《幼崽生存法则》 1、第 1 章 天刚蒙蒙亮,不甚明亮的光线刚透过窗户照进这间狭小破旧的房屋,一个看上去才两岁的小孩被一个黑瘦的女子提着后领丢出了房门,犹如大喇叭的声音从女人嘴里发出:“老娘把你捡回来不是让你吃白饭过大少爷生活的。原想着长得好看捡回来养养能卖个好价钱,没想到是个木木愣愣傻不拉叽话都不会说的傻子。呸,晦气。今天捡不回一袋子塑料瓶就别回来。” 话落呯的一声老旧的木门关上。 被门关上的风震额头发往后扬的皎皎愣愣地坐在地上,过了好久他才反应慢半拍的“啊。”了声。 光线从老旧狭窄楼道上照进来,皎皎慢腾腾的双手撑着地爬起来,捡起一旁灰色的破布袋,身后背着个奶瓶样的瓶子摇晃着走到楼梯边,弯下腰双手撑着地面开始了一个一个往下爬阶梯的任务。 常人一脚就能跨越三个的阶梯,对于这走路都还不熟悉的皎皎来说,却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 他需要先用手撑在地面,撅着屁股用脚去够下一个阶梯,一只脚够着后另一只脚才跟着下来,一番费劲的折腾下来也才不过下了一个阶梯。 楼下偶尔路过的人看见这一幕,也只是冷淡的收回视线。 这个小孩是前几天突然出现在外城混乱区的,可能又是外城哪家不想养小孩了就丢在混乱区任他自生自灭。 小孩很小,看上去只有两岁大一点,有着一头黑色毛茸茸的头发,像牛奶一样白的脸蛋上有这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坐在垃圾处理厂外的地上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的像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了,看上去可怜极了。 不过可怜是一回事,但是他们混乱区的人要养活自己都很费劲了,谁也没那个心力去捡一个小孩来养。 原以为这小孩会像其他的小孩一样,要么死在外面成为野狗的腹中食,要么命硬地活下了成为野孩子中的一员,却没想到最后被癞子夫妻两捡了回去。 这夫妻两可不是个好人,捡这个小孩回去更不是什么好心,估摸着是看这小孩长得好看,寻思着捡回去养几年,张开了点后好卖给一些有性癖的人。 明眼人都知道这夫妻两的打算,但是他们也没办法,毕竟他们又不可能养这小孩,插手去管的话说不定没几天就能看到这小孩饿死在街头的身影。 爬完楼梯的皎皎拖着破布袋愣愣的站在楼门口,许久才想起自己要干嘛。 他要去主街道捡透明的瓶子回来换吃的。 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的皎皎拖着破布袋,脚步不稳的向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虽然他走路的样子看上去摇摇晃晃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来到这个世界才三天就学会走路了的皎皎,自从会走路后就很少摔到。 明媚的阳光悠悠扬地洒落在混乱区唯一看得过眼的主街道上,这在外城是个很难得的好天气,本该是使人心情愉悦的一天,却被站在主街正中的人毁了。 那是一个很高大的人,身着黑色的野外作战服,小麦色皮肤,有着一头看上去十分狂野的寸头,眉如刀裁,五官锋利,是一张十分不好惹的面貌。 更不说他左脸有一道贯穿眉心直到下颌的狰狞疤痕,为这张十分不好惹的面貌更添了分凶恶。 他的眼睛和常人不一样,右眼是正常的黑眸,左眼却是无机质的银色,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安装的仪眼。 解决掉最后一只异种后,殷峥抬手抹掉下巴上渐到的几滴血,浑身上下厮杀的煞气还没散去,使得周围人恐惧的视线更甚几分。 他并不在意那些恐惧厌恶和排斥的眼神,自顾自地处理着地上的异种。 幼时这些恐惧甚至排斥的眼神会让他偶尔疑惑,明明他猎杀的是异种,为什么在这些人的眼里恐惧他更胜于恐惧异种? 这莫名其妙的恐惧和排斥,让他多次被扔出外城,不得不和无尽树林里的异种殊死搏命才得已存活下来。 第一次被扔出城外的时候他大概有六岁,如野狗般生存在无尽树林的外围,饿极了就冒死抢异种嘴下的肉。有时运气好,遇见才一级的异种,他拼着半死也能将其杀死。 异种和普通的野兽不一样,它们体型更大,攻击性更强,血肉蕴含了强横的能力,吃了能增强人的体质。脑部还有珠子大小的异核。用特殊的办法处理,可以增强精神力。 他就是靠着啃食异兽的血肉才活下来,两年后逮到了机会潜进外城,一次性将那些把他丢出外城的人杀了个光。次数多了也就没人再将他扔出外城了,因为他们不敢。 这是一个就算打断了筋脉和骨头,但凡还有一口气在,都会潜伏在暗处找到时机回来咬死你的疯狗。 正街上殷峥手脚利落地将兽皮扒下,将异核挖出,肉还能留着当自己接下来几天的粮食,或者拿去集市卖了。 异种的血液流淌在地上向着四面八方流去,看着这一幕的人对殷峥既厌恶又嫉妒。然而他们除了试图用眼神杀死他外,并不敢做出什么,堵在路上的车甚至连喇叭都不敢按,只能等着这人完事后离开。 这次突然出现在大街上的异种是三级异种,个头有楼房那么高,突然的出现打了外城的人一个猝不及防。城里的狩猎队又正巧都出去了,好多没真正面对过异种的人瞬间就慌了神,要不是正巧殷峥路过的话,多少要死个两位数的人。 按理说他们应该是感谢殷峥的,但是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和殷峥本人性格的一些原因,外城人对他的恐惧和排斥几乎刻入了骨子里,根本不会起感谢殷峥这个念头。 处理完异种后,殷峥将异核揣进怀里,剩下的皮毛和肉都用布来打包,他并没有空间储存器这种奢侈的东西,所以只能用布打包。 打包好的包裹像是小山一样,被他甩在肩上,突然,他黑沉无波澜的眼神向一个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街边巷子口站了小崽子,小崽子一手扶着墙,一手拽着个破布袋,圆而大的眼睛正愣愣的看着他。 对上小崽子干净懵懂的眼神时,殷峥的下意识反应是看向地上的血迹,反应过来后他不由皱了皱眉。 他向来情绪冷淡,除了关乎生存的事能激起他情绪上的波动外,其余的事在他眼里都会自动无视,更不会去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但是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他居然在意这些血迹是否会吓到那个小崽子! 想到这他再度看了那小崽子一眼,将身后被血迹渗透了的包裹往身后藏了藏,然后转身离开。 皎皎在看见那个特别高的人离开后,拖着身后脏破的布袋懵懵懂懂就跟了上去。 只是殷峥走得太快,皎皎刚走了两步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找不到人的皎皎茫然地站在原地,拽紧了手里的布袋。 撒拉城离中心城太远,天气十分的变化无常,刚才还明媚的天转眼就暗沉下来,眼看着就要下雨,路上的人嘴上咒骂着纷纷往回跑。 混乱的街道上皎皎拖着脏破的布袋走在其中,来往的路人瞧见了他也只是漠然收回视线,并没有要上前询问和帮忙的打算。 这里是撒拉城的外城区又是外城区的混乱区,人在这里活下去已经是很艰难的事了。谁都没有多余的同情心释放给别人,哪怕那是一个看上去才两岁多连路都走不稳的幼崽。 没有将其掳去黑市卖了,也只是这一任的黑市主人十分厌恶买卖幼崽,没人会去触这个霉头。在混乱的外城中,人命很不值钱,死个把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走在街边上的皎皎腿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只流浪猫,他停下脚步懵懂地看着跟在自己身旁的狸花猫。良久,他伸出小手尝试着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猫的背部。 流浪猫反常的没有抓咬他,反而上前两步蹭了蹭他的腿。 或许是皎皎太小,也或许是他没站稳,被流浪猫这一蹭,蹭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摔了个屁股墩的他眨了眨眼,后知后觉自己摔倒了,他“呀”了声,双手撑着地面撅着屁股就爬了起来。 爬起来的他拍了拍小手,摇摇晃晃的带着猫来到巷子口的垃圾桶旁。 在皎皎不多的记忆里,这个垃圾桶里面有很多好东西,像他就可以用透明的瓶子和捡到他的人换东西吃,也可以在里面找到猫吃的东西。 来到垃圾桶面前的他熟练地踮着脚去够垃圾桶。 不过这垃圾桶相对来说高了点,皎皎费了许久劲都没成功,反而累得用小手杵着膝盖小口小口地喘气。 缓过劲来他看着面前的垃圾桶歪了歪小脑袋,然后伸长了手臂往上跳了跳,小手将将擦过垃圾桶的边缘。 见此皎皎漆黑的眼眸亮了亮,紧接着抿紧了小□□,小短腿微微蹲下蓄力,“嘿”的一声起跳,好运地抓到了垃圾桶的边缘。 成功抓到垃圾桶边缘的皎皎用两只小短腿费力的倒腾着试图爬上去,不是很大的垃圾桶被他吊得前后摇晃,终于“呯”的一声垃圾桶往前倒去。 还在挂在垃圾桶边缘的皎皎被这突然的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摔了个屁股墩。 这下摔得可比猫蹭的那下瓷实多了,疼痛从屁股处传来,皎皎眼眶忍不住一红,大颗大颗的眼泪就从眼眶掉下来。 蹲在他一旁的狸花猫见他哭了,着急地上前蹭了蹭他的手,“喵喵”的叫着似是在安慰。 哭了会的皎皎吸了吸鼻子,抬起小手胡乱地擦了擦脸。他的小脸蛋本就沾有灰尘,这下被他用小手这么胡乱一擦后更是不忍直视。 把眼泪擦干后,他就用两只小手撑着地面,撅着屁股费劲地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他摇晃了下才站稳,然后走上前蹲在倒在地上的垃圾桶面前一阵翻找。 他先是将透明的瓶子捡出来放在身后的布袋里,然后就给猫找吃的。 不知道猫要吃什么的他每找到一样就往猫面前放,见它不吃就继续翻,翻了许久直到他翻到半个罐头和半个面包后,猫才急切地叫了起来。 见此皎皎歪了歪头将罐头和面包都放在它面前,狸花猫立即就埋头急切地吃了起来。 蹲在一旁的皎皎,睁着大眼睛看着它吃得呼噜呼噜叫的模样,漆黑懵懂的眼眸里泛上一丝好奇。 他歪着头左右找了找,从地面捡起一块铁片后就往嘴里塞。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殷峥心里莫名一跳,大步走上前来就夺过他手里的铁片。 被抢走了铁片的皎皎仰头看他,殷峥太高,皎皎想看到他的脸就得使劲往后仰。这就导致他重心后移,啪叽一下整个人往后摔在了地上,摔得整个小身子都差点仰翻过去。 倒在地上的皎皎懵了好久,没摔疼的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蹲在地上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人,小手指了指他手里的铁片:“啊啊~” 皎皎的~ 因为先前哭过,他眼睛周围还在泛红,这地方的皮肤本就薄,如此一来就有了种剔透感。 不会说话? 殷峥皱了皱眉,本就不善的气势越发凶悍。 他感观很敏锐,先前在主街道时这个小孩跟上来的时候他就察觉了。难得的好奇让他隐藏在一旁打算看看这个试图跟上他的小孩想干嘛。 这也就是他出现得如此及时的原因。 皎皎一点也不怕他身上凶悍的气息,漆黑懵懂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眼前这人的脸。 心里纳罕的殷峥抖了抖肩上包裹着异种尸体的布袋,摇了摇手里的铁片,声音带着久未出声的沙哑:“这东西不能吃。” 他的嗓音被来就是那种有些低哑的烟嗓,这会听上去越发的不善。 听见他说话的皎皎将视线落到他手上的铁片上,将懂未懂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向来情绪波动不大的殷峥看见他这副没听懂的模样,心里有那么些微的烦躁。 他从兜里掏出半包没吃完的压缩饼干放进眼前这个小孩的手里,指了指他的嘴,寡言道:“吃这个。” 这半包压缩饼干只有大人的半个巴掌大,皎皎两只小手勉强能捧住,他好奇地看着手里的饼干,低头轻轻嗅了嗅,有股好闻的味道。 张开小嘴试探的咬了咬,没咬动,就用小米牙磨了磨,麦子的香味落入嘴里,不由地弯了眼眸。 弯弯的眼眸配上那张脏兮兮的小脸,看上去还挺可爱。 殷峥这样想着收回视线就要站起来离开,他并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刚刚已经是难得的破例。 他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走,就被皎皎抱住了小腿,稚嫩地喊了声:“爸爸~” 高,壮,给皎皎吃的就是爸爸。 脑海里费力地想着这些的皎皎,仰着头用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孺慕地看着殷峥。 殷峥身子僵硬了瞬间,脑海里先闪过的是,这小孩会说话?!然后就是他在乱喊什么?! 从来没和人这样接触过的殷峥低头对上小孩懵懂的眼睛,然后弯腰伸手拎住小孩的后领,看似凶猛的动作里藏着笨拙的小心,将这认错人的破小孩从自己腿上扯开,转身大步离开。 殷峥的身影都快要消失在视野中了,才反应过来的皎皎迈着小短腿试图追上来:“爸爸。” 殷峥听着身后的喊声,步子迈得越发大了,似是身后有凶猛的恶兽在追一样。 转眼再度失去了殷峥身影的皎皎,愣愣的站在原地,过了会才懵懂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 腿,短,追不上。 想明白这点的他走回去捡起自己的布袋拖着往前走,布袋里叮叮当当的瓶子互撞的声音又让皎皎心情好了起来,弧度微小的抿了抿嘴唇。 皎皎,今天,捡了好多瓶子。 晚上,皎皎拖着小半袋的瓶子,咬紧了小米牙费了老大的劲,才满头大汗地爬上了楼。 还好只是一楼,不然他还真爬不上来。 抬起小手敲了敲门,黑瘦的女人打开门,刻薄地检查了下布袋里的瓶子,嘴脸骂骂咧咧的骂着小废物。 满脸不耐的从饭桌上顺手拿了个巴掌大的馒头,考虑了下吝啬的掰了三分之一的馒头丢到他面前。 皎皎松开布袋,蹲下去捡起才有他手大的馒头吹了吹,然后走到客厅角落铺着两件旧衣服的地板上坐下,小口小口地啃起了馒头。 这里是他睡觉的地方,也是他仅有的活动地方,除了上厕所外他不能在这屋里乱走动,不然要被骂,还要被指脑袋。 想到这里皎皎伸手摸了摸额头,黑色碎发的遮掩下是几个青紫的手指印。 小小的馒头只被啃了一半,皎皎小心的将剩下的一半馒头放在肚子前的衣兜里,用手拍了拍后才安心的躺下,蜷缩在铺着衣服却依旧很硬的地上睡着了。 2、第 2 章 下雨了,酝酿了一夜的雨在凌晨时分倾盆泼下。 蜷缩在客厅角落熟睡中的皎皎似是察觉到了冷意,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天亮时这场下了很长时间的雨还未停,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的皎皎撑着地面坐起来。他动了动睡得发麻的小短腿,坐着怔了许久,才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后就伸手将一旁奶瓶样的瓶子背在背上,撑着地面站起来后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进狭窄的卫生间,笨拙的开始解决生理上的事。 拉好裤裤后,他仰头怔怔的看着高高的洗手台,伸手比了比自己和洗手台的高度,转头去推一旁的凳子。 “呲呀——” 刺耳的凳子脚摩擦旧瓷砖的声音响起。 “死崽子大清早的闹什么闹?” “没爹没妈的小兔崽子,一天天尽吃我白饭,要不是看你能买个好价钱,老娘我早就把你摁水缸里淹死了…………” 尖利的骂声响起,没一会被打扰了睡眠的女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怒气冲天的冲进来。手中的扫把都高高扬起了,却在对上小孩那双懵懂干净的眼眸时,硬生生没能挥下去。 “算了,打坏了卖不了钱。” 这样说着的女人丢开手里的扫把,转而伸出黑瘦的手狠狠地戳了下皎皎的额头:“你个死绝户的你大清早的闹什么!” 被她这一下戳得啪叽一下坐在地上的皎皎茫然的抬头,伸手指了指洗手台:“啊啊~” 皎皎,洗脸,洗手手。 见他这不会说话的模样,女人原本压下去的怒气再度燃烧,不耐烦地伸手拎起他的衣领,将人丢出门外:“滚去捡瓶子!” 被扔出门外又摔了个结实屁股墩的皎皎才慢半拍的察觉到痛意,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哭得好不可怜。 哭着哭着就被突然叫起来的肚子打断,皎皎也不哭了。低头望着咕咕叫的肚子,用小手拍了拍后,从肚肚前的衣兜里翻出来昨天没吃完的小馒头。 看着面前的小馒头皎皎咽了咽口水,怔了许久才张嘴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然后扭过头闭着眼睛把剩下的馒头放进了肚肚前的衣兜里。 不看,就不想吃。 馒头放进衣兜后他睁开眼小手拍了拍还在叫的肚肚,转身把身后的奶瓶放下抱着砸吧了口水。 做完这一切后他捡起地上的破布袋,双手撑着地撅着屁股站起来,走到楼梯边开始了下楼大业。 淅淅沥沥的雨下着,混乱区主街上的小孩比平常少了很多,除了那些四处翻找吃的野孩子外几乎没有小孩上街。 外城区的雨和内城区的不一样,没有完整净化屏障的外城,从天空坠下的雨是黑色的,带着轻微的酸性。虽然伤害性不大,但还是会让人很不舒服。 所以下雨这天就算是混乱区的人家也很少让小孩出去,因为在混乱区感冒了很麻烦,要知道黑诊所的药是很贵的。 当然一些从小就皮实的贫穷人家孩子,和四处找活干艰难养活自己的野孩子除外,这点雨是不可能阻挡他们出来找活的。 脑海里莫名想着这些的殷峥,在第二次路过主街时视线下意识往巷口的垃圾桶处扫过。 当意识到他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时,他下意识皱了皱眉,蹲在街边点燃根烟边抽边思考。 他为什么那么在意那小孩? 总不能人家叫他一声爸爸,他就真当自己是人家爸爸了? 就算他真把自己当人家爸爸了想养,以他这粗糙的生活水平怕是也养不活。 而且那小孩应该有爸爸,不然也不会喊爸爸两字。 瞎操心! 最后为自己这不符合平常的行为做出了总结,殷峥吐了口烟圈将烟在指尖碾灭,顺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起身离开。 一旁用余光瞄着这边的野小孩见他走后,动作迅猛的冲到垃圾桶旁,伸手将里面还剩大半截的烟捡起来揣进兜里悄摸跑开。 对身后的事一清二楚的殷峥并不予理会,毫不在意地踏进雨里大步离开。 就在他即将离开主街的时候,余光瞥见一旁的街道口,有一个拖着打湿了的布袋摇晃着走来的小孩。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看去。 小孩毛茸茸的黑发此时正湿漉漉地贴在额间,衬得被雨冲刷干净的皮肤越发冷白,也因此那张小脸上和手上的红肿即使隔着这么远殷峥也看得一清二楚。 应该是被这雨淋着了,那小孩的皮肤看着挺细嫩,昨天看见他时颈部和手腕处的皮肤都被粗糙的衣服蹭得发红。如今这带着酸性的雨落在这细嫩的皮肤上,结果可想而知。 看着小孩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眼难受又迷茫,显然不知道身上为什么难受的样子。殷峥不耐烦的啧了声,转身走进一旁的杂货店。 又翻了个垃圾桶的皎皎蹲在地上满眼的茫然,今天一个瓶子都没有。他扭头看了眼扁扁的布袋,发了会呆后又撑着地撅着屁股站起来,提着打湿的布袋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皎皎抬手摸了摸头,没有雨雨打头了哎。抬头往天上看去,就看见了一个黑黑的东西。 “?”皎皎歪了歪头。 撑着伞的殷峥见这小崽子越来越往后仰,突的想起来昨天他仰摔了个屁股墩的那幕,不由弯下腰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后脑勺。 被抵住后脑勺的皎皎左右动了动脑袋,发觉还是有个东西抵住后脑勺的他越发使劲往后看去。 他这点力道对殷峥来说跟没有差不多,见小孩仰得起劲他不由啧了声,将脸凑近准备吓吓他。 对上殷峥的视线后皎皎满脸茫然的眨了眨眼,似乎是因为这个角度而认不出人来了。 没一会记起这张脸是谁来着的皎皎眼睛一亮,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了茫然也没有了难受,只余满眼的喜意和高兴。 “爸爸。”稚嫩的声音飘入耳里,对上他亮如星辰的眼眸,殷峥手下意识一抖。 ‘吧唧’ 往后仰着头全靠他手指支撑着全身重量的皎皎当即往地上摔去,殷峥反应迅速地伸脚垫住他的后脑勺。 因为有殷峥垫着头和背上背着的奶瓶原因,没摔结实的皎皎只懵了一下就挣扎着想爬起来。 打着伞的殷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翻了壳一样的乌龟挣扎,丝毫没有插手帮忙的想法。 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来的皎皎累得喘了好几口气,一身本就破旧的衣服沾上泥污后更不能看。 仰头看了看殷峥后,他在破旧的衣服上擦了擦小手,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肚肚上的衣兜里掏出没有吃完的馒头。 一边咽口水,一边伸手拉了拉殷峥的裤脚,举起还没他手掌大的馒头递给他:“爸爸啊——” 殷峥低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不断咽口水的小孩,和他手上那个带着牙印明显是剩下的湿润馒头。 见殷峥没有反应,皎皎又扯了扯他的裤脚,将自己特意剩下的舍不得吃的馒头往上递了递:“啊啊—” 吃呀。 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从肚子前的衣兜里,拿出他仅有的最好的东西递给他。 殷峥对上小孩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眼睛,一股陌生的感觉从心间极浅极浅的漾开。 他蹲下身直视这小孩丝毫不见恐惧的眼眸和瘦得没有肉感的小脸,抬手从他手上拿过了那小得仅有他拇指大的馒头,丢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 见他吃完馒头皎皎弯了弯眼眸,闻了下拿馒头的手,馋得砸吧了两下嘴,就撑着地站了起来。 他拖着布袋往前指了指:“啊啊~” 捡瓶子,换馒头,养爸爸。 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殷峥莫名从他亮晶晶的眼眸里看出了丝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 许是今天无事闲得无聊,殷峥还真就跟在小孩身后看他翻垃圾桶去了。 在连续翻了两个垃圾桶都没有瓶子后,殷峥瞥了眼小孩茫然的眼神不由皱了皱眉头,抬脚走进一旁的店铺。 从店铺里出来的殷峥在小孩走到第三个垃圾桶前,抬手将手里的空瓶子准确地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蹲在巷子口的野小孩见此就要上前捡瓶子,被殷峥一个狠戾的眼神给定在原地,在殷峥收回视线后才两腿颤抖的跑掉。 等皎皎来到垃圾桶前,费了一番劲捡到五个瓶子后,眼神都亮了。 “爸爸~”皎皎指了指布袋里的瓶子,又看了看殷峥,漆黑的眼里亮得像是落满了碎星,看得人心里发软。 捡到瓶子后的皎皎,拖着布袋走路时的步伐都不一样了。 打着伞走在他身后的殷峥,看着他走得一扭一扭的小屁股,莫名的就明白了天网上那些人说的可爱是个什么感觉。 漆黑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宽大的主街上,骨子里带着野性悍猛的男人打着黑伞走在街上,为了将就小孩的步伐,他走一步要停个十多秒,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 转眼天就黑了,楼梯间小脸上涂满了绿绿药膏的皎皎,此时正在咬着小米牙使劲的将手上的袋子往上拖。 他脸上的药膏是殷峥给涂的,涂的期间没掌握好力道,将仰着小脸乖乖给他涂药的皎皎戳倒了好几次,让本就因为酸雨红肿的小脸上又多了几道指印。 为此殷峥还陪出去了几个香香软软的小蛋糕。 背了两天砖满脸麻麻赖赖的癞子回来时,浑浊的眼睛看了眼咬着牙爬楼梯的皎皎,他收回视线拘偻着背伸手从他手里提过布袋就往楼上去。 “你怎么回来了?”黑瘦女人的大嗓门传来。 “没活做就回来了。等有活了二狗会来喊我。”癞子的声音紧跟着传来。 没有了布袋的皎皎爬起楼来轻松了许多,没一会就爬了上来。 黑瘦的女人看见他脸上的药膏翻了个白眼,心里估摸着是那个好心泛滥的人给他涂的药,伸手从桌上丢了半个馒头过来。 从地上捡起馒头的皎皎拍了拍上面的灰,回来前被殷峥投喂了几个小蛋糕的他并不饿,就将馒头小心地放在脏兮兮的衣兜里。 将馒头放好后他就走到他睡觉的地方,坐在旧衣服铺着的地面上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等待着睡觉的时间到来。 黑瘦女人瞥了眼他呆愣的模样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3、第 3 章 夜晚,蜷缩在客厅角落睡着了的皎皎小脸上的药膏被蹭掉了不少,在月光的照样下露出了红肿消退后白皙的脸庞。 不过没多久皎皎白皙的脸庞就染上了另一种绯红,连带着额头和鼻尖都绯红起来,看上去像是一个软乎乎上了色的暄软馒头。 绯红的鼻头下精致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呼吸比白天多了几分急促。 似是有点难受,小孩皱着眉头嘴里发出轻微的哼唧声,纤长的睫毛抖动着,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曾经被冻死在雪地里的皎皎在察觉到冷意后,本能地把背脊弓起,将四肢和脑袋使劲往怀里蜷,试图将自己蜷成结结实实的一小团。 一夜悄然过去,天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往常在这个时间点已经醒来坐着发呆的小孩却毫无反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睡在房间里的女人起来路过客厅时,发现了还睡在客厅角落的小孩,就一脸晦气地上前伸脚推了推:“起来了。” 见地上的小孩没有反应,她不耐烦地加重力道推了推:“赶紧起来别装死。” 见皎皎还是没反应后,黑瘦女人这才察觉到不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怎么发烧了?!”黑瘦女人尖利的声音响起,又伸手使劲推搡了下蜷缩在地面怎么都推不醒的小孩。 拘偻着背听见声音过来的癞子上前看了眼小孩绯红的脸,对黑瘦女人道:“送去黑诊所看看。” 外城混乱区是没有所谓的诊所的,有也只有没持证的黑诊所。 “黑诊所?那么贵?!不就是发个烧嘛,熬熬就过去了。”一听说要送黑诊所,黑瘦女人立马高声反驳,不止自己不送小孩去黑诊所,也不许男人送。 “熬一熬就过去了,小孩子哪有那么脆弱。你看着吧,中午时保证烧就退下来了。” 叫做周大芳的黑瘦女人一边不耐烦的说着,一边走到厕所随手扯了块用得发硬的毛巾,浸了下冷水拧干,然后拎着出来随意地盖在小孩额头上:“嗯,这就行了,等着他自己退吧。” 癞子浑浊的眼睛瞥了眼黑瘦女人,又看了看睡在地上脸色发红的小孩,没说什么话就转身离开。 他知道周大芳这个女人不是个什么好人,但他不介意。因为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也不会在这女人提出要把这小孩捡回来养几年,等长大点后就卖给一些有性癖的人时同意了。 眼下这女人眼皮子短见,舍不得拿出钱来治病他也随她。黑诊所确实很贵,真拿钱来治他也肉疼,至于这小孩究竟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中午时皎皎不止没有退烧反而更严重了,先前还能哼哼唧唧的哼两声,现在连哼唧两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察觉到温度不将反升后周大芳狠狠皱了皱眉,将手里的毛巾甩在地上。 “妈的,老娘亲手给换毛巾还越来越严重,这破小孩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周大芳嘴里骂骂咧咧:“干脆直接丢出去免得死家里晦气。” 虽然这样说但到底还是舍不得,这小孩长得多漂亮,等长大点了能买不少钱呢。 这样想着周大芳压下心里的那点烦躁,满脸不耐地将小孩抱起向外走去,算了还是去黑诊所看看吧。 ………… “萨尔,萨尔你快过来。”一个大约九岁左右黑黑瘦瘦的野小孩挥了挥手。 被叫做萨尔的少年一脸不耐烦地走过来:“阿木你又要干嘛?” “你看。”被叫做阿木的男孩指了指墙角,一脸的兴奋。 以为他发现什么好东西的萨尔看去,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一个病得看上去快死了的小孩。 “卧槽,你要发疯,你捡一个快病死的小孩干嘛?赶紧哪捡的丢哪去。”萨尔咬牙切齿地道。 “这小孩是被癞子夫妻俩从黑诊所里出来后丢垃圾桶旁的。我悄悄把他捡过来了,因为我发现他和那个殷疯狗认识,我们可以用他和殷疯狗要点好处。”阿木兴奋地道。 他就是昨天要捡塑料瓶然后被殷峥狠狠瞪了一眼的野小孩。 “那可是殷疯狗哎,跟他要好处你确定他不会把我们给咔嚓掉?”萨尔一脸怀疑道。 听他这样说,阿木脸上的兴奋瞬间就没了,也是,那可是殷疯狗,敢跟他要东西可不是活腻了?他也不知道他刚刚看见这小孩时脑海里为什么闪过这想法。 “哎。”萨尔见此挥了挥手:“赶紧找个地方把这小孩埋了吧,不让他死在野狗腹中,算是大爷我今天大发善心。” 可不是发善心嘛,生活在混乱区的野小孩平时没有活做的时候,都是找个角落呆着尽量不动。 要知道动得多的话是会饿得越快的,所以他肯费这个劲可不是大发善心嘛。这还是看在阿木的面子上。 “不,我还是打算去找殷疯狗。”沉默了会的阿木道:“这次我不要他的东西,就是去告诉他这小孩要病死了。看看他能不能救救这小孩。” “你饿傻了吧?管这个闲事干嘛?”萨尔不解。 “没饿傻。”阿木看着地上呼吸微弱的小孩:“就是觉得这小孩就这样死的话太可惜了。” 萨尔没说话,心里估摸着阿木这是想起了他病死的弟弟。 不过这小孩确实不像混乱区的孩子,虽然瘦小但皮肤很白,像是那昂贵的牛乳一样白得细腻。 此时因为发烧脸颊额头都烧得绯红,浓密如鸦羽般的睫毛安静地垂在眼睑上,小小的嘴因为呼吸不畅微微的张着。 整个小身子蜷缩着,看上去可怜得不行。 死了确实可惜,萨尔这样想着道:“我在这里看着他,你去找殷疯狗吧。记着小心点,要有不对就死命跑。” 反正他是不敢去找殷疯狗的,这小孩再可怜他都不可能去找。 “好。”阿木答应了声转身就跑。 阿木先去了殷疯狗在混乱区的住处。 殷疯狗的住处在混乱区的永巷街,这里住的大多是狩猎人,他们是混乱区里家底最好和最不好惹的一群人,很少有人敢在这条街闹事。 阿木跑到这,看着面前带院子的房子心里羡慕得不行,在外面做足了心理准备才鼓足勇气上前敲门。 只不过门敲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开门。 阿木当即有点焦急起来,他知道发烧这种病越早治越好,而且那小孩看起来已经要不行了。 他当即去其他几个殷疯狗长出现的地方找,都没找到后他灵光一现跑向集市的肉市。 肉市就是狩猎者出城狩猎了异种后,来卖肉的地方。异种的肉含有能量,吃了异种肉后体质会越来越强这是常识。所以异种的肉很贵,这是狩猎人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殷峥平时没事就会出城狩猎异种,狩猎到后就会留下两三天的肉和异核,其它的肉都会被他拿到集市上去卖。 而且只有他会狩猎三级的异种,其他狩猎人多是猎的一级异种,偶尔也会狩猎二级异种。 异种等级越高,肉质蕴含的能量就越高。所以别看混乱区的人都非常的厌恶殷峥,但是他猎的异种肉却是卖得最快的,很多时候刚摆上就没了。 今天在主街上没等到那捡瓶子的小孩,殷峥就照旧出城猎了头异种回来。 扛着小山一样的包袱刚走到肉市口的殷峥,就被斜里冲出来的一个野小孩张来双手拦住。 集市周围的人眼神刷一下就看了过来,准备看看这胆大包天的小孩会是个什么下场。 被拦住的殷峥停下脚步,锋利的眉骨下眼帘微掀,准备看看这小孩拦他干嘛? 鼓起勇气冲上来的阿木一对上他的视线就双腿发抖。 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 那小孩也不是非救不可。万一这殷疯狗并不在意那小孩,还因为被拦了一个不高兴给他一脚怎么办? 自己这小身板可抗不住他一脚。 怕得牙齿都在打颤的阿木想着将手缓缓放下,就在他完全要放弃时也不知道那来的勇气,使他豁出去了般握紧拳头闭眼道:“昨天和你走在街上的那小孩发了烧,被癞子夫妻两丢在垃圾桶旁就要病死了。” 闻言殷峥眉头狠狠皱起,本就不善的面容瞬间添了几分凶悍,就在周围人以为他要出手打死这野小孩时。 他却将身后的包袱轻轻一抛,丢给这小孩,然后颔首道:“带路。” 瞬间周围的眼神从看好戏变成了赤裸裸的嫉妒,这可是一包袱的钱啊。 察觉到他们视线的殷峥警告地扫了他们一眼,受到警告的人飞快地把视线收了回来。心里知道殷峥这是在警告他们不许觊觎这小孩的钱财。至少是这包异种肉所产生的钱财不许他们觊觎。 知道殷峥这人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周围起了觊觎心的人纷纷压下了那点心思。 这边被手上的包袱差点压倒的阿木,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眼睛瞬间亮了。他忙不迭地点头,咬牙抱着怀里重得不行的包袱往前走。 殷峥见此伸手想要帮他提一下,生怕他把包袱收回去的阿木连忙拒绝:“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说完他咬紧了腮帮,额角与脖颈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硬是抱着比他还高的包袱小跑了起来。 ……… 黑诊所附近的巷子里,等的时间久了萨尔就干脆蹲在地上,时不时地伸手戳戳皎皎热得绯红的脸颊自娱自乐起来。 这小孩看着脸上没多少肉,没想到戳起来还软软的。 这样想着的萨尔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了捏,嚯,捏起来手感更好了。 就在他戳捏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殷峥已经走到了巷子口,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被高高的包袱遮住眼睛,全凭肌肉记忆走来的阿木并没有看见萨尔的动作,所以也没看见殷峥陡然黑下来的脸,和察觉到动静警惕地看过来却被吓了一跳的萨尔。 殷峥大步走上前,并没有去看被吓得脸色发白的萨尔,他蹲下身伸手的动作带了点小心的笨拙,试了三次才用较为合适的力道将烧得软乎乎的皎皎抱起来。 僵硬的抱起皎皎后,他并没有走向不远处的黑诊所,而是转身大步朝着外城走去。 混乱区实际说起来就是贫民区,总共有一条主街和十六条副街,围绕着正中的黑市呈螺旋状展开。 对整个外城来说这样的贫民区有三个,其中混乱区位置最接近无尽深林,所以它面积是三个贫民区里最大的。民风也是最彪悍最混乱的,所以一般外城的人都习惯叫它混乱区而不是贫民区。 贫民区的人是不能随意进入外城的,想要进入外城得先打个报告申请,得到同意了才能进入。如果没经过同意就私自进入外城的话,被巡逻队抓到是要扣一笔不菲的罚金然后遣送会贫民区的。 不过殷峥就不在这一行列,这些年他杀了不少异种,贡献度也达到了标准,为了方便交了不少钱办了张外城居民证,让他可以随意出入外城。 只不过混乱区离无尽树林近,他又不是在物质环境上要求很高的人,就懒得折腾没有搬离混乱区。 …… 奥菲医院里,殷峥正坐在病床旁给换了病号服的小孩挽袖子,小孩的手腕很细,苍白细瘦的腕骨使得殷峥在给他挽袖子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的怕给他碰折了。 一天过去,小孩脸上的绯红已经退了下去,呼吸也接近平稳,只不过因为烧得太久肺部受到了感染,得住两天院观察观察。 挽好袖子殷峥抬头就发现小孩已经醒了,此时正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饿了没?”殷峥问道。 见小孩满眼茫然显然没听懂的样子,他就用手比了比吃东西的动作。 殷峥早早就发现小孩听不懂别人说的话,但如果配合上语气,动作和神色的话,多半是能理解的。 果然,看见他这一番动作的皎皎立马点了点头,还抬起小手摸了摸肚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嘴里模仿着肚子饿时发出的声音:“咕噜咕噜。” “呵。”殷峥笑了声,将他从床上扶坐起来,就伸手从一旁的柜子上端过一碗熬得稀烂的白粥递给他 皎皎伸手去接,却因为刚醒来手上没力气,差点将白粥打翻在床上。好在殷峥反应快伸手接住了,才没出现白粥落在床上的惨剧。 “啊啊~”皎皎眼神茫然地握了握小手,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端不住白粥一样。 见此殷峥没再将白粥递给他,而是将白粥端在他面前,然后递给了他一个调羹示意他勺着吃。 从来没用过调羹的皎皎握着调羹发呆,眼神里透露着种茫然的疑惑和殷峥四目相对。 “…………” 4、第 4 章 与面前这双懵懂中满是迷茫的双眼对视良久,殷峥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到了妥协的滋味。 他抬手从皎皎手里拿过调羹,勺了满满一勺白粥,面无表情语气毫无起伏地张嘴:“啊。” 皎皎几乎是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立马仰头张嘴:“啊~” 可能是调羹太大,也可能是勺的白粥太满,或者是皎皎嘴太小,反正这一勺白粥有大半糊在了他嘴周和落在衣领上,只有一小半进入到了皎皎张大的嘴里。 殷峥:“…………” 果然他还是不适合养小孩。 小孩昏睡的这一天殷峥调查了一下他的事,得知他是被人丢弃在混乱区后,被癞子夫妻俩抱着龌龊的目地捡回去的。 捡回去也不好好养着,等小孩发烧后又不想出钱,拖了一段时间才去黑诊所,到了黑诊所,听黑诊所的人说治不了后就将其丢弃在垃圾桶旁。 如今他是不可能把小孩送回去的,但是他过得太糙,家里又只有他一人。如果他要养小孩的话,在自己出外城去狩猎异种的这段时间,小孩就得一人待在屋里。 绕是殷峥再怎么不知事,却还是知道不能将小孩一人留在屋里,那太过危险。 总结下来就是他不适合养小孩,所以得给小孩找一对合适靠谱的父母收养。 在殷峥想着这些事的时间里,咽下一口粥后被香得眼睛都亮了的皎皎已经再度张嘴:“啊~” 被这一声啊喊得回过神来的殷峥,看着面前仰着脏兮兮的小脸求喂的小孩,握着调羹的手抬起又放下。 反复两次后他还是没忍住伸手从一旁的抽纸里抽出两张纸,动作不甚熟练地擦拭小孩糊满了白粥的嘴周。 擦完脸再度喂粥的时候殷峥谨慎了许多,只勺了调羹的三分之一,这次喂得很顺利,完全没有漏出。 微小得不能再小的成就感从心里乍现,殷峥的心情莫名愉悦了不少,周身那毫不收敛的冷厉悍骜气势稍微收敛了不少。 一时间他像是头从厮杀场上退下来吃饱喝足的头狼,浑身气息依然凶悍,但是没了那随时再度冲进厮杀场的锋利攻击感。 一勺一勺地喂着,喂了有小半碗后皎皎就摇着头不肯吃了,还用手将碗往殷峥的面前推,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道:“爸爸,爸爸啊~” 一边说,他还一边张大嘴示意。 殷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还剩大半碗的白粥,突然想起了那天他从小肚兜里掏出来的那小半个馒头。忍不住捂着额角遮住眼里蔓开的笑意闷笑了声:“我还没沦落到,要你省下口粮喂的程度。” 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就长年缺乏交流,导致殷峥说长句时有点结巴。不过这点没人知道,因为殷峥他很寡言,能两个字解决的事绝对不用三个字。 皎皎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显然没听懂他说的话,只一个劲地将碗往他身前推:“爸爸啊——” 面对无法交流的皎皎,殷峥妥协地抬起碗将剩下的大半碗粥一口闷了。 说是大半碗粥那也只是相较于小孩子来说,这碗还没殷峥巴掌大呢,是专用的幼儿碗。 喝完粥的殷峥示意皎皎好好待在床上,然后起身向外走去,没一会又端了碗鸡汤进来。 这次殷峥没用调羹一勺一勺的喂,而是直接用碗喂。 皎皎两只手扶着碗边埋着头一个劲地喝,香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看得殷峥心情莫名的好。 大约喝了有小半碗皎皎就不肯喝了,将碗一个劲地往殷峥面前推:“爸爸,爸爸啊——” 殷峥扯了两张纸将他嘴边的汤渍擦干净,也没试图在挣扎,一仰头就将剩下的汤喝了个干净。 喝完汤将碗收拾了后,他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皎皎被白粥弄脏了的领口上。 其实也不怎么脏,就只是弄了点白粥,用纸擦干净就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但是殷峥就是莫名觉得刺眼,起身就出去找护士重新拿了一套病服,回来后笨手笨脚地给皎皎换起病服来。 也不怪他笨手笨脚,实在是这小孩胳膊和腿都太过苍白细瘦。他怕一个不小心给弄折了,顾虑着这点就难免束手束脚起来。 费了一番劲重新换了一套病服的皎皎,乖乖地伸着小脚丫让爸爸给他挽裤脚。 等裤脚和袖子都挽好后,皎皎就打了个滚滚进殷峥的怀里,黑葡萄般的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声音软乎乎地喊道:“爸爸~” 殷峥没应他这声爸爸,目光落在他白嫩的脸庞上,不由想起了在巷子里那个野小孩伸手戳他脸颊的一幕,就伸出食指也戳了戳他的脸颊。 嗯,确实很软。 上次给他擦药时心思全放在擦药上了,倒是没注意这点。 见爸爸喜欢戳自己的脸,皎皎直接抬起小脑袋将自己的脸送到他手里。 感觉手里一重的殷峥低头就对上了小孩亮亮的眼睛,接住他脸的手指不由动了动,感觉到痒的皎皎就将脸埋在他手里蹭了蹭。 掌心里传来的柔软触感太过奇怪,奇怪到让殷峥都愣了下,手指越发地往回蜷。 察觉到他反应的皎皎似是觉得这样好玩,一个劲地将脸往他手心里拱。 掌心中毛茸茸的脑袋就像是某种稚拙柔软的小动物,明明如此弱小,却无端的让人心脏下意识紧缩。 殷峥目光动了动,落在小孩揪住他衣服的小手上。一时间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极轻极轻地敲了下他的心防,让他本就紧缩的心脏应激似的一跳。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发现他还不知道这小孩的名字。 埋在他掌心里的皎皎抬头看他。 对上他视线的殷峥从他眼里看见了熟悉的茫然。 “…………”必须得教这破小孩说话。 …… 利多商场,一个高大看上去非常不好惹的男人,此时正站在与他格格不入的幼儿服装店里,低垂着冷厉的眉眼挑选着眼前这些萌萌哒的幼儿衣服。 殷峥是在小孩睡着后出来的,原本准备去买点日常用品,路过这家店时脑海里突然闪过小孩被磨得发红的颈部和手腕,脚一转就进了这家店。 小孩的皮肤嫩,医院里的病服虽不至于粗糙,但也好不到哪去。 要不是昨天小孩送来时衣服太脏,他都不会让其换上病号服。也不知道为啥,总觉得小孩身上的病号服很是刺眼。 挑选了大半个小时后,殷峥一共买下衣服裤子连带着鞋袜的十套衣服,都是特意挑选的柔和亲肤的布料,当然价钱也十分感人。 殷峥倒不在意这点钱,就是觉得给小孩找的人家必须要富裕点,不然养不好小孩。 这就有点难办了! 混乱区里家底富裕的并没有几家,就算富裕也不一定舍得在小孩身上花钱。 看来只能慢慢找了。 想着这些的殷峥买下衣服后,又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宝宝专用沐浴露,宝宝专用洗发水,宝宝手霜,宝宝面霜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等殷峥从商城里走出来时天已经渐黑,左右手都提满大包小包的他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回到病房时皎皎已经醒了,此时正乖乖地躺在床上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听到动静的他慢半拍的扭头看来,等看到殷峥后先是茫然的眨眨眼,然后立马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就往殷峥这边扑。 眼看着小孩从床上扑下来,殷峥心里一紧手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放就连忙上前接住他。 接住小孩的殷峥皱起眉头就要训斥他,却在对上小孩悄然红了的眼眶时一怔。 此时待在他怀里的小孩正用小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服,泛红的眼眶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正在往下掉,无声地哭泣着,看得殷峥的心再度紧了紧。 一觉醒来发现爸爸不见了,只剩自己一个人时皎皎不是不怕。反而以往被丢弃的经历让他比任何小孩都要害怕。 只不过就是因为有被丢弃过的经历让他知道哭闹没用,于是就本能的习惯地躺在床上,不哭不闹像是木头人一样安静。 只是这些安静都在看见殷峥回来后,变成了汹涌的委屈和恐慌。 “是不是哪点不舒服?”摸不着头的殷峥问道。 听不懂的皎皎没有给予他回应,只是一个劲地往他怀里拱,眼泪将殷峥胸前的衣裳都浸湿了。 被他哭得心里不舒服的殷峥抬手按响床头铃,力气大得差点将床头铃给按碎。 听到呼叫的护士从护士站过来,检查了一番后道:“没事,他哭不是哪里不舒服。” 护士看了眼将脸埋在大人怀里的小孩笑道:“应该是午觉醒来时没看见大人才害怕得哭了。” 哭是因为醒来没看见我吗? 殷峥低头看向怀里脆弱得像是一碰就碎的小孩,一种神奇的被需要感出现在他心里,让他不怎么舒服的内心重新愉悦起来。 他抱着小孩上前将他放在病床上,依旧有点害怕的皎皎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手,见此殷峥就将食指放在他的手里让他握着。 小孩的手很小,连想要完全握住他的手都很费劲。 殷峥从一旁抽过纸巾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眼眶泛红吸着鼻子的皎皎十分配合地仰起白嫩的小脸。 那小模样看得还没走的护士心都软成了一滩,走得时候都禁不住内心的驱动一步三回头地看。 给他擦干净眼泪后,殷峥从一旁的纸袋里拿出特意买的不用洗就可以穿的衣服:“没走,给你买衣服去了。” 看着他手中暖黄色印有小鸭子的小衣服,皎皎神奇地理解了他的话,水汪汪的眼睛看看衣服又看看他,抬起小手指着衣服,用还带着哭音的嗓音软软道:“皎皎啊~” “嗯。”殷峥点头,弯下腰开始动手给他换衣服。 原来这破小孩叫脚脚? 这名字不好,得找个同音字换一下,不然不好找人家。 并不知道爸爸理解错自己名字的皎皎十分配合的换衣服,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脚就抬脚。 等一身暖黄色印有小鸭子的衣服,和浅蓝色同样印有小鸭子的裤子换好后,皎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肚肚上的小鸭子,还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 这不止是个小鸭子,还是个可以装东西的小衣兜,殷峥特意给他挑选的。 摸完肚肚上和腿上的小鸭子后,皎皎仰头送上了个眉眼弯弯的笑容:“爸爸啊~” 换上了新衣服,显得越发白嫩精致的皎皎这一笑,看得殷峥心下都不由一软,当即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5、第 5 章 宽阔整洁的道路两旁身着鲜艳色彩的行人来来往往,眉眼间多是轻松和对于上班的抱怨,并没有混乱区居民那种仅仅是活着就力竭的沉重感。 鸟儿叽叽喳喳地鸣叫着,午后的阳光从婆娑的树荫上洒落,一辆淡蓝色的计程车停在了奥菲医院门口。 楼上收到终端消息的殷峥一手抱起坐在病床上的皎皎,一手提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转身下楼。 今天早上皎皎再次做了一遍肺部检查,发现没什么事后,医生给予了可以出院的诊断。 得到确切可以出院的说法后,殷峥利落地办理了出院手续,收拾好行李后就在天网上叫了辆计程车。 从医院出来的这一路上,遇到的医生护士看见皎皎后都会笑着打招呼。 “皎皎出院了啊。” “今天穿得真可爱。” “出去后记得不要生病了,不然还被打针的哦。” 趴在殷峥肩膀上的皎皎睁着一双漆黑的眼懵懂地看着她们,虽然不怎么明白她们说的话,但是能感觉到善意的皎皎缓慢地向她们弯起了眼眸。 那小模样看在知道他情况的医护们眼里,招人稀罕得不行。 等成功坐进计程车里时,皎皎两只小手里都捏满了糖果。 他的手很小,两颗糖就差不多塞满了一只手,不过他还是很努力地拿下了五颗糖。 计程车里,坐在车上的皎皎将小手里的糖果都放在肚肚上,然后拉过一旁殷峥的手摊开开始分糖。 你一颗我一颗,来回两次后还剩一颗。 皎皎捏着剩下的这颗彩色的水果糖看了看,然后将它放在了殷峥的手心里。 五颗糖,殷峥的手里躺了三颗,他自己的手里只有两颗。 车行驶在路上,树荫阳光交换着从车窗外落进,明暗交替的光影下,那只关节处有着厚茧显得十分粗糙的大手里,躺着三颗格格不入五彩缤纷的糖果。 靠坐在椅背上的殷峥低头看着手里的糖果,计程车刚好驶过有着大片树荫的段路。大片的阴影落脸上,像是素描的笔将他的侧脸轮廓描摹得越发深邃,连带着眼里的神色也清晰地被描绘出来。 对于小孩将最后一颗糖放在他手里的这件事,殷峥感到一丝怔然和不解。 坐在一旁的皎皎看着他摊平的手歪了歪头,然后抬起小手握住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将他摊平的手回握成拳,将掌心里的糖果小心地藏好。 完全将糖果握住的那刻殷峥的手指似是被烫了般抖了一下,将小孩没来得及收回的小手一同握入了掌心。 被握住的小手白皙干净,关节处还有淡淡的粉,在它的衬托下,殷峥手指关节处那些隐隐可见的旧伤痕显得越发狰狞,和这只除了青紫的针孔外没有丝毫伤痕的小手摆在一起,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就那么一瞬间殷峥下意识地松开手,像是在松开什么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一样,然而皎皎的小手却牢牢地抓住他的食指,像是在抓住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殷峥的目光动了动,视线从抓住他的白嫩小手上,落在了眼前摇晃着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上。 坐在车上的皎皎高兴地摇晃着小脑袋,认为刚刚爸爸是在和自己玩。 他用右手牢牢地抓住殷峥突然打开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将殷峥的手指一根根推回去,将抓住他食指的小手和糖果一起握在了掌心里。 计程车开过了那段树荫路,灿白的阳光从车窗外落进,在皎皎毛茸茸的黑发上晕染开,纤长如鸦羽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下阴影,抬起头看向他时的漆黑眼眸,像是暴露在阳光下的黑珍珠,脆弱而珍贵。 这格外浓烈的一幕让殷峥的心脏微微紧缩,悄然而生的保护欲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心脏上,伴随着心跳的动作缠得越发深入。 计程车在混乱区外停下,像是生怕被打上贫民区的记号一样,不肯进入贫民区。 车停下后殷峥先从车上下来,然后弯下腰将从座位上往外挪的皎皎抱出来,在绕到后面去拿行李。 高空中一辆悬浮车开过,待在殷峥怀里的皎皎抬头看向空中来过的悬浮车。 发现这一幕的殷峥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声音低哑:“想要?” 悬浮车的价格很昂贵,并且有限买的资格。 就是因为这点所以悬浮车在外城很少见,内城偶尔能看见两三辆,听说在中心城高空中的悬浮车比地上的车辆还多,并且有专门的悬浮车车道。 听到他声音的皎皎懵懂地回头看他,对上他视线中的茫然殷峥心里哑然,显然小孩并不懂那是什么,抬头去看也只是因为好奇而已。 进入混乱区后没多久后两人就来到了永巷。 殷峥的脚程很快,别人要走上十分钟的路他三分钟就走到了。这个速度就算是抱着皎皎提着行李都不影响,甚至连坐在他手臂上的皎皎都没感受到颠簸。 进入永巷在走上五分钟的路就来到了殷峥在混乱区的住处,眼前是一栋独栋的小屋,外面还有一个不是很大的院子。 开门进屋后殷峥就把皎皎放下,然后开始收拾手上七八个袋子的东西,毫不夸张的说这些东西都是皎皎的。 里面除了衣服外就是一堆幼儿用品,除了沐浴露洗发露身体乳宝宝霜外,还有两罐奶粉。 殷峥记得小孩每次去捡瓶子时背上都背着个奶瓶,心里估计着他是喜欢喝奶粉的就买了两罐。 在医院的这两天,他还抽空回了趟混乱区。在给小孩找到足够靠谱的养父母前,他得养着小孩。 所以他趁着晚上十二点左右,小孩不会随意醒来的时间段回了一趟混乱区的住处,准备了一些小衣柜小床类的东西。 回来时还随便从癞子家拿回了皎皎喜欢背在背上的那个奶瓶。 这奶瓶比一般的奶瓶大了不少,差不多有皎皎的肩膀那么高,显然不是用来喝奶的,不过对于殷峥来说小孩喜欢的东西当然得拿回来。 在殷峥整理东西的时候,皎皎就走上前把放在客厅桌子上的奶瓶拿了下来背在背上,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殷峥身后。 皎皎跟上来的时候殷峥就察觉到了,他瞥了眼小孩背在背上的奶瓶就收回视线,将小孩小得不行的小衣服挂在新买的衣柜里。 童趣的衣柜对面是一张暖色系的床,殷峥在网上查过幼儿睡的床,那是种小小的两边都有防止小孩滚落的栏杆的床。 以己度人,殷峥觉得这样小的床睡不开,小孩想在床上打滚都打不了两个,于是他买了张成人的床,然后自己动手给床加了栏杆。 他不止在两边加了栏杆,他在床的四边都加了栏杆,以防小孩睡姿太奔放从床尾摔下来。 虽然经过在医院相处的这两天里,他知道小孩睡觉的姿势并不奔放,相反的还很乖顺,但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一切都整理好后已经是下午,殷峥将跟在自己身后的皎皎拎起来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嘱咐他好好的坐着。 随即走到厨房按照指标用奶粉泡了瓶奶,走出来递给乖乖坐在沙发上的皎皎。 双手抱着奶瓶的皎皎懵懂的眨了眨眼,看看手里的奶瓶又扭头看看自己身后背着的奶瓶。 一模一样哎~ 他惊叹地眨了眨眼,低头咂吧了口手里的奶瓶,香香的奶味滑入喉间时,皎皎愉悦地晃了晃小短腿。 在厨房准备晚饭的殷峥瞥了眼坐在沙发上乖乖喝奶的小孩,收回视线开始对着菜谱做菜。 他一个人生活糙惯了,只要是能下肚,无论是压缩饼干还是烤糊了的异种肉都行。 现在养了个小孩就要开始考虑食物方面的这些事,殷峥也说不出麻不麻烦,反正不觉得厌烦。 坐在沙发上喝奶的皎皎看了看手里的奶瓶,低头又鼓足腮帮子喝了一大口,然后抱着剩下大半奶的奶瓶从沙发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进厨房,仰着白嫩的小脸,将手里的奶瓶递出去:“爸爸啊~” 正在炒菜的殷峥:“……” 绝对要把他这习惯改过来! 烟熏火燎中叼着奶瓶炒菜的殷峥沉默地想。 一顿饭殷峥做了一个半小时,做出来的菜酸甜苦辣各有滋味。 最后殷峥将吃得眼泪汪汪却还一个劲地说:“爸爸啊~”的皎皎从饭桌上拎起来,走入厨房重新熬了一锅白粥。 夜晚的月光撒进院子里,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蹲在门口捧着碗带有糊味的白粥埋头喝着。 吃完饭洗碗的时候皎皎一个劲地要帮忙,忙着洗碗的殷峥将他拎出去了三回,他都能再迈着小短腿跑回来。 无奈之下殷峥只能给他一块干抹布,让他站在高凳上将洗干净的碗擦干。 被分配了任务的皎皎眼睛亮晶晶的,挽起袖子擦得十分起劲,直将碗擦得咯吱咯吱地响。 殷峥在这咯吱咯吱的刺耳声中轻啧了声,完好的右眼里却没有丝毫不耐,甚至还随时注意着站在高凳上擦得起劲的皎皎,以防出什么意外时能第一时间接住。 洗完碗后时间已经很晚了,本该准备洗澡睡觉的,可殷峥的视线在皎皎苍白细瘦的胳膊腿上扫了一眼后,选择放弃了这个高难度的行动。 卫生间里,殷峥特地在洗漱台旁给皎皎安装了个小洗漱台,小小的洗漱台刚好合上皎皎的身高,不用踮脚就能洗手刷牙,还有一面小镜子给他照。 皎皎不会刷牙,殷峥拿着自己的牙刷耐心的蹲在地上示范给他看,让他跟着他的动作学。 理解了他的意思的皎皎拿着小牙刷,学着他的动作往地上一蹲,仰头将牙刷放进嘴里。 “…………” 看着面前蹲成一小坨,为了学他如何刷牙而仰头看他,导致差点摔个屁股墩的皎皎,殷峥沉默了好久。 颇为艰难的刷完牙后,殷峥开始教他洗脸。 洗脸—— 难得听明白他意思的皎皎用小手做了个洗脸的姿势:“爸爸,皎皎啊~” 正在拿毛巾的殷峥扭头看他,然后就见他打开水龙头,用小手接了捧水就往脸上泼。 看着泼得一头一脸都是水的他,殷峥一时间居然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洗脸还是洗头? 殷峥伸手关上水,拿过毛巾盖在这糟心的破小孩头上就是一阵揉搓,等将脸上头上的水都擦干后,就拎着他的后领回房间换衣服。 换好睡衣的皎皎被拎进四面都是栏杆的床,乖乖的躺下盖上小被子。 在殷峥离开关灯之前还挥了挥小手:“爸爸啊~” “嗯,晚安。” 殷峥回应了句晚安,就关了灯,将门虚掩上转身离开。 深夜,除了月光从窗外悄悄的跑进来外,整个房间里都是静悄悄的。 感觉到尿意的皎皎从睡梦中醒来,他揉了揉眼睛手脚并用地从床上摸黑爬起来,过于柔软的床让他走起来有点摇晃。 借着月光的照亮皎皎成功走到了床尾,然后发现自己被拦住出不去了。 他歪了歪头眼神懵圈地看着面前的栏杆,然后上前踮着脚去试图够住栏杆的上方,够了一下后没够着。 对这方面有经验的皎皎拿出他翻垃圾桶的劲,憋足了劲往上一跳,十分好运地够到了。 够着栏杆后他就捣腾着小短腿试图翻过去,一个没稳住从栏杆上以倒栽葱的方式摔下去。 另一间房间,床上熟睡的殷峥在听见“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后瞬间睁开眼睛,眼光锋利丝毫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他利落地翻身从床上起来,快步朝着隔壁的房间走去,推开门就在月光的照耀下看见了坐在地上掉眼泪的皎皎。 忘记给栏杆留口的殷峥:“……” 客厅,灿白的灯光下皎皎白皙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几乎占据了他半个额头的红肿大包。 眼眶红红地趴在殷峥怀里的皎皎,用小手死死地抓着殷峥的衣服,抿着唇也不哭也不喊就一个劲地掉眼泪。 这种无声隐忍的哭泣,看得用冷毛巾轻轻给他压敷着额头的殷峥眉头紧蹙,总觉得心里闷得慌。 6、第 6 章 给皎皎冰敷了会后殷峥才在小孩:“爸爸啊啊啊~”和一个劲地扯裤子的动作中明白了他要上厕所。 他将人抱到厕所,皎皎也不要他脱裤子,摆着小手自己就脱了 厕所里大人用的马桶旁隔了两三个身位的位置上,还有一个看上去很小的迷你小马桶。 这是殷峥找人特制的,没办法皎皎太小,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原因,导致三岁的他看上去才两岁大点。身高只有他小腿肚高,成人的马桶对他来说太高,所以打个小马桶是非常有必要的事。 解决完生理上的事后,皎皎拉上裤裤,走到一旁的小洗漱台洗了手手,才走到殷峥面前张开双手要抱抱:“爸爸。” 仰着头张开双手要抱抱的皎皎眼周的红晕还未消去,泪水洗过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水洗的黑葡萄,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你,很少有人能硬下心肠。 不巧,殷峥就是那个很少能硬下心肠中的人,至少在他的心里是这样觉得的。只是目光在落在小孩额头上那由红肿逐渐转为淤紫的大包上时,还是弯下了腰将小孩抄起来抱在怀里。 对于时刻惦记着要给小孩找个养家的殷峥来说,尽量不要和小孩有拥抱这些亲密的接触是很有必要的。 不然等离开时小孩会很难过,本来就爱哭的性格,到时候真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 殷峥不想要他哭,或者说不喜欢他哭,这小孩哭起来闷不吭声的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眼泪,瘦瘦小小的一坨往你怀里一钻,让他心里莫名地跟着不好受起来。 当初殷峥被驱出外城,独自在无尽树林求生的时候心里都没这么难受过。 想着这些的殷峥抱着皎皎回到房间放进床里,见小孩乖乖地盖好被子后才关上灯离开。走之前目光冷冷地瞥了眼床尾的栏杆,打算明天一早起来就给他拆了。 回到房间里的殷峥躺在床上睡了没多久后就又坐了起来。 没办法,脑海里全是小孩从栏杆上摔下来的场景。虽然他没亲眼看见小孩是怎么从栏杆上摔下来的,但不妨碍他脑补出那个场景。 左右睡不着的殷峥悄无声息地来到皎皎的房间,蹲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小孩。 脑海里一直反复播放小孩从床栏上摔下来的画面终于停下来。 月光的照耀下小孩睡得很香,没什么肉的小脸蛋都被枕头挤出了弧度,看上去让人有种想捏一下的蠢蠢欲动。 殷峥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没一会目光又落在那被挤出的弧度上,他蹙了蹙眉再度收回目光。 最终,他还是没抑制住内心罕见的蠢蠢欲动,板着张凶悍的脸站起身,弯腰越过床边的栏杆伸长了手极轻地捏了捏被挤出弧度的小脸。 软软的,滑滑的,还带着点温热。这一下明明是捏在小孩的脸上,殷峥却有种被捏在了心脏上的感觉。 他看着小孩睡得小嘴微张着呼气的样子,目光稍稍软和下来,好乖一小孩。 捏完小孩脸的殷峥继续蹲在床边,目光沉沉脸色严肃,给人一种他刚刚偷捏小孩脸的举动全是幻觉一样。 看着看着殷峥的目光就落在了皎皎额头上那淤紫的包上,莫名觉得十分刺眼。 察觉到自己情绪的殷峥也很奇怪,自己为何独独对这个小孩不一样,他本身就是情感很淡泊的那一类人,或者换一句话来说他是一个几乎没有情感的人。 这种没有情感体现在五岁时被继母伙同外人绑走,丢在远离中心城几乎接近边境的撒拉外城的过程中,他的情绪都非常平淡。没有丝毫波澜,也没有丝毫怨恨,甚至在他长大后仍旧记得自己家在哪,且有能力找回去的情况下,都没有起丝毫回家的念头。 幼时初到外城沦落到混乱区的时候,他为了求生还去打过黑拳。几乎是一种天生的本能,他知道人体的弱点在那,也知道攻击哪里能使人瞬间丧失所有行动力,知道如何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 示敌以弱诱导敌方判断失误,创造有利于己的条件,他将这一套玩得很熟练,更何况五岁的他不用示敌以弱,因为他本身就很弱。 一个没有恐惧,没有害怕,且所有的战斗本能都敏锐到极点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孩也足以让人感到悚然。 更何况这个小孩长得还比一般同龄人高出足足两个头,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毫无情绪。 没有赢了的喜悦,没有绝境逢生的后怕,没有第一次见血的恐惧,站在台上一身鲜血淋漓伤口的他那双漆黑的眼里只有无尽的漩涡,像是一个毫无情感的怪物。让注视着这一幕的人后脊无端发凉。 殷峥成长的速度很快,快到让注意到他的人心底恶寒,以至于在六岁半的时候以一种欺骗的方式将他逐出了外城,扔弃在无尽树林中。 在被欺骗出外城时殷峥的心里其实并没有愤怒的,而让他后面产生愤怒以至于找机会潜伏进外城杀了那些人的原因,是因为在无尽树林的这段时间里他多次濒临死亡。 生命受到了彻彻底底的危险,罕见地激起了他被编辑在基因里的愤怒。 在他成长的前十年里,在生命受到威胁前,殷峥对外界的一切事物反应都趋向于无。 所以在他二十四岁的这一年里,他虽然不至于像小时候那样对外界的情感反应趋近于无,但总归是有限且淡泊的。 皎皎的出现给了他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在殷峥的意识里这是一个能轻易激起他情绪波动的存在,罕见且珍贵,还十分的脆弱,得藏起来,得保护起来。 夜空中月亮升到最高点就开始渐渐向西坠落,重复着白天太阳曾走过的足迹。当清冷的月光彻底消失时,另一道更为璀璨的光明代替了它的存在,转眼天光大亮。 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床上熟睡的皎皎鸦羽般的睫毛开始轻颤,没一会就睁开了眼帘,露出了那双漆黑懵懂的眼眸。 醒过来的皎皎一眼就看见了床边蹲着的殷峥,他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后立马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摇晃着走到他面前,熟练地抬手仰头:“爸爸啊~” 殷峥看着他,起身弯腰伸手将他从床栏里抱出来,放在地上穿上小鸭子拖鞋,然后带着他走向卫生间洗漱。 刷完牙后,殷峥拦住了皎皎往脸上泼水的举动,教他用毛巾浸湿,然后拿起来拧得不滴水后再擦一擦小脸。 为了方便他拧,殷峥特意为他买了条很小的毛巾。 拿着毛巾的皎皎一步一步按照爸爸示范的动作擦了脸后,又将毛巾重新浸湿拧干,然后举着毛巾要给爸爸擦脸脸。 看着踮着脚举着毛巾啊啊着要给他擦脸的皎皎,殷峥算是明白了,但凡是他有的而自己没有的,这小孩就要固执地分他一半,还是那种怎么说都不肯妥协的固执。 妥协这种东西有了一次就有两次,经历过叼着奶瓶做饭的殷峥此时正蹲在地上,尽量压低着身子任由着皎皎胡乱给自己擦脸。 不可否认,这是一种奇怪且容易让人上瘾的感觉。 让身处其中的人忍不住去纵容该感觉的给予者。 厨房里再次叼着奶瓶做早餐的殷峥利落地给鸡蛋翻了个面。 早餐倒是比晚饭容易许多,端着两盘煎焦了的鸡蛋和没有糊味的白粥从厨房出来的殷峥心里想着。 餐桌上,坐在特制宝宝椅上的皎皎双手捧着白粥的碗,低头喝一口白粥,就仰头吃一口爸爸喂过来的鸡蛋,乐得他一个劲地弯起亮晶晶的眼眸。 在投喂的过程中感觉到轻微愉悦的殷峥在喂完一个煎蛋后,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这期中他多次瞥向了皎皎的肚子,像是颇有点不满它只能装下这点食物的样子。 事实证明投喂一个乖巧香软还满眼都是你的幼崽是会上瘾的。 解决完了早饭消了会食后,殷峥开始做一件他很早就想做的事了,那就是教皎皎说话。 阳光从门外倾泄进来,明亮的客厅里一个看上去很危险的高大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粗粝的大手中捧着本格格不入的《如何做好一个全职奶爸》的书,边看边低哑着声音耐心地教盘腿坐在沙发上的白嫩小孩说话。 皎皎学得很快,一个词重复念上四五遍,他就能磕磕绊绊地说得差不多。 见此殷峥放下手里的书,抬手指了指自己教皎皎喊他的名字:“殷峥。” 皎皎看着他歪了歪头,声音稚嫩地道:“爸爸。” 殷峥蹙眉再度指了指自己道:“殷峥。” 皎皎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无比肯定地道:“爸爸。” “殷峥。” “爸爸。” “殷峥。” “爸爸。” 皎皎喊得一次比一次坚定响亮,喊得殷峥都感觉到稍微的疑惑。 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刚才不是学得挺好的吗? 转眼就到了夜晚,皎皎的床早在下午时就被殷峥给改造了一遍,床尾的栏杆被撤掉,整个床的高度也被调低到可以让皎皎挣扎着爬上去的高度。 爬到床上盖好小被子的皎皎对着站在门边的殷峥挥手,用他今天新学的词软乎乎地道:“爸爸,晚安。” “嗯,晚安。”殷峥点了点头关灯离开。 …… 深夜,熟睡的殷峥再度被一声轻微的“咚”给惊醒,他利落地从床上翻身下来,打开门快步走出去。 从房间里出来还没走进皎皎的房间,他就看到客厅左边的墙面前坐着一坨小小的身影。 摸黑出来上厕所,一头撞在墙壁上摔了个屁股墩的皎皎正坐在地上红着眼眶掉眼泪。 听见动静回头就对上打开客厅灯走过来的殷峥,皎皎立马委屈巴巴地伸手带着哭音地道:“爸爸,抱。” 殷峥的视线落在他喜添一个大包的额头上。 “…………” 一时间从来不信历史长河中流传下来的迷信色彩的殷峥也忍不住想,这破小孩的额头是犯了什么冲了吗? 第二天一早,殷峥就马不停蹄地给皎皎房间到厕所这一段路安装了感应式灯带。 等晚上睡觉时殷峥就坐在了客厅里没去睡觉,准备看看这破小孩今晚还会出什么状况。 深夜,困得迷迷糊糊摸着出来顺利上完厕所的皎皎,在回去的路上出了状况,走着走着就走歪了,一路走到厨房里。 跟在他身后的殷峥沉默地看着就要往地上躺的小孩,眼疾手快地拎住了他的后领,轻吐了口气后无奈将人拎回自己的房间。 算了,书上不是说五岁之前最好不要分房吗? 躺在床上的殷峥看着寻着热源自动滚进他怀里的皎皎,伸手戳了戳他白嫩的小脸 第一次在睡觉时身边躺了另一个会呼吸的活物的这件事,并没有殷峥想象中的那么不能接受,反而软乎乎的一团躺在怀里的感觉让他有点愉悦,就是得注意着别把这一小坨给压扁了。 7、第 7 章 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可高兴坏了,一天到晚都乐颠颠的就差摇头晃脑了,看得殷峥都没忍住嘴角微翘。 转眼一周已过,殷峥很少这么长时间没去狩猎,狩猎异种是他主要的钱财来源。 除了这点外他如此频繁地进入无尽树林,是为了在高水平的对战中随时保持身体和意识上的巅峰作战形态。 这几乎是源于他本能的习惯,说不明白也解释不清,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有意识地深入无尽树林。 无尽树林又叫做无尽海,就像是人类至今无法完全探究海域一样,在蓝星巨变后人类同样也无法完全探究无尽树林,所以他们将它统一称为海,绿色的无尽海。 七百年前,蓝星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聚变,整个蓝星的体积突然变大,变得比以往大了将近四五倍,同时蓝星上的气候植被剧烈改变。 河域变宽广,深林植被快速地扩大,以至于人类生存的陆地只占据蓝星的很小一部分。同时除了植被海域的变化外,生存在蓝星上的动物也有了变化,它们开始变得巨大,有着各种匪夷所思的能力,更甚者有着微弱的智慧,这样就是如今所谓的异种。 自从异种出现起就和人类站在敌对面,高等级的异种对低等级的异种有着绝对的支配能力。 所以各种大规模的异种潮开始袭击人类的城池。 在过往的七百年里人类不是没尝试着和异种建立联系,但是异种对人类的厌恶和嗜杀像是被无形的至高存在编辑进基因里了一样无法更改。 在那场聚变中,人类像是被蓝星遗忘,或者换另一种更离谱的说法,人类再被蓝星有意识地抹除。 无论是聚变的气候,无处不在只对人类有害的辐射,还是突然出现的异种,无疑都是对人类不利的存在。 但是人类依旧生存了下来,他们抛弃了一切。所有的资源都开始朝着科技倾斜,硬是凭借着科技,一步一步艰难却顽强地在这场剧变中生存了下来。 直到如今人类的科技发展到一个很高的程度,同时在这七百年中人类遗失了很多。 比如医术,除了外科手术在这七百年的战争中得到了显著提高,其余的医术远远不如史书中记载的七百年前的医术。 除了医术外,还有更多东西被遗留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人类的精力有限,在那种情况下仅仅是活着就已经力竭。 当然这七百年中除了科技,人类本身也得到了足够的进化,也从其中衍变出了几种职业。 狩猎者就是其中一种,他们主要是一些体质强大,可以凭着本身的能力独自捕杀一级异种,厉害点的可以捕杀二级三级,顶尖的可以捕杀四级异种。 但也仅此而已了,再高等级的异种,单凭强悍的身体素质是不可能捕杀得了的。 在此行例的还有另一种职业,神猎者。 这之中的神是精神力的神,异种的肉质可以增强体质,而它们脑海中的异核则可以增强精神力。 七百年来的摸索和探查早就在精神力这一方面摸索出来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人都有精神力,或者说只要是具有智慧的存在都有精神力,而如今的人类在精神力上发现了许多种作用。 其中最广而泛知的就是无形的刀刃,直插异种脑仁中的异核,一种不见血腥的优雅猎杀手法。 神猎者的最高上线是五级,高过五级的异种饶是再顶尖的神猎者都拿其没有办法。 狩猎者和神猎者两者之间,神猎者更受欢迎也更难得,毕竟精神上的东西没有点异于常人的天赋是领悟不到的。 神猎者的受欢迎不是因为他们在杀戮时更优雅从容,而是精神上强大的人除了猎杀异种外,在其他领域也更容易出色。 比如很多优先的指挥官都是神猎者。 但要说最受欢迎的还得是机甲师。 科技发达到一定程度,机甲就应运而生,而能驾驶机甲的就被称作机甲师。 和四百年前狩猎者都能驾驶的机甲不一样,如今的机甲不止在体质上要求非常高,在精神力上的需求也很高,相应的战斗力也拔高了许多。 狩猎者,神猎者,机甲师,异种均分为十级。 现如今最顶级的狩猎者是八级的艾非达得,顶级的神猎者是第三军团的指挥官姬臧,等级也是八级。 顶级的机甲师分别是第一军团的柯洛,第二军团的姜茶,第三军团的顾域和第四军团的克洛弗德,他们统一的都是八级机甲师。 顶级的八级狩猎者才能对付四级异种,但是顶级的机甲师能单挑八级异种,这就是差别。 三级的机甲师驾驶着三级机甲,发挥好时是能越二级杀五级异种的。 所以在这个时代机甲师才是主流,但是想要培养一个机甲师太费钱,所以平民百姓接触最多的还是狩猎者。 殷峥和一般的狩猎者不一样,他的精神力和体质几乎相持平,所以他能更深入无尽海。 很多时候殷峥有个莫名的既视感,就是在翻看这个世界的历史时有那么点熟悉,就好像他在另一个和这个世界有点像却又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生存过。 每当这个念头一起,他就觉得自己像是瞬间被剥离在了这喧嚣繁华的城市之外,再度变得对外界的一切事物反应都趋向于无。 对于再次进入无尽海这事殷峥考虑了许久,短时间内他估计是找不到合适的养家将皎皎送出去。也就意味着这段时间内他得养着皎皎,那么进入无尽海的事就是必须的,刨除保持巅峰作战意识这点,他更想找点合适的异种肉给皎皎吃,提高一下他的体质。 皎皎在他的眼里太过瘦小和脆弱,除了找靠谱的养父母外,让他自身的体质变好也是非常必要的。 一开始殷峥是打算趁着深夜皎皎熟睡的时候去无尽海的,然而皎皎晚上连续出状况的样子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夜晚太危险,尤其是对皎皎这么小的小孩来说,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有太多的未知变化。 脑海里想着这些的殷峥透过厨房的门,看向坐在沙发上乖乖抱着奶瓶喝奶的皎皎,视线落在他额头上依稀还有的淤紫痕迹上,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走哪都撒不开手的心态。 沙发上喝了小半奶的皎皎从沙发上滑下来,抱着剩下的大半瓶奶来到厨房,仰着头伸手将奶瓶递出去,软乎乎地道:“爸爸,喝。” 正在煎鸡蛋的殷峥抽空弯腰叼起奶瓶,叼着奶瓶也不妨碍他说话,嗓音低哑道:“出去等着,早餐马上就好。” “好。”皎皎应了声,哒哒哒的从厨房跑出来,乖巧地站在自己的宝宝椅旁等着爸爸出来抱自己上去。 没一会殷峥从厨房出来,将早点放在桌子上的同时,顺手将皎皎拎进宝宝椅里面。 早餐一样的白粥和煎鸡蛋,不过今天多了小半碗蛋羹。 坐在宝宝椅上的皎皎双手捧着碗埋头喝着白粥,时不时抬头吃一口煎蛋或者蛋羹,他依旧没学会用调羹,主要是某个投喂上瘾的大人没给他机会。 吃完早饭后皎皎用纸巾擦干净嘴,然后就坐在宝宝椅上歪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爸爸吃饭。 看着看着他突然伸手抓住一旁的调羹和装煎蛋的盘子,黑葡萄般的眼睛望着殷峥软乎乎地道:“爸爸,皎皎喂。” “…………” 殷峥喝粥的动作可疑地停顿了会,接着他一口将碗里的粥闷了,然后夹起盘子里剩下的两个煎蛋塞进嘴里。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完早餐的殷峥,干净利落地以这种方式杜绝了被皎皎喂饭的可能。 看着眼前眨眼就没了的煎蛋,皎皎不自觉张了张小嘴,歪头看了看殷峥,小手指着盘子:“爸爸,嗷呜没啊~” “嗯。”殷峥面无表情地点头,伸手将他从宝宝椅上抱下来放在沙发上,然后快速收拾碗筷进厨房顺手洗了。 从厨房出来的殷峥看着乖乖坐在沙发上的皎皎,意识到或许该给他买点玩具了,免得小孩在他有事做的时候,就只能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爸爸。”坐在沙发上的皎皎在看见他后,立马眼睛亮亮地向他伸手。 殷峥并没有抱他,而是走到沙发前坐下。见此皎皎立马顺着沙发爬过来坐进他怀里。 靠着沙发的殷峥垂眼看着盘腿坐在他怀里的小人儿,视线落在他纤细脆弱得像是一碰就折的后颈上。仅剩的右眼暗了暗,摸着他圆溜溜后脑勺的手下滑护住他的后颈,尽量咬字慢地说道:“我呆会要出去一段时间,你待在家乖点。” 正抓着他的手玩松开握紧游戏的皎皎闻言抬头望他,漆黑干净的眼里映出殷峥异于常人的双眼,和左脸上那道贯穿整张脸的狰狞伤疤。 殷峥的眉骨锋利,是那种看上去就攻击性极强的面容,在加上左脸那道从眉骨直到下颌的狰狞伤疤和银色的仪眼,再有长期浸淫在厮杀里的凶悍,是那种看一眼就能止小儿啼哭的模样。 殷峥也确实在去外城办事的时候吓哭过不少小孩,虽然那时候他已经极力收敛身上凶悍的气息了,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其实别说是小孩了,就算是成人乍一看到他都忍不住悚然。 然而皎皎却不怕他,不止不怕还非常地亲近。 殷峥戳了戳他软嫩的脸,咬字缓慢地道:“你乖点不哭,回来给你买玩具。” 皎皎眨了眨懵懂的眼,虽然不懂玩具是什么,但他还是软软地道:“爸爸去,皎皎等回。” 闻言殷峥该戳为捏:“不哭?” “不呀~”被捏住脸的皎皎有点含糊地道。 原本怕他会哭的殷峥见他真的不哭,心里松口气的同时还有点不是滋味。 出门前殷峥连说带比划的向皎皎嘱咐了许多事,还给他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就放在他够得着的小茶几上。 他自己到是什么都没准备,空着手就向门外走去。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扶着门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小身影,心里繁衍出一股不是很好受的情绪。他分辨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让他莫名地有些烦躁。 ………… 无尽海的树大多高而大,人站在树下显得很是渺小,出了外城直奔无尽海的殷峥熟稔地选了个方向就直奔而去。 他这次准备狩猎的是一种叫做鸠鸠的四级异种,这异种体型小防御高速度极快且不易发现,还有着非常锋利可以轻易切割合金的爪牙,鸣声还有蛊惑人神智的作用。 一般狩猎者都不会对这种异种出手,他们的精神力不像神猎者那么强大且不容易被蛊惑。在这种异种面前一旦被蛊惑,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不过它的肉质十分鲜嫩,很适合皎皎。 殷峥想着待在家里的皎皎不由加快了速度。 此时的混乱区永巷街,一道血色的身影突然翻过外墙落在了殷峥的院子里。 这道身影翻过院墙后就贴着墙倒下,罗安得利竭力地粗喘了两口气,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这是殷峥那个怪物的屋子,那些人是没胆追过来的,也就是因此他才冒险翻进来,同时祈祷殷峥不在,不然他要么死在他手里,要么被他直接丢出去。 想到这里罗安得利抬眸警惕地往屋里望去,然后就对上了蹲在门口等爸爸回来的皎皎懵懂好奇的眼神。 “?!!” 这小孩谁? 他翻错墙了?! 罗安得利一时间有种翻出去再翻一遍的冲动,可是重伤的身体不允许他这样做。 “嘿,小孩。”他咧了咧嘴有气无力地唤道,准备趁这家大人还没回来前将这小孩骗过来捏在手中做人质。 无尽海里,提着两只鸠鸠的殷峥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8、第 8 章 蹲在门口手乖乖放膝盖上的皎皎听见他说话后歪了歪头,软乎乎地回应道:“不,不是小孩啊。” 躺在墙角勉强撑起个头的罗安得利上下打量了眼不远处蹲在门口的那一小坨。 乖乖蹲在门口的小孩穿着淡蓝色的短袖和白色的裤子,毛茸茸的黑色碎发下是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皮肤白嫩小嘴粉红,除了过于苍白细瘦的胳膊外,到是一点也不像混乱区里的小孩。 “你不是小孩是啥?”他有气无力地说着。 皎皎摇了摇头道:“爸爸不让啊~” 还挺听话。 罗安得利想着费力地抬手招了招:“过来,我这有好吃的。” “不呀,皎皎等爸爸。”皎皎认真着张小脸拒绝了。 脚脚? 这名字怕不是带了点味道?这家人是怎么想的给小孩取这么个名字? “爸爸重要还是好吃的重要?”他还不信哪个小孩子能拒绝得了好吃的诱惑。 “爸爸啊呀~” “………”这孩子还挺不重口腹之欲的。 “你可以先过来吃了好吃的,在过去等你爸爸?”他十分好心地建议道。 听不懂这一长句的皎皎茫然地望着他。 对上他眼里的茫然,罗安得利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尝试着再度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后,对上他眼里无差别的茫然,罗安得利差点裂开。 这小孩看着两岁多了吧?怎么连这种日常的话都听不懂?莫不是智商上有点什么障碍? 一大一小四目相对久久无话。 良久,罗安得利躺平放弃了骗这小孩过来当人质的这一打算。 这个叫脚脚的小孩智商上估计存在某种问题,听不懂他话的同时又固执地守着所谓的爸爸说的话。这两者结合在一起骗是骗不过来了,与其浪费那点心里他还不如省点心力养精蓄锐。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越来越辣,准备养精蓄锐反而被晒得有点脱水的罗安得利,正头昏脑涨地试图往墙角挪。 然而正午时分的院子就没有那里有阴影,无论他怎么挪都躲不开这灼热的日光,反而因为力气的流失加重了难受的程度。 随着血液的流失和暴晒,罗安得利像是一条即将被晒干的咸鱼,意识越发模糊的同时浑身上下的伤痛越发难以忍受,口腔更是干渴得隐约尝到铁腥的味道。 没想到他罗安得利最后的下场居然是晒死的,迷糊中他自嘲地想到。 当清凉的水落入口中时罗安得利甚至以为这是濒死的幻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罗安得利面前的皎皎,此时正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干裂得起皮的嘴唇。 皎皎知道这是口渴的证明,他口很渴的时候嘴就是这样的。 戳完罗安得利的嘴后皎皎又抱起手里的水杯,费力地踮起脚往他嘴里倒水。 被灌了一脸一鼻子水后,罗安得利被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逼得睁开了碧绿色的眼,看向了面前企图用水把他灌死的小孩。 他费力的侧了侧头将鼻腔里的水倒出来,声音嘶哑地道:“你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想趁机把我给弄死?” 听见他说话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显然根本没听明白他说什么,见此罗安得利只觉心口一阵气闷,这小破孩也实在是太气人了。 目光落到他皱起的眉头上,皎皎歪了歪头,抱着空了的水杯坐在地上,埋头从肚肚上的小衣兜里掏东西。 在掏出三片树叶,两块小木块,一个奶嘴,三张糖纸后,他终于掏出了一颗糖。 掏出自己想要的糖果后皎皎将先前拿出来的树叶,木块,奶嘴和糖纸一一放回兜里后,才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 站起来的皎皎剥开手里糖果的糖衣,将五彩的糖衣塞进兜里,踮着脚将糖果塞进了罗安得利的嘴里。 晒得头晕脑胀直接摆烂的罗安得利也不管他塞给自己的是什么,张嘴就含了进去。 当丝丝的甜味从嘴里蔓延开时,罗安得利一片混乱的脑里闪过一丝清明,他睁开一双碧绿色的眼眸,看向面前正垫着脚,将白嫩的小手落在他眉心揉了揉的小孩。 皎皎边揉,边软乎乎地说道:“不啊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罗安得利突然像是听懂了他这句话。 他在说,不难受。 在皎皎的世界里,皱眉是一种很不舒服的表现。 呵。 罗安得利心里低笑了声,舌头滑弄着嘴里的糖果。 这小破孩倒是不怎么傻,还挺知道讨好人的,最主要的是他还讨好对了人。 等解决了这次的事,有他在,这小孩至少可以在外城横着走。 喂完水和糖果后,皎皎抱着杯子重新蹲回门前等爸爸。 太阳逐渐西落,在这期间皎皎足足给罗安得利送了好几次水,杯子是从爸爸给他放的小茶几上拿的,水是从卫生间的洗漱台上接的。 等第四次路过客厅时,皎皎才看见一旁的饮水机,他盯着面前的饮水机歪了歪头,想了许久才记起爸爸说喝的水要从这里接。 他看了看手里的水,又看了看饮水机,转身哒哒哒跑进卫生间将水倒了,然后返回饮水机旁,踩着小凳子垫着脚接水。 这次的水和前几次的不一样,有种淡淡的甜味。 稍稍有点力气能坐起来的罗安得利看着手里的水杯想着。 乖乖站在一旁等他喝完水的皎皎从他手里接过空了的水杯,回到客厅重新接了满满一杯水才返回门口蹲着。 黄昏的光线从天际洒落,踩着光线回来的殷峥刚进永巷就闻到了空气中近乎于无的血腥味,他脸上的神色一瞬间难看得骇人,立即加快脚步往住处赶去。 在踏进院子里的瞬间,殷峥的眼神就锁定了墙角的罗安得利,眼里杀意如刀,锋利得让暴露在他视线下的罗安得利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一瞬间死亡的阴影再一次笼罩在他头上。 蹲在门口的皎皎看见爸爸回来,立马端起身旁满满的一水杯哒哒哒地跑上前,声音软乎乎地带着喜悦:“爸爸喝水。” 听见他声音的殷峥按捺住心里席卷而来的后怕,弯下腰仔细地打量皎皎仰头望向他的视线。 映入殷峥眼里的眼眸漆黑而明亮,里面有着显而易见的喜悦,没有丝毫的害怕和委屈。 确认了这点后殷峥才收敛浑身暴涨的杀意,伸手接过皎皎手里的半杯水仰头喝下。 见爸爸喝下水后,皎皎低头看向身上被水杯里溅出来的水打湿的衣服。 他伸出小手拍了拍,不在意地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掏出奶瓶来递给殷峥:“爸爸,喝。” 这是皎皎中午份的奶,他依旧记得给爸爸留了一半。 殷峥弯腰低头熟练地叼过他手里的奶瓶,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得到夸奖的皎皎眉眼弯弯地抱着他的小腿仰头道:“爸爸,皎皎乖。” “嗯。”殷峥低低的应了声,将水杯放在他手上,叼着奶瓶咬字缓慢地道:“把水杯放回去。” “好。”皎皎应了声,两只手抱着水杯就朝屋里走去。 皎皎离开后殷峥的目光落在了罗安得利身上。 他本该早就回来的,只是在离开无尽海时看见了两个即将死在异种手下的少年。其中一个少年的眼睛又黑又圆,莫名地让他想起了待在家里的皎皎,就顺手救了一下。 当然也没白救,在一堆昂贵的谢礼中,他挑选中了一个和皎皎差不多高的智能毛绒小熊带回来给皎皎玩。 听两个少年说那是他们带给家里妹妹的玩具,殷峥便毫不客气地占为己有了。 被殷峥直视着的罗安得利十分地煎熬,眼下这种情况按理说他应该摆出自己的价值和殷峥谈谈,以争取自己活下去的几率。或者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故意出现在这里,也并没有对那小孩产生任何不利的想法。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殷峥对那个小孩的重视,更别说那小孩居然叫殷峥爸爸?! 但是罗安得利他谈不出来,也张不开口,倒也不是碍于面子什么的,主要是他怕自己一开口就笑出来。 因为眼前面容不善,眼神锐利,让人感觉十分压迫的殷峥,他嘴里正叼着奶瓶………… 有谁能理解他现在的煎熬,就像是看见一只凶悍的头狼叼着奶瓶捕猎一样。 人设崩了!知道吗?兄弟,你人设崩了!!! 最终,没张嘴为自己争取的罗安得利,被殷峥抬手从院墙里丢了出去。 殷峥原本是想解决他的,不过最终他没有这么做,一是因为他不知道在此之前这人有没有将皎皎的存在送出去,或者说暗地里做了什么安排。 二是这人看着不简单,若将他解决了,殷峥不能保证后续有没有人来报复。 若是以往的殷峥的话他并不在乎这些,可如今有了皎皎,他就不得不注意一些。 墙外面以脸着地的罗安得利龇牙咧嘴地吐出一口血,他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背靠着墙咧嘴笑了笑。 天知道他在听到那小孩唤殷峥为爸爸时有多震惊吗? 直到现在他都还有点恍惚,殷峥那怪物居然有孩子?!还是这么可爱的一小孩,虽然傻了点,但也掩饰不了小孩确实很可爱。 而且殷峥这个从五岁就上台打黑拳,没有恐惧,喜爱和怜悯的怪胎居然会叼着奶瓶喝奶? 这真是一个不亚于异种潮袭城的震撼! 不过若是他的话,给小孩起个脚脚这样的名字就说得通了。 毕竟那可是个不通人情的存在! 屋里,放好水杯的皎皎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抬手指了指先前罗安得利躺的地方:“爸爸,啊呀。” 殷峥将嘴里叼着的奶瓶拿下,拎着皎皎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后,才将小熊放到皎皎面前道:“他走了。” “哦。”皎皎点了点头后,注意力就放在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样高的小熊上了。 他指着小熊仰头问爸爸:“皎皎的?” 看见殷峥点头后,皎皎眼眸一弯认真地道“爸爸好。” 殷峥伸手戳了戳他认真的小脸蛋:“我去做饭,你自己玩会。” “嗯嗯。” …… 厨房里,殷峥望着处理好的两只鸠鸠,开始上网查要怎么做。 网上人气最高的是黄焖鸠鸠,据说这样做出来的鸠鸠肉质滑嫩老少皆宜,剩下的汤汁还能拌着吃两碗饭。 选定了菜谱后,殷峥一步一步十分严谨地按照网上的教程做,边做边在想给院子里加上防御的事。 他自身杀伤力强悍,从来不怕别人找事,也很少有人敢撞到他头上来,所以他的住处没有任何防御。 如今有了皎皎后他却还习惯使然地没有任何防御措施。 所幸今天进来的人在各种原因上没有给皎皎照成伤害,可下次呢?谁能保证下次闯进来的人不会对小孩造成伤害? 直到现在殷峥心里的那股后怕感还没散去。 客厅外,皎皎正在围着小熊打转,小手好奇地摸摸小熊的耳朵和鼻子,摸着摸着不知道摸到了那,眼前毛茸茸的小熊突然向前走了两步,闷头向站在面前的皎皎顶去。 突然被顶得摔了个屁股墩的皎皎愣了愣,目光在看见小熊闷着头冲过来似乎是还想顶他时,立马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厨房跑:“爸爸,爸爸小啊啊~” 听见动静从厨房冲出来的殷峥,就看见皎皎正被一个同等高的毛绒熊追着跑的场面。 “………” 他弯腰接住跑得踉踉跄跄的小孩将,刚将他抱起来,身后追来的小熊就一脑袋顶在殷峥的腿上。 “爸爸,啊啊啊~”吓得不轻的皎皎此时正眼眶泛红地坐在殷峥的手臂上。可怜兮兮地伸手指着地上一个劲地撞殷峥小腿的小熊啊啊啊地告状,急得话都说不清。 殷峥瞥了眼地上的小熊,想起了当时那两个少年看见他选中小熊后支支吾吾的表情。 那两个少年怕不仅是给妹妹送玩具,估计还带着恶作剧的趣味。 静静听完皎皎告状后的殷峥弯腰按了一下小熊背后的按钮,一个劲撞他腿的小熊立马安静下来,恢复到先前一动不动的模样。 从爸爸怀里下来的皎皎抿了抿唇,看了眼殷峥又看了眼小熊,小手扯着殷峥的裤脚才鼓起勇气上前伸手将小熊推到。 推到后皎皎仰头看着殷峥,认真地解释道:“它坏。” “嗯,它坏。”殷峥应和着他,顺手将小熊捡起来放在一边,然后抱起皎皎放在沙发上,揉了揉他的头:“我重新给你,买其它玩具。” 安抚好小孩后殷峥回到厨房,掀开锅盖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锅黑乎乎看不出原样的东西。 “………” 他啪一声将锅盖盖上,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砧板上的最后一只鸠鸠。 最后,端上饭桌的还是一锅粥,不同的是这锅粥里多了往日没有的肉丝。 饭桌上殷峥看了眼埋头吃得喷香的皎皎,心里小小地松了口气。 很好,小孩一点都不挑嘴,十分好养活! 9、第 9 章 阳光穿过窗帘悠悠然地照射进来,早早醒来的殷峥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即起床,而是低头看着小小软软一团贴在他怀里的皎皎。 自从皎皎和他一起睡后,除非小孩提前醒来,否则他很少能按照以往的时间段正常起床。 殷峥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每次醒来看见小孩乖巧的窝在他怀里,心里就觉一阵蓬松。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是稀罕少见,让他下意识地就不想动。 没多久,蜷缩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睫毛轻颤着醒来,睡意朦胧的眼里还带着茫然,埋脸在殷峥怀里蹭了蹭才坐起来。 坐起来的皎皎双手抱着头理了理毛茸茸的头发,才扭向殷峥高兴稚嫩地喊道:“爸爸。” 阳光下皎皎漆黑的眼里亮亮的,白嫩的脸上还带着淡粉的睡痕,殷峥伸手捏住他两边的脸,促使他的嘴向前嘟起,立即多了分滑稽的可爱。 带回来养了这么多天,这么这脸不见长肉? 殷峥暗自苦恼着,起身打开衣柜,利多地给自己套了件黑色的衬衫和同系色的宽松裤子,然后打开衣柜右门开始给小孩搭配衣服。 眼前满满一衣柜的小孩衣服,和这充满成熟冷调的衣柜十分格格不入。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皎皎的十套衣服成功衍变成了足足两个衣柜的衣服,连鞋子都有一鞋柜,是他每天换两双一个月都换不过来的样。 第一次养小孩的殷峥成功继承了广大妈妈们爱给自家小孩买东西的习惯,一买起来就撒不住手,觉得每件皎皎穿都好看,所以同样的款式他能买七个色。 此时的永巷街,成功渡过上次事件又养了两天伤的罗安得利摸到了殷峥的院子外面。 这两天养伤的时间里,没按捺住好奇心的他详细调查了一番殷峥和那小孩的事,得知了那小孩是殷峥捡来养的后心里纳罕了许久。 没想到殷峥那不通情感的怪物居然会捡个小孩回去养,而且看样子对那小孩还宠得很,没看见连奶瓶都叼上了吗? 不过宠归宠,他能养好小孩吗? 作为混乱区黑市幕后的掌拓人,罗安得利十分怀疑这点,要知道殷峥可是个仅凭体质上的强悍就能杀穿半个无尽海的狠人。 他这些年来在混乱区收到的五级异核可都是来自这个主,不只是他,暗地里关注着殷峥的人可不少,毕竟这人的战斗力实在是很让人眼馋。 光是那些几次三番拿到黑市去卖的高级异核都足以让人眼馋。 要不是殷峥足够强悍,且背后的人绞尽脑汁都找不到可以牵制住他的弱点,也不至于让他在外逍遥这么久。 在暗地里盯着他的那些人眼里,殷峥就是一把锋利的刀,一把没有恐惧,没有怜悯,没有感情的刀。 可惜的是这把刀没有刀鞘,若贸贸然试图去掌握这把没有刀鞘的刀,极大的可能是被刀反噬。所以他们只能用那种看暴殄天物地眼神,看着这么一把锋利无比的刀不能为己所用。 在殷峥原本的世界里,他也确实是一把被人为打造出来的没有刀鞘的刀,剔除了所有情感,与无数和他一样的刀,在那包裹着死亡,沉闷,绝望的天地间厮杀出一道足够透光下来的名为希望的口子。 越是锋利的刀刃,在没有刀鞘的保护下越是容易折损。 随着时间的流逝,再锋利的刀刃都无可避免地落下了许许多多明里暗里的伤痕。可明面上的伤易修补,藏在暗里的伤却让工匠束手无策。 最致命的伤来自于这些被当成刀锻造出来的人,在完成了被制造出来的使命后,找不到任何存在下去的理由。 刀失去了刀鞘,就像是人失去了灵魂。 可现在那把足以牵扯住殷峥的刀鞘出现了。 不过罗安得利不是来试图掌握这把刀的人,他完全是在好奇,殷峥这样的人该怎么和软乎乎的小孩相处? 因为这点好奇罗安得利就没按捺住内心的蠢蠢欲动,伤都没来得及养好就摸了过来。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正在给皎皎穿衣服的殷峥充耳不闻。 没人理的罗安得利并没有放弃,继续不间断地敲门。 “爸爸啊呀门。”抬着手手让爸爸套袖子的皎皎用嘴努了努门外道。 殷峥动作轻柔地给他套好袖子,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地道:“不用管。” 早在罗安得利摸过来的时候,殷峥就从终端上看见了他的身影。 他不懂这人过来是打算干什么,也没打算理会。 皎皎歪了歪头,虽然很好奇但还是很听话地点头:“好吧,不管。” 穿好衣服后皎皎扯着爸爸的裤腿向客厅走去,边走边软乎乎地说着些无意义的话:“爸爸高高,皎皎小小。” “嗯。” 殷峥则在他每一句话落后都应上一声,书上说两到三岁是孩子语言能力飞速发育的时期,这时候要和他们多说说话。 路过客厅时殷峥停下脚步,拉着爸爸裤腿的皎皎也跟着停下脚步,睁着一双漆黑懵懂的眼睛仰头看他。 殷峥弯下腰将他抱上一旁的秤上称了称,在发现和半个月前在医院得到的数据一样后,眉头微蹙地摸了摸皎皎的肚肚和脸,发现真的一点肉都没长。 他收回两天前的话,这小孩虽然不挑嘴,但还是不好养活。 靠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在殷峥摸自己肚肚的时候跟着低头看了去。 以为爸爸摸他肚肚是要找糖果却找错了地方的皎皎,伸手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掏出糖果拉过殷峥的手心放在上面:“爸爸给。” 放了糖果见爸爸的手还没有收回去,皎皎歪了歪头继续从衣兜里拿出糖放在他手上。 皎皎的手很小,每次最多只能掏两颗糖,饶是这样反复几次后他也在殷峥的手上堆起了一座小小的糖山。 回过神来的殷峥看着这一幕没由来地没打断。 小孩爱吃糖这点他是知道的,所以买了不少糖给他装在衣兜里随时可以吃。 揣了满满一衣兜糖果的皎皎很是珍惜,只每天的早中晚才吃一颗,其他时候再馋也没有动。 当然皎皎每次吃的时候也会给他一颗。 再次掏了两颗糖放在殷峥手里的皎皎继续伸手在肚肚前的衣兜里掏糖,然而这次他小手在衣兜里摸了许久都没摸到糖。 他用手拉着衣兜低头看了会,伸手拿出树叶,奶嘴,木块和糖纸后,看着空空的衣兜懵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殷峥拍了拍衣兜摊手:“没啦。” 殷峥对上他懵懂明亮的眼眸,阳光跌落在手上小山似的五彩糖果上,折射出许多光芒细碎地落在殷峥深邃漆黑的右眼里。那眼中落进的每片细碎的光芒里,都倒映着皎皎小小的影子。 他收住手里的糖果,伸手捏了住皎皎的脸,低哑问道:“怎么不长肉?” 此时院门外的罗安得利在连续敲了十五分钟的门后,正双手十指交叉地向外抻了抻,开始准备翻墙前的热身动作。 敲这么久的门都没动静,要么就是殷峥不在家将那个叫脚脚的小孩放屋里了,要么就是不想理会他。 根据他对殷峥的了解,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他选择翻墙进去逗逗那小孩。 热完身的罗安得利退后两步蓄力,大步向前蹬了一下墙轻轻松松地就翻了上去,然后被覆盖在院墙上的防御电得浑身发麻从墙上落下来。 躺在地上还没从全身发麻的劲中缓过神来,罗安得利就看到了数个凭空出现正瞄准他的炮口和激光切线。 “…………” “殷峥你有必要吗?”罗安得利噌得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的同时大喊道。 他是清楚自己上次翻进去后,殷峥不可能不给这小院加防御,但是也没想到他会在短短两天内完成小院的防御。而且还是这种夸张程度的防御。 要知道就单单罩在小院上的那个集防护反击追踪的防御罩,就要花费数个五级异核,可谓是浪费至极。 心里吐槽着笃定殷峥不会真动手的罗安得利,在看见炮口蓄能的光亮时转身就跑。 不安于命,喜游走在刺激边缘的性子,让他边跑还边作死地满口胡扯。 “我又不是专门来扒你家院子的,这不是你不开门嘛?” “而且我这次来是给你传授养小孩经验的,真的,我养过八个男孩九个女孩,个个养得膘肥体壮,你看看你养的那小孩,瘦不拉几的,一看就不健…………” 话没说完“轰!”的一声炮火落在他脚边,在地上炸出了一个大洞的同时溅起飞石在罗安得利的脸上划出道道血痕。 殷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院门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罗安得利。 罗安得利抬眼看向他,两人在烟尘的鼓动中互相对峙着,空气变得暴戾沉闷起来。 突然,殷峥开口了,嗓音低哑:“你真养过八个男孩,九个女孩,个个膘肥体壮?” 随口瞎扯的罗安得利:“……” 看着对面毫无情感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罕见认真的殷峥,罗安得利碧绿色的眸光闪动,大拇指指腹擦过脸上的血,心里轻啧了声。 假如他说他是胡扯的话,带伤的他能从被激起怒气的殷峥手上逃走吗? 刚刚那一下是警告他,但下一炮可能就不是了! 全方位衡量过的罗安得利很遗憾地得出,他大概率在殷峥手下逃不掉的结论。 于是他微微颔首十分矜贵地道:“当然。” “我十七个侄子侄女都是我一手带大的。” 鬼知道他那来的十七个侄子侄女。 殷峥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转,没看出撒谎的痕迹后他侧身道:“进来吧!” 10、第 10 章 罗安得利一进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扶住门朝这边望的皎皎,立即笑嘻嘻地快步上前:“脚脚来给哥哥抱抱。” 站在门口的皎皎听见抱抱就下意识地伸手。 罗安得利见此笑得眼睛都眯起了,看他这无处安放的魅力,连才见两次面的小孩都招架不住。 就在他得意洋洋要抱到皎皎前,殷峥抢先一步将皎皎抱进怀里。 一落入殷峥怀里,皎皎就熟练地用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软乎乎带着喜意地喊:“爸爸。” 殷峥没应,只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 一旁落了空的罗安得利也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趣地看向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殷峥,罕见地看出了股不甚明显的占有欲。 惊讶地挑了下眉的罗安得利背着手老神在在地道:“你这样不行,小孩子嘛要和人多接触才更容易健康长大。” “你沉默寡言的性格不利于脚脚语言发育。”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他好奇很久的问题,一脸稀罕地道:“哎,你怎么想着给他取个脚脚这么有味道的名字的?” 听了他上一句话的殷峥正低头看向怀里睁大眼睛听他们说话的皎皎,闻言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 有味道? 有什么味道? 突然想起什么的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罗安得利,嗓音低哑:“不是脚脚,是皎皎,皎月,皎洁,洁白的意思。” “哦,这样啊!”压根没往这方面想的罗安得利尴尬地笑了笑,强行找面子地道:“你怎么给他取个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名字?” 殷峥没理他,上前将皎皎放到沙发上,将早先泡好此时温度正合适的奶瓶给皎皎拿着后,就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一旁看着他这行云流水般动作的罗安得利将目光放到坐在沙发上的皎皎身上。 正抱着奶瓶喝奶的皎皎对上他的视线后歪了歪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见他一点一点皱起小眉头。 皎皎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奶瓶又看了看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罗安得利,摇了摇小脑袋将奶瓶抱紧,一脸认真地道:“不呀,给爸爸喝呀,不给啊。” “……”连猜带蒙理解了他话的罗安得利难得的迟疑,这小孩是在怀疑他想抢他奶喝? 拜托,他罗安得利什么东西没吃过?至于抢小孩奶喝吗? 真是的,这是对他人格上的侮辱! 不过,他也确实没喝过奶粉泡的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味道应该很不错吧?不然殷峥也不至于会喝。 想着罗安得利盯着皎皎怀里奶瓶的视线多了几分好奇和蠢蠢欲动。 见此皎皎将奶瓶抱得更紧了,一边抱着还一边着急地伸手摸向衣兜,企图用糖果来贿赂他不抢自己奶瓶。 可惜的是他的小兜兜里已经没糖了,糖都给爸爸了。 记起这点的皎皎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然后机智地抱着奶瓶转过身去背对着罗安得利。 罗安得利挑了挑眉,上前一把从背后将他抱起。 被抱起的皎皎懵了一秒,下一秒就将奶瓶往衣兜里一揣,双手捂住露出大半的奶瓶,挣扎着道:“不要啊,不给啊。” 小小的身子连挣扎都显得软乎乎的,丝毫没有威胁力。 “呵。”罗安得利没忍住笑出声来,讲真,要不是他打不过殷峥,说不定还会真的把奶瓶抢过来喝一口,将小孩惹哭了后哄好,然后再惹哭。 “行了行了,不抢你奶瓶。” 一句话罗安得利重复了三遍还连带着动作解释皎皎才听明白。 他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仰头望着身后抱着他的人,两只小手还捂着兜里的奶瓶“啊呀啊呀”了两声。 没听明白却被萌了个仰到的罗安得利笑出声,将他转过来抱在怀里,伸手戳了戳他软嫩的脸:“小东西还挺会卖萌。” 第一次抱小孩的罗安得利表面上看着很熟练,其实动作十分地生涩。这还是先前他看殷峥抱皎皎时现学的。 天知道这又小又软的一小团落在他怀里时他浑身有多么僵硬吗?就怕一不小心力度使过了给抱出什么问题来。殷峥那个不惧事的性子,还不得立马将他给就地掩埋了。 有着丰富被抱经历的皎皎,自动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伸手拿出兜里的奶瓶开始喝起来。 罗安得利看着他喝得一脸满足没什么不舒服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后,就开始抱着皎皎在屋里乱逛起来。 殷峥此人其实是个很怪异的人,他没有鲜明的感情,没有鲜明的喜恶,对一切都好像一视同仁,换句话说一切在他眼里都犹如空气。 连作为人最基本的衣食住行他都不在乎,不在乎穿得如何,不在乎住得任何,对于吃的能填饱肚子就行。 这种情况罗安得利只在行将就木,对生活毫无留恋的老人身上看见过。 殷峥会去狩猎异种然后拿去集市上卖,但却并不在乎卖多少钱,别人压他的价他也丝毫不在意。 给人一种他卖异种肉和异核的举动,像是仅仅为了活着而做一样,至于钱的多少他并不在乎,反正能够他暂时活着就行。 在仔细观察过殷峥的资料后,罗安得利甚至觉得他当初被逐出外城后,潜伏回来杀了那些骗他出外城的人的举动都很不合理。 实在是殷峥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不像是一个对活着这件事很执着的人,一个没有恐惧的人,当然也不会恐惧死亡。一个没有情感的人,甚至对一切都表现得可有可无的人,当然也不会在乎别人是否欺骗他。 所以他被驱逐出外城后的愤怒来得十分突兀,就像是突然触发了一个原本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 罗安得利抱着皎皎逛到皎皎的房间,看着里面充满童趣的衣柜和加有栏杆的大床挑了挑眉,又逛到殷峥的房间。 在他并不怎么高的道德里,并没有不能私自进别人房间的这种意识。 在扫了眼床头上的毛绒小熊,地上铺着的童趣地毯后他又伸手捻了捻被角。 居然不是那种廉价的布料? 从房间里逛出来的罗安得利又逛到洗手间去,在发现里面的小洗漱台小马桶和一溜的宝宝洗漱用品后,心里越发惊讶的罗安得利不由看向怀里喝奶喝得香喷喷的皎皎。 这个小孩的出现确实改变了殷峥的生活态度,也让他变得稍微那么像人了。 只是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人是有弱点的! 就在罗安得利打算在逛逛的时候,待在他怀里乖乖喝奶的皎皎突然拍了拍他:“下,皎皎下来。” 罗安得利把他放下来后,就见他抱着奶瓶哒哒哒的往厨房跑,然后将手上舍不得给他的奶瓶往殷峥面前一递:“爸爸喝。” 嘿! 看着这一幕的罗安得利无端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殷峥弯下腰叼过奶瓶,然后打开锅盖看了一眼粥,发现粥没糊后松了口气。 靠在厨房门框上的罗安得利看着他叼着奶瓶做饭的样子,使劲咬了咬腮帮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你就给他喝粥啊?”在厨房转了一圈没发现除了粥以外的其他东西后,罗安得利惊讶地道:“你这一喂,喂得胖就见鬼了。” “得吃肉,肉知道不?” “想当初我养我家侄子侄女时是一天三顿肉不带少的,厨师做的他们还不爱吃就爱吃我做的…………”一胡扯起来罗安得利就停不下来,嘴里叭叭说着他侄子侄女如何如何爱吃他做的菜。 闻言殷峥转身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肉菜,将肉菜推到他面前,两只不一样的眼睛同样没有波澜地看着他:“教我。” “……大早上的吃太油腻不好。”紧急之下罗安得利憋出这么一句话。 殷峥眼里闪过一丝思绪,最后点点头重新将肉菜放进冰箱。 吃过早饭后,殷峥不知道从哪整来了个小本子和笔,往正在逗皎皎玩的罗安得利面前一坐,准备跟他取经怎么养小孩。 罗安得利能怎么办,闭着眼睛瞎扯呗,好在他先前趁殷峥在厨房时上网查了不少怎么养小孩的资料。 “首先养小孩在吃的这方面尤为重要,要注意营养均衡,像你这种只给他喝粥是不行的,就算是加了肉丝的粥也不行。” 罗安得利捏了捏靠在殷峥怀里的皎皎的脸:“你看,你这样喂是长不了肉的。” 他大手一挥:“明天开始我给你列一份清单,你照着清单上的喂保证能长肉。” 殷峥停了停笔很认真地看着他:“我不会做,你教我。” 停住话语的罗安得利眼角抽了抽,恨不得糊自己一巴掌,胡扯什么不好胡扯到吃的上面去,他会做个毛线的菜。 殷峥从衣兜里拿出个五级异核递给他,言简意核地道:“报酬。” 拿着手中烫手的异核,罗安得利欲言又止,最终在殷峥认真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收下异核的罗安得利继续胡扯,衣穿住行玩乐心态上都扯了个遍,最终成功给自己揽下一个在殷峥去无尽海狩猎时,暂时过来帮忙带孩子的任务。 成功把自己又坑了的罗安得利看着殷峥右眼里的认真颇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你这么容易信任人的吗? 这就把小孩扔给我看了,不怕我拿他要挟你吗? ………… 罗安得利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在交付某一种感情的时候会过于天真的秘密。 就像前段时间网上大火的那部叫做《长于废墟上的世界》的电影一样,智商天花板的反派机器人无往不利最后却栽在了女主手里。 因为越是不通感情,越是不懂感情的存在,就越容易被感情欺骗。 因为他们在感情上是纯白的,从来没被沾染的,所以不懂欺骗,不明背叛。 人性的复杂就是在于他们拥有恐惧,爱恨,欲望,贪婪,而这些通通都没有的人在某一方面上来说过于好骗了。 但是那也只是某一方面,看着面前呈列的新鲜食材罗安得利有点崩溃,他看向站在厨房门口拿着小本本准备记录的殷峥,挣扎着开口道:“有必要这么早做午饭吗?现在才十点哎?” 殷峥肃穆着张脸,左脸上的疤痕在罗安得利看来又狰狞了几分:“早点做能多做,几道菜,放心,我能吃下,不浪费。” 谁管你吃不吃得下,浪不浪费啊! 我现在下毒能有几分几率在他反杀我的时候把他毒死? 罗安得利开始严肃地思考这个可能。 扯着爸爸的裤脚看看爸爸又看看罗安得利的皎皎点头,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跟着爸爸软乎乎地道:“能吃,不呀费。” 一些日常的,经常出现在殷峥和皎皎对话里的话,皎皎都能听懂,只是说起来时还有点含糊不清。 对上皎皎漆黑懵懂的眼睛,仅剩的良知唤回了罗安得利的良心。 抛除了下毒的办法,罗安得利硬着头皮开始做菜。 或许确实像他胡扯的那样,他是有点厨艺天赋在身上,最后出来的成果虽然不至于太好吃,但至少不咸不淡能入口。 对于长年吃烤糊的肉和压缩饼干的殷峥来说,罗安得利做的菜确实很好吃。 同样这个理论还可以放到皎皎身上。 被爸爸喂着吃饭的皎皎眼睛都亮了,看向罗安得利的眼神都带了点新奇。 皎皎眼里纯粹的赞叹和新奇让罗安得利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并且决定回去就给他哥打个电话,催他赶紧结婚,然后给他生十个八个侄子来玩。 吃完饭罗安得利就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皎皎则帮着爸爸在厨房里擦盘子。 收拾完厨房后殷峥带着皎皎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消食。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高大的身躯上,投射下的影子完完全全将扯着他裤腿走路的皎皎罩住。 殷峥低着头看着认真走路的皎皎,一眼都不曾错过。 在殷峥暂时遗忘的另一个世界里,他那具躺在营养仓里的身体确实做过一些手术。 最初不知道是那个研究者提出的建议,剔除人类基因里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为其他潜力腾出空间。 最开始人们为了不恐惧战争,优先剔除的是恐惧、绝望和难过。 剔除了恐惧后人类在战争上取得了显著的成果。 只是人是贪婪而具有野心的,初尝到了甜头后,贪婪使得一切都向着无法预料的地方发展。为了更强大,也为了在宇宙中占据一席之地,他们开始肆无忌惮地改造自己。 首先就是眼欲,不会被美色景物而吸引,然后就是耳欲,不会因为赞美或者恶语而动摇,接着就是身欲,不会贪念触碰享受舒适鼻……意欲,口腹之欲…… 喜、怒、哀、乐、爱、恶、欲,到最后都被剔除了个干净。 他们将自己变成了最伟大,最骇人的武器。 直到拥有了漫长的生命,直到在宇宙中占据着霸主的位置,直到拥有了曾经所有想要的东西,突然就毫无预兆地走向毁灭。 没有一切情感的人类开始从内部崩毁! 殷峥是曾经最锋利的那把刀,也是最先崩毁的刀。 他被紧急送进了科研部里,抽取了意识删除了记忆投入到其他世界。重新拥有了一具完整的没有被剔除任何情绪的身体。科研部的人期待着那些人类曾经拥有的情感能激起他的求生欲。 所以如今的殷峥就像是一个从出生就看不见,不知道这世界有色彩有光亮的瞎子。在某一天突然隐隐约约地能看见色彩了。综合的各种原因让他本能地隔绝了那些色彩,却又忍不住悄悄投去视线。 那个世界科研部的想法是好的,可惜他们遗忘了,人类的情绪是个很复杂的存在,它可以让人感觉美好激起求生欲,也有可能让人感觉绝望,催发自毁欲。 只是在再度被摧毁前,殷峥遇到了皎皎,一个小小的,洁白的,脆弱的,眼里满是他的小孩。 最初的那声柔软稚嫩的爸爸,无形中拨动了他早已无波澜的心。 院子里算计着差不多消好食的殷峥弯腰将皎皎抱起来,走向房间打算午睡。 罗安得利说了,午睡是关乎着小孩能否长高的关键。 殷峥牢牢地记着他说的各种关键,并且一丝不苟地照做。 第一次在白天睡觉的皎皎很是新奇,他先是看看亮堂堂的屋里又看了看爸爸,黑葡萄般的眼睛眨巴眨巴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殷峥对上他充满新奇的眼眸,从网上找了个睡前故事,略有点结巴地给他念了起来。 语气生疏,毫无情感! 皎皎不止没睡着,反而“啊啊”地跟着念了起来。 一个故事念完殷峥和窝在他怀里玩脚脚的皎皎对上了视线。 皎皎对视爸爸的视线,大大的眼睛微弯,送上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殷峥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咬字缓慢嗓音低哑道:“你明天要和我去集市上卖肉吗?” 他准备明天早早去无尽海,抓两只鸠鸠的同时再猎一只异种拿去街上卖,卖了钱就带皎皎去外城买玩具,喜欢的都买回来。 原本他是不打算带皎皎出去的,小孩太小太脆弱,外面又太过危险,但是罗安得利说小孩要多接触人心理才会健康。 皎皎没听明白集市和卖肉这些很少出现在他生活中的词,但是他听明白了爸爸问他明天要和他一起吗的话。 “要。”他抓着殷峥的袖子,漆黑的眼里全是殷峥的身影,脆生生地道:“要,皎皎要和爸爸一起。” 11、第 11 章 混乱区的集市处在桦街,街边两道全是小摊贩,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第一次跟着爸爸来到这种地方的皎皎此时正坐在殷峥的手臂上,白嫩的小手抓着爸爸胸前的衣服,懵懂而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集市。 殷峥一手抱着皎皎,一手提着小山似的包袱向着肉市的地方走去。 他身形高大,一身简洁利落的黑色短袖和军工装裤,走动间能看见腹部隐隐约约充满爆发力的肌肉,露出的小麦色手臂上能看见一条从手腕斜着延伸向手肘的蜈蚣样疤痕,为他本身不善的气势更添几分凶悍。 集市上路过的人先是下意识地为那熟悉的气势让路,然而在抬头看见那人手上还抱着个白嫩嫩的小孩时纷纷目瞪口呆。 不信邪的抬头再看一眼。 鹤立鸡群的高大身形,小麦色皮肤,狂野的寸头,锋利的眉眼,刀裁般的五官,左右不一样的眼睛,从左脸贯穿到下颌的狰狞伤疤,和那身独有的凶悍到让人感觉到压迫的气势。 嗯,没认错人! 既然没认错人,那这怪物怎么会抱着个小孩?!而且那小孩看上去还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混乱区看见这一幕的人纷纷呆住,过度的惊愕使得他们一时忘却对殷峥的恐惧,一个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对于这些人的视线殷峥选择了无视,反而是待在他怀里的皎皎突然被这么多陌生人盯着不适应,有点怕怕地将脸埋进爸爸的怀里。 察觉到这点的殷峥眉头一皱,眼神不善地向周围的人扫去。 猝不及防接触到殷峥刀割般的视线,周围人纷纷吓了一跳地慌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同时为自己刚刚的胆大感觉后怕。 怎么就跟着了魔一样的盯着这怪物一个劲地看呢? 只能说殷峥抱小孩这一行为与他本身的违和感实在太大,大到让这些一直恐惧厌恶他的人都忍不住惊愕地忘了,眼前这被他们打量的究竟是个什么存在! 察觉不到那些视线的存在,皎皎才又悄悄从爸爸怀里探出脸来。 殷峥此时也走到了肉市,将手上的包袱放到自己常用的石头堆砌出来的正正方方的石台上,又从石台下方拿出木凳擦拭干净后才把皎皎放上去。 这石台均是肉市的屠夫或者狩猎者自己搭出来以方便卖肉的,谁搭出来的石台就是谁的摊位,就算平时有事没来卖肉也没人敢占。要知道肉市的人可不好惹,无论是屠夫还是狩猎者都不是随便能惹得起的。 殷峥这个石摊是他十二岁那年从无尽海扛了不少石块回来搭建成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改,导致对于现在他来说过于矮小了,连坐在木凳上的皎皎都能隐约看到肉摊上的情况。 不过殷峥并不在意,对于他来说能用就行。 乖乖坐在木凳上的皎皎摇晃着小腿等爸爸整理肉肉,时不时的也会歪歪头看向左前方杂货店外面的那一小桶五彩的糖。 看着那一小桶糖,皎皎才记起自己已经没糖了,他低头用手拍了拍肚肚上地衣兜,里面已经没糖了,但是有很好看的糖纸。 想到这里皎皎高兴地摇晃了下小脑袋。 整理完异种肉后殷峥余光瞥到了其它石摊上血淋淋的肉时,才意识到肉市并不是适合一个孩子来的地方。 除了售卖普通肉的屠户会用水尽量将肉上的血水冲掉,看起来比较干净整齐好卖外,售卖异种肉的狩猎者却并不会在意这些,而是直接就将血淋淋的肉摆出来卖。 异种肉在整个蓝星都是畅销货,其蕴含的能量能增强体质,不仅是狩猎者需要每天食用大量的异种肉来增强自己的体质,很多培养机甲师的家庭也会每天购买定量的异种肉来给自家小孩吃。 除此之外想要成为狩猎者也要从小开始吃异种肉。 所以很多狩猎者都是优先供着自己和家人吃,然后才会拿出对自己没用的异核出去卖钱。 故而只要异种肉摆出来就不怕卖不掉。 以前殷峥也像这些狩猎者一样猎到了异种就直接摆过来卖,只是这次猎到异种带回来前,他想到了要和他一起去集市的皎皎就犹豫了下,然后在无尽海找了条小溪洗尽血才带回来的。 殷峥摆放好异种肉后就坐在皎皎的右边,高大的身形将皎皎看向右方肉市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的石摊位置在进肉市的第一个位置,肉市前方是一些摆卖菜的摊贩和卖干货的小店,只要挡住了右方的视线就能保证小孩看不到那些血淋淋的肉。 皎皎见爸爸坐下来就连忙用小手握住他的食指,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殷峥嗓音软乎乎地道:“皎皎陪爸爸卖肉肉。” 殷峥垂下目光看着他勉力握住自己手指的小手,深邃的目光柔了柔。 做什么事都有人陪着的经历,对殷峥来说是种很新奇的感觉。 阳光的照耀下,殷峥石摊上异常整洁干净的肉吸引来了不少诧异的目光,再三确认那是异种肉后就有人上前来了。 来人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子,目光在肉摊上扫了一眼,挑选了块看中的肉,扫了一下放在石摊上的码,转了钱就想走。 坐在木凳上的皎皎听见一千晶币的到账声后,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立马扶着爸爸的手从木凳上站起来稚声道:“不走。” 目光一直放在皎皎身上的殷峥以为这人那点惹到小孩了,目光瞬间横过去,原本要离开的男人立马站住不敢动。 早上殷峥去无尽海狩猎时,被叫过来带小孩的罗安得利闲着无聊就逗皎皎,用了一早上的时间向他讲了殷峥在肉市上被人压价欺负的事。 虽然这件事主要原因是因为殷峥本人根本不在乎,但也不妨碍在罗安得利的讲解下听明白些许的皎皎不高兴。 皎皎其他的都没听懂,就听懂了那些来买肉的人欺负爸爸,当时气得原地转圈跺脚脚,小模样看得罗安得利乐不可支。 所以刚刚这人来付钱时,皎皎竖尖了耳朵来听他付了多少钱。 罗安叔叔说,只要皎皎听到付的钱不是六千那就是有人在欺负他爸爸。 六千这个词还是很好记的,所以皎皎清楚刚刚响起的根本不是六千,本就随时蓄势待发的他难得噌的一下扶着殷峥的手站了起来,还因为动作太大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站住的男人目光放在站在凳子上也才将将露出一个头来的小孩气鼓鼓的脸上。 皎皎垫着脚,费劲的将小手啪地一下拍在石桌上,瞪圆了黑葡萄般的眼睛:“一千不行,要六千呀。” 六千是买一块正常的二十斤的三级异种肉的价钱,而且还是在离无尽海非常近的混乱区的情况下。 二十斤的三级异种肉放到外城去卖能卖上□□千,在内城能卖上一万。 殷峥每次卖的异种肉差不多都是三级,他为了省事切割肉时每块都精准地掌握在二十斤。 可以说殷峥卖的异种肉不仅是混乱区手里有点钱的人趋之若鹜,就连同是竞争对手的狩猎者都会来买。 不过他们比混乱区的其他人讲究多了,知道狩猎异种是拿命在搏,给的价钱都会高一点,但也远远不及六千。 要知道就连旁边其他狩猎者卖的一级异种肉,二十斤都要三千。 只不过殷峥第一次来售卖异种肉的时候才八岁,那是他摸回来杀死当初欺骗他出外城的四个狩猎者的两个月后。 当时的他被整个混乱区排挤,又一向对钱财事物一窍不通,当然不可能知道市场价,理所应当地就被压价了。 那时混乱区的人虽然恐惧厌恶他,但最终钱财动人心,要知道一千晶币的三级异种肉可不是哪都有。 但随着殷峥的逐渐长大,那一身的凶煞气越来越重,这些压他价的人也曾胆战心惊过,只是后来发现殷峥并不在乎这些,也就胆大包天地一直延续到现在。 此时那男人的目光十分狠厉,正阴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敢坏他好事的小孩。 高大的阴影突然笼罩在男人身上,眼神阴狠的男人猛然对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皎皎身后的殷峥的视线,心里悚然的他眼里的阴狠瞬间消散,讨好地付了六千晶币后匆匆离开。 他知道刚刚那一瞬殷峥对他起了杀意,要不是那个小孩在场他或许已经没了,后怕得不行的男人恨不得能跑起来。 肉摊上瞪圆了眼睛的皎皎在男人付了钱后恢复到以往的状况,他转身拉着殷峥的手指,小手拍了拍胸脯,仰着白嫩的小脸稚嫩又认真地道:“爸爸不怕,皎皎在。” 殷峥垂眼看着他拍到石摊上拍得通红的小手,将他抱起去到不远处的黑诊所买了瓶药酒回来给他擦手。 擦完药酒的皎皎低头闻了闻小手,不禁皱起小鼻子将手举给爸爸看:“臭臭。” “不臭。”殷峥说着掏出四枚晶币给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左前方家的那家杂货店:“去买糖吧。” “不呀。”捧着晶币的皎皎摇头,黑而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殷峥:“爸爸欺负,皎皎在。” 殷峥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不会被欺负了。” 只要他不想,没人能欺负得了他。 至于一千晶币的三级异种肉只是以往不在乎罢了,既然小孩那么在乎他就断不可能这样卖了。 “真的?”皎皎歪了歪小脑袋。 “嗯。”殷峥将他从凳子上抱下来:“去吧,我就在这看着你。” “好吧。”落了地的皎皎捧着四枚晶币迈着小短腿走向小杂货店。 一路上的人看见他都下意识让开,废话不让等着死吗?也不看看这是谁家小孩,碰着磕着了他们能赔去半条命。 走到小杂货店的皎皎踮着脚正要将晶币递给店主,突然从斜刺里冲过来一个黑瘦女人一把将他小手上的四个晶币抓入怀里。 周大芳是刚来集市的,一来就看见了穿着身新衣服捧着晶币的皎皎。 没想到这小孩居然还活着的她先是诧异了会,然后就打起了歪主意。 黑市的幕后主人是不允许买卖小孩的,这小孩当初还是多亏了她和癞子捡回去养了几天才没饿死,所以任何人想要养这小孩都绕不过他们夫妻俩。 那小孩既然能有钱去卖糖,想来捡到他的人家很是有点家底,不趁次讹点钱简直对不起他们癞子夫妇的名声了。 倘若捡到小孩的那家人不想给钱将小孩送回给他们那就更好了,小孩长得这么精致养几年卖了,得的钱说不定更多,那时候可不算是买卖小孩了。 脑海里飞快闪过这些想法的周大芳飞快地冲上前,一把抓住皎皎胳膊的同时还眼疾手快地将四个晶币揣入自己怀里。 “哎哟我的儿啊,你怎么在这里,我和你爹找了你好久,究竟是那个丧尽天良的将你偷偷抱走,害得我这些日子整日以泪洗面。丧尽天良哟…………”周大芳抓住皎皎的胳膊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哭起来,哭得太过投入的她丝毫没发现周围人看她时的惊悚表情。 周围人的眼神无一不在表达,这是那个不怕死的碰瓷碰到殷疯狗身上去了?! 被突然抓住的皎皎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退后两步想从她手里退出来。 察觉到他动作的周大芳怕他挣脱,使了狠劲捏住他的手臂继续嚎哭:“你不知道啊你爹因为你不见了急得都病了,去黑诊所治花了许多的钱,现在都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被她捏疼了的皎皎抿着嘴眼眶一红,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掉,眼前的人就突然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撞到石柱才停下来,一只手还呈扭曲的角度弯曲着。 将皎皎抱进怀里的殷峥,完好的右眼里是翻腾的杀意,周身弥漫的攻击性压迫得围观的人都险些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周大芳蜷缩在地上呕得一脸一脖子的血,这一脚至少去了半条命,活不活得下来就看她舍不舍得去医治了。 殷峥冷冷的看着她,原本想上前将她解决掉,不过他看了眼怀里红着眼眶睁大眼睛看过去的皎皎,意识到这一幕并不适合出现在小孩子面前,于是捂住皎皎的眼睛转身走向肉摊。 从黑市出来准备来看看皎皎的罗安得利正撞上这一幕,他眼睛瞥向不远处还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女人,碧绿色的眼眸里有着浅淡的笑意,眼神却已经与看死物别无二差。 癞子夫妇可不是什么好人,手上至少沾有好几条人命,其中有一半都是八九岁大的小孩,被他们卖给了外城一些有性癖的老男人。 在混乱区八九岁已经默认不是小孩了,所以他们敢悄摸地买卖。 以前罗安得利忙着其他的事,抽不出空来收拾这两只小杂鱼,没想到他们就主动撞到他手上来了。 既然撞到他手上了就顺手清理掉得了,毕竟混乱区是他的地盘,总有垃圾在眼前晃也不是个事。 愉快的给手下发了消息的罗安得利脚步轻快地走到肉摊前。 此时的肉摊前殷峥正在给皎皎胳膊上擦药酒,罗安得利的目光落在那有着五个指印的白嫩胳膊上,莫名觉得有点刺眼,就将目光移到皎皎红着眼眶抿嘴不哭的小表情上。 他表情夸张的上前嘴里直呼着:“哎哟我可怜的皎皎。” 皎皎表情恹恹地看了眼罗安得利没有说话。 罗安得利见此上前挤着木凳坐了下来,伸手拍了拍皎皎的小手,一脸神秘兮兮地指着前方道:“你看他们是不是在瞪你爸爸。” 一听他这话皎皎恹恹的表情一收,立马瞪着发红的眼睛抬头看去。 小孩子对厌恶的情绪都是很敏感的,皎皎同样,所以在抬头看到那些人隐晦地看向爸爸的眼神时,立马不高兴地从爸爸怀里站起来瞪了回去。 罗安得利见他这样,立马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一些话。 就见听了他的话的皎皎,抬手叉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十分有气势地道:“看什么看?” “小心我打死你们。”罗安得利憋着笑抖动着肩膀继续道。 “小声我打死你们。”皎皎十分生疏地模仿着他说的话。 看着他这眼眶红红故作凶狠却奶声奶气的小模样,和对面被这一幕弄得一愣一愣的人,罗安得利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呵呵哈哈哈吼吼吼吼吼……”并不知道罗安得利是憋不住笑出声的皎皎,学着他的笑声气势汹汹地对着对面的那些人大笑出声。 “…………”罗安得利笑得浑身发抖差点摔坐在地上。 就算殷峥再怎么不通感情,也看明白了罗安得利这是在捉弄皎皎,他横了一眼罗安得利后将皎皎重新抱进怀里。 不过不得不说,被小家伙维护的感觉挺不错。 看着他怀里还在气呼呼的皎皎,殷峥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 被警告了的罗安得利收敛了笑容,一脸的正襟危坐,看了一眼肉摊上的肉大手一挥:“咳,你这些异种肉我都收了。” 异种肉被罗安得利大手笔的买下,等他的人手来把肉搬走后,殷峥就抱着皎皎站起来朝外走去。 “你们这是打算去哪?”见他们走的方向不像是回永街的路,罗安得利不免好奇地问道。 “去外城,买玩具。”殷峥言简意核地道。 “这样啊。”罗安得利遗憾地摆了摆手:“可惜我还有事没处理完,不能陪我们小皎皎去买玩具了。” 殷峥冷酷的一点头,抱着皎皎转身就走,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给罗安得利。 被无情丢下的罗安得利原地抻了个拦腰,没精打采地转身往回走,眉眼搭拢着提不起丝毫精神。 果然还是喜欢待在那小孩旁边,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觉得内心蓬松惬意。 哎,也难怪网上说小孩是一种很治愈的存在。 12、第 12 章 外城与混乱区像是两个世界,宽阔的街道上不断地有来往的车辆驶过,除了计程车外看到最多的就是价值在四五十万的车,当然去年新出的价值在五十万到八十万不等的黑鹰新款豪车也不少见。 不过论起车来最贵的还得是能在空中驾驶的悬浮车,与虽少见但也能看见的黑鹰豪车不一样,在外城能开得起悬浮车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此时的皎皎正背着他那个浅绿色透明奶瓶坐在殷峥的臂弯上,一双漆黑懵懂的眼睛新奇地望着与混乱区全然不同的外城。 换了身衣服的他上身穿着一件嫩黄色打底左胸有只小白鸽的短袖,下身穿着深蓝色带白云边纹的五分裤,白嫩的小脚丫上穿着一双同系色的凉鞋。 出混乱区前,殷峥怕在外城耽误的时间久了来不及回来喝奶,就抱着皎皎回了一趟永巷泡了一瓶奶带了出来。 要知道他买的奶粉是两到三岁宝宝专用补充各种微量元素的奶粉,一天三顿一顿都不能少。 莫名对皎皎长肉有了那么点执念的殷峥谨记这点,出门前还随便给皎皎换了一身衣服。 “爸爸飞飞。”坐在他手臂上的皎皎指着远处广场上起飞的身影,漆黑的眼眸里全是新奇。 殷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起飞的那些身影是那白鸽。 混乱区是没有白鸽的,难得有飞过的都会被混乱区的那群野小子想办法打下来加餐。 白鸽一连飞过纵横交错的街道,错落的房屋,宽阔的广场,伟岸的钟楼,即将从皎皎头顶飞过时突然转变了方向向两人飞来。 没察觉到攻击性的殷峥犹豫了会,看了眼高兴得拍着小手手的皎皎也就任由这群白鸽飞近。 一群白鸽飞来围绕着他们转了几圈,其中还有只胆大的飞到皎皎的肩膀上停下。 拍着小手的皎皎停下动作,张着小嘴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站在他肩膀上的白鸽,一双黑葡萄般的眼前微弯像是盛满了碎星。 看着这一幕,殷峥没由来的想起第一次看到皎皎时,跟在他脚边的流浪猫。 那只流浪猫他见过,很是警惕,不警惕的动物在混乱区是活不下来的,早就让那群野孩子想办法打来吃了。 小孩似乎是有一种特别的亲和力,连警惕的流浪猫第一次见到他也能安心地蹭在他身旁。 或许是因为有殷峥在的原因,这群白鸽并没有停留多久就颇有点不舍地飞离。 皎皎也没有试图去抓住它们,只是一个劲地对它们挥着小手作别,直到彻底看不见它们的身影后才做罢。 殷峥则在他仰头时伸手拖住了他的后脑勺,免得小孩仰头太过向后倒去闪着脖子。 告别了白鸽,殷峥抱着皎皎跨过了一条街道和一个广场,在这期间他发现了不少急色冲冲的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他并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唯一的例外也只有他怀里的皎皎。 没一会他们就来到了外城最大最全面的利多商城。 商城的三楼是小孩的专区,一走上三楼就可以看见来来往往奔跑的小孩和精疲力尽地追在他们身后的父母。 殷峥抱着皎皎走进玩具城就将他从怀里放了下来,低声嘱咐道:“去看看喜欢什么,喜欢就都带回去。” 玩具城说是城其实也只是一个大点的商铺,从爸爸怀里下来的皎皎背着奶瓶走在琳琅满目的玩具中,时不时地回头看爸爸跟上没有,那模样就像是怕殷峥走丢了一样。 一旁瘫软地坐在休息区的家长们看见这一幕,不由地向殷峥投来实名羡慕的视线。 看人家小孩,不跑不跳还会回头等家长,软乎乖巧得就像个糯米团子,看上去就甜滋滋的。 走在前面的皎皎看一眼玩具就回头看一眼爸爸,反复好几次后他还是不放心地跑回来扯着殷峥的裤脚,确定这样爸爸才不会走丢的皎皎终于能放心地去看周围的玩具。 走在玩具中的皎皎看得双眼亮晶晶的很是高兴,却没有伸手去拿,就只是一个劲地看,也不让爸爸买。 陪着皎皎的殷峥突然抬眼看向左前方,那里有一道视线注视了皎皎许久,几乎是在皎皎一进门时就注视着。 目光不善看过去的殷峥发现那大概是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少年,此时正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一双深绿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皎皎。 发现少年眼里的呆直,殷峥扫了眼他身边站着的几个身姿笔直带着浓郁军味的保镖后就收回了目光。 猜测着那应该是一个精神上存在点问题的少年,一般这种人的行为常人很难理解。 正在看玩具的皎皎也发现了少年的目光,探出了半个身子看向少年,还挥了挥手打招呼。 少年没有反应,目光依旧发直地看着他。 皎皎奇怪地歪了歪头就收回视线,准备继续看玩具。 还没等皎皎目光再度落到玩具上,殷峥就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快速朝外走去。 几乎是瞬间,一切就混乱了起来! 奔跑的人,尖利的警报,震颤的大楼,茫然中的皎皎在被爸爸抱着快速奔跑时,仰头看见了天空中那群巨大得遮天蔽日的飞行异种。 他眨了眨眼,懵懂的眼里没有丝毫害怕。 撒拉城是边城,接壤无尽海西南边,被异种袭击是常有的事。 外城的人削尖了脑袋也要进入内城,就是因为内城上方罩有屏障,六级以下的异种无法打破屏障袭击内城的人。 而外城的屏障相对来说就差得太远,它最大的作用也只是隔离辐射,对于防护来说跟没有似的。 这次突然袭城的异种叫翼鵤,是空中的霸主,它们身形巨大,飞行速度极快,近距离下鸣声能震破人的耳膜,六级以上的翼鵤甚至光靠叫声就能摧毁人的精神力。 翼鵤是群居异种,幼崽时期十分像人类养的鸽子,成年后体型却是幼崽时期的百倍还要大,是一种成年期幼崽时期反差非常大的异种。但是它们的脾气很温吞,在异种里算是个异类,只要人类不招惹它,它是不会主动袭城的。 撒拉边城接壤的是无尽海西南部,西南部的异种多是走兽,飞行类异种也只有翼鵤。所以撒拉城对空袭的防备很弱,以至于翼鵤轻而易举地就到了外城上空。 殷峥抱着皎皎走出商城,没一会又返了回来,在外城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安全地,如今想进内城也来不及了,外面铺天盖地的都是翼鵤。 转眼小孩们都被送到一楼商城后方的仓库里,这里多是一些零食和各种吃的,万一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他们也能在这里活上许久。 将小孩安排好后,大人们纷纷冲了出去,去为他们的孩子搏一条出路。 撒拉城的居民无论内外城,并没有谁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战斗力。 更多的人虽然算不上狩猎者,但是不代表他们真的丝毫没有战斗力,毕竟撒拉是边城,而边城自古以来都是民风彪悍的地方。 殷峥在离开前将揣在兜里的奶瓶递给皎皎,临走前揉了揉他的头,除了一句:“等我回来。”,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无论什么情况他都有绝对的自信能回来,若不是顾忌着小孩并不适合看见厮杀现场,他绝对能带着皎皎去到内城。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外面的炮火声,嘶杀声隔着距离隐隐约约传来,和周围哭着喊着要妈妈的小孩不同,饿了的皎皎坐在地上抱着奶瓶喝着,乖乖地等着爸爸回来。 因为下意识的习惯,皎皎呆的这个地方是个角落,那些小孩并没有看见他喝奶的这一幕,不然能哭闹得更凶。 喝着喝着皎皎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戳了下他的屁股,立马瞪圆了眼睛叼着奶瓶回头看去,然后就对上了一双豆豆眼。 他歪了歪头,伸手戳了下它尖尖的嘴,叼着奶瓶含糊不清地道:“鸽子。” 躲在皎皎身后显得格外胖嘟嘟的鸽子轻轻啄了下皎皎的手。 被啄了手的皎皎有点犹豫地看着手里的奶瓶,考虑了好一会才不舍地点了点头,将奶瓶往鸽子面前一塞。 胖嘟嘟有着三只脚的鸽子啄了啄面前的奶嘴后,又抬头用那双小豆眼看向皎皎。 被看着的皎皎伸出小指头挠了挠脸,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拿着奶瓶向下往自己的小手上倒,倒了好一会发现一点奶都倒不出来。 发现这点的皎皎抱着奶瓶懵了好一会,想起爸爸给自己泡奶粉时的动作后,将奶瓶放在腿上夹住,然后双手抱着瓶盖使劲地扭。 用力到小米牙都咬痛了的皎皎用手拍了拍丝毫没动的奶瓶,对着胖鸽子道:“不开呀。” 突然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拿过皎皎的奶瓶,在皎皎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把奶瓶扭开重新递了回来。 皎皎接过奶瓶,软乎乎地道了句:“谢谢。” 给皎皎扭开奶瓶的是先前在玩具城里遇见的那个小少年,此时的他扭开奶瓶后继续双手抱膝蹲坐在地上,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皎皎的后脑勺。 接过奶瓶后的皎皎此时正倾斜着奶瓶喂胖鸽子,一边喂一边道:“只能喝一点点,要给爸爸。” 胖鸽子喝得很快,没一会就喝到了皎皎心里防线的位置。 喊了好几声见它还是不停后,皎皎直接伸出小手捏住了它尖尖的嘴,气呼呼地道:“喝多了啦。” 被捏住嘴的胖鸽子也没有挣扎,一双豆豆眼滴溜溜地看着皎皎。 气了会的皎皎放开它的嘴,手上动作生疏地将奶瓶盖好后抱在自己怀里。 没奶喝的胖鸽子歪了歪头,走上前跳到皎皎的腿上。 胖鸽子雪白的羽毛上有不少血,尚且不知道血代表什么的皎皎伸手戳了戳它的翅膀,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群鸽子道:“怎么不飞呀?” 翼鵤异种的愈合能力非常强大,所以抓了他的人并不怕它翅膀受伤影响以后的飞行力,在它翅膀上横穿了铁丝让它无法飞行。 在中心城,或者说那些更富有的城池,有不少贵族的人热爱养异种来当特别拉风的代步工具。 当然这些一般都是那些性格温和的异种,经过一些科学上的手段,抑制住它们的危险性,拔去爪牙,从小喂养长大让它们成为无害又拉风的代步工具。 这只幼崽时期的翼鵤被抓回来时,抓它的那人遇上了一些麻烦,它趁机跑了出来,拼着翅膀被划成两半的代价,挣脱了铁丝半跑半飞的跑到了这个地方藏在了这里。 此时它的翅膀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又听到了族群的鸣叫,正供着皎皎的手催促他抱自己出去。 “不要。”皎皎推开它的脑袋,板着小脸认真地道:“皎皎等爸爸。” 就在这时仓库门外突然进来了两个男人,一进来一双眼睛就仔细地搜寻着什么。 角落里原本站在皎皎腿上的胖鸽子,突然用嘴掀起了皎皎的衣服钻进了皎皎的衣服里。 13、第 13 章 那两个男人一路问着其他小孩走过来,刚拐过拐角就见这角落坐着两个年龄差有点大的小孩,一个看上去两岁大点,一个十二岁左右。 他们照例询问:“有没有看见这么大一只鸽子?” 察觉到衣服里害怕得哆嗦的鸽子,皎皎捧着奶瓶茫然地眨了眨眼,使劲地仰头去看面前这两个男人。 因为光线和高度的原因皎皎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觉得这两人看上去黑乎乎的有点怕怕。 罗安叔叔说外面有拐小孩的坏人,黑黑的,高高的,会把小孩关起来。 皎皎皱着小眉头,看着面前的两人,费力的思索了会,最终得出结论。 鸽子怕怕,他们坏,拐小孩,不能发现鸽子呀! 想明白这点的皎皎努力吸着肚肚,还用奶瓶放在肚肚前,将鸽子藏得好好的,摇着小脑袋声音软乎地道:“没呀。” 对上小孩眼里迷茫的时候,两人就将视线从小孩身上移开了。实在是这小孩太小,看上去就不像能听懂他们话的。 而且他们是偷偷溜进来的,若是让外面的人发现他们溜进小孩藏身的地方,能把他们两人剁吧剁吧直接倒进下水道。 两人视线从皎皎身上放在一旁的小少年身上,厉声询问了两番,发现这小少年目光发直一点反应都没有后,也猜出了他怕是脑子有点问题。 鸽子身上有伤,按理说两人应该能闻到血腥味,可惜的是这鸽子一路躲避着藏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愈合得不再流血。如今除了羽毛上残留的血迹外,这个仓库并没有其它血迹。 再加上鸽子翅膀上残留的血腥味被浓郁的奶香味遮掩了一二,他们又是刚从外面进来的,被外面浓郁的血腥味一时欺骗了嗅觉,使得他们进仓库后根本闻不到哪若有若无的血味。 两人在旁边的货架和箱子周围寻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后就匆匆离开。 两人走后皎皎憋着的气泄了,竭力吸着的肚子恢复原样,让原本看着也只是有点胖胖的肚子立马鼓出个大包。 他移开手上的奶瓶,掀起衣服伸手戳了戳趴在肚肚上的鸽子:“走啦,没呀。” 躺在皎皎肚子上的鸽子滴溜溜地转动着豆豆眼,还低头啄了啄他的肚子。 皎皎笑了两声后,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捏住鸽子尖尖的嘴,认真这张小脸:“不呀,痒痒。” 鸽子抬起翅尖拍了拍皎皎的小手,还歪着头讨好他。 拒绝了鸽子几次后,皎皎还是用手撑着地面撅着屁股费劲地站了起来。 怀里有只胖鸽子让他从地上站起来时非常的费力,小脸都给憋红了。 “重重。”他戳了戳怀里的鸽子软乎乎地道。 鸽子啄了啄皎皎苍白细弱的手,无声地在说是他太瘦弱。 皎皎抱着胖鸽子朝外走去,可能是怀里的鸽子真的太重,一路上他走的摇摇晃晃,像是刚学会走路的那段时间一样,随时都有种要摔倒的感觉。 身后的小少年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歪头看着他小小的身影。 看着小小的小孩抱着那只不像是鸽子的鸽子摇晃着走出门,站在房屋错落的街道上,垫着脚将手上的鸽子高高捧起,然后放飞。 鸽子振动翅膀的声音传来,黄昏的光线落在鸽子染血的雪白羽毛上,像是渡上了一层金光。 错落的房屋中,寂静的街道上,远处的混乱声隐隐约约传来,黄昏的光芒肆无忌惮地倾泄,站在金灿灿光芒中的小孩正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羽毛。 这一幕印在小少年深绿色的眼眸中,他的视线落在小孩手上的那个沾血的羽毛上,死寂的眼底像是漾开了一丝涟漪。 他轻轻的张开嘴又闭上,仿若泥泞般凝滞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被小孩捡起来了! 门外的皎皎捡起羽毛后抬头一看,发现早已经没有了鸽子的身影,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低头看着手里的羽毛,歪着头想了会后就把羽毛放进肚肚前的衣兜里往回走。 重新走回来的皎皎坐在角落里,还将放在地上的奶瓶拿起来抱进怀里捂着。 脑袋一直随着皎皎动的少年见此,上前蹭到皎皎面前,在皎皎仰头看向他的时候,身子一歪就将头靠在了皎皎的腿上。 “!!!”整个腿都被他脑袋遮没里的皎皎瞪大眼睛,伸手推了推腿上的脑袋:“重重呀。” 双手蜷着膝盖躺在地上的少年睁着深绿色的眼睛发直地看着皎皎,像是听不懂他说什么一样。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相对,皎皎歪了歪头:“你听不啊皎皎说的话吗?” 少年还是没反应,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 盯着他眼睛的皎皎眨了眨眼,费力地动了动自己的小脚道:“腿腿短。” 然后又拍了拍躺在自己腿上的少年的头,一脸认真地道:“头大,给腿腿压没了。” 少年还是没动,甚至闭上了眼睛。 见他闭上眼睛不理自己的皎皎又推了推他的头,没推动后就抱着奶瓶气鼓鼓地抿着唇。 外城,天空之上,那群黑压压的翼鵤犹如来时那般迅速突兀地撤得干干净净。 被遮掩住的光线从天际撒下,高楼之上还没从生死搏杀的惊险中出来的人站在楼顶,愣愣地看向天空落下来的光线。 良久,那些沾染鲜血的脸上浮现出劫后余生的怔然。 已经黄昏了啊! 站在高楼上的殷峥顺手将手上提着用来做武器的翼鵤脊骨丢弃,血液沿着额头滑进右眼,漆黑的眼里翻腾着尤未平息的杀意。 高楼上回过神来的人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投向殷峥的方向,实在是刚刚这人厮杀起来的架势太过骇人,那疯劲看得人心惊胆战的就怕他敌我不分。 似乎是发觉有人偷看,殷峥扭头看去,对上他视线的人纷纷心头一震,忍不住后腿了几步。 这人的右脸,五官冷硬线条锋利,眼眸深邃犹如寒夜,滴滴血液溅到脸上,寸头加上那浑身的气势,简直荷尔蒙爆炸到极点。但是他的左脸有一道从眉骨贯穿到下颌的伤疤,眼睛是无机质的银色,脸上沾染的血显得伤疤越发狰狞,配上那凶悍的气势,简直是恶鬼探头。 左右两边反差极大的脸实在太具有冲击性了,感觉再多看一眼自己可能就要嘎在这人手里。 看到他们反应的殷峥收回视线,转身从高楼走下。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去接皎皎,而是找了个卫生间用水冲去自己身上的血液,又在无人的商店里留下钱拿了套衣服换上,才脚步匆匆地向着仓库走去。 等殷峥找到皎皎时,就看见他正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看着躺在他腿上的人。 殷峥瞥了眼躺在皎皎腿上的人,见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脑子好像还有点问题的小少年,就动手拎住他的后领将他丢开,然后将坐在地上气鼓鼓的皎皎抱了起来。 一落入爸爸怀里皎皎就揉了揉发麻的小腿,然后将一直捂在怀里的奶瓶递给殷峥:“爸爸喝。” 殷峥叼过奶瓶:“饿没?” “饿呀。”皎皎拍了拍肚肚道。 殷峥看了眼他的肚子,敏锐地发现上面有血迹,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伸手掀起那点血迹仔细地看了看又嗅了嗅,发现不是人血后眉头才松开。 他握过皎皎白嫩的小手,拇指摩擦了下他小手指头上的红痕,嗓音低哑道:“血怎么沾上的?” “鸽子。”皎皎摊开手指任由爸爸看,另一只小手在空中比划着,配合着断断续续的话,十分生动地给殷峥讲述了刚才的事。 在听见有两个拐小孩的坏人时,殷峥承认心跳空了一拍,随之而来的是浅浅的后怕。 他垂着眸看向皎皎干净懵懂的眼,抱着他的手紧了紧,难得的有点无措。 他好像总是没有办法在小孩周围竖起高高的墙,将一切对他不好有伤害的人和事物排斥在外。 “爸爸,饿呀。”见殷峥发呆的皎皎小手撑在爸爸的肩膀上,用毛茸茸的头发蹭了蹭殷峥的下巴。 回过神来的殷峥压了压他毛茸茸的头:“带你去吃好吃的。” 话落殷峥就抱着皎皎转身出去。 昨天做晚饭时殷峥尝试了下上午罗安得利教做的几道菜,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最后皎皎和他喝的还是白粥。 虽然小孩对喝白粥没有怨言,但当晚殷峥反思了许久,最后决定以后吃饭都带皎皎出来吃,绝对不能让小孩没有营养。 身后被殷峥丢在一旁的小少年在地上趴了一会,见皎皎他们朝外走后动作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跟在殷峥身后,确切的说是跟在皎皎身后。 察觉到的殷峥回头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 那个小少年在走出仓库门时被匆匆赶回来的保镖拦住。 小少年没有停下脚步,被拦住了还在向前走,保镖们又不敢动他,只一个劲地拦,指挥官曾经发过话,他们是来保护方星桥的,不是来限制他行动的,一切以小少爷意愿为主。 “小少爷,中心城来人了你得回去。” “你父亲派人来接你了。” 保镖们七嘴八舌的劝说,依旧拦不住这个叫做方星桥的小少爷要往前走。 直到最后没办法的保镖们搬出了小少爷的小叔,少年这才陡然停住脚步,只是眼睛还在发直地望着皎皎的方向。 待在爸爸怀里听到动静的皎皎歪头看来,发现被人围着的少年正在望着自己后就抬手挥了挥,嗓音软乎乎地道:“再见。” 漆黑明亮的眼里一点也不见先前被压着腿的不高兴。 小少年依旧目光发直地看着皎皎,似乎并不理解他这动作的含义。 直到皎皎和爸爸即将消失在他视野里时,他才动作凝滞生涩地抬手模仿着皎皎的动作挥了挥手,嗓音艰涩地吐出两个含糊不清像是再见的词。 “……!!!” 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惊住了的保镖们动作一致地僵住,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依旧在挥手的小少爷。 心里的震惊不亚于看见战友在指挥官面前光着腚狂奔,要知道自七年前的那起事后,小少爷就再也没对外界做出过回应。 反应过来的保镖们将消息发给指挥官的同时,扭头狂奔去找刚刚的那两人。 那可是能让小少爷做出回应的人啊,刚刚小少爷还要去找人家呢,可是被他们拦住了。 若是被指挥官知道了,他们已经能预见回军队后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日子了。 14、第 14 章 那几个保镖追上来时殷峥就发现了,他瞥了眼身后熟练地转入小道,没多久就将人远远甩开。 虽说才被异种袭击过,但这种情况在边城还是挺常见的,翼鵤走后短短半个小时撒拉的外城就恢复了秩序,居民们像没事一样继续着自己先前的事,连小孩都又重新在街道上追逐起来。 街道上追逐打闹的小孩在看见被殷峥抱着的皎皎时,都会下意识停下脚步,踮着脚眼睛好奇地盯着被殷峥抱在怀里的他看。 小孩们莫名地很喜欢这个看上去精致白嫩的小弟弟,但又碍于殷峥不敢上前去搭话。 被爸爸抱着的皎皎看见他们盯着自己看后,伸出白嫩的小手摇了摇:“好呀。” 小弟弟好可爱哦! 被打了招呼的墨尔他们下意识地将手里用来打闹的木棍藏在伸手,抬起脏兮兮的小手向皎皎挥了挥,紧张得有点磕巴地道:“你,你好。” 第一次得到回应的皎皎愣了一下,然后笑得眼睛都弯起了,小手拍着爸爸的肩膀指着他们说:“爸爸,啊们说好呀。” 殷峥闻言回头瞥了眼他们,原本盯着皎皎看的墨尔他们见殷峥回头瞬间作鸟兽散,像是有异种在身后追他们一样,跑得飞快,转眼就没了踪影。 “哇哦!”看见这一幕的皎皎惊叹了一声,小手指了指已经没人的身后软乎乎地道:“呼,没啦。” 将人吓怕的殷峥看向皎皎,见他脸上并没有任何失落的神色后,才低声应了句,加快步伐离开。 皎皎没一会就忘记了刚才那一群跑不见了的小朋友,他呆在爸爸怀里,睁着漆黑的大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殷峥看。 黄昏的光线从树荫间洒落在殷峥的脸上,使得他的脸廓忽明忽暗。盯着他看的皎皎看着看着就伸出手轻轻又充满好奇地戳了爸爸的脸,发现软软的后就弯起眼眸笑。 察觉到他动静的殷峥低头看他,也没打断他的动作,任由他在自己脸上作乱。 戳着戳着皎皎就戳到了殷峥脸上的伤疤。 硬硬的一点也不软。 想着皎皎伸手摸上自己的脸,没有摸到那种硬硬的感觉后,又摸了摸殷峥脸上的伤疤。 “爸爸,皎皎没。”他摸着自己的小脸蛋,漆黑懵懂的眼里满是疑惑。 “没有很好。”殷峥看了眼他白嫩的脸,再次道:“没有才漂亮。” 他不希望在皎皎脸上或者身上看见任何一道伤疤,再小的伤疤都不行。 “漂亮呀。”皎皎用小手摸着爸爸脸上的伤疤道:“爸爸漂亮啊。” 皎皎的爸爸是最漂亮的! 感觉着脸上温热的小手,看着小孩明亮眼眸里的认真,殷峥的心无端地抽了下。 这疤是殷峥六岁那年第一次登台打黑拳时留下的,左眼也是在那一次废掉的。当时围观的人都以为他要死了,没想到他却从血泊里爬了起来。 那场黑拳最后是他赢了,满脸满身的血,站在拳台上,仅能看见的漆黑眼眸里没有疼痛的痛苦,也没有即将死亡的恐惧。 人们无法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任何属于人类小孩的情绪,便在那深沉未知的无尽黑暗中,产生了悚然和恐惧。 自那次后他脸上就留下了这么道疤,和那些投在他身上如影随形的恐惧视线。 皎皎不怕他,是因为无法理解这道疤的意义。说很漂亮,是因为年幼的他还没拥有分辨美丑的能力。 想着这些的殷峥没在说话,只是一边加快步伐,一边任由着皎皎好奇地摸着他脸上的伤疤。 没多久殷峥就抱着皎皎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余生私房菜。 这家私房菜是他在问过罗安得利后选定的,听罗安得利说这家的菜口味比较清淡,非常适合小孩。 进了店来到二楼包厢坐下,殷峥接过菜单点了几道菜,发现怀里皎皎好奇地看着菜单的视线后,他就将菜单放低让他也点几道菜。 听懂爸爸话的皎皎板着小脸有模有样地寻视菜单,最终在看到颜色鲜艳方方正正的麻婆豆腐时,小手啪一下按在麻婆豆腐的图片上:“这个。” “嗯,加一道这个。”殷峥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服务员是个清秀的女孩,她看了眼坐在爸爸怀里十分可爱的皎皎,又看了看殷峥,想着大人都没意见的话这个小孩应该是吃得辣的,便说了句:“好的,请稍等。”就转身出去。 这家店上菜上得很快,也或许是刚经历过翼鵤袭城暂时没什么人的原因。 包厢里坐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好奇地够着头看着上来的菜,浓郁的菜香飘来,本就饿了的皎皎被香味一勾,肚子咕噜咕噜地就叫起来。 听到响声的皎皎低头看了眼肚肚,抬头看向爸爸,指着肚子软乎乎地道:“爸爸,皎皎肚肚咕噜咕噜饿。” 店家很细心,还给准备了小孩用的口水兜。 殷峥伸手接过粉色的口水兜给皎皎系上:“想先吃那道菜。” “这道。”饿急了的皎皎伸手指向离得最近的菜。 殷峥看了眼,是一道清蒸鲈鱼。他拿过筷子夹了快鱼腹上的肉,细细挑了刺后喂给皎皎。 张大嘴的皎皎嗷呜一口吃下鱼,从未尝过的味道吃得他眼睛都弯了起来,显然很喜欢。 殷峥见他吃口鱼吃得眼睛都弯起来明显很喜欢后,就又夹了筷鱼肉剔干净了刺味道他的嘴边。 看着面前的鱼肉,又饿又馋的皎皎咽了下口水,用小手将筷子往殷峥的方向推了推,含糊不清道:“爸爸吃,好吃。” 殷峥拿起口水兜擦了下皎皎嘴边流出来的口水。 大半时间都生活在无尽海,每天不是烤肉就是压缩饼干的殷峥看着面前的鱼肉有点疑惑,真这么好吃吗? 他筷子一转将鱼肉放进嘴里,鲜嫩的口感在嘴里蔓延,漆黑的眼眸微微一动,确实很好吃。 难怪小孩馋成这幅模样! 他重新夹了筷鱼肉喂进皎皎嘴里,瞧着他一脸满足的小模样,想着以前确实亏待他了。 …… “遇到了能让星桥给出回应的人?”视频对面的人银发黑眸,眉眼深邃,一丝不苟地穿着军装,气质沉肃内敛,不怒自威,使得隔着视频被他注视着的人也不自觉地感到紧张。 “是的!”视频对面的克罗挺直身板回道。 “人呢?”姬臧问道。 “跟丢了。”克罗和其他几个保镖羞愧地低着头道。 “席舫在撒拉附近出任务,他会来与你们汇合,你们先去查查那是什么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是!” 挂断视频后姬臧坐在椅子,眼里浮现沉思。 遇到了能让星桥主动做出回应的人? 阴谋?还是纯粹的巧合? 思索了会姬臧打开那边发过来的视频,定定地看着视频里挥手的方星桥。 方星桥是他的外甥,他姐姐的孩子。 八年前jt2245悬浮列车在从樊城到中心城的路程中遭遇到了异种袭击,方星桥母子还有方家的天才方远星都在这辆列车里。 当军队赶过去时,现场已经惨不忍睹,一度让许多军士呕吐起来。 残破的悬浮列车里满是黏稠的血液和碎肢肉渣,像是屠宰场般。 军队在列车上翻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仪器上显示的生命迹象,就在他们怀疑仪器是否坏了的时候,一个军士透过尸体被掏空的胸前对上了一双发直的深绿色眼眸。 方星桥蜷缩在一具脊背弓起四肢回蜷,后背被啃食得白骨森森,内脏血液流了一地的尸体怀里。 那具尸体蜷缩在列车的角落里,五指深深地陷入车墙,用自己的身体和车壁将怀里的小孩护得死死的。 蜷缩在尸体怀里才四岁的方星桥睁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眸,透过尸体胸前的漏洞静静地望着他们不哭也不闹,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 军士将方星桥从尸体怀里抱出来时,无论使多大的力都无法掰动这具尸体蜷缩起的四肢和脊背,直到后面出动了五人才终于将小孩从那具尸体里抱出。 被抱出来的瞬间方星桥才嚎哭出声,看着尸体拼命地嘶喊着小叔。 直到那时众人才知道那具看不出模样的尸体,是方家今年刚满二十岁,惊艳绝尘的天才方远星。 那次事件幸存者只有方星桥,但是他精神上出了很大的问题,医院说这是创伤性后遗症。 方远星将他藏进怀里,给了他一种要藏起来的念头,所以小小的方星桥将自己的意识藏了起来,这一藏就是八年。 姬臧将视频关闭,闭着眼深深的谈了口气。 方远星啊,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让人见之难忘的人,凡是见过他的人无不为他的死而惋惜。 那次事件中他或许是有能力逃出来的,但是他选择了将活下去的机会留给尚且才四岁的小侄子。 也不怪方家上上下下对方星桥看不过眼。 ……… 包厢里,吃得一脸满足的皎皎终于吃到了他拍手点的那道麻婆豆腐,一口豆腐入嘴,火辣辣的感觉从嘴里传来,原本弯弯的眼眸瞬间瞪圆。 从来没吃过辣椒的皎皎被辣哭了,正眼眶红红地靠在殷峥怀里抱着装了水的奶瓶恹恹地喝着,缓了许久都没缓过劲来。 殷峥轻拍着皎皎的背,目光不善地落在桌上的那盘麻婆豆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耳尖动了动的殷峥扭头看过去:“进来。” 门被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从未见过的男子和那个小少年。 “晚上好,有点事要打扰一下。”席舫笑眯眯地道。 15、第 15 章 听见声音的皎皎在爸爸怀里扭过身看来,看见方星桥时他眨了眨眼,抬起小手挥了挥,含着奶嘴的嘴里模糊不清地冒出两个字:“好呀。” 好漂亮的小孩! 这是席舫在看见面前这个捧着奶瓶好奇懵懂地看着他的小孩时,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蓬松的黑发零散在饱满的额头上,乌黑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漆黑纯净的眼眸,他像是刚哭过,眼周围染上了一抹淡红,在白嫩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仔细打量着皎皎的席舫,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极强的视线,他抬眼望去对上了殷峥不善的视线。 军人! 几乎是在目光对上席舫视线的瞬间,殷峥心里就下意识地给出了这么个结论。 这是一种根植于灵魂的熟悉,殷峥也不明白从何而来。 他将怀里的皎皎往一旁藏了藏,目光在席航看似懒散却挺直的脊背上停留,又落在他的姿势和站位上。 那是一个随时能调动全身爆发力的姿势和绝佳的攻击站位上。 想着这些的殷峥把视线移到席舫身旁的小少年身上。 是为了他来的? 短短一天之内遇见三次,他可不认为是巧合,就算前两次是巧合,这一次……也应该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且原因就在这个小少年身上。 被爸爸往怀里藏了藏的皎皎也没有继续回头去看,而是抱着奶瓶咂吧得起劲,试图压下嘴里还没消去的火辣感。 听着皎皎咂吧奶嘴的声音,殷峥头也没回地从桌上勺了点蛋羹,准确地喂到他嘴里。 殷峥刚刚从网上查了,吃点蛋羹或许能压下小孩嘴里的辣感。 一边喂他还一边抱着皎皎往左边挪了个位置,这是一个看上十分突兀又平常的举动,却让席舫的绝佳站位没有了任何优势。 包厢里的菜香顺着风势扑了一脸,席舫依旧笑眯着眼,听着里面那小孩嗷呜一口吃下蛋羹的声音,内心的警惕却已达到巅峰,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男人,比他以往遇到的任何人都要来得危险。 那种从内而外的凶悍和极强的攻击感,让正面他的人产生一种皮肤被割裂的错觉。 就在两人无声对峙时,站在席舫身旁的方星桥动了,他上前绕过殷峥,走到了被他抱在怀里的皎皎面前。 方星桥盯着眼前的小孩看了许久,然后目光定在皎皎发红的眼眶上,过了大概有一分钟左右,他突然动作涩滞地抬起手摸向皎皎的眼尾。 殷峥抬手拦住了他的举动,侧头瞥了眼仍站在门口的席舫:“看好你的人。” “别这么冷漠,他只是一个小孩。”席舫掩饰住内心的惊讶与激动,上前拉开椅子坐在桌前,笑眯着眼道:“他四岁的时候出了点事,在心理上造成了问题,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外界的刺激没有反应,家里的人一直为此事很着急。” “就在不久前他突然对外界做出了回应,激动之下就难免想看看这是不是偶然。但他依旧对我们没有回应,所以我们就想他是不是对特定的人才有反应,就查了查他先前遇到过的人。对于这点我们感到很冒昧,希望你不要介意。”对上殷峥冰冷且毫无波动的目光,席舫突然想到以往在网上摸鱼时看到的一句话。 遇到有小孩的人,你夸他的孩子比夸他本人还有用。 于是他的目光看向殷峥怀里的皎皎,语气十分真诚地道:“你家小孩可真漂亮,看着就让人稀罕。” 不同于以往的昧着良心硬夸,他这次是摸着良心,发自内心地夸出口的。 这小孩确实很漂亮,让他看着就心生好感。 席舫这句话出口,殷峥果然有了反应。 只不过那反应并不是席舫想要的,他眼睁睁地看着殷峥眼里的警惕上升了两个档次,还将他怀里的小孩又往怀里拢了拢,同时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 网上荼毒害人啊! 席舫感叹道。 殷峥一边提防着席舫,一边还不忘给皎皎喂吃的。 站在一旁的方星桥目光直直地看着嗷呜嗷呜吃东西的皎皎,泥泞般的思维艰难地运转着。然后他就在殷峥目光落在席舫身上,夹了筷菜送给怀里的皎皎时,走上前嗷呜一口将筷子含进嘴里。 张大嘴等着投喂的皎皎眼睛咻地一下瞪圆:“……” 坐在斜对面絮絮叨叨说着一些话,企图降低殷峥警惕却正好看见这一幕的席舫:“……” 察觉到不对扭头看来的殷峥把筷子从方星桥嘴里拔出来,重新换了双筷子后看向坐在斜对面的席舫。 这就是你说的对外界刺激没有反应? 席舫沉默,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尴尬。 按理说方星桥主动做出了反应他是该替指挥官高兴的,但问题是他做出来的反应是抢人家小孩吃的,抢的还是一个看上去才两岁大点的小孩。 想到这点席舫又有点难受,方星桥小时候的精神力很强,身体对异种肉的耐受力也很高。 若是没有八年前的那件事,他这个年纪在军校附属中学里能引来多少小姑娘送早餐。 方姬两家的家世也足够他在中心城大多人面前横着走。 以他的性子狂妄也好,骄傲也好,都不该是如今这样傻乎呆愣的去抢一个小孩食物的样子。 被抢了爸爸喂过来的食物,皎皎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他气呼呼地从爸爸怀里站起来,撑着桌面垫着脚尖拿了一个勺子递给方星桥:“你自己吃,不抢皎皎的。” 方星桥动作僵硬地接过勺子,扭头看了看桌面上的菜,又看了看皎皎,歪着头艰难地想了会,才动作缓慢地从桌子上勺了勺蛋羹,然后转身塞进皎皎张大等着投喂的嘴里。 突然被塞了好大一口蛋羹的皎皎,一边费力地咀嚼这嘴里的蛋羹,一边茫然地看着殷峥筷子上的菜,想不明白自己嘴里明明都有吃的了,爸爸筷子上的菜为什么还在。 夹着菜已经放到皎皎嘴边,却看着他突然被糊了一嘴蛋羹的殷峥诡异地沉默了下。 他眼神警告地瞥了眼斜对面笑容中带点错愕的席舫,才掀起皎皎胸前粉色的口水兜将他嘴边的蛋羹擦干净。 这边被警告了的席舫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了勺了蛋羹准备继续喂的方星桥,语气带笑地道:“小祖宗你这样是容易被打的。” 方星桥对他的话没反应,只是看着手上被拦住的蛋羹发呆。 有了席舫拦住方星桥,殷峥和皎皎的这顿饭终于得以顺畅的吃完。 吃完饭结了账,殷峥抱起皎皎离开。 席舫也没有上前拦住他们,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男人不好惹。既然已经确定了源头,有了希望,那接下来的一切也就不必急于求成,反而越稳越好。 从饭店出来天空的颜色已接近墨蓝,两三颗星子在夜空中闪耀,皎皎趴在爸爸怀里,同从饭店出来没再跟着他们的方星桥挥手。 方星桥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席舫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旁边的广场上传来小孩的追逐声和少年们踩着飞板在低空中耍酷的欢呼声,泉水从中央的喷泉中喷出,卖气球的老头坐在竹编的小凳子,凳子上还绑着大把的气球。 没卖出气球的老头起身拿起凳子打算换个地方卖,却被不怎么平整的地面绊得摔了一跤,手中的气球立马带着竹编的小凳子自由地飞向天空。 老头忙不急地爬起来,嘴里高声呼唤着:“气球,我的气球!” “哎呀!”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皎皎仰头看着带着凳子飞向天空的气球,小小地惊呼了声。 殷峥看了眼皎皎,又看了眼那一瘸一拐的老头。 退了半步蓄力后,抱着皎皎猛地往前跑去,几个助跑后陡然跳起,过于高大的身型并没有影响他的跳跃能力,反而在跃至半空时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跃至半空的殷峥长臂一伸,抓住了即将飞走的凳子,从空中落下时连带着气球一同拽了下来。 将气球还给哆哆嗦嗦感谢的老头后,殷峥拒绝了他要给的钱,反而从气球中选了一个看上去很可爱的兔子气球,递给了怀里眼神亮晶晶拍着小手一个劲说爸爸厉害的皎皎。 今天因为突发的事件没买到玩具,先给气球补偿补偿,其余的明天再来买。 “不呀。”第一次对爸爸递来的东西表示拒绝的皎皎,将小手背在身后摇头道:“皎皎不飞呀。” 显然是因为刚才看见气球带着竹编的小凳子飞向天空的一幕,转而怕自己也被带着飞走。 “飞不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罗安得利,从殷峥手上拿过气球拴在皎皎背后背着的奶瓶上:“这气球还没你大呢,怎么可能把你带飞。” 这样说着的罗安得利突然停顿了下,他看了眼气球,又看了眼对气球投去好奇眼神的皎皎,突然想到了个绝妙的注意。 不远处依旧站在饭店门口眼神发直的方星桥,看着远处好奇地打量着背后气球的皎皎,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缓慢僵硬地抬起手挥了挥。 席舫将他的举动录下来发给指挥官,看了眼已经看不见身影的人,牵起方星桥离开。 回到住处后殷峥给皎皎洗了个澡。 早在一个星期前殷峥就尝试着给皎皎洗过澡了,虽然过程有点提心吊胆,但最终还是没出现他最担心的场景。 洗得白嫩嫩的皎皎穿着米白色的睡衣在床上打了两个滚,被深蓝色的床褥一衬,越发的像个圆滚滚的糯米团子。 “爸爸快上来。”成功滚到枕头边的皎皎小手啪啪啪地拍打着枕头,催促着殷峥上来陪他睡觉。 殷峥擦干头发,没处理身上被水浸得发白的伤就躺上了床。 他一躺上床,等待许久的皎皎就自动滚进他的怀里,一双漆黑的大眼笑得弯弯的。 殷峥垂眸看着他,抬手轻拍着他的背,等他睡着了后方才闭上眼。 翌日一早,罗安得利就拽着两个直径三米的巨大气球,隔着墙向里面的殷峥喊了几声,得了允许后翻墙跃了进来。 对上殷峥不善的目光,罗安得利摊了摊手,没办法,这气球太大了,走门根本进不来。 院子里的皎皎仰头看着罗安得利手里巨大的气球,又看了看自己身后奶瓶上的小气球,抬脚就往客厅里跑,迫不及待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爸爸:“大呀。” 罗安得利伸手勾住他身后的奶瓶,十分轻易地将往前冲的他拎了回来。 “先别跑,有个好玩的。”说着他将手里的气球拴在皎皎的奶瓶上。 拴好后一松手,皎皎就被气球的浮力带离了地面。 皎皎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慌张地划了划四肢,小奶音提高地向着客厅的方向喊:“爸爸,皎皎飞走啦。” “噗嗤。”罗安得利看着在空中划得像只小乌龟的皎皎不由笑出声来。 气球的浮力并不足够,只能将皎皎带离地面一米左右的高度,这是罗安得利早早算好的。 他蹲下身拽住皎皎的脚,讲他从空中拽到地上,然后在皎皎小小的松了口气后放开手。 惊慌的小奶音立马又飚出来:“又飞飞啦!” 罗安得利再度拉住他的脚将他从空中拽下来,然后又放开。 几次过后已经不害怕的皎皎鼓着脸气呼呼地看向罗安得利:“坏。” 罗安得利捏了捏他的小手,牵着他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这不挺好玩的嘛?你看,这下出门你就可以牵你爸爸的手了,不用扯裤脚了。” 飘在半空的皎皎看了眼牵着他的罗安得利手,又看了看客厅的方向,然后丢开罗安得利的手,划拉着四肢就要往客厅那边挪去。 被丢开手的罗安得利笑眯眯地捏住皎皎背后的衣角。 看着像是小乌龟一样使劲划拉着四肢却没办法挪动一步的皎皎,他还操控着终端给两人拍了个合照。 从客厅里出来的殷峥看见浮在半空中的皎皎先是一愣,然后在看见罗安得利拍照的举动时,莫名有点意动。 “爸爸,他坏。”看见爸爸的皎皎伸手指了指罗安得利。 殷峥上前拉着皎皎的小手,操纵着从终端里飞出来的米粒大小的摄影机给两人拍了张照,才将皎皎放下来吃早点。 吃完早饭后皎皎迫不及待地跑到气球面前让爸爸给他栓在身后的奶瓶上,他要拉着爸爸的手逛街,这样就不担心爸爸走丢了。 16、第 16 章 嘈杂的混乱区街道上出现了很是引人注目的一幕,一个被气球带着飘在低空的小孩,一个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诠释着凶悍不善,却为了方便小孩握着自己的手指而微弯着腰的男人。 阳光,气球,小孩,男人,组合起来十分童趣而具有温馨的一幕。 但是……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忍不住频繁地揉搓着眼睛,几次怀疑自己是否被这早晨不甚热烈的阳光给晒晕了。 这人怎么看上去那么像殷峥?! 虽然经过一夜大家对他捡了个小孩回去养的这件事有了点心理准备,但是对于他这副溺爱小孩,陪着小孩瞎闹的模样还是有点接受不能。 车辆行驶过路面和巷子里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交杂着,一时间众人都有点分裂了,难以把眼前的这个殷峥和以往那个,凶戾且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怪物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们一致认为自己是被早晨的太阳给晒晕出现了幻觉。 今年的夏日是比起往年来还要毒辣不少,只是没想到连早晨的日光都具有如此威力! 走在路上的殷峥并没有理会周围的视线和那些自欺欺人的嘀咕声,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地放在皎皎身上,准备他一有什么不舒服就将他放下来。 第一次以这个角度上街的皎皎很是兴奋,一边紧张得用白嫩的小手紧紧握着殷峥的手指,一边还高兴地在空中捣腾了两下小短腿。 皎皎仰头望向殷峥时,还用手上下振动着模仿着鸽子扇动翅膀的模样,软乎乎的嗓音是藏不住的高兴:“爸爸,皎皎飞飞呢。” 殷峥伸手在奶瓶背带的地方试了试,见能轻易地放进一根手指后,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勒不勒?” 出门前殷峥怕长久吊在空中,皎皎会被奶瓶上的背带勒得难受,就用海绵包裹了一下背带,但还是有点不放心。 这种不放心对殷峥来说还是挺新奇的。 “不勒。”皎皎摇了摇头,垂下的小脑袋瓜有点失落,另一只小手不自觉地抠了抠衣角。 非常在乎爸爸的皎皎其实隐约能感觉到,每次他喊爸爸时,殷峥都下意识回避,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他。 皎皎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心里自觉地给爸爸找了个理由,应该是他和爸爸还没有很熟悉很熟悉,等他们很熟悉很熟悉的时候,爸爸就会回应他了。 想明白的他抬起小脑袋,给了盯着他看的殷峥一个弯弯的笑容:“爸爸好。” 殷峥眼里闪过思绪,他怎么觉得刚刚小孩有点失落? 想不明白的他看向眉眼弯弯的皎皎,又觉得应该是他感觉错了。 他一向对情感这方面理解不来,那么对皎皎的情绪判断不到位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样想着的殷峥由着皎皎握着自己的手,带着他朝着外城的方向走去。 一大一小刚从混乱区走到外城时,就遇上了方星桥和席舫两人。 被席舫牵着的方星桥看了看飘在空中的皎皎,又顺着线看到了上方的巨型气球。 晦涩的脑袋里突然闪过昨天远远看到的凳子被气球带着飞向高空的一幕。 一直被牵着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行走的方星桥突然丢开席舫的手走上前。 被丢开手的席舫掩下心里的那点诧异,笑眯眯地站在原地,打算看看第一次主动做出反应的方星桥会做些什么。 站在皎皎身前的殷峥目光落在方星桥身上,想起昨天皎皎连续两次和他打招呼的样子,便默认了他的靠近。 他不需要朋友,但是罗安得利说了,皎皎的性格有点太安静了,需要多点朋友才会活泼开朗起来。 想着这点,殷峥也只是打量了方星桥一眼,确认没威胁后就没拦他。 正低头在兜兜里找着什么的皎皎发现了走上前的方星桥,再次见到熟悉的人,他不禁弯了弯眼眸,挥着小手软乎乎地打招呼:“好呀。” 一阵风吹过,空中的皎皎摇晃了两下,被打了招呼停下脚步的方星桥看见这一幕就又往前了几步,然后伸手拉住皎皎的脚就开始往下拽。 方星桥虽然心理上出了问题看上去有点不太正常,但是姬家抱着这个外甥未来某日会恢复正常的想法,一直将人往机甲师的方向喂养,什么异种肉啊,异核呀都往他身上使。 所以十二岁的方星桥力道还是大的,轻易的就将飘在空中的皎皎给拽了下来。 来往的车辆和人声十分嘈杂,突然被拽到地面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他看向蹲在面前还在按着他的脚怕他飞上天空的方星桥,软乎乎地问:“你为什么把皎皎拉下来啊?” 方星桥没有反应,依旧牢牢地按住他的脚。 “他应该是怕你飞走。”一旁的席舫走上来笑眯眯地道。 听见他话的皎皎仰头看向空中的气球,又低头看着按着他脚的方星桥歪着头思索了会。 明白过来他是在担心自己飞走后,皎皎就不气了,他蹲下身仰头看着方星桥的脸,奶乎乎的小脸充斥着一股让人稀罕的认真劲:“不飞走,爸爸在,爸爸拉着皎皎。” 方星桥眼神发直地盯着蹲下身来和他说话的皎皎,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反正按着他脚的手一直不松开。 得不到反应的皎皎以为他听不懂自己的话,他将小手放在膝盖上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然后仰着嫩乎乎的小脸向殷峥伸出手道:“爸爸,气球不要,要抱抱。” 一直担心气球浮力勒着他的殷峥闻言蹲下身,伸手将方星桥拎开的同时用手按着皎皎的头防止他飘起来。 气球线被解开的瞬间,两只巨大的气球猛然向天空飞去。 靠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望着天空下飞走的气球,抬起小手和气球道别:“再见。” 殷峥目光落在怀里傻乎乎地和气球道别的皎皎脸上,感受着怀里软软的身子,心里从出门起就一直存在的那点不得劲突然烟消云散。 他抱着怀里的皎皎大步向利多商城的方向走去,打算补齐昨天没买的玩具。 身后席舫牵着方星桥一直跟着他们。 ………… 利多商城的三楼有一片专门划出来给小朋友们玩耍的地方,为了小孩们摔不疼,地面专门给铺了彩色的泡沫垫。 在其他小孩追逐打闹的嘈杂声中,皎皎正坐在地面上聚精会神地和方星桥搭积木,当然多数时候是他搭,方星桥很久才能搭上一块,还经常掌握不住力道把皎皎已经搭得高高的积木碰倒。 不过皎皎也不生气,将散落的积木捡回来重头开始搭。 手上拿着块积木的方星桥眼光直勾勾地看着皎皎搭积木时的侧脸,脑海里突然断断续续地闪过一个同样陪他搭积木的模糊身影。 “小叔。”坐在一旁许久没动的方星桥突然对着专心搭积木的皎皎喊到。 “嗯?”没听清的皎皎眼里带着疑惑地看过来。 见他看过来的方星桥握着积木挪到他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喊道:“小叔。” “!!”正在搭积木的皎皎茫然了。 不明白小叔代表着什么的皎皎,理所当然地将它理解成了叔叔的意思。 皎皎是叔叔了吗? 他歪着小脑袋,想像了下罗安叔叔的身高,又看了眼自己的小短腿,怎么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变成叔叔了? “小叔。”见皎皎不理他,方星桥就像小时候一样将头埋进皎皎怀里撒娇地蹭了蹭。 被蹭了个仰到的皎皎懵圈地躺在地上。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小孩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的皎皎也抿嘴笑,有点高兴地晃了晃小脑袋。 皎皎是叔叔了哎! 高兴的皎皎看向躺在他腿上的方星桥也没像上次一样伸手去推,而是颇有点叔叔样的从兜兜里掏了颗爸爸新买的糖给方星桥。 躺在他腿上的方星桥接过糖,深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执拗地喊着:“小叔。” “哎。”皎皎稚嫩地应了声,高兴地用小手拍了拍他的头催促道:“起来搭积木啦。”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方星桥发直的眼里落下。 见此皎皎咻地一下收回手,以为是自己拍疼他的头,还连忙从兜兜里又翻出颗糖,剥开糖衣塞进他嘴里,软乎乎的嗓音里带着点心虚:“吃了糖就不许哭啦。 嘴里含着糖的方星桥坐起来,乖巧地在一旁给他递积木,从始至终一双深绿的眼都牢牢地盯在皎皎身上,时不时的还要喊上一声:“小叔。” “嗯。”皎皎稚嫩的声音应得十分响亮。 一旁被席舫叫过来的殷峥目光时不时地落在皎皎身上,先前在方星桥将皎皎蹭倒的时候差点就冲了上去。 那架势要不是皎皎起来得快,方星桥怕是已经被殷峥提溜着领子扔一边去了。 见此席舫笑了笑道:“你很喜欢那个小孩,为什么不去办收养手续将他上在你的户籍上呢?” 一针见血的话让殷峥的目光收回来落在他的身上。 面对着殷峥不善的目光,席舫继续道:“我们查过你的事,你从小情感就接近于无,那个小孩是目前唯一能让你情绪上出现波动的人,因此你很珍视他。” “但你觉得自己无法照顾好他,所以一直不肯去办收养手续,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找到靠谱且对小孩十分好的养父母。” “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啊!”席舫感叹着目光落在殷峥的脸上。 殷峥这样的人,其实很容易让人猜测到他的所思所想。 因为他不知恐惧,不曾畏惧,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明目张胆,不曾掩藏。 更因为他曾在情感上一片空白,犹如一张白纸,任何墨滴落在上都如此显眼,所以殷峥的内心只要出现波动,情绪就会清晰地展现在脸上,肢体上。 “小少爷是中心城方家的儿子,姬家的外甥。”席舫继续道:“从某一种方面来说他和你很像。比如外界一切刺激都无法激起你们情绪上的波动。比如你们都会被那个小孩轻易地带动情绪。” “但是你无法给小孩一个足够安全优异的生活,无法给小孩一个足够光明的未来。而这些我们都能给,无论是安全优异富足的生活,充足的资源,慈爱的父母,还是光明的前途,姬家都能给到。” “所以你能否将小孩交给我们?反正你不是也想为小孩找一个足够优秀的养父母吗?”席舫笑道。 远处小孩哭闹争吵的声音传来,面上维持着笑容的席舫手不自觉地摩挲了下手里的咖啡,放在桌下的脚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眼前的男人神色沉郁,仅剩的右眼中浮现出一种凶悍到极点的狠戾...仿佛珍宝被窥视的恶龙,浑身的气息暴戾到他都忍不住有点发悚。 香味浓郁的咖啡味萦绕在鼻尖,也无法安抚席舫发紧的心,有一瞬间他以为眼前的人会出手。 也终于明白打听到的消息里,外城凡事知道殷峥的人,为何都表现得如此恐惧排斥。 远处正在为自己成为了叔叔而高兴的皎皎突然抬起头,直愣愣地望着不远处的殷峥。 爸爸他,好像很难过! 察觉到这点的皎皎立马着急地用手撑着地面爬起来,哒哒哒地就往这边跑,稚嫩的声音着急地唤着:“爸爸,爸爸。” 17、第 17 章 几乎是在皎皎喊第一声爸爸时,殷峥就听到了那着急的小奶音,他立即站起,大步向前蹲下身将跑得跌跌撞撞的皎皎抱入怀里。 “谁欺负你了?”以为皎皎被欺负了的殷峥抱起他,尽管已竭力压制被席舫激起的狠戾,但询问出口的语气依旧带上了十足的凶悍。 “没欺负。”着急安慰爸爸的皎皎靠在殷峥怀里,努力张大手也只给了殷峥一个不伦不类的拥抱:“爸爸难受,皎皎着急。” 皎皎语气软软的带着着急,仰头望着殷峥的干净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垂眸对上他视线的殷峥,浑身那股压抑不下的暴戾突然一缓。 皎皎用脸蹭了蹭殷峥的心口,小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胸口,那节奏混合着殷峥强劲有力的心跳,恍惚像是透过了骨肉落在了心脏上。 “皎皎在,爸爸难过皎皎就哄哄,安慰,然后就不难受啦。” “爸爸不怕,谁欺负你,皎皎就去打他……” 想象了下爸爸被别人欺负的样子,嘴里有模有样哄着要去打人的皎皎,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带上了哭腔。 他趴在殷峥的怀里瘪了瘪小嘴,鼻子酸涩得不行的同时,还用小手撑着自己发红的眼眶不让自己哭,小奶音带上了十分明显的哭腔:“不欺负爸爸呀……” 莫名被维护安慰了一顿的殷峥下意识紧了紧手臂,将趴在他胸腔的小身影往里藏了藏。 他低头看着嘴瘪得像是小鸭子的皎皎,不由伸手捏住他的嘴,:“要哭不哭的样子真丑。” 被捏住嘴的皎皎歪了下头,黑葡萄般的眼里还洇湿着水雾,感觉到殷峥心情稍好了点的他含糊不清地道:“皎皎丑,爸爸啊不呀受了?啊皎皎很丑……” 说完他还肯定般点了两下头。 殷峥见此直接按住皎皎的小脑袋将往怀里藏,像是恶龙藏着宝藏般不让人看见,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席舫牵着方星桥跟上时被他警告地瞪了一眼,眼里尚还未退下去的狠戾硬生生让席舫停住了脚步。 他的直觉告诉他,若他还继续跟上去的话,这头恶龙是会出手的。 也难怪,那小孩确实可爱得让人稀罕! 席舫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心里感叹。 ………… 回到家里的皎皎正坐在客厅玩新买回来的玩具,边玩边心不在焉地看着门外。 皎皎的小脑袋里藏着一件事,知道自己还小打不了人的他打算找罗安叔叔告状,把有人欺负爸爸的事告诉罗安叔叔,让罗安叔叔给爸爸出气。 米白色的板子上不断地有地鼠冒出头来偷粮食,心里惦记着事的皎皎拿着锤子一个地鼠都没打着,还被嘲笑了一番。 他气呼呼地鼓着白嫩的小脸,小锤挥得嘣嘣作响。 黑市里从手下那得知皎皎他们回来的罗安得利,将忙活了大上午的事一扔,就向着永巷走去。 他迫不及待地要去逗一逗香香软软的皎皎,来抚慰一下自己这惨遭各种杂事摧残的心灵。 这边罗安得利刚跨进门,那边坐在客厅里的皎皎就一骨碌地爬起来,拖着自己的地鼠板和小锤子交给殷峥后,就拉住即将跨入客厅的罗安得利的裤腿将他往一边扯。 “?”罗安得利看了眼被抛弃的殷峥,又看了眼扯着自己裤腿的皎皎。 皎皎居然在殷峥和他之间选择了他? 惊讶极了的罗安得利,被内心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十分配合地跟着皎皎走到院子里的角落。 走到院子角落的皎皎蹲下身,抬手示意罗安得利也蹲下来。 顺着他意思蹲下来的罗安得利看着招手示意他俯耳过来的皎皎,诡异地沉默了下。 怎么说呢,一个还没人膝盖高的小孩蹲下有多小你知道吗? 这高度让他俯耳过去简直是难为人,所以罗安得利沉默了会后直接伸手将蹲在地上的皎皎端到自己怀里:“说吧,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 皎皎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从肚肚前的兜兜里开始掏糖,反复掏了好几次,将新买的糖都掏出来放在罗安得利手上后,才拢着嘴向罗安得利悄悄地告状。 “…………” 就你爸那彪悍的战斗力,和二话不说就动手的性格,这外城谁欺负得了他? 虽然是这么想,但罗安得利并没有这么说,他看着手里五彩的小糖山,又看了看皎皎眼巴巴的眼神,一边心里吐槽着殷峥做了什么让小孩这么不安,一边颔首应了下来。 没办法,小孩都用糖来贿赂他了,总不能不答应吧! 得到答应的皎皎从他怀里下来后,忍不住高兴地围着罗安得利转了一圈,黑葡萄般的眼眸亮晶晶的,小奶音软乎乎地道:“罗安叔叔好。” 被萌了个仰倒的罗安得利不由翘了翘嘴角。 这么会卖萌,难怪殷峥将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他弯腰捏了捏皎皎软乎乎的脸,起身时抬眼瞥了眼客厅窗户的方向。 站在窗户旁一直看着这边的殷峥,眼神落在罗安得利刚刚捏过皎皎脸的手上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他洗过手没? 夜晚,华光初上,虫鸣声伴随着野猫捕食的声音交织着成为夏日夜晚的特色。 在这些声音中躺在床上的殷峥看着蜷缩在他怀里的皎皎,脑海里不由闪过白天席舫说的那些话。 “你无法给小孩一个足够安全优异的生活,无法给小孩一个足够光明的未来。而这些我们都能给,无论是安全优异富足的生活,充足的资源,慈爱的父母,还是光明的前途,姬家都能给到。” 优异安全的生活,充足的资源,光明的未来。 这些他都无法给皎皎吗? 他思考着这些久久未睡。 ……… 清晨的日光晃悠悠地洒落下来,偶尔开过的汽车留下尾气,各种骂骂咧咧的嘈杂声中,混乱区里的人和随处蹲坐着的野孩子们不由将目光投向走在街道上的两个生面孔上。 他们的眼睛或眯起或闪烁着,里面无一不蕴含着打量,计算,贪婪等情绪。 察觉到这些视线的席舫笑眯眯地挨个回视了去,周围那些打量的视线纷纷收了回去。 不是个善茬! 这是混乱区的人给初入混乱区的席舫的评价。 席舫的视线在这些混乱没有秩序的人身上和那些野孩子身上扫过,嘴角微勾地牵着方星桥一路来到永巷,目光明确地向着殷峥的小院走去。 今天一早殷峥就去无尽海狩猎了,罗安得利此时正陪着皎皎打地鼠。 这打地鼠是殷峥昨天给皎皎买回来的玩具,薄薄的一块板子,打开开关后就会有虚拟的地鼠从板子里冒出来抢食物吃,需要用锤子敲中它们的脑袋才能保住食物。 皎皎的笑声和偶尔的气恼声伴随着罗安得利的逗弄声飘荡在院子里。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罗安得利收回打地鼠的手扭头看向门外。 他揉了揉皎皎被他弄得炸毛的头:“你继续玩,我去找找乐子。” “哦。”皎皎点了点头,继续匆忙地敲着地鼠守护自己的粮食。 罗安得利并没有开门,他翻上了墙,蹲在墙上够头看到了正在敲门的席舫,抬手招呼了声:“这呢。” 席舫停下敲门的手扭头看去,见是一个陌生人不由眯了眯眼。 吊儿郎当的罗安得利朝他点了点头:“有事?” “我找殷峥。”席舫道。 “他呀,在无尽海呢。”说完这句话罗安得利拍拍手从墙上跳了回去,并没有再搭理门外两人的意思。 席舫见此牵着方星桥向来路走去,非常的有意思,他们调查的时候居然没查到殷峥身旁有这么一个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殷峥都会去无尽海狩猎异种,回来时还会拎两只鸠鸠回来,抱着皎皎去余生私房菜,将鸠鸠交给人处理了做给皎皎吃。 代价是一颗鸠鸠的异核。 罗安得利知道后是一脸的暴殄天物,要知道一颗四级异核都够买下半个余生私房菜了。 好在后来殷峥说了只会给这么一颗异核,以后他们的饭菜余生私房菜都包了,还管送菜上门。 不然罗安得利就要给皎皎讲讲他爸爸是如何如何一个败家子了。 五天后殷峥抱着皎皎来到外城办收养手续的地方,进去之前他看着怀里的皎皎道:“办了收养手续你就不能换爸爸了,只能有我这一个爸爸。” 殷峥这几天一直在想,是否要将皎皎交给席舫,诚然他说的很对,他们能给皎皎他给不了的生活和未来。 但他内心那浅薄的情感缠绕上四面八方,犹如割不断的丝线缠绕着他的理智,不断地汹涌地让他自私这么一回。 最终,殷峥心里那浅薄的情感更胜一筹。 其实对于一个曾经没有情感的人,再浅薄的情感都犹如烈火烹油,只要一出现所有的理智都得俯首。 所以殷峥他不想放皎皎离开了,皎皎叫了他爸爸,就该是他的小孩。 至于皎皎的未来,皎皎的生活,他都会一力扛起。 他会给皎皎一个足够优异的生活,也会给皎皎一个足够光明的未来。 下了决定的殷峥抱着皎皎来到办收养手续的地方,对上皎皎懵懂干净的眼眸时却又有了那么点犹豫。 “爸爸,只要爸爸一个爸爸。”听到他问话的皎皎抓紧殷峥胸前的衣服,漆黑的眼眸里难得地浮现股坚定:“皎皎只要爸爸,其他的都不要。” 说完他小手一挥指向大门,小奶音气势汹汹地道:“办收养啊!” 殷峥见此眼里浮过意思笑意,揉了揉皎皎圆圆的后脑勺,抬步走了进去。 一个小时后,从门里出来的殷峥目光发沉。 办理收养手续的人说他不符合收养条件,并且记录下了皎皎的情况,说会为他重新寻找符合收养条件的父母。 从天网上搜过收养条件的殷峥知道,在边城这种地方自己是达到甚至远超收养条件的。 埋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眼眶发红,他听懂了那些人说要给他重新找个爸爸的话。 皎皎抓紧殷峥的衣服,漆黑的大眼里含着水汽,小奶音带着哭腔道:“皎皎不要其他爸爸。” “只要爸爸一个爸爸。” “嗯,你只能有我一个爸爸。”殷峥说着收紧手臂将皎皎往怀里藏了藏。 他绝对不会让人从他手里抢走皎皎的! 这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18、第 18 章 午时的阳光毫无遮拦地从高空落下,滚烫的地面,扬起的灰尘,还有不断地蝉鸣声都让人越觉燥热 “你一大早带着皎皎去哪?” 早上闲来无事准备来窜下门,结果没事先打听好消息,只能蹲在院子门口等人的罗安得利此时已经被晒蔫了,老远看见殷峥的身影就忍不住扯着嗓子喊。 “啧,怎么还哭鼻子了呢?”随着殷峥的走进,从门口站起来的罗安得利目光就落在了皎皎泛红的眼圈周围。 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吸了吸鼻子,软软的嗓音中还带了点鼻音:“没哭鼻子。” “没哭鼻子?我不信。”罗安得利凑上前点了点他的鼻尖:“瞧这红红的小鼻子和眼眶,明明就是哭了。是不是你爸爸欺负你了?我帮你收拾他。” “没。”一听他要收拾爸爸,皎皎立马提高小奶音,两只小手连忙捂住泛红的眼眶和鼻尖,闷闷地道:“爸爸没欺负皎皎。” 怕闷着他的殷峥将皎皎的手从鼻子和眼睛上拿下来,瞥了眼罗安得利后就抱着皎皎往里走去。 被警告了的罗安得利依旧胆大的跟在他旁边,不亦乐乎地逗弄着皎皎:“那你哭什么??” “坏人说要给皎皎换个爸爸。”说着皎皎又瘪起了嘴,配上还在泛红的眼眶看上去委屈得不行。 “哟,给你换爸爸的人就是坏人呀?” “嗯嗯。”他十分用力地点头,用力到身子都不由朝前扑去,还坚持要说:“大大的坏人。” 罗安得利见此嘴角明显往上翘起,被烈日晒出的那股子烦躁烟消云散。 殷峥扶住皎皎往前倾的身子,将他放在沙发上后走向厨房泡奶粉。 殷峥走后罗安得利上前坐在皎皎身旁,捏着他小小的手玩:“为什么不想换爸爸?” “爸爸不能换。”皎皎侧头看着他,白嫩的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小鹿一样湿漉漉的,干净明亮又无辜,瞅着你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你就是他仅能依赖的全世界,让人不自觉地对他再三照顾。 “换了爸爸,皎皎就没爸爸了。”一想到这个可能皎皎就委屈。 “没有爸爸的皎皎会饿饿,痛痛,会被骂,还会很冷很冷……” 他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地睁大眼睛抿着嘴忍住不哭,可晶莹剔透的泪珠还是从黑白分明的眼里滚落,砸在罗安得利握着他的手上。 罗安得利看着手背上的水渍,不断地回味着刚刚泪水砸落在手背上的感觉。 那是一种滚烫的,让人心里一惊的感觉。 回过神来的罗安得利一看皎皎啪嗒啪嗒掉眼泪的模样头皮直接炸开。 这要是被殷峥看见了还得了?! 他连忙从桌上抽出四五张纸巾一股脑地全盖在皎皎的脸上,然后用手覆在纸巾上,以极其粗糙又轻柔的动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给皎皎擦了把脸。 被揉搓了一把脸的皎皎像是被罗安得利惊人的擦眼泪方式给弄懵了,呆萌地坐在沙发上也不哭了,毛茸茸的头发往上翘起,刚哭过的脸有种被水泡透了的晶莹剔透感,像是刚出笼的大包子,轻微使点劲就会破皮一样。 罗安得利捏了捏皎皎的脸,在皎皎抬眼望过来时,低头对上这双泪水洗过的漆黑眼眸咧嘴一笑,抬手揉搓他毛茸茸的小脑袋道:“放心,没人能在皎皎不同意之前换走皎皎的爸爸,这是罗安叔叔给皎皎的承诺。” 被揉搓的前后摇晃的皎皎晕乎乎地嗯了声,还不忘从兜兜里拿出今天早上新装的糖,十分认真地道:“给罗安叔叔,罗安叔叔好。” 小家伙还挺会哄人! 罗安得利接过他手里的糖剥开丢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从嘴里蔓延开,他不由眯了眯眼睛。 五天前他查过来敲门的那一大一小。缘由嘛就是因为好奇,就他所知无论是混乱区的,还是外城的,凡事知道殷峥的人,都巴不得离殷峥远点,更何况是上门来找? 查出来的结果其实还挺出乎意料的,中心城席家的席舫和方家那个脑子出了点问题的方星桥。 而他们的目地嘛—— 罗安得利的目光落在坐在沙发上,正因为得到他的承诺抿着唇傻乐的皎皎身上。 他们的目地就是这个小小的,软软的,没有攻击性且十分无害的小孩。 相处这么多天罗安得利发现皎皎身上有一种不甚明显,却在某些方面来说又十分厉害的天赋。 这世上那么多人,总有人拥有一些别人不曾拥有的能力,比如超高的智商,比如天生就适合长跑的体质,比如比人优异的跳跃能力,比如在水下能憋气三分钟,比如天生存在感很低,比如天生就拥有引人瞩目的能力。 而皎皎也有这么一种比别人没有或者别人不及的能力,那就是几乎满级的亲和力,和总是能直击人心最深处的能力。 精神上的治愈说不出个具体来,但就比如说一些萌萌哒的小猫,小狗,小孩会让看到他们的人心情莫名地变好。 皎皎在这一方面的能力尤其突出,看到他的人心情会变好,几乎不会对他生出防备之心。 换一种说法来说,如果长大后的他还拥有这样的能力,去做卧底的话成功率几乎是百分百。 当然如果他选择做心理医生的话,也一样能在这一领域独占鳌头。 当人类的某一方面天赋达到了极致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神奇的,诡异的,常人不能理解的现象,就比如说轻易被皎皎激起情绪波动的殷峥,就比如说方家的那个突然出现反应的方星桥。 姬家的人,或者说第三军团指挥官,八级神猎者姬臧,得到了皎皎能激起方星桥反应的消息,便派了席舫来处理这件事。 不过好在是姬家,如果关注这件事的是方家的话还有点难办。 姬家,一个在某些方面来说很是让人不理解的存在。姬家的家风是不允许姬家的人利用家族或自身的权势,去做那些以势压人,损人利己,伤天害理的事。 但是,不利用权势去做这些也仅仅是姬家的人自己不主动去做,至于其他人为了讨好他们而去做,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去管的。 一种浮于表面自欺欺人的伪善家风。 但这种伪善对于位于他们这种权势的家族来说,却已经是为数不多善良的家族了。 所以在中心城姬家的风评一向十分好。 席舫是姬臧派来的人,他当然不会去违背自家指挥官的意思去用权势来压迫殷峥,只会是权衡利弊,以利诱之。 “你今天去了哪?”罗安得利直接问坐在对面的殷峥。 “去办收养手续。”殷峥看着靠在他身上,正双手捧着奶瓶喝得香喷喷的皎皎道。 “没办成。”罗安得利了然,他拍了拍手站起来:“把你身份信息发给我一份。”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姬家这个强龙并没有出手,只是内外城那些人为了讨好姬家,故意出手卡了殷峥的手续。 而在撒拉这个边城,他罗安得利才是正真的地头蛇。 “对了。”他弯下腰捏住皎皎的脸颊两旁,使得皎皎嘴向前嘟起,像是只小金鱼一样:“我们皎皎今年几岁了?” 虽然有猜测,但要上户籍嘛,准确点好。 “三岁啦!”殷峥还没开口,皎皎就已经含糊不清地报出自己的年龄,还竖起三个小指头比了个三。 三岁?! 罗安得利和殷峥几乎同步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皎皎。 白嫩,软乎,还没人膝盖高,无论怎么看最多也只有两岁了好不好? 真实年龄三岁,却因为自出生开始就被亏耗了身体看上去像两岁的皎皎“啵”的一下拔出嘴里的奶嘴,稚嫩的嗓音听上去软乎乎的:“皎皎是三岁的啊油瓶。” 有些话皎皎虽然不会说但还是记在了脑海里,他知道自己叫皎皎,知道自己有个爸爸,知道自己是啊油瓶。 啊油瓶? 轻易猜出皎皎说的究竟是哪三个字的殷峥心里浮现怒意,这怒意来的突兀且没有发泄的对象。 因此殷峥只有强压下这股怒意,起身将皎皎抱在怀里掂了掂,这一掂脸色就变得十分的不好。就算他没抱过三岁的小崽子,但看过奶爸手册的他也知道三岁的小孩该是个什么重量,如今皎皎这轻飘飘的重量根本不像是三岁的小孩。 现在只有两个答案,要么就是皎皎记错了,他其实才两岁。要么就是皎皎以前过得很不好,不好到三岁的年龄看上去才有两岁那么大点。 殷峥希望是前者。 被爸爸上下掂量的皎皎以为爸爸在和自己玩,捧着奶瓶笑弯了眼眸。 同样猜出哪三个字的罗安得利心里也不舒服,他看向殷峥怀里小小的一团,抱着奶瓶眉眼弯弯的皎皎,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情绪,慢慢地吐出憋在胸腹中的一口气。 别让他查到是谁说的这三个字,对这么可爱的小孩说出这样的话,得打断了腿丢进无尽海吧! 吃完午饭后罗安得利去处理收养的事了,而殷峥则带着皎皎来到了奥菲医院。 19、第 19 章 奥菲医院里,殷峥抱着皎皎挂好号后坐在走廊的位置上等着叫号。 儿科的走廊是粉色和天蓝色的,这是两种很让人感到放松的颜色,是为了让小孩不那么害怕和紧张,但是显而易见这样的作用并不大。 从各个诊室传来小孩哭着喊着不打针的声音,伴随着各个家长们或呵斥或哄骗的声音让整个儿科处于一片闹哄哄的嘈杂声中。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嗅着空中并不好闻的消毒水味皱了皱鼻子,漆黑懵懂的眼在看见面前一群哭嚎着坐在地上,各种耍懒不去打针的小朋友时充满了好奇。 “爸爸,他们哭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一样,皎皎凑近爸爸的耳朵悄悄地把这一发现告诉殷峥。 走廊上一群撒泼打滚,哭嚎震天的小孩为了不打针,那是拼尽了全力,各显神通。 殷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因为皎皎上一次是通过急诊通道就医的,所以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小孩为了不打针能哭得嗓子都劈叉。 他扭头看向怀里的皎皎,小孩上次住院时从头到尾都没因打针哭过:“不怕打针?” 皎皎扬了扬小下巴,略有点小骄傲地道:“皎皎厉害,怎么打都不哭哦。” 殷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只觉得听到他说怎么打都不哭时,心脏紧缩了下。 “是打针不哭,还是被打不哭?” “都不哭!” 殷峥喉咙紧了紧,本就低哑的嗓音添了两分生涩:“皎皎经常被打吗?” 小孩一本正经地点头:“但是皎皎都不哭哦。” “不哭,没吵。”皎皎摆了摆小手,软乎白嫩的脸上,漆黑的眼眸亮闪闪地像是盛满了碎星般望着他。 相处了怎么久,殷峥也明白他这亮闪闪的小表情是快夸夸我的意思。 只不过殷峥没夸出口,也夸不出口。 虽然他本人无论挨多毒的打,受多重的伤都不会哭,但那是碍于他天生就在情绪上有障碍,所以他并没有看不起那些因为小伤小痛就嚎啕大哭的人,也并不觉得挨打后忍住不哭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 他抬手理了理皎皎额前乱翘的碎发:“痛的话可以大声哭,不吵。” 没得到夸奖的皎皎也不失落,懵懂地点了点头后又埋进爸爸怀里,没一会就悄悄探出脸,看着那些在走廊上撒泼打滚的小孩。 看着他那悄悄摸摸的模样,殷峥闷笑了两声,还知道要悄悄摸摸看呢。 “还哭,你看那边的小弟弟在笑话你呢。”一个女人对坐在地上撒泼的自家儿子道。 那小男孩大概四岁的模样,哭得鼻涕泡都冒了出来,听见自家妈妈这么说后,抬眼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躲在爸爸怀里,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孩悄咪咪往这边看来。 “??!”正好奇看着他鼻涕泡的皎皎咻地一下把头缩回去埋进爸爸怀里,同时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没,没笑话。” 突然要起面子来的小男孩不哭了,拉过妈妈的裤腿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泡,从地上站起来就大步往治疗室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将头抬得高高的,大声道:“我要去打针了,我一点都不怕。” 说完,进治疗室前小男孩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小孩还埋在他爸爸怀里后,就郁闷地回头走进治疗室里。 过了一会没听见那小男孩声音的皎皎试探地探出头来,发现那小男孩真不在后才悄悄地松了口气,小手拍着小胸口给自己顺气。 周围其他的家长看见这一招好像很有用后,就纷纷向自家哭滚打闹的熊孩子道:“库里你看,那边那个非常漂亮的小孩正看着你呢,他一定很疑惑为什么大哥哥在哭。” “艾瑞你看小弟弟在笑话你呢。” “那小孩一定在想,我这么小都不哭,大姐姐怎么还没我勇敢呢?” “那小孩可真勇敢,一直没哭,瑞利安可不能还没人家小孩子勇敢,不然要被嘲笑了。” ……………… 听懂他们说话的皎皎不断地摆着小手,小奶音着急得不行:“没,没笑话。” 那瞪大眼睛着急解释的小模样萌得不得了,看得周围的家长们笑呵呵的。 解释了一番没有用的皎皎委屈地瘪着嘴,坐在爸爸怀里,握着殷峥一根食指委委屈屈道:“皎皎没笑话他们。” “嗯。”殷峥安抚地揉了下他的头,抬眼警告地扫视了周围的家长们一圈。 被殷峥吓了一跳后,家长们才纷纷停了下来,不在试图拿那小孩刺激自家熊孩子。 顾着看那白嫩嫩的小孩了,倒没注意这抱着小孩的男人是这么副凶恶的模样。 讲真,要不是看那小孩实在和这男人很是亲近,她们都要以为是拐带小孩了。 皎皎今天来的主要目地是检查身体,查看各方面是否在正常指标上,所以需要做的检查很多。 医生给皎皎做着检查,然后开了项目让殷峥去缴费。 拿着项目单的殷峥看着坐在仪器旁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皎皎没迈动脚步,便打算等皎皎做完这项检查后,在带着皎皎一起去缴费。 见此,正在给皎皎做着检查的医生顿了顿,目光微不可查地看了眼殷峥。 敏锐察觉到的殷峥抬眼看过去,对上医生略有点慌的眼神后,眼里闪过思绪。 接下来的各种检查中,总有医生和护士要把殷峥支出去,单独留下皎皎,然而殷峥就只是面无表情地杵在皎皎身旁,无论他们怎么说都不给予理会。 给皎皎查身体里面的各种微元素时需要抽血,这其中一向目不斜视的殷峥在针扎入皎皎白嫩的胳膊时,下意识避开了目光,浑身肌肉都在瞬间绷紧,强烈的带有攻击性的气势从周身迸发而出,吓得正在扎针的护士手一抖,差点滑针。 忙活了一上午,抽了四管血,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营养不良,免疫力底下,轻微缺铁性贫血,肠胃消化有点不良——等等一系列症状,总之一句话就是需要好好补充营养,好好养着。 小孩以前过得很不好! 得到这个结论的殷峥面色并不好看。 至于看骨龄这点医生说没有必要,正常骨龄和正是年龄都有一岁左右的偏差,所以到底是三岁还是两岁是看不出个准数的。 在听到殷峥说皎皎体重许久都没变化后,就有医生建议皎皎这种情况最好在较好的城市或者中心城养。 那些城市一般环境好,辐射少,各种美味的吃食多,还没有异种的威胁,十分合适这种身体弱的小孩养身体。 殷峥没给予理会,只是离开医院时买了一堆钙片,还拜托其他医生给列了一系列富有营养适合小孩的吃食,决心要将皎皎的身体给养回来。 离开时他手上提了不少东西,有人主动上来要帮他抱一下皎皎,殷峥侧头记下他的面貌,在那人一身的冷汗中迈步离开。 出了医院的这一路上有不止一波人跟在殷峥身后,都是一些准备找机会搞点事的人。 殷峥将皎皎往怀里藏了藏,总觉得他像是养了一只珍宝,不断地有人觊觎企图从他手里夺走。 拐进一个巷子,四处查探了一下发现没有威胁后,他将皎皎放下道:“玩个游戏。” “等会你把眼睛蒙上,数十个数再睁开。” “可是皎皎不会数呀。”没学过数数的皎皎茫然道。 殷峥戳了下他白嫩的小脸:“那就蒙着眼睛,我说可以了你再睁开。” “好。”皎皎点头后就乖乖地蹲在地上用小手蒙住眼睛。 听着爸爸脚步声的离去,心里有点慌的皎皎还是很听话的没有睁开眼。 …… 快速将人处理了回来的殷峥,就看见蹲在地上牢牢捂住眼的一小团,走上前说了一声好了。 把手从眼睛上挪开的皎皎,睁开眼睛抬头看着爸爸傻乐。 殷峥蹲下身将他抱起离开。 第一次和皎皎玩游戏的殷峥并不知道,在小孩遵守了游戏规则并且完美完成时,要给一个夸奖或者奖励。 从来没有这方面经验的皎皎也并不知道这些,并且觉得蒙住眼睛等爸爸消失,过一会又回来的游戏很好玩。 …… 罗安得利在给殷峥和皎皎办理了收养手续,并且成功将皎皎户籍上在殷峥的户籍上后,就拿着一个天蓝色的小孩终端往回走。 终端这种东西一般都在办了户籍后可以免费从户籍处领,当然只是最普通的基础款。 回到殷峥的院子,罗安得利拿着手上的终端朝着坐在沙发上捧着奶瓶喝奶的皎皎走去:“你看这是什么?” 皎皎看着他手上的终端,含着奶嘴模糊道:“爸爸有。” 他在殷峥手上看到过一样的终端,只不过是黑色的。 罗安得利坐在他旁边捏起他的小手,将那终端戴在他细弱的手腕上:“有了这个你就可以给我打视频打电话了。” “来我教你怎么用。” 说着他握起皎皎的另一只小手,一步一步耐心地教起了他怎么用。 靠在他怀里的皎皎一边新奇地看着手腕上的终端,一边很认真地听。 皎皎很聪明,只是有些话听不懂需要罗安得利重复解释,除此之外这个终端基础功能使用的教学还是很顺利的,并且让罗安得利心里小小的升起了成就感。 连他都没想到自己还有为人师表的这一潜性基因。 学会了怎么使用终端后,皎皎加上了爸爸的终端号和罗安叔叔的终端号。 心里新奇的他时不时就会给爸爸或者罗安叔叔播个视频过去,看见浮在空中的虚拟视频上的爸爸的脸和罗安叔叔的脸,就会高兴地弯着眼眸,海豹般地拍着小手:“棒,棒,厉害,厉害。” 被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打视频电话,这么个显有奇葩色彩的事,竟让罗安得利都有点新鲜感。 新奇了好一阵后,皎皎就拉着罗安得利和自己玩才学会的新游戏。 “你蹲在这,学皎皎这样用手蒙着眼睛。”蹲在地上显得小小一团的皎皎抬头看着罗安得利道。 罗安得利顺从地蹲下学着他蒙住眼睛:“然后呢?” “皎皎没说可以了,你不可以睁开哦。” 听着耳边脚步声的离开,心里期待着皎皎会给他个什么惊喜的罗安得利纳罕,殷峥居然还会和皎皎玩这样带有期待和新奇的游戏? 过了一会皎皎的脚步声再度传来,然后一声奶声奶气的“好了”响起。 罗安得利放下手睁开眼,皎皎看着他笑:“好不好玩?” “…………?”这就玩了? 罗安得利一脸的不可置信,没有鬼脸,没有惊吓,也没有任何突然出现的礼物或者糖果? 果然不该对殷峥那个无情趣的人有什么期待,那根本就是根木头。 无语的罗安得利起身一把将皎皎抱起来抛上高空又接住,在软乎乎的惊呼声和笑声中道:“我来教你玩个游戏。” 他将皎皎放下:“呆会我在屋里躲起来,你蒙着眼睛数十个数然后来找我,找到了就给份礼物。” “不会数数。”皎皎道。 “不会数数也没关系,你就蒙住眼睛说,罗安叔叔是世界上最帅的人,然后就来找我。” “好。” 在皎皎抬手蒙住眼睛时,罗安得利就踮起脚尖快速离开。 蹲在地上的皎皎一字一句道:“罗安叔叔是世界上最帅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就睁开了眼睛,四处张望没看见罗安叔叔的身影后,就开始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满屋子找了起来。 他看了眼沙发背后,桌子底下,沙发底下,厨房,卫生间,连饮水机下边的那个小柜子都打开来看过了。 找了一圈都没找着的皎皎,跑进院子里问正忙活着弄什么东西的殷峥:“爸爸看见罗安叔叔没?” 殷峥抬眼瞥了眼客厅天花板上死死扒在上面,并且拼命向他打手势示意他不要说的罗安某人。 “…………”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跟小孩玩都要较真的人,虽然殷峥他其实并没有其他认识且相交的人,但也不妨碍他生出这样的想法。 20、第 20 章 对爸爸一举一动都很敏锐的皎皎抬头顺着殷峥的视线看去,然后就看到了天花板上的罗安得利。 正在拼命招手示意殷峥不要说的罗安得利,对上皎皎视线的瞬间一本正经地收回手。 皎皎连忙迈着小短腿跑进客厅,费力仰着头看向天花板上的人:“罗安叔叔,皎皎找到你了。” 罗安得利从天花板上跳下来,蹲下将地上仰着头显得小小的皎皎揽进怀里,颇有点不甘地捏了捏他的小脸,然后吊二啷当地笑道:“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皎皎眼睛亮晶晶地道:“叔叔夸皎皎,说皎皎厉害。” “就这呀?” “嗯嗯。”他很用力地点小脑袋。 “这怎么行。”罗安得利扶着皎皎让他站直,碧绿色的眼里是张扬的笑意,语气高调地道:“咱以后可是要在内外城横着走的人,称霸幼儿园那都是妥妥的。以后你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要这么说,本皎皎不仅是撒拉内外城,还是世界上最最最厉害,最漂亮,最可爱,最优秀…………的小孩。” 一长串的夸赞话下来,夸得皎皎晕乎乎的,不好意思地抬手捂住小脸,从指缝里漏出来的眼角弯弯的,漆黑的眼里像是盛满了明亮的碎星。 这高兴又害羞的小模样看得人可真稀罕。 罗安得利翘着嘴角,戳了戳皎皎手背上的肉窝窝:“这就害羞了?” “没,没害羞。”稍稍缓过劲来的皎皎摇了摇头,他将手从脸上放下来,去拉罗安得利的手,小奶音里是藏不住的高兴:“该罗安叔叔找皎皎了,快捂住眼数数。” 哟,还记得玩啊!看来没被夸晕。 罗安得利胡乱地揉了下皎皎的头:“躲快点啊,我数数可是很快的。” 他说着抬手捂住了眼,听着耳边十分有特色的哒哒哒脚步声,翘了翘嘴角道:“这次换个玩法,被找到了就打小屁股哦。” 在明显听到皎皎的脚步声慌乱了几分后,罗安得利咧了咧嘴,假意咳嗽了两声,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欺负小孩,还伪善地将听觉屏蔽了:“八,九,十。” 最后一声落地后罗安得利挪开捂住眼睛的手,他慢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嘴角带着坏人特有的笑容,故意提高声音道:“叔叔来找皎皎了哦,找到了可是要打屁股的。” 他都能想象出,此时躲在某个角落的皎皎害怕得缩紧屁股的样子。 罗安得利恶劣地放缓脚步走到沙发旁,然后猛地探头看向沙发背,并提高声音道:“抓到你了!” 躲在某个地方的皎皎听见这话,吓得往里缩了缩。 “嗯?没有?”看着空空如也的沙发背,罗安得利惊讶地挑了挑眉。 还挺会藏嘛! “那,是不是在这!”他突然蹲下身向沙发底下看去。 发现也没人后,他突地扭头看向桌子底下,也没有? 来了兴趣的罗安得利加快脚步,在查看了门背后,窗帘背后,卫生间,洗衣机,卧室的被子,床底,衣柜,厨房这些地方都没找到后。 他开始了翻箱倒柜,离谱的是连冰箱都没放过,他甚至看盯着天花板看好一会,还走出屋子爬上屋顶找了一番,都没找到后,他还翻了翻院子里的矮木从。 见鬼了? 这么个小东西能躲哪去? 百思不得其解的罗安得利站在院子里巡视,最后他返回屋里再度找了翻,一无所获后又走到了院子里。 他将目光投向院子的大门,迟疑地想,小家伙该不会躲到院子外面去了吧? 罗安得利跳上院墙,一览无余地扫视了眼外面的巷子,没发现后又跳了下来。 迟疑了会,他看向一旁在忙活着用木头做个什么东西出来的殷峥,想着他或许也可以寻求那么点场外支援。 抛弃了大人在玩游戏这方面独有的傲慢,下定了决心的罗安得利正要开口问一下,目光就落在了殷峥略微显得有点胖的肚子上。 ? 他看了眼殷峥一本正经的表情,又看了看他比往日要胖的腹部和皎皎隐约漏出来的小脚,好悬没气笑。 好呀,你个小崽子挺会躲啊?害得他好找! 嘴角勾着抹笑意的罗安得利上前,蹲下,在殷峥的死亡视线下伸手握住皎皎露出来的脚往外拉:“哎呀,看见我抓住了什么?” “呵呵呵……”笑着被从爸爸的衣服里拽出来的皎皎,顶着头乱翘的毛茸茸头发站在地上,他伸手捂住屁股眼巴巴地商量:“不,不打屁股。” “那可不行,输了要认罚。”罗安得利扯着抹恶劣的笑容道。 皎皎歪着头思考了会,转过身,捂住屁股的小手放开一只,软声商量道:“那只打一边好不好?” 罗安得利噗嗤一下笑出声:“那可不行,坏叔叔可是两边都要打。” 最后还是被打了两下屁股的皎皎摸了下自己的小屁股,发现一点都不疼后弯了弯眉眼。 罗安叔叔在逗他玩呢,不真打他。 …… 夜晚,玩闹了一天的皎皎睡得很是香甜,白嫩的小脸因为侧躺被挤出弧度。 殷轻手轻脚地将他从怀里挪出去,趁着夜色离开前没忍住回头戳了戳皎皎的脸。 白天医院里企图将他支走的那些人,和后来跟踪的那些人殷峥都记了下来,并且向罗安得利询问了一下这些人的资料。 他们都是内外城的一些偏中上的家族势力,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在中心城的方家和姬家面前卖个好。 不过不管他们的目地是什么,只要将注意打到皎皎身上殷峥就不能忍。 夜色下,殷峥完好的右眼幽黑无光,他身躯微弓,绷紧的肩背上显现出极具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像是一只行走在幽暗处的顶级掠食者,快速无声地向着自己的猎物扑去。 没多久,再次回到小院里的殷峥洗了个冷水澡,冲去身上的血腥味,抬步往房间走的时候他犹豫了会,又折返回去冲了个热水澡。 冲了热水澡换了身睡衣的殷峥躺上床,伸手将趴在枕头上睡得香甜的皎皎圈进臂弯,才放心地睡过去。 他这次并没有下狠手,因为担心下了狠手,那些家族的其余幸存人会豁出一切地疯狂报仇,若只是他一人他当然不惧,只是他现在有了皎皎,做事留点余地是最正确的选择。 所以殷峥只是将白天记住的那些人,还有幕后下命令的人给狠揍了一顿,十分精准地将他们全身的骨头折断了一半,估计没有个半载一年是好不了的。 在边城,尤其是撒拉这种离无尽海十分近的边城,人若是不狠不强势的话是会死的,但若是太狠太强势,也会被疯狂忌惮和报复。 这是殷峥在撒拉外城生活这么多年摸索出来的。 以前因为他自身的强大和无所顾忌,那些拿他没办法的人对于他的报复也仅限于各种排斥和小手段。 比如他办外城居民证的时候所需要的贡献值是其他人的两倍,比如他所卖的异核都会被压低一半价,所以他后来都拿去黑市卖了,虽然会被收取较高的手续费,但相比较起来还是有赚。 不过这些针对对于殷峥来说都不痛不痒,他通常都选择无视。 但皎皎出现后就不一样了,那些针对他的手段和报复极大可能会改成针对皎皎,当然这得是在皎皎对他足够重要的情况下。 这一次医院里各种企图支走他的医护和那些跟踪的人,都只是十分浅显的试探,他们在试探皎皎这个小孩对他来说是否重要。 殷峥并没有打算在撒拉城待多久,他要给皎皎一个足够安全的生活环境就不能一直呆在撒拉城,所以他以这样凶残却不至于没有回旋余地的方式警告,警告他们别打皎皎的注意,不然夜晚睡觉时,记得睁开眼睛睡。 这样至少在离开撒拉城之前,确保他们缓不过劲来找事的同时,不至于豁出一切地要报仇。 夜晚很快过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下来时,席舫也得知了昨晚发生的事。 他看着虚拟屏幕上那些人躺在病床上的凄惨样,啧啧称奇地尝了口手里的现磨咖啡。 这些人在出手前就没想过会遭遇到的事吗? 怎么还敢肆无忌惮地呆在外城?惹了不该惹或者惹不起的人,最佳的选择就是选择躲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不过这个殷峥有点棘手啊,看来是真的不想将小孩交给他们了。 以查到的资料来看,威逼利诱好像都没用,目前为止能让他选择妥协的好像只有那小孩,看来还得从那个小孩的身上入手。 若是那小孩自己愿意跟他们走的话,相信殷峥应该不会阻止。 席舫一口喝掉手里的咖啡,走到外面去找到方星桥,带着他朝着混乱区的方向走去。 首先呢,我们得要建立友谊! 小孩子和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向来最纯粹,也最难舍难分了。 20-30 第21章 院子门口的街道很是寂静,除了偶尔路过的人外就只剩一些蝉鸣和鸟雀的声音,或许是因为永巷居住的都是一些不好惹的狩猎者,混乱区的野孩子们不敢往这来,才让这里的鸟雀比其他地方多。 席舫牵着方星桥来到门口,抬手不急不慢地敲起了门。 蹲在院子里,正拿着小铲子和爸爸种花花的皎皎听到敲门,略微有点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 罗安叔叔不是说他有事要忙,这几天都不过来了吗? “爸爸,罗安叔叔来,开门呀!”皎皎仰头看向爸爸,软乎乎地道。 “不是。”殷峥说着调出终端上的画面给他看。 虚拟屏幕上出现了站在院子外两人的身影,皎皎凑上前仔细地看了看,才伸出小手指着画面上较小的那个身影弯着眉眼道:“皎皎认识。” 原本不打算开门的殷峥看着皎皎弯起的眉眼,考虑了下还是起身去开门。 皎皎见此,也跟着用手撑住地面撅着屁股打算爬起来。 “小叔。” 院子门口,方星桥看见皎皎的第一时间开口喊了句小叔。 席舫脸上的笑意消失:“……?” 啥玩意? 他看向院子里因为拿着小铲子,导致站起来有点费劲的皎皎,伸手拉住方星桥的后领,语气略微带了点颤音“你刚喊他什么?” 同样沉默地顿了一下的殷峥也将目光放在方星桥身上,试图否认自己刚才听错了。 方星桥对席舫没反应,一双深绿色的眼睛发愣地盯着皎皎,被拎住后领也依旧原地踏步地往皎皎的方向迈脚。 院子里终于爬起来的皎皎用小手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又揉了揉有点痒的脸,然后抬起那张沾了点泥土的白嫩小脸看过来,小手招了招,软乎乎地邀请道:“种花花呀。” “小叔。”一个劲要往前走的方星桥对上皎皎的视线后,再度开口喊了声。 清晰听到这声小叔的席舫闭了闭眼,脸上一向带着的笑意消失,要是姬臧知道他这一没注意,就让方星桥给他认了个同辈的‘亲戚’回去,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现。 最主要的是这个和他同辈的‘亲戚’还是个看上去只有两岁大点的小孩。 据他所知,指挥官和方星桥的小叔,方远星的关系是非常好的,自方远星死后,任何敢在他面前诋毁方远星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如今好了,方星桥直接对着一个两岁的小孩喊小叔,姬臧倒是不会对一个两岁的小孩做什么,也不会对方星桥发脾气,那么最有可能糟糕的就是他。 席舫生无可恋地看着手里的方星桥,他已经能预料到回去后,被往死里加训量的可能性了! 殷峥看了眼方星桥,又看了眼毫无特殊反应的皎皎,一向凶悍的脸掩住了他心里那略微的懵圈。 这边被喊了小叔的皎皎,高兴地从肚肚前的兜兜里拿出颗糖递给方星桥。 方星桥接过糖来并没有吃,而是小心翼翼地将糖揣在衣兜里。 回过神来的殷峥身上的气息很是不善,他本就不欢迎两人,这下更是不喜,这些人居然为了拉近关系,让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人喊一个看上去才两岁的小孩小叔? 他甚至想直接动手将两人扔出去,不过看了眼皎皎弯弯的眼眸,殷峥还是压下了这点冲动,弯腰捞起皎皎走回去继续先前未完成的事。 席舫见此也就放开了方星桥,事已至此,只有让方星桥多接触接触这小孩了,看看会不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或者是将这小孩拐跑。 那样的话,指挥官或许会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辛劳的份上,不会对他下狠手吧! 被放开了的方星桥亦步亦趋地跟着皎皎,深绿色的眼眸牢牢地盯着皎皎,就算是这样看着也要时不时地喊一声小叔,确认一下他的存在。 皎皎几乎每一声都会应,偶尔也会因为和爸爸一起种花花太专心了,而忽略掉方星桥的声音。 喊声几声都没有回应后,方星桥就会蹲在一旁,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歪着头安静地盯着皎皎。 殷峥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配合着皎皎种花。 他并不是爱好种花的性子,之所以现在陪着皎皎种花,其根本原因是因为罗安得利走之前吐槽他这院子就一些光秃秃的矮木从,一眼看去又矮又丑,灰扑扑的丑得要命。 这话被皎皎听到且记下了,大早上的起来洗漱完,就挽起袖子露出白嫩的小胳膊,豪气万千地要给爸爸的院子里种上漂亮的花花。 殷峥本就事事顺着皎皎,见他要种就带他先去买了工具回来,然后一个人走向无尽海。 边城这种民风彪悍的地方除了一些讲究的人家,根本没有人卖花,殷峥想要花就只能去无尽海自己挖,只不过他对花的美丑没什么看法,就把看到的无害的都给挖了一些回来。 皎皎成功种下一株花后抬起头向爸爸笑了笑,殷峥瞥了眼他小花猫一样的脸没忍住操作终端拍了下来。 “这是皎皎吗?”凑上前的皎皎看到爸爸终端上的照片,惊讶地张了张小嘴,用小手指着道:“脸脸好脏呀。” “不脏。”殷峥擦了擦他嘴边的泥:“呆会弄完了,去洗个澡就行。” 皎皎不好意思的抬手擦擦脸,抿着唇蹲下,继续用小铲子嘿咻嘿咻地铲土。 铲着铲着就看到了一旁蹲着安静看着他的方星桥。 皎皎歪头想了想,将手里的小铲子递给方星桥,自己重新找了一把,他脏兮兮的小脸上眉眼弯弯,嗓音软乎乎的毫无攻击力:“一起种花花。” 方星桥迟钝了一会,才缓慢地伸手接过铲子,略微有点笨拙地学着他的动作铲起了土。 只是他的力气有点大,又不懂得控制力气,一铲子土高高扬起,出其不意地扬了笑眯眯凑过来准备融入他们之间的席舫的脸上。 毫无防备被扬了一脸土的席舫额角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地不断默念,这是指挥官家孩子,这是指挥官家孩子,打不得更骂不得…… 撒拉城的夏天是恶劣的,灼热的太阳往往晒得人头晕脑胀,日头刚上来一点,殷峥就抱着皎皎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进屋前还特意将客厅的门关上,徒留脏兮兮的方星桥和席舫站在毫无遮掩的院子里晒太阳。 等洗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皎皎重新出来后,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晒得满头大汗浑身脏兮兮的方星桥,他连忙上前扯着方星桥的裤腿走进屋里,奶声奶气道:“太阳辣,不晒。” 说完他又拍了拍方星桥:“脏脏,要洗澡澡呀。” 方星桥蹲下身,深绿色的眼睛发直地望着皎皎,睫毛上还挂着汗滴,语速有点艰涩缓慢:“小叔,星桥渴。” 皎皎闻言转身走到茶几前,站在小凳子上踮着脚拿过杯子,从饮水机那接了一杯水递给他。 方星桥接过杯子也不动,就这么看着皎皎。 皎皎疑惑地歪头,踮起脚用手抬了抬杯底:“喝呀!” 方星桥这才低头喝起了水。 “爸爸。”见他低头喝水后皎皎才跑到门口仰头看向殷峥,抬手指向里面蹲着的方星桥:“他脏脏要洗澡。” “洗不了。”殷峥蹲下身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脸:“没有衣服换,洗不了。” “让他回自己家去洗。” “哦。”皎皎明白的点头,哒哒哒跑回方星桥面前,蹲下身揣着手手认真着张小脸:“你身上脏脏,要回去洗澡澡哦。” 捧着水杯的方星桥歪了下头,过了好一会像是明白过来一样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 站在院子里,没被允许进来的席舫看了看挡在门口的殷峥,又看了眼里面正在喝水的方星桥,不由舔了下干燥的嘴唇。 失算了,事先没准备好,也没想到这殷峥看上去一本正经的,还会些折磨人的小手段。 这混乱区没人送外卖,若要他叫其他人来送水,他又丢不开这个脸。 还没等席舫想出个什么方法来,就见方星桥从里面走出来,略过他直接向外走去。 席舫转身走上前:“去哪?” 他已经做好方星桥不回应自己的打算了,毕竟他从来都没给过他们回应,却没想到方星桥这次居然给了回应,他扭头眼神发直地看向他,语速艰涩地道:“洗澡,小叔让洗澡。” 席舫不由惊诧地停下脚步,心里的惊讶几乎将他淹没,他回头看向身后屋里正窝在殷峥怀里眉眼弯弯地说着什么的小孩,又看了眼走在前方的方星桥。 在这之前他都以为那小孩仅仅只会让方星桥对他本人起反应,就像是一些特殊的环境,或者是特殊的物品,在某个时刻会激起心理有障碍的人的反应。 那只是一种短暂性,不可持续的反应,一旦离开特殊环境后就又会再次回到平时的状态。 却没想到那小孩对方星桥的影响居然是持续的,可发展性的,这可不得了啊,两者完全是不一样的性质。 中心城,希利安家族的宴会上,罗安得利一脸的百无聊赖,他手上拿着杯酒,懒散地搭在沙发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很少有人知道希利安家族还有罗安得利这号人物,他的出生在希利安家族算得上是非常曲折且具有离奇色彩的。 而他本人的性格又恣意妄为,在不耐烦家族这些嘈杂的事和氛围后,就打着为家族收揽异核的名头,一意孤行地跑到撒拉边城。 这次回来还是因为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他不得不回来。 罗安得利看着不远处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挑刺地打量着。 这个不如皎皎白嫩,眼睛也没皎皎的大。 那个五官还没有皎皎三分的精致,喇叭一样的嗓音听得人头昏脑涨的,一点也没皎皎的小奶音软乎。 啧,那小家伙也不知道想没想我,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打来? 还有那个动不动就哭唧唧的,哭得还没皎皎好看,也没皎皎那样惹人心疼………… 吐槽得正欢的罗安得利目光突然定在一个夫人身上。 他眯了眯眼,那个好像是方家现在的女主人,方星桥的继母,基洛塔莎。 虽说他这些年来都在撒拉城,但也不代表他不了解中心城的各种消息。 所以别看她平时对方星桥如何如何好,罗安得利敢肯定这之中起码有百分之八十是装出来的。 这中心城若说最不希望方星桥好转的人是谁,那当属是她。 想起还在撒拉城纠缠的席舫,罗安得利十分优雅地站起身向那女人走去:“塔莎夫人,我有件事想必您很感兴趣。” 第22章 基洛塔莎的速度很快,几乎就在席舫早上起来准备带方星桥去找皎皎培养感情时,就收到了他得回去的消息。 有人举报他玩忽职守,擅自离岗,一个十分可笑且放在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搭理的理由,却偏偏撞上了即将到来的异种袭城月。 每年七月是异种大规模袭击人类城市的日子,在这一整个月,军方的神经随时都是绷紧的。 也因此,任何芝麻大点的事,都可能延伸成大事,这是有历史根据的。八年前第二军团的上将差点引咎辞职,就是因为手下的人被人举报玩忽职守,造成了没及时发现异种迹象,导致JT2245悬浮列车惨剧的发生。 要不是后面证实了这个举报是无稽之谈,第二军团的上将早就换人了,甚至还会被其他几个军团趁机联手打压。 除了席舫要离开外,方星桥也得回到中心城的方家。 因为方衡山也就是方星桥的父亲,向外放出了他花费大量人力财力后,终于找到了退休多年的心理专家洛尔卡林,准备把方星桥从撒拉边城接回去治疗。 并且话里话外的指责姬家把方星桥带去环境恶劣的边城这件事,十分不利于方星桥心理健康的恢复。 “星桥当初是因为异种出事而导致如今变成这种模样,众所周知边城又时常会被异种袭击。知道他们想要星桥的病尽快好,但也不能用这种激烈的手段,说不定到时候没有刺激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方父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仔细一听全是虚伪。 当初方星桥的母亲姬霞月出事后,没到半年他就娶了如今的妻子基洛塔莎,并且没多久就有了第一个儿子方钰杰。 方父对方星桥心里是有怨的,他怨他害死了他的弟弟方远星,害死了能让他们方家更上一个台阶的方远星。 所以方父对方星桥虽然表面上挑不出错处,那也只是表面上,给吃,给穿,给喝,时不时定期检查一下身体,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更别说会主动为他找心理方面的专家大拿了。 就连这次方星桥去撒拉边城,也是因为方钰杰想亲自去抓个威风的代步异种从小养着,才故意强行带方星桥去的。 方父不知道吗? 知道,但是他不管,甚至放任方钰杰各种戏弄和捉弄方星桥的小手段。 方钰杰将方星桥带到了撒拉边城后就直接将方星桥丢一边,故意忽略他,想让这傻子在环境恶劣,民风彪悍的边城吃吃苦头。却没想到姬家那边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们刚到撒拉边城的第二天就派了人过来保护照顾方星桥。 平白被背了个锅,姬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撅了回去,两方你来我往吵吵嚷嚷的闹得厉害,让外人好好吃了个瓜。 不过这些都是表面上的,有姬臧压着,姬家是不会和方家撕破脸皮的。 毕竟方衡山是方星桥的父亲,在外界的眼中,只要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姬家是没有理由将方星桥带回去自己养的。 反而方衡山倒是能利用两家撕破脸的这件事,拒绝姬家的人见方星桥这个外甥。 姬臧顾虑着这点,自然不会让姬家和方家撕破脸,成为恨不得对方死的死对头。 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姬家人都对方星桥这个外甥很在乎,这一次在外界面前背了这么个急功近利的名声,姬家有些人心里已经够呕了。 若再因为方星桥回不回中心城这件事和方家闹起来,姬家有些十分顾惜面子的人怕是要不满了。 也是因此,姬臧得到消息后也默认了方家把方星桥带回去的举动,一是因为即将来的异种潮确实很危险。二是喜欢四处游历的洛卡尔林确实被方家找到了,让方星桥回去给洛卡尔林看看也好。三是他并不想将那个两岁的小孩,暴露在方家人尤其是基洛塔莎眼里。 首先,他的道德上并不允许他这样做,其次他问过一直看护方星桥心理方面的医生。 心理医生给出的答案是,既然方星桥和那小孩见面会有出反应,那么有时候不见也是一种刺激。 只要方星桥惦念着那小孩,那么这种想见面的迫切和冲动对于他来说是有好处的。 也是因此,姬臧决定彻底不将那小孩暴露在方家视野里,对于他来说只要随时掌握住那小孩的踪迹,需要的时候能用上就行。 席舫离开了,离开之前他抹去了自己在撒拉城的所有痕迹,一一警告敲打了一些该警告的人后就走了,甚至没去和方星桥告别。 方星桥本人则暂时还没走,他要等着方家的人来接。 方家人如此坚定地要派自己的人来接方星桥,估计也是想看看这撒拉城究竟有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才使得方星桥好转。 不过无论是罗安得利还是姬臧都不会让他们查出来,而被敲打过的撒拉城里的那些家族势力也不会将此暴露出去。 墙头草在撒拉城一向是死得最快的,这边上赶着讨好姬家那边又把人给卖出去,那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要知道无论是远在中心城的姬家,还是近在咫尺的黑市背后主人都不是好惹的,甚至还有殷峥这个心狠手辣无所顾忌的人。 明媚的阳光从天际撒下来,皎皎正在提着小花洒挨个给花花浇水,走了一圈将院子里的花都浇了个遍后,他才走到客厅门口坐下乖乖地等爸爸回来。 今天皎皎也是乖乖等爸爸的一枚乖小孩呢! 用手撑着下巴的皎皎抿着唇高兴地摇晃了下小脑袋。 无尽海里,殷峥正悄无声息地蹲伏在一棵大树上,被枝桠遮挡住的身体最大程度地舒展开,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的肌肉,流畅又具有难以言喻的爆发力,就像是一只正等待着猎物的黑豹。 因为计划着要离开撒拉城,所以殷峥最近很是频繁地进入无尽海,为的就是多狩猎点异种,卖了多赚点钱。 殷峥打算带皎皎去妄城,那里虽然也是边城,但临接无尽海的区域很少,也几乎没有异种侵袭,算是所有边城中最繁华的城市。 只不过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妄城因为接壤无尽海的区域很少,几乎只与无尽海的一个边角接壤,也因此异种很少,导致妄城的狩猎者们狩猎异种的竞争力很大。 所以在去之前,殷峥想尽可能多地攒钱,他目前唯一能赚钱的能力就是狩猎异种,所以在找到另一种赚钱的本事或者方法之前,他暂时还不能带皎皎往更繁华更安全,完全没有接壤无尽海的城市去。 而且他在妄城腾龙区那片地方看上了一套房,手里的存款虽然买这套房是足够的了,但花出去的空销他得尽快补回来。 他说过了他得给皎皎足够富足的生活,总不能因为买了房就紧抠着剩余的那点钱,抠抠搜搜的生活吧! “轰隆隆!” 一声雷炸响在空中,惊得坐在门口等爸爸的皎皎抖了一下,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天空,就看见刚刚还有太阳的天空瞬间就暗了下来。 要下雨啦! 明白过来的皎皎站起身哒哒哒地跑进屋里,翻出爸爸前段时间给他买的小鸭子雨衣,努力分辨出正反后开始费力地穿起来。 套好两边袖子后,皎皎就低着头开始拉雨衣拉链,一只小手拿着拉链头,另外一只小手就拿着另一边,认真地合了好几次才将两边成功合上。 皎皎抬着小下巴,将拉链一路拉到最顶上才作罢,拉完拉链后又用小手往脖颈后面够,费了好一番劲才够住帽子,拉起来戴在头上。 成功穿好雨衣的皎皎跑到洗手台面前左右照了照,发现无误后才又迈着小短腿拖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跑回客厅门口坐着等爸爸。 坐在门口的皎皎每炸响一声雷就抖一下,抖得小脸都颤了颤。有点怕怕的皎皎从地上爬起来,在茶几上拿过奶瓶叼在嘴里压惊,才又走回门口坐着。 中心城,罗安得利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听他哥念叨:“哥你这么爱训人,赶紧结个婚生两小侄子小侄女来想怎么训就怎么训。” 希利安布尔微微皱眉,碧绿色的眼里有丝疑惑:“你这段时间怎么总催我结婚,难道你有情况了,想着我先结婚了你才好结?” “啧,你想哪去了?”罗安得利摊了摊手:“我就是想要个可可爱爱的侄子或者侄女。” 希利安布尔不信,以罗安得利的性子来看,根本不像是会喜欢什么可可爱爱的侄子侄女的人。 比起可爱的侄子侄女,他应该更喜欢强悍的,有血性的,像是个狼崽子的侄子或者侄女,因为那样养起来才更有成就感,更刺激。 希利安布尔微微往后靠在沙发背上,眯着眼打量起了他这个好久不见的弟弟。 又来了! 罗安得利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给他这个有严重疑心病和控制欲的哥哥打量。 特制的终端铃声响起,罗安得利眼神一亮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斜着眼瞥了下来电显示上的命名字,傲娇地哼了两声才点下接通。 这个小没良心的终于知道想他了啊! 对面的希利安布尔看见他的一系列反应,目光饶有兴趣地落在了他的终端上。 “罗安叔叔。”皎皎稚声稚气的声音隔着终端传来。 罗安得利听着这声音,在看着终端上凑近的穿着小鸭子雨衣叼着奶瓶的小脸,瞬间被萌得心花怒放,连带着这几天心里的烦躁都没了。 “想我了?”他挑眉道。 “想呀。”皎皎含着奶嘴有点模糊地说着,说完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句想呀,让罗安得利的眉角眼梢都染上了笑意。 对面的希利安布尔见此,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走到罗安得利身后,罗安得利的终端并没有对他设有隐藏,所以他能看到他终端虚拟视频上的画面。 希利安布尔的目光落在虚拟视频上那白白嫩嫩穿着小鸭子雨衣,叼着奶瓶弯着黑葡萄般的眼睛稚声稚气地说着什么的小孩身上。 “你的私生子?”他开口问道。 不然他想不明白罗安得利为什么对着这么个小孩又是笑又是逗的,还问人家想没想他。 “不是。”罗安得利皱了下眉,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偷看的希利安布尔:“你别将这三个字放在他身上,我听着心里刺挠。” 希利安布尔颔首:“明白了。” 紧接着他又道:“这就是你让我结婚的理由?” “你不觉得生一个像这样的小孩很好玩吗?”罗安得利道。 希利安布尔沉思了会道:“你要是实在很喜欢小孩的话,家族里的那几个孩子你看谁喜欢就抱去养,想全部养也不是不行。” “不要。”罗安得利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回头继续逗弄皎皎。 对于皎皎问的他在和什么人说话,罗安得利直接回以:“一个非常啰嗦的大叔。” 在外面被人一向评为惜字如金的希利安布尔,看了眼对他作下啰嗦评价的弟弟,又看向视频里的小孩,开口道:“你可以叫我大伯。” “大伯?”坐下客厅门口的皎皎叼着奶瓶歪了歪头。 “…………”罗安得利瞥了眼他家一本正经的大哥。 “你这么喜欢他,其实可以认他做干儿子的,或者是干女儿。”无法通过视频辨别小孩性别的希利安布尔,看向罗安得利十分认真地建议道。 罗安得利深吸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家大哥如此不靠谱。 “轰隆隆!” 天空接二连三地炸响惊雷,倾盆大雨伴随着雷声落下。 看见视频里每响一声雷就要抖一下的皎皎,罗安得利皱了皱眉,知道如此情况殷峥都不在的话怕是去无尽海了:“害怕的话就进屋,别等你爸爸了。” 又一声惊雷响起,皎皎下意识抖了一下,抱着奶瓶嗓音软软地道:“皎皎不怕,皎皎等爸爸” 说着他还拍了拍横放在自己腿上的黑伞:“要给爸爸伞。” 劝了好久都没将皎皎劝进去的罗安得利心里对殷峥起了一股火,语气都急冲了起来。 雨太大,淋进屋檐下将鞋子都打湿了,皎皎缩起脚,用手摆弄了下雨衣将脚脚盖住,然后朝罗安得利弯了弯眼眸:“皎皎穿着雨衣的,不会淋湿,罗安叔叔不担心。” 这个软乎乎的笑容将罗安得利心里那点火冲得七零八碎,只能无奈地隔着视频陪着皎皎,逗弄着他让他分心。 “你怎么不给殷峥打电话?反而给我打电话!”罗安得利突然问道。 “爸爸忙,不打扰爸爸。” 罗安得利气笑了:“合着就我不忙,可以打扰是不?” “罗安叔叔好。”皎皎一脸认真地道。 有被安抚到得了罗安得利道:“那罗安叔叔和殷峥比起来谁更好?” “爸爸好。” “…………”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 无尽海,殷峥背上和左右两边肩膀都有着个巨大的包袱,手上还提着两只鸠鸠,正浑身湿漉漉地往外赶。 包袱将他整个身子都给遮住,仅留中间一条隙缝可以看路。 早在第一声雷响时,担心皎皎独自在家害怕的殷峥就停下狩猎准备往回赶了,只是临近袭城月的这段时间,无尽海的异种很是躁动,他往回走的路上不是很平静,几次被异种偷袭追杀,耽误了点时间雨就下来了。 从无尽海出来,殷峥就一路加快速度往回赶。 “爸爸!” 听见开门声的皎皎连忙拖着雨伞往雨里冲,雨幕将他小小的身子冲打得踉踉跄跄,连带着软乎乎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爸爸,给,伞。” 皎皎费力地想将雨伞举起来,但是没成功,急得小奶音都劈叉了。 殷峥将右手上的包袱放在嘴上叼着,俯身将皎皎抱起来,同时拿过伞打开牢牢地罩在他头顶。 坐下爸爸臂弯里的皎皎则用小手帮爸爸拖住叼在嘴上的包袱,企图给殷峥减轻重量。 殷峥抱着他大步走进屋里,一进屋他就将手上的包袱和鸠鸠丢在地上,然后将皎皎放在地上仔细地看看他有没有淋湿。 发现鞋子湿了后,他立马给皎皎将鞋子脱了,然后将手搓热用大手握着他冰冷的小脚,粗糙的大手磨得小脚丫痒痒的,皎皎忍不住蜷起脚指头抿着唇笑。 殷峥将他抱起,大步走进浴室里放热水洗澡。 外面的雨哗啦啦下着,浴室里热气腾升在空中氤氲成了雾,顶着一头白沫的皎皎乖乖地坐在浴盆里,眉眼弯弯地任由爸爸给他揉搓头发。 “皎皎待会也给爸爸洗头发。” 殷峥看了眼最多只能坐下两个皎皎的浴盆,沉默着没做声。 蹲在地上的他动作轻柔地给皎皎洗着澡,湿漉漉的衣服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一抹淡红从中晕染开。 第23章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的皎皎又是一个香喷喷软乎乎的小孩了,此时正穿着一件暖黄色的七分长袖和深蓝色的背带裤,漆黑明亮的眼睛弯弯的,仰着白嫩的小脸扑上来要抱抱。 怕自己身上还湿着的衣服打湿他,殷峥一手拎住皎皎背带裤的后面,一手放在他的肚肚下面拖着他,将人从房间里带了出来。 出来后殷峥将皎皎放下,没顾得上收拾自己就先将地上的包袱拎进厨房处理,怕里面的血水吓着皎皎,他还故意给皎皎派发了个任务,让他拿抹布将客厅地上的水渍擦干净。 得到任务的皎皎屁颠屁颠地跑到卫生间,仔细辨认了一番后成功找到抹布,拿着出来后,他就蹲在客厅地上双手拿着抹布,撅着屁股嘿咻嘿咻地擦起水渍来。 殷峥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将三个包袱里的异种肉都清洗了一遍。 他将异种肉重新打包好走出厨房,就看见了穿着背带裤蹲在地上撅着屁股,嘿咻嘿咻擦地板擦得起劲的皎皎。 真可爱! 殷峥面无表情地决定,改天再多给皎皎买几套颜色款式都不同的背带裤,一天两套换着穿。 想着这些的他上前拿过皎皎手里的抹布,将剩下的还没擦干净的水渍利落地擦干,然后起身走进卫生间打算洗漱。 被抢走任务的皎皎鼓了鼓小腮帮,见到爸爸要洗澡后,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跑到房间里去,打算给爸爸找换洗的衣服。 房间里扶着衣柜的皎皎费力地踮着脚,白嫩的小手张握了好几下才揪住衣角,然后使了吃奶的劲才将衣服从衣架上扯下来。 在扯了一件灰色的短袖和一件黑色的宽松裤后,皎皎就坐在地上十分仔细地将衣服裤子叠整齐,才高兴站起来地抱着往外走。 浴室里,站着喷头下的殷峥任由热水流淌过全身,水流顺着他蓬勃充满力量的肌肉流淌,在他脊背处一道五寸左右长的伤口上停留,伤口略微有点深,不断地有血丝浮现然后被水冲走,没一会伤口就被冲刷得泛白。 除了这道比较触目的伤口外,殷峥身上还有不少细密的伤口,这些多数是在追逐异种的时候,被无尽海一些特殊的植物或锋利的树叶划伤。 对于这些伤殷峥并不在乎,草草的洗了个澡后,才发觉忘记拿换洗的衣服进来了。 正打算围着浴巾出去,就听见门外传来皎皎软乎乎的嗓音:“爸爸,皎皎给你把衣服拿来了。” “快给皎皎开门,皎皎还要给爸爸洗头呢。” 殷峥打开门从他手上拿过衣服:“不用了,已经洗完了。” “好吧!”皎皎小小地叹了口气:“爸爸洗澡真快。” 洗完澡的殷峥顺手将他和皎皎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打算等着雨停拿去院子里晾晒。 “爸爸。” 看见殷峥从卫生间出来,坐在沙发上等他的皎皎立马从沙发上滑下来,捧着奶瓶屁颠屁颠地上前递给他:“爸爸,啊。” 皎皎依旧有着把自己的东西留一半给爸爸的习惯,而从最初就想着要改掉他这个坏习惯的殷峥,却直到现在都还没做出实际行动。 殷峥弯腰叼过皎皎手上的奶瓶,顺手将他捞进怀里:“今天打雷有没有被吓着?” 坐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点了点头,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指小小地比了一下:“只有那么一点点怕哦。” 殷峥黑沉的眼眸望着他,伸手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头发,嗓音低哑道:“呆会要和我去卖肉吗?” “要。”皎皎毫不犹豫地点头,他睁着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抬起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奶凶奶凶地道:“皎皎在,没人欺负爸爸。” 殷峥将他按进自己怀里,坐在沙发上将下巴轻轻搭在皎皎毛茸茸的脑袋上,感受着怀里乖乖小小的一团,心里划过一股蓬松的惬意,让四肢百骸都舒展着发出喟叹。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屋里殷峥躺在沙发上,听着怀里小团子奶声奶气的声音,时不时地开口附和两句。 这是殷峥从未有过的体验,也是第一次心里有那么个挂念的小人儿,同时这个小人儿也挂念着他,互相之间的牵绊,恍惚间让他有一点点明白了家的含义。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雨停了的时候大概在四点半左右的样子。 殷峥将最大的那个包裹背在背上,另外两个包裹一个扛在左肩的肩膀上,一个挂在臂弯上,腾出来的右手则要去抱皎皎。 皎皎摆了摆小手拒绝了爸爸的抱抱,一本正经地道:“重重,皎皎自己走。” 他自己要走,殷峥也没强制要去抱他,而是走走停停地等着他。 皎皎的腿太短,好几步才抵得上殷峥的一步,所以殷峥每走三步就会停下来等他一会。 被雨洗过的街道有一种混合着泥土的清新味,这种味道喜欢的人很喜欢,厌恶的人很厌恶,但这是夏天仅有的,代表着蓬勃生机的味道。 没走一会,皎皎的新鞋就被街道上的泥水给弄脏了,走路时带起的泥点还将裤腿也一同弄脏,他站在原地看了好久,然后才在殷峥询问的时候,皱着小鼻子一脸心疼地道:“脏脏了。” 殷峥瞥了眼他沾满泥点的鞋子和裤子,将目光落在他心疼的小脸蛋上道:“没事,回去洗洗就干净了。” “嗯嗯。”听爸爸这样说的皎皎没那么心疼了,只是使劲地点了点小脑袋:“回去后皎皎自己洗。” “我来洗就行。”殷峥道。 让皎皎自己洗衣服的事要是被罗安得利知道了,他不得趁机把人给他抢了。 对于罗安得利让皎皎叫他哥哥大伯这件事,殷峥面上不显,心里已经耿耿于怀半个上午了。 再说他也不想让皎皎自己洗衣服,小家伙那么嫩的手,被衣服搓破皮了可怎么办。 “不呀。”皎皎伸手扯着殷峥的裤子,仰头看着他,漆黑明亮的眼里满是期待:“皎皎自己洗,还给爸爸洗。” 对于皎皎一向只有妥协的殷峥,在对上他眼巴巴的小眼神后,最终还是退了一步,不过是有限制的:“洗你自己的就行,只许这么一次,会着凉的。” 皎皎弯起眼眸:“会小心,不着凉。” 集市其实离永巷并不远,出了巷子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但是由于皎皎的腿实在比较短的原因,导致了这条路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殷峥倒是一点不耐都没有,只是有点担心小家伙走累了。 面对爸爸的询问,皎皎喘着气挥挥小手:“不,不累呀。” 还不累,小脸都走红了! 殷峥放下异种肉,坐在凳子上戳了戳皎皎红扑扑的小脸,从衣兜里拿出出门前特意装了水的奶瓶递过去。 皎皎双手接过来抱着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见有人来买肉了立马竖起小耳朵来听,看看是不是有人欺负爸爸。 经过几次后,来买肉的人都知道殷峥不像以前那样由着他们糊弄了,也因此来买异种肉的人少了不少,毕竟不是谁都能时常吃得起异种肉的。 尽管是这样,殷峥带来的三个包袱的异种肉还是在两个小时内卖了出去,全因为这段时间无尽海很是躁动,危险性比以往上升了三个度,导致去无尽海狩猎的人大量减少,异种肉的缺口量变大。 那些在这段时间冒着胆子去狩猎异种的狩猎者,也只敢在无尽海边缘狩猎一些没什么肉,且肉质不是很好的一级异种,很少有人会像殷峥这样在临近袭城月时还敢深入无尽海,狩猎三级的异种。 所以凡是遇上殷峥卖异种肉的人,只要手上有余钱,多多少少都会买些回去。 毕竟正常的异种肉市场恢复,起码还要一个半月左右,断了一个半月的异种肉,自家小孩还不知道在体质上要落后其他小孩多少。 陪爸爸卖完肉的皎皎,接过爸爸给的两枚晶币放在肚肚前的小衣兜里,放完后还伸手拍了拍小衣兜,里面哗啦啦的响声有不少晶币呢。 玩过好几次躲猫猫后,皎皎已经能从一数到十了,他掀开衣兜低头数了数后仰起头来看着爸爸笑:“八个,能买好多糖呢。” “嗯。”殷峥应了声抱起他:“是要回家,还是要去买糖?” “回家。”皎皎小手一挥指着回家的方向,一副我很富有的小模样:“还有糖呢,不买。” 回到家后的皎皎学着爸爸以往的样子,端着个小盆盆跑到院子里,将自己换下来的裤子放进去。 殷峥给他提了一桶水过来,里面还兑了不少热水。 一切都准备好后,皎皎就开始蹲在地上小手拿着裤子开始搓搓搓,白色的泡沫随着他的动作浮满了盆里,皎皎用手抓了一把递给爸爸看:“泡泡哎。” 蹲在一旁看他洗裤子的殷峥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缓地应了声:“嗯,泡泡。” 裤子洗过后就要清了,殷峥给皎皎舀水时恍惚了一下,竟将水给直接舀到了地面。 皎皎疑惑地眨了眨眼,小手拍了拍盆:“爸爸倒错了啊。” 反应过来的殷峥皱眉,他摇晃了下脑袋,给皎皎舀好水后清洗了两遍,裤子算是洗好了。 洗完裤子的皎皎又跟着爸爸的指示将鞋子刷了。 一切弄完后天已经黑了,殷峥抱着皎皎走回客厅,从厨房里端出余生私房菜送过来后放在厨房温着的菜开始吃晚饭。 吃完晚饭洗了碗,陪着皎皎在院子里走几圈消食,消完食后玩了会玩具就洗漱睡了。 躺在床上时殷峥莫名觉得今天头脑有点昏沉,他揉了揉额角,还没等到皎皎睡熟,自己就先睡着了。 躺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眨了眨眼,总觉得爸爸今天晚上有点怪怪的呢。 皎皎说一句话,爸爸要好久才反应过来,跟星星有点像呢。 抓着小脚丫歪着头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后,皎皎就转身埋入爸爸怀里闭上眼睛睡觉了。 转眼天光大亮,殷峥醒来时,皎皎都已经醒来坐在床上看着他好久了。 见他醒来的皎皎弯着眼眸拍了拍被子,扬着小下巴有点小骄傲地道:“皎皎先醒来的哦。” “嗯。”殷峥醒来神情还有点恍惚,嗓音沙哑地应了声,起身给皎皎穿衣服。 穿好衣服洗漱完,给皎皎泡了瓶奶给他喝着后,殷峥就走进厨房准备早饭了。 因为早饭比较简单,再加上他喜欢看皎皎一脸满足地吃他做的饭,殷峥就没让余生私房菜送早餐了,只是让他最近几天在九点左右送午餐来。 早饭快要做好前,皎皎向以往一样举着特意留的大半瓶奶跑进来,殷峥一如往常的叼过奶瓶,没两口就将大半瓶奶喝完,利落地洗干净放在一边。 “嗷呜。”餐桌上皎皎一口含住喂过来的汤匙,吃掉上面的蛋羹后,弯着眉眼嘴甜道:“爸爸做的好吃。” 殷峥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头发,一股淡淡的满足和愉悦填充着心脏,使得他嘴角往上翘了翘。 吃了早饭,殷峥像以往一样将送来的饭菜放在茶几上,用特意买的保温罩罩着,方便皎皎中午吃的时候还是热乎的。 一切弄好后殷峥打开门离开,离开前向习惯性地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他的皎皎。 “爸爸,早点回,皎皎等。”小小一团的皎皎扶着门框不舍地招了招手。 “嗯,乖乖的。”殷峥低声回应着,嗓音比以往多了几分沙哑。 院子的大门关上,皎皎呆呆的站了会,才动起来跑回屋里拖着打地鼠的玩具出来,坐在门口边玩边等爸爸回来。 基洛菩山是基洛塔莎的堂弟,是这次主要负责来接方星桥回去的人,当然他还有另外一项任务,就是帮堂姐查清楚,究竟是什么人使得方星桥出现好转。 初到达撒拉城基洛菩山就开始查,只不过不出乎意料的是他什么也没查到,想来也是,姬家怎么可能放下这么个漏洞给他钻嘛。 在外面转了一圈的基洛菩山回去时,还给方星桥带了一堆小吃,都是撒拉城比较出名的小吃。 不过不出意料的是方星桥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呆在房间的角落一动不动地蹲着。 基洛菩山转而将这些小吃递给分四个方向站在房间里的,姬臧派来保护方星桥的保镖。 克罗等人拒绝了,目光一丝不苟地盯着他,像是在防备他做出什么伤害小少爷的动作来。 基洛菩山温和地笑了笑,向他们扬了扬自己血淋淋的掌心,状似抱怨道:“因为这些食物,我手都划伤了。” 克罗几人依旧没理他,也没动他的吃食,见此基洛菩山抱着吃食又回到蹲在角落的方星桥面前,似乎是想继续劝他吃。 蹲在角落的基洛菩山瞥了眼站在房间里的四人,估算出他们的视线范围,稍稍的移动了下将他们看向方星桥手臂以下的视线彻底挡住。 他嘴上不断地向方星桥介绍着这些小吃有多好,拥有和中心城完全不同的风味。 私底下被遮住的手却拉过方星桥的左手,在上面喷了一些无色无味却能遮挡血腥味的喷雾,然后沿着方星桥的掌纹划了道小口,从里面取出一片透明的指甲盖大小的记忆芯片。 从始至终方星桥一点反应都没有,既没有呼痛,也没有任何被划伤的反应。 取出芯片后,基洛菩山还给方星桥擦去血珠,最后还用了个和手掌皮肤极其相似的创口贴给他贴上。 刚才的作话删了,突然想到要留一点神秘感让你们猜一猜。 作者送上一个十分良善的笑容—— 第24章 为了躲避姬家的各种检查,这芯片做得极其特殊,是基洛家族旗下的一个高级机甲师做的,虽然为了逃避各种仪器的检查抛去了很多比如录音录像的功能,但它还有一个基础的记忆功能。 也就是说基洛菩山拿到它,能让它重复出这段时间方星桥的行动路线,看看他最常去的是哪里。 看着图像上显示出来的密密麻麻的路线,基洛菩山还挺惊讶这段时间方星桥出去的次数。 在把各种路线集中起来比较了一番后,基洛菩山挑选出了其中最常去的路线,然后带着人跟着路线追寻过去。 在花费了不少时间后,终于来到了撒拉外城利多商城一楼,仓库外面的那条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街道。 基洛菩山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下,远处街道上的嘈杂声隐隐约约传来,错落的房屋上偶尔能看见鸽子高飞,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了,既没有特殊的景像也没有特殊的人。 他让人搜索了一番,一无所获后,不禁捂住额头气笑了两声,他那毫无血缘的堂侄怕是真傻了,没事跑来这么一个无趣的地方呆着干嘛?! 基洛菩山一脚踹开地上的易拉罐,眼神望着远方,语气要笑不笑地道:“下一个地方。” 跟着第二条路线他们一路来到了混乱区的永巷街里面,直到来到一栋较为靠里的院子面前才停下。 基洛菩山抬眼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终点是在这院子里,那么说明他的目标极大可能就在这里面。 他整理了一下衣着,十分得体地上前敲门,笃笃笃的敲门声很有节奏,连带着语气都十分温和有礼貌:“有人吗?” 坐在客厅门口玩着打地鼠游戏等爸爸的皎皎,听见声音后抬头看向门口。 不是罗安叔叔的声音,也不是星星和那奇怪的叔叔的声音。 想起罗安叔叔说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有坏人会专门上门来拐小孩的话后,皎皎瞪大圆溜溜的眼睛。 这些就是罗安叔叔说的专门上门拐小孩的人吗? 皎皎地鼠也不打了,悄悄抬手捂住嘴,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进门。 转身轻轻地将客厅的门关上后,他就哒哒哒小跑进房间里,将房间门关上后,转身费力地爬上床,没一会就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到被子里了。 将自己藏好后皎皎拍了拍小胸口,这才想起来要给爸爸打电话。 无尽海里殷峥接到了皎皎的电话,在看见虚拟屏幕上一片黑漆漆的模样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你在哪?” “嘘,爸爸小声点。”皎皎凑近屏幕压低声音小声地道:“有坏人上门拐皎皎啦,皎皎藏在被被里给爸爸打电话。” 压低的小奶音里还带了点压抑不住的颤抖。 感觉出来他嗓音里的害怕,殷峥几乎是在皎皎话落的同时就打开了小院的外视图,并且疾步开始往回走:“别怕,我这就回来。” 藏在被被里的皎皎抿着唇,本来就在看见爸爸的时候就红了眼眶,这下一被安慰,那小哭腔顿时就藏不住了,他用小手安抚地拍着自己的小胸口,哭兮兮地道:“皎皎不怕,皎皎躲在被被里,坏人找不到,爸爸一会就到。” 那小哭腔听得殷峥心里泛起一丝尖锐的疼痛,黑沉的眼里泛起狠戾的杀意,使得那张本就骇人的脸越发狰狞。 小院外面,基洛菩山敲了三次门都没回应后,也没了耐心,他眯着眼看向面前的院子,语气发狠地朝手下的人示意:“翻过去,给我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得到命令的手下动作利落地翻上墙,然后被电得浑身焦黑地掉下来。 基洛菩山看着只剩一口气的手下惊讶地挑了挑眉,从地上捡了快石头尝试地抛进去,肉眼可见的那石头变成了飞灰。 “中级防御系统。”基洛菩山咂了咂舌,带着人拖着地下还剩一口气的手下转身就跑,不跑等死吗? 没看见那空中竖起的各种激光炮吗? 要知道中级防御系统这玩意一周就要耗费七八颗五级异核,在中心城也只有一些中等偏上的家族会用,没想到这边城小地,还是这样一个贫民区,竟然会有人舍得且用得起这种等级的防御系统。 “轰!” “轰!” 看来他要找的目标确实在这里面了! 被炮浪掀飞前,基洛菩山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当一切平静下来时,半条永巷的街道都被轰了个破破烂烂,看得住在附近听见动静伸出脑袋来围观的狩猎者们啧啧称奇。 这又是哪个想不开的人来招惹殷峥那怪物了? 正吐槽着,他们就看见远处浑身充满狠戾杀意疾速奔来的殷峥,立马纷纷骇得将头缩了回去。 看模样这是触到这煞神的逆鳞了啊! 打开院子门回到家的殷峥第一时间冲进房间,怕吓到躲在被子里的那一小团,他站在门口胸口极速起伏着。企图将心里的怒火和杀意压下去,直到颈边青筋暴起,他才将心里那股汹涌的怒意压下,嗓音嘶哑,隐约还有点发颤:“皎皎,爸爸回来了。” 躲在被被里的皎皎听见爸爸的声音后,立马就开始往外爬。 站在门边的殷峥看着床上滚过去爬过来始终没从被子钻出来的小拱抱,先是疑惑,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皎皎这是爬不出来了。 他心里乍然闪过一抹笑意,上前坐在床边,掀开被子轻易地就将里面爬得晕头转向的皎皎抱出来。 “爸爸,被被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被被子摩擦得静电的头发,白嫩的小脸都被憋得粉红的皎皎,气呼呼地伸手指着被子:“不让皎皎出来。” 殷峥伸手将他翘起来的头发扒拉下来,然后将他的小脑袋按在自己怀里,直到将皎皎这小小一团的身子完圈进怀里后,他急速跳动着的心跳才缓了缓。 “嗯,被子坏,我们重新买一条被子。”他嗓音低哑地道。 “皎皎有钱钱。”听到爸爸说要重新买被子,皎皎立马将兜兜里的晶币掏出来递给他。 殷峥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眸,不知怎的突然哑然笑了一声,他用鼻尖蹭了蹭皎皎毛茸茸的头发,从他快拿不住晶币的手里抽出一个晶币:“这就够了。” 皎皎看了看他手里的一个晶币,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两个晶币,点了点头,将剩余的晶币放进兜兜里:“爸爸还要买什么的话,记得找皎皎,皎皎有钱,给爸爸买。” “好。”殷峥应了声后,抱着他走出去:“饿没饿?” 他没提门外那些人的事,既然皎皎的注意力已经没在那上面了,就没必要再度提起,让他再害怕一回。 “饿啦。”皎皎摸了摸肚肚:“肚肚都咕噜咕噜了。” 殷峥抱走他放到餐桌前,将饭菜摆上后就将皎皎抱在怀里开始喂饭,眼见他一口一口地吃得满足后,殷峥心里的那股后怕才终于消散。 吃完饭消了会食,殷峥抱着皎皎躺在床上,准备哄他睡着后自己在去查一查那些人,顺便去无尽海将落在那点的异种肉带回来,结果还没哄上两句,他自己就先陷入了沉睡。 躺在爸爸旁边的皎皎仰头看着已经睡着了的爸爸,看了会后他坐起来,凑近小脸盯着爸爸纤长的眼睫看,看着看着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然后缩回手捂着嘴傻乐。 就这样玩了会,感觉到困意的皎皎打了个哈欠,自动躺下来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缩进爸爸怀里,小手揪住爸爸胸前的衣服,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日光渐渐倾斜,殷峥醒来后已经是红霞遍天,他看了眼蜷缩在他怀里睡得香甜的皎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第一反应就是,落在无尽海的那些异种肉算是没了! 第二反应就是自己好像发烧了! 是的他生病了! 饶是殷峥再迟钝,现在也能隐约察觉到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摇了摇有点昏沉的头,将皎皎从怀里移开,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打算去找点药吃。 最初将皎皎带回来的起因是因为他发烧,所以殷峥在家里备了不少小孩吃的退烧药和常用感冒药。 小孩的用药是大人的减半,殷峥比照着皎皎的用量加了一倍。 “爸爸。” 软乎乎的声音传来,殷峥回头看去就对上了一双扑闪的大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醒来走到房间门口的皎皎,疑惑地看着殷峥手里的一大把药:“爸爸吃药,生病了吗?” “嗯。”殷峥仰头将药丢进嘴里,低哑着嗓音说:“有点不舒服。” 看到殷峥把一大把药吃了却没喝水,皎皎连忙小跑到茶几面前拿过杯子,在饮水机那儿接了水后递给殷峥:“爸爸喝。” 殷峥接过水低头喝时,站在一旁的皎皎皱了皱小鼻子,那小模样像是自己被苦到了一样。 余光瞥到他这小模样的殷峥莫名翘了翘嘴角,一口气将水喝完就要将杯子放到茶几上,一旁的皎皎连忙踮脚去拿杯子,奶乎的小嗓音急忙说着:“皎皎来,皎皎来,爸爸歇着。” 殷峥将杯子递给他,皎皎拿过杯子放在茶几上后,就爬上沙发拉着殷峥的手让他躺下:“生病了要休息。” 说着皎皎还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兜兜里掏出颗糖,剥去糖衣后塞进殷峥的嘴里,认真这张小脸道:“吃了糖,嘴里就不苦。” 殷峥含着嘴里的糖,也不知怎么的就顺从地躺了下来。 自从知道他生病后,皎皎就板着张小脸,十分严肃地监督殷峥休息,坚持着不让爸爸动,好好躺着休息的原则。 被迫躺在沙发上的殷峥看着坐在小板凳上守着他的皎皎。 小小软软的一团,坐在更小的小凳子上,明明是在板着脸装严肃,却反而莫名地多了几分逗人心里发软的能力。 看着看着殷峥就见坐在小板凳上守着他的皎皎,突然站起身来拖着小板凳哒哒哒跑进厨房。 正当他疑惑皎皎跑进厨房干嘛时,就见皎皎抱了个碗和汤匙出来,走到饮水机面前将碗里装满了水,然后摇摇晃晃地将碗端到小茶几上。 将碗放在小茶几上后,皎皎又跑进厨房拖着自己的小凳子出来放在茶几面前,然后坐上去有点笨拙地拿着汤匙,一勺勺地勺着水喂自己喝。 刚开始时皎皎还有点不熟练,弄了自己一脸一身的水,没一会就熟练了起来,能用汤匙准确地勺着水喂到自己嘴里。 对他这一系列动作一头雾水的殷峥从沙发上坐起来,准备抱他回房间换下弄湿的衣服,结果被从凳子上扑过来的皎皎拦住。 扑过来的皎皎插着腰,板着一张小脸,气鼓鼓地道:“生病的爸爸不能乱动,要休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吃了一倍药的副作用,也或者是发烧烧得头脑昏沉的原因,被拦住的殷峥坐在沙发上面对着奶凶奶凶的皎皎,破天荒地感觉到了一股没由来的委屈,他低哑着声音开口:“没乱动,你衣服湿了要换。” 听到爸爸这样说的皎皎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发现确实湿了后,有点为刚刚凶爸爸的事感到愧疚。 愧疚的皎皎从兜里抓出一把糖,踮起脚来放在殷峥手里,奶声奶气地道:“皎皎不对,不该凶爸爸。皎皎给爸爸道歉,对比起。” “爸爸生病,好好休息,皎皎自己能换。”说完皎皎就转身迈着小短腿跑进房间去换衣服了。 殷峥收下手里的糖,在皎皎进屋后不放心地从沙发上起来,走到房间门口悄悄地看他如何换衣服。 房间里坐在地上的皎皎盯着面前的衣服看了好一会,像是在想要如何穿。 想了一会的他开始动手穿,将衣服从头上套下去时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凭着感觉穿的皎皎一不小心就将两只手塞进了同一个袖口。 挣扎了一番将衣服脱下来的皎皎,盯着衣服皱眉沉思了会,也不知道想明白了个啥,就见他开始第二次尝试,结果殷峥就眼睁睁看着他将右手和头都塞进了领口。 鼓着腮帮子反复穿了好几次,终于在头发全部炸毛时穿对了。 穿好衣服的皎皎小小地呼了口气,然后顶着一头起了静电的小翘毛跑出去:“爸爸看,皎皎会穿衣服的。” 提前返回沙发上的殷峥看着他身上皱巴巴的,还穿反了的衣服,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嗯,穿得非常好。” 得到夸奖的皎皎弯了弯眼睛,又继续去勺他的水。 一开始殷峥只当他又学会了新的游戏,直到晚饭时,他看着不让他起来,并且端着碗饭坐到沙发旁说要喂他吃饭的皎皎时,才明白过来他先前一个劲地用汤匙勺水是在学怎么用汤匙。 明白得太晚来不及阻止的殷峥:“……” 坐在沙发旁的皎皎舀了勺饭,鼓着腮帮子有模有样地吹了两口后,将饭喂到殷峥嘴边:“爸爸啊。” 殷峥沉默地抗拒,然而这个抗拒没抗过三秒,就败在皎皎疑惑且混杂着担心的小眼神里。 他妥协地张嘴吃下了皎皎喂过来的饭菜,接受了自己被小孩喂饭的事实。 看着爸爸吃了的皎皎抿唇笑了笑,还开心地摇晃了下小腿。 见此殷峥有点疑惑,喂他吃饭值得这么高兴吗? 话说回来这也是殷峥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喂饭,怎么说呢,一种很奇妙且难以形容的感觉。 有了被喂饭的经历,对于晚上皎皎要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的事,殷峥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殷峥躺在床上,看着还没他膝盖高的皎皎认真地给他掖被子,那幽暗深冷很少有情绪的深邃眼眸里悄然浮现一股柔和顺从。 高高大大,就算闭着眼睛睡觉时也显得十足凶狠的殷峥,这一刻就像是一头被小白猫驯服了的猛虎。 哼哧哼哧给爸爸掖好被子后,皎皎靠在床头开始给爸爸讲睡前故事,他不识字,只能凭着爸爸以往给他讲故事留下的零星记忆,七零八碎东拼西凑地讲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天空是一片大海,巨大的蓝鱼游啊在里面…………还有一棵好大好大的树,所有的小朋友都是树上的叶子…………”一边讲着,皎皎一边还用小手轻轻给爸爸拍着胸口,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的星光中,藏满了对爸爸的爱。 头脑昏沉的殷峥看着他那双眼睛,渐渐地在那奶声奶气的声音中缓慢地睡了过去,并且少见地做了个蓬松暖意的梦,梦里天空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海。 第25章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或许是殷峥在有记忆以来就没生过病的原因,这次一病便有些严重,一天过去温度不降反升,浑身上下还有种使不上劲的感觉。 他揉了揉晕沉的头,打算去医院快刀斩乱麻。 今天皎皎穿了一件米白色的五分小短袖,配了条同系色的背带牛仔裤,脚脚上穿着一双小白鞋,背带裤的肚肚上还有一只胖胖的小鸽子,这是上次殷峥看见他喜欢鸽子给买的带有鸽子的牛仔裤。 殷峥还给他带了个帽子,可是皎皎带不习惯,总爱用手去拿,见此殷峥就没给他带了。 出门前皎皎还将他那个浅绿色透明的小奶瓶背上。 小小的一个人儿有着一张白白嫩嫩的脸,毛茸茸的黑发下扑闪着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穿着带有小白鸽的背带裤,背上还背着个小奶瓶,走起路来一挪一挪的样子萌得不行。 看得都不由殷峥浅浅翘了一下嘴角,蹲下身打算把他抱起。 “不,不抱呀,重重。”怕自己压到生病的爸爸,皎皎摆着小手坚决不要爸爸抱。 边城这种地方,有些威胁总是来得出其不意,殷峥没那么自大,不会觉得自己能在发烧烧得头脑昏沉的情况下,还能向往常一样在危险刚露苗头的时候就带着皎皎避开,反而更担心自己这种状态,无法第一时间察觉到那些苗头,以至于危险临近身边时才反应过来。 只有随时将人护在怀里,才能避免任何意外。 殷峥的视线落在皎皎企图让自己看上去很认真,而努力板起来的小脸上,有生以来第一次学会了示弱。 他眉头微微压低,向皎皎张开双臂,像是一只即将被丢弃的大野狼,嗓音低哑地将声音放缓:“抱抱。” 第一次见到爸爸这模样的皎皎心疼坏了,连忙张开小手臂上前给爸爸一个拥抱。 在皎皎抱上来时,殷峥收紧手臂将这个一句抱抱就主动送上来的小家伙圈进怀里抱起来。 “皎皎重,压着爸爸,放皎皎下来啊!”发现爸爸抱自己抱起来的皎皎挥着小手道。 “我有点冷。”殷峥用下巴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头发,因为发烧的原因语速有点缓慢:“反正你这点小重量,也压不到我,小小软软的一团,刚好可以给我捂捂。” 嚷嚷着要下来的皎皎一听,连忙张大手臂紧紧扒在殷峥怀里,企图最大限度地给他供暖,还侧头将脸压在了殷峥的心口前,因为脸颊被挤压,说话时又软又模糊不清:“不冷,皎皎暖和,给捂。” 不冷,也确实暖和。 殷峥眼神柔了柔,抬头看了眼外面的烈阳,伸手给怀里的皎皎挡着阳光,才抱着他向外走去。 混乱区里并没有计程车,来往的车都是一些小有资产的狩猎者。 在嘈杂的车辆来往声中,殷峥抱着皎皎走了好一段距离,走出混乱区百米左右才打到去往奥菲医院的车。 这一路上皎皎都很敬业,不仅用身体,还用小脸牢牢地给爸爸捂着胸口,坐在了车上也没放弃,像只小壁虎一样,十分认真地趴在殷峥胸口上。 没一会车就到达了目的地,殷峥抱着皎皎从车上下来。 因为有怀里这个认真敬业的小肉团的存在,导致因发烧身体真的有点冷的殷峥,硬是被捂出了一头汗。 进了医院挂好号后殷峥就抱着皎皎去一边等待喊号就诊。这期间皎皎一直很乖,安静地待在他怀里,睁着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坐在椅子上等着输液的殷峥低头对上他扑闪的大眼睛,没忍住伸手戳了下他软软的脸:“老盯着我干嘛?” 皎皎小手抓紧爸爸胸前的衣服,歪头蹭了蹭爸爸的手,嗓音稚嫩地道:“想看着爸爸。” 知道他是在担心和害怕,殷峥将他小小的手握在手里,低头对上他黑亮的眼眸:“只是一个小感冒,输了液就好了,别担心。” “嗯嗯。”皎皎胡乱地点头,小奶腔里有着不明显的哭腔:“爸爸会好,马上好。” “嗯,马上好。”殷峥嗓音低哑地附和,也不管马上就好这件事到底合不合理。 听着爸爸的话皎皎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将眼角的水汽蹭掉后,仰头弯起眉眼给了殷峥一个笑容。 皎皎并不知道生病有轻重之分,也不知道病得严重时会发生什么,小小的他只知道生病是一件很难受很难受的事,而他的爸爸在经历这种很难受很难受的感觉。 这种认知让他很是难过! 他侧脸埋在爸爸怀里,白嫩的脸颊气呼呼地鼓起,小手紧握成拳头,奶凶奶凶地哼了一声。 皎皎的爸爸是世上最好最好的爸爸了! 最好最好的爸爸是不能难受的! 那个叫病的东西可真坏,皎皎讨厌它! 殷峥低头就见他握紧的小拳头和奶凶奶凶的小眼神,微不可见地翘了下嘴角,伸手捏了捏皎皎鼓起来的脸颊。 鼓起来的脸颊捏起来手感更好呢! 殷峥正捏得不亦乐乎时,输液护士推着药水来到他面前,按照查对制度问了句:“叫什么名字?” “殷峥,爸爸叫殷峥。”还没等殷峥本人开口,被捏着脸颊的皎皎就含糊地道。 护士看着面前背着个小奶瓶,因为被捏着脸颊两边,小嘴像金鱼一样向前嘟起的小孩笑了笑:“小朋友,问你爸爸呢,以后不要抢答,不然这针就打你身上了哦。” “哦。”皎皎点了点头从爸爸腿上滑下来,跑到护士面前仰头望向她:“皎皎不抢答了,护士阿姨打针轻点好不好,爸爸怕疼。” 这有商有量的小模样萌得护士愣了一下,下意识将目光落在殷峥左脸上贯穿半张脸的疤,和他露出来的小臂上痕迹不明显却细密的疤痕上。 怕疼? 怕疼的人应该是留不下这么多疤的,因为他们大多都不会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护士阿姨,打针轻点的话,皎皎就给你糖糖哦。”皎皎低头从兜兜里抓出两把糖,踮着脚递过来:“给。” 回过神来的护士看着他踮着脚费力往她手里递糖的模样笑了笑,好可爱的小朋友啊! 她拒绝了皎皎手里的糖果,弯下腰来笑眯眯地道:“阿姨不爱吃糖。” 见眼前的小朋友收回糖的失落模样,良心有点痛的她又道:“不过看在皎皎小朋友这么可爱的情况下,阿姨勉强答应给你爸爸打针时轻一点,可不许告诉别人哦。” 听见她这话的皎皎立马不失落了,抬手捂住嘴,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小脑袋道:“不告诉别人。” 这小模样看得护士当即乐得笑出声,这小孩养得可真招人稀罕。 逗弄了一番皎皎后,护士开始给殷峥打针。 利落的扎上针,护士的手刚离开,一旁踮着脚捂着眼睛不敢看的皎皎就连忙冲上前,鼓着腮帮子一个劲地给殷峥打了针的手背呼呼:“皎皎给呼呼就不疼了。” 那软乎乎的小奶音听得护士心都化了,想起自己家那个昨天去给他爹送饭,结果半路上跟着其他小孩去玩机甲师大战异种的游戏,害得他老爹饿了一上午的逆子就恨不得回去抽他一顿。 昨天因这件事骂他,他还委屈了,大声嚷嚷饿一顿又饿不出什么毛病来。 今天再一看人家这小孩,立马就想回去再骂一顿。 人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疼呢?! 也不知道咋养的! 打针这种程度的疼对于殷峥来说接近于无,倒是小家伙一口口往他手背上吹的气让他感觉痒痒的,没忍住蜷缩了下手指。 调好滴速的护士羡慕道:“这孩子养得真好。” 闻言殷峥点头,低哑的嗓音里有着轻微的骄傲,寡言道:“我养的。” 护士:“…………” 这种被噎了一下的感觉…… “注意看着点液体,要完了就按铃。”略有点无语的护士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只是临走前不由回头看了眼那个趴在爸爸怀里的小孩,却见他正仰着小脑袋牢牢地盯着液体。 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在看这小孩的动作,护士那有不明白的,只是心里越发的酸涩和羡慕。 这小孩养得是真的好啊! 奥菲医院门口,基洛菩山带着他仅剩的五个手下来到了这里,昨天回去后他就查了一下那个院子里住得人是谁,发现是一个叫殷峥的家伙和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孩。 骨子里骄傲的基洛菩山当然不至于将目标放在一个两岁的小崽子身上,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殷峥才是那个促使方星桥好转的人。 不过,查出来的消息上说这人的武力值很高,能独自深入无尽海狩猎四级异种,估计是八级的狩猎者。 八级的狩猎者啊,相当于驾驶着机甲发挥超常的三级机甲师,几乎是和发挥一般的驾驶着机甲的四级机甲师一个等级的存在。 这样看的话确实是个很棘手的人,不过这一次运道站在他这边,那个叫殷峥的人生病了,来到奥菲医院看病了。 买通一个边城医院里的护士需要多久?答案是三分钟! 事实证明只要利益足够,一切道德,恐惧都是虚无的。 输液室里,帮爸爸牢牢盯着液体的皎皎,在液体完了的瞬间,噌的一下从爸爸怀里坐起。 “完啦,没有啦。”皎皎指着输液瓶说着,就将小手啪地一下按在扶手旁的呼叫铃上。 没一会护士就来了,还是刚刚那个打针的护士。 她一边笑着夸皎皎厉害,一边利落地把液体换上,走之前她还笑着摸了下皎皎毛茸茸的头发。 护士走后皎皎就继续趴在爸爸怀里,给爸爸盯着液体。 护士阿姨说这是最后一瓶,输完就没有了。 把这句话理解成输完这瓶爸爸的病就好了的皎皎弯了弯眼睛,爸爸的病就要好啦,就不难受啦! 抱着皎皎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假寐的殷峥突然睁开眼,他眼眸里乍现一抹寒光,动作非常迅速地扯掉手上的针管。 大颗大颗的鲜血从他手背上冒出来,经历过上次抽血,已经隐约知道血是什么的皎皎连忙伸手去按爸爸的手背,却被殷峥一把抱起就朝着窗户的位置走去。 第26章 “呯!” 基洛菩山带着人冲进来时,只看见空荡荡的治疗室和洞开的窗户。 风从打开的窗口进来,掀起基洛菩山额前的发丝,他舔了舔后槽牙:“追!” 嘈杂的大街上,人声鼎沸,车辆来往,路边的各种商店播放着音乐来吸引顾客。 “罗安叔叔救命啊!”被爸爸夹在咯吱窝里快速奔逃的皎皎对着手腕上的终端大喊:“坏人要把皎皎和爸爸一起拐去卖了!” 听到声音的路上纷纷转头看来,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手臂下夹着一个背着奶瓶的小孩迅速远去,身后还追着面色不善的六人。 “坏人有六个,皎皎和爸爸只有两个,打不赢,罗安叔叔快来帮忙!”奔逃中的殷峥抽空看了眼还知道搬救兵的皎皎,见他没被吓到,紧缩的心缓了一下。 余光瞥见身后紧追的人,殷峥的心往下沉了沉,若是放在以往,这点人数他并不放在眼里。 可他如今的情况很不对,在输液室时虽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将针管拔了,但还是有不少加了东西的药水顺着血管进入到体内。 导致他现在头脑越发晕眩,以至于看人都能看出双重幻影。 路过许多街道转角时殷峥都会下意识放缓脚步,究其原因就是他看见了重影,一不注意就会迎面撞在墙上,他自己撞着了倒是不要紧,但他怀里还有个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珍宝。 恶龙一向将珍宝看得比自己重要! 在殷峥的思维里,皎皎是比自己还要重要的存在! 中心城,接到皎皎通讯的罗安得利先是被他这一通稚嫩的喊声给喊蒙了,有人要乖拐皎皎他能理解,但什么人发疯了去拐殷峥那个大杀器? 等他看到皎皎晃荡在视频上方的脸,周围快速闪过的建筑人影和时不时出现的殷峥下巴的画面,反应过来皎皎这是被殷峥夹在咯吱窝下奔逃后,罗安得利脸都青了。 这那是拐卖?这明明是在被追杀! 他看着皎皎稚嫩懵懂的小脸,咬了咬后槽牙,能逼得殷峥一味地带着皎皎逃跑,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他本人着了一些见不得光的道。 罗安得利一双碧绿色的眼眸里几乎冒出火来,在他的地盘欺负他罩着的崽?!还用这种他最为龌龊厌恶的手段! 当他罗安得利是,死,的吗? “别怕!”他看了眼皎皎紧张着急的小眼神,咬牙切齿地道:“叔叔这就派人去帮你们。” 临终蹦迪都蹦到他面前来了,不赏他们一块埋身之地,倒显得他不尽地主之谊了! “要四个人哦。”听了罗安得利的话皎皎眼神一亮,竖起三根小手指道:“四个人加上皎皎和爸爸,就有六个,六打六能打赢。” 听着他这奶声奶气的豪言壮语,罗安得利没忍住咧了咧嘴,心里的那股怒气消下去了点,小家伙对自己是真的没有自知之明啊! “大伯。”皎皎看见虚拟屏幕上出现在罗安叔叔身后的人,歪头想了会后,脆生生地喊了声。 这一声大伯一出口,殷峥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顿,低头看过来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寒光。 罗安得利也被皎皎这一声大伯给喊得一愣,对上殷峥瞥过来的那一眼中的寒光时心里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完了! 下次再见面的话,怕是少不了一顿打! 也只有希利安布尔被这一声大伯喊得心情愉快,他勾了下嘴角,看了一眼他们的情况后准备帮帮忙:“知道追你们的人是什么人吗?” “知道。”背着奶瓶被爸爸夹子咯吱窝里的皎皎点了点头:“是坏人。” 希利安布尔“………” 跟小孩子沟通果然很困难啊! 追杀殷峥的人,罗安得利倒有点猜测,毕竟会在异种袭城月这段时间动手的人,怕也只有长期不在边城,根本不懂边城袭城月不许动手的不成文规矩的人。 在边城,每年的异种袭城月都是场劫难,每年都会有大量的人在这场劫难中死去。 虽然为了保住边城,每年这个时间段都会有大量的机甲师和军队赶来驻守,但边城人的死亡人数并没有得到太多改善。 所以为了生存下去,久而久之异种袭城月对于边城来说是一段特殊的团结一致渡难关的时间段,异种袭城时,除了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和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所有人都必须参与守城。 所以有再大的仇都不允许在这个时间段寻仇,过了这个时间段要死要活随你,若是在这个时间段动手,内外城的各大小势力都不会放过你。 这是边城为了长久延续下去而繁衍出的不成文铁律,想要在边城生活下去的人都不会去触碰这条铁律。 所以这个时间段会对殷峥出手的人除了基洛家族的人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也就是基于这点罗安得利才会如此愤怒,基洛家族在中心城算是中上家族,方家则高他们一个层面算是上等家族。 上等家族之上还有更高层次的一些家族,这些家族处于蓝星的顶端,他们大多掌握着一部分军部的力量,不怎么出现在大众眼里,而姬家就是其中一位。 这也就是基洛塔莎不敢弄死方星桥的真正原因,她只敢耍些小手段让方父越发厌恶方星桥。反复隐晦地在方父面前提起那个惊才绝艳,最有希望就让方家挤身尖端家族,却为了保护方星桥而死去的方远星。 姬家的人脉几乎在军部,对于其他方面的人脉比如医疗方面的人脉确实不如方家。 基洛塔莎反复提起死去的方远星的原因,就是为了不让方父尽心为方星桥寻找医生。 罗安得利也不是没料到基洛塔莎在得知撒拉边城,存在让方星桥好转的人后会做出一些偏激疯狂的举动这点。 为了预防这点他还做了好几手防备,先是用他大哥的身份警告过基洛塔莎,毕竟希利安家族和姬家处在一个地位,不是一个基洛家族随便得罪得起的。 再则警告过撒拉城的家族,甚至出手将殷峥和皎皎曾经与方星桥的几次见面都掩盖得干干净净。 为的就是将皎皎从因为方星桥而引发的一系列事件中摘除。 却没想到基洛家的人,还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确定了皎皎和方星桥之间的联系。 其实罗安得利最后的保障就是基于他对殷峥实力的了解,只要没开机甲没携带大型武器的情况下,没人能拿下殷峥,毕竟那是个只靠一把匕首就敢横穿大半个无尽海的狠人。 只是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殷峥会在基洛菩山去到撒拉的时候发烧生病,从而让人有了下手的机会。 说话间殷峥已经走到了一条街道的尽头,那药水里掺杂的不知名东西对殷峥的影响挺大,让他无法像以往一样在脑海里生出一副清晰的地图,只能凭着感觉一路奔逃,最终走进了这么一个没有路的死胡同。 远处街道上的嘈杂声和人声隐隐约约传来。 殷峥回头看向追上来的基洛菩山等人,漆黑的眼眸里泛滥出嗜血的杀意,他掀开衣服将皎皎藏在里面,然后不知道从那掏出来把三棱匕首握在手中。 皎皎也很乖,紧紧的抓着爸爸的衣服,一动不动地缩在殷峥的衣服里。 殷峥左手护着怀里的皎皎,右手握紧匕首。 对面的基洛菩山看见他手里的匕首就笑了,从空间压缩储存器里明晃晃地掏出把激光枪指着殷峥:“啧,这可真是个熟悉的地方。” 他左右看了看,熟悉的房屋错落,熟悉的尽头,还有就是蹲坐在角落发呆的方星桥。 这可不就是他跟着记忆芯片找到的第一个地方嘛,那啥商店一楼仓库的后街。 基洛菩山不是个话多的人,只说了这么句话就利落地开了木仓。 对面的殷峥几乎是同一时间动了,他陡然爆发,速度快到肉眼捕捉不到。 殷峥知道自己有且仅有这么一次机会。 体内的不知名药物使得他意识越来越模糊,浑身越发软绵无力,再这样下去他只能任人宰割。 也正是清楚这点,他才没有躲避,而是赌上一切来这么一次爆发。 所以他吝啬于用过多的体力和精力去躲避,几乎是贴着激光而过。 几乎是眨眼间,他背部大片的皮肤被灼伤,焦糊的味道飘出,尖利的刀尖刺进了基洛菩山的心口,然后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 倒在地上的基洛菩山咧了咧嘴,无形的精神力急速地从他体内涌出,越过破碎的屏障,袭向殷峥的意识海。 早些年他出了事,就换了一颗机械心脏,醒来后兴趣上来的他连带着心脏周围的肋骨都换成了机械的,并且将心脏前的肋骨空隙给填满,为的就是保护好他这么颗奇特的心脏。 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不是吗? 殷峥的反应极快,几乎是瞬息手中的刀就抹向了基洛菩山的脖子,刀刃划开皮肤,鲜血涌出。 就在这时,殷峥意识突然恍惚了一瞬,就这么一瞬基洛菩山就从他手里挣脱,还将皎皎从他怀里夺了出去。 突然被从爸爸怀里扯出来,连紧抓着爸爸衣服的手都被过大的力道迫使放开,皎皎不顾上手指上的疼痛,惊慌得小奶音都喊劈叉:“爸爸!” 殷峥瞬间弹了出去,一个退一个进。在这期间,殷峥左手袭向基洛菩山抱着皎皎的手,右手的匕首始终紧贴着基洛菩山的脖颈,只要基洛菩山一停,匕首就能毫不犹豫地抹断他的脖颈。 “爸爸!”基洛菩山的怀里,被死死勒紧腰,勒得脸色都泛白的皎皎不顾疼地一个劲往殷峥的方向伸手,有两次都摸到了爸爸的手。 殷峥两次抓到皎皎的手腕都又给放开了,基洛菩山死勒住皎皎的腰不放手,勒得皎皎身后的奶瓶都变形了,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办法将皎皎扯回来,这样下去的结果只有皎皎受伤。 发现这种情况的基洛菩山越发勒紧怀里的小孩,勒得皎皎都喘不上起来了。他根本不顾脖子上的伤口和匕首,恶劣地朝殷峥扯了个笑容 一切都太紧太快,从基洛菩山开枪到现在这个情况只不过过去了短短十秒。 反应过来的几人立马向殷峥袭去。 因为殷峥和基洛菩萨的距离实在太近,他们只能选择冲上去近战。 从他们袭上来到殷峥被迫停下也很快,也只用了短短的十秒,他们五人躺在地上,殷峥站着,基洛菩山成功拉出了十步的距离。 黏稠的鲜血淌了一地,浓郁的血腥味很是腥臭,殷峥站在其中,大量的汗水和鲜血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充满了狠戾和杀意的赤红眼眸始终盯着离他十步远的基洛菩山。 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殷峥的视线其实有点涣散,仅凭着一股意志力苦撑着。 基洛菩山心里是错愕和震惊的,从来没想过一个人在中了药的情况下,还能达到这种程度。 他让护士放在液体里的东西,是一种能让人在睡眠中死去的药。 因为考虑着殷峥的能力,用的还是常人三倍的量,就算他发现得很快没过多输入液体,但要说没有影响基洛菩山是不信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杀了他五个手下,并且逼得他不得不拿一个两岁的小孩做人质。 这人绝对留不得! 基洛菩山抹了一把颈间还在流淌的鲜血,从空间储存器里掏出把匕首架到皎皎白嫩的脖颈上。 匕首刚挨到皎皎的脖颈上,血丝就从他白嫩的脖颈上泛出。 “你死,他活怎么样?”基洛菩山咧嘴向殷峥笑道。 闻言殷峥抬起手里的匕首就要往脖子上抹去,却被皎皎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给喊住了。 “爸爸,不要,刀刀疼。”说着皎皎抬起下巴给他看自己脖颈上的刀,却因为这个动作让刀刃划破了皮肉,疼得一个劲地喊爸爸。 “基洛家那小子。”一道声音从皎皎手腕上的终端传来:“你若对这小孩出手的话,你或许能在边城看见方钰杰和基洛塔莎的尸体。” 希利安布尔说得很认真,说话声中还夹杂着另一道骂骂咧咧暴怒声。 低头对上小孩手腕的终端,基洛菩山看清这张并不陌生的脸时,就知道他绝对做得到。 “你们希利安家族的人一如既往的不讲理。” “夸奖了。”希利安布尔冷淡的颔首道。 基洛菩山意味不明地低头笑了两声。 虚拟视频的另一段端,听着皎皎哭得嗓音都哑了的罗安得利暴怒得要发疯。 一旁的方星桥走了过来,早在看见皎皎的时候他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一系列发生得太快,他的脚步又太慢,直到现在才走到离他不是很远的基洛菩山身旁。 低笑着的基洛菩山瞥了他一眼,习惯性地没有将他的靠近放在心里。 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殷峥身上,又看向地上死去的手下的尸体,这辈子就没怎么吃过亏的基洛菩山紧了紧手里的匕首,垂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甘和阴鸷。 视频对面的希利安布尔表面上看着冷淡从容,其实心里一点都没把握。 有些威胁对常人来说有着绝对的作用,但同样的威胁放在一些性格极端的疯子身上,作用力要大打折扣。 而据他所知,基洛菩山一向是骄傲且自满的,从小到大他就是一丝亏都吃不得的极端性子。 如今吃了这么大个亏,还不能反击回去,他怎么可能甘心? 远处,不知道是谁在开车,尖利刺耳的喇叭声连续不断地传来,听得人很是烦躁。 站在基洛菩山身旁的方星桥听着皎皎嘶哑的哭声,目光动了动落在皎皎红肿的眼眶,泛血的脖子,和基洛菩山手上的匕首上。 小叔,哭,血,欺负………… 他凝滞的思维里闪过这几个字。 巷子口,克罗几人正在往快速奔来,来找他们这个去上个厕所就不见踪影的小少爷。 方衡山年轻的时候和姬霞月曾经在撒拉城买了个庄园,这也是方钰杰偏偏要来撒拉城捉异种的原因,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在这里捉弄羞辱方星桥。 这庄园里的下人几乎都换成了基洛塔莎的人,所以她们也时常会悄悄地把方星桥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带走,随意丢在街道上。 反正这个傻的不知道回去的路,若就此找不到的话才是皆大欢喜,她们还能去找夫人邀功呢,说不定还能去往中心城那样繁华的地方。 从发现方星桥不见后就跟着跟踪器追过来的克罗几人奔到进处,就看见他们那个呆愣没有反应,智力一直留在四岁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的小少爷,从空间储存器里掏出来一把小刀,往一旁激动的往前走了一步的基洛菩山的屁股上扎去。 克罗几人下意识瞪大了眼睛,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张开。 他们几人是知道这把小刀的材质很特殊的,只要划破人的皮肤,就能瞬间使人陷入昏迷,当然也只有第一次威力比较大,用多几次就能发现它的效用在逐渐减弱,来之前指挥官给他们说过这事。 这是当初指挥官给八岁的小少爷的防身武器。 原因是因为,指挥官在某一天看见了被四岁的方钰杰打得鼻青脸肿且丝毫不反抗的方星桥,一怒之下就花费大量财力做了这么个有点鸡肋的匕首,并且企图教会方星桥用它刺人。 克罗他们眼睁睁地看见远处对方星桥毫无防备的基洛菩山,就这么两眼一番倒在了地上。 基洛菩山倒下的瞬间,殷峥脚步踉跄地上前接住哭得嗓音都哑了的皎皎,将他按在自己胸前,抬手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嘶哑着声音一个劲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当小小软软的皎皎重新落入他怀里的时候,殷峥才有种自己又重新活了一次的感觉。 “爸爸,血,疼。”哭得没有力气的皎皎红肿着眼眶趴在爸爸怀里,指着殷峥从后背蔓延到前胸的血迹心疼极了地道。 “不疼,你没事,我一点都不疼。”殷峥说着目光落在他鲜肉翻着的白嫩脖颈上,心里的疼盖过了身上所有的疼痛,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反复张口又闭上,最后也只吐出两个字:“疼吗?” 疼得脸色都惨白了的皎皎点了点小脑袋,嗓音委屈:“疼!” “我,我带你,去看医生。”慌得有点结巴的殷峥,抱着皎皎脚步踉跄地向外走去。 身后,方星桥拿着沾了血的匕首,目光一直放在皎皎的身上,直到他被殷峥抱着彻底离开他的视线后,他才又看向在地上的基洛菩山,然后看向手里的匕首。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刺耳的喇叭声已经消失不见。 低头看着手里匕首好一会的方星桥突然蹲下,用手里的匕首又扎了两下基洛菩山,一直抿着的嘴角艰难地往上翘了翘,扯了个看上去诡异的弧度。 星桥,保护,小叔,了呢。 反应过来的克罗几人屁股一紧,快速上前扛起方星桥就跑,这种时候那里还顾得上指挥官说的不许他们限制方星桥行动的话。 一切结束的太快太过诡异,姗姗来迟的黑市众人在虚拟视频里罗安得利骇人的眼神中,缩着脖子麻溜地抹了昏迷的基洛菩山的脖子,连带着其他几具尸体一同丢进下水道了。 在边城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尤其是在异种袭城月的这段时间,一切死亡都能合理化。 晚上写文晕乎乎的,都不知道写了啥,还好明天我就差不多能把时间调回来了,感谢老天爷! 第27章 这次殷峥没带皎皎去奥菲医院,去的是一个叫做纳希的私立医院,这个医院距离混乱区更远更贵,确是目前警惕性达到巅峰的殷峥唯一能选择的医院。 因为这家私立医院是黑市名下的,换一种说法来说,它是罗安得利手下的产业。 边城私立医院的安全性和技术一向比公立医院好,当然相对的来说价格会高出很多。 这边殷峥抱着皎皎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纳希医院门口已经站了两三个医护在等待,看见他们后快速迎了上来。 “是殷峥先生和皎皎小朋友吧?” 殷峥点了点头,抱着怀里的皎皎跟着他们往医院内走去。 “您们的情况罗安先生已经给我们交代清楚了,您体内的药物和身上的伤都要尽快处理,该准备的药物我们都准备好了,您先跟着波娅去治疗室。” “至于皎皎小朋友的话就交给我们吧,他脖子上的伤也需要进行一些处理。”医生说着向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伸出手,语气柔和地道:“小朋友来,叔叔带你去看动画片。” 恹恹地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见此转身将脸埋进了爸爸的怀里,小手紧紧抓着殷峥胸前的衣服,声音小小地拒绝道:“不看动画片,要和爸爸在一起。” 并没有打算将皎皎交给他的殷峥,抬手轻拍着皎皎的背,哑声道:“我的伤不急,先处理他的。” 医生还想再说些什么,对上殷峥警惕的眼神后,无奈放弃了:“好吧,我们先去处理皎皎小朋友的伤口。” 说完医生带着他们一路来到儿童治疗室,儿童治疗室一如既往的与成人不一样,里面摆有卡通地毯,生机蓬勃的绿植出现在墙上和窗边,地上还摆着一些毛茸茸的玩具,墙上投影着动画片。 这些摆设很大程度地能放松小孩紧张害怕的心理状态。 殷峥抱着皎皎坐在治疗椅上,医生准备东西时嘱咐殷峥控制住皎皎的手脚,尽量不让他乱动。 闻言殷峥稍稍调理了一下皎皎的姿势,让他侧坐在自己腿上,双腿轻轻夹住皎皎的腿,右手拢住皎皎的上半身,让他半趴在自己怀里将颈侧的伤口暴露出来给医生。 这一系列动作下皎皎都很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医生开始给皎皎处理伤口时,怕出什么意外的殷峥牙关咬得死紧,逼着自己盯着医生的动作,甚至由于面目肌肉太过用力,显得面容有那么几分狰狞。 被殷峥死盯着的医生,饶是见多识广,也被他这幅狰狞的模样,吓得心里微微有点发颤。 好在伤口不是很深,快速消完毒后,医生用医用免缝胶带粘连在皎皎的伤口两侧,微微用力拉紧束线带,就使得伤口向中间聚拢闭合。 “好了。”医生抹了把额间被殷峥盯出来的冷汗,声音有点虚弱地道:“七天后伤口差不多愈合完毕时取下来就行,注意这段时间别让伤口沾水,吃得东西也要注意点,免得留疤。” 说完他从凳子上站起来,走之前还看了眼趴在殷峥怀里的皎皎,不由夸了句:“这孩子真勇敢。” 这小孩虽然也哭,但也只是紧紧攥着爸爸的衣服小声地哭,比起大多数哭得歇斯底里,边哭还边挣扎的小孩来说勇敢多了。 小小的一团明明疼得一个劲地往爸爸怀里缩,哭得声音却也只比小猫大不了多少。在他见过的小孩中,就没有这么让人看着就心疼的小孩。 趴在爸爸怀里哭得殷峥腹部的衣服都湿了的皎皎,听见医生伯伯夸他后,还是从殷峥怀里抬起头来,用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医生,含糊不清地道:“谢,谢谢医生伯伯。” 哎呀,这小孩怪让人稀罕的! 皎皎被殷峥抱着从儿童治疗室出来的时候,左手拿着两颗糖,右手拿着三颗糖,两只小手都被塞得满满的。 皎皎哭得红肿的眼睛微微弯着,将手里的糖果给殷峥看,哭得微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爸爸,医生伯伯说,是奖励。” “嗯,皎皎很,勇敢。”殷峥略微有点费劲地说道,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脚步越发踉跄。 “爸爸勇敢,处理伤口,皎皎就给爸爸奖励。”皎皎指了指他肩膀上蔓延过来的血迹道。 “什么奖……”话还没说完,殷峥就突觉眼下忽黑忽白眩晕得厉害,怕摔着皎皎的他连忙扶着墙顺着坐在地上。 刚坐在地上眼前就是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前殷峥弓着脊背将皎皎牢牢地藏在怀里。 那是一个即便被打断全身骨头,也能确保怀里的人是安全的最佳姿势。 走廊周围的医生护士见此连忙赶了过来,殷峥不愿放手,连失去意识了也依旧将怀里的皎皎藏得严严实实的,没办法,医生护士只有连带着他怀里的皎皎一同抬进了治疗室。 当剪开殷峥背后的衣服,看见他被灼烧得血肉模糊的后背时,在场的医生护士都忍不住抽了口气,这么重的伤,这人还这般若无其事,这忍痛能力当真非一般人能比的。 治疗床上,被失去意识的殷峥牢牢藏在怀里的皎皎很是懵懂,他拉着爸爸胸前的衣服眨巴着眼睛想,爸爸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一定是累了! 想明白了的皎皎乖乖待在爸爸怀里,没一会就点着小脑袋睡着了。 殷峥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明媚的阳光从窗边落进来,窗台上的绿植显得生机勃勃,发现爸爸醒来的皎皎从床边的小凳子上站起来,手里拿着根粉色棉花糖踮起脚递给殷峥:“爸爸,奖励!” 殷峥听着他软乎乎的声音,看着他费力踮脚的模样,弯腰将他抱到床上。 “鞋鞋脏!”皎皎说着坐在床边将脚上的鞋子蹬掉,才转身爬进爸爸怀里,将手里的棉花糖塞到殷峥的手里:“奖励。” 说完觉得缺少点什么的皎皎歪头想了想,然后双手撑着殷峥的手站起身,踮起脚尖,小手费力地摸了摸爸爸的头发,软软地道:“爸爸是最勇敢,最勇敢的爸爸。” 整个上半身都缠着绷带的殷峥感受着头上软乎乎的手,听着皎皎软软的夸奖,目光不由落在了手里看上去十分陌生的棉花糖上。他有点生涩地低头咬了口,糖丝落入嘴里迅速融化,除了余留的一点甜味外再没有其他,却奇怪地让殷峥的整颗心都跟着蓬松柔软下来。 握紧手里的棉花糖,殷峥仅剩的右眼里浮现细微的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奖励。 原来得到奖励是这种感觉吗? 从门外进来的医生看见殷峥拿着棉花糖的模样,莫名地觉得这人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 只是他的力道确实很大,对那个小孩的保护欲也强得可怕,昨晚医院好几人合力都没掰开他的手,最后没办法还是用的肌肉松弛剂,才将他怀里那被憋哭的小孩放出来去上厕所。 “感觉怎么样?”医生上前问道。 “还好。”殷峥侧头看向他。 “你体内那残留的药物我们已经给你清除了,只不过还有些副作用,这几天你会格外感觉虚弱无力,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倒是你背上的伤有点严重,你平时睡觉时注意着点别压着,也不要沾水,吃食也注意点不然会留下很多疤痕。” 交代得差不多后,医生向坐在床上的皎皎小朋友打了声招呼:“皎皎小朋友今天还感觉疼不疼?” “不疼了。”皎皎扬着下巴给他看自己的脖子。 “小朋友也要注意不要让伤口沾到水哦。” “知道啦。”皎皎奶声奶气地点头,小模样看上去十分可爱。 医生笑了笑转身离开。 医生走后皎皎则继续躺在爸爸怀里,一边玩着爸爸的手指,一边和爸爸讲自己是怎么要求护士姐姐带他去买奖励,然后怎么买到棉花糖的。 坐在床上的殷峥听着他奶声奶气的声音,低头继续一口一口地咬着手里的棉花糖。 殷峥以往不懂,不懂什么叫做家人,不懂为什么有些人有了能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人会笑得那样开怀,更不懂很多人时常嚷嚷着人活着得有意义的话。 对于他而言活着仅仅是存在着,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意义。 所以他并不在乎生活质量,也不在乎被继母丢在边城,仅仅是为了存在而活着。 只是…… 殷峥咬下最后一口棉花糖,低头看向玩着他手指玩得不亦乐乎的皎皎。 只是,他好像有了所谓的家人,也有了豁出生命想要保护的人,隐约也懂了点人活着不仅仅只是为了存在着。 “爸爸!”皎皎突然仰头喊道。 殷峥低头对上他盛满碎光的漆黑眼眸,嗓音低哑地应了声:“嗯。” “爸爸!” “嗯。” “爸爸!” “嗯?” 皎皎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弯成月牙的眼眸在阳光下明亮又纯粹:“皎皎很喜欢,很喜欢爸爸。” “爸爸也要很喜欢,很喜欢皎皎。” “嗯。”殷峥低声答应着。 棉花糖蓬松香软的味道盖过了病房里不甚明显的消毒水味,连带着阳光都变得香软。 第28章 醒来的当天下午殷峥不顾医生的阻拦硬是要出院,医生劝阻不住也只能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并嘱咐了一系列事,尤其是他背上的伤要随时注意是否有发炎的情况,每三天来换一次药。 其实殷峥如此急着要出院有三个原因,一是因为昨天的经历让他对医院有了一定的警惕。二是异种袭城月就要到来,混乱区的住处有中级防御系统,在那里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至于第三个原因嘛,就是皎皎已经一天没喝奶了,这对于致力于将皎皎养胖的殷峥来说,是一件不亚于异种袭城的重要事。 “医生伯伯再见!”离开前,被爸爸抱着的皎皎挥着小手向嘱咐了他回去后,要注意别让伤口沾水的医生挥手道别。 被道别的医生笑了笑,第一次见到这种不怕医生的小孩,别说,还挺让人愉悦的。 他抬手和这个不怕医生的小朋友作别:“不能和医生说再见哦,那可不是什么好话。” 挥着小手的皎皎疑惑地眨眨眼,歪着头想为什么不能和医生说再见。 “爸爸,为什么不能和医生伯伯说再见啊?”想不明白的他抬头问殷峥。 殷峥的眼里也闪一丝疑惑,低头对上皎皎好奇的眼睛摇了摇头,嗓音低哑:“我也不知道。” 爸爸也不知道啊? 皎皎抬手挠了挠脸颊,那一定是医生伯伯太奇怪了才说出这样奇怪的话。 找到答案的皎皎安心地趴回爸爸的怀里,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晒太阳。 出了医院殷峥并没有直接向混乱区的方向走,而是特意抱着皎皎绕了一段路,来到卖棉花糖的小摊上买了两根看上去就蓬松香软的棉花糖,这其中一根是粉色的,一根是蓝色的。 皎皎看看自己手里蓝色的棉花糖,又看了看爸爸手里粉色的棉花糖,突然将自己的棉花糖递到殷峥面前:“爸爸,啊。” 听懂他意思的殷峥低头咬了口,然后将自己手里粉色的棉花糖递到皎皎面前。 皎皎低头咬了口爸爸粉色的棉花糖,又咬了口自己手里蓝色的,笑弯了眼眸:“两种都能吃到哦。” “嗯。”殷峥学着他的样子咬了口自己手里的棉花糖,虽然尝不出两种味道的区别在哪,但能吃到两种,在心理上还是挺愉悦的。 他将怀里的皎皎往上抱了抱,一边咬着棉花糖,一边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路过的人纷纷向这吃着自己手里的棉花糖,时不时还要咬一口对方手里棉花糖的一大一小投来诧异的视线。 走在街上吃着粉色棉花糖是一件充满童趣的事,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一个和童趣丝毫不沾边的高大男人身上就充满了违和。 吃着粉色棉花糖的是个很高大的男人,少说也有一米九,他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小麦色的皮肤在这衣服的衬托下更黑了几个度,眉如刀裁,轮廓硬朗,本就不善的面貌,配上比寸头长一点的头发看上去更加狂野凶狠。 更别说他左脸有一道贯穿眉心直到下颌的狰狞疤痕,左眼还是无机质的银色仪眼,唯一完整的右眼漆黑无光,看不出情绪的波澜。 就这么一个常人走在路上看见都要绕路走的男人,居然拿着根十分小巧的粉色棉花糖边吃边走,时不时的还和怀里那个白白嫩嫩,看上去很是精致可爱的小孩换着吃。 无论是小孩,还是棉花糖,只要和这个男人放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走在路上的殷峥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视线,反而是皎皎时不时抬起眼眸新奇地看向他们,偶尔还会弯着眼眸朝他们笑一笑。 两岁左右,拿着棉花糖,穿着可爱还白白嫩嫩的小孩朝你弯着眼眸笑的时候,威力不是一般的大,再心硬的人都会被这突如其来的萌萌哒的一笑弄得一愣。 被萌得一愣的路人们回过神来再一看殷峥和皎皎,突然又觉得违和感也不是那么强烈了,反而有种诡异的和谐,仿佛他们本该就是这样。 黄昏的阳光从烧红的云间悠悠然地洒下,将一大一小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殷峥抱着皎皎走在路上,树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飒飒的声音落入耳里,带来一种独特的夏日味道。 回到混乱区的住处,殷峥先是给皎皎泡了瓶奶,才去换衣服。 他的衣服在医院治疗时被剪破了,导致今天出院不得不穿一身病号服,不过他倒也不在意这点。 客厅的沙发上,皎皎正抱着奶瓶喝得美滋滋的,边喝边摇晃着小脚的那种,喝着喝着他看了看剩下的奶就没喝了。 等爸爸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后,皎皎立马抱着怀里的奶瓶站起来,踮着脚将特意留下的奶递过去:“爸爸,啊。” 殷峥低头叼起奶瓶,察觉到比以往重了微微有点诧异:“今天怎么留下这么多。” 皎皎弯着眼眸:“爸爸,生病又受伤,要多吃点。” 听见他这话,叼着奶瓶的殷峥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按下心里这没由来的不好预感,想着从明天起要多泡点奶了。 等到晚间吃晚饭时,看见皎皎端着饭碗坐在凳子上,舀了勺饭有模有样地鼓着小嘴吹的时候,殷峥心里再度咯噔了下。 果然,下一秒就见皎皎伸长了手将汤匙递到他嘴边,嗓音软乎乎地道:“爸爸,啊。” 殷峥:“…………” 最终他还是妥协的吃下了皎皎喂过来的饭菜,反正他在这方面从来没犟过皎皎。 看着爸爸吃下自己喂的饭,皎皎乐得露出了小米牙。 就像是殷峥喜欢投喂皎皎一样,对皎皎来说,喂爸爸吃饭也是一件很让他开心的事。 吃完晚饭后,皎皎站在厨房的凳子上,嘿咻嘿咻地将爸爸洗干净递过来的碗擦干水渍,然后再递给爸爸由爸爸放进碗柜里。 其实总共也就两个碗,因为饭菜都是余生私房菜送来的,他们洗的也就是用来盛饭的两个碗。 “爸爸。”洗完碗后蹲在院子里看花花的皎皎,突然抬手指着空中比平时大上三倍的月亮,眼里满是新奇地道:“月亮变颜色啦。” 殷峥抬头看向空中边缘已经染上了血丝的月亮,眼里的神色有了丝变化,多了几分凝重。 他弯腰将蹲在地上的皎皎抱起来,指着空中的月亮道:“皎皎以后看见,这个模样的月亮,爸爸又不在身边的话,就记得躲在屋里,不要出来。” 血月,异种袭城月的标示,在月亮彻底染上血色后,会持续一个月的时间,而在这一个月里整个蓝星的异种都会变得异常躁动,且充满攻击性,它们会成群的聚集起来攻击人类的城市。 皎皎看向天空上的月亮乖巧地点头:“皎皎躲被被里,等爸爸回来。” 夜晚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罗安得利就打了电话过来,他依旧还是嘻皮笑脸吊二啷当的模样,只是碧绿色的眼里还是多了一分沉郁。 “罗安叔叔不高兴吗?”在院子里和爸爸踢球玩踢累了的皎皎,抱着球坐在台阶上问虚拟视频里的罗安得利。 罗安得利挑了挑眉,有点惊讶于他的敏锐,笑道:“是呀,一想到还要一个月才能见到皎皎,心里就高兴不起来。” 其实他不高兴是因为突然明白过来,家里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叫他回来,后面又用了各种早有准备的谎言将他回去的日子一日日往后拖,是为了让他躲过边城的异种袭城月。 因为他在去年的袭城月差点把命丢在了边城,也留下了较为严重的后遗症。 罗安得利知道家里人这是在担心他,但这种以谎言将他骗回安全地方的担心,于他而言更像是种束博。 他的天性就是爱冒险,那种狂妄和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对于他来说,撒拉是他选择的战场,可以战败,可以战死,但绝对不能退缩逃避。 这是一种傲骨,一种游走在惊险生死边缘的傲骨,就像是雄鹰不愿做家禽一样。 袭城月所有的交通轨道都关闭,优先供给军用,罗安得利倒是想自己开车回去,但是希利安布尔说他要是这样做的话,他也跟着他开车去撒拉。 知道希利安布尔是认真的,罗安得利也没辙了,他自己可以疯可以狂,但绝对不会将家人牵扯进去。 要知道袭城月开车出城的话等同于找死,更别说跨越数十座城市去到边城,那几乎是九死一生的举动。 坐在台阶上的皎皎听到罗安得利的话后,漆黑的眼眸变得亮闪闪的,抱着球弯着眉眼道:“罗安叔叔想皎皎了。” “是啊,那皎皎想不想罗安叔叔?” “想!” 听着他这毫不犹豫的小奶音,罗安得利突然失笑出声,心里那点沉郁就这么消散了。 和罗安叔叔通完电话后,皎皎将球放好,蹲在院子里将自己兜兜里的宝藏都掏出来,准备洗洗。 殷峥见此给他拿了个小盆打了点水过来,蹲在地上的皎皎仰头看他,眉眼弯弯地道:“爸爸好。” 殷峥蹲下来揉了一下他毛绒绒的头,看向一旁地上他的宝藏。 皎皎的宝藏一共有五片形状各异的树叶,两块小木块,一个奶嘴,六张糖纸,还有一根沾染了血的白色羽毛。 皎皎将它们都放进盆里后,就开始用手搓搓搓。 一旁没来得及阻止的殷峥就看见他把本就脆了的树叶给搓破了。 “呀!”皎皎小小的呀了声,皱了皱小鼻子后将破了的树叶从盆里捞出来,拎着走到垃圾桶面前丢进去。 回来时对上爸爸看他的眼神,他摊了摊白嫩嫩的小手:“破了,不能要啦。” “不难过?”殷峥看他平时挺宝贝那些树叶的。 “不呀。” 皎皎说着,看见爸爸还在盯着垃圾桶,连忙蹲下从盆盆里捞出其余湿漉漉的树叶递到殷峥面前:“破了不能要,还有,都给爸爸。” 那架势像是怕殷峥去翻垃圾桶一样。 说完他还使出吃奶的劲将装了水的小盆盆往殷峥面前移了移:“都给爸爸呀!” 这些宝藏都是皎皎一点一点地攒下来准备送给爸爸的。 他把他觉得最好看的糖纸,最好看的树叶,最好看的木块,最好咂的奶嘴和小胖鸽的羽毛都装进了小兜兜里,小兜兜里装不下了后,他才打算洗干净,全部送给爸爸。 “都给我了?不难过?”如今已经能隐约明白难过情绪的殷峥问。 “不呀,给爸爸,皎皎开心。” 殷峥看着蹲在地上小小一团仰头看着他的皎皎,对上他漆黑明亮的眼眸,想,自己或许真的是捡了个小宝藏回来。 这样小小软软的一团,却总能给他一种心里被塞得严严实实的感觉。 夜晚,挂在天空的月亮颜色逐渐趋向血红,直至钟表跨过十二点的那刻,彻底变红。 七月一日,袭城月到! 横跨半个蓝星的无尽海整个躁动起来,兽吼,鸟鸣,巨型蚂蚁路过树林草丛间的簌簌声,交响成了一首战曲,向着人类城市的方向奏响。 无尽海的西南部上方,大片大片的阴影从树林上方飞过,伴随着的还有能震破耳膜的高昂鸣声。 那巨大的阴影偶尔从空中俯冲而下,锐利的爪子抓住地上四百斤重的异种带上天空,然后丢下。 四百斤左右的异种从高空坠落,将地面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地面震颤,浓郁的血腥味向四面弥漫开来。 地面上密集的四五级异种群纷纷以一种示弱的姿势趴伏在地上。 这文主要是双向救赎养崽日常~ 第29章 异种袭城月的夜晚,月亮是血红的,它比平时大三倍,明晃而又震撼地挂在天空,血红的月光将整片大陆都笼罩上了一层血色,像是将人类城池外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与浓稠的血色平摊地分在了大地各处,以至于看起来没有那么惨烈。 七月,是一个充满硝烟和血腥的月份,无数生命在这段时间逝去,兽吼炮鸣,血腥硝烟,这样的场景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延续了七百多年。 人有人性,兽有兽性,人性是贪婪,兽性是被本能所趋,人与异种就像是注定了不能和平相处。 不能和平相处,又无法彻底消除对面,因此人类与异种也只能抱着以消灭对方为最终目地的厮杀模式生存下来。 异种袭城月与异种迎面撞上,损失最惨重的一向是边城,但这也不代表处于内部的城市就安全了,实际上在异种袭城月的这段时间,连中心城都说不上安全。 因为异种不是野兽,它们有着更为诡异多变的能力,更巨大的身型,更强大的力量和不可忽视的智力。 地面,地下,空中,海面,只要处在这颗星球上,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安全。 然而在几乎每个城市都遭遇不同袭击的时候,接壤无尽海西南部的撒拉边城,却至今还没迎来异种的袭击。 这是一件十分令人不解且诡异的事! 自从大变后的七百多年来,从来没出现过一座接壤异种大本营无尽海的城市,在异种袭城月居然没遭遇到任何异种的袭击的事! 得知这一消息的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军团纷纷将目光投过来,但又碍于铺天盖地袭城的异种,自顾不暇的同时无力在探查这事,只能将此事按在心里,待这段时间过去后再来探查。 此事的撒拉城里气氛安静又紧绷,撒拉城的居民们心里庆幸异种没来的同时又在高度警惕着异种随时的到来。 在天网上各个城市网友羡慕嫉妒恨的言论中,撒拉城的人其实也并没有网友想的那么美好和轻松。 反而正因为不知道异种为何没来,又何时会来,是否是在憋个大招? 想着这些的撒拉城人整天整天将精神都紧绷在一个巅峰程度,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下意识认为那是异种袭城了。 整整半个月下来,撒拉城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大家的精神都崩溃得差不多了。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令人煎熬的同时又恐惧着。 以往车来车往的街上没有了车辆,街上的商家,街边的小摊贩几乎都关门了,偶尔有一家开启的都不敢弄出什么声音,就像是一旦发出了声音,异种就会来袭城一样。 因此整个撒拉城就像是约好了般,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吵醒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睡着’了的异种。 混乱区永巷街往里的院子门口,皎皎正穿着小鸭子雨衣,两只白嫩的小手扒在门边,探头探脑地往天上看。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雷雨,轰隆隆的雷声吓得皎皎一个劲往爸爸怀里缩,今天早上起来发现雨还没停后,就又兴冲冲地穿着雨衣从屋里跑出来,像是完全忘记了昨天打雷时的害怕一样。 天上还下着细细的小雨,皎皎扭头看了眼院子里被雨水打得蔫蔫的花花,踮起脚尖神出白嫩嫩的小手去接雨。 冰冰凉凉的感觉落在手里,皎皎还没弯起眉眼来就感觉到了点不舒服,不由皱了皱小鼻子。 拿着泡好的奶从客厅里走出来的殷峥走上前,蹲下身拿起皎皎的小手看了看,发现白嫩的掌心有点微微发红,用指腹轻轻地给他揉了揉,低哑的嗓音从嘴角溢出:“这雨落在身上会,不舒服,皎皎注意着点,不要淋到了。” 尤其是袭城月这点时间里的雨水,里面对人体有害的物质比起以往来多了好几倍,沾到后会更不舒服。 “皎皎知道了,以后不淋雨。”皎皎说着乖乖地叼住爸爸递过来的奶瓶。 “没事,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去,中心城的时候,爸爸陪你好好,淋一场雨。”一向纵容皎皎的殷峥道。 “爸爸好。”闻言皎皎眉开眼笑地扑进爸爸怀里,用脸蹭了蹭他。 殷峥低头看着怀里的皎皎,见他白嫩的小脸上开心的模样,心里微微地软了软,不由抬手摸了摸他带着小黄鸭雨衣帽子的头。 “爸爸你看。”从爸爸怀里出来的皎皎叼着奶瓶蹲在一汪小水洼面前,抬手指了指水面:“皎皎呢。” 殷峥和他一起蹲在水洼面前,小小的水洼里倒映出他和皎皎的样子,还有乌云散开后带着淡淡蓝色的天空。 “爸爸,皎皎,云云,天空,还有房子。”皎皎指着水洼上呈现的景色一一说道,说完还弯了弯眼眸。 这些皎皎平时也不是没在盆盆里的水里看到过,但是自己装盆里的水和天上落下来的雨形成的水洼不同,看着总是要新奇两分的。 看着看着皎皎站起来,特意走到离爸爸有点距离的地方,才抬起穿了水鞋的脚试探地踩了踩水洼,像是怕里面藏着什么小怪兽一样小心翼翼的,等脚脚落进水洼里,发现没危险后皎皎又稍稍用了一点力道踩了一下。 水花溅起又落下,乐得皎皎抿着嘴露出了小米牙。 “爸爸,好玩。”皎皎看向爸爸,漆黑明亮的眼眸里布满了亮晶晶的笑意。 蹲在地上的殷峥歪了下头,时刻散发着不善气息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曾冒着雨赶过无数的路,踩过无数这样的水洼,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好玩? 这样想着的他起身走上前,抬脚尝试着要踩一下时被皎皎连忙拦住。 “爸爸,穿。”皎皎叼着奶瓶脱下自己暖黄色的小水鞋,单脚摇摇晃晃站立着递给爸爸。 殷峥看着他手上还没自己巴掌大的水鞋,甚是为难,他抬起自己的脚给皎皎看,言简意核地道:“小,穿不上。” 皎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鞋子,又看了看爸爸的大脚,惊讶地张了张小嘴,爸爸的脚脚好大! 奶瓶从他突然张开的嘴里直坠而下,要不是殷峥接得快,就要和地面来一次亲密的接触了。 重新叼住爸爸递过来的奶瓶,皎皎扶着爸爸的手摇摇晃晃地穿上鞋后,低头掀起衣服外面的雨衣,两只小手从小兜兜里费力的抓出四枚晶币递给殷峥:“爸爸,买大大的鞋。” 看着他费力递着晶币的样子,殷峥心下不可抑制地软了软,凶恶的面容看上去不再那么骇人,他伸手拿过皎皎手里的一枚晶币,低哑着嗓音道:“这就够了。” 皎皎将剩下的三枚晶币小心揣回兜兜里,小手拍了拍后弯着眉眼继续抬脚踩了踩水洼,仰头看着爸爸道:“好玩。” 殷峥看着他开兴的小模样,学着他的动作抬脚踩了踩,顿时比皎皎大上许多的水花高高溅起,哗啦啦地落在了皎皎的雨衣上。 皎皎乐呵呵地弯着眉眼,随即又有点担心地扯着爸爸的裤腿道:“爸爸没穿雨衣,裤子衣服会湿湿的。” 闻言殷峥转身回去穿了件和皎皎一样的小黄鸭雨衣出来,雨衣是皎皎让买的,因为在小小的他看来,皎皎有的,爸爸也得有。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雨衣,围着个不是很大的小水洼你一脚我一脚地踩了起来,啪啪啪的踩水声中,还夹着小孩软乎乎的笑声,听得住在周围的人家心情不由地跟着变好。 在混乱区很难听到这样软乎乎的笑声,因为在这里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在为生活的穷苦而困扰着。 稍微好一点的狩猎者家的小孩,也因为父亲从小的铁汉教育,更多的是打打闹闹,偶尔笑起来也喳喳哇哇的吵闹得很,让人听着心里烦闷。 确实有一点好玩! 平时路过踩到水洼时倒没什么感觉,可现在和皎皎你一脚我一脚的踩着水洼,听着他奶声奶气难得笑出来的笑声,嗅着夏日雨后特有的味道,看着一脚下去,水洼里晴朗的天空泛起涟漪,高高溅起的水花,再犹如露珠一样哗哗啦啦地落下,有的溅在雨衣上,有的溅在鞋面,有点落往更远出时,确实有那么点愉悦。 墙后面,住在周围的狩猎者被小孩开心且软乎乎的笑声吸引,不由站在墙前踮起脚探出头来看。 阳光穿破云层从天际落下,寂静无人的巷子里,一大一小穿着一模一样的小黄鸭雨衣你一脚我一脚地踩着水洼。水花溅起的声音,软乎乎的笑声,和着一声声稚嫩喊着爸爸的声音飘在空中。 金色的阳光落在地面大大小小的水洼中,反射出各色的光线交织着落下他们的雨衣上,像是为一大一小两人披上了一层梦幻的彩衣。 这极为治愈的一幕,看得人的心绪跟着一下安宁下来,不再为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亡人数而感到沉重,不再为这次撒拉城袭城月诡异的现象而烦心。 只不过等他们看清那高大的穿着小黄鸭雨衣的人是谁时,脸上那被治愈到的浅浅笑容瞬间凝固。 那谁?! 告诉我那是谁?! 快来告诉我那个人绝对绝对不是殷峥那个怪物?! 快呀!!! 三观都毁了你知不知道?! 边城的人向来极度慕强,尤其是狩猎者之中这股慕强的风气更为离谱,所以虽然他们忌惮恐惧殷峥,但不妨碍他们在暗地里对他强大的认可。 甚至几度在天网上和其他边城的讨论谁是狩猎者中最强的人时,为了殷峥和其他边城的人吵得不可开交。 在撒拉边城的狩猎者心里,殷峥是当之无愧的狩猎者中最强存在,这当然不是因为殷峥能在无尽海轻易猎到四级异种的原因,而是在过往的数十年中,殷峥曾多次在异种袭城月杀红了城墙的原因。 异种袭城月,狩猎者配合着军队轮流守城墙,而殷峥他每次都是独自守下了一片城墙,记住,是独自守了一整个月的城墙。 撒拉城的狩猎者脑海里都深刻印着一幕画面,那就是那道高大的浑身被血浇透的身影,无声而又凶戾地屹立在城墙上。 很多事实撒拉城的人都恍惚有一种感觉,好像只要是他站在那片墙头上一天,这片城墙就不会被异种攻破一样。 狩猎者守城墙,都是一天一换,唯独殷峥,有人想弄死他故意不给换,他也就沉默地不反抗,硬生生地守了一个月。 那时候的他十六岁,身形尚且单薄,也就是自那次后,再也没有人敢去招惹他,私底下都悄悄称呼他为怪物。 现在,你告诉我,就是这样一个凶悍的怪物,他正穿着小黄鸭的雨衣和一个两岁大点的小孩踩水玩? 而且看上去玩得还挺开心?! 震撼我全家!!! “殷峥这是带小孩终于带疯了???” 虚拟屏幕上一个叫做撒拉狩猎者群里的群消息飞快更新着。 “应该是,想我家那个婆娘多么冷静的一人,带小孩后直接判若两人,彪悍得能一打我三个!!!” “我家婆娘也是,尤其是给小孩辅导学习的时候,比异种还吓人。” “我也是,一听见我家那个训孩子,我心里就打颤。” “你们到底再说什么?什么小孩不小孩的?殷峥怎么就疯了?”不明人士问着。 “同问?” 有胆子大点的狩猎者,悄悄操控着终端拍了一张殷峥和皎皎踩水洼的照片发到群里。 “兄弟六啊!” “兄弟牛逼啊!” “兄弟厉害啊!” “我们会记得你的!” “每年的今天会喝酒为你怀念!” “送上我佩服的景仰之情!” 这是事先知情的人。 “卧槽!” “我天!” “眼睛要瞎了!” “还别说,越看越有种诡异的和谐!” 这是事先不知道,突然看见照片的人。 最后无论是事先知情,还是不知情的人,他们统一的结论就是,殷峥带孩子带疯了! 难怪前一段时间看着他穿着病服满街跑,原来是带孩子带的呀! 巷子里正在和皎皎踩水洼的殷峥回头望向一个方向。 这个方向的墙后面,刚刚偷拍照的那个狩猎者,现在后知后觉有点害怕地蹲在墙角,心里怂怂的默念,发现不了我,发现不了我,发现不了我! 看了一会没察觉到危险的殷峥回过头来,丝毫不知道自己穿小黄鸭雨衣踩水洼的照片已经飞快传遍撒拉城狩猎者之间,甚至有向外传的迹象。 传得飞快的那张照片上,一个看上去高大凶狠冷酷无情的人,却穿上了很是幼稚的和他本人格格不入的小黄鸭雨衣,身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十分软萌的幼崽,穿着同样的小黄鸭雨衣,此时正仰着白嫩小脸望着高大的那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只看见那双漆黑明亮的大眼里笑得盛满了碎星。 这冲击力极强的画面,给人强烈违和感的同时,又莫名地戳人心窝,让人不自觉地柔软下来,莫名有种被治愈到的感觉。 就像是看见硝烟四起的战场上,开出了一朵颤颤巍巍,柔软又洁白的花朵,让人下意识地就去注意,并且为此感到愉悦。 第30章 中心城,希利安布尔主家的后院有一片很是宽广的草地和园林,闲着无事又不被允许出去对付那些空中异种的罗安得利躺在躺椅上懒散地晒太阳。 说是晒太阳,其实就是看孩子,对于现在中心城同年龄的人来说,他算是最悠闲的人了,但罗安得利看着不远处那群叽叽喳喳玩闹的小孩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吐槽。 被吵得头都大了的他,一时有那么一点点后悔自己平时行事的风格太过无所顾忌,不然家族也不至于害怕他杀上头,将一些从前得罪过他,又爱在人前蹦跶的人顺手解决了,而让他待在家看孩子。 异种袭城月,在这个但凡有点能力的都要被拉出去巡街的特殊时间段,他这个力压绝大部分的神猎者居然只能在家看孩子?! 暴殄天物啊! 暴殄天物! 一边吐槽着,一边在网上刷着什么的罗安得利突然停下手指下滑的动作,他微微坐正了身体,碧绿色的眼眸定定盯着面前的图片看,那架势要是旁边有人戴眼镜的话,他必然要抢过来戴上看看。 良久,他忍不住开口吐槽道“殷峥这是吃幻菇了吗?” 是的,停留在虚拟视频上的图面正是穿着一身小黄鸭雨衣的殷峥和皎皎。 阳光,细雨,水洼,寂静的街道里,穿着小黄鸭雨衣的高大男人,和同样穿着雨衣的软萌幼崽,再往远处看去,隐约能看见荒芜破旧的房屋和坑坑洼洼的街道。 再将照片放大的话,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周围的墙上悄悄探出来偷看的壮汉脑袋,那些布满戾气和粗粝的脸上在看见眼前一幕时不自觉带上了微笑,那是种悄然的看见美好事物时不自觉带出的微笑。 这张照片乍一看处处充满了极强的对比感和违和感,就像是阳光和满是水洼的地面,就像是高大的男人和软萌的幼崽,像是那些充斥着戾气和粗粝的壮汉脸和他们嘴角悄然泛出的笑意。 比如幼稚漆黑的盛满碎星的眼眸和远处破败又坑坑洼洼的房屋街道。 但在充满这些违和感的同时它又处处显示着美好,有一种披着梦幻色彩的美好和治愈感,让人看去的第一眼就被抓住了目光。 罗安得利手指下滑看着这些评论,在略过了前面那些正经的评论后,下面的这些评论就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啊啊啊!这不是我那遗失多年的幼崽吗?快来麻麻亲亲!” “我从未谋面的崽崽啊,快到麻麻怀里来!” “崽崽贴贴!” “崽崽喜欢什么样的麻袋……呸,说错了,崽崽喜欢什么样的麻麻?” “崽崽么么么!!!” “除了崽崽外,那个男人也很帅啊,瞧这小麦色的皮肤,瞧这高大的身形,还有低头看崽崽的这个动作,虽然看不清脸,但我确定他就是我遗失多年的老公和崽!!!” “楼上在做啥梦?那是昨天和我吵了一架的老攻和崽,我真正去找他们的路上,你可以醒了。” “看到这样的照片,昨天才和异种战了一天的我突然又觉得有力气了!” “等老娘我去砍了那些异种,然后去接我崽!” “这是素人?还是那家娱乐公司手下的预备生,大人就算了,我崽这么小就出来打工了吗?” “哎呀,我家崽崽这么小就能上班赚钱养家了,真棒!!!” “还有没有其他照片呀?快放上来,我已经饥渴难耐了!” 看着这些评论的罗安得利眼里笑意不明,殷峥就算了,这些人什么档次啊跟他抢崽。 于此同时他还生出那么点没由来的优越感,这些人只能隔着屏幕幻想着,而他,随时可以抱到软乎乎的崽,也就是这段时间不能回去罢了,不然这张照片上的就不是殷峥而是他了。 殷峥也就是占着个爸爸名头的便宜罢了,皎皎最喜欢的还得是他这个叔…… 正在瞎想的罗安得利眼神一凌,下一秒,他从躺椅上跃起纵身向不远处扑去。 粗壮的触角从地面窜出,反应迅速的罗安得利险之又险地在这之前,扑到站在地面的两个小孩身前,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抱住连续打了好几个滚,才滚出危险范围。 张牙舞爪的触手在空中挥舞着,整个草地瞬间翻天覆地,大量的泥土和草屑如落雨般从高空落下,半蹲在地面还没来得及起来的罗安得利盯着这一幕瞳孔紧缩,六级异种?! 五级是异种的一个分水岭,五级以下的异种和五级以上的异种之间的差别,那简直是海了去了,说是一个天一个地也不为过。 不然也不会过了五级后的异种,再顶尖的狩猎者和神猎者也拿其没有办法。 五级以上的异种只有同等级的机甲师才能对付,但成为机甲师的过程是一个十分难熬且艰巨的过程。 这世界随处充满了人类无法吸收的能量,异种将这种能量捕捉到体内吸收转化成自身的力量,来让自身强大起来。 而人类自身无法吸收这些能量,或者说吸收这些能量容易死亡,所以只能通过异种肉和异种的异核,来接间得到这些已经被异种自身转化过,且不再那么狂暴的能量。 但就算是如此也并不安全,那些对异种来说已经十分温顺的能量对人类来说还是过于暴躁了,就拿异种肉来说,异种肉门槛最低,只要是个人都能以吃异种肉来到达强身健体,甚至成为狩猎者,但同时也很痛苦。 异种肉等级越低,所蕴含的冗杂能量越多,长期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会让人随时有种肌肉被撕裂撑裂的疼痛感,并且留下许多暗伤。 二级以下的异种肉除了一些边城的居民会长期吃外,内部的城市几乎不会有人吃,越靠近中心城二级以下的异种肉越不常见。 三到四级的异种肉才是常态,但也因为太贵很少有家庭能长期吃得起,但就算这样十年八年下来,体内的暴躁元素依旧会积累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毕竟那种体内力量十分温顺,还不会在体力留下冗杂能量的异种肉很少,且非常难抓不能大量供应,也导致异常昂贵。 比如无尽海西南方向特有的四级异种鸠鸠。 同理神猎者也是,只不过神猎者作用于精神上,出的问题也在精神上或者说是头部。 但神猎者有比较高的门槛,更危险也更需要天赋,否则根本吸收不了异核的能量,所以在成为神猎者之前需要测试精神力,达到C级以上才有可能成为神猎者。 若说狩猎者积累一定程度也只是浑身肌肉疼痛,严重者有害以后的寿命,那么神猎者就会喜怒无常,精神上的紧绷烦躁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来说更难忍耐,也没有有效的抑制方法。 所以神猎者大多很极端,要么极端冷静理智,要么极端暴躁,要么极端热爱冒险,但这并不是他们本身的性格,他们只是将其中一方面放到最大,来进行压抑或者发泄。 那么对于机甲师来说,他们既要承受身体上的痛苦,还有承受精神上的负担,所以很多机甲师在十四岁至二十六岁这段身体精神发育最快,接触外界知识最多,情绪最为巅峰的时候‘夭折’。 培养一个机甲师很难,培养出一个情绪足够稳定,身体足够健康的机甲师更难。 但仍旧有无数人前仆后继,一部分是为了财富,一部分是为了荣耀,还有一部分是清醒地知道,在这个危机四伏的蓝星上,机甲师是必须要存在的,所以他们甘愿冒着未来会死亡的几率踏上这条注定坎坷的路。 罗安得利收敛涣散的思绪,抬头看了眼面前仍旧还没从地里完全钻出来的异种,又转身看了眼身后害怕得哭闹的一群小孩,最终伸手扯下了脖子上的项链。 项链里面是一台机甲,在他还没出现意外转为神猎者时用的机甲,机甲手臂上有着四个字,曼尔军校。 这群小破孩,到这种时候了还哭得这么有活力? 被吵得脑仁疼的罗安得利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哭得鼻涕横流的一群小孩,心里浮过一丝丝嫌弃,一点也没我家皎皎哭得可爱! 撒拉边城,皎皎正在和爸爸一起蹲在院子里看着被雨淋得恹恹的花花发愁:“爸爸,花花没精神,会不会死啊?” 当初种花时也有几株花没种活死了,所以皎皎知道花花是会死的。 殷峥看着面前的花也有点迟疑,按理说这些花都是他在无尽海挖来的,应该不至于这么脆弱,淋一场雨就死了? 最后殷峥摇了摇头:“不知道。” 皎皎双手撑着脸,愁了一小会后拍拍手站起来,侧头看着依旧蹲在地上的爸爸安慰道:“没事,死了,皎皎再给种。” 被安慰了的殷峥伸手戳了戳皎皎白嫩软乎的小脸:“不种了,我们搬去新家再种。” 异种袭城月一过他就打算带皎皎搬去妄城,袭城月过后的撒拉边城不适合小孩生活,尤其是皎皎这种白嫩的小孩。 异种袭城月过后,天气才会真正恶劣起来,温度平均四十五六度,最高能达到五十五度,灼热的温度会将整个撒拉边城变得像个蒸笼。 殷峥不打算让皎皎生活中这种闷热的环境下,所以早早准备袭城月一过就带皎皎离开。 “搬新家?”有爸爸在的皎皎并没有因为会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感到不安,反而黏糊地趴在爸爸怀里新奇地问道:“新家在哪呀?” “在妄城。” “妄城在哪?” 殷峥调出虚拟地图,指着上面一个小点:“在这。” “好小哦。”皎皎惊讶的张着小嘴,看向爸爸:“小,装不下皎皎。” “装得下。”殷峥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再多的皎皎都能装下。” 皎皎歪了歪头,抬起两只小手:“十个皎皎都能装下吗?” “嗯,都能装下。” 就在这时高高的天空上传来清脆悠远的啼音,皎皎抬头看去,就看见了一只飞在空中的鸟。 殷峥也跟着抬头看去,一只半米长处在换毛期的翼鵤正在边城外的高空飞来飞去,仰着头颅一声又一声的鸣叫,像是在唤着什么。 “戒备!”浑厚的喊声通过扩音器响彻在撒拉边城上空,整个城内的气氛瞬时一变,连空气中都像是充斥着浓浓的硝烟味道。 “别动手。”撒拉边城驻军的最高指挥官拦下了要出手的人,他调出了远方画面,这时众人才看见,在那翼鵤的后面不远处,一只巨大得给人一种遮天蔽日感觉的翼鵤正浮在空中,看上去像是在为那只翼鵤压阵,也像是对他们的警告。 当看见它时,冷汗顿时从众人身上滑下,七级异种! 七级的翼鵤,光是鸣声就能震死半城人! 混乱区是边城离无尽海最近的地方,几乎就是紧挨着城墙,所以混乱区的人也是能看见空中的那只翼鵤的。 “爸爸。”趴在爸爸的膝盖上的皎皎抬手指着空中的翼鵤,高兴地道:“胖鸽!” 皎皎指了指衣服上的鸽子图案,又指了指天空中反复飞着的翼鵤:“小胖鸽,重重,压皎皎,飞飞。” 殷峥眯着眼神情凝重地看着空中的那只翼鵤,听见皎皎的话也只以为他是将还在换毛期显得有点灰白灰白的翼鵤认成了鸽子。 天空中已经长大了许多的翼鵤见它的小朋友没出来后,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然后在父亲的催促下飞了回去。 那只巨大的七级翼鵤见它飞回来后,抬起翅尖拍了下它的脑袋,明明是安抚,却差点将它整个拍下去。 小翼鵤愤怒地叽叽喳喳地叫了一阵后,才气消地落回大翼鵤的背上。 被凶了的大翼鵤目光动了动,瞥了眼撒拉城墙上全副武装的军人和蓄势待发的机甲,愤怒地扇动翅膀将他们吹得东歪西倒后,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它家小家伙硬是要帮忙,想着小家伙说的那个帮了它的小朋友,它也就纵容这一次,也当做报恩了,以后可没这好事了! 那只气势骇人的翼鵤离开后,城墙上东倒西歪的军人爬起来,和从机甲里出来的同样呆滞的机甲师们对视了一眼。 除他们外整个军部包括撒拉城的人也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翼鵤真的是离开了。 那么问题来了,它来这一遭是来干嘛的? 总不能是让他们看看它小翼鵤换毛时的英姿吧? 还是说异种也有炫崽的心思? 百思不得其解,今年的异种也忒他妈的邪门了吧! 撒拉城外,大片大片的阴影从无尽海西南方高空上飞走,地面上大群被恐吓了半个月的三四级异种群见最后一只翼鵤飞走后,也没了袭城的躁动和心思,纷纷撒腿往回跑。 半月已过,夜晚高挂天空的血月中的血色,开始从中心慢慢往外褪去。 整个褪去的过程需要半个月,而在这半个月里,异种暴躁嗜血的冲动也将从巅峰开始往下一点一点地降,直到随着血月的褪去完全消散,袭城月才算过去。 至于撒拉城外的那些异种,内心嗜血暴躁的因子早在袭城月刚到来的那天就沸腾了起来,只不过还没到巅峰,刚泛滥上来就被七级翼鵤的到来给压趴下了。 后来终日处在惶恐瑟瑟发抖中,这时候别说什么嗜血暴躁了,就差吃素了,这不,翼鵤群一走,袭城月还没完,它们已经麻溜地就冲回无尽海了。 30-40 第31章 袭城月最终是在众人的期盼和煎熬下过去了。 七月31号夜晚,当时钟的时针划过十二点的末尾时,夜空中那比平时大上三倍的血月上的最后一点血色在众目睽睽之下褪去。 喜悦的电子烟火带着绚丽的拖尾冲上天空,怦然炸开后在夜幕中盛开出耀眼的花火,人们的欢呼声响起,这一个月来憋在心中的压抑肆无忌惮地随着尖叫欢呼发泄而出。 这一刻整个蓝星上的世家,平民,军士都在狂欢和发泄! 他们再一次活下来了! 再一次在袭城月中活下来了! 无数人都在为此欢呼庆幸,更有无数人在这些欢呼声中掩面痛哭,为他们在这次袭城月中逝去的亲人,儿子,或者是朋友而哭。 “爸爸,烟火。”被殷峥抱着站在院子里的皎皎,指着夜空中绚丽的烟火满眼新奇地道。 在皎皎曾经不甚明晰的记忆中,他也曾看到过烟火,那是在黑暗狭小的屋子里透过窗户脚,看到外面的夜空时不时闪过忽明忽亮的光彩。 懵懂年幼的皎皎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被外面“呯呯呯”的炸响声吓得一个劲掉眼泪,偶尔外面小孩们欢呼惊叫的声音传来,在哭累的他脑海里留下了模糊的烟火两字。 不过此时的他不怕了,有爸爸陪在身边,再响的烟火声皎皎都不怕了。 “嗯。”殷峥低低的应了声,顺手摸了下他的小脑袋。 皎皎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就忙着仰头去看天空上的烟火,“轰!”盛大的烟火在天空中炸开,倒映在皎皎漆黑的眼眸里,他惊讶地张了张小嘴,随后惊呼到:“爸爸,快看,这朵好好看啊~” 皎皎松开抓着爸爸衣服的手,指着天空中盛开的烟火,像是怕殷峥看不到似的,一边回头看他,一边看着天空中的烟火,软乎乎的小嗓音带着着急的催促:“爸爸,快看,快看!” 看着他着急的小模样,殷峥漆黑的眼里泛过一丝疑惑,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将他整个往上抱了抱,然后抬头随着他小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朵十分盛大的,几乎占据了半边天空,层层叠叠的银红色烟火,很是绚烂好看。 每次袭城月结束后都会放上这么一场烟火,可在以往的岁月里殷峥从来没抬头去看过一眼,因为这时候他刚在城墙上守了一个月,累得多余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不会抬头去看那没有什么意义的烟火。 可如今这样抱着皎皎站在院子里,听着他软乎乎的惊呼声,陪着他一起抬头去看头上炸响了许多年却从未看过的烟火。 殷峥突然就觉得这烟火也不是那么没有意义,至少挺好看的。 在皎皎软乎乎的小嗓音中,他抬头随着皎皎小手指的方向,去看夜空上一朵又一朵炸响的盛大烟花,那些绚丽的色彩倒映在殷峥完好的右眼里,像是撒下了一把碎星,落在了那只曾经黯淡无光的眼里。 皎皎看见后用小手摸了摸爸爸的眼睛,弯着眼眸开心道:“爸爸的眼睛好看,亮亮的,有光。” 殷峥眨了眨眼,曾经因为这幅面容在无数人眼里看到过恐惧和厌恶,也曾听到很多人在背后里评价他长得像是恶鬼,所以在听到皎皎的话后,他心里还是泛上了丝迟疑。 他的眼睛好看吗? 当各地的异种都完全退走后袭城月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过去了,各地的航空和悬浮列车都重新开通,人们又开始在城市之中流通起来。 军部在处理完一些事后,也没忘将目光投放到这次袭城月中诡异地没被异种袭城的撒拉边城来。 目前比较广泛的说法是说,撒拉边城出现了什么特殊的东西,使得空气中存在的能量或者是辐射发生了什么改变,导致异种比较厌烦或者是忌惮,所以这次袭城月才会出现这种异常。 还有种说法就是撒拉边城所接壤的无尽海西南边,出了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变化,导致了这次异种没有袭击撒拉边城。 反正无论是什么说法,军部都是会派人来查清楚这次事端,毕竟能避过异种袭城月这种事是任何城市中的世家做梦都想要的,这之中自然也包括中心城。 撒拉城这次算是前所未有的火热起来,整个蓝星的目光差不多都聚集在了这里,估摸着到时候来的不只是军部,各个地方的狩猎者和神猎者都会来不少。 毕竟这算是切身关系着所有人利益身家的事,没有人不重视。 在大量的人涌进撒拉城的时候,殷峥正带着皎皎往妄城搬家。 一些比较大的家具提前让搬家公司搬走了,剩下的一些零碎的东西被殷峥整理出来了两个巨大的包袱。 离开时,殷峥背上背着个巨大的包袱,左边的肩膀上也扛着个包袱,被爸爸抱在右臂里的皎皎,背上背着他的那个小奶瓶,胸前也斜背着个小小的包袱。 这可是皎皎向爸爸据理力争过来的呢。 坐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捂着前胸的小包袱,骄傲地扬了下小下巴。 哼,皎皎也要为搬家出力气呢。 “爸爸,我们搬家后,罗安叔叔会不会找不到我们?”这段时间打罗安得利电话都没打通的皎皎皱着小眉头有点担心道。 “不会,我留了信息给他,他看到就知道了。” 听爸爸这样说的皎皎放下了心,高高兴兴地和爸爸踏上了开往妄城的悬浮列车。 上车时殷峥将包袱放在了专门堆放行李的地方,然后抱着皎皎走上列车,找到座位后坐下来 第一次坐列车的皎皎很是新奇,他倒也没下来到处乱窜,而是乖巧地趴在爸爸怀里,睁着双大眼睛四处打量着。 周围的人看见他这模样,先是一愣,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好可爱的小孩! 那小孩新奇地趴在爸爸怀里四处打量,白嫩的脸颊被挤出弧度,漆黑的眼眸圆又亮,鼻子小巧挺立,嘴唇粉粉的还有一颗看上去肉嘟嘟的唇珠,看上去活像个玉雪团团。 斜后座一个看上去八岁左右的男孩看见这一幕眼睛一亮,当即从座位上下来,走上前,趾高气昂地仰着下巴看着殷峥的后脑勺道:“喂,你家这小孩给我玩玩。” 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不高兴地皱了皱小鼻子:“不给呀。” 那小男孩估计是没被人拒绝过,听见皎皎的话后,怒气冲冲地伸手就要去拉皎皎。 察觉到皎皎往他怀里缩了一下的殷峥眼神不善地扭头看来,语气带了点狠戾:“滚!” 被殷峥吓到的小男孩脸色发白,瞪大眼睛噔噔噔后退了两步,不小心绊倒在地上后,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哭。 这撕心裂肺的哭嚎一落入耳里,周围的人就下意识皱了皱眉,看向那个小男孩的眼里带了点不耐烦。 “谁欺负我家小孩?!谁?!”粗粝的吼声从车厢后边传来,男人急急忙忙的走上前来,满脸心疼地将小男孩扶起来后就竖眉厉喝。 这男人看上去有两百斤左右,一身的肥肉十分壮实,走起路来都在抖。 “爸,是那个人欺负我!”有了爸爸的小男孩又恢复了先前的趾高气昂状,指着殷峥的方向开始添油加醋地告状。 看着随着那小孩的告状而越来越愤怒的肥壮男人,周围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开始为他拥有这么一个坑爹的儿子而感到牙疼,长期来往边城的人其他的可以没有,眼力见是万万不能没有的。 要知道边城可不是个什么和善的地方,虽然因为接壤无尽海有巨大的利润可图,但这是个一不注意惹错了人就会命丧当场的地方。 以他们长期行走在边城的眼力来看,那个抱着小孩的男人百分百惹不起。 被周围人投以同情目光的男人听完儿子的告状后,怒气冲天地两大步上前,抬脚就往坐在座位上的殷峥的后脑勺踹去。 下一秒,那个胖壮男人以更快的速度,顺着他来时的方向往后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整节车厢都因为这一下而抖了三抖。 好在这是边城的悬浮列车,因为要防止异种的随时袭击,质量都杠杠硬。 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殷峥大掌轻轻捂着怀里皎皎的耳朵,目光落在不远处趴在地上吐血不止的男人身上,和看即将死在手下的异种没什么区别。 他天生就没什么情绪,更别说有什么同理心了,踏步上前正打算解决这男人时,就看见一旁吓呆了的小男孩上前扑在男人身上,嘴里哭喊着:“爸爸呜呜呜…爸爸你怎么了……呜呜你不要死啊……” 见此殷峥停下了脚步,眸光不明地看着这一幕,疑惑着心里那丝突然腾升的迟疑和触动。 大底是那一声声害怕的爸爸,隐晦地触动了殷峥心里的那根格外不同的线,让他没再上前,而是退后一步坐回座位里。 “爸爸,你看。”自从小男孩哭时就被殷峥按在怀里捂住耳朵,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的皎皎坐在爸爸怀里,将自己的小手放在殷峥的手掌上比着:“皎皎的手好小哦。” 他像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手小一样,眼里有着浅浅的惊奇。 殷峥握着手里小小的手道:“以后会长大的。” “和爸爸的一样大吗?” 殷峥打量了眼怀里小小的一团,心里很是迟疑,那么小一团应该长不了多大吧? 只不过这点迟疑在对上皎皎眼里的期待时就什么都算不上了,他十分肯定地点头:“嗯。” 得到爸爸肯定的皎皎乐呵呵地低头继续用自己的小手和殷峥的手对比。 妄城离撒拉城很远,以悬浮列车的速度也要不停歇地开上七个小时才到。 车停后殷峥抱着皎皎从车上下来,因为身上两大个包袱的原因几乎没有车愿意搭载他们,殷峥所幸就抱着皎皎一路走回了新的住所。 走进新住所后殷峥就放下包袱开始收拾,等一切都收拾好后已经是晚上七点。 跟着爸爸用小帕子忙前忙后地抹桌子擦地的皎皎在被抱去洗澡时,正坐在地上小小地喘着气呢,被爸爸抱起来后还心疼地用自己脏兮兮的小手给殷峥擦了擦脸。 没怎么出汗脸上干干净净的殷峥被他这么一擦,脸上顿时出现了两道小指印。 看见这一幕的皎皎立马将小手背在身后心虚地眨眨眼。 洗了澡,吃了饭,消完食后,躺在沙发上休息的两人算是彻彻底底在新家安顿下来了。 这章太过日常了,有点怕你们说我水,但是要直接写到剧情我又写不过去~ 第32章 撒拉城,混乱区,永巷街靠里面的那栋小院子外,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敲门敲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开门后,干脆直接破门而入。 进去后,看见空荡荡的屋子,罗安得利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越发阴郁,他往后靠在轮椅上,太阳直射眼脸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轻微地扯了扯嘴角似是想扯出个笑容,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难得逞了这么一次强,被打进医院抢救半个月,好几次险些救不回来不说,好不容易醒来又被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反馈给整得毫无求生欲,甚至有好几次打算就这么一了百了算了。 罗安得利知道自己这是在精神上出了点问题,他本人的性格绝不是这种觉得人生没有意义,世界全是黑暗和不如意,干脆死了一了百了算了的操蛋性格。 身体上的疼痛他能忍,就精神上的这个问题让他很是烦躁。 自醒来后他的任何一点负面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看到的任何人的表情和眼神都会被自动解读出各种各样毫无厘头的深意。 每时每刻都像是被泡在负面情绪的海洋里,可以说现在的他情绪处在低谷,精神却处在一个高度紧绷的程度上,几天下来他整个人变得消沉又萎靡。 因为这些问题,自醒来后希利安布尔简直是把他当成襁褓里的婴儿来照顾,实在受不了的罗安得利创造了点麻烦,找着机会就溜了出来,别看他现在行动不能自如,想要从希利安布尔家老宅搞点事溜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离开中心城后罗安得利就一刻不停地回到撒拉城,在黑市处理了一些滞留的事物后,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了这里,却没想到人去楼空。 消沉了会后的罗安得利打起精神来打开终端,正准备给皎皎拨个电话过去时,就看到了一星期前殷峥给留的一个没头没尾的地址。 这个消息他早两天就看到了,上面什么话也没有,就留了这么个地址,他当时的状态十分不好,见摸不着头脑后也就没过多去注意。 此时罗安得利扭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屋里,又看了眼这个地址。 也是服了,多留几句话会怎的? 妄城,腾龙区花圃街381号小院子里,早早起来的皎皎正叼着奶瓶巡视新家,而殷峥则在厨房里准备午饭,时不时的抬头透过窗户看一眼客厅里的皎皎。 离开撒拉后他和余生私房菜的合作算是废了,总不能让人坐七个小时的悬浮列车来送饭吧? 饭做到一半,皎皎照旧拿着半瓶奶跑进来:“爸爸,啊。” 殷峥叼过奶瓶,见他还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后,就意会地两口将奶瓶里的奶喝完,然后将奶瓶递给皎皎。 捧着奶瓶的皎皎来到水槽前费力地爬上小凳子,等爸爸给他打开水后,就踮着脚弯着眼眸开心地洗起了奶瓶,洗干净后他又用帕子仔细地擦干才递给爸爸。 殷峥接过奶瓶时顺手将皎皎捞起,将奶瓶放着后,就一手抱着皎皎,一手端着菜向外走去。 吃完午饭,消完食,就到了午睡的时间。 被爸爸放到床上的皎皎手脚并用地爬到床头的位置,他用小手拍拍枕头,明明要午睡眼眸里却很是兴奋:“爸爸快上来啊。” 殷峥躺上床上后,皎皎就跟着躺了下来,自动在爸爸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窝着,就开始看似有条有理地给爸爸讲起了睡前故事。 自从给爸爸讲过一次睡前故事后,皎皎就喜欢上了这项活动,坚持着晚上爸爸讲故事哄他睡觉,中午他讲故事哄爸爸睡觉的规律。 不过皎皎讲的故事都是前一个晚上殷峥给他讲过的。 皎皎记性很好,但因为年龄限制的原因在那,他也只能大概记得晚上爸爸给自己讲的故事的轮廓,细节的他就不怎么记得了。 所以每次皎皎讲睡前故事时,讲的明明是殷峥昨天晚上才讲过的故事,却让殷峥感到了一种陌生,甚至偶尔还会生出点新奇。 实在是皎皎讲的故事东拼西凑中还夹杂了点他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偶尔也挺会给人新奇感的。 躺在床上的殷峥在皎皎软乎乎的小嗓音中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两点。 醒来后殷峥先把自己收拾好,才把床上睡得香甜的皎皎给叫醒。 被叫醒的皎皎像是小动物般哼唧了两声,过了一会后就迷糊的睁着眼,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坐起来,用那双睡意朦胧的眼愣愣的盯着殷峥,整个人看上去懵懵的,有种随时倒下去都能闭上眼再睡的感觉。 殷峥熟练地将还在发懵的皎皎抱在怀里,给他换了身衣服就抱着他去洗漱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 洗了脸褪去睡意的皎皎和爸爸拿着小凳子坐在客厅门口,一人手里捧着一块红彤彤的西瓜,边吃边看着面前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的院子。 刚洗了脸,鼻子和小脸还有点发红的皎皎咬下一口手里甜滋滋的西瓜,指着面前的院子道:“爸爸,院子不好看,要种花花。” “嗯。”殷峥点头应下,打算明天去看看妄城有没有花苗卖,没有的话就去无尽海挖。 时间慢悠悠的往前走着,当太阳西斜,天边浮满了红霞,皎皎就和爸爸一人拿着个小锄头,蹲在院子里开始给院子除草。 当罗安得利按照地址找到皎皎他们的新住处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金红的阳光透过黄霞照射下来,他驱使着轮椅停在院子门口,听着门里传来的皎皎熟悉的小嗓音时,那一直紧绷的心绪突然就松散了那么一瞬。 他抬手敲响门。 门内,听见敲门声的殷峥放下手里的东西几步走上前打开门,在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罗安得利时,目光往下落在了他腿上。 脸色苍白,驱使着轮椅往里走的罗安得利看了殷峥开口道:“好久不见。” 蹲在地上拿着小锄头除草的皎皎听到声音侧头看来,在看见来的是罗安得利后,立马放下手里的小锄头,双手撑着地撅着屁股站起来。 “罗安叔叔。”他一边喊着,一边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来。 轮椅上的罗安得利看着皎皎小脸上毫不掩饰的欢喜时,那一直处在低谷的情绪稍微回升了不少。 “罗安叔叔,皎皎有想你哦。”跑上前来的皎皎仰着头看着他道。 罗安得利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将皎皎抱进怀里,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罗安叔叔不高兴吗?”感觉到他情绪不高的皎皎,伸着小手拍了拍他的胸口:“皎皎给哄哄哦。” 感觉到胸口处那轻得就像是挠痒痒的力道,罗安得利将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抱紧了几分,嗓音慵懒道:“那你猜猜叔叔有没有想你。” “想的。”皎皎肯定地点头。 罗安得利轻笑出声:“这么确定啊?” “嗯嗯。”皎皎在他怀里费力地抬起头看他:“皎皎猜对没?” 罗安得利低头对上他漆黑明亮的眼眸,语气懒懒地道:“猜对了。” 皎皎瞬间弯起眼眸笑,见他这模样,罗安得利开口道:“这么高兴?” “罗安叔叔想皎皎,皎皎高兴。” 小家伙倒是挺会哄人。 罗安得利笑了笑,心情好了不少。 “罗安叔叔为什么坐在这个奇怪的椅子上?” “生病了,腿上使不上力,需要暂时坐一段时间的轮椅。”罗安得利说着驱使着轮椅往里走。 因为强行驾驶机甲导致身体负荷透支太过,全身肌肉被强行撕裂,骨头断了不少,五脏六腑又受了伤,救过来后需要好好休养一阵子而已。 但他又不是在床上躺得住的性子,就整了这么个轮椅。 殷峥将门关上跟在两人身后。 “生病了要打针针和看医生。”皎皎一脸担忧地道。 “打了,也看了。”罗安得利说着摸了摸皎皎颈侧的疤痕,碧绿色的眼眸里泛起一丝阴暗的情绪。 待在罗安得利怀里的皎皎,突然看见罗安得利银灰色的衣服上有两个黑黑的小手印。 他先是好奇地将自己的小手按上去比了比,发现一模一样大后就抿着嘴乐,乐着乐着就看见自己的小手在罗安得利的衣服上印下了个小掌印。 反应过来这些掌印都是自己留下的后,皎皎就心虚地将小手背在了身后。 发现他异样的罗安得利低头就看见了胸口上好几个黑黑的小手印,反应过来这都是怎么来的后,他看向了心虚地将小手背在身后的皎皎。 心虚的皎皎对上他的视线后,连忙从兜兜里翻出一颗糖,塞到罗安得利的手里,软乎乎的小嗓音带上了点着急:“不气,不生气。” 说完他又将手伸向殷峥,眼巴巴地道:“爸爸抱。” 揽住皎皎不让殷峥抱走的罗安得利见他这副心虚着急的小模样,没忍住捂着脸乐出声来。 “你着急什么,我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骂你打你。”罗安得利揉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瓜道。 听见他这样说,知道自己不会被打骂的皎皎小小地松了口气,抬起小手扯了扯罗安得利的衣服,软乎乎地道:“皎皎弄脏了,皎皎给洗。” 见他这模样的殷峥和罗安得利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小家伙这明显像是有过被打骂的经历,不然也不至于这副表现。 只是至今他们都没查出小家伙的亲生父母是谁,又是谁曾经对他………… “不用洗。”罗安得利说着捏了捏皎皎的小脸:“我还不至于让个小孩给我洗衣服呢。” “罗安叔叔好。”被捏着脸的皎皎含糊出声。 捏着皎皎脸发现一点肉都没长的罗安得利脸色变了变,他抱着皎皎上下掂了掂,然后看向殷峥:“皎皎这么久来一点也没重吗?” 听见他这么说的殷峥抱过皎皎掂了掂,为求准确还抱着皎皎走进客厅将他放在秤上,秤上出现的数字和皎皎第一次上秤时一模一样。 又量了量身高发现也没有变化后,殷峥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一个在成长期的小孩,两三个月过去体重身高不可能丝毫变化都没有。 皎皎眼神懵懂地看着爸爸,发现爸爸不高兴后还掏了两颗糖放在殷峥手里:“爸爸别不高兴,皎皎哄,给糖。” “没不高兴。”蹲在地上的殷峥抬手安抚地摸了摸皎皎毛茸茸的头,然后抱起他向着医院的方向赶去。 罗安得利也驱使着轮椅紧跟在他们身后。 殷峥他们住的这个地方附近就有一家医院,因为网上建议养小孩的话最好离医院近一点,这样的话无论有个什么发烧感冒等等的都很方便。 去到医院折腾了一通后已经是晚上七点,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除了有点营养不良外,没有其他情况。 不过医生听了他们说的话后,面色凝重地建议他们去更好的医院查查,毕竟边城的医院各种设备都不怎么完善。 这种查不出原因的症状,还得去那些内部城市的大医院看看。 “爸爸,皎皎是又生病了吗?”从医院出来的皎皎抬手摸着自己的小额头疑惑地道。 “没有。”殷峥将下巴轻轻搭在他毛茸茸的头上,下垂的目光落在他因为抽血而有点青紫的胳膊上:“只是我们又要搬家了。” “啊,搬哪啊?”惊讶的皎皎完全没意识到来医院检查和搬家有什么联系。 “搬去中心城。”殷峥打算卖掉腾龙区和撒拉边城混乱区里的两座小院,然后带着皎皎去中心城的医院看看。 “中心城在哪?”皎皎好奇地问。 “在这。”罗安得利调出虚拟地图指给皎皎看:“皎皎如果搬过去的话,到时候和我就是邻居了。” 皎皎去中心城治病他这个叔叔怎么可能不在,至于撒拉城的黑市,随便叫个人过来接手就是。 听到这句话的皎皎弯起眉眼高兴地道:“那皎皎和爸爸也可以去罗安叔叔家玩了。” 看他这高兴的小模样,罗安得利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低头从终端上发了个消息给希利安布尔,让他马上安排两套紧挨着的房子,最好只隔着一堵墙的那种。 远在中心城,正在因为罗安得利不见了又怎么都联系不上,而担心发怒的希利安布尔看到消息后:“………” 他磨了磨后槽牙,最终还是叫人下去办了。 没办法,自家的糟心弟弟,不惯着还能咋的?! 走,去中心城玩啦! 第33章 中心城真正的名字叫做巴萨罗云,意欲着离天空最近的城,但又因为巴萨罗云恰恰处在蓝星上千个城市的最中心,久而久之大家就习惯把它叫做中心城。 中心城是整个蓝星上地理面积最大的城市,拥有着最繁华的面貌,最鼎盛的经济商业,最顶尖的军校和医学院…… 交错纵横的悬浮车道遍布整个上空,犹如井然有序的蛛网覆盖在整个中心城的上方,地面宽阔整洁的车道偶尔也有车疾驰而过,但是比起天空上那密密麻麻的车流来说就太过于逊色。 在地面开车的人要么就是悬浮驾驶证的分被扣完了,不得不在地面行驶,要么就是一些买不起悬浮车的普通人家。 当然最为拉风的还得是天上被特意划分出来的特殊通行道。 特殊通道天空,陆地,海面都有,使用这些特殊通行道的一般都是一些世家子弟,他们的出行工具很是与众不同,是一些看起来十分凶猛,其实性格温顺的异种。 这些异种不仅性格温顺,且都没有太大的攻击力,往往被一些世家驯养得当做家族的出行工具,每次出行都特别拉风引人羡慕。 此时的殷峥正抱着皎皎从悬浮列车上下来,一下车看到的就是光可鉴人的地面和各种高科技的墙面柱体。 头顶,银白色为主体的苍穹向两边打开,格外和煦的阳光从中落下,悬浮在高空的虚拟gg屏幕,来来往往的人流夹杂着智能服务机器人,眼前的一切都在说着这是一个与边城完全不同的城市。 乖乖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新奇地四处望着,偶尔看见新奇好玩的便会兴奋地道:“爸爸,爸爸,你看。” 殷峥顺着他小手指的方向看去,空中的虚拟屏幕上正播放着让人热血喷张的机甲gg。 “皎皎喜欢机甲?”坐在轮椅上的罗安得利问道。 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歪了歪头,大大的眼里满是疑惑:“机甲是什么?” “就是那个。”罗安得利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虚拟屏幕。 皎皎抬头望去,正好那机甲gg变成了另一则零食gg。 看着那软软糯糯好像很好吃的糯米团子,皎皎咽了咽口水,说话声都有点模糊了:“机甲呀,喜欢。” 见他这馋嘴的小模样,罗安得利不由捂脸笑出声来。 周围路过的人打量了眼坐在轮椅上笑得歪到在扶手上的罗安得利,又打量了眼扛着两大个包袱皮肤黝黑的殷峥,眼里的嫌弃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这是哪个旮旯小城市来的人,又土又穷,还在人来人往的地方笑成这样,简直是辣眼睛,也就那男人怀里抱着的那小孩看上去白嫩可爱,不过穿的衣服就……… 周围大部分人在看见皎皎他们三人后都嫌弃地往旁避了避,有人还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像是闻到什么不好闻的气味一样。 看见他们反应的皎皎皱着小鼻子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嗅完后还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不臭呀。” 殷峥抬手摸了摸皎皎的后脑勺,嗓音低哑:“嗯,皎皎不臭,香香的。” 说完他眼神不善地扫视了周围一圈的人。 看过来的男人脸上赫然有一道十分狰狞骇人的疤,完好的右眼中浮现出一种凶悍到极点的狠戾,那迎面扑来仿佛带着血腥的暴戾气息,让这些连异种都很少直面的中心城人腿一软,回过神来后纷纷有点挂不住脸的加快脚步离开。 一边走,一边心里暗骂粗鲁的小城人。 讲真,若是事先这些人但凡用正眼看一眼殷峥,他们都不敢做出如此明目张胆的嫌恶。 要知道每年边城的异种袭城月殷峥都是守城墙人,那可是活生生的在如海的异种群里厮杀出来的人,一身鲜血洗礼出来的戾气,连撒拉边城里那些刀口上舔血的狩猎者都不怎么敢直视。 中心城这些除了在异种袭城月时才能偶尔见到异种,甚至大多数还只能躲在家里等待救援的人,居然敢舞到这个怪物面前,撒拉城的人要是知道了都不得不喊上一声勇士啊! 坐在轮椅上的罗安得利见此轻轻嗤笑了声,这些人啊就是在安全地带呆久了,中心城这个十分繁华且安全的城市,不仅给了他们一股自己就是世界中心的优越感,还让他们被养得像是圈养起来的啰啰兽一样,失去了对危险的感知,连殷峥这么一个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好惹的人都敢招惹。 “大伯。” 皎皎稚嫩的声音唤回了罗安得利发散的思绪,等他反应过来皎皎喊的大伯是谁时,掌握着命运的轮椅已经落入他人手里。 希利安布尔扶着轮椅后面的把手,低头向一脸生无可恋的罗安得利勾了勾唇后,就扭头看向殷峥怀里正好奇地看着他的皎皎。 “给,见面礼。”他拿出个礼盒递给皎皎。 第一次收到礼物的皎皎接过来抱在怀里,弯着眉眼甜滋滋地道:“谢谢大伯,大伯好。” 这小孩确实可爱,白白嫩嫩,灵气十足,最主要的是嘴还甜,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就心生欢喜。 殷峥看了眼皎皎怀里的礼盒,才侧头打量着眼前这个被皎皎喊做大伯的人,男人面容英俊,整个人看上去冷淡内敛,一双碧绿色的眼眸隐藏在银色边框的眼镜后面,有种理智到极点的压迫感。 总之是那种看上去不会哄骗小孩叫他大伯的人。 显然殷峥还在为自己多出一个‘大哥’的事耿耿于怀。 希利安布尔也在打量殷峥,心里给了一个危险的较高评价! 罗安得利回到中心城的第一时间,就被希利安布尔以半绑架的姿势,给绑进了圣文瑟林医院。 这是一家极为特殊的医院,怎么个特殊法呢,它的安保部是由各个军团轮流负责的,每一月一换,最主要的目地就是防止医院内的某些军部大佬逃院。 是的!就是为了防止某些军部大佬,或者是军部的顶尖人才逃院! 因为机甲师和神猎者的一些特性,在这方面有所成就的人在精神和心理上的状态时常会有些不稳。 具体表现就是突然变得好战,易怒,或者变得阴郁,爱找茬,深受其害的军部一旦发现苗头,就会动员其家人,上司或者部下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 简单来说就是全方位无停歇的念叨,直到这些大佬受不了了主动住进医院接受治疗。 但是吧,这些大佬还有一个通病,就是进去后住不到一天就后悔,想要逃院,这事但凡放在他们平时的时候,他们都拉不下脸来做这事。 但这不是精神和心理上出了那么一点问题嘛,俗称精神紊乱期。 医院对于机甲师和神猎者在精神上的这一症状,大多采用环境,氛围配合着药物与心理暗示来达到一些疏泄,治疗是治疗不了的了,最多让他们能冷静一点地渡过这一时间段。 深知这一套的大佬们很不耐烦呆在这里浪费时间,所以就选择了逃院。 为了防止他们回来祸害自己的军部那是想尽办法地阻止他们逃院,甚至抽调了一些人手去看守。 长久以来,圣文瑟林的安保部就被军部接手了过去,而中心城各军校的毕业生也多了一个毕业任务,那就是去看守圣文瑟林医院,和那些大佬们斗智斗勇,务必保证他们逃不出医院。 这既达到了防止大佬们逃院的目地,又给这些才毕业的新人好好上了一课。 希利安布尔将罗安得利绑来这个医院的目地就是为了防止他逃跑。 为此坐在轮椅的罗安得利挣扎吐槽了一路。 以为他们是在玩游戏的皎皎一路上看得十分乐呵,时不时的还举着小手十分有节奏地喊:“罗安叔叔加油,大伯加油。” 被用绳子绑在轮椅上的罗安得利生无可恋地看向皎皎:“皎皎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皎皎看看他又看看希利安布尔,弯着眼眸笑得十分可爱:“皎皎两边都站呀。” 罗安得利:“……” 这小没良心的! 成功将人送进医院的希利安布尔看向皎皎,碧绿色的眼眸里浮现一抹笑意,这小孩是真挺可爱的! 圣文瑟林医院里的病房根本不像是病房,它布局十分温馨,更像是一间轻奢版的套房。 但就算这样也抚慰不了罗安得利受伤的心灵。 皎皎和殷峥离开的时候,躺在病床上轮椅还被没收了的他连忙挣扎着坐起来嘱咐:“皎皎记得要来看我。” “嗯嗯,皎皎会来看罗安叔叔的,罗安叔叔要好好治病哦。”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皎皎挥着小手消失在罗安得利的视野里。 希利安布尔带着殷峥皎皎刚一离开,罗安得利就掏出了终端开始搞事,猝不及防吃了这么个闷亏,不找补回来可不是他的性格。 这边希利安布尔带着殷峥他们来到离医院不远处的一个叫做繁云的小区里面。 这个小区里面的环境很好,安保更是出了名的不错,大多都是一些战场上退下来的军人。 既然难得罗安得利向他这个当哥哥的开了口,希利安布尔当然会做到最好,这地方不仅环境好安保好,不远处还有一个幼儿园。 而且他给殷峥和罗安得利准备的房子还是对门,这离得够近了吧? 三室两厅,一卫一厨一书房,还带了个大阳台。 “怎么样?还满意吗?” 殷峥点头,放下肩膀上的两个大包袱,扭头看向他:“多少钱?” 希利安布尔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地上的包袱,又看了眼趴在爸爸怀里睁着双大眼睛看着他的皎皎,开口道:“不用,就当感谢你们帮我把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带回来。” “他自己回来的,下次你找他,出任务,我给你抓来。”殷峥言简意核地说完后再次道:“多少钱?” 意思是下次他要找罗安得利的话发个任务,他会将罗安得利抓回来换取赏金的。 听明白了的希利安布尔推了推眼镜,也没再说什么不要钱的话:“你是租还是买?” 殷峥低头考虑了会:“租。” “两万。”这个价格已经比市场价低了许多。 “一年?” “一个月。” 考虑到这里确实离医院很近,殷峥点头应下:“好。” 殷峥给他转钱时又抬眼瞥了希利安布尔一眼,心里想着自己要不要问问他养小孩的经验,毕竟这是个有八个儿子和九个女儿的人。 收了钱的希利安布尔总觉得殷峥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见殷峥确实没什么话要说后才告别准备离开。 “大伯再见!”被殷峥抱在怀里的皎皎挥着小手软软地道。 “嗯,再见。” 希利安布尔离开后殷峥就开始收拾家里,皎皎也跟着跑前跑后的帮忙。 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这屋里早就被希利安布尔派人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干净净,连床铺被褥这些都是新的,厨房用具,家具这些打眼一扫根本找不到要补买的。 而且殷峥这次搬家带的东西也不多,除了一些便于带走的东西,其余的一样没带。 他将包袱里皎皎的衣服,鞋子,玩具,奶粉和一些平时用来擦手擦脸的香香拿出来摆放好,包袱就扁下去了很多,剩余的就是他自己的一些衣服鞋子和一些异核。 一二三级的异核他每次都是卖掉的,留下的大多是一些四五级的异核,这些都是他用来增强精神力的,别看殷峥展示出来的都是狩猎者的本事,其实某种程度来说他也是神猎者,至于不是机甲师的原因,则完全是因为他没有机甲,且对机甲的事一窍不通。 会有意识的增强精神力,就和他有意识地保持作战意识的巅峰一样,完全来自于本能。 那种潜意识的将自己变得更强,并随时准备作战的本能根植在骨子里,有时殷峥自己也对其感到奇怪。 因为以他的性格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对变强很执着的人。 收拾好东西后,殷峥就给皎皎换了套衣服,然后抱着他出门,去到不远处的超市给皎皎买了一袋子里糯米团子。 抱着满满一口袋糯米团子的皎皎笑得眼睛弯弯的,他用头蹭了蹭殷峥的下巴,小嗓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高兴:“爸爸好。” “嗯。”殷峥一边应着,一边用手帮皎皎托着装有糯米团子的袋子,以防皎皎手小抱不住掉下来。 捧着小团子,嘴角并用地撕开外面的食品袋后,皎皎将第一个小团子递到殷峥嘴边,眼眸亮晶晶地张嘴示意道:“爸爸,啊。” 殷峥张嘴叼过他手里的小团子,用下巴蹭了一下他毛茸茸的头。 见爸爸吃了后,皎皎才重新拿了个小团子,小米牙咬在食品袋上用力地撕开后,拿出里面的小团子嗷呜咬了口。 糯叽叽甜兮兮的小团子一入口,就甜得皎皎眯着眼睛高兴地晃了晃小脑袋瓜。 和煦的晚风迎面扑在脸上十分惬意,远没有边城那样来得喧嚣,有一种独特的温和。 殷峥踏着晚霞,抱着皎皎回到他们新的家里。 第34章 第二天一早皎皎就十分遵守诺言地来到圣文瑟林医院看罗安得利。 早晨的阳光穿过窗户落入室内,病房门口一个穿着嫩绿色打底短袖,短袖上面还布满了各种小动物的幼崽,从门外探进了个小脑袋,软软的小嗓音带着欲要吓人的凶狠:“呔!” 坐在病床上正在处理文件的克洛弗德扭头看去,那双冷厉的鸢紫色眼眸就对上了一双乌黑干净的眼眸。 抱着零食站在门外的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眼神懵懂地对上病床上克洛弗德没什么情绪的眼眸,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歪了歪小脑袋,嗓音里充满了疑惑:“我罗安叔叔呢?” 为了配合皎皎吓人,故意落后半米的殷峥闻言,大步走上前。 来到门口的他看了眼病房内靠坐在床上的陌生人,又抬头看了眼门牌号,发现确实走错后,他蹲下身抱起还在懵懂的皎皎,视线对上病床上目光摄人的克洛弗德:“抱歉,走错了。” 克洛弗德从殷峥身上收回视线,余光瞥了眼他怀里的皎皎,低冽的嗓音里带着沙砾感:“无事。” 知道是自己走错了,吓唬错了人的皎皎有点小愧疚:“叔叔,对不起,皎皎不是故意吓的。” 克洛弗德没在说话,目光放在了眼前的虚拟文件上。 见此殷峥安抚地摸了摸皎皎的头,抱着他转身走出去。 其实这间病房差不多就在罗安得利的隔壁,往前再走一间就是罗安得利的病房。 可能是因为昨天是被抱着走到病房里的,才导致今天自己用小短腿走的皎皎在潜意识上缩短了时间距离,从而走错了房间。 在两人走后,病房里的克洛弗德关上虚拟终端,往后靠在床头上,侧头望着窗台上被太阳照射得生机勃勃的绿植,脑海里回想起刚刚那小孩。 小小的还没人膝盖高,故意装出的凶恶样子连奶凶都算不上,软乎乎的一小团,也不知道想要吓唬谁! 病房里,罗安得利看见呆在殷峥怀里有点恹恹的皎皎,略有点担心地皱起眉:“这是怎么了?” 殷峥没说话,大掌轻轻地拍抚着皎皎的背。 皎皎性格上那难得的点活泼气全部交在了罗安得利身上。 殷峥知道,这次要不是来看的是罗安得利,皎皎都不会起吓唬人这个念头。 皎皎会吓唬人这事还是从罗安得利身上学的,要不是来中心城的这一路上,罗安得利吓唬了他两三次,今天来时皎皎也不会起了要吓唬回去的念头。 结果吓唬错人了,又愧疚又有点不好意思,才导致恹恹地缓不过劲来。 趴在爸爸怀里过了好一会儿皎皎才恢复了点精气神。 缓过劲来的皎皎看了眼自己怀里的零食,想起今天来的目地后,就从爸爸怀里下来坐到病床边上,向生病的罗安叔叔分享自己的新零食糯米小团子。 “爸爸给买的,甜甜,好吃,叔叔生病了,给吃。”说着拿起一个被食品袋装着的零食糯米团子放在罗安得利的手上。 罗安得利拿着手里的小团子零食往床头一靠,十分虚弱地道:“生病了,手上没力气,打不开。” 走进来的希利安布尔正好听见他这句话,打眼瞥了眼罗安得利手上那个小小的,还没他半个巴掌大的食品袋,又瞥了眼他那浮夸至极的演技,当即一副没眼看地撇过脸去。 “皎皎来。”有点馋的皎皎听到他的话,立马将视线从床边堆着的零食上收回。 皎皎双手撑着床面,撅着屁股从床上爬起来,一摇一晃的走到罗安得利身边坐下后从他手里拿过糯米小团子。 拿过小零食的皎皎用小米牙咬住食品袋的边缘,手上用力一扯就给撕开了。 “给。”他拿出里面的糯米团子递到罗安得利的嘴边,期间还不明显地咽了咽口水。 知道他呆会要做检查的罗安得利当做没看到,低头叼住嘴一张就给吃了,甜味在嘴里蔓延开,他语气夸张地道:“真甜,要不是皎皎厉害,一下就给撕开了我还吃不到呢。” 站在一旁看他表演的希利安布尔:“…………” 假,太假了! 如此浮夸得看得人牙痒的演技怕也就是拿来哄骗小孩了。 只不过,他这又是装虚弱又是拐着弯夸奖的,就是为了哄一个小孩高兴?! 这一点确实让希利安布尔感到诧异,他扭头看向坐在床上被哄得眉开眼笑的皎皎,企图看出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被夸了的皎皎高兴地弯着眉眼:“罗安叔叔还要吗?皎皎给开。”说着双手撑着床面就要起来。 被甜齁了的罗安得利嘴角微抽,连忙伸手按住皎皎的头阻止他爬起来,转移话题道:“刚刚怎么不高兴?” 被他按着头起不来的皎皎懊恼地皱了皱小鼻子,声音有点含糊道:“皎皎想吓唬罗安叔叔,走错房间,吓错人了,不好。” 闻言,罗安得利没忍住乐出声来,按着他的头就是一通揉搓:“没想到你还知道要吓唬回来啊!挺不错,就是怎么傻乎乎的连房间都找不到?” 被揉搓得东倒西歪的皎皎努力稳住身子,仰着头认真着张小脸道:“不傻。” “行,行,行,你最傻。” “?”察觉到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的皎皎疑惑地皱起小眉头。 罗安得利见此,眼里的笑意越扩越大。 殷峥上前从罗安得利手下救出被揉搓得前仰后倒的皎皎,伸手给他理着被弄得乱糟糟的头发。 “大伯。”趴在爸爸怀里才看见希利安布尔的皎皎脆生生地喊道。 “嗯。”希利安布尔应着,看着小孩原本毛茸茸的头发,被罗安得利弄得乱糟糟地立在头上,整个人都无语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孩也就是脾气好,这要是放在一般小孩身上早就被罗安得利给嚯嚯哭了。 想起大伯昨天给自己的见面礼,皎皎从爸爸怀里下来走到床边,踮着脚费力地从床边拿下一个装在食品袋里的糯米团子递给希利安布尔。 “大伯,给。” 希利安布尔低头看着皎皎,原本到嘴边拒绝的话,在对上他漆黑明亮中带着期待的眼眸时给咽了下去。 感觉到一旁罗安得利威胁的眼神,又实在拒绝不了小孩这眼神的希利安布尔无奈地蹲下,从皎皎手上接过零食:“谢谢。” “不谢,大伯要皎皎帮忙不?” “不用。”希利安布尔利落的撕开手里的食品袋,他没罗安得利那样的厚脸皮,指使一个两岁小孩干活的事都做得出来。 这糯米团子过于软糯和甜腻,不是很合希利安布尔的口味,但也出其地不怎么讨厌。 在罗安得利这里呆得时间差不多了,殷峥就抱着皎皎去做各种检查了。 他们来中心城的目地是治病,这点希利安布尔是知道了,所以早在昨天将罗安得利绑进来住院的时候,顺手给皎皎挂了号。 圣文瑟林是中心城医学界的牌面,是蓝星最具影响力和代表蓝星最高医疗水平的医疗机构之一,它是中心城规模最大、设备最先进的综合性医疗体系,同时拥有自己的医学院和涵盖周边五十四个城市的医疗诊所,其临床专家及科学家已达1700多名,38个研究中心。 在网上还有个说法,若是在圣文瑟林医院都治不好的病,那么差不多可以断了去其他城市医院看看的想法了。 因为这么多年来其他城市看不好的病多数在圣文瑟林医院看好了,但是圣文瑟林看不好的病,很少在其他城市看好过,唯有的例外也只有两例。 来圣文瑟林看病的人各个阶段的都有,但所享受的待遇是不同的,比如大佬们的住院部和医疗资源显然是跟其余人分开的。 希利安布尔给皎皎挂的号就是大佬部这边的,希利安家族在圣文瑟林有投资,他走这点内部权限还是挺方便的。 克洛弗德做完精神力稳定状况检测出来时,就看见了不远处正在抽血的眼熟幼崽。 那小小的一团,抽血的时候将头埋在大人怀里,另一只小手紧紧抓着大人的衣角,除此之外不哭也不闹倒是挺稀奇的。 眼看着那小孩被连续抽了四五管血,克洛弗德德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什么检查要抽这么多血? 远处,眼睁睁看着血一管接一管地从皎皎白嫩的小胳膊处抽出,殷峥面部逐渐狰狞,心里泛上一阵阵闷疼,使得他浑身的气息越发不善。 这样的经历他在妄城就有过了,虽然知道这些都是检查必要的,但还是…… 抽完血后就没有其他检查的皎皎乖乖趴在爸爸怀里,虽然眼眶泛红,眼里都氤氲着雾气了,但还是忍住没哭出来。 连着短短一周,殷峥算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何为心疼,他先从衣兜里掏出个小团子零食,单手撕开食品袋后将糯米团子喂到皎皎嘴边,然后抱着他轻轻拍抚着背部给予安慰。 因为要检查,一个早上都没吃东西的皎皎尝到甜甜的味道后立马弯起眉眼,小手捧着不大的小团子,一口一口地吃得十分香甜。 不远处的克洛弗德收回视线,转身迈步离开。 这么好哄的小孩倒是少见! 第35章 因为设备都比较先进的原因,检查结果出来的也很快,上午十一点左右就出来了,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和撒拉边城与妄城的一模一样。 查不出皎皎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不长肉也不长身高,最后医院方给出了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的建议,打算密切观察一下皎皎下丘脑生长素的分泌情况和各种细胞的变化。 殷峥是不怎么希望皎皎住院的,其实任何一个养小孩的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住院,因为医院这种地方给人的感觉下意识就不怎么好。 商量了一番,最后殷峥决定白天的时候送皎皎来医院,方便要做什么检查的时候随时都在,晚上就接回去住,反正他们的新家离医院左右不过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稍微算得上一点好消息的是,皎皎的病房就被安排在罗安得利对面。 能住进这边的住院部,享受不拥挤的医疗资源服务,显然是希利安布尔这个大伯走了后门。 希利安布尔捏了捏皎皎白嫩的小脸蛋,对于殷峥打开终端上的记事簿,要认真地记下他这个人情的行为,希利安布尔是真的有点接受不能。 他推了推眼镜,借此掩饰住嘴角的抽搐:“没必要,皎皎既然叫了一声大伯,我也不能白担这么一声大伯。” “你如果实在介意的话,就喊我一声大哥。” 一旁坐在轮椅上抱着皎皎的罗安得利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 他这个大哥也就是表面上那一层正经的皮能偏偏人了,内心其实一肚子的坏水。 殷峥利落地关了终端,嗓音低哑地喊了声:“大哥。” 希利安布尔:“…………” 这人倒是也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不懂变通! 待在罗安得利怀里的皎皎看看爸爸又看看希利安布尔,跟着喊了句:“大哥。” 稚嫩的声音传入三人耳里,使得三人愣了一下。 罗安得利回过神来后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嗓音里带着笑意:“干得不错。” 一下就把他这辈分拔高了不少。 象征性夸了一下皎皎后,他挑眉看向希利安布尔和殷峥,嘚瑟道:“愣着干什么,喊叔叔啊!” 希利安布尔没理他那嘚瑟的模样,目光转而落向他怀里眼眸懵懂的皎皎,有那么一瞬间的哭笑不得。 他弯下腰揉了下皎皎毛茸茸的头发:“大哥是你爸爸喊的,你得喊大伯。” 皎皎疑惑地歪了歪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乖乖地喊了句:“大伯。” “嗯。”希利安布尔应了声,借着推眼镜的动作掩饰了一下往上翘的嘴角。 这小孩确实乖,乖得让人忍不住多看顾一下。 没呆多久皎皎就跟着爸爸离开了,离开之前他还挥了挥小手:“大伯再见,罗安叔叔再见,皎皎明天再来看你哦。” “知道了,明天记得吃了早饭再来。”罗安得利扯着笑靠在轮椅上懒散地挥了挥手,等皎皎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后,他脸上的笑意微敛,吊儿郎当的气质转而多了几分冷厉,碧绿色的眼眸里浮现丝凝重。 他实在没想到圣文瑟林医院也查不出皎皎‘暂停生长’的原因,这可真是个让人高兴不起来的消息。 靠在窗台边的希利安布尔看见罗安得利变脸的模样表示理解,通过这两天的观察他发现,那个小孩除了很可爱乖巧外,还有着超乎寻常的亲和力,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天赋,没看见短短两天的相处下,连他这个自诩为十分理智的人在面对小孩时,都不自觉的想要多照拂两下吗? 更别说罗安得利这个随性肆意的人了,他对那小孩的爱护是发自心底的,眼下小孩明显得了怎么个查不出症状病因的病,他心里不好过是正常的。 而且希利安布尔还有个意外的发现,他察觉到在面对那小孩时,罗安得利的身心都很放松,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连笑容都带着一股紧绷感。 这边殷峥向罗安得利和希利安布尔告别后,就抱着皎皎去预交住院费。 “爸爸,等等。”交费的时候皎皎着急地扯了扯殷峥的衣服,见爸爸停下交费的动作后,就连忙低头从肚肚前的衣兜里往外拿晶币。 他的手很小,一枚晶币平躺在手里就能将他的小手占得满满的。 不过皎皎很聪明,他将晶币竖起来拿,白嫩的小指头努力地扣着晶币表面凹凸不平的凹槽,左手拿满了后就换右手,最后一共从兜兜里拿出了四枚晶币。 他将晶币递给殷峥,漆黑的眼眸微弯,小嗓音软软的:“皎皎,交费呀。” 缴费窗口里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后,被萌得心脏都软了,看向皎皎的眼神柔得似水,只差开口喊一声崽崽了。 其实交费这事在终端上就能交,但殷峥长期生活的边城都是当面交的,所以他不知道这点。 他低头照旧从皎皎的小手里拿过一枚晶币,嗓音低哑:“一枚就够了。” 将晶币递给工作人员时,殷峥顺手给收费人员扫了一下终端上的付费码。 呆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紧紧盯着爸爸手上的终端,已经有好几次看见爸爸用这个付钱的皎皎鼓了鼓腮帮,仰头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眸望着殷峥:“爸爸交费,骗皎皎,不高兴。” 有点诧异的殷峥低头戳了戳他鼓起的腮帮,见他确实有点不高兴后,就道:“爸爸交一半,皎皎交一半,好不好?” “好。”皎皎用力地点了点头,将手里剩下的三枚晶币往他手里放。 殷峥拿过其中两枚:“这就够了。” 皎皎歪头:“不骗皎皎。” “不骗。” 听见爸爸这么说后,皎皎这才重新弯起眼眸,将剩下的一个晶币放回兜兜里,还珍惜地用小手拍了拍。 收费窗口里目睹一切的收费人员被萌得一个劲跺脚,讲真,要不是看殷峥长得实在不好惹,她都想偷拍两张照了,这么萌的崽可不常见。 哄好皎皎的殷峥瞥了眼奇奇怪怪的收费人员,就抱着皎皎转身离开。 目前皎皎倒是用不上什么昂贵的药物和治疗仪器,除了住院费外就只有一些检查费和零杂费用,这些费用对于殷峥来说还能负担得起。 其实按理来说殷峥应该是挺富有的。 一只三级异种两三百斤左右,就算他以往的十二年之间不在乎被压价,以一千晶币二十斤异种肉左右的价格卖出去,一只异种也能卖一万五,十二年间他两天卖一次异种肉,算下来就是三千两百四十多万,这是没有加上异核的情况下。 一颗三级异核市场价是十万,他在黑市卖,会被抽去三万,到手的也就是七万,十二年累积下来也是一笔巨大财富。 更别说他偶尔还会捕捉一些四五级的异种,再加上他自身对物质并没有要求,一直保持着活着就行了的底线,几乎没怎么用到钱。 那么他这笔巨大的财富去哪了呢? 被坑骗了! 边城的有些人很忌惮殷峥,却又眼馋他带来的巨大财富,在发现他本人对钱财不怎么在意后,一些有意无意的针对和刁难就开始展开。 比如他混乱区的那个小院子,其他狩猎者同样的院子十多万就拿下了,他花了两百多万拿下,再比如他外城的居民证,不仅花了其他人三倍的贡献值,还花了很大一笔资金。 在边城他买的任何东西都比其他人贵上五六十倍,起初终端对殷峥来说还是个高消耗品,因为经常狩猎异种的原因很容易碎,就经常要换,换嘛价格又非常之高,后来殷峥学乖了,每次狩猎之前先把终端取下来藏好。 殷峥的钱在长期的各种必要的花销,和各种突然出现多且杂乱的费用中给花得七七八八。 那些人从刚开始的心惊胆战到尝到甜头后的肆无忌惮,就是导致殷峥买不起空间储存器,一直用油布打包东西的原因。 当然虽然坑骗殷峥的钱很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危险,这么多年就有好几个在殷峥手里没什么钱时,还下狠手坑殷峥的人死在了他手上,如今坟头草都怕有人高了。 其实稍微了解一下殷峥的人都知道,只要你不触及到危及他生命的底线,他本人是不怎么搭理和在乎你的。 但偏偏有人凑在殷峥受伤,拿着最后一点钱去买药的时候坑他,还设了局让他借了钱,利息设得贼高。 高到殷峥没日没夜的在无尽海狩猎异种来还债,越还债越多,直到有一次殷峥因为长期不断狩猎,伤上加伤差点命丧无尽海时,一场针对骗他钱的人的屠杀就开始了。 那一年殷峥十九岁,也是那一年混乱区的人将对他的忌惮和恐惧达到了顶峰。 总之就是殷峥现在手里有钱,但也不是那么有钱,并且离开边城无法进入无尽海狩猎异种后,他就断了收入来源。 他得想办法找一个新的收入来源。 等等等等还有 第36章 第二天一早,殷峥拿了个手提包,在里面给皎皎装了一套换洗的衣服,两瓶泡好放在保温盒里的奶,一些玩具零食和糖果后,就抱着皎皎提着包向圣文瑟林医院走去。 “罗安叔叔,皎皎来啦。”一进病房皎皎就挥着小手道。 一听见他小嗓音心情就好的罗安得利驱使着轮椅上前接过他,软软的小身子一落入怀里,他就没忍住捏了捏皎皎的小嫩脸:“想我没?” “想。”皎皎脆生生的一声想,哄得罗安得利眼里满是笑意。 殷峥将皎皎送到罗安得利这里后,就准备离开打算在中心城四处逛逛,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新的收入来源。 这件事他事先和皎皎说过,皎皎也同意了,没想到他离开时身后还是传来了一声:“爸爸。” 殷峥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就看到皎皎从罗安得利怀里下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手提包面前蹲下,从里面翻出了几个小团子零食和一瓶奶后,费力地抱着来到他面前。 “爸爸。”他仰着白嫩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蹲下来呀。” 殷峥顺着他的话蹲下,皎皎就抱着怀里的零食踮着脚就开始往他的衣兜里塞。 殷峥的衣服以往是没有衣兜的,只不过自从有了皎皎后,他后来买的衣服都附带上了两个衣兜。为了每次带皎皎出门时,好在衣兜里揣上一瓶装了凉开水的奶瓶。 将奶瓶和零食都塞进爸爸的衣兜里后,皎皎还有小点担忧地道:“爸爸要记得吃,不饿着。” 殷峥看了眼塞得满满的两个衣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低低应了声:“嗯,不饿着。” 爸爸离开时,皎皎扶着门眼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才挪着小步子回到病房。 病房里坐在轮椅上的罗安得利见此,狠狠地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瓜。 “罗安叔叔不要弄乱皎皎的头发啦,不好看。”皎皎摇头试图将他的手摇下来。 “哟,还知道爱美了?” “皎皎不美,皎皎可爱。” “呵。”罗安得利笑着戳了戳他的小嫩脸:“这才对嘛,小孩子要活泼点才惹人爱。” 小孩子嘛,乖巧懂事点就让人喜欢,但是太过乖巧懂事了,就惹人心疼了。 从医院出来后,殷峥直接朝着最繁华的街道走去,一路上有不少人看见他后先是小心地往一旁避开,等看见他鼓囊的衣兜后眼里的忌惮就转为了不甚明显的嫌弃。 也不知道是那个小城市出来的人,居然往衣兜里揣东西。 对于中心城的人来说,一个连空间储存器都买不起的穷人,就没了忌惮的必要。 殷峥一如既往地不受这些视线影响,在逛了一个来回心里大概有个数后,他的目光放在了空中虚拟屏幕上大肆渲染的机甲擂台赛上。 殷峥是知道自己的,他既不会说话,长得也很凶恶,更不会什么技术上的东西,唯一会的就是猎杀异种和战斗。 机甲这个东西他确实不会,但是战斗他很擅长。 稍微考虑了会后,他就抬步走向前去。 圣文瑟林医院里,此时的皎皎正坐在克洛弗德的病床上,罗安得利去做检查去了,考虑到有些机器带有辐射的原因他就没让皎皎跟着。 反正在这个医院里十分安全,还没有人有胆子敢闹到这里来。 早就看不惯殷峥养育小孩方式的罗安得利思考了会,所幸就让皎皎自己去玩了,小孩子嘛那能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四处跑跑闹闹才健康嘛。 所以皎皎在罗安得利不知道的情况下,跑到了克洛弗德这里来了。 皎皎是抱着礼物来的,他站在门外举起小手十分礼貌地敲了敲门,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的声音后,才推开虚掩的门进来。 坐在病床上的克洛弗德在看见进来的是他后,鸢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诧异。 对上他的视线皎皎弯着眉眼笑了笑,然后抱着怀里的零食走到病床边,垫着脚尖费力地将手里的小团子零食递给克洛弗德:“给,昨天吓着你了,给甜甜哄哄。” 坐在床上的克洛弗德低头看他,听见他那软乎的话语和对上他那双黑得纯粹且干净的眼眸时,没由来地伸手拿过他小手里的零食。 “要皎皎帮忙打开吗?”见他拿过零食后,皎皎软乎乎地问道。 “不用。”克洛弗德冷淡地回了句,撕开食品袋吃了一口。 甜,齁甜! 这是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不动声色地将咬了一口的糯米团子放在床头柜后,克洛弗德端起水杯喝了口压下嘴里的甜味,扭头看向依旧站在床边的小孩:“你不走?” “皎皎可以在这里呆会吗?” 爸爸和罗安叔叔都没在,这里又是个相对来说陌生的地方,一个人呆着的皎皎就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克洛弗德垂下眼眸没有说话,皎皎见他没说话就噔噔噔地跑到窗边的角落蹲下,伸出小手比了比后眼巴巴地商量道:“皎皎不占地方哦,就蹲在这里,待一会会就好。” 看着那蹲在窗边角落的一小团,克洛弗德抬手招了招,低冽的嗓音里含着股沙砾感:“过来” 皎皎走过来后他估量了会力道,才弯腰把皎皎抱到床边:“会脱鞋吗?” “会。”皎皎高兴地应了声,将鞋子蹬掉后弯着眼眸看向克洛弗德。 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眸,克洛弗德抬手指了指里侧:“坐里面去。” 皎皎点了点头,用双手撑着床面爬起来后,踩在床上有点摇晃地往里走。 期间克洛弗德抬眼瞥向他,见他安稳地走到目的地后才收回视线。 “叔叔,皎皎可以给你讲故事,哄睡觉哦。”被留下来的皎皎歪着头想了会,想出这么个交换的方式。 克洛弗德抬眼看向这个放话要讲故事哄他睡觉的小孩,阳光落在高挺的鼻梁上,被光线挡住的鸢紫色眼眸明晃晃的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讲。” “很久很久以前,天空是巨大的海,海里有很大很大的蓝鱼…………最大的鱼背上长了一棵好大好大的树……树上落下来的叶子变成了小小鱼…………”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鸟儿的鸣叫伴随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克洛弗德往后靠在床头,抬眼瞥向靠在他小腿边睡着了的小孩。 说要哄他睡觉,结果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看着小孩睡得香甜的模样,渐渐的克洛弗沙竟也有了睡意。 他往下靠了靠,闭上眼假寐。 机甲擂台赛是整个蓝星非常火热的赛事,当然,因为机甲昂贵,机甲师又稀少的原因,撑得起赛事的城市很少,但这之中绝对不包括中心城。 擂台分为初级,中级,高级,每个级别的擂台赛奖金又不同,像是初级擂台每赢一场只有十万的奖金,中级则是五十万但是有门票和转播方的分红,高级则是一百万,还会将门票,转播的钱和gg商的钱分一半给胜利者。 这之中的钱就多了,要知道以机甲师受欢迎的程度,单单是门票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但是很少有机甲师会来参加擂台赛,毕竟以他们机甲师的身份本就是一笔财富,偶尔有军校生缺钱的时候会来参加,但那也只是少时候,毕竟军校机甲驾驶系的学生是不可能缺钱的。 只要考上了机甲驾驶系,军校和军部都会给予资助,连机甲都给予分配和修复,并且在实战训练的时候他们还能将猎杀到的异种拿去卖。 当然也有一些爱出风头的军校生喜爱参加这类赛事,军校并不会给予阻拦,且乐于他们参加这一类赛事积累经验。 因为每隔三年,蓝星都会举办一场军校联赛,早在几百年前举办联赛的最初目地是为了鼓舞士气,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成了一个传统,渐而转变成彰显军校底蕴的平台,和向各大军团输送人才的途径。 所以有军校生提前在机甲擂台赛上积累对战经验,对于军校来说挺乐于见成的,自然也不会阻拦。 军校生参加的一般都是高端局,参加中级赛场的则是一些有天赋但考不上军校,实力一般般,勉强算得上机甲师的人。 至于初级场一般都是天赋不怎么样,家里却有点财力,勉强会操作点机甲,就自诩为机甲师的机甲热爱者。 而殷峥参加的就是初级场,因为没有机甲他用的是主办方提供的机甲,在签好协议后,就被领到了后方候场。 殷峥对机甲那是一窍不通,在候场的这段时间他蹲在机甲里,一边在网上查怎么操作,一边有点笨拙地在机甲上进行实操。 如今的机甲还没达到完全由精神力掌控的地步,很多地方还是需要进行手控。 就在殷峥蹲在机甲里进行研究的时候,医院这边的罗安得利在检查完出来没在病房里看见皎皎后,就饶有兴趣地开始了寻找皎皎之旅。 他倒也不着急,因为事先他和守在这栋楼各个角落防止大佬逃院的人打过招呼,让他们帮忙看顾一下皎皎。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的后,罗安得利干脆偷懒地给皎皎打了个电话过去。 当铃声从邻近的病房里响起的时候,走廊里坐在轮椅上的罗安得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把电话挂了,不信邪地重新拨了一次,熟悉的铃声再度从邻近的病房里传来出来。 “喂,罗安叔叔。”被吵醒的皎皎声音还有点含糊,他揉了揉眼睛,小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会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 “罗安叔叔,皎皎在另外一个叔叔的这里哦,你做完检查了吗?” “……做,做完了。”他语气略有点艰涩地道。 只要一想到皎皎现在呆的那个病房里住得是什么人,罗安得利整个人就差点裂开。 没有了,另外一章我明天补回来~ 第37章 这间病房住的人是谁,罗安得利在来到圣文瑟林的时候就从他哥那得知了,就算没从他哥那得知,也能从那些守在各个角落,激动得浑身绷直,神情僵硬的军校生身上看出来。 毕竟能让这么多军校生激动紧张到这种程度的人,也只有那么一个! 更别说因为这个人住进圣文瑟林医院的事,还在各个军校掀起了不小的波浪,甚至使得多个城市的军校生,不顾形象风度地在网上展开了十分激烈的对骂战。 中心城每年毕业的军校生有那么多,不是每一个即将毕业的军校生都有资格参加,圣文瑟林医院这个特殊的毕业任务的。 要知道来圣文瑟林医院的这个任务,竞争一向很是激烈,毕竟这可是能和大佬们近距离接触和斗智斗勇的机会,怎能不激动?!怎么不为此展开一场争夺赛,来夺得这不多的名额?! 但历数往届来完成任务的军校生,就数这一届的军校生打得最激烈,狗头都差点打出来,战况之惨烈甚至一度填满附近医学院的病床。 那种即使躺在病床上,也要咬牙爬起来再战的感人精神被传出来后,在网上掀起了一阵浩大且轰轰烈烈的热潮。 在得知了这一消息,猜出来缘由后,其他城市的军校生疯狂了,强烈要求要加进来,要争夺去守圣文瑟林医院的名额。 当然,对于这个要求,中心城几所军校的官方还没给出回应,就被几所军校的军校生自发联合起来,直接给怼了回去。 这下可不得了,圣佛朗月城的弗龙军事学院,朝历城的太古军事学院,加斯索城的尼曼军事学院,安道月城的斯塔特军事学院联合起来,与中心城以曼尔军事学院为首的几所军校,直接在网上不顾风度地你来我往地对骂了起来。 那历数以往历史痛戳对面痛脚,和热心帮对面未来展望未来,各种拐着弯抹着角的骂战堪称经典,直叫围观的众多网友开了眼界,直呼好家伙,要知道三年一次的军校联赛他们都没竞争得这么惨烈过。 而让众军校起了争执的人就是克洛弗德,这个在各方面都堪比人形bug的存在。 “罗安叔叔等等,皎皎这就出来。” 软软的带着点含糊的声音从终端里传出来,罗安得利犹豫了会后刚张嘴要说什么就见电话被挂断了。 他抬手要拨过去,又被心里那罕见的要脸心态给按住了,最后只能懊恼地啧了一声。 病房内,皎皎正反趴在床边,试图用自己的小短腿去够地面,在家里时他就是这样自己下床的。 然而皎皎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能独自从家里的床和沙发上下来,是因为殷峥为了他特意调低了床和沙发的高度。 挂在床边使劲将腿伸到最长都没办法够到地面的皎皎懵圈了,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的脚为什么突然就够不到地面了。 “叔叔。”懵圈了会的皎皎抬头看向克洛弗德:“皎皎下不去啦,帮帮皎皎。” 被铃声吵醒,靠在床边缓神的克洛弗德闻言,伸手拎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床边拎下来。 “谢谢叔叔。”成功从床上下来的皎皎道完谢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穿鞋,而是坐在地上低着小脑袋瓜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小短腿。 他动了动小脚丫,又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腿,始终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从床上下不来了? 皱着小眉头思想了一小会儿后,皎皎漆黑明亮的眼眸里逐渐浮上了一丝惊奇。 他看看自己的腿,又看看床,最后仰头向克洛弗德分享自己的发现,软乎乎的小嗓音里充满了惊奇:“叔叔,皎皎的腿变短了!” 靠坐在床上的克洛弗德瞥了一眼他的小短腿,没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坐在地上并不知道家里的床都被爸爸调低了高度的皎皎,十分坚信这一发现。 因为腿变短了,皎皎才从床上下不来的! 点头肯定自己这一发现的皎皎开始哼哧哼哧地穿鞋,穿好后撑着地面爬起来,走之前还不忘向克洛弗德挥挥小手道别:“叔叔,皎皎走啦。” 目送着他迈着小短腿从房间里离开后,克洛弗德收回了视线。 “罗安叔叔,皎皎的腿变短了。”一出门皎皎就向坐在走廊里的罗安得利,新奇地分享自己的发现。 “我看看。”罗安得利闻言将他抱在怀里,一边驱使着轮椅往病房走去,一边装模作样地捏着他的小短腿,最后煞有其事地胡扯道:“嗯,确实变短一点了,一定是因为还没吃饭的缘故,等吃了饭就又长回去了。” “真的吗?”皎皎新奇地睁大眼。 “真的。”罗安得利一本正经地点头。 低头看了看自己腿的皎皎,一脸郑重地抬起头道:“那皎皎待会要吃好多好多饭。” 见此罗安得利憋不住笑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心里感叹,果然谁养的就像谁,和殷峥一样的容易被骗。 现在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在陪皎皎玩闹了一会缓过劲来后,罗安得利问了会皎皎怎么进了那间病房,进去后又发生了什么? 听完皎皎不怎么连贯的讲述后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放下心来的罗安得利一边看着皎皎搭积木,一边想着,克洛弗德看来没那么难相处,至少在面对小孩的时候他没传说中那么难相处。 想着想着罗安得利一时还是没控制住心里的蠢蠢欲动,抬手戳了戳正在埋头搭积木的皎皎的脸。 在皎皎疑惑地看过来时,他扯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嗓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蛊惑:“皎皎,帮叔叔一个忙好不好?” 放下积木的皎皎点了点头:“好呀。” “咚咚咚——” 小而轻微的敲门声传来,病房内正在终端上修改一些资料的克洛弗德掀起眼帘:“进来。” 虚掩的门被打开,抱着一本书的皎皎略微有点费劲的走进来,见是才出去不久的他,克洛弗德停下手里的事,将视线落在他小小的身子上。 “叔叔。”走到床边的皎皎将怀里的书往他面前递了递,仰着白嫩的小脸,软乎乎地道:“签名呀。” 垂下眼眸看着皎皎的克洛弗德,将视线落在他怀里的书上,伸手接了过来:“签在哪?” 皎皎歪了歪头:“罗安叔叔没说呀!” 克洛弗德看了眼手里书的厚度,伸手将他抱到床边坐着,才取下别在书上的笔,开始从第一页签起。 门外走廊上,坐在轮椅上的罗安得利正在等着皎皎的出来。 没错,罗安得利要皎皎帮忙的事就是找他的偶像克洛弗德签名。 克洛弗德是谁? 是唯一一个杀了九级异种,一身赫赫战功摆出来能闪瞎人眼的存在。 是执掌了第三,第四两大军团,也是自蓝星大变后的七百年来,唯一一个以如此年轻的年纪成为元帅的人。 只要了解过那场让克洛弗德掀巨大声望,最终坐上元帅这个位置的战功的人,都不会对克洛弗德坐上元帅这个位置而产生质疑。 那可是针对九级异种而展开了长达半年围杀计划的,最初策划者和最终实施者啊! 那场由克洛弗德一手策划实施的围杀,是一场在吹响围杀号角的那刻,就注定要被载入史册……也注定会被列入所有军校教科书,反复讲述分析的围杀。 没有人在了解到那场长达半年,环环相扣,布局慎密,倾尽了整个第三,第四军团军力展开的,针对九级异种的围杀事件后,不为克洛弗德这个名字感到头皮发麻,浑身颤栗。 九级异种,那仅仅是看见曾经的照片,就让多数人产生恐惧退缩甚至绝望的遮天蔽日的存在。 难以想象这样的存在要如何才能将其扑杀! 也难以想象克洛弗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克洛弗德如今三十四岁,他策划围杀九级异种那年是在十年前,那时的他本身就已经是八级机甲师,第四军团的上将。 试问,在这个极度慕强的时代,哪个在军校学过这段的人,不崇拜克洛弗德?! 据不明人士统计,一个军校里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人是克洛弗德的疯狂崇拜者,不巧,罗安得利就是其中一位。 “咕噜~” 一道小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克洛弗德抬眼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一直安静坐在床上的皎皎捂着咕噜咕噜叫的肚肚,望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没吵,是饿啦,皎皎要去喝奶啦。” 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叼着奶瓶等着爸爸做午饭了。 喝奶? 克洛弗德鸢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在门外等了半个小时的罗安得利此时很是疑惑,签个名需要这么长时间吗?不就四个字吗? 难道克洛弗德元帅他还有另外一个需要签上半个小时的名字? 也不怪罗安得利这么想,他曾经就遇到一个人,因为家族某种特殊的习俗原因,那名字长得是一整页纸都写不完。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皎皎抱着书重新走了出来。 “给,签好啦。”看见走廊里的罗安叔叔,皎皎眼前一亮,哒哒哒小跑了几步后将怀里的书往前递去。 罗安得利将书接过来往腿上一放,都没来得及看就先将皎皎抱在怀里,拿出奶瓶塞进他嘴里:“饿了吧?” 双手捧着奶瓶喝得香甜的皎皎点了点头,小嗓音有点含糊地道:“饿呀。” 罗安得利戳了戳他鼓鼓的腮帮,眼里带着笑意:“谢啦。” 皎皎摇着小脑袋瓜:“不谢呀。” 在回去吃饭的路上,罗安得利翻开了腿上的书,倒也不是等不及回去看,而是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名字要签上半个小时。 等他发现克洛弗德是签了大半本书的签名后,整个人不禁有点呆滞。 克洛弗德元帅的性子,是否与他了解到的出入有点大? 此时刚完成自己人生中第一台机甲擂台赛的殷峥,正在洗手间清洗自己脸上的血迹。 殷峥是很擅长战斗不假,但是他确实对机甲一窍不通,在这一台机甲擂台赛上,他所有的擅长都被封印在了机甲内,候场那短短的时间只让他弄清楚了怎么让机甲动起来。 这一场擂台赛对殷峥来说打得尤其艰难,在擂台赛的表现那叫一个跌跌撞撞,就像是一个正在蹒跚学步的小孩,全程的表现都让人不忍直视,就算再怎么盲目崇拜机甲的人,都没办法将这场战斗看下去。 殷峥硬生生以一己之力,成功造就了历史上唯一一次没有流量,也没有观众的机甲擂台赛。 不过虽然磕磕绊绊但最终他还是赢了,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厮杀,对机甲也没什么天赋的人,赢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额头上这唯一受的伤也不是对手造成的,是殷峥自己抓到机会悍然反击时,忘记了自己在机甲里,一个猛子扑上去撞在了机甲上,差点将机甲内部给撞毁而造成的。 伤在额际,伤口不大,就是有点深,导致血流得有点多。 公共卫生间里路过的人看见在洗手池面前洗脸的殷峥,眼里充满了嫌弃。 殷峥没在乎那些眼神,确定血迹洗干净后才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发现衣服上也沾了些血迹,他去买了一套衣服换上才往圣文瑟林医院赶。 路上有点饿后想起答应皎皎的话,殷峥就找了个地方蹲着,将衣兜里的零食小团子拿出来吃了,又将奶瓶里的奶喝完,差不多垫了下肚子才继续往回赶。 他回到圣文瑟林医院的时候,皎皎刚吃完饭正在走廊上消食。 “爸爸!”看见他的皎皎小奶音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喜悦,弯着眉眼哒哒哒地就跑了上来。 殷峥蹲下身接住了扑过来的皎皎,摸了摸他的头,低哑着嗓音问:“吃饭没?” “吃了。”脆生生地应了声的皎皎,埋头在他怀里撒娇地蹭了蹭:“爸爸吃没?” “吃了,没吃饱。”殷峥将他抱起朝前走去,摸了摸他的小肚子见确实鼓鼓的后才放下心。 “皎皎陪爸爸去吃饭。” “嗯。” 吃了饭又消了食后,殷峥抱着皎皎回到病房睡午觉。 早上睡过一觉的皎皎不怎么困,就躺在床上盯着爸爸看,看着看着眼尖的皎皎就看见了殷峥额际上不怎么明显的伤口。 写到克洛弗德围杀九级异种的时候太激动没刹住车,刻画了将近两千多的字,后面又觉得占的篇幅太大,戏份太重不好,就删了重写,写了重删,怎么写都不满意,写到现在就写出了这么一章出来,写得有点发懵的我也不知道写的感觉对不对,但是我想……我得先去睡一觉了… 第38章 对于昨天爸爸说的额头上的伤是不小心摔倒的这点皎皎是相信的,因为他自己也经常摔倒,但是爸爸受伤了还要出去赚钱钱这点让他有点小难过。 皎皎坐在地毯上沉思了许久后,终于下了一个决定,他要赚钱,赚多多的钱,养爸爸。 坐在轮椅上正在终端上处理点事的罗安得利,余光一直瞥着坐在地毯上的小身影。 从今天早上一来就搁那坐到现在,低着小脑袋瓜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上去还挺好玩的。 “罗安叔叔。”撑着地面爬起来的皎皎,仰着小脸看他道:“皎皎要出去赚钱,你乖乖呆着,别乱跑。” 原来是在想这个啊? 罗安得利伸手揪了下他头上的小呆毛,有点好奇道:“你准备怎么赚钱呢?” 皎皎跑到一旁将手提包里的零食和奶瓶拿出来放在一旁,然后攥住手提包拖到罗安得利面前,仰着头道:“皎皎可以捡瓶子赚钱。” “……”罗安得利捂脸哑然笑出声,他倒也不阻止皎皎,反而还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将领口和袖口都打上结递给皎皎:“拿着这个去捡要轻松点。” 皎皎拿过面目全非的衣服,发现确实比手提包轻后弯着眉眼笑得露出了小米牙:“罗安叔叔好。” 笑够了的罗安得利戳了戳他软乎乎的小脸:“去吧,别跑出这栋楼就行。” “嗯嗯,知道啦。”说着皎皎就拖着衣服做成的临时布袋,迈着高兴的小步伐走出了病房,十分有计划的以一楼大厅为起始点,开始寻找起了垃圾桶。 不知道中心城的垃圾不是丢进垃圾桶,而是丢进随处可见的回收小机器人的肚子里直接瓦解分化的皎皎,拖着小布袋在一楼大厅转了许久都没看到垃圾桶的身影。 找了许久的皎皎有点累后就蹲在地,打算小小地休息一会。 蹲在地上的他看着手里扁扁的布袋,歪着小脑袋瓜想,没有垃圾桶的话,皎皎要怎么捡瓶子赚钱呢? 休息会后他撑着地面站起来,拖着小布袋走进电梯:“皎皎要上二楼哦。” 电梯门关上将他送上二楼又打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皎皎,拖着布袋来到第一个房间门口,考虑了会后伸出小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房间里压抑着燥怒的卡斯帕听见敲门声扭头看来,他大步上前打开门,没看见人后有点不耐地拧起眉,正准备关门时一道小小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叔叔你好,你有没有不要的瓶子?”皎皎高高地仰着头,有点费力地看着面前的人。 在混乱区的时候皎皎常看到有人将不要的亮晶晶的瓶子丢进垃圾桶里,有时候他们还会将瓶子丢给他。 所以找不到垃圾桶的皎皎,就准备问问住在这里的人有没有不要的瓶子给他。 卡斯帕低头,就发现地面上站了个还没他膝盖高的小不点,小孩生得白嫩,眼睛黑亮又干净,看着到是挺顺眼的。 这样想着的卡斯帕心里的怒气倒没那么盛了,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他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发脾气。 “没有。”他嗓音略有点粗地说完后,就将门关上,也不关门外那小不点会不会被他不怎么友善的语气吓哭。 门外的皎皎并没有被吓着,见门关上后就拖着身后的小布袋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另外一个门前,抬起小手敲门。 一路敲门过来都没什么收获的皎皎敲到了克洛弗德的门,克洛弗德的门一向是虚掩着的,听见敲门声后直接开口让进来。 拖着小布袋走到床边的皎皎仰头看他:“叔叔有没有不要的瓶子?” 克洛弗德垂眸看着他:“要瓶子干嘛?” “亮晶晶瓶子,卖钱。” 小孩缺钱? 克洛弗德打开终端转钱的手顿住,随后看向皎皎:“多少钱?” “嗯?” “你卖瓶子,想卖多少钱?” 皎皎歪着小脑袋瓜想了好一会儿:“一个晶币。” 一个晶币在皎皎的认知里已经是很多很多钱啦,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卖多少瓶子才能卖到一个晶币。 一个晶币? 克洛弗德鸢紫色的眼眸里难得闪过一丝迟疑:“一个晶币?” 皎皎低头从肚肚前的兜兜里掏啊掏,掏了好一会后拿出一枚晶币,举给克洛弗德看:“就是这个呀。” “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呢。” 克洛弗德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那枚据说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都晶币上,眼眸里的迟疑迟迟没褪去,一个晶币可以买好多东西吗? 克洛弗德放在终端转账页面上的手挪开,他的钱都在账户里,现金的话他确实没有。 “没有瓶子。”他将皎皎抱起来放在床上:“在这呆会。” 走得有点累的皎皎点头,蹬掉鞋子后往床里面爬了爬。 克洛弗德看了他一眼,就低头在终端上忙自己的事。 床上的皎皎也没吵他,仰倒在一旁翘着小脚用手去抓着玩,自己和自己玩得也挺开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翘着脚玩得有点累的皎皎从床上坐起来,他看着靠坐着床头在终端上忙事情的克洛弗德,有一点点好奇地挪过去够着头去。 终端投射出来的虚拟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和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看不懂的皎皎眨了眨眼,倒也没有离开,他将小脑袋瓜靠在克洛弗德德胳膊上,也不吵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克洛弗德侧头看了眼靠在自己胳膊上的小孩,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小孩纤细卷翘的睫毛,挺翘的鼻子,和肉嘟嘟的小嘴。 好小! 第一次与这么幼小的崽靠这么近的克洛弗德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重新放在眼前的虚拟屏幕上。 靠着克洛弗德胳膊盯着虚拟屏幕看的皎皎,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忙完的克洛弗德见此也没有将他叫醒,就任由他靠着自己的肩膀睡觉,他自己也闭上眼假寐。 阳光悠悠的从窗户照射进来,斜斜的落在浅色的床上,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却不觉死寂,反而有种惬意感,渐渐的两道清浅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地响起。 中心城普兰大道是最为繁华的地方,各种赛事,游玩,商城,吃喝都在这里。 殷峥打的机甲擂台赛也是在这个地方,只不过现在时间尚早,在这个点打的机甲赛都是不怎么受欢迎的初级赛。 有过了昨天的经验,今天这场机甲擂台赛殷峥结束的较为快速,这是让初级擂台赛的人没想到的,毕竟昨天那场战斗还历历在目。 收了钱殷峥没理会他们的惊讶转身就离开。 今天殷峥回来得很早,差不多十点半左右就回到了圣文瑟林医院。 而此时刚醒来不久的皎皎正在克洛弗德的床上抱着奶瓶喝奶,没错,他在克洛弗德的床上抱着奶瓶喝奶,而且这奶还是克洛弗德昨天叫人送来奶粉和奶瓶,他今天特意按照说明书泡的。 回来没在罗安得利那里看到皎皎得殷峥转身就来到克洛弗德的病房前,显然昨天在回去前皎皎给他说了这个新认识的叔叔。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进来。” 殷峥应声推开门走进去。 “爸爸。”看见爸爸的皎皎眼睛都亮了,当即也不喝奶了,从床上站起来张开手往前扑:“抱抱。” 殷峥快走两步接住他,落入爸爸怀里的皎皎眼里满是晶亮的笑意:“爸爸回来得早,皎皎高兴。” “嗯。”殷峥看着怀里高兴的一小团眼神稍软,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才看向克洛弗德。 克洛弗德向他颔首,难得开口主动介绍自己:“克洛弗德。” 殷峥同样言简意核地道:“殷峥。” 一向不会主动找话题的两人互相报完名字后,就相对无言地沉默着。 一阵窒息的沉默后…… 殷峥:“走了。” 克洛弗晓:“嗯。” 话落,殷峥抱着皎皎转身离开。 被爸爸抱着离开的皎皎探出小脑袋向克洛弗德挥了挥小手:“叔叔再见。” 和克洛弗德道了别后皎皎缩回殷峥怀里,抬头看向爸爸:“爸爸今天受伤没?” “没” “爸爸今天回来早,皎皎高兴。” “我也高兴。” “皎皎今天有乖。” “真棒。” “也很想爸爸。” “嗯。” “爸爸想皎皎没?” “想。” 坐在床上的克洛弗德侧头看着两人远去,听着耳边那一问一答的声音,和那软乎乎的带着喜悦的嗓音,鸢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深思。 第二天,皎皎又拖着他的小布袋开始挨个挨个去敲门问有没有不要的瓶子了。 打开门再次看到这个小不点的卡斯帕有点惊讶他还敢来。 他蹲下身拧起眉:“你不怕我?” “不怕。”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脆生生地道。 卡斯帕嗤笑了声,要知道他精神紊乱期的时候常常抑制不住莫名来的火气,导致这段时间脾气异常的不好相处,再加上本就是长年处在战场上的人,脸色一沉看起来就十分骇人,家族里的小孩一看见他就撒腿跑,根本不敢接近。 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不点看上去白白嫩嫩的,胆子还挺大。 “瓶子我没有。”他站起来看着仰着头看着他的皎皎,随手从空间储存器里拿出个东西丢给他:“这个你拿去玩吧。” 蹲下身将东西捡起来的皎皎站起来后就发现门关上了,他看看关上的门,又看看手里大大的十分好看的蓝色珠子,看了会后就将珠子放在肚肚前的兜兜里,拖着他的小布袋继续去问有没有不要的瓶子。 二楼住的除了皎皎和罗安得利外,就只有克洛弗德和其他三人。 敲了另外两人的门都没收获后,皎皎就来到了克洛弗德这里。 “叔叔,皎皎来歇歇。”他今天可不是来要瓶子的哦,他只跟陌生人要瓶子,熟悉的叔叔的就不要,让叔叔自己留着卖钱钱用。 克洛弗德今天没待在床上,坐在沙发上的他看见皎皎后起身走过来,他的身形很是高大,站起来时几乎和殷峥不差。 他走过来蹲在皎皎面前,嗓音低冽:“不叫叔叔。” “?”皎皎歪头,语气里带上疑惑:“那叫什么?” “叫,大爹。”这是克洛弗德在昨天看见皎皎和殷峥的相处后,深思熟虑了一晚上的结果。 这之中他在干爸爸和二爸爸之中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叫大爹。 “大爹。”皎皎也不问为什么,乖乖地按照他说的喊。 “嗯。”克洛弗德应了声,然后从空间储存器里拿出一颗火红的,很是漂亮的七级异核递给皎皎:“改口费。” 皎皎将这个很是漂亮的东西抱在怀里看了好一会后,就将它放在拖着的布袋里。 有点大,兜兜装不下。 成为了大爹的克洛弗德手脚有点生疏地学着殷峥昨天的动作将皎皎抱在怀里,然后捡起地上的布袋,一手抱着皎皎,一手拿着布袋朝楼上走去。 这栋专门供给军部大佬用的楼,其实除了二三层归为住处外,其它的都是一些娱乐和发泄措施,比如四楼是虚拟对战场地,连接上意识后,可以切身的体会到各种不同的作战场地,场景十分真实。 这种虚拟设备十分昂贵,一般只有军校和少数的顶尖学院才配有这种设备。 五楼是健身场地,拥有着露天的游泳池和各种先进的器材。 克洛弗德要抱着皎皎去的是六楼,那里是来这里住院的大佬们没事最爱呆着的地方,他准备抱着皎皎去见见他们,给小孩谋划点见面礼。 这一招是他曾经看见自己的下属抱着自家孩子干过的。 此时正在病房里和希利安布尔商量事的罗安得利,和正在机甲擂台赛打擂台的殷峥对此毫不知情。 今天起来想起昨天写的那章,懊恼得牙疼,我为什么要去刻画克洛弗德,顺口提两句不就行了嘛,大佬就要有神秘感嘛,恨得直跺脚啊—— 第39章 六楼相比较起四楼和五楼来说就没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了,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休闲娱乐场所,但由于待在这个场所打发时间的不是普通人,也就给这个地方渡上了一层十米厚的金光滤镜。 楼上提着一瓶烈酒正好从楼梯口走过的墨尔诃萨脚步诡异地顿了一顿。 他穿着一身酒红色的浴袍,铂金色的头发往后梳起,发末扎了个小发尾,带着一个单边的平框眼睛,金色的链子挂着脖前,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在医院的自觉。 停下脚步的墨尔诃斯揉了揉眉心,这精神紊乱期的症状真是越来越离谱了,他刚刚怎么好像看见克洛弗德了呢? 打心底认为自己是看错了的墨尔诃斯再度抬起步伐准备离开时,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低冽嗓音从身后响起:“墨尔诃斯。” 下意识将手上的酒藏在身后的墨尔诃斯转过身看去,发现确实是克洛弗德的时候心里原本趋于平和的心态险些裂开。 只不过在目光落在他怀里那个看上去白嫩可爱到过分的小幼崽时,险些裂开的心态又稍微合上了些许。 是错觉,克洛弗德不可能抱着个小孩出现在他面前! 原来是错觉啊! 揉了揉眉心的墨尔诃斯闭上眼又睁开,发现眼睛的人并没有消失后,又闭上眼再睁开,反复几次后,在克洛弗德逐渐疑惑的目光下,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并不美好的事实。 “克洛弗德元帅,您怎么来了?”他语气有点艰涩地道,像是克洛弗德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在说出克洛弗德元帅这六个字时,墨尔诃斯的心态是有点微妙的,其实军区的大部分人,尤其是职位比较高的这一部分人在面对克洛弗德时都怀抱着和墨尔诃斯一样的心态。 就是那种你的同学,还是你年幼的好友成为了你的上司,甚至是那种有点遥不可及的顶头上司。 没有察觉到他微妙心态的克洛弗德想起当初在窗边看到的下属的动作,就将皎皎往墨尔诃斯面前展示了一下:“可爱吧?” 墨尔诃斯点头:“可爱。” “他叫皎皎。” 不明所以的墨尔诃斯配合地点头:“嗯。” 自觉介绍完的克洛弗德将左手的袋子往墨尔诃斯面前一伸,就等着他掏见面礼了。 这是给我的?! 有点摸不清克洛弗德这个举动的墨尔诃斯,迟疑地伸手去拿他手上这个看上去奇奇怪怪的袋子。 当墨尔诃斯捏住袋子的一角往自己这边扯时,却发现克洛弗德一点松手的迹象都没有的时候,心里就知道要遭。 果然,就看见克洛弗德微微皱起眉,那双鸢紫色的眼眸不解地望着他,要他给出个抢他袋子的解释。 他要怎么解释,解释他脑抽的以为他是要把这个奇奇怪怪的袋子给自己吗? 对克洛弗德视线‘过敏’的墨尔诃斯,躲避地将视线放在他怀里的小孩身上。 呆在克洛弗德怀里的皎皎见眼前这个陌生的叔叔在看自己,弯着眼眸朝他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叔叔好。” 看着面前这个白嫩嫩弯着水汪汪的眼睛前朝他笑,还软乎乎问好的幼崽,才从战场上下来不久,又碰上精神紊乱期,导致这段时间睡觉满脑子都是黄沙,炮火和散发着腥臭味异种的墨尔诃斯愣了一下。 脑海里那蒙着血色的战场逐渐从眼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双清亮干净的眼眸。 想来他也好久好久没看到这么一双干净剔透的眼眸了,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像是雪山上的清泉,仅仅是看着就感觉心里一片澄澈。 “墨尔诃斯?”见墨尔诃斯不理他反而发呆的克洛弗德不解地喊了一声。 被喊回神的墨尔诃斯对上克洛弗德的视线,那种心态几欲裂开的情绪再度浮现上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阵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 在这窒息的沉默中,反复回想着克洛弗德自出现后一系列动作的墨尔诃斯,突然灵感一闪。 他看看克洛弗德怀里的小孩,又看看克洛弗德伸到自己面前的布袋。 克洛弗德……这该不会是…在索要见面礼吧…? 这样想着的墨尔诃斯,从空间储存里拿出他上个月在拍卖会,花了七百万买的那块巴掌大的紫水晶,试探地放进这个奇形怪状的袋子里……果然就见克洛弗德紧锁的眉头松开…… 墨尔诃斯:“…………” 您倒是拿出您在战场上指挥时的事事求细,精益求精,挑剔得不行话的唠属性来啊!一离开战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所有意思都要靠人猜!要不是您武力值彪悍,你知道你小时候要被套多少麻袋吗?! 得感谢现在的敌人是智慧低下的异种,要是碰上的是个智商不低的种族,您怕是当不上这个元帅! 已经三十六岁但只要面对克洛弗德心态就极易崩的墨尔诃斯,暗戳戳地咬紧了腮帮。 不远处的沙发上,听到动静的光头男人站起身看来,语气里匆忙不耐:“墨尔诃斯你拿瓶酒都这么婆婆妈妈……” 后面的话语在对上克洛弗德的视线后卡住了。 光着上半身只穿了条大裤衩,话只说到一半就对上了克洛弗德视线的柯洛:“…………” 我现在坐下去,就当做从来没站起来过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因为克洛弗德已经抱着皎皎大步朝这里走过来了。 呆在克洛弗德怀里的皎皎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没有头发的漂亮叔叔。 是的,漂亮叔叔! 柯洛有着一身怎么也晒不黑的白皮,冷白的皮肤能清晰地看见泛紫的血管,薄唇色淡,眼尾狭长,暗红色的眼里透出层层驯不住的野性乖戾。 他是第一军区里出了名的第一美人,不过他本人十分厌恶这个称号,为了摆脱第一美人这个称号还故意剃了个光头,但还是失败了,甚至还更添了两分不可亵渎的禁欲美。 “可爱吧?”克洛弗德上来就向柯洛展示怀里的皎皎,随便还踩了一下雷区地看向怀里的皎皎:“叫美人叔叔。” “美人叔叔。”向来很听话的皎皎乖巧地喊道,那软乎乎的嗓子也没能浇灭柯洛心里腾升而起的怒气。 “可爱。”眼里几欲冒火的柯洛下颌线绷紧,咬牙切齿地道:“非常可爱。” 自觉介绍完的克洛弗德照旧将手里的布袋往柯洛面前一递。 柯洛:“………?!” 当克洛弗德抱着皎皎以同样的方式要了一圈见面礼下来后,在这栋医院加上卡斯帕一共七位来治疗的大佬,此时心态那叫一个起伏不定。 在坐的人一共七个,年龄都比克洛弗德大,且都是各军部有头有脸的人,去一趟军校能引起一堆尖叫围观的那种。 七个人都和克洛弗德有着不浅的渊源,年龄同在三十六岁的墨尔诃斯,柯洛,姜茶是克洛弗德当年军校的同学。 年龄三十八岁的顾域和四十岁的卡斯帕是克洛弗德的学长。另外年龄四十五的尤纳金浴和四十八岁的卡尔多亚则是克洛弗德进了军部后的上司。 克洛弗德抱着皎皎坐在他们对面,开始给皎皎介绍他们:“这个叫墨尔诃斯,是第一军团的首席机甲制造师,最年轻的七级机甲制造师,是最几年来最有望晋升为八级机甲师的人。” “这个叫柯洛,八级机甲师,任职第一军团上将,还兼任了……” “这个叫姜茶,八级机甲师,任职第二军团上将兼任……” “这个叫顾域,八级机甲师,任职第三军团上将……” “这个叫卡斯帕是…………” 坐在对面的墨尔诃斯看见克洛弗德怀里满脸茫然的小孩,眼角轻微地抽了抽,您好歹顾一下您怀里这是个看上去才不到两岁的幼崽吧? “好歹顾以下你怀里这个小孩听不听得懂啊!” 墨尔诃斯心里吐槽的话刚落,这边柯洛就开口打断了克洛弗德的话。 闻言克洛弗德停下话语,低头看向怀里满眼茫然的皎皎,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迟疑地问:“听懂没?” 怀里的皎皎眼神懵懂地望着他,诚实地道:“没呀,皎皎没听懂。” “……”终于意识到自己怀里这是个看上去才两岁大点的幼崽,克洛弗德就没在做过多介绍了。 看见这一幕的顾域等人嘴角没忍住往上弯了弯,实在是克洛弗德吃瘪的场景太少见了。 “元帅,打麻将吗?”坐在麻将桌前的姜茶豪爽地问道。 要知道打麻将这事在蓝星还没大变前是很风靡的,只不过大变后为了生存,七百年中人类抛弃了很多东西,如今稍微稳定一点了,要一一捡起来很难,如今的人更愿意去玩虚拟游戏,虚拟机甲等刺激的东西。 不过姜茶他们这一代人就不同了,问起原因来也很可笑,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在克洛弗德身上得到点优越感的存在。 克洛弗德,一个在各方面堪称人形bug的存在,很少有人知道他运气极差,尤其是在打麻将,或者打牌这一系列需要点运气的事情上面,那叫一个差到惨不忍睹。 自从发现这一点后,他们那一届的军校生就热爱上了打麻将这一活动,甚至有一次军校联赛还是以打麻将的规则来决胜负的,堪称历代军校生中的奇葩,至今还是军校论坛里的传说。 “打。”克洛弗德点头,抱着皎皎坐到麻将桌前,打之前还往皎皎手里塞了瓶奶,还不忘抬头向姜茶他们道:“他叫我大爹。” 那语气里些许的炫耀,不禁让姜茶他们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不得了,这次的精神紊乱期看来有点严重! 坐在克洛弗德怀里的皎皎抱着奶瓶乖乖地喝着,在墨尔诃斯他们看来时,他还会弯着眼眸朝他们笑。 不得不说这小孩真挺可爱的,看着就让人稀罕,也不知道克洛弗德从哪拐来的,收回视线的墨尔诃斯他们看着手里的牌心里想着。 “和了。” “和了。” “和了。” 墨尔诃斯:“………” 姜茶:“…………” 顾域:“………” 一圈牌打下来,不论是在场上的墨尔诃斯等人还是在旁边围观的尤纳金浴等人,面对着把把都和了,手气前所未有好的克洛弗德,心态纷纷都不稳了起来。 一旁有点迷信的柯洛目光放在克洛弗德怀里正在咂吧着奶嘴的皎皎身上,若说今天的克洛弗德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抱了这么个小孩。 会是这个小孩的缘故吗? 活着的锦鲤?! 有点犹豫的柯洛伸手企图从克洛弗德怀里抱过皎皎:“这小孩挺可爱的,我抱抱。” 克洛弗德挡住他的动作,侧目看着他。 柯洛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道:“小孩长期坐着不好,我抱他去那边玩玩。” 听他这么说,克洛弗来眼里闪过一丝思绪,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再度和了克洛弗德牌的姜茶重新神清气爽了起来,这才是熟悉的味道嘛。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小孩从克洛弗德怀里离开后,克洛弗德的手气直接来了个断崖式下跌。 察觉到这点的几人纷纷将目光放到一旁和柯洛玩得开心的皎皎身上,纷纷想着,他们要不要将这个小孩抱过来试试? 首先尝试的是除克洛弗德外手气最不好的卡斯帕,他也没用什么技巧,直接起身走过去动作有点笨拙地将皎皎抱进怀里。 突然被抱起来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仰头望着这个不怎么熟悉的叔叔,小嗓音里带着疑惑:“叔叔?” 不知道说什么的卡斯帕直接往皎皎怀里塞了颗绿色的四级异核,然后就心安理得地抱着皎皎坐回了麻将桌前。 抱着异核的皎皎懵懂地看着手上的东西,想不明白后干脆就没想了,乖乖地坐着看叔叔们打牌。 还别说,抱着他打牌的卡斯帕手气瞬间就好起来了,几次一摸三不说还得了把天和。 打牌上头的人是没有理智的,墨尔诃斯他们但凡谁手气垫底,就抢着将皎皎抱过来。 处在被抢中心的皎皎弯了弯眼,叔叔们都很喜欢皎皎呢! 几人互相抢归抢,但每当克洛弗德要抱皎皎时,几人都很有默契地把话题岔开,或者说让小孩下去走走活动活动。 七人轮流着上场打麻将,只有克洛弗德从头坐到了尾,也从头输到了尾。 不过克洛弗德心里还是难得挺愉悦的,他很少和友人们玩这么久,更多的时候他们都在忙,不好打扰他们的他就只能独自呆着。 墨尔诃斯他们其实没那么忙,他们只是在下意识躲避克洛弗德而已。 对于墨尔诃斯他们来说,和克洛弗德生在一个时代是最大的不幸。 他们这几人放在如今这个时候,都将会是军校里的风云人物,甚至是那种每一次军校联赛,网上都会为了谁将会是胜利者这事吵得天翻地覆的那种。 但是就因为有克洛弗德的存在,他们所有的光芒都将被掩埋殆尽。 20年前的三次军校联赛,只要有克洛弗德参加,胜利者就几乎毫无悬念了,那是所有人的共识。 没有人能从克洛弗德手里抢走胜利,没有人能打败他。 这就好像是世界的规则一般,无论他们怎么努力,无论他们付出什么,在面对克洛弗德那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好像自他诞生的那刻,这世界上所有的光芒,所以的荣耀,所有世人的视线,都该尽归于他。 无人能分去分毫! 墨尔诃斯现今最年轻的七级机甲制造大师,任职于第一军区,是最有可能晋升为八级机甲师的人。 除他之外,第一军团的柯洛,第二军团的姜茶,第三军团的顾域,他们都是在三十岁之前通通成为了八级机甲师。 往前数百年,都少有人在这个年龄就迈进了八级机甲师的领域。 他们不是天才吗? 他们是天才! 就算是放在现在也是非常瞩目的天才! 但偏偏在他们之上还有一个同龄的克洛弗德。 这个不仅掩去了同龄人的光辉,还将往届十分出色优秀的学长前辈们衬托得黯然失色的人。 这个甚至在进入军部后随着越来越显赫的战功,将他的上司弄得尴尬不已的人是克洛弗德啊! 在那个时代无论是大上十岁,还是小上十岁的人,没有一个不笼罩在名为克洛弗德的阴影里。 现如今的军部称得上一声大佬的人,谁不曾感叹过,若是他们晚生20年,错过了克洛弗德的时代就好了。 其实在年少时或者更年幼时,墨尔诃斯他们都曾是克洛弗德的好友,甚至因为他古怪的性子和不怎么会说话的原因,帮他打过不少架。 可最终还是渐渐疏远………… 最为年少轻狂的时候被死死地压制住,那种生不逢时的痛苦毫不夸张的说将会贯穿他们一生。 偏激的时候甚至会想,这世上若是没有克洛弗德这个人就好了! 最后,输了个精光的克洛弗德抱着熟睡的皎皎,提着满满一袋见面礼从楼上下来。 罗安得利从他怀里接过皎皎的时候,表情几乎称得上肃穆,看得一旁的希利安布尔不由抬手捂住脸,他这个弟弟从少年时期就这样,那一身随性不羁狂妄的性格,只要一遇见和克洛弗德有关的事就立马宕机。 克洛弗德走后,罗安得利才恢复原状,他将熟睡的皎皎放在床上,拉上窗帘遮去阳光,然后打开那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显得稍微有点重的布袋看了一眼。 有点不敢置信的罗安得利合上布袋,默数了三个数后重新打开一看:“…………” 他和希利安布尔几乎同步地扭头看向床上熟睡的皎皎。 “我合理怀疑他去打劫克洛弗德了。”希利安布尔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和克洛弗德同龄的他多多少少还是了解这个最年轻的元帅的。 别看他表面上很唬人,其实稍微了解的人都知道,他在某些方面,迟钝得让人难以想象。 自己的偶像被自家崽子打劫了?! 罗安得利拒绝去相信这个猜测,他更愿意相信这是皎皎靠卖萌得来的。 殷峥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之所以回来得这么晚是因为赛方出了点事,将初级赛挪到了下午。 他回来时皎皎正坐在地毯上,一个一个地将自己今天得到的见面礼摆在地上。 “爸爸。”察觉到爸爸回来的皎皎仰头去看站在身后的爸爸,却因为重心不稳往后倒去。 殷峥反应迅速的伸出脚垫住他的后脑勺,躺在地上的皎皎就以这个角度看着爸爸乐呵呵地笑出了声。 那双笑得弯弯的眼眸里,闪烁着零星的光,里面全是对于看见爸爸的高兴和开心。 笑了会皎皎就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抱过一旁火红的最是漂亮的七级异核递给殷峥:“爸爸,给。” 殷峥蹲下身看看他怀里的异核,又看看他亮晶晶的眼眸,莫名的想起来了在混乱区第二次见到皎皎时的场景。 下着雨显得昏暗的街道上,浑身脏兮兮,眼神显得亮晶晶的小孩,小心翼翼地从肚子前的衣兜里,拿出他仅有的带着牙印还有点湿润的馒头递给他。 那时的他蹲下身直视着小孩丝毫不见恐惧的眼眸和瘦得没有肉感的小脸,抬手从他手上拿过了那小得才有他拇指大的馒头,丢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 而看着他吃下他仅有的馒头的皎皎则弯了弯眼眸,闻了下拿馒头的手,馋得砸吧了两下嘴,就撑着地站了起来。 这次的殷峥伸出食指戳了戳皎皎白嫩软乎的脸,没去接那个异核,而是伸手将皎皎抱进怀里,往怀里藏了藏。 他像是个意识到自己的珍宝有点过分招人喜欢的恶龙,略微有点苦恼地皱着眉,像是怕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将他的珍宝拐跑了。 这是一篇找不到慢穿标签只能贴上快穿标签的慢穿文~ 我也想写快,但是实力它不允许啊~ 会慢慢改进的 第40章 接下来的几天殷峥都没去打擂台赛,而是在医院里陪着皎皎,就像是待在边城混乱区时一样,他隔三差五去狩猎一次,剩余的时间都用来陪皎皎。 陪伴这种事向来是相互的,在皎皎贪念着爸爸的陪伴时,身为爸爸的殷峥在一日日的相处中,也渐渐对皎皎的陪伴生出贪念。 这几天的皎皎很是高兴,高兴的源头就是爸爸留下来陪他啦。 黏糊糊地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乐得一双眼睛随时都弯弯的,看上去让人稀罕极了。 殷峥一手抱着皎皎,一手拿着本像砖头那么厚的初级机甲讲解书,走到窗边的地毯上坐下。 从对面病房跑过的罗安得利抬眼瞥了眼殷峥手里的书,看清书名后略微有点诧异地挑了挑眉:“难得啊,没想到你居然对育儿手册外的书感兴趣了!” 不是罗安得利夸张,在边城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他,对殷峥的了解可不少,毕竟任谁地盘上出现了这么一号战斗力彪悍的人物,都不可能不去观察吧? 罗安得利观察一段时间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是一个不像人类的人类。 没有情绪,没有欲望,他更像是一块没有生命却能自如行动的石头,更别说有他感兴趣的存在了。 正因为殷峥一向表现出的是没有情绪的样子,所以当他捡了个小孩回去养时,才让混乱区的人惊讶到震惊的程度。 那心态就像是仿佛看见死去的人突然活过来在街道上光着狂奔的样子。 不过,自从罗安得利成功混进内部后他才发现,殷峥越来越不像他当初调查出来的那个样子了。 他虽然依旧对外没那么多情绪,但是在面对皎皎的时候,他会纵容,会妥协,会担心,会心疼,会愤怒。 并且这些情绪随着时间越久,和皎皎呆的时间越长,而变得越来越强烈和明显。 如今他又有了一个感兴趣的东西,说句难听的话就是,罗安得利觉得殷峥他活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殷峥抬头不咸不淡地瞥了罗安得利一眼,低头蹭了蹭皎皎毛茸茸的头发,就一心两用地一边看书,一边陪皎皎在虚拟屏幕上玩拼图游戏。 “爸爸在看什么呀。”躺在爸爸怀里拼图的皎皎,往后仰头看着爸爸道。 “看有关机甲的书。”殷峥将视线从书上移开,低头看着皎皎。 “机甲?”皎皎歪了歪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拿出一个零食小团子看向爸爸:“是这个机甲吗?” “不是。”殷峥说着拿过他手里的小团子,撕开后放在皎皎手里:“是另外一种。” “哦。”皎皎点头,捧着手里的小团子低头咬了一口,被甜得眯起眼睛后高兴地手里的将小团子递到爸爸嘴边,十分乐于分享地道:“爸爸,咬。” 殷峥低头咬了口,顺手揉了揉他的头。 一旁的罗安得利见此,心里有点吃味,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皎皎,语气幽幽的开口:“我的呢?” 躺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愣了一下,仰头对上罗安叔叔幽幽的眼神后,连忙从爸爸怀里爬起来,跑到一旁的手提包里拿了个小团子跑回来,踮着脚放在罗安得利的手里,嗓音软乎乎地道:“罗安叔叔给。” 罗安得利翘起一边眉毛,弯腰将皎皎抱进怀里的同时将零食放回他手里,对上皎皎疑惑的眼神道:“没撕开的不要。” 罗安得利倒不至于为那么一点小事吃味,毕竟皎皎可是个连喝奶都要给他爸爸留一半的崽。 但是他对自从殷峥没去擂台赛后,皎皎就没去找他玩这点感到有点不满。 呆在这医院里本就枯燥又烦闷,唯一能用来逗趣玩乐的崽也不去看他了,加上他本就处在精神紊乱期,心态较以往常来又有点迥异,就难免幼稚了这么一回。 除了罗安得利外,另一个落差有点大的人此时正坐在病床上,面无表情地扭头看着连续几天都没被敲响的门,那双鸢紫色眼眸里流转的思绪,给人一种他想把门拆了的感觉。 坐在罗安得利怀里的皎皎,此时正捧着小团子零食,用小米牙咬住食品袋边缘用力地撕,撕开食品袋后他将小团子放到罗安得利的手里,还抬手安抚地拍了拍罗安得利的胸口。 皎皎仰着一张白嫩的小脸,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边拍边软乎乎地道:“罗安叔叔不气,皎皎不是故意忘记你的。” 感受着胸腔一下接一下的拍抚,有被轻易安抚到的罗安得利,抬手捏了捏这个有了爸爸就忘记叔叔的小没良心的脸,嗓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笑意:“就你会哄人。” 哄好罗安叔叔的皎皎弯着眉眼,有点小得意的摇了下小脑袋:“皎皎厉害。” “是是是,你最厉害。” 被夸高兴的皎皎也不去打扰爸爸看书,仰躺在罗安叔叔的怀里翘着白嫩的小脚丫玩,还邀请罗安叔叔一起玩。 看着伸在面前的小脚丫,罗安得利缓缓地扯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先是一把拽住眼前的小脚丫,然后屈起手指在脚板心的位置,开始恶劣地挠起了痒痒。 毫无防备的皎皎瞬间瞪大圆溜溜的眼睛,随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挣扎,企图摆脱罗安得利挠他脚板心的手。 “哈哈哈咯咯咯……罗安叔叔坏……哈哈哈……不挠皎皎……哈哈哈哈” 笑得眼泪都出来的皎皎看向爸爸的方向:“爸爸…哈哈哈咯咯咯……爸爸救皎皎……” 收到求助的殷峥从地上站起来,大步上前将皎皎从罗安得利怀里抱出来。 得救了的皎皎趴在爸爸怀里缓劲,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就仰着笑得红扑扑的小脸告状:“罗安叔叔坏,挠皎皎痒痒。” 殷峥的视线落在罗安得利身上,着重落在他的脚上。 察觉到他视线的罗安得利嘴角抽了抽,将脚往里收了收。 “喂…殷峥…殷峥你不是吧…我和皎皎闹着玩……” “爸爸,爸爸加油!”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握着小拳头高兴地喊加油。 “不是…你看他笑得多开心……哈哈哈…我服……你来真的啊……哈哈哈哈……” 蹲在地上的皎皎用小手挠罗安叔叔的脚板心挠得十分起劲,弯着眼眸高兴得小米牙都笑了出来。 被殷峥一手制服,以面朝下的方式趴在地上挣扎无能的罗安得利则一边狂拍地面,一边笑得眼泪都飞了出来。 正在三人闹着的时候,一辆悬浮车停在了圣文瑟林医院上空。 从车中下来的男人相貌很是英俊,一头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黑眸深邃,眉骨锋利,一身深色的制服将他优越的身体比例勾勒出来,气质沉肃,一举一动间有着让人不能忽视的气场。 男人抬步走进圣文瑟林医院这栋特殊的楼,走上二楼目标明确地来到一间房前,抬手敲门。 “笃笃笃” 门内的殷峥听见敲门声后上前将门打开。 门外的男人看着面前的殷峥,扯出一抹标准的笑容,伸出手道:“你好,我叫姬臧。” 一直让人注意着殷峥他们形踪的姬臧,在殷峥带着皎皎来到中心城时就得到了消息。 他甚至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来后得到的结果,也知道他们能住进圣文瑟林医院是希利安布尔这个家伙走了点权限。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过来就是想在观察观察,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突破的点,直到在知道殷峥在找新的收入来源,还打了两台机甲擂台赛后,才下定决心过来。 缺钱好啊,能用钱办到的事通常都不叫事。 屋内,瘫坐在轮椅上一脸生无可恋的罗安得利听到这个名字后,停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皎皎脸的手,稍微坐直了身子看过来。 门外的姬臧对上罗安得利看来的视线,轻微颔首:“好久不见。” 见这人认识罗安得利,扭头又正好看见罗安得利正使眼色让他让开,殷峥就往旁侧开身让姬臧进来。 屋内狂使眼色让殷峥赶快关门,把这个老狐狸关门外的罗安得利:“………” 殷峥这人是真不会看眼色啊! 将罗安得利的眼色尽收眼底的姬臧走上前来,伸手拍了拍罗安得利的肩膀,眼里的神色意味深长:“我想,基于我们两家的交情在,你应该不至于坏我的事吧?” 罗安得利暗暗翻了个白眼,转身就给希利安布尔发消息,让他赶紧过来架走他这个老同学。 交情?什么交情? 整个家族上下被你坑得不要不要的交情吗? 若说姬家最令人忌惮的是谁,就是这个死狐狸,表面上正经得不行,肚子里的坏水比他哥还多,姬家那一层伪善的皮,他更是毫无忌惮的想披上就披上,想脱下就脱下,整就是一个十分没下限的家伙。 和罗安得利友好交流了一下的姬臧,低头看向他怀里仰着头看着他的小孩,扯起一抹和善的笑容:“皎皎是吧?” 坐在罗安叔叔怀里的皎皎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叔叔点了点头。 真乖! 姬臧伸手揉了下他的头,然后抬头看向走过来的殷峥细细打量。 他虽然看过殷峥的照片,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真实实的看到真人,这人身量很高,他自己就有一米八八,这人比他还要高上一个头。 小麦色肤色,寸头,眉如刀裁,五官锋利,一身肌肉线条十分流畅,不像健身狂人那样虬结夸张,懂行的人一眼就知道,这样的肌肉往往充斥着十足的爆发力。 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经历,让殷峥身上充斥的攻击性和压迫感,远比照片上看到的还要强烈。 不过有弱点就好! 姬臧看了眼罗安得利怀里的皎皎,当一个人有了明显又容易被人掌握的弱点,就像是逆鳞被人握住的恶龙,任他再怎么强悍凶戾,都将不再拥有令人畏惧的能力。 圣文瑟林医院作为中心城最好的医院,姬家占了四分之一的股份,这是在方星桥当年出事后,意识到医疗资源同样重要的姬臧一手促成的。 虽然一直以来都没派上用场,但这机会不就来了嘛! 现如今殷峥父子想要好好治病,那么就得听他的。 他这次来给殷峥准备了两个选择,一就是将小孩交给他,姬家保证小孩以后的生活质量并且全力以赴地治疗小孩的病。 二就是带着皎皎住进姬家,直到方星桥病好的那天。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让方星桥住进圣文瑟林医院,但方家那里会有点麻烦,而他本人很讨厌麻烦。 还有就是方星桥这个病注定是要打长久战,一年,两年,四五年,或许会要更长的时间。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无法保证殷峥父子俩是否会长期呆在圣文瑟林医院。 而且圣文瑟林医院住在这栋楼里身份不好处理的人比比皆是,到时候各种掣肘和不确定因素太多。 与其那样经历各种不确定,姬臧更喜欢将其掌握在手中,再者人都送上门来了,那还有让人跑调的道理。 姬臧张嘴一个音节刚从喉咙里发出,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堵回了嗓子眼,他眼神不善地扭头看向门的方向。 门外,克洛弗德敲过门后,就推开虚掩的门走进来。 看见他的姬臧眼神一愣,眼里的不善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立正站好:“克洛元帅上午好!” 克洛弗德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直径走到罗安得利面前,俯身将坐在他腿上的皎皎抱起。 突然落入另一个怀抱的皎皎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仰头甜甜地喊:“大爹。” 听见皎皎对克洛元帅称呼的姬臧,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到极点的情绪,同时庆幸自己刚刚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 虽说再强悍的人在有了弱点后都不足为惧,但眼前这位可不一样,惹着了他,他是真能开着机甲把你全族给轰了的那种。 曾经就有人完美地给中心城各家族的人,上演了一番什么叫做勇士。 那个叫做索塔家族的人当天下午惹到克洛弗德,当天晚上,不,连晚上都没到,回到家就发现家没了,整个家族的老宅已经化为废墟。 虽然没人伤亡,但估摸着也只是索塔家族的人反应够快,驾驶着机甲躲避,再加上克洛元帅发泄了一番后怒火没那么盛的缘故。 没有人会怀疑克洛弗德元帅不敢下杀手,毕竟这个‘老人家’手上沾染的血腥可不少。 一旁瞧着姬臧神色变化的罗安得利咧了咧嘴。 哟,知道撞上硬茬子了!别怂啊,继续跳,继续在克洛元帅面前舞啊! 察觉到罗安得利幸灾乐祸目光的姬臧向他露出了个核善的笑容,我弄不了克洛元帅,我还弄不了你吗? 罗安得利:“………” 他就是烦这些肚子里随时藏着坏水的人,才跑去撒拉边城浪的。 这边克洛弗德低头看着怀里的皎皎,鸢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解:“为什么不来找我?” “皎皎要陪爸爸呀。”皎皎软乎乎的声音十分的理直气壮。 闻言克洛弗德抬眸看向殷峥,殷峥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空气中似乎有火花在四溅—— 一旁的罗安得利和姬臧下意识屏住呼吸,这两人该不会打起来吧? 一阵窒息且长久的沉默后,克洛弗德动了,他,他转过身背对着殷峥将皎皎藏在了怀里不给他看。 罗安得利:“…………” 姬臧:“…………” 殷峥走上前伸手,低哑的嗓音里没有丝毫变化:“给我。” 克洛弗德抱着怀里的皎皎不放,扭过头去当做没看到殷峥的动作,甚至在察觉到怀里的皎皎伸手要往爸爸那去的时候还有点小委屈。 罗安得利:“…………” 姬臧:“…………” 元帅你高冷的人设崩了啊! 罗安得利伸手捂住脸,不忍在看下去,心里不断自我催眠,一定是精神紊乱期的锅!一定是精神紊乱的锅! 克洛元帅的性格不可能是这样子的! 自我催眠完的罗安得利在余光瞥见旁边的姬臧后,眼里泄露出了些微的杀意。 这是第一军区的人,绝对不能让其他军区的人将克洛元帅人设崩了的事传出去! 察觉到他杀意的姬臧:“………” 难怪军部的人一定要将精神紊乱期的大佬们送进医院,还要严防他们逃院。 感情原因在这啊! 40-50 第41章 两章合一 那天克洛弗德与殷峥的皎皎争夺赛,最后还是以殷峥胜利为结束。 没办法,他天然就有爸爸这一层优于其他人身份的存在,且皎皎也更亲近喜爱他的爸爸。 争夺失败的克洛弗德也没离开,就坐在皎皎和殷峥的旁边,时不时地伸手戳戳皎皎的小嫩脸,或者握一握皎皎那小得不能再小的手。 明明脸上和眼里都没什么情绪,但一旁的罗安得利、姬臧和赶来的希利安布尔,愣是从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察觉到了一丝愉悦。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在地上打上一层浅浅的鎏金。 横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睡得很是香甜,毛茸茸的黑发微微散开露出光洁的额头,轻闭着的双眼上纤细卷翘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扇行的阴影。 白嫩的小脸上晕染出淡淡的粉色睡晕,压在爸爸手臂上的那侧脸颊被挤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导致小嘴微微的张开,能看见里面珍珠一样的小米牙。 横趴在爸爸怀里的他手臂往前伸着,小小的手还放在克洛弗德略显粗粝的大手上,这姿势显然是上一秒还在和克洛弗德玩着,下一秒就睡着了。 屈着大长腿坐在地上的克洛弗德低头看着手里的小手,看着看着他鸢紫色的眼眸动了动,伸手极轻地拨弄了一下皎皎泛粉的小指尖。 一旁察觉到的殷峥抬眼看来,克洛元帅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来,也不去看殷峥,就这么低头看着手里的小手,像是很稀罕一般。 一旁坐在沙发上的希利安布尔,姬臧和坐在轮椅上的罗安得利三人,已经不会再为克洛元帅这些出乎意料的动作而感到惊讶了。 他们躺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内心里翻腾着的各种想法和思绪都逐渐趋于宁静,满室的阳光中仿佛漾开一股蓬松惬意的氛围,催得人昏昏欲睡,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在彻底睡过去前,脑海里是皎皎安宁祥和的睡颜,和那满室失去灼热的阳光,那是一种格外浓烈的印象。 第二天一早,殷峥将皎皎送来圣文瑟林医院后就离开了,就像是在混乱区生活的时候一样,几天休息的时间过后,他又到了该‘狩猎’的时候了。 皎皎依旧扶着门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爸爸离开,直到看不见爸爸的身影后才收回视线。 他像是在混乱区时蹲在客厅门口一样的蹲在病房门口,这几天因为爸爸留在家里而时常弯着的眉眼都拉耸了不少。 勉强能从轮椅上站起来的罗安得利走上前蹲在皎皎身边,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克洛弗德从隔壁的病房里出来,走到面前将蹲在地上的皎皎抱进怀里。 “大爹。”突然被抱起的皎皎愣了一下后就回过神来软软地喊道。 “嗯。”克洛弗德应了声就抱着他转身向六楼走去。 “大爹要带皎皎去哪?”皎皎好奇地仰着头问。 “去玩。”克洛弗德道。 不高兴了,就去玩! 身后被遗忘的罗安得利站起身来,脚步有点缓慢地跟在两人身后。 其实按照身份来说的话,六楼那里罗安得利是不该去的,毕竟那里全是军部里有权有势的大佬,他一个没什么成就和撑得住场子的身份在那,确实很尴尬。 但罗安得利是个什么性子,除了在克洛元帅面前时会收敛,其他时候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股混不吝的,更别谈会有什么样的场景和人会让他感到尴尬和不自在。 六楼,再次看见克洛弗德的墨尔诃斯和柯洛等人:“…………” 以往克洛弗德几乎从不来六楼的,或许是他不喜欢太过散漫仍旧保持着军部作息的原因,也或许是他隐约能感觉到他们对他的不欢迎,反正总之克洛元帅很少来六楼。 不然墨尔诃斯他们也不至于避开四楼的虚拟战场和五楼的健身室,来到六楼这儿消磨这枯燥无味的时间。 眼下他们看着眼前的克洛弗德,语气有点艰涩地喊道:“克洛元帅早好。” “早好。”克洛弗德朝他们点头回应,目光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措施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小孩玩的。 “叔叔们好。”待在克洛弗德怀里的皎皎则乖巧地朝眼前给过他礼物的叔叔们打招呼。 “小皎皎。”墨尔诃斯看着他明亮的眼眸,有点晦涩的心情突然好上了许多。 他们这群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精神紊乱期来得比其他时期的人更密集,心态也更不稳。 这之中虽然有点克洛弗德的因素,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自身心态的原因。 是他们自己年少时心理素质不够强韧,才会在拼命的追赶却仍旧遥不可及后,去怪罪和埋怨太过出色耀眼的克洛弗德。 怪他走得太快,埋怨他不肯停下脚步等一等他们,然后渐渐地和他疏远,抛下那曾经最为纯粹真挚的友情。 少年人的自尊心和傲骨在某些时刻强得不可理喻,不认输,不服输,死活不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暗暗地较着劲。 以至于在多年后,常常在看见那独身一人的年幼时的好友时,卷袭而来的愧疚让他们在那一瞬间竟然懦弱地选择逃避。 明明是抱着想要靠近补偿的想法,却相反地做出更加疏远和躲避的举动。 长久下来他们在面对克洛弗德时,就出现了一系列像是应激的反应,或者说那是曾经心比天高的自尊心在被狠狠打击后,留下的太过深刻的阴影。 无论他们平时怎么想的,只要一遇到克洛弗德时心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永远是躲避。 那种理智上的想靠近,本能上的又想躲避,导致了他们长期处在焦灼的状态,长久下来就出现了这么个精神力比起他人来说,更容易出问题的结果。 “墨尔叔叔。”皎皎挥着小手回应墨尔诃斯的招呼。 “你记得我名字?”墨尔诃斯有点诧异。 “记得呀,墨尔诃斯叔叔。” “那你记得我不?”柯洛挤上前问道。 “记得。”皎皎歪着头想了会后脆生生地道:“美人叔叔。” 一脸期待的柯洛:“…………” 要不是看你才两岁,我就怀疑你是故意的。 一旁的顾域等人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看了一圈后的克洛弗德瞥了他们一眼,最后抱着皎皎去一旁的更衣室,决定带皎皎泡温泉。 没一会克洛弗德抱着皎皎来到最南边的室内温泉,阳光从落地窗前倾洒在水面,他抱着皎皎踏入温泉。 第一次在白天洗澡的皎皎新奇地用小手拍打着水面,温热的水溅起落在脸上,皎皎弯起眼眸抿着嘴笑得开心。 克洛弗德见他很适应水的温度,就放开了手,手刚一放开,刚刚还笑得眉眼弯弯的皎皎瞬间就像是个小秤砣一样,直直向水底坠去。 惊了一瞬的克洛弗德反应非常快,几乎就在皎皎沉入水里的时候就将皎皎给捞了起来。 “咳咳咳……啊噗……咳咳咳”实实在在地呛了口水的皎皎趴在他怀里咳得停不下来,眼尾鼻尖咳得红红的看上去很是可怜。 有点慌的克洛弗德给皎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然后连忙抱着皎皎上岸,将皎皎塞到罗安得利怀里,低冽的嗓音吐出一个字:“哄。” 坐在一旁全程围观了他不靠谱的罗安得利,墨尔诃斯,柯洛,顾域,姜茶等人。 这惹了祸就让人处理的行为……… 罗安得利拿过一旁的毛巾包裹着湿漉漉的皎皎,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余光在看见墨尔诃斯几人时,垂下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杀意,看来要杀的人又多了几个! 正巧,姬臧牵着方星桥在二楼没找着人后就一路顺着找了上来,刚到六楼,听见声音就走了过来。 被姬臧牵着的方星桥一眼就看见了罗安得利怀里的皎皎,一向木愣愣的他突然有了反应,他丢开姬臧的手走上前,张口喊道:“小叔。” 正因为方星桥有了反应而有点喜意的姬臧:“…………” 他目光有点迟疑地在罗安得利和他怀里的皎皎身上来回转悠。 你这是喊谁小叔? 他打心底更加希望方星桥喊的是罗安得利,而不是那个看上去才两岁大点的小孩。 而接下来的发展击碎了他的希望。 罗安得利怀里有点缓过劲来的皎皎看见方星桥后弯了弯眼眸:“星星。” 方星桥点了点头,木愣愣的视线落在皎皎湿漉漉的头发和泛红的眼尾上。 有人,欺负小叔? “谁,欺负,小叔?”他语速有点缓慢和艰涩地道。 “没欺负。”皎皎摇头。 这一番对话下来让罗安得利和一旁的墨尔诃斯他们明白过来,这个十二岁大的少年究竟是在喊谁小叔。 处在中心城的他们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方家的事,也对这个小孩身上发生的事有点印象,所以此时虽然对他叫皎皎为小叔的这事有点诧异,但也不至于太过惊讶。 反倒是方星桥身后的姬臧有点接受不能,但此时的他也不能做什么,毕竟方星桥这种状态也让人没法对他计较什么。 方星桥对于皎皎说的没人欺负他这件事不相信,他用自己的视线打量着在场的人看看究竟谁才是欺负他小叔的人。 当他的目光落在同样湿漉漉的克洛弗德身上事,心里就有了定数。 他从空间储存器中掏出小刀就直直地往前走去,那架势颇有要扎克洛弗德一刀的模样。 反应迅速的姬臧发现他的动作和目标后,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回到身前。 他本打着既然山不能来就他们了,那他们去就山,却没想到他这个侄子重新给他认了个亲戚不说,还差点让他把他们姬家主宅给迁了。 心里想着这些的姬臧,动作迅速地将方星桥手里的刀和空间储存器里有杀伤性的武器收刮了个一干二净。 这边,罗安得利怀里缓过劲来的皎皎,仰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湿漉漉地站着的克洛弗德,向他伸出了小手:“大爹抱抱。” 一直紧紧低着皎皎看的克洛弗德闻言,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连抱的动作都较之以往轻了不少,像是怕把他抱坏一样。 落入他怀里的皎皎伸着小手拍着他的胸口,小嗓音软乎乎的安抚道:“皎皎没难受,大爹不难过。” 罗安得利和墨尔诃斯他们对皎皎安慰克洛弗德的动作有点摸不着头脑,在他们眼里强大如克洛弗德根本用不上安慰,也不需要安慰。 安慰对于他来说甚至像是一种亵渎! 而被安慰的本人,克洛弗德眼里的情绪则稍微一愣,他侧眸看着怀里沾了水变得越发水嫩的皎皎,看着他稚嫩的小脸上那双漆黑明亮又充满认真的眼眸,感受着胸前那小小的带着安抚力度的拍抚,有被安慰到的他,鸢紫色的眼眸稍稍亮了亮。 重新换上衣服的皎皎知道大爹是想和他一起玩,才不小心把他弄进水里的,也因此皎皎提出了他最爱玩的游戏:“躲猫猫!” “躲猫猫?是什么游戏?怎么玩?”一脸好奇的柯洛首先发问。 坐在一旁的罗安得利听见皎皎软乎乎的讲解声音时,不由抬起手捂住脸,面部的表情甚至有一瞬间的狰狞。 抱歉,他实在是想象不出克洛元帅和这一堆大佬玩躲猫猫时的场景! “大爹要用手蒙住眼睛,然后数十个数才能睁开眼睛哦。” 见叔叔们听不懂规则的皎皎只能示范给叔叔们看,说完这句话的皎皎看见克洛弗德抬手蒙住了眼睛,就连忙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着要找躲的地方。 十个数对于克洛弗德来说也就是一张口的事,他这边数完十个数,那边皎皎才跑出去三步远。 被原地逮着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回过声来后认真地道:“要慢慢地数,不能这么快呀。” 克洛弗德依言的闭眼眼睛慢慢地数。 皎皎连忙跑到一旁的沙发背后躲起来。 数完十个数的克洛弗德睁开眼,目标十分明确地走到沙发背后揪出了蹲在地上的皎皎。 被快速找到的皎皎微张着小嘴惊讶极了:“大爹好厉害呀!” 旁观的墨尔诃斯抽了抽嘴角,以克洛弗德的听觉,除非你跑到五百米外的地方去躲,否则他都能轻易地将你揪出来。 对于这个躲猫猫的游戏,在场除了罗安得利,方星桥和克洛弗德外,第一个念头都是幼稚和表示不屑。 不过他们不屑归不屑,等轮到皎皎蹲下闭着眼睛数数时,一个比一个躲得离谱。 三个躲温池水底,四个紧扒在天花板上,两个吊在窗帘最上方,一个不知道从哪整来了个巨大的箱子自己藏进去,其余两个就躲在阳台花圃背后,怀里头上还都抱满了花,就差没躲到阳台外去挂在半空中了。 紧扒在天花板上之一的姬臧吐槽着他们的举动,殊不知有过和罗安叔叔多次躲猫猫经验的皎皎数完数后抬头就往天花板上望,正正好对上了姬臧的方向。 不出一秒就被逮住的姬臧:“…………” 还别说,躲猫猫这种游戏虽然幼稚,但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还挺刺激好玩,一群没有童年的家伙玩得那叫个不亦乐乎,各种匪夷所思的躲藏方式那是层出不穷。 除了躲猫猫他们还会在一起玩很多其它幼稚的游戏,玩累了就躺在温泉里泡着,这时候不下温泉的皎皎就趴在一旁给他们讲故事。 那软乎乎的小嗓音讲起故事来是一种享受,听的人油然而生一种蓬松惬意感。 只不过皎皎的故事讲的不是很顺畅。 坐在温泉边的皎皎伸手竭力地比着:“天空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海……” “瞎说,天空怎么可能是海。”柯洛趴在温泉边戳了戳皎皎的小脚丫。 “海里有一个巨大的树,树上的每一片叶子都是一个小孩……” 柯洛:“哈哈哈,怎么可能啊,小孩根本不是从树上来的。” “乌龟驮着太阳离开……” 柯洛:“不可能有乌龟能驼动太阳。” 几次三番被打断质疑的皎皎不讲了,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转过去背对着他。 见他生气的柯洛新奇地挑了挑眉,原来也是个有脾气的啊! 想着他伸手戳了戳皎皎的小屁股:“生气了?” 皎皎不禁没理他,还往前挪了挪。 柯洛伸长手又戳了戳他:“真生气啦?” “哼。”皎皎扭头对他软乎乎地哼了一声。 柯洛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小模样还挺可爱。 本来都不气的皎皎被笑得又生起气来了,气呼呼地选择了告状:“罗安叔叔,大爹,他坏,笑皎皎。” “哈哈哈嘎……咕噜咕噜……”笑到一半被克洛弗德摁进水里的柯洛吐起了泡泡,下一秒像是鱼一样的从克洛弗德手下游走,然后遭受到了其他人落井下石的迫害,连方星桥都潜进水里去企图抱着他的脚往下拖。 笑声在室内回荡着,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无关利益,无关胜负,没有算计更没有衡量,就只像是年幼的孩子们单纯追逐打闹的开心,那是一种能让成年后的人回想起来,而羡慕过去的自己的开心。 极容易上瘾,也很容易留恋。 不过只有皎皎在场的时候他们才会有这种感觉,皎皎只要一不在他们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怎么都不得劲。 所以,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只要殷峥不在,他们就把皎皎抱上去玩。 殷峥在的时候皎皎都会选择陪爸爸,而不是陪他们,对此墨尔诃斯他们不由得有点吃味。 所以后来他们实施了偷崽计划,由罗安得利做内应,克洛弗德做主力,偷到了崽崽就往楼上跑。 殷峥追上来抢时,一群十二个人在六楼开始了争夺战,被抛过去扔过来的皎皎在空中乐得呵呵呵地直笑,笑得小牙床都露出来了。 几次下来殷峥也和一群人混了个脸熟,墨尔诃斯他们在发觉殷峥对机甲感兴趣后,还会拉着他去四楼的虚拟场教学对战。 一段时间下来后他们对殷峥的天赋惊讶到了极点,当即纷纷起了将人拉进自己军区的想法。 不过殷峥拒绝了,他对进入军区不感兴趣,也对什么光明的前途不感兴趣,他就想陪在皎皎身边,陪着他好好长大。 “不过,你想过让皎皎读书没有?”姬臧突然开口。 读书? 殷峥愣了一下,才发觉自己从来没考虑过这些。 “皎皎三岁了,也到了应该识字的年纪,当然更重要的是小孩应该有同龄人作为玩伴,你不觉得皎皎他太过听话懂事了吗?”这些话姬臧是不掺杂任何利益和目地说的。 自从知道不能对皎皎下手后,他就完全将皎皎当成一个可爱的小孩来看待,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不是说非常喜欢,喜欢到破例的程度,但皎皎这个小孩对他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了点特殊。 至少是不能将其归于陌生的小孩来处理的那种。 虽然挺舍不得皎皎离开他们去上学的,但墨尔诃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姬臧说的对,养小孩从来都不是只考虑当下,而是要考虑他的以后,他的未来。 不是有一句古话这么说来着,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对于送皎皎去上学这事殷峥犹豫过后是赞同的,但是他不了解中心城的哪所幼儿园好,在环境安全这些上都不是很明白。 不了解这些的他将目光放在了希利安布尔这个养过八个儿子,九个女儿的人身上。 对于殷峥问自己哪所幼儿园好这件事希利安布尔感到很疑惑,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了解这些的人啊? 对于他的疑惑殷峥则有点不解:“你不是有,八个儿子,九个女儿吗?” 希利安布尔得体的表情裂开,咬牙重复了一遍:“八个儿子?九个女孩?” “罗安得利和你说的?”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这个混蛋。 当他是种猪吗?这么能生?! “嗯。”殷峥眉头轻皱地点头:“所以那家,幼儿园要好点。” 希利安布尔扯着嘴角狰狞地笑了笑:“幼儿园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我现在有事需要去处理一下,就先走了。” 六楼上,坐在沙发上正在逗皎皎玩的罗安得利抬头就看见希利安布尔一脸阴沉地走过来。 他眉毛抖了抖,沉思着这几天自己有没有做什么事? 走上前来的希利安布尔将皎皎抱起放到一旁克洛弗德的怀里,然后将手搭在罗安得利后颈上笑得十分温柔:“我给你安排了相亲。” 罗安得利眉头一皱:“什么相亲,我不去。” “你会去的。”希利安布尔摸着他的脑袋:“你放心,八个男的,九个女的,总共也就十七个,不多。” “不多?!”罗安得利的嗓音陡然提高:“八个男的,九个女的,还不……” 剩下的话卡在了嗓音里,因为罗安得利突然就想起了,他在混乱区永巷街上对殷峥说的那些话。 ‘而且我这次来是给你传授养小孩经验的,真的,我养过八个男孩九个女孩,个个养得膘肥体壮,你看看你养的那小孩,瘦不拉几的,一看就不健…………’ ‘你真养过八个男孩,九个女孩,个个膘肥体壮?’ ‘当然。’ ‘我十七个侄子侄女都是我一手带大的。’ 想起来的罗安得利抬头就对上了希利安布尔核善的笑容:“去不去?” “去!”一个字罗安得利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面部狰狞 虽然我晚了一个小时,但是我把我欠的那章补起了~我已经不欠债啦~ 第42章 二合一 不过在去上学之前皎皎得做一遍身体各方面的检查。 原本霸占着皎皎不肯放手的克洛弗德,听见皎皎要去做检查后,脑海里闪过那天看见的皎皎被抽血的场面。 一下秒,克洛弗德利落地将皎皎放回殷峥怀里,用行动表示他不去。 一旁刚相了三场亲回来瘫坐在沙发上的罗安得利对克洛弗德的动作表示理解。 毕竟看皎皎抽血简直就是一场煎熬,那场景只要看过一次后,就没有人愿意再看第二次。 小小的一个人儿平时就够乖巧得惹人疼了,被连续抽上四五管血时还忍着不哭的模样,更是看得人心里闷疼。 倒是一旁的柯洛等人因本身就要去做一些相关精神力稳定上的检查,在加上对皎皎为什么住院这点也很是好奇,干脆就跟着一起去了。 目送着他们离开的克洛弗德和罗安得利,在两个小时后迎回来了一群面色不好,回来了就倒在沙发上的人。 待在爸爸怀里捧着奶瓶喝的皎皎反而还好,除了眼尾红红的外没什么异常。 倒是这群倒在沙发上的大佬们,一个个面色难看得不行,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趴在沙发上的墨尔诃斯侧头看向待在爸爸怀里乖乖喝奶,对上他视线时还会向他扬起甜甜笑容的皎皎,心里闷得十分不得劲。 他们是战场上见惯了残肢断臂,血腥场景的人,按理说见到抽血这点小事是不会将其当个事的。 可偏偏今天皎皎抽血时,刚看见针扎进那白嫩纤细的手臂时他们心里就紧了一下,等接下来看见那被一管管抽出去的血时心里更是闷得慌。 不大的抽血时间,却硬生生让他们有了种煎熬感。 殷峥怀里的皎皎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奶瓶,发现还没过半,就低头用力咂吧了一大口,腮帮子随之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皎皎一边咽下嘴里的奶,一边将奶瓶递到爸爸的嘴边,含糊不清地哼哼着让爸爸喝。 殷峥低头叼过奶瓶,皎皎咽下嘴里的奶后仰头看他:“爸爸放皎皎下去啊。” 殷峥依言将他放下后,他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到沙发前,手脚并用地想要爬上去。 墨尔诃斯看见后直接伸手将他拎了上来,坐上沙发的皎皎低头从兜兜里拿出水果糖,一颗颗剥开后挨个塞进墨尔诃斯他们嘴里。 “不痛痛。”皎皎稚嫩柔软的声音响起,还伸着小手挨个地拍了拍他们的背:“皎皎哄哄就不痛啦。” 嘴里被突然塞了颗糖,还被莫名其妙哄了一顿的墨尔诃斯他们先是一愣,随后就反应过来,小孩这是见他们不高兴,以为他们今天也和他一样被抽了血才疼得不高兴的,毕竟他们也去做了一些检查。 柯洛抬手戳了戳皎皎白嫩软乎的脸,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小孩是怎么养的? 怎么这么小就知道攻心为上! 被戳着脸的皎皎朝着他抿着嘴软软一笑。 随着他这个软软的笑容,心脏好像也跟着软下来的柯洛咯吱一声咬碎嘴里的硬糖。 弥漫着水果香的甜味肆无忌惮地从嘴里蔓延开来。 他想,这个小孩好像成功了! 正在墨尔诃斯等人被皎皎萌得一颗心沦陷的时候,一旁的克洛弗德的目光此时正牢牢地黏在殷峥嘴里的那个奶瓶上。 察觉到他目光的殷峥两口就将奶喝了个干净,还利落地将奶瓶揣进兜里,根本不给他一丝一毫抢的机会。 克洛弗德目光落在他的兜里,良久,才收回目光上前去将趴在墨尔诃斯怀里的皎皎抱进自己的怀里。 墨尔诃斯:“………” 转眼时间来到了九月一日,今天是幼儿园入学的日子,也是皎皎入学的日子。 希利安布尔给皎皎找的幼儿园并不远,就离圣文瑟林医院两条街。 皎皎今天穿的是他的那件有着小白鸽的浅牛仔背带裤,搭配了一件浅绿色的短袖,背上背着一个小黄鸭模样的小书包。 殷峥蹲下身抱起背上小书包显得格外萌的皎皎向外走去,大概走了有二十五分钟左右,他们来到了目的地贝尔幼儿园。 今天开学的幼儿园门口十分的热闹,放眼望去都是背着小书包显得萌萌哒的小孩,还有各种穿着得体的家长,这使得穿着黑色短袖的殷峥有点格格不入。 殷峥在各色的眼光中抱着皎皎踏入贝尔幼儿园,一旁接待的老师走了过来。 皎皎向迎面走来的人挥着小手打招呼:“老师好。” 因为报名那天见过,所以皎皎一眼就认出了走上前来的这个是老师。 被萌了个仰到的艾希笑着挥了挥手:“皎皎小朋友好呀。” 艾希老师的职业素养很对得起她的高薪资,在面对着殷峥那张让人发怵的脸时,她也依旧没露出什么异样,十分亲切和善地道:“殷先生不用担心,皎皎小朋友就交给我们吧。” 殷峥将皎皎放下,这个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情绪都很少的男人,在送小孩上学的时候也没能从油然而生的担心不舍中免俗。 他颇有点磕巴地向老师交代了很多皎皎的小习惯,还将手里提着的用保温盒装着的两瓶奶递给老师,让她在吃午饭前给皎皎。 艾希将这些都记牢后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弯下腰牵着一步三回头的皎皎小朋友离开。 在这过程中艾希发现这个叫皎皎的小朋友眼眶都已经红了,却还一直忍着没有哭出来。 对此她还有点诧异,毕竟来上学的小朋友很少有不哭的。 “皎皎想哭的话可以哭的,不用一直忍着。”进了室内后艾希老师蹲下来道。 皎皎抿着嘴摇了摇头,小奶音里有藏不住的哭音:“老师,皎…皎皎不哭的。” 艾希有点心疼地擦了擦皎皎湿润的眼尾,她来幼儿园当老师除了确实需要这份工作外,也是真心的喜欢小孩子。 更何况这个小孩长得精致白嫩,像个糯米团子似的,此时忍住不哭的样子很是叫人心疼。 呆在幼儿园门口的殷峥一直目送着皎皎,直到看不见背影后还迟迟不肯收回目光。 第一次将皎皎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心里翻涌起的不舍和担心叫他这颗老父亲心有点受不了。 受不了的殷峥在幼儿园外找了个地方蹲着没离开,也只有这样靠得近点他才稍微放心。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落下,白云悠悠然地在天空中飘着,偶尔路过的风带动树叶一阵哗啦啦地响动。 殷峥并没有蹲在树荫下,想离皎皎近点的他蹲在幼儿园墙下,正好直面对着阳光的暴晒。 路过的人看见他先是下意识躲避,等回过神来后看他的目光就嫌弃了不少,嫌弃过后又对他蹲在幼儿园墙外的动作带了一点怀疑,怀疑中又带了一点警惕。 殷峥一如既往地忽略掉这些目光,没想到过一会,一群全副武装的保安就从幼儿园里走了出来,严阵以待地看着他,喝问他是谁,蹲在这里干嘛? “家长,蹲在这里,等小孩放学。”殷峥说完,拿出兜里的家长证给他们看。 谨慎地接过家长证看的保安们:“…………” 还别说,这还真是他们幼儿园里的家长证,上面盖着章还有防伪二维码,还有眼前这人的照片。 就在这场因为误会而起的乌龙就要解决时,蹲在墙下的殷峥接到了老师的电话,说他家皎皎打架了,需要他过去一下。 蹲在墙下的殷峥先是懵了一下,毕竟皎皎与打架这两字怎么看都混不到一起,懵过后他立既站起来就往幼儿园里大步走去,神色之间带着罕见的慌张。 打架两字往往和受伤两字扯不开关系,皎皎若是真打架了的话那么就代表着他有可能受伤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殷峥就有种要疯的感觉,浑身的戾气收都收不住。 他站起来的那刻原本已经松懈了的保安们,又纷纷戒备起来,厉声喝道:“你要干嘛?站着别动!” “进去,看崽。”殷峥言简意核地说完后,转身大步往幼儿园内走去。 不明所以的保安们只以为他要袭击幼儿园,纷纷冲了上来。 幼儿园内,老师办公室里,站在老师面前的皎皎此刻正咬着小米牙,握紧小拳头,眼眶泛红地狠狠瞪着不远处的两个小男孩。 那两个小男孩面对皎皎的瞪视不以为然地吐了吐舌头,还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皎皎扭了扭,气得皎皎将小拳头攥得越发紧了。 艾希老师此时也有点犯愁,怎么问也问不出三人为什么打架,看监控还是这个叫做皎皎的小孩先动得手。 就在她发愁时园里的警报突然响起,艾希一惊正要将三个小孩带着藏起来时,放倒外面安保的殷峥就衣角有点凌乱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去看皎皎。 早上萌萌哒又干净的皎皎此时有点狼狈,毛茸茸的头发变得凌乱,额角处有一处淤青,左边的小脸蛋上和右边的小手臂上都有一处牙印,早上出门前穿得整整齐齐的背带裤,此时有一边的背带被扯下来松散地挂在手臂上。 “爸爸~”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响起,噔噔噔跑上来的皎皎抱着爸爸的小腿将头埋在上面,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泛红的眼尾落下。 殷峥俯身抱起皎皎,看见他脸上破皮红肿的牙印时,心都疼得颤了颤,听着皎皎奶猫似的呜咽声鼻腔跟着发起了酸。 “没事,爸爸在,不哭。”他将心里的怒火压下,用指腹轻轻擦去皎皎脸上的泪水,按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前,大手一下一下抚着他小小的脊背安抚着。 圣文瑟林医院里,同样得到皎皎打架消息的墨尔诃斯等人,蹭地一下从沙发上椅子上坐起来就向外走,眼里怒气冲天,他们倒要看看是那个狗胆包天的敢打他们的崽。 此时同样从病房往外走的克洛弗德,刚走到门口就被严阵以待的军校生和军部的人给拦住了。 心情不好的他眉头一皱,下一瞬,一股强大的精神力以克洛弗德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开来,避过从楼上下来的墨尔诃斯等人,将整栋楼内外严守在各处防止他们逃院的军校生和部分军部的人给直接震晕。 从楼上往下走的柯洛停住往下迈的脚步,略微有点震惊地微张着嘴。 完了! 克洛弗德这次是真生气了! 想来也是,皎皎前几天才连续抽了两次血,因此克洛弗德一直处在低气压中。 墨尔诃斯甚至叫人做了好多补血的补汤来给皎皎喝,吃饭时看见皎皎被爸爸抱在怀里喂时也不说娇气了,反而恨不得自己上手亲自喂。 皎皎去上学时他们是很不舍的,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不舍,却没想到这第一天上学,他们看得和水晶一样处处小心爱护着的崽就被人给打了。 这谁能忍? 连他们这些当叔叔的都怒成这样,更别说克洛弗德这个当大爹的了。 其实这段时间觉得叔叔这个称呼不够亲切的墨尔诃斯他们,是想诱拐皎皎叫他们二爹,三爹,四爹等等称呼的,只不过他们因为谁是二爹这个称呼打得狗头都打了出来,打到现在还没分出个胜负,就将此事给耽搁了。 视线转到幼儿园这边,勉强将皎皎安抚好的殷峥,看向不远处两个小男孩的视线里充满了骇人的凶戾,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先前就说了殷峥本人并没有强烈的情感,无论是自身年幼时被继母丢去撒拉边城,还是后来被人针对骗去大量钱财,他都没感到愤怒,或者说他对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绪就没起过丝毫波澜。 他对自身都尚且如此,对别人就更别说会存在同理心了,在某种程度来说人类和异种在他眼里没有区别。 并且他从小是在边城混乱区那种人命不值钱的地方厮杀着长大的,从来没接触过什么所谓的法律和各种道德层面上的东西,在边城,强者就是生存的法则。 所以此时怒火上头,他并不觉得对两个小孩起了杀意有什么不对。 一旁察觉到他杀意的艾希老师连忙上前将两个吓坏了的小孩挡在身后,对上殷峥右眼里骇人的杀意,她虽然发怵但还是坚持地道:“殷先生,他们还是小孩,正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犯了错需要教育和惩罚是肯定的,但这教育和惩罚得由法律和他们的家长来,您不能插手。我知道您很心疼自家小孩的遭遇,但您的怒火不该朝他们身上发,他们的家长马上就会赶到,您有什么不满可以全部告诉他们的家长,届时他们的家长会给予他们教训。” “而且从监控视频上来看是您家小孩先动的手,若你现在对这两个孩子做了什么,那就坐实了是您家小孩无故打人的错,所以在一切还不明的情况下请你耐心等一等。” 艾希身后的两个小男孩被吓得愣住后回过神来,就扯着嗓子开始嚎啕大哭。 听见后面那句话的殷峥目光落在眼前这个老师身上,他没有说话,眼里戾气更没有减少一分,但他显然在等两个小孩的家长来。 见此被吓得腿软的艾希松了口气,但依旧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根本没空回身去哄两小孩。 五分钟后就在两个小孩哭得嗓子都哑了的时候,两家的家长终于来了。 来的是穿着得体的一男一女,分别是两个小男孩的家长,进来的两人表现不同,女人先是一脸着急地奔向自家孩子,而男人则是眼含愤怒地看向这里面除老师外的第三人,抱着皎皎的殷峥。 他早就来到了幼儿园,只不过来办公室前他先去监控室看了监控,确定打人的小孩不是任何一家的权贵小孩后才过来的。 不过在开口前他还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殷峥的脸,确定这不是认识的任何一家权贵的脸,又打量了一眼他的衣服,发现是不是任何牌子,甚至看上去布料还不怎么好后就开始了厉声质问:“你怎么教的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上学第一天就打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配不配。” “这次也就是我家小孩下手轻,再不学好以后遇上厉害点的,说不定就和你爸一样毁一只眼,脸上……” 第一时间捂住皎皎耳朵的殷峥闻言,抬脚向着心口就是一踹,男人顿时向后飞去,一路撞翻桌椅后撞到了墙面才停了下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男人口里吐着鲜血从墙上滑坐在地上时,室内才响起两个女人的尖叫声。 一直待在中心城的她们从来没见过这种二话不说就开打的场面,一时间被吓得不轻。 殷峥骇人的目光从男人的身上滑落在一旁缓不过劲来的女人身上。 对上殷峥视线的女人一个哆嗦,二话不说揪过自家还在哭兮兮的儿子摁在腿上,向着屁股就是两巴掌,边打边提高声音喝道:“陶圆圆我让你打人,我让你以大欺小,我让你二打一,错了没?道不道歉?” 回过神来的蒋薇十分清楚自家小孩的德行,一向最是调皮捣蛋,被他爸惯的整就是一个熊孩子,说他会打架,她这个当妈的那是坚信不疑。 而且刚才进来时她瞥了一眼那个小孩,好家伙,看上去才两岁大点,而且脸上手上都是牙印,看上去可怜得不行。 反而是她家儿子,除了衣服有点乱,哭的声音有点大外,毫发无伤。 原本都不怎么哭的陶沅缘因为自家亲妈这一顿操作,当即又扯着嗓子嚎哭起来:“我没错,明明就是他先打得我。” “还狡辩,认不认错?道不道歉?” 殷峥从女人身上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墙角满嘴鲜血眼里都是恐惧的男人。 “那个狗胆包天的小兔崽子敢打我儿子?”一个女人怒气冲冲地推门冲进来。 殷峥瞬间侧头看向这个女人,被赫了一跳的女人往后退了三步,然后才看见不远处身上都是血跌坐在墙边的自家男人,她脸色煞白地冲上想要将男人扶起来。 从殷峥踹飞男人,到这个女人来,再到实枪荷弹的机械巡逻警涌进来将殷峥包围住,前后总共没有一分钟。 在中心城这种处处权贵的地方,安保能力是杠杠的,不过这些巡逻机械警不是那个男人或者女人叫来的,而是殷峥撂倒一干保安后,园里的其他老师报的警,说是有歹徒袭击幼儿园。 除了巡逻的机械警外,特警们也纷纷赶到将整个幼儿园给围了起来,开始施行喊话:“里面的人听着,放下你手中的小孩…………” 外面围满了警车和许许多多看热闹的人和一些闻风赶来的媒体,整个幼儿园上空更是飞着各种模样的微型摄像机。 毕竟贵族幼儿园出事了可不是个小事,分分钟上头条的好吗? 天网上的直播视频中更是刷满了各种咒骂和祈祷,他们咒骂着穷凶恶极的歹徒,祈祷着室内的孩子和老师没事。 室内对特警喊话充耳不闻的殷峥,盯着面前的两夫妻开口:“道歉。” 坐在地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男人闻言扯着嘴角笑了起来,被血染红的牙齿看起来十分血腥。 而男人身旁原本有点害怕的女人瞬间有了底气,眼神恨毒地看着殷峥:“道歉?做什么白日梦。” 她看了眼周围荷枪实弹的巡逻机械警和外面密密麻麻的特警,恶狠狠地道:“今天这牢你坐定了,你只要进去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这辈子都出不来。” 在这所幼儿园就读的人都是中心城比较有权势的小孩,只是这权势也分高低,男人家是中心城一个小家族,将小孩送进这里面来就是为了攀上权势,毕竟从小长大的友情往往是最为纯粹和牢固的。 别看她们家只是个小家族,但是要在这权势大过天的中心城摁死一个没有权势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而你怀里那个敢打我儿子的小孩,你现在让他来给我儿子磕个头赔个罪,我就勉强放过他,不然我打断他脚将他丢进贫民区去和那些低贱的人……” 殷峥的眼神一瞬间恐怖得骇人,他脚步微动正准备上去摁死这人时,一道低冽且充斥着怒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要谁给你磕头?” “你要打断谁的腿?” 两章,认罚的一章也补上啦~ 第43章 “我要……”后面的话,这个叫做普莉娜美的女人没说出口,显然她看清楚了问话的这人是谁。 在大脑因为这张脸带来的巨大冲击而猛然空白的情况下,她无意识地往后退了四五步,退得过程太匆忙踉跄,以至于差点摔坐在她男人身上。 回过神来后普莉娜美略有点狼狈地扶着墙,她低垂着眼帘不敢抬头去看,不敢相信某种可能的她,内心不断地对自己说,那小孩不可能是克洛元帅家的孩子,也不可能与克洛元帅有什么关系! 克洛元帅家的小孩怎么可能在贝尔幼儿园上学,他应该去中心城最顶尖的天骄幼儿园才是! 所以,所以一定是看不惯她对小孩说那种话,克洛元帅才会出来发问的! 对的!一定是这样的! 那个小孩其实和克洛元帅一点关系都没有!克洛元帅只是看不惯她刚刚说的话而已! 普莉娜美急促的心跳随着内心的想法渐渐平缓下来。 对的,那小孩不可能和克洛元帅有什么关系,不然天网上怎么一点都消息没有? 她耗尽心力打探的中心城各大家族的内部消息也没提起过这点! 就在普莉娜美自我欺骗安慰时,幼儿园的外面掀起一阵阵激动的浪潮。 只不过转眼间,整个贝尔幼儿园外围满了人头,原本严阵以待的特警们转身变成了保安,转身手拉手抵挡汹涌的人潮。 已经没人再去注意幼儿园里的那啥歹徒了,笑话,克洛元帅都在里面了,还需要担心吗?! 天网上的直播间此时更是刷满了密密麻麻的和先前截然不同的弹幕。 ‘没看错吧!刚刚那是克洛元帅?!!!’ ‘我男神?!!!’ ‘啊啊啊啊啊!我疯了!真的是我男神!我真的疯了!我现在就去楼下跑两圈!’ ‘克洛元帅啊啊啊啊啊!’ ‘天啦!天啦!天啦!’ ‘时隔五年再度见到元帅,我真的要疯了!!!!’ ‘我日思夜想的存在啊!!!!’ ‘啊啊啊啊!已经打不到去贝尔幼儿园的车了,我现在跑着去,元帅等我!!!’ ‘啊啊啊啊啊!堵车了!堵车了!五分钟前明明还畅通无阻的路怎么就堵车了!!!’ ‘我看见好多人降低悬浮车高度,从空中跳下来,太疯狂了!!!!’ ‘天啦!军校生!好多军校生正在从军校的外墙往外翻!!!’ 与外面相比显得异常安静的室内,克洛弗德的视线从女人狼狈的身上收回,转而看向殷峥怀里的皎皎。 “大爹。”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抬起头,白嫩的小脸上泛红的眼眶异常明显,软乎乎的小嗓音里还带着不明显的哭腔。 克洛弗德朝他伸手:“过来。” 皎皎从爸爸的怀里来到大爹的怀里,睁着那双被泪水洗过而显得特别清澈的眼睛问:“大爹,你们怎么来啦?” 那个叫蒋薇的女人和艾希老师在听见那个小孩对克洛元帅的称呼时,整个心脏都微微一颤。 艾希原先心里对殷先生和皎皎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转而变成对自己的提心吊胆。 克洛元帅他应该不会迁怒她们吧?! 虽然那个小孩确实是被她们幼儿园里的小孩给打了! 同样提心吊胆的蒋薇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头,崽你这个祸闯得太大了,你妈我有点兜不住啊! 蒋薇和艾希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恐慌。 一旁跌坐在墙下的男子陡然抬起头,颇有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感觉,他褐色的眼眸中充斥着震惊和无法言语的恐惧。 男人身旁扶墙站着的普莉娜美猛然握紧手,因为太过用力,她那做工精美的指甲顿时翻了两个,鲜血从指甲缝里溢出染红了她整只手,钻心的疼让她的脸色煞白。 不过她已经顾不上这疼,她的视线牢牢地定在被克洛弗德抱着的皎皎身上,过于震惊而瞪大的眼睛给人一种目眦欲裂的感觉。 克洛弗德没有回答皎皎的问题,他的视线落在皎皎脸上那十分刺眼的破了皮的牙印上,眼眸里的神色微暗,怕小孩身上还有其他看不见的伤处,他压抑着嗓音里的寒意开口:“哪疼?” “这疼。”皎皎伸出小指头指着右手臂上的牙印。 “这疼。” “这里也疼。” 在分别指了指左脸上的牙印和额头上的淤青,皎皎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手捂住小屁股,声音小小地道:“屁股也疼。” 皎皎每说一句疼,克洛弗德身上的压迫感就重上一分,那双鸢紫色的眼眸里各种晦暗情绪剧烈翻滚,浑身几乎凝实的压迫感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被扼住口鼻的窒息感。 什么油然而生一种窒息感! 这分明就是克洛弗德穿破了他们的精神屏障,在企图用精神力捂死在场的所有人。 喘不上气来才发现精神力屏障破了的墨尔诃斯,柯洛等人心里一颤,当即纷纷冒死扑上来,抱腿的抱腿,架胳膊的架胳膊:“元帅,元帅,冷静,冷静,皎皎还在呢,别吓着小孩……” “冷静,你捂死他们就算了,连着我们一起捂算个啥……” “皎皎,皎皎,快喊你大爹,元帅他情绪有点失控……” 呆在克洛弗德怀里的皎皎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但还是很听话地喊道:“大爹。 见大爹不理自己后他又加大了点声音:“大爹!” 一直没有动作的克洛弗德掀起低垂的眼帘,对上他视线的皎皎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满是疑惑,他抬起小手揉了揉克洛弗德面无表情的脸,小嗓音软乎乎的:“大爹你怎么了?” 小小的手在脸上胡乱揉着,被唤回神来的克洛弗德看着皎皎,轻轻眨了下眼,开口道:“没怎么!” 察觉到那凝重的压迫着所有人的精神力散去,墨尔诃斯等人才纷纷松开手站起来拍打身上的衣服。 能杀死九级异种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和九级异种一样可怕! 就在墨尔诃斯等人松了口气的时候,死里逃生的普莉娜美或许是被刚刚那濒死的感觉逼疯了。 她披头散发地抱着自家脸色煞白,眼神呆滞明显是吓坏了的小孩站起来,眼眸里全是疯狂,声嘶力竭,语不成句:“明明是你家小孩先动的手,明明是你们教不好孩子……却仗着位高权重肆意滥杀,无视帝国法律,随心所意,肆意妄为,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坐在元帅的位置上……就算你是元帅…也逃不过帝国法律的制裁……” 她一边状若癫狂地吼着,一边借着身体大幅度的动作悄悄打开终端上的直播系统。 她知道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所顾忌,接下来她们的家族才不会被疯狂报复,才不会被赶出中心城。 总有人会需要她这把刀来对付克洛元帅。 一旁紧盯着她的殷峥几乎是在她有动作的同时,踢碎了她的终端。 刚刚还歇斯底里的普莉娜美陡然安静下来,被发丝遮挡的脸色带着清晰的恐惧,眼神怨毒地看向一旁的殷峥。 面上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殷峥对上她怨毒的视线,却罕见地翘了翘嘴角,那完好的右眼漆黑得不见底,仿佛藏匿着这世界最深的黑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狰狞。 一旁反应过来普莉娜美刚刚那惊了一下他们的发疯是为了什么后,刚才还抱着克洛弗德大腿让他冷静的柯洛顿时不冷静了,一句脏话从嘴里脱口而出,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反应迅速的顾域一把勒住他的腰:“冷静,冷静,你真把她打死了我们就真成滥杀无辜的了。” 他们这些人对于这些阴私的手段常常没有防范意识,造成这一点的原因,除了因为他们长期呆在战场上没接触这些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一直将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所以在对上这些被保护者时,警惕性常常不是很高。 他们是这样,克洛弗德也是,而且他才是对保护者这一身份认同感最强的人,强到甚至有点偏执。 刚才克洛弗德企图捂死他们,那也只是因为他现在处在精神紊乱期,情绪反常控制不好,无差别攻击而已,没看见他们也都被攻击了吗? 放在平时克洛弗德绝对不会因为这么回事就对人起杀心,他最多就是去把人住处给轰了。 外面流传的克洛弗德随心所欲杀人的谣言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确实曾经当着群众的面杀过人,只是那人是逃出来的死刑犯,在逃的过程中还杀了不少人。 这件事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谣传成了那人惹到克洛元帅,被克洛元帅当街射杀。 一旁抱着自家小孩,心有余悸久久不能从刚才濒死感里出来的蒋薇和艾希,对普莉娜美这一通骚操作可谓是目瞪口呆。 有了刚才差点死亡的经历,却还敢当着克洛元帅这么舞,这简直是当世勇士啊! 劝住柯洛后,顾域目光不善地看向眼前的两人:“我们家孩子绝对不会无故动手,你们说是我家孩子动手,那不妨问问你们家孩子都干了什么?” 他们是绝对不相信皎皎会动手的,如果皎皎动手了,那么一定是对方家孩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在场的三个小孩包括皎皎都没有说话,其他两个小孩是被吓坏了不敢说,皎皎是将头埋进大爹怀里不想说。 “不说的话,我们就找当时在场的小孩一个个问,花费一点精力和时间,我相信总能问出个什么来。”顾域意味深长地道。 潜意思就是倘若他们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就都不用说了。 至于他们会在其他小孩嘴里问出个什么结果来,就看顾域他们想要个什么结果了。无非就是安一个罪名在他们身上,让顾域他们自己好有理由出手,说不定到时候所谓的问出来的结果,比真实的结果还要更方便他们出手。 原本闷头不做声的蒋薇一听这话就知道要完,不过她反应非常快,脑子也灵活,当即轻拍了一下自家孩子的后脑勺,厉声道:“你们做了什么,让人家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忍不住对你们动手?” 躲在自家妈妈怀里的陶圆圆早就吓坏了,被亲妈这么一问就吞吞吐吐地道:“安德斯乐在小朋友们面前大喊,皎皎的爸爸是丑八怪,还是个结巴,我跟着喊了两遍。” 原来是在今天早上来幼儿园时,名叫斯乐的小孩一眼就看到了皎皎,在发现他的爸爸长得很丑,和老师说话时还结巴后,就将这个事大肆地告诉了新认识的小朋友们,伙同他们一起嘲笑。 “爸爸不丑!不结巴!”埋在大爹怀里的皎皎听见后立马转过头来,愤怒地瞪着陶圆圆,提高的小奶音地还带着明显的哭腔:“你爸爸才丑!皎皎爸爸最好看了!” 说着眼泪从皎皎瞪圆的眼里滚下,他抬起小手抹了一把眼泪,还是没忍住小声呜咽出来。 “爸爸…呜呜……爸爸抱呜……”皎皎泪眼朦胧地挥着小手竭力朝殷峥的方向伸:“呜呜爸爸抱抱……” 殷峥伸手将他抱进怀里时,克洛弗德利落地放了手,因为小孩现在需要的是爸爸,而不是他这个大爹。 一落入爸爸怀里皎皎就用小手紧紧抓着爸爸胸前的衣服,将脸埋在上面,小声的呜咽从他嘴里不断发出:“呜…他们爸爸才丑……皎皎的爸爸最,最漂亮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眼里溢出,渗进殷峥黑色的衣服里,转眼打湿一大片。 皎皎这次显然是伤心狠了,殷峥哄了好一会而都没见他哭声有停下的迹象。 很少哭出声的皎皎难得呜咽出声,这小小的像是小猫一样的哭声,听得殷峥眉头微皱,心里泛起一阵难受,只能不断地拍抚着皎皎小小的脊背哄着。 见此蒋薇咬了咬牙,一巴掌拍在自家熊孩子头上,这次她是真生气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不知道吗?你说人家爸爸坏话,人家小孩打你,你还敢还手。天天跟着你爸练体术练得皮糙肉厚的,让他打两下怎么了?他那么小一个能打疼你哪?” 已经四岁的陶圆圆比起一般同龄的小孩来还要高上一个头,看上去像是五岁的小孩,和已经三岁了看上去才两岁大点的皎皎站在一起,那对比是十分的明显。 与蒋薇的表现不同,一旁的普莉娜美则面目逐渐狰狞了起来,她咬紧了牙关,许久,才缓下面上的表情,语气卑微地道:“元帅是我们错了,我们不知道他是您家小孩,是我们有眼无珠,我们向您道歉。斯乐他还小,他不懂事,瞎说了几句话,回去我们一定狠狠教训他,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小孩计较。” “您要是实在不高兴让小孩打回来也可以,这次是我们的错,我们会补偿……” 正被皎皎哭得心里闷疼的克洛弗德看向她,冷冷地打断道:“普莉和安德,我记下了。” 显然克洛弗德他不仅要计较,他还要迁怒,这对夫妻接下来无论是男方的家族,还是女方的家族他都不准备放过。 位高权重的人想要对付谁,往往一个态度就行,下面自然有无数人为讨好他去办。 更别说克洛弗德这明摆着要亲自动手。 普莉娜美终于没忍住跌坐在地,她神色崩溃中带着懊悔,懊悔中还带着点疯癫。 完了! 全完了! 处心积虑的将家族生意搬到中心城,苦心钻营,卖笑讨好就是为了往上爬,如今所有的一切都白费,都完了…… 一旁本就苦苦强撑着的男人,闻此噩耗硬生生喷出口血,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本就被吓坏了的安德斯乐见此吓得再次嚎哭出来,小孩嘶哑尖利的哭声充斥在屋里,埋在爸爸怀里默默哭的皎皎听着听着扭头看来。 一旁的蒋薇没听见大佬说自己的家族后,不由往后缩了缩脖子,油然而生一股劫后余生感。 “呜,他,他哭得好丑。”哭得抽抽的皎皎仰头看向爸爸,泛红的眼里还盈着水珠。 “嗯,他丑。”视线一直没从皎皎身上移开过的殷峥,嗓音低哑地应和。 听见爸爸说他丑后,红着眼眶脸上还有泪水的皎皎咧嘴笑了笑,笑完后他吸了吸鼻子道:“他丑,爸爸,爸爸漂亮。” “嗯,爸爸漂亮。”殷的顺着他的话说着,手掌轻轻拍抚着皎皎小小的脊背:“不哭了,好不好?” 被殷峥这么一番哄下来皎皎已经不怎么哭了,只是先前哭狠了,现在还有点抽抽。 事情好像见此结束了,但是皎皎被打了,这点可不能就这么算,克洛弗德将缓过来劲的皎皎从殷峥怀里抱过来,然后将他放在害怕得往后缩的陶圆圆面前,开口道:“去打回来。” 眼尾还泛着红的皎皎仰头看着大爹又回头看了看爸爸,然后握紧小拳头鼓足勇气走上前,在陶圆圆害怕得闭上眼睛的时候,皎皎踮起脚尖嗷呜一口咬在他脸上。 克洛弗德:“…………” 墨尔诃斯等人:“…………” 教! 回去必须得教会皎皎怎么打架! 各种体术,锻打术通通安排上! 作为妈妈的蒋薇在一旁看着,差点没笑出声。 咬了一口后皎皎退回来,仰头看着大爹软软道:“好啦!” 克洛弗德看了看皎皎白嫩的脸上破了皮的牙印,又看向陶圆圆脸上除了有点红外,一点没破皮的牙印沉默了好一会。 殷峥走上前来将皎皎从地上抱起来,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接了的一杯温水递给皎皎:“漱口。” 不明所以的皎皎捧着水杯乖乖地漱口。 “以后不要乱咬人,脏!”殷峥说着抱着皎皎朝外走去。 “嗯,皎皎不咬。”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摇着小脑袋。 殷峥抱着皎皎走出门,看见外面那人山人海的场景时顿了一下脚步。 皎皎惊讶地微张嘴小嘴,仰头看着爸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路过的克洛弗德一把给拎过来抱在怀里大步往前走去。 随着克洛弗德的露面,外面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和狂呼声。 “元帅!” “克洛元帅!” “啊啊啊克洛元帅!” “元帅您的光辉照耀大陆!” “元帅!” “啊啊啊!看见活得元帅了!” “你们看元帅怀里那还什么?!” “小孩?!!” “元帅怀里抱着个小孩!” “天啦!这是个什么梦幻场景!” “我们元帅什么时候有小孩了?!” “那小孩好可爱!” “啊啊啊!我们元帅的崽啊!” “好可爱!好可爱!” 一旁的殷峥脸从来没这么黑过,墨尔诃斯见此连忙道:“元帅这是在表明态度,有他护着,此后就没有不长眼的人再敢对皎皎出手。” 不小心更晚的作者滑跪狡辩——三千字真的打不住,不是我故意要更晚的——嘤嘤嘤~ 第44章 克洛弗德元帅抱小孩的照片连续在天网上传了好几天,流传之广连边城都知道了。 如此大规模的流传,随之而来的就是网上对小孩身份的猜测。 这小孩究竟是不是元帅的孩子?如果是的话,那么元帅什么时候结的婚?信息网上怎么还显示元帅是单身?如果是未婚生子的话,那么孩子的妈妈是谁?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拿下他们元帅? 但如果这小孩不是元帅的孩子的话,那么他和元帅有什么关系?元帅为什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他? 也或许那小孩只是元帅从歹徒手里救下来的孩子,其实和元帅并没有什么关系? 天网上一片甚嚣尘上,各种猜测纷纷扬扬,甚至有媒体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元帅的终端号码,发消息去问元帅。 别问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问就是不敢! 元帅一开始没有搭理他们的问话,只是放话不允许任何人私自去查小孩的信息,也不许任何人在现实生活中去打扰小孩。 此话一出网上虽然收敛了打探小孩信息的动作,但是对于小孩和元帅之间的猜测却越发喧嚣。 其中得到最多认同的一个说法就是,那小孩其实和元帅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元帅将他从歹徒手中救出,又见他太过年幼,才抱着他的。 原本克洛弗德对网上的各种讨论都视若无睹,直到他看见网上大片大片的言论说他和皎皎没关系后,他鸢紫色的眼眸里的光微微跳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穿着练功服,挥着小手,踢着小脚,跟着墨尔诃斯哼哼哈哈练军体术的皎皎。 “大爹?”练得小脸红扑扑的皎皎,疑惑地仰头看向突然把他抱起来的克洛弗德。 克洛弗德抱着皎皎放到一旁的草地上,在终端上操控着摄像小蝇飞到空中后,才蹲下来看着皎皎,严肃着一张脸问:“叫我什么?” 皎皎有点疑惑地歪头,虽然不知道大爹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仰着小脸,脆生生地喊道:“大爹” “嗯。”克洛弗德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很乖。” 被夸了的皎皎抿着唇笑,阳光下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凝聚着星光。 皎皎的眼眸很是干净,是那种放在幼童里也十分独特的干净,像是雪山下融化的清泉,像是透进深海处的光。 当他睁着懵懂的大眼,用这双眼睛看着你时,整个人仿佛都陷入了另一种氛围。有那么一刻,那些负面的,纷杂的,不堪重负的情绪都像是被剥离了身体,只剩下惬意,只剩下懒散,只剩下能坦然去面对幸福的心态。 越是处于混乱,血腥,战场的人,越是能察觉到皎皎这特殊的一点。 他们对皎皎生不出警惕,生不出防备,仿佛他们本该如此亲近,仿佛他本该就出现在他们贫瘠,荒芜,血色的世界。 克洛弗德伸手将皎皎抱进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一落入怀里,就叫人心生慰贴。 “大爹。” “嗯?” “下雨了。” 克洛弗德抬头去看,淅淅沥沥的雨从天际伴随着阳光落下,带起了彩色梦幻的色彩。 皎皎伸出手去接雨,冰冰凉凉的感觉刚落入手里,他就想起了爸爸说的不能随便淋雨。 皎皎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大爹快躲雨,淋雨不好。” 从小身强体壮,连无尽海的雨都时常淋着走的克洛弗德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皎皎说的话加快脚步走进室内躲雨。 当这一段三分钟左右,并不长的视频被克洛弗德发到自己的朋友圈后,再被潜伏进他朋友圈的媒体欣喜若狂地发出去,成功掀起了空前的讨论热度。 天网上那些主张小孩和克洛元帅没关系的言论,也如克洛弗德所愿的销声匿迹,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言论。 ‘友友们,你们发现没,这个小孩的侧脸和前段时间网上流传得很广的那张照片上的小孩好像。’ ‘我也觉得和某一张照片好像,但是不知道你和我想的是不是同一张照片。’ ‘对暗号?’ ‘阳光’ ‘细雨’ ‘水洼’ ‘小黄鸭雨衣。’ ‘高大的男人,萌萌哒的幼崽’ ‘啊!我知道你们说的是哪张照片了。’ 这人说完,啪一下将照片发出来,那张照片中有着身穿小黄鸭雨衣的高大男人,有着坑坑洼洼的街道和破败的房屋,有着一个拥有着像星子一样璀璨眼眸的幼崽。 ‘不会吧,不会吧,我元帅他不可能穿这么萌萌哒的雨衣。’ ‘废话,当然不是元帅了,我们元帅一身冷白皮,晒都晒不黑的那种,这人虽然和元帅一样高大,但明显是小麦色肤色。’ ‘冷白皮,小麦色……’ ‘滑跪认错,不好意思我思想污了,我玷污了我们伟大的元帅!’ ‘实话说,我也……’ ‘我认罪……’ ‘我伏法……’ ‘我对不起元帅……’ ‘元帅是攻……’ ‘怎么撤回弹幕?怎么撤回弹幕?快救救我……’ ‘六……’ ‘撤不回了,赶紧选块风景优美的墓地吧!’ ‘默哀。’ ‘默哀。’ ‘默哀。’ 正在送皎皎去上学的殷峥不知道,自崽爹的身份差点被夺走后,他又多了一道不可言喻的身份。 皎皎这次去上的不是贝尔幼儿园,而是另一所离得不是很远的嘉乐幼儿园,只不过这次皎皎不是一个人入学,而是多了一个智力四岁,身体年龄十二岁的方星桥。 这是姬臧提的注意,别看方星桥智力才四岁,十二岁的身体加上姬家这么些年来的培养,那武力值杠杠的,收拾一群小孩那是绰绰有余。 有他在,绝对没有敢欺负皎皎的熊孩子! 就这样,在姬臧的极力撮合下,十二岁的方星桥小朋友背上了小书包,成为了皎皎小朋友的同班同学。 “爸爸,再见!”幼儿园门口皎皎挥着小手和爸爸说完了再见后,就扯着方星桥的衣角走进去了。 过程中虽然还是一步三回头,但是这次有了熟悉的大伙伴陪着的皎皎没再哭了。 殷峥目送皎皎进去后照样在嘉乐幼儿园外面找了个地方蹲着,连续这样几天,直到他彻底确定皎皎在这里是安全的,开心的,他才没再继续这个行为,而是重新踏上了机甲擂台赛。 殷峥所不知道的是,自从他没守在幼儿园外后,以克洛弗德带头的偷崽小队,展开了偷崽行动。 早上殷峥前脚刚刚将皎皎送过去,最多十一点左右,克洛弗德后脚就进来,光明正大地将皎皎从幼儿园里抱出来带走。 克洛弗德抽不出空来的时候,墨尔诃斯,柯洛,顾域等人就轮流着来将皎皎抱回圣文瑟林医院,临到下午快要放学的时候就又给送回去。 有时候玩高兴了,来不及送回了就说是才从幼儿园里接出来的。 对于姬臧指责他们带小孩逃学这事,罗安得利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不就是启蒙嘛,幼儿园教的他们也会教,要不是怕皎皎没有同龄人陪伴心理上出什么问题,他们是绝对不会让皎皎去上幼儿园的。 不过这同龄人的陪伴一个早上已经绰绰有余了吧,何必在幼儿园浪费上一天的时间呢。 这群原本有点心虚的大佬,在罗安得利的歪理下,逐渐对带皎皎小朋友逃学的这件事心安理得起来。 别看姬臧指责罗安得利,其实他也没少争夺今天谁去将皎皎从幼儿园抱出来的这个名额。 没办法,小家伙就是挺会抓人心的,这一天见不着哪哪都不得劲,连他都有种干脆住进圣文瑟林医院省得两头跑的念头了。 而且仔细一想罗安得利说得也确实对,幼儿园能教的他们都能教,幼儿园教不了的他们也能教,所以这个学,该逃! 不过理直气壮归理直气壮,各位难得幼稚的大佬还是稍微有点正常人的理智的,带着皎皎逃学这件事他们是瞒着殷峥做的。 幼儿园的人苦啊,不但不敢阻拦克洛弗德元帅他们,还得帮着他们在殷峥面前圆谎。 转眼半月已过,皎皎虽然每天有大半时间不在幼儿园里,但他的人缘还是挺好的,小朋友玩游戏也都爱带着他,有时候还会为他归属哪边这件事吵架。 小朋友们最爱玩的游戏是一种叫做保卫蓝星的游戏,分为两派,一派扮演异种,一派扮演勇敢的机甲师。 今天皎皎被分到了正派,此时正盘腿坐在地上举着小拳头跟着小朋友们喊口号呢。 “打败异种,保卫蓝星!” 不过跟小朋友们喊的口号不一样,皎皎喊的是:“打败异种,保卫爸爸。” 听见这异于众人的口号,小朋友们纷纷转过身来看着他。 皎皎懵懂地歪了下头,不明白小朋友们为什么都突然转身看着他:“怎么啦?” “哎。”领头的小朋友为自己这个连口号都不会喊的小战友发愁,他走上前来在皎皎面前比了个大鹏展翅的招式,然后看向皎皎道:“跟着我喊,大败异种,保卫大陆,保卫蓝星。” 撑着地面站起来的皎皎摇摇晃晃地学着他的动作,然后张嘴软乎乎地喊道:“打败异种,保卫大陆,保卫爸爸!” “没有保卫爸爸,只有保卫蓝星。” “但是爸爸也需要皎皎保护啊?”皎皎抠着脸颊疑惑地道。 皎皎觉得会受伤会生病的爸爸,也很需要保卫。 面对皎皎,这位才四岁的叫做塞尔维斯的领头小朋友,尝试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无语。 还没等他们这纠结出个什么来,一旁看护着他们的老师就招了招手:“皎皎小朋友,有人找你哦。” 皎皎跟着老师出来,就看见站在办公室里的罗安得利,当即眼眸一弯,噔噔噔地跑上前仰头:“罗安叔叔。” 罗安得利弯腰将他抱进怀里:“走喽,我们去看你爸爸比赛。” “爸爸比赛?”皎皎疑惑地歪头。 罗安得利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你爸爸今天有一场意义比较特殊的擂台赛,带你去看看。” 从没看过爸爸比赛的皎皎乐得拍手,还嘴甜地道:“罗安叔叔好” 罗安得利嘿的一声笑出声,小家伙惯会哄人! 殷峥这场比赛确实特殊,是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打。 是的,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半个月来发生在殷峥身上的事还挺多,罗安得利他们这也才知道殷峥原来是殷家殷长山原配的儿子。 说起来这个事的起因还是贝尔幼儿园的那件事引起的,当时因为克洛弗德的露面引起了大量围观和直播,殷峥也因此入了镜,然后被吉娅给看见了,发现殷峥有点像父亲的好友殷长山后,就将这事告诉了她父亲。 她父亲又告诉了自己那找儿子找了二十多年的好友殷长山。 他这个好友为了找这个大儿子是什么都豁出去了,十年前得到消息亲自去边城,结果遇上意外导致双腿没了。就算如此也没能让他放弃寻找儿子这个念头。 只不过后来确认的过程有点复杂,毕竟殷峥的性格显然不会配合他们,在经历过一系列事情后,终究还是确认了。 殷峥确实是殷长山的儿子,这个找儿子找了差不多二十年,鬓角已经苍白的男人当时哭得那叫一个泪流满面。 殷峥没有要回殷家的意向,但是他的继母和弟弟可不这么想。 殷峥容貌毁了,还瞎了一只眼,在边城这么多年也没上过学,继承殷家已经是不大可能了,但是由于殷长山对待殷峥那仿若疯魔的态度,还是让两母子起了危机感。 所以便出现了这么一场机甲擂台赛,艾德尼安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败殷峥,在这个慕强的时代,只要殷峥彻彻底底地败在他手上,就算父亲后面真的要把殷家交在殷峥手上,家族里的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 艾德尼安没有随殷姓,他随母亲姓的原因,就是殷长山不让他这个因为意外才有的儿子随殷姓。 对于这点,艾德尼安一直耿耿于怀。 也就是这一系列的事分散了殷峥的注意力,才没让殷峥没发现他们拐带皎皎逃学的这个事。 机甲擂台赛观看场上人海茫茫,空中还有四五架直播摄像机在围绕着擂台赛飞舞。 “看来艾德尼安对这台比赛的宣传做得十分到位。”罗安得利抱着皎皎对一旁装扮过的柯洛道。 顶着一头紫色假发的柯洛将皎皎从他怀里抱过来,然后才嗤笑道:“他倒是有信心,也不怕栽在殷峥手里。” “这也难免的嘛,毕竟殷峥前段时间在机甲擂台赛上的表现确实不怎么好。”带着墨镜的墨尔诃斯从他怀里抱过皎皎。 “蠢。”克洛弗德吐出一个字后将皎皎抱到自己怀里。 也不知道他这个蠢是在说艾德尼安还是殷峥。 比起柯洛和墨尔诃斯等人的装扮来说,克洛弗德的装扮更严重,他不仅戴了帽子,口罩,墨镜,还带了美瞳,装扮得可谓是彻彻底底。 没办法,他们要是出现在机甲擂台赛的话,那么这比赛可能就打不下去了。 毕竟在场的都是机甲爱好者,而他们几人都在机甲这一行列到达了巅峰,毫不夸张的说在场的就几乎没有不崇拜他们的。 这次的机甲擂台赛换成了高级场地,毕竟艾德尼安怎么说也是个即将毕业的军校生,虽然不是顶尖军校里的军校生,但还是很不简单的。 现场很是热闹,擂台赛有防护罩倒也不担心打到观众席来。 “亲爱的观众朋友机甲爱好者们,欢迎…………” 在讲解员说了一系列的开场白后,这场比赛终于正式开始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蓝一黑两台机甲,根据介绍殷峥驾驶的是黑色的三级机甲,艾德尼安驾驶的是四级机甲。 介绍一出满场哗然,这竟然不是同等级的比赛?! 高一个级别的碾压局有什么看法? 看另外一台机甲炫技吗? 讲真,要不是高级擂台赛的票有点贵,早就出现大规模退场了。 讲真,要不是时间不够我怎么着也要把这剧情给写过去~我真的想赶紧把这个世界写完啊,不然对不起我这快穿的标签~ 第45章 观众席上的喧哗艾德尼安虽然听不见,但也差不多能料到。 他当然知道碾压局没什么看头,他甚至知道如果自己是驾驶着四级机甲来打败驾驶着三级甲的殷峥的话,效果是远远达不到他所想要的那样,反而还可能会出现反效果。 知道这点的他之所以将高于殷峥一级的机甲抬上来,就是为了让众人知道,如今十九岁的他已经是四级机甲师,而殷峥这个二十四岁快要二十五岁的大哥才三级。 这样明确的比较之下,才显得出他是殷家最优秀的儿子。 差不多显摆了一分钟左右,艾德尼安像是才发现这个大他将近五岁的大哥驾驶的是三级机甲。 他发出了暂停比赛的要求,得到裁判的同意后,满脸惊讶地从机甲里出来,十分诚恳地向裁判诉说着,他事先并不知道大他五岁的殷峥只能驾驶三级机甲,才造成了如此乌龙的碾压局存在。 为了公平,也为了让这场比赛更具有观看性和对抗性,他愿意换乘三级机甲。 艾德尼安这番话一出,观众席和直播间顿时发出了浪潮一般的叫好声。 他的粉丝们更是在直播间疯狂尖叫着发弹幕,各种安利艾德尼安是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优秀,身世又是多么多么惨。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发现艾德尼安的那点小心思,不过他们不在乎,来观看机甲擂台赛的人大多只在乎比赛够不够精彩,够不够刺激,其余的小心思他们就都当看不见。 这本就是强者为尊极度慕强的时代,对于所有人来说,只要你够强,那么你身上一切缺点都将不是缺点。 “这个艾德尼安他决定装这个……“那个字刚要出口,罗安得利就收到了来自克洛弗德淡淡的一瞥,和他怀里的皎皎充满好奇的视线。 他将到了嘴边的那个字硬生生给咽下去,含糊道:“他装那啥的时候,都不事先调查调查一下对手的吗?” 说这句话时,罗安得利那双碧绿色的眼眸里,充斥着见到傻叉的嫌弃。 殷峥这个能横穿大半个无尽海的人,可不是什么好的装逼对象。 真要在他身上装那啥,翻车的可能性占据百分之九十八。 殷峥这个大杀器唯一的短板就是对机甲不熟悉。 毕竟他是来到中心城后才接触到机甲的,但是他不久前才经历了墨尔诃斯他们亲手调教了大半个月。 有了这大半个月在虚拟战场驾驶着机甲各种对战的经验后,殷峥对于机甲的驾驶技术,虽说不至于到达一飞冲天的程度,但对付这些没见过血的军校生来说是绰绰有余的。 “皎皎你觉得谁会赢?”诽腹了一番的罗安得利转而去逗弄皎皎。 “爸爸赢,爸爸厉害!”坐在克洛弗德怀里的皎皎扭头看着罗安得利,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在说起这话时满是孺慕。 见此克洛弗德鸢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沉思,他在思考自己和殷峥在皎皎面前打一场的可能。 不过这个想法还没落实,他就听见他怀里的皎皎又道:“打爸爸的都是坏人。” 听见这句话后,克洛弗德瞬间就将脑海里的想法丢开。 擂台上,殷峥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艾德尼安换乘机甲,心里有点弄不明白他这一番操作是为了什么,不过想不明白他也就不想了。 在艾德尼安换乘好机甲,裁判说开始的那一刹那,殷峥就动了,操作着机甲疾速朝着艾德尼安的方向接近。 赶紧打完他要去接皎皎放学! 像是没料到他会二话不说就出,艾德尼安惊了一下将原本要准备说的话咽下,往后退去的同时对着疾速冲来的殷峥“轰轰轰”就是三发量子炮。 这三发炮弹看似极容易躲过,其实有点刁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殷峥这是想要贴身近战,而艾德尼安这三发看似简单没有布局的量子炮,真实目地就是为了打断殷峥想要贴身的想法。 量子炮的伤害不小,虽然以机甲的防御程度来说做不到秒杀,但是对机甲本身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机甲本身就是个精细的东西,一些足够强大的冲击,会对机甲内部一些精细的零件多多少少造成一些影响,所以尽管机甲防御力很强,但也很少会有人驾驶机甲硬抗伤害。 除此之外机甲擂台赛的主办方为了安全,所设置的系统会自动计算伤害,当机甲累积受到的伤害已足以致命,系统就会自动判断出输赢并将人弹出机甲驾驶舱。 所以在面对这三发量子炮时,殷峥有两个选择。 选择躲避,那么艾德尼安就成功达成了拖延殷峥想要近身的目地。 不选择躲避选择硬抗,那么艾德尼安就抢先造成了伤害,怎么算他都不亏。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殷峥他能躲过这三发炮弹吗? 眼看着殷峥想要躲避又像是反应不及,只来得及迟缓地往旁跨上两步时,场中响起了一系列傻叉,傻笔,浪费劳资买票钱的骂声。 人家艾德尼安是降低一级驾驶三级机甲,这殷峥的这迟钝反应,怕是强行驾驶比自己高一级的机甲吧?! 场外坐在克洛弗德怀里的皎皎,早就被有先见之明的罗安得利给捂住了耳朵。 罗安得利对上皎皎疑惑的目光笑了笑:“有些话不适合小孩子听。” 乖乖坐在克洛弗德怀里,听得不是很清楚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稚嫩的小嗓音十分认真地道:“罗安叔叔,你挡着皎皎看爸爸了。” 伸长手臂连跨两个座位就为了将皎皎耳朵捂上的罗安得利:“…………” 这个小没良心的! 场上的局势变得很快,众人骂声都还没下去时,就见原本以为躲不过量子炮的殷峥突地身形一晃,转眼三发量子炮就已经被他甩到了身后。 场下众人和直播间里的众人纷纷一愣,显然是没料到殷峥还有这么一手需要超高判断力和精准度的操作。 他这一番操作,不仅没有被拖延前冲的速度,还只让机甲受了点擦伤。 就在观众们都还在发愣时,场上的艾德尼安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一片由炮火交织着的光影对着殷峥的机甲猛然覆盖而下。 对于殷峥这一出乎意料的操作艾德尼安本身是并没有预料到的,他之所以能反应得怎么快,是因为他那连续三发量子炮的目地,本身就不是为了逼迫殷峥在躲避和硬抗中二选一。 他的目地是借住机甲在发出这三发炮弹时的后挫力,加快自身后退的速度,达到他预计的最佳火力覆盖位置。 汹涌的火力瞬间将毫无准备的殷峥掩埋,各种光影炮火交织中众人只能偶尔看见里面闪动的身影。 胜局已定! 在场的人对机甲这一方面都很熟悉,如此猛烈的炮火,以三级机甲的速度和防御就算从炮火中冲了出来,机甲也已接近报损状态。 这时候的机甲经不起任何一下碰撞,因为这种状态下的任何碰撞都会达到系统判断的‘死亡’标准,从而被弹出机甲。 这场擂台赛的胜利者毫无疑问是艾德尼安,他在这场机甲擂台赛展现出来的操作和手段也足够精彩。 场内响起一阵阵欢呼,观众席和直播间里的大多数人已经在为他的胜利提前欢呼。 在这之中还有一道小小的奶乎乎的声音在喊着爸爸加油,不过那道声音实在太小,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坐在克洛弗德怀里的皎皎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得很是认真,小手都紧张得握成小拳头。 罗安得利看见后戳着皎皎绷紧的小脸逗他:“皎皎小朋友,你爸爸要输了哦。” 听见他说的话后,皎皎气呼呼地鼓着腮帮躲开他的手:“爸爸才不会输,罗安叔叔乱说,不给戳脸。” 罗安得利挑眉,装模作样地道:“哎呀,不能戳脸,不高兴了。其实如果我高兴的话,说不定会跳上擂台,帮某个叫做皎皎小朋友的爸爸,打跑坏人赢得比赛呢。” 听到他这么说,刚刚才把头扭过去的皎皎扭回头来,主动将脸放在罗安得利还伸着的手上蹭了蹭,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小嗓音软乎乎地道:“罗安叔叔最好了,罗安叔叔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叔叔,皎皎的糖都给罗安叔叔吃。” 罗安得利没忍住无声地咧嘴笑,他捏了捏皎皎主动送上来的小脸:“晚了,哄不好了,伤心伤大发了。” 听了他的话,皎皎歪头想了会后突然撑起身,转过身去用脸蹭了蹭克洛弗德的下巴,小嗓音稚嫩地道:“大爹是世界上最好的大爹了,除了爸爸外皎皎最喜欢大爹了……” “…………”被突然抛弃的罗安得利。 一旁的墨尔诃斯等人看见这一幕后,没忍住翘起嘴角,眼里满是笑意。 显然在知道罗安得利哄不好后,皎皎就机灵地转而选择去哄克洛弗德。 搜肠刮肚将自己能想到的好话都说完了后,皎皎仰着头期待地看着克洛弗德,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像是闪烁着碎星一样。 垂眸对上皎皎视线的克洛弗德,二话不说抱着皎皎就要起身,被一旁眼疾手快的柯洛等人及时拦住。 这位爷要是真上去就出大事了! 心有余悸的墨尔诃斯想了点办法,将皎皎从克洛弗德怀里抱过来,然后详细耐心地告诉有点担心的皎皎,他爸爸不会输,也不会受伤。 和在场已经欢呼的观众们不一样,墨尔诃斯他们并不觉得比赛会就此结束。 然而也确实像他们所想的那样,在众人都在提前为这场擂台赛的胜利者进行欢呼时,殷峥驾驶的机甲却突然出现在了艾德尼安驾驶的机甲面前,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时完成了贴身。 殷峥不擅长远程,因为在过往的二十多年中,他绝大部分都是贴身肉搏。 而绝大多数机甲师擅长的都是远程作战,所以殷峥的战策就是扬长避短。 从开局到现在殷峥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靠近艾德尼安在进行,在被火力覆盖视力受到极大影响的那刻,殷峥明白对方的视力必定也受到了影响。 他趁机算好距离丢下了一颗冲击力较大的雷弹,以机甲受损作为代价,利用炮弹冲击力快速上前完成贴身。 被殷峥完成贴身,那么一切就有了定局。 当最后一记肘击撞在艾德尼安机甲的驾驶舱上时,在连续近距离的炮击和击打后,承受能力达到上限的驾驶舱出现破损。 殷峥反手将炮筒贴在破损的驾驶舱外,亮蓝色的光芒从炮筒里闪现。 在一阵轰鸣的破碎声中,艾德尼安被弹出了驾驶舱。 这场擂台赛的胜利者,殷峥! 在全场还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转折而有点安静的时候,从墨尔诃斯怀里站起来的皎皎已经挥着小手,稚嫩的小嗓音满是开心地道:“爸爸赢了,爸爸厉害!” 皎皎的声音传不到擂台上去,但是前面四五米左右的人还是能听见这道小嗓音,听清内容后,他们不由转过头来看。 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和七八个或戴墨镜,或戴口罩的人。 “………”来看机甲擂台赛还带墨镜? 无语的几人在转过头去之前,还又看了眼以为吵着他们后下意识捂住小嘴的皎皎。 还别说,这个小孩还挺可爱,长得白白嫩嫩的看上去还有点眼熟。 被惊得心脏都缩了一下的罗安得利见他们转过头去后松了口气,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就见刚刚转过头去的几人突然又转回来了头。 转过头来的几人再度看了一眼站在墨尔诃斯怀里的皎皎,眼里的迟疑逐渐变成了惊喜。 可不眼神熟嘛,这小孩分明就是那天克洛元帅抱着的那个小孩! 除了小孩外,那个一头紫色头发的人看着也格外眼熟。 “柯洛上将?!”其中一个认出来的人没忍住惊呼出声。 这一声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在场的机甲爱好者唰唰地转过头来看:“哪呢?柯洛上将在哪呢?” “谁没事喊柯洛上将?!” “在这呢,你们看那紫色头发站起身准备跑的那人。” “唔唔唔,真的好像!” “什么像,以我五年粉籍发誓,那就是戴着假发的柯洛上将。” 以这些粉丝的眼力,没注意时还好,一旦注意到了,你哪怕包裹成粽子,他们都能从你的头发丝上认出你来。 发现确实是柯洛上将后,整个观众席上顿时涌动了起来,当即就有不少人从座位上翻过来,就往这边冲。 “啊啊啊!真的是!” “真的是柯洛上将!” “你们看,那个像不像姜茶上将?!” “还有卡斯帕上将!” “顾域上将也在!” “还有那个我们元帅的崽!” “那个抱着崽的会不会就是克洛元帅?!” 抱着皎皎转眼间就被人从四面八方冲来挤得动不了的墨尔诃斯:“……?!!!” 不不不,你们认错人了!! 整个场地上全是起此彼伏的喊声,没有人再在乎擂台赛的输赢。 从擂台赛下来的殷峥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远处被墨尔诃斯抱在怀里的皎皎。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发现确实还没到放学时间后,就反应过来这群人带着皎皎逃学了。 这群人…… 殷峥略微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 远处对上爸爸视线的皎皎,高兴地举起小手向爸爸挥了挥。 隔得这么远又这么喧闹的情况下,殷峥虽然听不见皎皎在说什么,但通过唇形还是勉强能看出来他在喊爸爸。 殷峥眼神稍软,大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场面越发混乱,涌过来的人太多,转眼将柯洛几人淹没,没被确认身份的克洛弗德得以幸存,他丝毫没有战友情地从墨尔诃斯怀里抱过皎皎,无视他们求救的眼神,任由他们被人海的浪潮淹没,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闺蜜猫不见了和她找猫去了,更新晚了很抱歉~ 第46章 好好的一次擂台比赛最后变成了大型追星现场,不过挑起这场比赛的始作俑者并没有对此感到不满。 缓了好久才从安全舱里爬起来的艾德尼安,看着远处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不仅没有不满反而很是庆幸。 注意力被吸引走,代表着没有人过多地来讨论关注这场比赛的输赢,这对于一向骄傲的艾德尼安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等墨尔诃斯他们从擂台赛场成功脱身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一回到圣文瑟林医院六楼,几人就毫无形象地往沙发上趴去,满脸的生无可恋。 不得不说这些狂热的机甲粉,在某种程度来说比异种还要恐怖。 见他们好像很累的样子,皎皎从爸爸怀里下来,跑去一旁拿了杯子接满了水,摇摇晃晃地来到沙发前踮起脚递给他们:“叔叔喝。” 墨尔诃斯接过水的同时一把将皎皎抱起来,一口将水喝完后戳着皎皎的小脸道:“看在你给倒水的情况下,就不计较你把我们都暴露的事了。” 没听明白的皎皎眨眨眼,仰头朝他露出个软软的笑容。 “呵”墨尔诃斯轻笑了一声,揉乱皎皎的头发后将他放下去。 落地的皎皎接过杯子后,就又乐颠乐颠地去给其他叔叔们接水。 叔叔们和爸爸一样很不会照顾自己呢。 想着这点的皎皎摇晃了下小脑袋,叹息了一声后接过柯洛叔叔的水杯,继续去给其他等着喝水的叔叔接。 众人看着他一会叹气一会摇头的小模样,纷纷有点好奇他这个小脑袋瓜里正在想什么。 在他再次端着水杯过来时,将人拷住询问。 面对叔叔们的问题,皎皎背着小手,仰头望着他们,煞有其事地道:“这是属于皎皎的小秘密,不告诉叔叔们。” “哟,还有小秘密了。”柯洛起身将皎皎抛上高空接住,看着怀里咯咯咯笑着的皎皎,眼里满是笑意地道:“说不说?” “不说呀。” “不说我就继续抛了?” “不呀,爸爸抱皎皎。”皎皎扭着身子向爸爸求助。 眼见着殷峥走上前来,柯洛抱着皎皎转身就开跑,还伸手轻拍了下皎皎的屁股:“遇到事就叫爸爸,羞不羞?” “不羞,皎皎是小孩。”抬手捂住小屁股的皎皎一脸认真地反驳。 坐在一旁盯着皎皎的方星桥看见他被打屁股后,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语速艰涩地说着:“不许,欺负,小叔。”一边脚步缓慢地‘追’上去。 转眼场面又闹成一团。 擂台赛的后续殷峥没去关注,这对于艾德尼安母子俩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对于殷峥来说那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比赛。 对于自己是殷家的长子这事,殷峥很早就知道了,在被继母丢到边城的时候他就知道,毕竟那时候的他已经五岁,早已经是记事的年龄。 他知道自己是中心城殷家殷长山的孩子,却在边城的这二十多年来从来没起过回中心城的念头。 究其原因就是他情感上有缺陷,才导致他既不怨恨继母将自己丢去边城,也对殷长山这个父亲没有丝毫留恋。 他的目光中只有皎皎,他现在虽然对皎皎之外的东西逐渐起了兴趣,但那还只是初始阶段,对于他能真正的完完全全地像个正常人一样,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时间转瞬即逝,在做了精神力稳定度检查,确定精神紊乱期已经过去后,墨尔诃斯他们就陆续出院回到军部就职。 分别像是就在眼前,但很多事情总是会为人力而扭转。 回到繁云小区住在皎皎对门的罗安得利,在发现墨尔诃斯他们就住在楼上后,那是一脸的无语:“…………” 集体下来窜门的墨尔诃斯等人看见罗安得利那犹如吃了苍蝇的表情,有趣地挑了挑眉。 柯洛更是抱着皎皎从沙发上站起来,满脸恶趣味地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有惊无喜的罗安得利:“…………” 感情精神紊乱期不仅没有扩大你的恶劣因子,反而还给压制了? 出了精神紊乱期的几人性格上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变化,其中变化最大的就是克洛弗德,比起在医院的时候他越发地理智和克制。 那些在医院时的一些幼稚举动,恢复正常后几乎没再在他身上出现过。 回到军部的他身上的威压越来越重,也越发忙碌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少再能在皎皎这里看见克洛弗德了。 对于这点墨尔诃斯和罗安得利等人早有预料,因为在他们心里这才是克洛弗德的真正性格,圣文瑟林医院里的那样,终究是因为精神紊乱期而出现的昙花一现。 不过皎皎并不这么认为,小小的他只知道他有好久好久都没见到大爹了。 想大爹了的皎皎坐在沙发上,拨弄着手腕上的终端给大爹打了过去。 皎皎的终端上有克洛弗德,墨尔诃斯,柯洛,顾域,姜茶,姬臧,卡斯帕,希利安布尔等人的终端号,这是在圣文瑟林医院时,他们握着皎皎的小手一个一个录入上去的,还统一的把皎皎设成特别关心来电。 此时的克洛弗德正在军部开会,特别关心的铃声一响,坐在下首第三军区的指挥官眉头就是一皱,语气十分不善:“谁?出去!” 坐在上首正垂眸看向终端上特殊来电的克洛弗德闻言,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向外走去。 场内一时间安静极了,正在报告一系列事物的人停下了说话声,只余彼此的呼吸声在室内起伏。 第三军团指挥官坎特尔非,见站起来的是克洛元帅时,眼角就是一抽,内心闪过两个字,完了! “元,元帅。”坎特尔非站起来有点磕巴地喊道:“您的话,不用出去。” 克洛弗德回头瞥了他一眼:“为何?” “…………”总不能说您是元帅,可以有特权吧?! 真这样说的话,明天他就可以收拾收拾行李去常驻边城了。 见坎特尔非苦着一张脸久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克洛弗德就轻微皱了下眉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接通响了有好一阵的终端。 “大爹。”稚嫩的声音从终端里传来。 “嗯?”垂眸看着虚拟视频上眉眼弯弯的皎皎,克洛弗德轻声应着。 “皎皎想你啦。”说着皎皎还用小手比了个大大的圈:“很想很想的那种哦。” 说着皎皎凑近摄像头,白嫩的小脸被放到最大,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满是期待:“大爹想没想皎皎?” 面对小孩这坦诚又炙热的想念,克洛弗德下意识垂下了眼帘选择躲避,只是视线能躲避,胸腔里那无处可逃的心脏却像是被这炙热的想念烫到了般,微微蜷缩了一下。 被人如此惦记想念的感觉对克洛弗德来说是很陌生的,在他的世界里,亲情和友情这些仅仅只存在他幼时的概念里。 当他随着成长越发优秀,越发耀眼时,很多东西渐渐地以不可抗拒的力量远离他。 同龄人的不愿靠近,家里长辈对他生出的敬畏,甚至连父母都对他产生了疏离和距离感。 年少的克洛弗德被捧上了神坛,所有人都在抱着不可亵渎的念头远离他,这让一直渴望着和家人靠近,和朋友玩耍的克洛弗德越发寡言。 他有过主动靠近的举动,迎来的是不解,责怪和轻微的畏惧。 ‘克洛弗德他又赢了!’ ‘啊,我都麻木了!’ ‘一看见他就感觉好无力!’ ‘在他没进军校之前,我还是个天才来着……’ ‘真可恶啊,在他身旁,我们就像是太阳周围的星辰,本该耀眼夺目,却因为有太阳的存在而黯淡无光。’ ‘若是……他不存在就好了……’ 少年时期的克洛弗德听力超乎寻常的敏锐,那些他们以为的他听不到的话,其实他都听到了。 于是他停下靠近的步伐,就这么站在原地,清晰而明白地任由家人和好友渐渐远离。 或许就是曾经留下的阴影太多,导致克洛弗德出院后下意识地去远离皎皎。 那不是有意的,仅仅是一种出于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而已。 见大爹久久不说话的皎皎歪了歪头,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有着疑惑:“大爹不想皎皎吗?” 克洛弗德掀起眼帘,鸢紫色的眼眸撞上皎皎那双仿若落入了碎星般的眼眸,垂在身旁的手指微蜷,他很贪念皎皎带给他的感觉,也很羡慕他对殷峥的那种干净,热烈,直白,不掺杂任何的纯粹的爱意。 正是那种爱意,吸引着他靠近皎皎,妄想分得一分爱。 他看着皎皎,良久开口,嗓音低冽:“想。” 皎皎弯起眼眸,眼里满是喜意和开心:“那大爹下班了来皎皎家玩。” “好。” 当克洛弗德提前离开军部去到繁云小区时,早已经等在门口的皎皎一看见他,就张开手乐颠乐颠地跑上来:“大爹。” 克洛弗德蹲下身接了个满怀,扑进他怀里的皎皎踮起脚用毛茸茸的头蹭他的下巴,小嗓音甜甜的像是含了糖:“皎皎想大爹啦。” 克洛弗德抱着他,垂着的眼眸极浅极浅地弯了下。 抱着皎皎进屋后的克洛弗德在发现殷峥在做饭后,走进去牢牢地盯着殷峥的一举一动打算偷师。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地墨尔诃斯等人面面相觑。 “你们说元帅这精神紊乱期是好了,还是没好?”柯洛剥着手里的橘子一边喂皎皎,一边道。 顾域摊了下手:“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克洛元帅的精神紊乱期到底好没有,但是他们知道自己或许并不了解这个曾经的幼时好友。 自那天后克洛弗德几乎只要有空就来皎皎这,有时甚至还会跟殷峥争抢谁去接皎皎放学,似乎比起精神紊乱期时还要来得幼稚。 第47章 这一天殷峥抱着皎皎从幼儿园回来时,在小区外的草坪地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殷长山。 裤腿空空坐在轮椅上的殷长山看着殷峥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我就是来看看你。” 在同龄人看起来还算年轻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斑白,面容上已经有了松垮的褶子。 殷峥站定着脚步看向他空荡荡的裤管,想起罗安得利调查而来的结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年幼的记忆里殷长山这个父亲应该是讨厌他的,但既然是讨厌他的话,为什么又在他不见后满世界地去找,以至于失去了两条腿? 见他不说话殷长山的视线落在他怀里好奇地看着他的小孩身上,对上皎皎漆黑好奇的眼眸,他愣了愣后道:“这是你的孩子吧!叫什么名字?” “皎皎。”殷峥道。 “脚,脚?”殷长山略微有点迟疑地道。 这名字怕是有点不妥当吧?! 想着殷峥这么多年来都生活在环境恶劣的边城,没读过书上过学,取这么个名字无可厚非,殷长山就愧疚地将眼里的迟疑敛去。 “脚脚好呀!”他笑着道。 将他表情上的变化尽收眼底的殷峥开口:“皎月的皎,不是脚丫的脚。” 听见殷峥解释的殷长山脸上的笑容僵住,有点尴尬地道:“啊对,我说的就是皎月的皎。” 说着他向皎皎招了招手:“皎皎过来,到爷爷这来。” “爷爷?”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疑惑地看了眼面前这个陌生人,又仰头看向爸爸。 殷峥抬手摸了摸皎皎的后脑勺,在殷长山紧张期待的目光中对皎皎道:“他是爸爸的爸爸,皎皎可以喊爷爷。” 听见他这话的殷长山眼眶湿润,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一直以为殷峥不愿认他,恨他,才一直不肯回殷家的,却原来不是,他不恨他,也不是不认他,只是将殷家看做一个陌生的地方,认为没有必要回去而已。 从爸爸怀里下来的皎皎来到殷长山面前仰头看他,见他眼里有泪水疑惑地道:“爷爷为什么哭了?有人欺负你吗?” “没人欺负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有点不舒服。”看着面前小孩稚嫩的小脸,怕吓着他的殷长山尽量柔和下声音来。 殷峥和殷长山长得很像,他们都有一张轮廓锋利,看起来很不善的脸,年老后这张脸会看起来更加严厉且不好相处,是小孩子很怕的长相。 “皎皎帮吹吹。”踮起脚的皎皎要帮忙吹眼睛里的沙子,殷长山连忙道:“不用,沙子已经不见了。” 他说着从空间储存器里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放到皎皎怀里:“这是给皎皎的见面礼。” 抱着礼物的皎皎笑得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谢谢,爷爷。” “不谢。”殷长山乐呵地道。 “爷爷也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要暂时坐一段时间的轮椅吗?”在皎皎的记忆里坐过轮椅的只有罗安叔叔。 殷长山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摸摸皎皎的头。 自此以后殷长山经常会来繁云小区这里等殷峥,他执着地想要殷峥回去继承殷家,那怕以殷峥的性格和能力来说,并不是最适合继承殷家的人,但他依旧想把殷家给殷峥。 因为那是他一直想要留给儿子的东西,也是他唯一能留给儿子的最珍贵的东西。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来到了冬季,看见雨都很新奇的皎皎,在看见雪的时候却有点害怕地不敢出门。 鹅毛一样的大雪在天空纷纷扬扬地落下,墨尔诃斯和罗安得利他们分成两个战队,在院子里开始了十分激烈幼稚的打雪仗。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新奇地看着他们,却怎么也不肯跟罗安叔叔他们一起下院子里去打雪仗。 “冷。”待在爸爸怀里裹成个团子的皎皎挥着小手,严肃着一张白嫩的小脸,拒绝罗安得利喊他打雪仗的话。 罗安得利看着明明带着恒温手环,却还是要把自己裹成个团子,使得殷峥不得不把他恒温手环温度调低的皎皎,十分疑惑他怎么会这么怕雪。 对的,皎皎是怕雪,而不是怕冷,没有下雪的天气温度再怎么低,皎皎都不会把自己裹成这样,但只要一下雪,他就会要求爸爸给他裹上厚厚的衣服。 罗安得利不知道,曾经冻死在下雪天里的小孩,就算遗忘了那段不是很好的记忆,本能里却依旧对雪带着畏惧。 所以在这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天气里,皎皎比任何时候都要黏爸爸,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呆在爸爸怀里。 像是感觉到了他在害怕,殷峥轻轻拍抚着皎皎的背脊,在这一个冬天里都没怎么出门。 冬去春来,春夏更替,是谁给时光的背后扭上了发条,让三年的时光一蹴而就。 三年过去皎皎一点变化都没有,身高没变化,体重没变化,甚至智力也没有变化,他就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永远地停留在了三岁。 对于皎皎的这种情况不仅殷峥心焦,连克洛弗德都心焦不已。 不懂爸爸们心焦的皎皎抱着奶瓶坐在沙发上喝得美滋滋地弯着眼眸,喝得差不多一半后皎皎将手里的奶瓶递给爸爸:“爸爸,啊。” 殷峥低头叼过奶瓶,看着皎皎白嫩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挣扎地思考了一阵后,他选择了妥协。 “我不打算再带皎皎去其他城市看医生了。”他对一旁探讨着接下来要带皎皎去哪个城市看病的罗安得利等人道。 这三年中,他,克洛弗德,罗安得利,希利安布尔,墨尔诃斯他们都曾带过皎皎去过不下三个城市看病。这几年中皎皎抽过无数次血,骨髓,细胞等等,一双白嫩的胳膊上和大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还没消下去的针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也就是皎皎乖,不哭不闹,实在痛得狠了也只会将头埋在他怀里,发出几声小猫般的呜咽声,但就这也让他心疼得不行。 所以他想这就算了,不去看了! “你确定?”罗安得利扭头看他,他是最明白殷峥对皎皎的感情有多深的。 当初当人家爹还没多久,就因为基洛菩山的一句他死皎皎活的话,二话不说拿着匕首就朝脖颈划去。 也是自那时起罗安得利才知道,殷峥这个情感存在缺陷的人,将皎皎看得比命都重要! “嗯。”殷峥抬手摸着皎皎的头,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睛时,眼神稍软:“我养皎皎,养一辈子。” 只是长不大而已,仔细想一想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旁的克洛弗德那双没什么情绪的鸢紫色眼眸看向殷峥:“我也可以养。” 如果殷峥养不起的话,可以给他! 殷峥理都没理这个致力于和他抢崽的元帅,第二天扭头接受了殷长山死活要交给他的殷家,并且跟着殷长山学起了如何管理殷家手下的产业。 他学得很快,眼力很是毒辣,总能一针见血地直戳要点,对此殷长山很是高兴。 因为皎皎长不大的原因,在送走了他第三任幼儿园同学后皎皎就没再去上幼儿园了,仔细算起来他的第一任同班同学,如今都上小学二年纪了。 当初领着皎皎玩保卫蓝星的小朋友塞尔维斯,还会经常回幼儿园来看皎皎,再这样下去的话,塞尔维斯军校毕业了后,怕是都还有一个在上幼儿园的同学。 不去上学后皎皎就跟着爸爸,有时殷峥忙得抽不出空来时,克洛弗德就会瞅准机会将皎皎抱去军部玩耍,逢人就介绍这是他家的崽,带着皎皎在第三第四军区要了个遍的见面礼后,他还抱着皎皎去第一军区第二军区要了个遍。 面对如此性情大变的克洛弗德,要不是看他精神力检查出来的结果是处在稳定期,军部的人非得再把他送进圣文瑟林医院不可。 一年后,在殷峥彻底接手了殷家时,殷长山就像是个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突如其来地垮了下去,病重进了医院。 “爷爷,皎皎来看你了。”病房里皎皎稚嫩的声音响起时,一脸灰败的殷长山脸上不自觉浮现了笑容。 “皎皎啊,今天来得这么早啊?”他有点费力地道。 “不早,皎皎给爷爷讲故事呢。”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举着手里的糖:“爷爷吃糖,吃了糖就不难过了。” 殷长山喊过皎皎手里的糖,浑浊的眼里带着笑意,他看看皎皎又看看殷峥,这些年来一直压在心里的自责,悔恨渐渐得到释怀。 在熬了三个月后殷长山死在了立夏那天。 这二十多年来他为了找殷峥这个儿子早就耗空了心血,找到后那股撑在心里的心气泄了,也就撑不住了。 不过死之前他总算将他心心念念的礼物送到了殷峥这个儿子手里。 对于殷峥这个儿子,殷长山是抱有愧疚和悔恨的。 他和殷峥的妈妈柏莎是因为相爱而结婚的,他很爱很爱柏莎,那是他一生中唯一的爱人。 柏莎因意外逝去,对他的打击是巨大而致命的,所以才会在葬礼那天,看见殷峥对生前很疼爱他的妈妈的逝去毫无表现,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掉时,失了理智地对才四岁的殷峥迁怒。 明明他知道的,从殷峥刚出生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个不会哭的小幼崽。在殷峥两岁时,中心城最权威的医院更是给下了情感存在缺陷的诊断。 他明明都知道的很清楚,却还是懦弱地将爱人逝去的悲痛,全部发泄在了年幼的儿子身上。 他迁怒他,无视他,不想看见他。 在被人算计不得不娶另一个女人为妻时,在看见殷峥毫无芥蒂地叫那个他娶回来的女人为母亲时,他对殷峥越发地不满埋怨起来。 直到五岁时殷峥突然不见了,整个中心城都找不到时,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只是一切都太晚! 墓园,一身黑衣站在墓前的殷峥心里是复杂的,若是说他对殷长山这突如其来短暂又强烈的父爱没有一点触动的话是假的,但如果说有太大波动的话也是假的。 他仅剩的右眼里浮现茫然,他不知道心里此时涌动的情绪算不算悲伤,只是无言而又沉默地在这里站了许久。 离开时,殷峥莫名地扭头看了眼一旁紧挨着的墓,那墓碑上写着爱妻柏莎。 “爸爸,抱。”被罗安得利抱着在墓园外面等的皎皎,见到爸爸后就迫不及待地张开手。 殷峥抱过皎皎,低头在他毛茸茸的头上蹭了蹭,皎皎乖乖的任由爸爸蹭,小手拍抚着爸爸的胸口,小嗓音安慰地道:“爸爸不难过,皎皎在呢,皎皎哄。” “嗯,不难过。”殷峥轻声应着,抱着皎皎坐上车。 车从墓园离开时皎皎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好奇,仰头看着爸爸疑惑地问:“为什么要将爷爷送到这里面来呀?” “人死了都要被送到这里来的。”一旁的罗安得利抢答道。 皎皎歪头,漆黑眼里的疑惑并没有褪去:“可是皎皎死了都没被送到这里来呀?” 听见他这话,殷峥心里猛然紧缩了一下,难受得要紧,他抬手捏住皎皎的小嘴,难得皱眉道:“别说这种话,不吉利。” 被捏住嘴的皎皎虽然不懂,但还是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自始至终殷峥和罗安得利都以为,皎皎对于自己死过的说法,是在做梦时,曾经梦见过而已。 小孩子总是会将梦里的事,当做真实发生过的。 谢谢大家的关心,猫已经找到了~ 第48章 双更合一 那天从墓园回来后生活好像又恢复到了往常,皎皎依旧每天会跟着爸爸去殷家旗下的公司,偶尔也会跟着大爹他们去军区玩。 当然,不是皎皎跟着大爹和叔叔们去玩,而是大爹和叔叔们把他从爸爸这里抢出去玩。 对此皎皎时常摇晃着小脑袋叹气,觉得大爹和叔叔们实在是太需要皎皎陪伴了。 当然殷峥的继母艾德莉莎和同父异母的弟弟艾德尼安,时常会冒出来给殷峥整点幺蛾子,但殷峥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又是个根本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 在险些被殷峥送进牢房后,两人才安分下来。 时间转眼即逝,又一个三年过去,这三年中殷家在殷峥手里既没有壮大的趋势,也没有丝毫落败的迹象。 对于商场没有丝毫野心的殷峥按部就班地做着最基本的守成工作,争取将更多的时间空出来陪皎皎。 免得明明是他的崽,却在克洛弗德的各种骚操作下,在众人眼里都快要给皎皎打上克洛元帅崽的标签了。 对于克洛弗德这一系列地明目张胆的抢崽行为,殷峥心里耿耿于怀。 此时被大爹抱着刚从第一军区出来的皎皎,怀里正抱着克洛弗德从第一军区指挥官那里坑来的五级紫色异核。 这几年来,各大军区那是看见克洛弗德就头疼,谁能知道这个元帅在沉稳了近三十年后,就突然幼稚了起来。 刚从军部出来,天空就暗了下来,随即刮起了大风,被吹得眼睛都眯起来的皎皎转身把头埋在克洛弗德怀里。 眼见着要下雨的克洛弗德抱着皎皎转身回到军部,但是这场雨下得着实很快,在回到军部的这一路上两人淋了不少雨。 “大爹。”皎皎甩了甩头上的水,仰头看着克洛弗德:“衣服湿啦。” “没事。”克洛弗德按住皎皎甩水的头,抱着他去洗澡了。 第一次给皎皎洗澡的克洛弗德很是生疏,这一洗就洗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军部里没有小孩的衣服,洗完澡出来的皎皎只能穿上一件军队里穿在里面的衬衫,长长的下摆拖在地上,袖子往上卷了好几层,才将将露出皎皎的小手。 第一次穿这样大的衣服,皎皎很是新奇地甩了甩袖子,甩完后就仰头冲着克洛弗德弯着眼眸乐。 刚洗完澡越发显得白嫩的皎皎这一笑,萌得克洛弗德鸢紫色的眼眸都亮了亮。 屋外的雨没下多久,只是刚刚还烈日炎炎的天气,在下了场雨后,温度转眼就骤降至12度左右。 皮糙肉厚的克洛弗德没有察觉到温度的骤降,倒是套着大人衣服的皎皎冷得搓了搓小手。 在军部呆了好一会后,回到家跟着爸爸吃完饭的皎皎早早上床睡了。 夜晚,睡梦间恍惚觉得自己是抱了个小暖炉的殷峥从睡梦中惊醒,睁眼看见的就是皎皎绯红得不行的脸庞。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呼叫家庭医生的同时,将手摸向皎皎烫得惊人的额头。 床上的皎皎烧得小脸绯红,细细的眉头难受地皱着,睡得很是不安稳,微张的小嘴发出小兽的哼唧声。 殷峥看着心里很是不好受,眉头无意识地皱起,抬手轻轻抚着皎皎汗湿的头发。 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家庭医生赶来,一测温度三十九度五:“温度有点高了,再烧下去怕引起惊厥,需要打一针退烧。” 医生说着低头准备针水,殷峥则将皎皎抱在怀里轻声将他唤醒,小孩睡觉时打针怕惊着,所以需要唤醒了打。 迷迷糊糊醒来的皎皎难受极了,水汪汪的眼里含着泪水,在茫然了好一阵后才看清爸爸的脸。 看清爸爸后的皎皎委屈地扁了扁嘴,声音小小地喊道:“爸爸~” 爸爸两字刚从嘴里说出,大颗大颗充斥着委屈的眼泪就从眼角倏然落下。 再坚强懂事的小孩在生病难受后都会不自觉的委屈,尤其是在看见了家里的大人后,委屈只会来得更汹涌。 看着皎皎大颗大颗的眼泪,殷峥的心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撕扯着,喉间变得莫名梗涩。 “爸爸。”皎皎难受地小声喊着爸爸,侧着脸将泪水往他衣服上擦了擦。 在日积月累中情感渐渐丰富的殷峥,见皎皎这副难受委屈的模样,突然就有点受不了,鼻间越发酸涩的他眨了眨眼,一滴眼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随着这滴眼泪的滑落,那逐渐不再死寂的心海,突然掀起阵阵涟漪,一圈一圈地荡开,以极快的速度朝周围扩散。 扩散到尽头时,撞上了一层已经变得很是薄脆的屏障。 准备好药水抬头就见父子俩抱着流眼泪的医生无语极了。 这样的场景他倒是没少见,不过一般都是在妈妈方身上看见,有了孩子后女人像是真正变成了水做的一样,孩子一哭大多数妈妈都会跟着哭,倒是很少看见爸爸方会这样。 尤其是眼前这人长得一副令人看见心底就发寒的模样。 家庭医生给皎皎打了一针退烧针后就离开了,离开之前嘱咐了很多比如要多喂点温开水,防止出现脱水现象的这一系列的嘱咐。 谨记医生嘱咐的殷峥这一整晚都守在床边,时不时伸手摸一摸皎皎后背看看出汗没。 夜晚渐渐过去,天边亮起了一抹鱼肚白,窗外传来鸟儿的鸣叫,爬上天际的日光穿过云层洒落下来,这就像是一个普通平常的早上。 坐在床边的殷峥看见床上的小孩醒来,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看向他时骤然弯了起来。 弯着眉眼的皎皎翻了个滚,滚到爸爸身边抱着他的手,甜甜地喊了声:“爸爸。” 随着这一声爸爸,一直紧绷着的殷峥骤然安心下来,同一时间,心里那被撞击了一晚上的屏障轰然瓦解,无数繁杂的,不知名的东西冲击得殷峥整个人愣怔住。 “爸爸?”见爸爸在发呆的皎皎从床上站起来扑到他怀里,仰头蹭了蹭爸爸的下巴后问道:“爸爸怎么不理皎皎呀?” “没有不理皎皎。”怔愣的殷峥回过神来,缓缓地抱住怀里的皎皎用脸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头发,嗓音低哑地道:“爸爸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啊?”皎皎好奇地道。 “你奶奶柏莎……” 也是我的妈妈…… 幼时的记忆里,那些无趣的,斑驳的记忆,突然被涂上了另一种色彩。 一个带着玫瑰花香的怀抱,一双牵着他走路的手,一道在午后的阳光下讲着故事哄他睡觉的轻柔嗓音…… 那个名为妈妈的女人,突然在记忆中鲜活了起来,连带着那已经模糊的笑容和怀抱都带上了温度。 若是柏莎妈妈没有死,小殷峥或许会在她年复一年的爱护中,慢慢地填充缺失的情感。 可是没有如果,她在小殷峥情绪几近于无的幼年时期逝去,只留下了一些随着时间逐渐斑驳模糊的记忆,然后又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突然在殷峥的记忆中鲜活起来,令他感受到短暂陌生的温度后,又如泡沫般消散。 “爸爸。”皎皎仰头看着殷峥,水汪汪的眼眸里随着染上了雾气:“爸爸,你在难受吗?” “嗯。”殷峥抬手用指腹擦掉皎皎眼角的泪水,嗓音低哑:“有一点。” 皎皎侧头蹭了蹭他的手:“皎皎哄,爸爸不难受。” “嗯,不难受了。” 他并不难受,他只是在那一瞬间有点悲伤而已,做为一个正常人而该有的悲伤! 一个月后,殷峥带着皎皎去墓园看殷长山和柏莎。 夕阳斜照,橘黄色的日光给整个墓园铺上了一层温和的色彩,却让这个独特的地方显得越发寂寥。 在墓前站了很久的殷峥什么也没说,好像只是来看看一样,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也很乖巧地玩着爸爸的手指。 直到要离开时殷峥才开口,嗓音低哑地将他准备将殷家交给一个旁支中叫做殷夏的人的这件事告诉他们。 殷夏这人在商业这方面十分出色敏锐,且具有极强的野心,殷家交给他会发展得越来越好,而他,他则打算带着皎皎去到处走走…… 殷峥不想被殷家束博在中心城,在情感上越来越接近正常人的他打算去重新活一遍。 是的,重新活一遍,无论是他,还是皎皎,他们都该去看看这个世界,去认真的享受活着这一过程,而不仅仅是为了存在着…… 不过在离开之前,殷峥将艾德莉莎送上了蓝星最高法庭,给了他这个继母一个枪决的下场。 殷峥的母亲柏莎是死于艾德莉莎之手,这是五岁时尚且年幼的殷峥无意中听见的。 这也是艾德莉莎为何将他丢去边城的原因,因为没有人认为五岁的幼崽能在撒拉边城那种环境下生存下来,毕竟那时候的边城可不禁止买卖和滥杀小孩。 其实艾德莉莎不知道,一个情感接近于0的小怪物并不会因为自己母亲的死亡,而生起报仇的念头,毕竟那时候的殷峥连恨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 从边城游历回来,带着礼物上门却发现殷峥已经带着皎皎离开了的罗安得利,第一时间跑回家收拾东西。 希利安住宅,早一天得到消息的希利安布尔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就等着他那蠢弟弟回来后自己跑路。 刚回到家门口,罗安得利就发现他哥希利安布尔,已经穿戴整齐一副随时可以出门的模样。 他警惕地停住脚步,在希利安布尔一脸和善地看过来时,想都没想转身就跑:“你别想让我给你守着希利安家族,你好出去找皎皎他们!” 希利安布尔脸上的笑容僵住,反应过来后不顾形象地怒吼:“这个家主之位父亲本来就是要给你的,我只是暂时帮你看一下!暂时懂吗?!你给我回来!” “哥,你别挣扎了,你就是希利安家族最好的家主,再见,我要去奔向自由了!” 身后的希利安布尔气得猛捶桌子,鼻梁上的眼镜都给大幅度动作给弄歪了。 军部,克洛弗德收拾好行李刚准备出门,就被不知道哪冲出来的副官给抱住了腿:“不,元帅您不能走,您就算递交了辞呈也还要等批准,而且还不一定能得到批准。” 不是不一定,是百分百得不到,大变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听说过元帅递交辞呈的呢! 克洛弗德垂眸看着他,鸢紫色的眼里闪过一抹思绪,就在副官以为自己打消了元帅辞职的念头时,元帅突然来了一句让他眼前一黑的话。 克洛弗德:“我要退休!” 副官的手都在颤抖:“元帅从来没有人在四十一岁的年龄退休过!从来没有!现在退休的年龄统一是六十!” 六十?! 克洛弗德瞳孔都紧缩了一下:“不,我要现在退休。” “不行啊元帅,这绝对不行!” “我就要!” “元帅你这是无理取闹!” 克洛弗德抬脚就朝外走,副官紧紧抱着他大腿,撕心裂肺地哭嚎:“元帅,军部不能没有你啊!蓝星不能没有你啊!” 最终,在副官的努力和军部极力的阻止下,克洛弗德没能成功退休,整整一个月脸都是黑的。 尤其是在朋友圈里看见罗安得利发的照片和视频后,越发地气了! 殷峥,皎皎和罗安得利他们去了苍茫浑厚的沙漠,在如金沙的沙漠间玩耍。去了浩瀚无垠的大海,在钓了好几条三米长的巨鱼后,从船上纵身跃入闪烁着波光粼粼的大海里,然后被水里的异种狂追了三里地。 他们去往辽阔的草原,躺在高坡上席天幕地看着星空之上繁复瑰丽的星辰,皎皎学会了哼唱歌谣,稚嫩软乎的声音哼起歌谣时显得格外的治愈。 看着这些的克洛弗德再次起了退休的念头,被军部拦下后,他就给皎皎打通讯,略微有点委屈地求安慰。 也不知道是不是克洛弗德带的头,第一军区的墨尔诃斯,姬臧,柯洛,第二军区的姜茶,第三军区的卡斯帕,第四军区的尤纳金浴等人纷纷要求退休。 军部:“……” 你们够了啊! 转眼两年过去,纷纷扬扬的雪花从金冕城的天际飘下,被爸爸用衣服包裹着藏在怀里的皎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接雪花,冰凉的雪刚落在手上,他就咻地一下将手缩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又试探地将手伸出来。 此时的皎皎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幼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外界,满怀着新奇,但又本能地害怕。 反复试探了好一会的皎皎,在一个小时后终于勇敢地从爸爸的怀里下来站在雪地里。 背着奶瓶的皎皎扯着爸爸的裤腿,试探地踩了踩被雪覆盖的地面后仰头朝爸爸笑。 殷峥蹲下身将自己的手递给他,握着爸爸食指的皎皎抬起小脚又踩了踩地面,还蹲下身用手抓了一捧雪递给爸爸看。 爸爸的存在让这个曾经冻死在雪天的小孩,心里充斥了满满的安全感,逐渐地也就不再那么畏惧雪了。 过了一会皎皎放开爸爸的手在雪地上跑着,不过跑一会他要回头看一看爸爸,似乎只有这样他才安心。 跑着跑着的皎皎迎面被一个雪团打在身上,惊了一下的他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坐在地上的皎皎小小地“哎呀”了一声,抬头看向用雪团打自己的罗安叔叔地道:“罗安叔叔不扔皎皎啊。” 罗安得利挑眉,又扔了个雪团在皎皎身上,笑道:“快起来打雪仗。” “好的。”应着的皎皎从雪地上捏了个雪团,站起来后用两只小手捧着雪团,朝罗安得利用力扔去,只不过他力气太小,连罗安得利的衣角都没碰到。 罗安得利笑出声,丢了个十分松软的雪团在皎皎身上:“你这点力气就等着变成一个小雪人吧。” 说着他又丢了好几个雪团在皎皎身上。 “罗安叔叔欺负小孩!”被打得抱头鼠窜的皎皎气呼呼地喊道。 “什么叫欺负,一对一这是公平对打。” “爸爸,快帮皎皎。” “哎哎,二打一耍赖皮啊!”罗安得利一边被密集的雪团打着,一边还不放弃打皎皎。 抱着头到处窜的皎皎乐得小米牙都出来了,结果一转头撞上了一条腿,往后退了两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坐在地上的皎皎愣了愣,仰头看去是什么撞倒了自己时,陡然弯起了眼眸,小嗓音里满是高兴,脆生生地喊道:“大爹!” “只看得见你大爹,真令人伤心啊!?”一道声音从克洛弗德身后传来。 皎皎听见声音后歪头看去,当即高兴得小奶音都提高了:“墨尔叔叔,柯洛叔叔,姜茶叔叔,顾域叔叔,星星。” 来的正是克洛弗德和墨尔诃斯他们,不过卡斯帕和姬臧他们暂时没跑出来,但是姬臧将方星桥送了过来。 克洛弗德弯腰将皎皎抱了起来,一边拍着他身上的雪,一边打量着周围。 金冕城,这个地方很眼熟,正是他当初带人围杀九级异种的地方。 远处拿着雪团追着皎皎打的罗安得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雪团往身后藏了藏,他可不想被群殴。 但最后罗安得利还是被群殴了,问其原因就是这货成天在朋友圈显摆他们。 打完雪仗的第二天,咱们逃走的元帅和上将他们就带着皎皎肆无忌惮地玩耍了起来。 他们会去险峻陡峭的雪山,驾驶着机甲从山顶跃向云霄………… 他们会去往巍峨的山峰,去林间摘果子,去溪流里摸鱼,然后在水里玩起了泼水,被泼了水的皎皎气呼呼地拿着爸爸给的小水瓢反泼,然而效果不大………… 当然他们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他们会在袭城月时分散到各地去守城,终端里皎皎稚嫩的声音呼喊着加油…… 有时他们也会和一些格外奇特的异种玩耍,比如一只格外庞大的翼鵤,或者海里巨大的蓝鱼,皎皎会坐在它们的背上玩,只不过要提防着它们把皎皎抢走。 他们会去各个城市的街道上吃美食,庆祝节日,偶尔也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然后在被认出来后将皎皎抗在双肩上从围拢过来的人群中奔逃而出…… 在这一路中皎皎总是背着他那个大大的奶瓶,问他为什么要背着,他就背着奶瓶小小地转了一圈,仰头弯起眼眸道喜欢。 除了去那些格外刺激的地方,他们也会去各种游乐园玩,比如旋转木马,过山车,惊悚乐园…… 偶尔闯进了军校联赛的场地,还会趁没有被发现的时候,抱着皎皎互相埋怨着悄悄地踮起脚往外跑,跑的时候还会顺手救两个军校生,其中一个军校生好像还叫赛尔维斯。 他们会在沙漠上喝烈酒,会在草原上狂歌,当然这其中永远夹杂着一道稚嫩软乎的小嗓音…… 那是格外耀眼的青春,那是幼时不曾感受过的童真,那是烈日骄阳下的生命………… 如此肆意,如此自由,如此开怀…… 他们依旧会在这段旅程中随时抽身离开,去担起他们的责任…… 他们的肩膀上依旧有沉重的重担,但自此却不再暮气蔼蔼………… 他们是一群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担起重担的人,没有童年,没有玩乐,只有变强,变强,再变强,直到有一天死在与异种战场上的人…… 但现在他们补齐了自己幼时没有的童年,青春没有的肆意,面对死亡时却反而多了一份牵挂和留念…… 因为啊……他们的皎皎小朋友啊……还没长大…… 对了,在一次袭城月时,方星桥恢复了神智,原因是他在面对异种时,挡在了皎皎面前,将皎皎护得好好的。 他在异种面前保护住了他的小叔……心里的症结消失,人自然也恢复了正常。 恢复正常的他被姬臧塞回军校上学去了,虽然他对此强烈反抗,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好像只是那么一个转眼,克洛元帅就到了退休的年纪。 在最后一程旅站的时候只剩下了殷峥和皎皎,其余人都在中心城等待着他们回去,在回去之前,殷峥带着皎皎来到了撒拉边城。 这一天撒拉边城下起了雨,混乱区的主街上一个虽显年迈,身形却依旧高大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在他面前走着的小孩屁股一扭一扭的很是可爱。 走着走着皎皎突然站定脚步,仰头往后去看爸爸。 撑着伞的殷峥见他越来越往后仰,突的想起很多年前在混乱区第二次见到皎皎时的场景,他不由像那时候一样,弯下腰伸出食指抵住皎皎的后脑勺。 被抵住后脑勺的皎皎左右动了动脑袋,发觉还是有个东西抵住后脑勺的他使劲往后仰头去看。 对上殷峥的视线,皎皎弯了弯眼眸,开心地喊道:“爸爸。” 稚嫩的声音飘入耳里,对上他仿若糅杂了星光的眼眸,殷峥不再像那时初见听他叫爸爸时那样,心慌手抖得让小孩啪叽一下摔在地上了。 他低头看着皎皎,嘴角微微往上翘,嗓音低哑地应了声:“嗯。” 皎皎弯着眼眸站起身,小手从肚肚前的兜兜里掏了掏,这次他掏出来的不再是带着牙印的馒头,而是一颗五彩缤纷的糖果。 剥开糖纸的皎皎递着手里的糖果:“爸爸,啊。” 殷峥低头叼过他手里的糖。 漆黑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宽大的主街上,骨子里带着野性悍猛的男人打着黑伞走在街上,为了将就小孩的步伐,他走一步就要停个十多秒,然而他并没有任何不耐,那只仅剩的漆黑右眼里,带着浑厚的温柔。 因为明天会很忙,可能没时间更,所以昨天今天都双更作为补偿~~ 第49章 新历835年5月六号,中心城的墓园外,身形高大却已年迈的殷峥弯着腰牵着皎皎一步一步上着阶梯。 早晨刚下过雨,阶梯上还有着水渍,穿着新买的小黄鸭鞋的皎皎小心翼翼地迈着脚,像是怕水沾湿了爸爸给他新买的小鞋一样。 殷峥低头看着皎皎,他依旧像他们初见时那样,小小的一个,白嫩的小脸上有着一双圆而大的眼睛。 嘿咻嘿咻一连上了十个阶梯的皎皎停下来喘了喘气,然后仰头向爸爸伸出小手,小嗓音软绵地道:“爸爸抱。” “嗯。”殷峥应着弯腰抱起皎皎朝远处走去。 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先将捡到的很漂亮的小石头放在肚肚前的衣兜里,然后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爸爸的下巴,弯着眼眸拍着满满当当的小衣兜道:“回去洗干净,给爸爸。” 殷峥低头看着他衣兜里那些漂亮的石头,奇特的树叶和五彩的糖纸,低低应了声:“好。” “爸爸。” “嗯?” “我们要快点回家哦,罗安叔叔说他今天带芒果味的小蛋糕来。” “好。” “皎皎喜欢吃蛋糕,爸爸喜欢吃吗?” “喜欢。” “那皎皎将自己的那份分给爸爸。” “好。” 高大年迈的身影抱着怀里的小孩,在早晨的日光中逐渐远去。 早早在殷峥家里等着的罗安得利看见两人后,笑着上前将皎皎从殷峥怀里抱过来:“小皎皎想罗安叔叔没?” “想啦!”待在他怀里的皎皎脆生生地道。 同样已经年迈的罗安得利笑得眼角的褶子都皱在一起,碧绿色眼眸里的笑意都要溢出。 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来的克洛弗德从他怀里抱过皎皎,还没说话皎皎就仰起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软乎乎地道:“皎皎也想大爹啦,还想大伯,想墨尔叔叔,柯洛叔叔,顾域叔叔,姜茶叔叔,卡斯帕叔叔…………” 小家伙掰着小指头一个一个数着的机灵模样,看得随后出来的墨尔诃斯等人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以皎皎现在的模样和他们这一群老家伙在一起,以不知情的外人角度来看,不应该喊什么叔叔和大伯的,更应该喊爷爷。 这么些年来他们都在逐渐老去,唯有皎皎,他的时间像被按了暂停键,永远地停留在了三岁,不止是身体停留在了三岁,好像连灵魂也永远地停留在了三岁。 皎皎的智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长,他的智力顺着身体一同停留在了三岁,所以这么多年来,随着认识到的东西和人物渐多,皎皎逐渐地开始出现了遗忘的特性。 明明他们就在眼前,明明他们上一秒还在和皎皎说话,可就在下一秒,就这么一个低头或者一个抬眼的时间,这个小小的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家伙,就没良心地将他们遗忘了个干净。 只仰着头用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懵懂而茫然地看着他们,疑惑地问上一句:“叔叔为什么皎皎看着你好眼熟啊?” 起初他们焦急地以为皎皎又得了什么病,后来才知道他是真的记不住了。 皎皎小小的脑容量有限,就像是一个不大的水杯一样,不断地往里面装水,达到一定程度后,装不下的水杯就开始往外溢。 三岁的皎皎能记住的东西有限,他认识的东西和学到的知识越多,就开始渐渐遗忘以前曾学到的知识和认识的人。 这么多年来,皎皎遗忘过很多人,遗忘过希利安布尔,遗忘过姬臧,遗忘过方星桥,遗忘过罗安得利,墨尔诃斯,柯洛和克洛弗德他们,却从来没有遗忘过他的爸爸,殷峥。 起初他们以为那是因为殷峥长期呆在皎皎身旁的原因,后来亲自试验过后,才发现并不是那样的。 无论他们是否每天都在皎皎身旁,还是会在某一时刻被突兀地遗忘。 那不是皎皎的本意,那只是无法抵抗的,来自于灵魂上和大脑上的限制。 只是皎皎从来没遗忘过殷峥……这一点让罗安得利他们很是羡慕,这份羡慕无关于皎皎,只关于那份无法被遗忘的爱意…… 那是一个小孩偷偷地在衣兜里藏起自己所有的宝藏,然后在某一天小心翼翼地洗干净,双手捧着自己藏了好久的,洗得干干净净的宝藏,毫无保留地全部交给爸爸的,最为纯粹,连时间都无法剥夺的爱意………… 谁不羡慕这份爱意……谁不想被这么爱着…… 不过还好……他们同样被小孩毫无保留地爱着,尽管会被遗忘,但依旧会被想起…… ‘叔叔,为什么皎皎看着你好眼熟啊?’ 走过来的人蹲在皎皎面前,嗓音低冽:‘不叫叔叔。’ ‘?’皎皎歪头,语气里带上疑惑:‘那叫什么?’ ‘叫大爹。’ “大爹。”皎皎仰着头脆生生地喊道。 “嗯。”克洛弗德低头对上他漆黑明亮的眼眸,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抱着他朝屋里走去,屋里的桌子上放着皎皎惦念了一早上的芒果味小蛋糕。 时光匆匆,犹如流沙。 两年后的一个午后,阳光从窗户处透露进来,小小的皎皎抱着故事书给躺在床上的爸爸讲故事。 一连讲了好几个故事,发现爸爸依旧没有睡着后,皎皎歪了歪头,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有着疑惑:“爸爸,皎皎讲的故事不好听吗?” “没。”躺在床上的殷峥反应有点迟缓,苍老的右眼一刻不错地望着趴在床头的皎皎:“皎皎…讲的故事…很好听…” 只是他自己迟迟不肯闭眼罢了…… 知道自己这一睡就再也醒不来的殷峥,心里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他想拜托时间再等一等…… 他的皎皎还没长大……他舍不得……也放不下心就此闭眼…… 被夸了的皎皎开心地弯起眼眸:“那爸爸快睡,睡醒了我们去给小狗狗搭小房子。” “好…给小狗……搭房子。”殷峥的语气越来越轻和缓慢,却固执地盯着皎皎仍不肯闭眼。 发现爸爸不闭眼的皎皎眼睛一亮,像是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般,抬起小手轻轻覆盖在爸爸的眼睛上,有点小得意地道:“爸爸不乖,不好好睡午觉被皎皎抓住了,快快闭眼睡觉,要乖乖的哦。” 抬手盖住爸爸眼睛不方便看故事书的皎皎,凭着零星地记忆继续讲起了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天空是一片大海,巨大的蓝鱼游梭在其中…………还有一棵好大好大的树,所有的小朋友都是树上的叶子…………” 一边讲着,皎皎还一边用小手轻轻地给爸爸拍着胸口,漆黑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零星的光,光里藏满了对爸爸的爱。 眼前一片黑的殷峥听着耳边稚嫩软乎的小嗓音,意识不可控地开始模糊,意识彻底沉沦前,眼前闪过了一片很大很蓝的海。 趴在床头的皎皎讲着讲着就困了,翻身滚进爸爸怀里一同睡去。 午后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像是多年前的某个午后。 另一个世界,一栋整齐排列了许许多多意识抽离舱的楼里,一群科研人员正在中心处理室里,围着虚拟屏幕上的数据激烈讨论。 “快看,殷元帅的求生欲达到巅值了!” “没想到这个法子真有用啊!” “可是其他人的求生值为什么没有丝毫变化,有的人还降低了?” “不知道,可能出了点什么意外吧!” “殷元帅的意识回归了,我们去看看他。” “走走走,我迫不及待地要看看求生欲满值的元帅是个什么模样,最好还能在他身上收集收集一些有用的数据。” 等一群人走到时,一个披了件黑衣的人已经坐在意识抽离舱旁许久了。 听到声音的殷峥抬起头来,黑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汹涌的不明情绪。 看到他这个样子的科研人们很满意,这样情绪汹涌的样子在如今的人类里很少见,尤其是出现在这个情感曾经被完全抽离掉的元帅身上更是罕见。 在如今的人类里拥有情绪的人很少,且大多是一些科研人员或者一些特殊职业的人,这是当初基于某种考虑特意保留下的一些情绪,但比起曾经人类充沛的情绪而言,留下的这些情绪显得不值一提。 被他们打量着的殷峥起身走过来,充满压迫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些科研人员,嗓音低哑且不容置喙:“我要回去。” “可元帅……” “我要回去!”殷峥打断他们的话,目光骇人:“什么代价也好,我要回去!” “回不去的元帅,任何人的意识都无法短时间内经历两次抽离,您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殷峥上前扼住他的脖子,目光充斥着噬人的血色:“我说了,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要回去!” 被他扼住脖子都科研人员并不害怕,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元帅,您知道的,如今的人类没有任何人害怕死亡,相反他们都很乐于死亡的到来,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而且就算再度将您的意识抽离,也无法再投入到同一个世界。您知道的,当初为了取得这些世界意识的统一,取得打开一次这些世界通道的机会,我们花费了数百年的时间。” “但是,我很好奇是什么驱使您成为现在这模样,给我百年时间,我重新为您制作一艘能回到同一个世界的穿梭器,并且争取到那个世界意识的再一次同意。” 科研人员最不能失去的就是好奇心和探索心,所以在最初的时候,一些人类保留了最初的好奇心和探索心。 “百年太长。”殷峥黑沉的目光看着他们,嗓音低哑:“一年!” 只要一想到皎皎发现爸爸不在后的样子,殷峥的心就紧缩得厉害,密密麻麻疼痛从胸腔的位置辐射开来,几度夺去他的呼吸。 “一年的时间太短!” “我会想办法让卡迩星系上所有的科研人员来配合你们,所有的经费我来出,只要你们把时间给我缩短到一年。” “一年确实办不到,不过若是亚沦那家伙愿意加入进来的话,我可以保证将时间缩短到五年!” “三年!”殷峥丢下这句话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亚沦那家伙我来处理。” 一个月后,抱着奶瓶的皎皎坐在一座看起来很新的坟前。 “大爹。”皎皎仰头看着一旁的克洛弗德,眼眶泛红,有点委屈地扁嘴道:“皎皎已经好久好久没看见爸爸了。” 依旧不明白死亡意义的皎皎,对于爸爸离开一个月这事感到很委屈。 克洛弗德蹲下身将他抱进怀里,苍老的大手安抚地拍抚着他的小脊背,早已年迈的嗓音低哑地道:“不哭,不哭。” 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就只能这样一声又一声地说着。 已经年老的克洛弗德也曾想过,他们这些人中谁会先走,一开始他觉得是自己和墨尔诃斯他们,毕竟他们比起罗安得利和殷峥来说大了十多岁。 可是却没想到先走的是殷峥! 罗安得利说,是年幼时的经历让殷峥的身体亏耗过大,那时候的他病得再重,伤得再重都不去医院治,就这么靠着自己熬过去。 在有皎皎之前,他对吃的喝的这些的要求是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并不在乎是否有营养。 也许就是这些经历,让他走在了他们所有人的前面。 午后的阳光十分和煦,抱着皎皎的克洛弗德靠在墓碑前突然感觉困极了,他看着已经睡着了蜷缩在他怀里小小一团的皎皎,抿着唇笑了笑,闭上眼也打算睡一会。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天空布满晚霞时,那个打算睡一会的人却并没有醒来,而他的怀里空空如也。 再次醒来的皎皎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旁还有一个看上去八岁大的小男孩。 皎皎歪着头看着他好一会儿都没认出来,只能疑惑地问:“你是谁呀?” 宿苍戳了下皎皎白嫩的额头,皎皎的眼神呆滞了一瞬,回过神来后脆生生地喊了声:“宿苍哥哥。” 被叫做哥哥的宿苍呆了一会,反应过来后也没打算跟这个人类的小孩计较。 宿苍是个刚诞生不久的世界意识,这个小孩是祂去其它世界学习怎样创造自身的世界时遇见的。 一个被喝醉的亲妈从睡梦中拖起来,丢在雪地里活活冻死的小孩。 不会走路,反应迟缓,连话都不怎么会说,却因为亲妈的一句:“你就在这等你那死鬼爸爸吧!” 就充满期待地蹲在雪地里,因为害怕自己动了爸爸就不来,小孩还十分乖巧一动不动地等着。 然而小孩不知道,他的爸爸早在他还没出生时就飞机失事死了。 所以他注定等不到爸爸,反而还因为太过懵懂乖巧,而活生生冻死在破旧的巷子里的那棵老树下。 或许是小孩太过瘦弱乖巧,也或许是小孩那浑身的伤疤,路过的尚还年幼的世界意识宿苍,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上前戳了戳小孩不再柔软的脸颊,就悄悄地将小孩的灵魂藏进了袖子里带走。 皎皎的身体是宿苍用自己世界的混沌土,掺杂着其它奇奇怪怪的,比如糅碎的星光,比如第一朵云,第一捧清水,第一缕光等等数不清的七七八八的东西混合后,照着皎皎本来的身体来捏的。 祂没将皎皎身上原本的疤痕捏上去,所以皎皎看起来白白嫩嫩的。 只是不怎么熟悉人类的宿苍却不知道,人类是要长大的。 看过皎皎记忆的宿苍现在知道了,此时正捏着皎皎的小手打量着,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这小孩拥有成长的能力。 “宿苍哥哥,带皎皎找爸爸!”皎皎反手抱住宿苍的手臂,仰头红着眼睛看着他,十分委屈地道:“皎皎已经好久好久没看见爸爸了!” 被抱住手臂的宿苍有点蒙,找了一下他说的爸爸在哪个世界后就有点为难,小孩这个世界所认的爸爸现在所在的世界的等级有点高,祂一个刚诞生百万年的小世界没办法将小孩送过去。 “宿苍哥哥。”皎皎仰头看着他,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没忍住小声呜咽:“皎皎呜…皎皎想爸爸了……好想…好想呜呜……” 在原本的世界里经常拿石子扔皎皎的小胖,有一个很疼爱很疼爱他的爸爸。 饿得趴在门口拔草吃的皎皎偷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在懵懂的潜意识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和执念。 所以在有了一个也很疼爱很疼爱自己的爸爸后,皎皎用尽了所有一切能表达爱的方法去爱他的爸爸。 无论是将仅有的馒头给爸爸,还是将藏起来的宝藏给爸爸,那都是他仅有的能表达爱的方法。 小孩,哭起来,好麻烦! 实在没办法的宿苍皱着眉轻点皎皎的额头,将他的记忆抽出来暂时放在闪着星光的瓶子里。 放好后的祂转头对着眼神恢复懵懂状态的皎皎道:“等一下送你去其他世界,你再重新找个爸爸养你。” 说完就埋头研究起小孩不会长大的这一问题来了。 坐在地上只听懂了爸爸两字的皎皎,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挥了挥白嫩的小手:“爸爸啊啊~” 创造世界很忙的宿苍就没打算要养小孩,祂和其他的世界意识商量好后,就将小孩送到祂们世界去,让小孩自己给自己找爸爸养。 反正不论是人还是动植物,他们都不会伤害小孩,反而还会因小孩是世界最初的能量捏成,而对小孩抱有天然的满值好感。 预收文《病弱雄虫他徒手碎钢甲》又名《今天也有在好好扮演雄虫呢》 什么是雄虫? 渡个劫,眼一闭一睁就变成妖族…哦不,变成雄虫的剑修厉青,此时正拿着小本本端坐在桌前查埋头查什么是雄虫? 所谓雄虫,柔弱、自傲、身边还都有雌虫,暂且查到这里的新任雄虫厄涅斯·厉青,随身揣着小本本,一板一眼地按照上面记录的做,力求扮演好雄虫等这个身体的主人回来。 首先得柔弱,尤其这个身体的主人出生时就带了病在骨子里,比起其他雄虫来说还要病弱上许多。 其次就是得傲,一向低调的厉青觉得这点比装病弱还要难办,但还是抑制住心里的不适,硬装出一副傲得要上天的模样。 最后就是得找个雌虫随时跟随在身旁照顾自己。 不过找谁呢? 听说雄虫挑选雌虫时是有标准的,不怎么弄得清楚这些标准的厉青茫然了一阵,突然灵光乍现,把目光放在了那些被雄虫榨干价值丢出来的雌侍身上。 这些雌虫曾经被其他雄虫选择过,那么说明他们一定是符合雄虫挑选雌虫的标准的。 怕漏出破绽被其他虫族察觉出不对的厉青,就这样埋头在这些被抛弃的雌虫中扒拉起来。 ——双洁 第50章 宿苍在研究了一番后,开始动手给皎皎现在的身体做改造,在这之中祂还加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当做材料。 时间在祂的一番忙碌中飞快划过,当祂停下来时这片空间中的星辰已几经转换。 “好了。”完成最后一步的宿苍拍了拍手,顺手戳了戳皎皎的脸,脸上带着点满意:“这次保证你能长大。” “啊啊~”坐在地上眼里满是懵懂的皎皎挥了挥小手:“爸爸啊啊~” “知道了,这就给你找个世界。”从皎皎脸上收回手的宿苍手一挥,焕发着耀眼光芒的三千世界就层层叠叠地出现在眼前的天幕中,那些奇幻的充满绚丽和神秘的色彩在出现的瞬间,就将漫天的星辰尽数给掩埋下去。 坐在地上的皎皎抬头看着这一切,微微张开小嘴“啊啊~”地拍着小手手。 好看啊~ 宿苍扭头瞥了一眼小孩,就转头继续尝试沟通这些世界的意识,在沟通的过程中,有一个世界意识主动勾搭了上来。 世界意识大多相识,在祂们漫长的生命中,自身世界多多少少会出问题。 每当祂们的世界出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时,祂们就会去问问其他的世界意识。 渐渐地随着漫长岁月的流逝,大多数世界意识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不是很熟,但多多少少还是说过两句话的。 这个世界意识就曾和皎皎上一个去过的那个世界的意识相熟,多多少少知道点皎皎的事,在思考了不是很长的‘一点时间后’,祂来寻求帮助了。 这个世界意识所诞生的世界很大,是寻常世界的两倍还多,所以在诞生时就出现了双意识。 两道意识中,叫做赫斯德泽的世界意识承托住了世界,另一道叫做赫斯涅门的意识则化身成了神灵,行走在世界之中,担着维稳世间的责任。 可是就在前一段时间,身为世界意识的赫斯德泽就曾感受到一股极度的悲伤和愤怒,这强烈的情绪来自身为神灵的赫斯涅门。 在意识到赫斯涅门或许受到伤害的那刻,赫斯德泽出其地愤怒,甚至一度要将世界里的生灵给毁了,重新创造。 不过愤怒的赫斯德泽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赫斯涅门的安抚。 被安抚下来的赫斯德泽在联系不上身为神灵的赫斯涅门后,迟缓地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愤怒时的发泄惹怒了赫斯涅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祂求助了相熟的世界意识后,找到了宿苍这里。 那个世界意识说,幼崽是很治愈的存在,也许有了幼崽,赫斯涅门就会开心起来不再计较祂的过错。 祂的世界里也有很多幼崽,但是那都不行,他们与神灵本质不同,神灵对他们很难生出爱护心,而且他们都没这个幼崽来得可爱和亲切。 皎皎的身体是宿苍用祂世界里最初的能量捏造出来的,某一种程度来说,他的本质是和这些世界意识相同的,这也是这些世界意识愿意让皎皎去到祂们自己世界的原因。 因为那是一点点对于幼崽的怜悯之心,毕竟还没到百年的幼崽对于这些世界意识来说,那可真是太过幼小了呢~ 接受到祂求助的宿苍欣然同意,祂本来就要为小孩找世界,现在有世界送上门来了,还省了祂的麻烦。 答应下来后宿苍就挥了挥手,坐在地上的皎皎就被一层透明的气体包裹起来,飞速向着那个世界而去。 “啊啊~”突然漂浮起来的皎皎拍了拍透明的气体,小手指了指还在地上的奶瓶:“啊啊~” 皎皎的~ 这奶瓶是宿苍给皎皎捏出来的,因为祂发现人类的小孩都有这么个东西,也就顺手捏了。 要说有什么作用的话宿苍也不清楚,毕竟是随手捏的,而且当时用的是些什么材料祂早就给忘了,毕竟要创造世界的祂很忙。 不过这奶瓶倒是可以用来当个小锚点,方便祂随时找到小孩。 听到皎皎声音的宿苍在小孩还没来得及进那个世界之前,将奶瓶给他送了过去。 抱着奶瓶的皎皎弯了弯眉眼,用脸蹭了蹭后,有点费力地将奶瓶背到背后,然后挥着小手向宿苍道别:“啊啊~” 被道别的宿苍转头去创造自己的世界了。 很多年前喀纳大陆突然出现前所未有的天灾,从那一天起整个大陆陷入了永夜,地面所有海水倒灌,树木全部枯萎,天空裂开了数道裂缝,狂风将所有一切卷袭,地面碎成了无数瓣…… 那一场似乎是要将所有生灵毁灭的天灾持续了整整八年,直到五位伟大的神明降临了喀纳大陆,疯狂的天灾才因为神明的力量而停止下来。 不过虽然天灾因为神明的力量停止了下来,但这场天灾还是给这片大陆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一种仿若灾厄的病卷袭了整个大陆,只要感染到这种名为灾厄的病,生命就会快速流逝,最后会像草木一样枯萎而死。 这种被命名为灾厄的存在一度让整个喀纳大陆的生灵陷入恐慌,但好在被神明所庇护的城池并不会感染上这种名为灾厄的病。 得知这一情况后所有的生灵开始向拥有神明的种族俯首寻求庇护。 降临喀纳大陆的五位神明,分别降临在最为虔诚的五个种族之中。 这五大种族分别是,鲛人族,人族,龙族,精灵族,天族。 传说中这五大种族是神明的宠儿,神明庇护着他们所在的城池,驱逐所有的灾厄,赐予他们无上的力量。 唯有兽族是被神明所抛弃的种族,他们被神明驱逐出庇护之地,被灾厄所笼罩,靠近他们的种族会一同被神明所厌弃…… 自此兽族开始被喀纳大陆上的所有种族厌恶排斥,所有种族都针对兽族展开了滥杀驱逐。 曾经雄霸一方的兽族,在整个大陆种族联合的攻击下,最后只能蜷缩在生存环境十分险峻的荒城。 那里赤地千里看不到一丝绿色,漫天都是风沙,烈日直射在大地上,伴随着的还有曾经被叫做灾厄,如今被称为神厌的病。 兽族被驱逐,五大种族相互敌视制衡,各小种族依附在五大种族下,这就是如今喀纳大陆各势力的分布。 神历3568年5月3日这天,世界意识悄悄的做贼一般地将皎皎塞进了这个世界,在将皎皎降落的地点放在祂当初最后一次感觉到的赫斯涅门所在的地方后,就一刻不停地离开,像是深怕被谁逮着一样。 皎皎降落的地方是一个十分漆黑且没有任何光亮的地方。 小小的他坐在地上什么也看不见,还以为是自己没睁开眼睛的缘故,反复睁开眼睛后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后皎皎疑惑地“啊啊~”了好几声。 “嗯?”似是发现了这个小家伙的存在,黑暗里传来一声空灵温和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皎皎歪了歪头,挥舞着小手“啊啊”了几声。 “哪来的小家伙?”那道温和的声音很是疑惑,随即似乎是被挥舞着小手的小家伙诱惑到了,不由缩小身型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家伙看起很软的小脸。 被戳了脸的皎皎疑惑地眨了眨眼,小手顺着脸上的手指摸到一只大手后,就立马用双手牢牢地抱住这只大手。 被抱住手的赫斯涅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弯了弯眼眸,他拎着小家伙的后领将小家伙抱入怀里,在发现小家伙看不见后,他划开自己的手臂,金色的血液流出,泛着淡淡的光芒,照亮了这片被永夜笼罩着的地方。 终于能看见的皎皎眨了眨眼后,仰头看向这个抱着自己的‘人’ 饶是皎皎人小不懂美丑之分,还是在看见眼前这‘人’后愣了一愣,小嘴微张,小手抓着眼前这人金色的长发:“啊啊~” 被他这小模样逗乐的赫斯涅门轻笑了声,温和的声音犹如清泉叮咚,随即有点担忧地道:“你怎么来这了?” 在小家伙出现的那刻赫斯涅门就知道这小家伙本质上和他是相同的,所以才这么轻易地就接纳了他。 明明听不懂却明白了这话意思的皎皎歪了歪头:“啊爸爸啊~” 找爸爸呀? 明白了他意思的赫斯涅门再度戳了戳他白嫩的脸,随即眉头微皱,鎏金的眼眸里浮起丝丝愁绪:“你找爸爸怎么找到这来了?这里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听明白了但理解不了的皎皎歪头看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眸里全是懵懂和茫然。 赫斯涅门见此微微弯了弯眼眸,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语气温和地道:“等我蓄积点神力,再想办法送你出去找爸爸。” 只听懂找爸爸的皎皎弯起眼眸冲他笑:“啊爸爸~” 赫斯涅门轻轻地笑了笑,那张美到极致的容貌恍得还不辨美丑的皎皎一愣,回过神来后也弯着眼眸跟着乐呵起来。 赫斯涅门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神灵,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神灵。 一个对这片大陆,这个世间的万物有着天然的怜爱和信任的神灵。 他恩泽着这片大陆的生灵,对所有万物一视同仁,但也就是这一视同仁的恩泽,逐渐让生存在这片大陆上的某些种族渐生不满。 他们不满神灵一视同仁的仁慈,不满自己如此虔诚地信仰着神灵,神灵却不肯赐予他们凌驾其他种族之上的力量。 于是欲望延伸出贪婪…不满转变成怨恨… 他们骗取了神灵的信任,窥探到了世界法则,蒙蔽哄骗着信任他们的神灵主动切断与世界法则的联系,然后将神灵囚禁在了永夜。 喀纳大陆当年的天灾就是因为这些种族伤害到神灵时,天地发出的愤怒与惩罚。 直到这些种族窃取了神灵的力量,用神灵的力量再度蒙骗了世界意识,然后造出了属于自己种族的神明…… 番外篇~ 中心城,原本逐渐油尽灯枯的罗安得利几人在发现皎皎不见后,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他们参加完克洛弗德的葬礼后,就收敛住心里的悲伤,开始着手调查皎皎不见了的原因的同时,安排人以墓园为中心开始地毯式搜寻。 就这样,这一群年龄加起来平均88岁的老人,挽着袖子就这么一头扎进了寻找皎皎的旅途中去了。 那精神奕奕的样子甚至一度让他们的后辈以为这是回光返照,只是他们这回光返照,回的时间好像有点长,久久不见有萎靡的迹象…… 番外篇~ 在多年的旅途相处中,墨尔诃斯等人在越发熟悉克洛弗德后,心里就越为年少时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愧疚。 有一天,他们找到机会向克洛弗德进行了深刻且真诚的道歉,站在他们对面的克洛弗德抬眸看向他们,鸢紫色的眼眸里情绪不明。 良久后,他才开口,嗓音低冽:“我接受你们的道歉!” 墨尔诃斯他们一愣,为这轻易就得到的原谅而有点不知所措。 将他们这傻样尽收眼底的克洛弗德转身离开,他确实已经不再介意年少时的那些事了。 除了他在皎皎这里得到了治愈外,更重要的是,那些年少时的介意他都曾报复回去了。 比如将墨尔诃斯等人坑去边城连续驻守了五年,比如在他们刚进军队时有意将他们安排进脾气暴躁的军官手下,比如经常性地翻倍他们的训练量………… 就是因为这些墨尔诃斯等人不曾察觉到的隐秘报复,让克洛弗德将年少时的那点委屈发泄出去。 才会在以后的这么多年里,不去在意他们年少时做下的那些蠢事,依旧将他们当做朋友。 50-60 第51章 空旷黑暗的地方,蜷缩在神灵手上的皎皎被饥饿唤醒,醒来的皎皎茫然了好一会,才揉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 一直紧盯着小家伙的神灵发现皎皎醒后,指尖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金色的血液流出,淡淡的光亮在这片代表着永夜的地方亮起。 重新看见光亮的皎皎眨了眨眼,扭头开始寻找昨天的那人。 看见他似乎是在找什么的赫斯涅门开口问道:“在找什么?” 温和的声音从遥远的高空传来,听到声音的皎皎费力地仰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抬头对上高空中那张大脸的皎皎有点茫然,好一会后才认出那是赫斯涅门。 皎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小脚,疑惑地歪了歪头:“皎皎啊~” 听懂他话的赫斯涅门弯了弯眼眸:“皎皎没变小,是我变大了。” 这个代表着永夜的地方和他身上缠着的这无数条特殊的黑色锁链,无时无刻不在汲取着他的神力,这让他没办法长期缩小身型。 在明白过来自己是坐在眼前人的手上后,皎皎就用自己的小手放在屁股上比了比,发现坐不上去后,就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小手不知道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不再纠结的皎皎,新奇又小心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赫斯涅门的手。 看着他这一系列小动作的赫斯涅门轻笑了声,想戳一下小家伙白嫩软乎的脸,却又因为自己的体型太大了而犯愁。 “咕噜咕噜~”清晰的响声在这片空旷的地方响起,饿了的皎皎低头看了看小肚子,然后伸手拉开肚肚前的衣兜,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后还愣了愣,愣过后又有点茫然。 茫然的皎皎有点不明白自己肚子饿啦,为什么要拉开小兜兜? 想了一会想不明白的皎皎就不想了,他撑着手从赫斯涅门的手上爬起来,刚凭着本能走了一步,下一步就不知道该迈那只脚了。 疑惑的皎皎低头去看脚,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个屁股墩。 没摔疼的皎皎盯着脚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被肚子里咕噜咕噜的饥饿声唤回神,才沿着前方爬了起来。 爬了好大一圈都没找到吃的皎皎,又累又饿地捂着肚子坐在原地。 看着他一系列动作的赫斯涅门有点疑惑:“你在干什么?” 听到他声音的皎皎费力地仰头看他,小嗓音软软的:“啊呀~” “饿了?”赫斯涅门低头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饿了是什么意思。 明白过来的他有点犯愁,身为神灵的他只要所处的世界仍存在生机,他就有着源源不断的神力,更不会有饥饿这种感觉。 不过在这片大陆存在了很久很久的他,还是知道饿是什么意思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在本质上和他有点像的小家伙还会饿! 赫斯涅门有点犯愁,在这个代表着永夜的空间里没有任何生机,自然也没法催生出能够饱腹的植物。 实在饿了的皎皎放下背在身后的空奶瓶,抱着咂吧了两下,好像这样肚子就能不饿了一样。 看着他这自欺欺人的小模样,赫斯涅门莫名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压下想摸小家伙毛茸茸脑袋的念头,用尽了从昨天到现在所蓄积到的为数不多的神力,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快速从里面顺了碗粥出来。 随着出现在手上的粥,赫斯涅门整条手臂上绽开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口。 金色的血液从这些伤口里流出,被黑色的锁链牵引着落向悬浮在最上方漆黑的鼎中。 那些在锁链上流动的金色血液将这一方地方照得越发明亮,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皎皎将视线从奶瓶上移开,抬头看向空中那些被金色的血液照亮后,显得震撼壮丽的场景。 漆黑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永夜中,巨大而温和的神明被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锁链缠绕着,那些锁链像是会活动的生物,蠕动着将金色的血液源源不断地运往那黑色的巨鼎中。 尚还年幼的皎皎并不懂这一幕带给他的震撼是什么,在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地抬起小手指着最上方隐隐能看见身形的巨鼎,皱着小眉头道:“啊啊!” 坏东西! 听懂皎皎意思的赫斯涅门眉眼微弯,他将手里那碗显得很小的粥放到皎皎身前,嗓音温和:“快吃。” 赫斯涅门并不在乎手臂上逐渐蔓延开的伤口,这样的场景他早就熟悉了。 这方空间和这些东西的存在就是为了夺取他的神力,血液,骨肉。 每当他使用的神力高过一定程度时,他身上的皮肉就会随着神力使用的多少而绽开,这是那些种族为了方便夺取他的血液而想出的办法,而他们也会趁着他皮肉难得破开的情况下,来取他的神骨。 来取神骨的‘人’比赫斯涅门预料的快,当感觉到一股腐朽腥气的气息传来时,赫斯涅门就向皎皎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后,就将皎皎和那碗还没来得及动的粥一同藏了起来。 来的是几个全身笼罩在黑色里的‘人’,他们抓着锁链一路攀爬到神灵的脊背处,将那些纤细扭曲泛着不详气息的奇怪刀柄顺着蔓延到背部的伤口伸了进去。 随着一节金色的神骨被剥离,高大温和的神灵向后仰起了脖颈,发出了代表着痛苦的嘶吼。 这片代表着永夜的地方顿时翻起了无形的波浪,取骨的几‘人’瞬间被湮灭,无形的黑浪继续向远处扩去,激烈地撞击在边界。 有形的边界被撞出扭曲的形状又以极快的速度修复,偶尔泄漏出去几丝黑浪,就成为了让生灵闻风丧胆的神厌。 黑暗中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锁链,在神骨出现的那刻就纷纷蠕动起来,疯狂地缠住那金色的神骨,往最上方的黑鼎送去。 自被囚禁到现在,数万年来这是第二块被取出的神骨,神灵的神骨并没有那么好取,就这一块也是磨了将就万年,离成功取出原本也只差毫厘而已。 神骨被取出后赫斯涅门像是缓了好久,也像是只缓了一会,他打开藏在怀里合着的双手,小小的幼崽蹲在他手心里,像是感受到了害怕一般,用小短手抱着脑袋。 重新看见光亮的皎皎仰头望着他,明显听到先前那声痛吼的皎皎歪了歪头,小嗓音软软的:“啊啊?” 痛痛啊? “没事,已经不痛了。”赫斯涅门说着将那对于他来说太过小的碗小心翼翼地推到皎皎面前:“不是饿了吗?快吃!” 饿极了的皎皎被眼前这碗粥吸引了目光,他抬头看看赫斯涅门又看看粥,反复几次后皎皎用小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面前这个比他头还大的碗,软乎乎地道:“皎皎啊?” “嗯,给你的。”赫斯涅门的眉眼略微带着点疲惫,疼痛从伤处密密麻麻地传来,不过比起那些痛来说,他更在意眼前的小家伙。 坐在他手心里的皎皎双手捧着碗的两边,咬着小米牙尝试将碗抬起来。 结果力气太小的皎皎非但没抬起碗来,还将碗里面的粥弄洒了。 意识到自己做错事的皎皎怕怕地抬眼看向赫斯涅门,在发现他并没有生气后,就向他卖乖地弯了弯眼眸。 卖完乖后皎皎将弄脏的小手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就皱着小眉头看着面前端不起来的粥。 就在赫斯涅门疑惑他怎么不喝时,就见刚刚还坐着的皎皎突然趴了下来,小手伸到碗边捧着碗的边缘用力抬起来点,使得粥往这边倾来后就埋头喝起了来。 全程看着他动作的赫斯涅门疑惑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小家伙这是抬不动粥。 正为这一发现感觉到惊奇时,赫斯涅门就听见了小声的咳嗽声,垂眸看去就发现原来是趴着喝了几口粥的皎皎被呛住了,就这一会眼圈都给咳嗽得泛红。 见此,神灵赫斯涅门有点无奈,只好操控着身体缩小,缩小身体所使用的神力微乎其微,倒也不至于导致皮肉绽开,过多的血液引来取骨的‘人’。 身型缩小到一定程度的赫斯涅门,一边动作不是很熟练地将停了咳嗽的皎皎抱在怀里,一边端起粥碗放在他嘴边小口小口地喂着。 小手捧着碗边的皎皎埋头呼哧呼哧地喝得香,看着他这模样的赫斯涅门眉眼稍弯,连心情都变得好了些许。 皎皎人小,更何况这碗粥明显是成人的量,没喝多少皎皎就喝饱了。 喝饱了的皎皎抬起头,将手边的碗往赫斯涅门那边推,小嗓音软软的:“爸爸啊呀!” 听懂他意思的赫斯涅门愣了一下,随即温和道:“我可不是你爸爸,而且我也不用吃东西。” “爸爸啊!”没怎么听懂的皎皎依旧将装着粥的碗往赫斯涅门那边推。 高,壮,给吃的,就是爸爸! 这是小胖他爸爸给当初尚还年幼的皎皎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也是皎皎对于爸爸最初始的印象。 皎皎黑葡萄般的眼睛孺慕地看着赫斯涅门,见他不喝后小奶音还有点着急了起来,不停地“啊啊”说着常人听不懂的幼崽语言。 不是常人的赫斯涅门自然听懂了他的幼崽语言。 赫斯涅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只认错了爸爸的幼崽,只好放下手里的碗,尝试地伸手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发,语气温和带着尝试:“乖。” 被揉头的皎皎蹭了蹭他的手,仰头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看着他:“皎皎啊呀,爸爸啊!” 真的不需要吃食的神灵无奈了,最后在小家伙明亮期待的眼眸中,端起碗喝了一口。 稻谷的香味在嘴里蔓延开,这是神灵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 赫斯涅门垂眸看着手里的碗,金色的睫毛纤长而浓密,眼眸里闪烁着难言的情绪,使得那双金色的眼眸越发繁复瑰丽起来,那种美丽是毫无疑问的,任何生物在看到的那一刻都会被撼动心神。 “爸爸啊。”待在他怀里的皎皎伸着小手摸索到他的脸上,懵懂的眼眸里有着最纯粹的担忧,稚嫩的小嗓音里吐出模糊地字句:“不啊呀。” 莫名被安抚的赫斯涅门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家伙,感受着脸上那小小的软软的手,金色眼眸里的复杂情绪散去,转而浮现一丝笑意。 他拿下脸上的小手握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发现手背上有四个肉窝窝后,还伸手戳了戳。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乖乖地伸着小手给他看,在发现爸爸喜欢戳手背上地窝窝后,还将另一只小手也放上去给他戳。 轮流将他小手上的肉窝窝都戳过后,心里满足的神灵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看向皎皎的眼里满是柔光。 他想他得将小家伙尽快送出去了! 在这个不辨白天和黑夜的永夜里,坐在地面的神灵垂眸看着怀里已经睡去的幼崽,金色的长发披散在地,遮住了他那撼人心魄的侧脸。 幼崽微小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呓语落在耳里,为这个在无声的地方呆了数万年的神灵带来了不一样的触动。 赫斯涅门一动不动的眼眸突然轻轻地眨动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头顶那遥远漆黑的高处,目光落在那巨大的黑鼎上。 接触到幼崽的臂膀和胸前传来淡淡的温度,就是这点不甚明晰的温度,让这个被囚禁了数万年的神灵,下了某种决定和决心。 这个世界依旧会出现殷峥爸爸那个世界的人,只不过不是以爸爸的身份出现。 当光从缝隙照进黑暗时,仅仅是旁观也被救赎~ 还有就是这个世界的爸爸有点惨 第52章 从黑鼎上收回视线的赫斯涅门视线重新落在怀里的小家伙身上,随着他胳膊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这永夜里的唯一光亮黯淡下去。 重新变得漆黑无光的永夜中,赫斯涅门的身形逐渐变大,躺在他怀里的小家伙也被他小心地放在了手掌上。 赫斯涅门静静地盯着掌心中熟睡的小家伙,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有涟漪在翻动。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见到这么充满生机的存在了,在这片永夜中,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死寂和腐朽。 赫斯涅门其实是有办法和赫斯德泽联系上的。 毕竟他与赫斯德泽是双生意识,总有点特殊的联系方式,只是那个联系方法有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在意识相连的瞬间,双方都能仿若亲历一样感同身受地经历一遍对方近数万来的经历。 这是很没有隐私的一种共享方式,若是以前也就算了,身为神灵的他并没有什么隐私不可公示在赫斯德泽这个双生意识的眼前。 但是在经历了被哄骗,背叛和囚禁后,虽温和但极度要面子的神灵赫斯涅门就拒绝了这种共享方式。 而且赫斯德泽的性格较为极端,当初祂们一同创造这个世界时,只要有一点不满,赫斯德泽就会推倒重来。 虽然赫斯涅门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的造物很失败,造物们做出了他无法理解的举动。 对于失败的造物将其销毁是必要的,但得换个较为温和的方式来。 赫斯涅门打算以他所认为温和的方式,将这片大陆上所有生灵的生命力收回,用来蕴养天地,为下一批造物的到来做准备。 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方式才是最适合的销毁失败造物的方式。 不过赫斯德泽才是承托住世界的那道意识,以祂那劝不住的性子,若是得知了他这丢脸的遭遇,发起怒来是会将这个世界的一切彻底销毁,让这个世界重归混沌。 这不仅会导致他和赫斯德泽不得不从零开始,太过巨大的动静还会被其他世界意识察觉,从而得知祂们这难得的双生意识,又一次将自己的世界给创造毁了的丢脸事。 当然,这其中最丢脸的是他,赫斯涅门,身为神灵的他居然被自己的造物所囚禁,还不得不靠另一个双生意识的帮忙才能出去。 这件事若被其他世界意识知道了的话,对于极度要面子的赫斯涅门来说,比被关在永夜里,身解回归虚无还要来得难受。 当然,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赫斯涅门并不愿让赫斯德泽经历他所经历的背叛,感受他所承受过的痛苦。 毕竟被自己的造物所背叛,是一件很悲伤的事,神骨被剥所带来的痛苦也并不是值得分享的感受。 所以慢慢来吧,左右那些造物也撑不了多久,不过就是等待的时间过于长了点,无聊了点罢了。 时间无知无觉地流逝着,似乎只是过了一小会,躺在他掌心里的小家伙就醒了过来。 赫斯涅门缩小身形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淡淡的金色光亮在皎皎睁开眼时亮起。 醒来的皎皎埋头在赫斯涅门怀里蹭了蹭后,带着点迷糊的小嗓音从怀里响起:“爸爸啊~” 被叫做爸爸的赫斯涅门,怕小家伙真将自己当成爸爸以后改不过来这个认知,就没去应这声爸爸,只是还是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 被摸了头的皎皎仰起头朝着他弯着眼眸笑,赫斯涅门见此也没忍住弯了弯眼眸。 笑过后赫斯涅门就又有点忧愁,低头看着他这依赖的小模样,一时有点担心小家伙出去后要怎么生活。 又会饿,又会困,力气小得连碗都端不动,而且好像连路都不会走,简直是他自诞生以来见过的最弱的存在了。 担忧皎皎出去后如何生活的赫斯涅门思索了一会后将皎皎从怀里放下。 “啊啊!”被放在地面的皎皎看着起身远离他的赫斯涅门,愣了一会后就连忙挥舞着小手要抱抱。 见爸爸并没有停下要抱他的意思后,皎皎双手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着急地向前走了两步后就因为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 赫斯涅门见此停下远离的脚步,有点无奈地上前将他抱起。 摔得有点疼的皎皎回到爸爸怀里,小手捂着屁股红着眼眶“啊啊”地告状。 赫斯涅门伸手给他揉了揉小屁股,手上淡淡的光亮一闪,皎皎原本还疼的屁股立马不疼了。 发现自己屁股突然不疼的皎皎,红着眼眶好奇地低头去看自己的小屁股。 眼见着他几乎要弯成个对折,怕他往下翻下去的赫斯涅门伸手撑住他的额头,被撑住额头的皎皎侧头看向他,“啊啊啊”地向爸爸分享自己屁股不疼了的事。 对上他那新奇的眼神,赫斯涅门没忍住轻笑出声。 折腾了这么一番,再度将皎皎放下时赫斯涅门摸了摸皎皎的头,温声嘱咐道“乖。” 在世间和造物相处久了的他最有人情味,众多世界意识都曾这样评价过他,只不过赫斯涅门以往一直不觉得,直到此时温声哄着皎皎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像祂们评价的那样。 被哄着让乖的皎皎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坐在地上,在赫斯涅门退开时,皎皎虽然不舍但还是乖乖地没动。 小小的皎皎是忍住乖乖坐着不动了,反倒是赫斯涅门对上皎皎那双眼巴巴的眼神时有点退不动了。 停下脚步的赫斯涅门心里极轻地叹了口气,这个小家伙………… 也不知道这个小孩的爸爸是哪个世界的意识,路过这方世界时,如此不靠谱地将这样弱小的小孩给弄丢在这危险的地方。 他将小家伙放下是准备给小家伙整个东西,之所以远离,是因为到时候的动静会有点大,赫斯涅门怕缠绕在他身上的这些锁链疯狂起来时伤到皎皎,才有意远离。 变大身形的赫斯涅门抬头看着高空处那隐隐可见的黑鼎,这数万年来他所有有意无意流失的血液和两块神骨都在那里面。 至于那些造物要用他的血液和神骨来打造个什么,经过这么多年来赫斯涅门隐隐也猜了个大概。 毕竟身为此间的神灵,他和此间的一切都密不可分,发生了些什么变化他多少能感知到一些。 那些造物们窃取了他的神力弄了五个所谓的神明后,便想用他的血液和神骨弄出一个神格来。 神灵与神明不同,神灵的命脉与天地相连,这个世界就是祂,祂就是这个世界,只要这个世界尚还有一丝生机,祂则不灭。 造物们在动手之前并不知道这一点,在动手后隐约意识到了这点后,就穷尽了所有办法把他困在了这里,然后窃取了他的神力蒙骗住了赫斯德泽那个一根筋的憨货。 窃取了他神力的那些造物们,弄出来的神明无法沟通天地,连自然诞生神力都做不到,只能抠抠搜搜地靠着之前偷窃的他的神力来维持所谓的神明的体面。 后来又不知道想出了个什么办法,骗其他造物们信仰着神明,靠抽取这些造物的生命力和精神力也整出了点所谓的神力。 无法自行产生神力的神明们,一边苦苦维持着神力,一边穷思极想想了数千年,就想出了制造神格这么个办法。 神灵本身代表了天地本源,那么就用神灵的血液和神骨创造一顶神冠,这样戴上神冠的神明就能得到与天地沟通的能力,拥有成为神的资格。 仰头看着黑鼎的赫斯涅门不得不说他们这办法还真行得通。 想着这些的赫斯涅门看了眼不远处眼巴巴看着他的皎皎,不由弯了弯眼眸,正好拿来给这个小家伙用,这样出去了好歹没有造物能随便欺负得了。 至于那些造物会不会像对付他一样对付小家伙? 那不可能,这世上能困住神灵的东西哪有那么多,能困住他已经穷极了这些造物的所有,不然困住他的这个地方也不会越来越薄弱。 对于这个地方变薄弱了这点,是赫斯涅门昨天使用神力顺那碗粥时发现的,为了不让他们真的打造出神格来他已经许久没使用神力,倒也没发现这个地方越来越薄弱了。 散着淡光的神力从赫斯涅门周身荡开,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上方的黑鼎而去。 同时,随着神力的使用,赫斯涅门身上的皮肉以极快的速度绽开,金色的血液顺着狰狞的伤口流出。 密密麻麻缠绕在他周身的黑色锁链开始疯狂蠕动起来,将这些金色的血液牵引着落向悬浮在最上方漆黑的鼎中。 使用神力的时候赫斯涅门也没浪费,打开一些小小的空间顺来了很多吃食,打算着呆会给小家伙吃。 随着身上的伤口绽开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大量的血液从赫斯涅门体内流出,金色的血液攀爬在黑色的锁链上,将这代表着永夜的地方映得璀璨耀眼。 在这金色仿若日轮燃烧到极致的光芒中,巨大温和的神灵被密密麻麻染成金色的锁链束博着。神灵坐在其中低垂着眼帘,金色华丽的长发遮住他的面容,浓密的眼睫覆住了他的眼瞳,他坐在光芒中,仿若光芒本身。 黑鼎中那半成品神冠被大量血液浇灌着以极快的速度形成着,围绕在黑鼎周围的神力则虎视眈眈地盯着里面的神冠。 身上的锁链顺着伤口越缠越深,那从周身各处传来的密集的疼痛,使得赫斯涅门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坐在地上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爸爸的皎皎,明显听到了这一声闷哼。 小小的他皱起眉头,目光落在那些紧紧缠绕在爸爸身上的锁链后,思索着歪了歪头。 觉得是这些锁链让爸爸不舒服了的皎皎,双手撑着地面爬起来。 从地上站起来的皎皎摇晃着走上前,来到爸爸身旁后一把抓住地上的锁链,气呼呼地嗷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所有疯狂蠕动的锁链一静,随即轰然崩碎。 赫斯涅门并不知道,所有有着极端能力的东西或许都有那么一两个离谱的弱点。 这些锁链虽然有着能束缚住神灵的逆天能力,但它们也有着不能被除神灵外的生命体触碰到的这个离谱的弱点,也就是因为这点,来取神骨的‘人’都是非生命体的人。 不巧,皎皎他的身体虽然是用和神灵极为相似的能量捏成的,但因为他的灵魂是人类,宿苍捏他的时候也是极力往人类方向捏的,所以他某种程度上来说依旧算得上是人类,而非神灵。 紧紧盯着黑鼎里神冠的赫斯涅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懵了。 他看了眼失去束博的身体,低头对上因为硌着了牙而眼眶泛红的皎皎,百思不得其解这锁链怎么就被这么个弱小的小家伙一口给咬崩了? 这一幕对于赫斯涅门来说,比他被造物们囚禁了还离谱!!! 锁链和黑鼎是一体的,锁链崩了黑鼎也逃不了,眼看着这个巨大的黑鼎剧烈晃动起来,赫斯涅门飞快地从中掏出勉强成形的神冠,在黑鼎爆炸的一刻将皎皎护在身下,同时还顺手将神冠放在了皎皎头上。 我知道神灵世界的这个世界观很多看养崽的读者都不喜欢看,但主要是作者我本人自割腿肉想看,你们可以跳着看或者不看这个世界的哦~我不开防盗比例的~ 第53章 喀纳大陆三天前发生了一场爆炸,爆炸的地方在渊林,那延绵不尽的渊林几乎被整个炸毁,这惊天动地的爆炸,更是引来了三位神明的降临。 那可是三位至高无上的神明大人啊! 这场爆炸的源头究竟是什么?居然能吸引三位神明大人的亲临?! 整个喀纳大陆的种族都在讨论这事,除了生存在荒城的兽族。 这里一片荒芜,漫天的黄沙飞石扑打得人脸生疼,生存在这里的兽族每天仅仅为了活下去就已经精疲力尽,更没有心思去关注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 而且被神厌弃的他们,是没有资格去关注讨论神明的。 在不知名的地方,阳光从高大的树木之间斑驳而下,鸟虫的鸣叫声清脆悠扬,草木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远处传来兽类走动时带动草木的簌簌声。 坐在草木之间的神灵仰头直视着斑驳的阳光,那双比日轮还要耀眼的金眸中泛起淡淡的情绪,金色的长发散落在地面,树荫落在祂身上,掩不去祂身影的丝毫光芒。 “爸爸啊。”坐在赫斯涅门怀里的皎皎仰着头,拿着红色果子的小手往他面前递。 赫斯涅门低下头对上皎皎那双仿若糅杂了星光的眼眸。 小家伙的眼瞳是黑色的,虽是黑色却与一切黑暗负面情绪无关,反而很是干净透亮,像是雪山上凝结的冰晶,像是深海里透进来的光束,既没有金色的刺目,也没有蓝色那般冷漠。 皎皎手上的果子有点大,他小小的手拿着有点费力,白嫩短小的手指需要很用力才能防止果子掉下来。 见爸爸一直不动,有点拿不住果子的皎皎又往前递了递,稚嫩的小嗓音开始催促:“爸爸啊呀。” 神灵赫斯涅门对于小家伙总是要将吃的分自己一半这点很是不解。 无论他说过多少次自己不需要进食,每到下一次小家伙总会将自己的食物推向他。 被催促的赫斯涅门抬手接过皎皎手上的果子 见爸爸接过果子后皎皎高兴地弯起了眼眸,收回小手在衣服上拍了拍,就继续低头啃另一只手上已经啃了一半的果子。 赫斯涅门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果子,又看了眼啃着啃着就侧头看过来催促他快吃的小家伙,内心突然萌发一种极度柔软的情绪,这种情绪促使着他低头一口一口啃着手里的果子。 很甜,也很脆,一种从未尝过的味道。 身为神灵的赫斯涅门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世界里还有这样的造物。 吃完果子的皎皎向赫斯涅门伸着脏兮兮的小手:“爸爸一呀。” 面对小家伙提出的要洗手要求,赫斯涅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皎皎的小指头,那染着红色果汁的小手瞬间就重新变得白白嫩嫩。 看着自己突然变干净的小手,皎皎十分新奇,他将小手握紧又放开,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发现一点脏污都没有后就将小手伸到爸爸面前,小嗓音新奇地分享着:“爸爸呼啊啊。” 看他这新奇的小模样,赫斯涅门没忍住伸手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头。 皎皎仰头蹭了蹭爸爸的手,就弯着眉眼笑。 赫斯涅门也跟着弯起眉眼,只是那双微弯的金色眼眸里有着深沉的疲倦。 赫斯涅门的疲倦来自身上的不适,身为神灵的他不会死,但是会受伤。 不过只要在这片天地间,再重的伤他都能快速痊愈,只是在从那片名为永夜的地方出来时,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最初他是想要用大量的神血促使黑鼎里的神冠快速成形,随着大量神血流失的还有源源不断被汲取的神力。 因为他必须得确保在第一时间拿到神冠并且将小孩送出去,在这个前提下他使用起神力来便无所保留。 不得不说整这么一出对他的消耗确实很大,但是没关系,神灵并不会‘死亡’,所流失的神力和神血在将小家伙送去出后,自会在漫长的时间里回复过来。 只是没想到突生变故,那黑鼎压缩到极致后的爆开,在永夜里掀起了巨大且无声的黑浪,以极快的速度刚猛且暴烈地扩开,猛烈地撞击在边界。 有形的边界被撞出扭曲的形状,太过暴烈浓郁的黑浪让整个边界绷到了极致。 没有了束缚的赫斯涅门意识到这是个很好机会的,他抱着皎皎来到边界,透支余下的不多的神力以极度刚猛的姿态撞上去。 本就绷到极致的边界被来上这么一下,就像是鼓胀到极致的皮囊,轰然一声炸裂开。 这片囚禁着神灵的异空间轰然破碎,神灵再度回归了属于祂的天地,久违的澎湃神力涌来,致使神灵背部的伤瞬间完好如初。 还在里面时那威力极大的爆炸,导致数片黑鼎的碎片深深嵌入了他的脊背。 这快速到以秒计的痊愈速度,让这些碎片还没来得及取出,就被包裹在了层层皮肉里面。 那黑鼎有着吸收神力的能力,它的碎片也依然有这能力,想要用神力直接将其从身体里取出来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有破开背部的皮肉以物理手法取出。 那么问题就来了,处在这片天地,神灵的伤愈合得极快,差不多上一秒受伤下一秒就愈合,所以这方法好像也行不通。 唯一的办法就是身解重归虚无,碎片自然掉落,但是再次凝聚身体需要的时间有那么点长。 若真这样赫斯涅门再次醒来时,这天地间的造物怕都被换了一会。 赫斯涅门不想如此,被造物们背叛囚禁让祂有那么点不能释怀,所以祂想亲眼旁观这次造物们销毁的过程。 嵌入赫斯涅门体内的碎片有点多,对他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总是容易犯困,对于几乎不需要休息的神灵来说这倒是个新奇的体验。 转眼,赫斯涅门就睡了过去,坐在爸爸怀里玩手手的皎皎仰头就发现爸爸又睡着了。习惯了的他也没吵闹,继续低头玩手手,玩累了他就歇一会,歇够了就翘起小脚伸手去扣鞋上的小黄鸭图案。 偶尔皎皎也会伸手摸一摸爸爸漂亮的长发,滑滑的感觉让他弯了弯眼眸。 自娱自乐的皎皎等到了天黑,肚子咕咕叫了,爸爸都还没醒来。 饿了的皎皎捂着小肚子,每隔一会就抬头看看爸爸醒没有,没有的话就继续等,醒了的话就一起去找吃的。 其实皎皎独自也可以去找吃的,但是他怕爸爸醒来后会走丢。 怕爸爸走丢的皎皎就这样捂着小肚子等。 这一等,等到皎皎犯困得饿着肚子睡着,等到月亮西沉,太阳东升,饿着肚子的皎皎再度醒来时,赫斯涅门都还没醒来。 饿得嘴里直泛清口水的皎皎,仰头看着还在睡的爸爸,思索了一小会后,他从爸爸怀里滑下来,摇摇晃晃的站稳,就开始寻找着周围有没有吃的。 皎皎也没走远,就在周围一米左右的地方找。 找了好一会都没找到吃的皎皎累得坐在地上,他摆动了一下自己的小脚丫,回头看了眼爸爸后,就放下背上的奶瓶抱着咂吧了两口。 当赫斯涅门醒来时看见的就是饿得一个劲咂吧空奶瓶的皎皎,他立即意识到自己让小家伙饿着了。 为自己的失职皱眉的赫斯涅门站起来走过去。 嘹亮的鹰啼声从高空之上传来,坐在地上抱着奶瓶咂吧的皎皎被吸引注意力抬头去看。 看得很是专心的皎皎小脑袋跟着天空雄鹰的飞行路线往后仰。 走上前来的赫斯涅门看见他这被完全吸引注意力的模样,不由停下脚步也跟着抬头去看。 就在他抬头去看时,余光瞥见皎皎因为仰头太过,导致重心不稳,像个小团子一样抱着奶瓶出溜一下往后翻下去。 翻了一个仰到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看见站着的爸爸后还“啊啊”了几声,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疑惑自己怎么就摔了。 赫斯涅门往下压了压嘴角,最后还是没压住,他笑着蹲下身将皎皎抱起来,顺手拣去他头发上的草屑树叶。 “爸爸啊呀。”回过神来得皎皎摸了摸小肚子可怜兮兮地道。 赫斯涅门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看着他被额发遮住的不甚明显的神冠印记,语气里带着纯粹的不解:“你现在怎么也算个神明了,怎么还会饿?” 赫斯涅门不知道,皎皎这身体是完全按照人类捏出来的,比如什么什么时候会饿,遇上什么情况会生病,这些反应都是宿苍给安排好的,当然这些反应在贴合了皎皎的灵魂后,会更加自然且附和常理。 听不明白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 对上他眼里的茫然,赫斯涅门轻叹了口气:“算了,先喂饱你再说。” 话落,一颗嫩芽从他身旁的地面钻出,以极快的速度长成大树,开花结果,然后挥舞着枝丫自动摘下粉红的果子递了过来。 拿过果子的赫斯涅门将其放在皎皎手上,语气温和:“吃吧。” 双手接过果子的皎皎咬了一口,被甜得弯起眼眸后又新奇地望了望这突然出现的果树,疑惑地看向爸爸“啊啊”了几句。 赫斯涅门戳了戳他白嫩软乎的脸笑道:“吃吧,吃完我教你。” 他算是明白了,小孩就算成为了神明也还只是个小孩,并不懂得如何运用神力。 听不明白的皎皎眉眼弯弯地抱着果子用脸蹭了蹭爸爸的手。 一旁的大树用枝丫友好地碰了碰皎皎的小手。 皎皎反手抓住枝条,低头用脸蹭了蹭叶片后,又乐呵呵地放开。 两天后,已经能勉强掌握让果树生长的皎皎,抱着从树上摘下来的满怀果子,眉眼弯弯地看着爸爸。 赫斯涅门蹲下身戳了戳他的鼻尖,就这么一个简单到不行的神力使用,居然也学了两天,还挺乐呵。 “爸爸给。”皎皎将怀里的果子都往他面前送。 见他抱得有点费力,赫斯涅门干脆就接了过来。 对于接下来要去哪里赫斯涅门也没头绪,本来是打算带小孩去找爸爸的,但他神识扫了一遍这片天地,并没有找到任何相似的存在。 这样的结果要么就是小孩的爸爸已经离开这方世界,要么就是他将气息给隐藏了。 这可真是个任性的存在啊! 没有头绪的赫斯涅门干脆就带着皎皎随性地走,走到那算那。 他虽然对造物们的背叛感到不解和不能释怀,但倒也不至于特意在这一次的造物里面,去辨别挑出那些出了问题的造物进行单独销毁。 这没必要,左右只是一次失败的产物,全部销毁得了! 荒城,一个生活环境十分险峻的地方,长年干旱,大风一吹漫天的黄沙和石子打得人生疼,在这里除了能看见兽族外,几乎见不到其它生命迹象。 好在,在离荒城百公里外有一片连接着罗挲森林的叫做比安的森林,那里面生存着大量的凶兽,那是兽族能生存下来的重要资源。 森林边缘,阳光斑驳地从枝丫中落下,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警惕地观察了许久才敢小心翼翼地踏入边缘。 少年叫做阿雷斯,如今刚满九岁,独自来到这里的他并没有打算深入,林中的凶兽不是这个年龄的他能对付得了的,他只想在边缘找找有没有什么能饱腹的东西,带回去给饿得哭都没力气哭的妹妹。 突然,他破烂兜帽下警惕竖着的耳朵动了动,狼一样的眼瞳看向了动静传来的方向。 离少年不远的地方,背上背着奶瓶,怀里抱着果子的皎皎正嘿咻嘿咻地走在林间,走两步他还停下来掀开肚肚前的衣兜看看,等看见熟睡在兜兜里变小的爸爸后就乐呵呵地弯起眉眼。 爸爸变小了,睡在皎皎的衣兜里呢! 轻轻用手摸了摸衣兜后,皎皎继续抬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吵醒睡在兜兜里的爸爸一样。 躲在一旁看见这个小孩的阿雷斯惊讶地瞪大眼眸,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如此危险的地方? 等等,这好像是人类的小孩?! 没在这小孩身上发现兽类标志的阿雷斯不善地呲了呲牙! 第54章 正在专心走路的皎皎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不远出突然出现的小哥哥。 已经好久没看见除爸爸以外的人的皎皎新奇地眨了眨眼,然后朝着这个小哥哥弯起眉眼:“啊呀。” 不远处的阿雷斯警惕地望着眼前的这小孩,见他朝着自己傻乎乎地笑后皱了皱眉。 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孩,视线在皎皎白嫩圆润还泛着淡粉的指甲上停留了一下。 白嫩幼小且没有锋利的爪牙和防备心! 这样的小孩是阿雷斯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猜测小孩应该出生在富足安全的人类城池,说不定还是人类贵族的小孩,此时独自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和家里的大人或者护卫走失了。 匆匆落下猜测的阿雷斯,目光转而落在皎皎抱在怀里的看起来甘甜多汁的水果上,他喉结上下滑动,咽了咽口水,靛蓝的眼眸里闪烁着渴望和迫切。 见这个小哥哥一直盯着自己怀里的水果,皎皎歪着小脑袋思索了会,小嗓音软软地道:“啊饿呀?” 能从意识层面上听到皎皎意思的赫斯涅门,并没有意识到要教小孩说话这件事,这就导致了这一个月以来,皎皎话语表达的能力不进反退。 听不懂皎皎说话的阿雷斯没有回答,只目光如狼似虎地紧盯着他怀里的水果。 见他不理自己,皎皎漆黑明亮的眼里泛起疑惑,迈着小短腿避开地上的枯木枝丫往前走了几步:“饿呀?” 对面的阿雷斯见他动了,眼神一狠,犹如饿狼扑食一般扑上来,将人扑倒夺走水果后,转身就跑没影。 被扑得摔倒在地上的皎皎先是茫然了一会,然后眼睛就是一红,疼意从屁股和掌心处传来,皎皎委屈地扁了扁嘴,强忍着没哭地撑着从地面坐起来。 坐起来的皎皎低头看了看因为摔倒而擦破皮的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地掉下眼泪来。 “呼呼~”掉着眼泪的皎皎低头吹着火辣辣泛疼的小手,心里委屈极了。 抢了水果的阿雷斯并没有跑远,而是躲在一旁观察小孩,在发现这个小孩仅仅是因为摔倒就哭成这样后,不由嫌弃地皱眉。 他妹妹两岁时摔了一跤,腿上好大一块肉都摔不见了也没见哭成这样。 坐在地上吹着小手掉眼泪的皎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拉开肚肚前的衣兜低头看去。 发现小小的爸爸好好的待在衣兜里,并没有被吵醒后就弯了弯眼眸。 注意力被转移后就不怎么想哭的皎皎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后就随便挑了个方向走。 躲在一旁的阿雷斯眼看着这小孩走的方向是往森林深处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出声提醒:“喂,你那个方向很危险。” 听到声音的皎皎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没发现人后,就抬着小脑袋四处找声音是从哪传来的。 看着小孩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后,阿雷斯没忍住丢了根粗点的树枝下去:“这呢。” 转得有点晕乎的皎皎终于看到阿雷斯了,他抬手扶了扶自己转得有点晕乎的小脑袋。 缓过劲来后,就指着站在树上的阿雷斯气呼呼地道:“啊啊呀~” 坏坏呀~ 听不懂他说话的阿雷斯皱眉,这小孩到底多大?两岁的小孩不是能说话了吗?他妹妹一岁左右时吐字都比他清晰。 “你不会说话?” “会啊话呀。” 连蒙带猜勉强能猜个全话的阿雷斯有点不耐:“你走错了,那边才是出森林的路,你走的那个方向是去往森林深处的方向。” 他抢了小孩的果子,但是也给他指路了,那么他们就算两清了。 其实比起抢果子来说,这小孩本身的价值更高,白白嫩嫩的在黑市一定能卖出好价钱。 只是可惜的是他是兽族,他没办法踏入任何种族的地盘,更别说黑市了。就算饶幸混了进去,到时候若出了点意外,他和小孩就都会变成黑市的拍卖品,而他的情况绝对比小孩惨上数倍。 除去这些外,最主要的是他看着这个小孩居然产生不出恶念和歹意,不然他也可以将这小孩带回荒城,卖给一些有办法混入人族黑市的族人。 想着这些的阿雷斯转身就要从树上跳下去离开,只是在起身的那一瞬间,一股尖锐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 他整个人一惊,半边身子却已经麻痹失去知觉,瞬时从树上垂直掉下。 站在不远处的皎皎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连忙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去。 一小段路皎皎跑了好久,等他迈着小短腿气喘吁吁地跑到的时候,躺在地上的阿雷斯整只右腿已经变得肿胀乌紫。 阿雷斯的脚踝处有两个洞眼,他尚能动弹的左手上抓着一条手腕粗且颜色鲜艳的蛇,这是他从树上掉下来的瞬间抓在手里的。 看清这条蛇的瞬间,阿雷斯的内心就被死亡的恐惧所笼罩着。 炎蛇,剧毒,比安森林里最出名的毒蛇,很少有被它咬到的兽人能活下来! 小而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侧过头的阿雷斯在看见小跑着过来的皎皎时,第一反应就是求救。 累得撑着腿小口小口喘气的皎皎听见他的话后茫然地眨了眨眼,陷入死亡恐惧中的阿雷斯对上他茫然的视线后猛然清醒过来。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才两岁大的小孩不可能救得了他,最大的可能就是也被蛇咬一口,然后两人一同葬身在这里。 意识到这点的阿雷斯开始绝望和后悔起来。 他后悔来到这里,更后悔在抢了果子后没离开。 他今天若死在这里,躺在家里饿得没力气动的妹妹绝对会被活活饿死! 在阿雷斯陷入悲伤绝望的氛围时,缓过劲来的皎皎走上前蹲在他身边,发现他一动不动后就伸手戳了戳他,“啊啊”地问他是不是摔坏了? 对上小孩黑亮干净的眼眸,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的阿雷斯咬紧了腮帮,他瘦得几乎没有皮肉的手,竭力地抓紧了在挣扎的蛇,语气颤抖地道:“走,快走,走得远远的。”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走的皎皎歪了歪头,在发现他手上那条挣扎的蛇后,还新奇地伸出小手去戳了戳。 动弹不得,舌根发麻连说话都费力的阿雷斯发现他作死的行为后,那叫一个怒目圆瞪,胸腔剧烈起伏着逼着自己一个一个字地往外吐:“你…住手…” 皎皎的手还没戳到蛇,就看见它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口小哥哥的手。 看见这一幕的皎皎瞪圆了眼睛,怕怕地收回手的他低头看向说话的小哥哥:“啊啊呀?” 阿雷斯被咬到的手迅速变成乌紫,麻痹的手无法抓住蛇,蛇就从他的手上溜了出来。 溜出来的蛇快速向着皎皎的方向爬去。 怕它咬自己的皎皎动作麻利地捡起一旁的树枝戳了戳蛇,皱起小眉头“啊啊”着不赞同它刚刚的行为。 坏坏,把小哥哥的手都咬坏了! 向着皎皎游过来想要亲近的炎蛇被皎皎这一戳给委屈坏了,它吐了吐信子,委屈巴巴地将脑袋搭在尾巴尖上。 怕它咬自己的皎皎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才用小树枝又戳了戳它,嗓音软软地谴责:“啊啊呀~” 咬人,坏坏~ 被说坏的炎蛇受不了这委屈,转身一溜烟就不见了。 见咬人的蛇蛇不见了,皎皎放下手里的小树枝,挪到意识开始模糊的阿雷斯面前,有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他头上毛茸茸的耳朵。 软软的触感让皎皎弯了弯眼眸,想到什么的他伸着小手,费力地往自己头上摸去,摸了好一会并没有摸到软软的耳朵后,他有点小茫然地放下手。 皎皎没耳朵呀? 就在皎皎拧着小眉头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有耳朵时,刚刚离开的蛇又回来了,尾巴上还缠绕着一串黑色的果子。 见它回来,怕它咬自己的皎皎左右张望着找自己刚刚拿在手里的小树枝。 炎蛇吐着信子用尾巴卷着果子挤出汁水,滴落在被它咬伤了的人的脚上和手上的伤口处,等这人脚上和手上的乌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后,它才期期艾艾地向着皎皎靠近。 见它靠近,蹲在地上拿着小树枝的皎皎戳了戳它不让它靠近,蛇蛇委屈地吐着信子,还将尾巴上的果子给皎皎看了看。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阿雷斯没想到自己还会再醒来,他是带着满心恐惧,绝望和不甘闭上眼的。 再次醒来时晚霞的阳光透过枝丫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他恍惚地看着头上的树枝和隐约可见的天空,一时有点分不清先前的经历是否是做梦。 “啊呀~” 旁边传来的小嗓音将他唤回神,阿雷斯顺着声音扭头看去,看到了不远处坐着的小孩和缠在他手上的…炎蛇?! 赫了一跳的阿雷斯瞬间从地上弹射起来,身体尚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他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这一下让他意识到他先前的经历并不是做梦。 意识到这点的阿雷斯狼耳朵上的毛几乎全竖了起来,看向皎皎手上的炎蛇时,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吼声。 坐在树下的皎皎听到声音侧头望向他,见小哥哥在望着自己后,就朝他弯了弯眼眸的:“啊呀。” 自己被这个小孩救了? 直到动作笨拙地抱着这个小小软软的小孩走出比安森林,向着荒城的方向走时,阿雷斯都没从这一事实中回过神来。 他没去想小孩为何能救他,也没想那炎蛇为何不咬小孩,这世上本就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比如为何神明会厌弃他们兽族! 一阵风沙袭来,阿雷斯用破烂的披风将小孩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知道带人类的小孩去荒城不是一件正确的事,但是他也无法让这个救过他命的小孩独自留在危险重重的比安森林。 所以他只有将这个叫做皎皎的小孩包裹得严实一点,不让其他族人发现这是个人类小孩。 最近几天忙得有点出乎意料,导致更新的时间和质量都有点不尽人意~我会尽快调整时间和状态的 第55章 比安森林离荒城两百多里,以成年兽族人的体质全力奔跑的话,需要两个小时,而这点距离对于全力奔跑的阿雷斯来说则需要五个小时。 他实在是太小了,又因为家里没有成年兽人的照拂,这些年勉强活下来也饿得瘦骨嶙峋。 不过他也已经很厉害了,至少在荒城那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他除了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一个妹妹,这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兽人来说,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黯淡的星空下,荒凉没有人烟的荒原上,一个瘦小的身影快速奔赴在夜空下。 警惕快速奔跑在荒原上的阿雷斯,用他那件破旧的兜帽将熟睡的皎皎捆在背上,代表着兽族标识的狼耳贴服下来藏在枯黄的发丝里,一刻不停歇地向着荒城的方向奔去。 失去兜帽遮挡的阿雷斯白日赶路时因为要注意着躲藏,跑跑停停的使得这段五个小时的路程无限延长,直到夜晚降临他才敢放开速度来奔跑。 在这片大陆上一个兽族人想要生存下去太难,除了荒城那恶劣的生存环境是个阻碍外,更多的阻碍来自于这片大陆上其他种族的人。 无论是人族,精灵族还是鲛人族,或许是其他零零散散的小种族,他们看见兽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杀戮。 兽人是个不被神明喜爱的种族,疯狂信仰着神明的种族们十分乐意为神明消除碍眼的东西。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兽人想要存活下去,就必须深谙躲躲藏藏的技能,还有就是不要相信除自己种族外的任何人。 在兽族的世界观里没有任何种族是值得相信的,而那些不信邪,凭着一腔热血傻得去相信外族人友谊的兽人,早已化为一捧黄土。 除自己外不要相信任何存在,尤其是其他种族,这是刻在兽族石碑上的诫训,任何兽人出生时都会被父母或长辈带去石碑前,将上面的诫训一条条读给兽崽听。 阿雷斯当然也知道石碑上的诫训,但是他依然选择了带这个人类小孩去荒城。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想法,或许他早已被小孩给蛊惑了,也或许是比安森林里的炎蛇将他的脑子给毒坏了。 反正他就做了这样的选择,直到来到荒城门前才隐隐有点后悔,只不过这时候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荒城的城门有强大的兽人守着,这些强大的兽人阻挡其他种族攻打的同时,也防止其他种族的人混进荒城。当然,偶尔他们还会将一些想要跑出荒城的小崽子给揪回来。 这些小崽子跑出荒城,大多是饿狠了想要出去找点吃点,守城的兽人不允许他们出去,是因为出了城后大多就回不来了,荒原上不仅有凶兽赤蝎,更多的是一些徘徊在外等着寻找机会杀两个兽族人去邀功的猎人,或者是一些学院前来历练的少年人。 留在城里饿死的几率只有一半,出了城死亡的几率达到九成! 阿雷斯并没有从正门走,他又绕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来到一棵枯黄的老树下。 这颗老树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洞,阿雷斯就是通过这个洞才偷偷跑出来的。 其实兽人们不是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个洞,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从城门出去的兽崽有些是饿狠了,有些纯属就是凑热闹皮的。 而想方设法从这个洞里钻出去的,大多是走到绝境,实在没办法活下去,抱着必死的决心出去拼一拼的兽崽,他们总不能连这么一点希望都给堵死了吧?! 真堵死了,留这么一些走到绝境的兽崽在城里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到时候说不定会酝酿出什么祸事来。 从洞里钻过来时,阿雷斯将背上的皎皎放下来抱在怀里,免得不小心撞着头。 钻过洞后他将皎皎严严实实地藏在怀里,小心翼翼左右打探了一番,才匆匆朝着家的方向赶去。 阿雷斯知道绝对不能让人发现皎皎,不然…… 回到家,关上门,将背抵在门上后,阿雷斯才敢放松地喘息起来,急促起伏的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撞得肋骨生疼,让他产生一种连呼吸都在疼的错觉。 缓了一会劲后,阿雷斯低头就对上了怀里皎皎明亮的眼睛。 乖乖呆在他怀里没动的皎皎,对上他的视线后就向他弯了弯眼眸。 阿雷斯一惊,这一路上他根本没察觉到小孩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不过还好,他醒来后并没有发出声音。 压下心里的后怕,阿雷斯连忙迈步走进屋里,焦急地去看他的妹妹。 隐约能看见黑影的屋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用木板搭建的简陋床上。 床上听到动静的阿雷拉缓慢地睁开眼睛,她拉耸在头上的狼耳朵微微动了动,嗓音里软绵无力地挤出一声气音:“哥哥?” “阿雷拉”走进来的阿雷斯将皎皎放在一边的床板上,就连忙上前扶起她,视线落在她饿得蜡黄枯瘦的脸,眼里泛起热意。 以往看见阿雷拉这个样子阿雷斯没觉得不对,甚至觉得自己把妹妹养得很好,可自从看过皎皎那白嫩软乎的小脸后,他再看阿雷拉这蜡黄枯瘦的脸,就莫名觉得鼻酸。 “哥哥。”看见哥哥的阿雷拉那双浅绿色的眼眸里泛上喜意,随即又泛起泪意。 她差点以为,以为哥哥他回不来了。 都怪她,要不是她,哥哥他就不会冒险出城。 要不是她,哥哥他也不会活得那么辛苦。 “别哭。”以为她是被饿哭的阿雷斯擦着她眼角的湿意,手忙脚乱地从缠在腰间的布兜里翻出藏得好好的水果:“给,快吃,吃了就不哭了。” 看见吃的阿雷拉不知道从哪爆发出来点力气,将水果抱在手里狠狠地咬了上去。 刚咬了一口阿雷拉就呆住了,好,好好吃!! 是她从来从来没吃过的味道,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果子?!! “啊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板的一边爬过来的皎皎,伸着小手拍了拍她,小嗓音软乎乎地打招呼:“好呀。” 回过神来的阿雷拉低下头,就看见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孩,她一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这明显不是荒城能养出来的小孩:“哥,他是……” “他救了我。”阿雷斯打断她的话,没让她把剩下的话说完:“我被炎蛇咬了,他救了我一命,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他这话一落,阿雷拉立马拉过哥哥的手看,在发现上面确实有两个显得狰狞的黑洞后,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低落下来。 “没事,已经好了,不哭。”看见很少哭的妹妹掉眼泪,阿雷斯有点笨拙地哄着。 阿雷拉挣扎着从哥哥怀里出来,强撑着没有力气的身体面向皎皎。 她单膝跪地,展臂,合手至面部前,意识到她要干什么的阿雷斯一惊,慌忙地拉住她骨瘦的手臂:“阿雷拉……” “哥。”阿雷拉侧头看他,嘴唇轻轻颤抖着,浅绿色的竖瞳里含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明显的自厌。 看见她这个模样,阿雷斯的手握紧松开,反复几次后选择了不阻拦。 他知道阿雷拉一直觉得她是他的累赘,就总想着做点什么来帮他减轻负担。 小小的一个就会跟着队伍去荒原边挖苦根,会洗衣,会将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会尽量的少吃点东西。 可是他从来不需要她去做什么,他只要她好好活着陪着他就好了,若是没有阿雷拉,他根本就不会咬碎了牙,也要拼命地在这个生存环境恶劣的地方活下来。 他们都是支撑着对方活下去的存在,没有谁是谁的累赘。 可是无论他怎么劝,怎么说,怎么阻拦,阿雷拉依旧会跟着队伍去挖苦根,依旧会尽量少吃或不吃东西。 枯瘦幼小的兽崽,就这么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又固执地长到了七岁。 收回视线的阿雷拉,头颅低垂至手前,双眼紧闭,庄肃的表情出现在了她那张蜡黄枯瘦稚嫩的脸上,兽族古老悠远的语言从她嘴里发出,像是来自古老岁月长河里的誓言。 在这古老的誓言中阿雷拉努力地挺直枯瘦的身体,高仰头颅,双手叠加向上推至于额前,缓慢郑重地向着皎皎拜下。 这是兽族人一生中最高的礼仪,宣誓着从此以后自己的命归掌于对方! 作为被宣誓方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小小的他有点笨拙地学着阿雷拉的动作,费力地将小手放在额前,然后往前拜下去。 这一拜,让本就坐在床边的皎皎,直接重心不稳地朝下翻了下去。 在阿雷斯扑上前来接住皎皎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于他接住了从床板上翻下来的皎皎。 一旁的阿雷斯兄妹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吓得耳朵竖起,露出锋利的獠牙,喉咙里不断发出危险的吼声。 被接住的皎皎愣了一会后,仰头弯着眼眸看向接住他的人,十分高兴地喊道:“爸爸!” “嗯。”赫斯涅门低低地应着,伸手摸了摸皎皎毛茸茸的头发:“怎么到这来了?” 重新和赫斯德泽联系上的他,在得知小家伙是祂送来陪他的,就从善如流地接受了爸爸这个称呼。 “爸爸,皎皎啊呀,啊啊啊……”挥舞着小手的皎皎十分生动,且混乱地将这一路的经历讲给爸爸听。 垂着眼眸看着皎皎的赫斯涅门,耐心温和地听着他这颠三倒四,没头没尾的讲述。 一旁的阿雷斯兄妹听见皎皎的称呼后,停下了威胁的吼声。 两兄妹对视了一眼,目光警惕地落在这个突如其来出现的人身上,在这个连月光都照不进来的地方,他浑身都像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大概听明白点的赫斯涅门扭头看向阿雷斯兄妹。 原本满眼警惕的两兽在看见赫斯涅门的正脸后纷纷呆滞住。 赫斯涅门眼神从他们身上滑过,转而打量起了这个房屋,而他刚刚看阿雷斯两兽的眼神和看这房屋里的死物没有任何区别。 被他抱在怀里的皎皎向阿雷斯和阿雷拉招了招小手,见他们看过来后,就指了指赫斯涅门,十分高兴地向他们介绍:“皎皎啊爸爸。” 听见他含着高兴的小嗓音,赫斯涅门收回了打量这破屋的视线。 见皎皎眉眼弯弯的高兴样,有点不解地戳了戳他软乎的脸,嗓音温和:“很高兴?” 皎皎仰头看着爸爸,拍了拍小手:“嗯嗯,啊兴呀,看啊爸爸,啊兴呀。” 听明白他意思的赫斯涅门没忍住弯了弯眼眸。 赫斯涅门本来就没目的地,此时随着皎皎来到这里也没什么意见,左右只是换个地方养崽而已,对他来说在哪都一样。 “饿没?”赫斯涅门捏着皎皎的小手。 “没。”皎皎摇着小脑袋:“不饿,啊觉觉” 困了? 赫斯涅门看了眼那简陋的木板床,下一秒,横生的枝蔓从地底钻破,着落在这片本不该有植物生存的地方,交织着成为床的模样。 洁白的棉花从枝头上落下,月华从空中落下,穿插在棉花中,转眼一条闪烁着月华的被子出现。 在这个属于赫斯涅门的世界,他的神力换一种更为准确的说法叫做造力,只要祂想,这个世间没有什么不能出现。 被放在完全变了个模样的床上,皎皎眉眼弯弯地在上面打了好几个滚。 滚完后,皎皎爬向床头的位置躺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小手臂:“爸爸上呀,啊小小。” 站在床旁的赫斯涅门看着他的动作,静静地站着没动。 发现爸爸没动的皎皎疑惑地歪了歪头,小嗓音里含着催促着:“爸爸?” 对上他那双亮晶晶且充斥着期待的眼眸,赫斯涅门最后还是无奈地依着他的意思变小。 变小的他落在床上,直径走到皎皎的身边躺下,还将头枕在小家伙特意伸得直直的小手臂上。 将变小的爸爸圈在怀里的皎皎满足地弯了弯眼眸,小手拍着爸爸的背,放轻的嗓音软得不行:“爸爸乖啊,啊觉觉。” 抬头看着他那高兴的小模样,赫斯涅门纵容地顺着他的意思闭上眼。 自从小家伙知道他能变小后,这样的场景就时常出现,除了第一次时的愕然,后来倒也越来越习惯。 起初他变小是因为神力有点失控,没控制好身形所致。 后来被小家伙缠着变小几次后,赫斯涅门就习惯将自己变小,感觉到困意时就躺在皎皎的衣兜里,方便他能随时带着自己走。 躺在床上的皎皎也没忘记阿雷斯兄妹俩,小手拍着床铺“啊啊啊”地示意他们上来。 一旁缩在墙角回过神来的兄妹俩哪敢上去,纷纷对着皎皎摇头。 躺在皎皎怀里的赫斯涅门直接一挥手将兄妹俩送至外间的破床上。 “哎?”发现他们不见了的皎皎歪头疑惑地发出声音。 外间蹲坐在床上的兄妹俩对视了一眼,眉眼间均出现了懊恼和忧愁。 这人应该是人类的大魔法师吧,他都没对他们下手,是不是也不会对荒城做什么? 第56章 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的兄妹俩,早上起来睁开眼睛,眼下如出一辙的青黑,两兽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担忧。 将一个人族的大魔法师带到兽族,和将一个人类幼崽带到兽族,两件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前者与叛者无意,后者只是因为心软而犯的无伤大雅的错。 就在两兽因为这点泛愁时,隐隐听见了房里传来的动静,俩兽下意识坐起来,竖起耳朵去听。 “啊啊,呀呀,抱皎皎下啊呀!” 竖着耳朵的兄妹俩听见屋里传来的稚嫩柔软的声音后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会,两兽还是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探了个头进去。 刚探进头去就看见了挂在床边捣腾着小短腿的小幼崽。 “啊啊,呀呀,皎皎下不啊呀!” 趴在床边捣腾着小短腿下不来的皎皎,一边用小手紧紧地扒着床铺,一边扯着小嗓音求救。 门边的阿雷斯和阿雷拉面面相觑,转回头目光在房间里寻视了一番,没发现那个‘大魔法师’后,俩兽才垫着脚尖像是做贼一样走进来,飞快地把趴在床边下不来的皎皎给抱下来。 被抱下来的皎皎仰着白嫩软乎的小脸十分认真地道:“谢谢。” “不谢。”阿雷斯兄妹俩说着,小眼神四处乱转,尤其是在床铺上搜寻了好一会都没看见心里预想的那人后,俩兽心里突然浮现了一个猜想。 “皎皎。”阿雷斯蹲下身,心脏因为心里的那个猜想而快速跳动,浅绿色的眼里隐隐藏着期待:“皎皎,你爸爸呢?” 皎皎歪了歪头,虽然不知道他们找爸爸干嘛,但还是拉开肚肚前的衣兜给他们看:“爸爸在这里面哦。” 皎皎醒来时爸爸还没醒来,他就将爸爸小心地放在了衣兜里。 听见皎皎的回答,阿雷斯兄妹俩不可谓不失望。 此时在皎皎的衣兜里,被他下床的方式压了个结实的赫斯涅门,正以一种难以理喻的心情捏着眉心。 他仰头对上拉开衣兜看下来的皎皎的视线后,干脆直接出来变回常人大小的身形。 变回来的赫斯涅门弯腰将皎皎抱起来,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这下床的方式,还真是出乎意料。” 没听懂的皎皎眨了眨眼,仰头冲着他笑,脆生生地喊道:“爸爸。” 属实被整无奈的赫斯涅门揉了把他的头发,温和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就会这一招。” 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拦地从天空直射而下,坐在破旧门槛上的皎皎抱着一个大大的水果,小口小口地吃得开心。 蹲在一旁,手里纷纷被皎皎塞了个大果子的阿雷斯兄妹俩并没有打算将果子吃掉。 俩兽咽着口水将果子珍惜地放在怀里,打算呆会和着昨天带回来的那些果子一同拿去虎叔那,换点经得住存放和饱腹的吃食。 闻着果子泛出来的清香味,兄妹俩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悄悄地瞥向同样坐在破旧门槛上小口小口吃着水果的赫斯涅门。 一大一小两个看起来就不属于荒城的人,在阳光泛滥的院子里,坐在门槛上同步地啃着水果的画面,让原本心里惶惶不安的两兽莫名地不在那么害怕了。 兄妹俩心里想,或许…或许这人是个好人呢,或许他和其他种族的人都不一样,并不厌恶兽族人呢? 这属实是个被其他兽人知道绝对要打得他们趴在床上爬不起来的天真想法。 “大,大人,我们要去集市上换点东西,您们,您们可以呆在这不要出去吗?”眼看着赫斯涅门吃完果子后,一直等着出门的俩兄妹才敢满怀忐忑地向赫斯涅门说道。 “为何?”不明所以的赫斯涅门侧头看向两兽。 “这里是兽族居住的荒城,兽族里的兽人都对人类很……不是友好。”觉得厌恨两字或许会触怒这个大人,阿雷斯机灵地将其改成了不友好。 “人类?”得到答案的赫斯涅门从两兽身上收回视线:“我们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阿雷斯和阿雷拉两兽心里是错愕的,在他们看来眼前的一大一小确实很像人类,因为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其他种族的特征。 “那,那您们是?” 看着皎皎因为咀嚼而一下一下鼓动着的腮帮,莫名有种想戳一下的赫斯涅门随意地给出答案:“神灵!” 丢下答案后赫斯涅门就没去管两兽如何震惊和不信,转而伸手将身旁专心吃水果的皎皎抱进怀里,遵从内心的想法伸手戳了一下皎皎鼓动的腮帮。 “?”专心吃水果被戳了一下的皎皎仰头看了下爸爸,思索了会后就主动将自己的脸凑到爸爸的手旁,因为嘴里还含着水果导致声音有点模糊:“啊啊。” 给戳~ 听明白他意思的赫斯涅门弯了弯眼眸,很实诚地又连续戳了好几下。 不得不说手感很好,软软嫩嫩的还有弹性! 一旁惊颤到瞳孔紧缩的阿雷斯兄妹两兽,并不相信赫斯涅门说自己是神灵的话,且不说喀纳大陆只有神明没有神灵,就仅有的五位神明中也没听说过有金发金眸的。 最让他们笃定赫斯涅门说的是假话的缘由,就是他坐在破旧门槛上吃水果的举动。 神明!那是如何高高在上的存在啊! 听说祂们身上披的是鲛人织成的鲛绡,吃的是精灵族的圣果,喝的是龙族在雪山之巅运来的闪烁着金光的水…… 喀纳大陆上关于神明们的各种传说不胜枚举,然而没有一条描述神明是平易近人的,祂们如此的高高在上,平易近人放在祂们身上都像是一种亵渎。 而眼前这个会抱着幼崽笑,会对幼崽纵容,会坐在门槛上吃水果的人根本不可能是神明。 不明白什么是神灵的兄妹俩只以为赫斯涅门是一时心里慌张将明给说错成了灵。 对于此时的阿雷斯兄妹俩来说,眼前的赫斯涅门就是一个胆敢假冒神明的存在! 这如何不让他们感到惊颤和害怕! 虽说他们兽族是因为神明的厌恶才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但也没有任何兽敢明目张胆地冒犯和冒充神明。 因为那样的举动会引起这片大陆上被神明所庇护的种族的疯狂,到那时他们可能会连荒城这样的容身之地都失去。 从家里出来去往集市的路上,阿雷斯兄妹俩因为担心家里那一大一小真闹出什么事来,不由焦急地加快脚步,一时间那是恨不得能飞起来。 直到现在兄妹俩还没从赫斯涅门胆敢假冒神明的这一惊吓中缓过神来。 就在兄妹俩心慌胆颤的候时,破旧院子里的皎皎正坐在爸爸怀里,伸着小短手费力地去摸头顶,示意爸爸看自己的头:“皎皎没啊朵呀。” 没耳朵? 赫斯涅门伸手摸了摸皎皎的小耳朵:“这不就是吗?” 伸手摸了摸爸爸说的耳朵,皎皎摇了摇小脑袋瓜,小手比划着:“不呀,毛毛呀。” 听懂他意思的赫斯涅门摸着皎皎的头,垂眸思索了会后,还是纵容地给他变了双毛茸茸的小耳朵出来。 白色半圆形且毛茸茸的耳朵,颤巍巍地出现在皎皎蓬松的黑发间。 赫斯涅门伸手摸了摸:“是不是这个?” 伸着小手摸到耳朵的皎皎新奇极了,不停地用小手摸着耳朵,漆黑的眼眸亮闪闪地望着爸爸,小嗓音里含着毫不掩饰的开心:“啊朵,皎皎的啊朵呀。” 说着他还用毛茸茸的耳朵去蹭了蹭爸爸的下巴:“爸爸摸啊。” 看着他这开心的小模样,赫斯涅门没忍住低笑了声,伸手揉了揉这双新出现的毛茸茸耳朵。 不得不说这双没什么特色的耳朵出现在小家伙身上,瞬间就让赫斯涅门深切的体会到了可爱是个什么意思。 有了小耳朵的皎皎很是高兴,当即从爸爸怀里下来,背着小奶瓶小手一挥,指着门外:“啊啊。” 见小家伙这想要出去显摆的模样,赫斯涅门欣然应允,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走到院子门口,门自动打开,皎皎小手扶着门边颇有点费劲地迈过门槛。 阿雷斯他们住的地方很是偏僻,从门里出来左右一张望几乎看不到兽影。 皎皎扯着爸爸的衣袍凭着感觉随便选了个方向,就开始迈着小短腿朝前走。 赫斯涅门则慢悠悠地走在他身旁,视线在周围破败的房屋和荒凉的街道扫过后,就落在身旁背着奶瓶迈着小短腿嘿咻嘿咻走路的皎皎身上。 他的目光落在皎皎头顶上那对随着走路而微微晃动的毛茸茸耳朵,金色的眼眸闪了闪,拇指和食指互相搓了一下,突然有种想揪一揪的冲动。 这种冲动对于赫斯涅门来说是少见的,毕竟像祂们这种存在,天然就不会有太过浓烈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这里太过偏僻,这一路上皎皎和赫斯涅门几乎就没怎么遇见兽人,偶尔遇见两个,皎皎的小手刚摸上耳朵,还没来得及向他们分享自己的小耳朵,就见他们已经神色慌张地跑远。 被他们的反应整得有点茫然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他转着小脑袋回头往身后看去,没看见什么吓人的存在后就疑惑地看向爸爸:“啊啊?” 对于这群不识好歹的兽人,赫斯涅门没发表什么意见,他俯身捏了捏皎皎头上那对毛茸茸的耳朵,温和地笑道:“没事。” 没得到答案的皎皎继续疑惑地向前走。 接下来遇见的兽人都没跑,不是他们不想跑,而是他们动不了。 动不了的他们惊恐地看着迈着小短腿走到他们身旁的皎皎。 走到他们身前的皎皎,低头给他们看自己头上的耳朵,小奶音“啊啊”地说着兽人们听不懂的幼崽语,十分开心地和他们分享自己很好摸的毛茸茸耳朵。 实话说这确实是一个十分可爱的画面,白嫩软乎的幼崽背着大大的奶瓶,穿着深蓝色的背带裤和米色的带小黄鸭的短袖站在你面前。 小短手颇有点费劲地摸着头上白色的毛茸茸耳朵,弯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柔软的小嗓音向你说着些虽然听不懂但勉强能明白其中意思的话。 这样的画面要是放在除兽族外的任何种族里,都能引来一堆善意的笑和夸赞。 唯独出现在兽族不会,因为兽族养不出这样白嫩软乎的小幼崽,因为兽族大部分兽人对于其他种族的人都有种根生在骨子里的恐惧和厌恨。 当阿雷斯兄妹俩顶着虎叔怀疑猜测的目光换了粗粮往家的方向赶时,发现不断地有兽人带着一身凶悍的战意越过他们往前奔去。 发现他们的方向是自己家所在的方向后,阿雷斯兄妹俩脚步略顿,他们惊疑中带着害怕地对视一眼,犹豫了会后还是咬牙抱着侥幸,加快脚步朝家的方向奔去。 第57章 不管阿雷斯兄妹心里如何的祈祷,事实都不会因为他们的祈祷而有任何改变。 当两兽转过街角,透过眼前密密麻麻僵站着不动的兽人之间的间隙,看到了那走在街上熟悉的一大一小身影时,心头顿时如遭重击。 阿雷斯兄妹俩站在街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动作,只觉无数纷杂的东西冲入了脑海,让他们霎时失去了所有行动的能力。 在两兽看见皎皎他们时,皎皎也看见了他们,当即眉眼一弯,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就朝他们跑来,边跑边道:“啊啊,呀呀,啊皎皎啊朵呀。” 随着皎皎的动作,整条街上因为身体无法动弹而陷入满心惊骇和忌惮的兽人们,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当他们的视线落在明显是兽人的阿雷斯俩兄妹身上时,眼里出现了震惊,愤怒和猜忌怀疑等种种复杂重叠的神情。 被这些视线盯着的阿雷斯兄妹俩回过神来后下意识地低下头狼狈地避开他们的视线。 一瞬间,害怕,羞愧,懊恼等情绪纷纷涌上大脑,让这两个还未成年的小兽人僵硬着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 他们知道将人类和任何种族带入荒城对兽族来说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被发现自己将人类带进荒城后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可是那时候的阿雷斯刚历经死里逃生,正是处于对救了他的皎皎满怀感激的时候,再加上眼前的皎皎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无害且没有利爪的幼崽。就脑子一抽地想着先将皎皎带回来藏着,等以后找机会再将他送到经常在荒原上历练的人类少年身旁。 直到昨天晚上赫斯涅门的出现,才彻底让他知道了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且不说赫斯涅门这个胆敢假冒神明的人是否会对兽族做什么,就单说如果赫斯涅门没有出现的话,身为人类却身在兽族的皎皎倘若被兽族人发现,那么将有极大的可能在这些极度仇恨人类这个种族的兽人手下活不下来。 到那时候阿雷斯他就不是报恩了,而是恩将仇报! 少年做事总是考虑不周全,他们往往被自己的热血上头给骗了,脑子一热之下总会做出令自己日后时常会后悔万分的举动。 “啊啊,皎皎的啊朵呀。”此时迈着小短腿走到两兽面前的皎皎,正低下头给他们看自己毛茸茸还十分好摸的耳朵。 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的阿雷斯没动,族人那些愤怒震惊的目光让他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皎皎。 相比起他,一旁的阿雷拉则要镇定得多,尽管她才七岁,但很多事情她看得比她哥明白,也比她哥成熟得多。 远处不断地有兽人带着满身凶悍的煞气和战意奔来,却都在迈进这条街的那刻浑身僵直姿势怪异地停了下来。 清楚看到这些的阿雷拉明白,这个叫皎皎的幼崽的爸爸强大到超乎他们的想象。 也是,不够强大的话怎么敢如此随意地在兽族游走,不够强大的话怎敢假冒神明! 思绪快速转动着的阿雷拉明白,这些以往在他们眼里强大得不可战胜的兽族战士,此时在皎皎的爸爸面前,就像是躺在地上被打碎爪牙的凶兽一样,没有丝毫反抗力,可以任意被宰杀。 而眼前的皎皎是那位大人唯一的束缚,也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理清这些的阿雷拉面对着皎皎努力地扯起笑容,她的嗓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却竭力稳定地夸道:“真好看。” 知道自己是被夸了的皎皎乐呵得弯起眼眸,他将头往阿雷拉手边凑,小嗓音里含着喜悦:“啊摸。” 给摸。 勉强能明白他意思的阿雷拉害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赫斯涅门,见他没什么反应,抿了抿唇拿不准要怎么办。 直到皎皎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再次软乎乎地催促时,阿雷拉才敢颤抖地抬起手,尝试着极轻地摸了下。 触觉好像从她指尖消失,精神紧绷到手指都发麻的阿雷拉,根本感觉不到手下的耳朵是什么触感,囫囵地凭着视觉上都反馈给出夸奖:“好看,白白的,毛茸茸的很好看。” 被夸了的皎皎抿着嘴乐,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亮闪闪的光芒,他抬着小手摸着头上的耳朵,有点磕绊地学着阿雷拉的话:“好,好看呀。” 思索着什么的阿雷拉下意识地附和道:“嗯,好看。” 虽然不明白,但知道这是夸奖话的皎皎扭头看向爸爸的方向,小嗓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开心:“爸爸,好,好看呀。” 站在不远处的赫斯涅门看他这高兴的小模样,嘴角没忍住上扬,嗓音温和:“嗯,好看。” 此时皎皎身前的阿雷拉咬了咬唇,犹豫了会后还是鼓足勇气对转过头来的皎皎道:“皎,皎皎,我带了好吃的,我们回去好不好?” “?”没怎么听明白的皎皎歪了歪头,漆黑明亮的眼眸里带着疑惑。 见此阿雷拉匆忙地抬头看了眼正向这边走来的赫斯涅门,连忙低头连比划带说的像皎皎重复了两遍,还给他看了眼自己怀里的粗粮。 听懂了的皎皎点头:“好呀,回回。” 赫斯涅门走过来弯腰揉了揉皎皎的头,期间瞥了一眼阿雷拉。 一个聪明的小造物! 神灵偶尔也会对一些表现得格外不同的造物投去视线。 “爸爸。”皎皎仰头蹭了蹭他的手,向他伸出手:“啊啊。” 抱抱~ 赫斯涅门屈指极轻地弹了下皎皎头上毛茸茸的耳朵,金色的长发顺着他弯腰的动作,垂落下来遮挡住他的侧脸,他温和的嗓音里带着点调笑:“走累了知道要抱了?” 刚刚出门时还偏不要他抱,要自己走。 没听懂的皎皎茫然的仰头望着他,动了动自己伸着的小手:“爸爸,啊啊。” “………”对于小家伙时常听不明白他说的话的这件事,赫斯涅门感到些微的无奈。 他将皎皎抱进怀里站起来,下巴搭在他毛茸茸的头上,金色的眼眸里泛起浅淡的纵容:“真拿你没办法。”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小手一挥:“回啊。” “嗯嗯,回。”赫斯涅门温和的嗓音里带着笑意,抱着皎皎向来处走去。 一旁的阿雷拉伸手拉着哥哥紧跟在他们身后。 这条街道上,远处的房屋上,明理暗里都有着无数的视线,这让阿雷斯兄妹俩兽感到莫大的压力。 反而处在视线最中心的赫斯涅门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一如既往的悠闲自在。 阳光从天际落下,毫无偏私地为这片大地上所有的生物披上一层光晕,但唯独落在这人身上时,像是多了许多厚待。 目睹着这一幕的兽人们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莫名有一种他走在光里,比光芒本身还要耀眼的错觉。 回过神来后,兽人们的警惕峰值瞬间飙升至峰顶,手掌微动,握在手边的刀刃瞬间将自己的手臂割破,鲜血伴随着疼痛涌出,这是兽人们用以警醒自己的办法。 他们依旧紧盯着赫斯涅门远去的背影,但不敢露出丝毫敌意和不善,因为他们的潜意识和本能都在不停地告诉他们,不要招惹他! 不要敌视他! 去臣服他! 去…爱戴他! 这种来自大脑深处的无法抵抗的本能,让他们感到心里一阵阵发寒。 在赫斯涅门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的瞬间,街道上这些以各种姿势僵直着,动弹不了丝毫的兽人陡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力。 重新掌控住身体的瞬间,冷汗浸透了他们全身。 在他们过往的兽人生涯中,他们遭遇过很多次战斗,甚至曾遇见过六翼的天族。 那是虽然绝望恐惧,但他们仍有拼死一战,为族人搏出逃命机会的勇气,但就刚刚,在面对那人时,他们失去了所有对抗和逃命的勇气,连拼死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那种感觉太过恐怖,就像是自己是地上的蝼蚁,在如何拼死的挣扎也不过是个乐子。 这种无力的绝望和惊恐,直到现在都还让他们心有余悸。 这边,跟着赫斯涅门身后回到破旧的家里后,阿雷拉立马走进灶房忙碌起来,她知道自己既然是用有好吃的这话将皎皎哄回来的,那她就必须得拿出好吃的来,不然到时候就算皎皎不介意,他的爸爸也会介意的。 阿雷斯紧跟着进去帮她的忙。 此时两兽的心里是忐忑的,他们这唯一的吃食也就是刚刚换回来的一些粗粮,这或许是他们眼里很好吃的东西,但在皎皎和他爸爸面前一定与难吃挂上了勾。 阿雷拉在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将满满一袋粗粮递给了阿雷斯:“哥哥,你拿回虎叔那换一碗白面和一块饴糖回来。” 像白面和饴糖这种精贵的东西他们从来没吃过。 因为这两样东西太贵,只一小块和一碗就能换一袋足够他们吃四天的粗粮了,放在平时他们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换的,但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阿雷斯看着怀里的粗粮干瘦的脸上浮现不舍,阿雷拉连忙将他往外推:“哥哥快去啦,反正这粗粮都是用果子换来的,再说了我们还有一袋呢,暂时饿不着。” 被阿雷拉推出门的阿雷斯,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虎叔那里换白面和饴糖了。 在换白面和饴糖时虎叔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猜忌,甚至在某一瞬间闪过杀意,但碍于那人的存在虎叔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但凡去过偏街的兽人内心都有对那人的深深忌惮,如今那人没表现出不善,兽族也不敢轻举妄动地去激起那人的杀意和不满。 看外表那人是人族,可人族如此强大的存在他们是万万没听说过的,孤身一人还带着小孩就敢深入兽族,就这份胆量和自信就足以让他们忌惮万分。 对上虎叔这个眼神的阿雷斯一瞬间甚至想哭,他眨了眨眼忍下眼里的热意后,低头咬牙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阿雷斯知道自己这次犯的错太大,虎叔他们对他这种态度是对的。 回去的路上他都是埋着头的,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依旧感觉到了这一路上从四面八方不断投来的不善目光。 灶房里,阿雷拉接过阿雷斯递过来的白面和饴糖就利落地开始和面烙饼。 没多久,待在房里和爸爸玩的皎皎就闻着味迈着小短腿跑出来了。 一路嗅着味道来到灶房口的皎皎,踮着脚望着阿雷拉放在粗瓷碗里烙得金黄色的糖饼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身为神灵的赫斯涅门并不会养小孩,他知道皎皎会饿,需要吃东西,也给了小孩东西吃,但他只知填饱小孩的肚子,并不知道任何食物都不能长期单一地吃,这就导致了皎皎这一个月来都是靠吃水果填饱肚子过日子的。 讲真,这多亏了皎皎的体质和常人不同,不然早就受不住了。 站在灶房口闻到麦香味的皎皎一个劲地咽口水,他下意识拉开肚肚前的衣兜,发现什么都没有后就歪着小脑袋,思索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换。 思索了一会后皎皎就迈着小短腿跑到院子里,蹲在地上用小手摸着地面,下一秒,一抹绿色从他小手下的地面钻出,转眼变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大树以极快的速度开花结果,转眼树上就挂满了甘甜可口的果子。 皎皎接过大树主动递过来的果子,费力地抱在怀里,噔噔噔地迈着小短腿往灶房的方向跑。 “啊呀。”跑到灶房的皎皎将满怀的果子往阿雷拉面前递。 正将一块烙好的糖饼往碗里放的阿雷拉见此有点懵。 有点抱不住怀里果子的皎皎费力地将果子往她面前又递了递,稚嫩的小嗓音有点着急:“啊呀。” 被催促的阿雷拉下意识伸手接过果子,见她接过果子后皎皎就抬高小手指了指灶台上的碗,咽了咽口水,有点模糊地道:“皎皎啊。” 抱着果子的阿雷拉见他这样,试探地将装着糖饼的碗递到皎皎面前,迟疑地道:“换?” 皎皎点了点头:“换” 馋了的皎皎连学说话都快了不少,这脆生生的一声换让阿雷拉都呆了一下。 踮着脚看着面前金黄的饼子,皎皎将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伸手在碗里拿了两个糖饼后向阿雷拉弯了弯眉眼,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往外跑:“爸爸,爸爸。” 听见喊声的赫斯涅门从房里走出来,就看见小家伙手里拿了两个什么东西跑来。 “爸爸,啊。”跑上前的皎皎举着手里的糖饼递给爸爸。 赫斯涅门蹲下身,白金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逶迤在地面。 赫斯涅门伸手接过皎皎手上的东西,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就见小家伙像是饿极了般嗷呜一大口咬在手上的糖饼上。 赫斯涅门询问的动作一顿,随即拧眉沉思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饿着小孩了。 阿雷拉的手艺不错,糖饼做得外酥里嫩,里面温热的糖心虽然不多,但依旧让皎皎吃得很是满足。 这个糖饼并不是很大,也就小孩巴掌大小,没一会皎皎就吃完了,此时正搁那闻小手上残留的味道呢。 赫斯涅门见此将手里没动的饼子递过去:“吃吧。” “不呀。”刚刚还在馋得不行的皎皎对爸爸递过来的糖饼表示拒绝,软软的小嗓音十分认真:“爸爸的,皎皎不呀。” 说完皎皎还伸手将爸爸的手往他那边推:“爸爸,啊。” 赫斯涅门看了看皎皎认真的小脸,又看了看手里的糖饼,想起他先前那馋得不行的小模样,不知怎的突然低笑了两声。 他低头咬了口糖饼,伸手将皎皎抱在怀里,一边揉着皎皎毛茸茸的头发,一边想,他或许真的该学学怎么养小孩了! 让小家伙馋成这样是他失职了! 神灵的幼崽就该什么都有! 所想的,所要的,他都该送到他手里! 第58章 夜晚,阿雷拉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这棵突然出现在这破旧院子里的树,树上繁茂的枝叶间挂着一个个硕大饱满的果实。 坐在院子里的阿雷拉按住被风吹得乱飞的头发,闭上眼仰高了头鼻翼扇动着去嗅空中清甜的果香。 诱人的果香钻进鼻腔直达肺腑,睁开眼的阿雷拉看着淡色的月光透过枝丫间的缝隙洒落下来,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并不在荒城,而是处在茂密的林间。 阿雷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充满生机的大树,在她匮乏的记忆里,荒城的树木都是枯黄的,死气沉沉的。 这么枝繁叶茂且亮眼的绿色好像并不应该出现在以黄沙为背景的荒城。 可它就是出现了,违背了神明的旨意出现在了这片被神明厌弃的地方。 阿雷拉再度深深嗅了口树木的气息,然后抬手捂住胸口,这乍然的出现,好像莫名地也给她这个即将枯败的小兽人带来了一丝希望和生机。 “阿雷拉。”站在门口的阿雷斯看向院子里举动奇怪的妹妹。 “哥哥。”捂着胸口的阿雷拉侧头看向站在房间门口的哥哥,她弯了弯眼,抬手招了招:“哥哥,你快过来。” 阿雷斯走上前,干瘦的脸上满是疑惑:“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干嘛?” “哥哥不也是睡不着吗?我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哥哥是在装睡了。”阿雷拉说着拍了拍身旁的地面示意他坐下。 阿雷斯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学着她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面前这棵和荒城格格不入充满生机的树。 “哥哥,你去比安森林时看见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树?”阿雷拉歪头看着他,头上的狼耳朵放松地贴在枯黄的头发间,浅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嗯。”阿雷斯点头,眼神有一瞬间的悠远:“很多,很多这样的树。” 当时初看见森林的他愣了好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画面,和漫天黄沙的荒城不一样,不过那里充满着蓬勃生机的同时,也充满了随时能夺走他生命的危险。 “哇,那一定很好看。”阿雷拉惊叹了一声后,继续抬头看着面前的树,良久,她道:“哥,也许你这次将皎皎带回来是对的,他或许会给荒城带来想象不到的变化。” 阿雷拉的神情有点怔然:“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对兽人的心性特别敏锐,他们在我眼里像是被涂抹上了一种易分辨的色彩,我能清晰地‘看’到他们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和性格。” “好的,坏的,偏激的,躁怒的,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我能感知到他们的思想,虽然有时候不是很准确,但大致的想法总能摸个大概。” “可是哥哥,你知道吗?”阿雷拉微微歪了下头,浅绿色的眼眸里带上了疑惑,像是在为什么超出她认知的事感到疑惑:“皎皎在我眼里是干净的,纯粹的,他几乎没有负面的一面,干净得像是一捧水,吸引着我这个在沙漠干涸已久的兽人。” “哥。”阿雷拉突然站起来,她伸手去拉坐在地上的阿雷斯:“我们去说服族人吧,说服他们不要敌视警惕皎皎和那位大人,我有预感,只要我们不伤害皎皎,那位大人就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兽族的事。” 阿雷拉咧嘴笑了笑,眼眸里散发着兴奋的光芒:“而他们的到来,一定会为兽族带来意想不到的改变。” 坐在地上的阿雷斯仰头看着站在月亮星辰下的妹妹,她眼里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妹妹这不同以往的样子蛊惑住了,反正阿雷斯他脑子一抽,跟着他妹妹来到了族长的门前,并在深夜敲响了门。 直到敲响门的那刻阿雷斯才猛然清醒过来,然而一切都晚了,被打扰了清梦的族长已经怒气冲冲地打开了门,此时正黑着脸瞪着他们,浑厚的声音仿若闷雷:“阿雷家小子,你最好有事!” 脑袋一片空白的阿雷斯:“………” “族长叔叔,我有一件对兽族很重要的事,能不能麻烦您将族叔他们召集过来。”阿雷斯还没来得及想出借口离开,就被自家妹妹这话整得眼前一黑,一时有种想要晕过去的冲动。 塞猛的目光落在阿雷家这个存在感一向很弱的小女娃身上,他咧嘴扯出个凶恶的笑容:“小女娃你得知道,召集族人过来不是一件小事。” “我知道的塞猛叔,我以性命做赌,所要说的事对荒城来说绝对很重要,不会让各位族叔们白跑一趟,若到时候但凡有一位族叔觉得不值得跑这一趟,大可扭断我脖子。”阿雷拉抬头直视塞猛的眼睛,浅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坚绝。 塞猛一惊,随即大笑了两声:“小女娃好勇气,就冲你这勇气这事我也办了。” 这一晚,兽族族长的屋里不断传来争吵,咆哮,怒吼和各种碰撞的声响,这一切声响最终在天际亮起一抹鱼肚白时消失。 从屋里走出来的阿雷拉仰头看着天边那抹光亮,印着巴掌印的肿胀脸上扯出一抹笑容,那张蜡黄的小脸上,浅绿色的眼眸都闪烁着畅快的笑意。 这是阿雷拉第一次运用自己的能力,去完成某个想要的目地,过程虽然艰难,坎坷,但最终她还是赢了! 一旁双眼通红的阿雷斯看见她还笑,没忍住伸手拍了下这个不省心的妹妹的头,嗓音发闷:“你还笑?你都要吓死我了!” 阿雷拉敛下笑容,伸手掀开阿雷斯肚子上的衣服,看见哥哥肚子上那道发红淤紫的脚印时,眼眶突然发红,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么从眼里掉下来。 这一脚原本是冲着她来的,只不过被哥哥挡了下来。 原本还有点气的阿雷斯看见妹妹哭,瞬间就慌了手脚,气急败坏地道:“你这怎么又笑又哭的。” 就在阿雷斯着急着哄妹妹时,他们的住处,有一道身影在天光破晓之际施施然地走进了那显得破旧的灶房。 昨夜,赫斯涅门联系了赫斯德泽,让祂送点怎么养育小家伙的书籍过来。 这个世界的造物在赫斯涅门看来是失败的,他理所当然地不会参照失败造物养育幼崽的方式来养育他的幼崽。 收到这个要求的赫斯德泽马不停蹄地跑去宿苍那寻求书籍。 正思考着如何创造自己世界的宿苍思绪被打断,那张看起来才八岁的小脸立马板了起来,让祂去找皎皎待的上一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要去。 祂就是不知道怎么养幼崽,才把皎皎丢到其他世界去的。 被赫斯德泽找上的那个世界意识听说祂的要求后,略微一思索就将曾经殷峥看过的育儿手册,育儿心得,食谱,如何养胖一个小孩和童话故事这些书籍一股脑地扔了过来。 连夜将这些看完的赫斯涅门这才勉强意识到自己先前有多失职。 所以他今天早早地起来打算给小家伙先做个早饭。 灶房里,手持食谱的赫斯涅门看了看手里花样繁杂的菜系,又看了看面前简陋的灶房,拧眉沉思了会后将手里的食谱翻到第一页,打算从最简单的熬粥开始。 至于熬粥的米,赫斯涅门食指稍微勾动了一下,成片的稻谷从地里钻出,以最快的速度挂穗成熟。 随后颗颗饱满的稻谷漂浮在空中自动脱去稻壳,只不过转眼赫斯涅门就得到了一堆可以用来熬粥的稻米。 他按照食谱上的说法盛了一碗稻米倒入锅中,其余的挥手让它们自动落在灶房里能装东西的瓦罐里。 将米倒入锅中,放入适量的水。 适量的水? 这个适量的量是多少? 没在食谱上翻到准确用量的赫斯涅门试探地放了同等量的一碗水。 接下来就是搅匀,盖上盖子,用武火煮上一刻钟后转小火。 武火? 有点弄不明白武火的赫斯涅门分了丝神识去翻阅了下人类的书籍。 等弄明白武火就是大火后他收回神识,食指勾了勾,一股猛烈至极的火焰顿时从灶台下方轰然蹿起。 阿雷斯兄妹俩刚搀扶着走到偏街就听见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紧接着就看见一股猛烈的火焰直蹿高空。 看到这一幕的阿雷斯兄妹俩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那好像是他们家的方向后,当即也不搀扶了,撒腿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破旧的院子里,站在火焰翻腾的灶房中赫斯涅门拧眉看着手里的食谱,错漏百出,不堪为书。 下了判定的赫斯涅门将手里的食谱丢进火焰中。 “爸爸!爸爸!” 屋里,被巨响吓醒的皎皎费力地从床上下来后就捣腾着小短腿往外跑,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喊爸爸。 听到那焦急的小奶音的第一时间,赫斯涅门就挥手将火焰收走,大步迈出灶房。 “爸爸!”从屋里出来的皎皎看见爸爸后,就倒腾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见小家伙跑得像是随时要摔倒一样,赫斯涅门两步并做一步上前弯腰将他捞起来抱入怀中。 被爸爸抱起来的皎皎小手死死拽着爸爸的衣服,将头埋在爸爸怀里蹭了蹭后就没动静了。 感觉到疑惑的赫斯涅门低头看去,神情就是一怔,侧头靠在他怀里的皎皎眼眶泛红,小嘴紧抿,大颗大颗的眼泪正在无声无息地往下掉。 看见这一幕,心脏莫名缩了一下的赫斯涅门抬手给皎皎擦着眼泪,温和的嗓音里掺杂着不解:“怎么哭了?” 听到问话的皎皎仰头看向爸爸,泛红的眼里含着泪水,他吸了吸鼻子,带着哭音的小嗓音委屈极了,用小手比划着:“轰啊,皎皎啊来,没见爸爸,啊怕呀。” 听明白小家伙是被他弄出来的动静吓醒了,醒来又没看见他,害怕和委屈叠加起来这才哭的后,赫斯涅门给皎皎擦眼泪都动作顿了一下。 伟大的神灵赫斯涅门第一次明白了何为尴尬! 还没等赫斯涅门从这较为新奇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心口处就传来了一阵极轻地拍抚。 他低头看下去,就见他怀里的皎皎正用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胸口,明明自己都还掉着眼泪呢,却还用带着鼻音的小嗓音含糊地道:“不怕,爸爸不怕,皎皎在啊。” 显然,以己度人的皎皎自己被吓着,就觉得爸爸也一定被吓着了。 此时自己都还没缓过劲来呢,就开始忙着哄起爸爸了。 明白过来的赫斯涅门心里微微一哂,抬手揉乱皎皎蓬松的头发:“我可是神灵哎,怎么可能被这点小动静吓着。” 祂可是神灵,在这片属于祂的天地间怎么可能会被吓着! 没听明白的皎皎懵懂地仰头看他,漆黑的眼眸里还盈着水光,斑驳的阳光落进去,被残留的水光一晃,就晃成了碎光。 赫斯涅门下意识接住坠落下来的泪珠,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才明白小家伙这是没听懂自己说的话呢。 他用指腹拭去皎皎眼角坠着的泪,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地拍着他小小的脊背,垂眸想着他得将教小家伙说话这事提上日常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勾动手指,将身后被他祸弄得残破不堪的灶房恢复原样。 考虑了一下以后或许还需要使用这个灶房,赫斯涅门又将其重新按照曾经看到过的人类的灶房改造了一下,还给整了许多新的厨具。 当阿雷斯兄妹俩拼了兽命地跑回来后,看到的不是残败,而是一个全新的厨房和一旁金灿灿的麦田与稻田。 两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呆愣了许久,才在越来越毒辣的烈日下将视线落在不远处树荫下的皎皎和他爸爸身上。 此时的赫斯涅门正在教蹲在树荫下的皎皎说话,翻阅过书籍的他知道这是一项很需要耐心的事,事先也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不过这耐心好像没用上。 皎皎很聪明,不像书上说的那样需要反复教,大多数话他说上两遍就能跟着磕磕绊绊地说了。 心里泛起点成就感的赫斯涅门摸了摸皎皎头上的耳朵:“真棒!” 书上说了要经常夸小孩。 被夸了的皎皎扑进爸爸怀里埋头蹭了蹭,蓬松柔顺的黑发上毛茸茸的耳朵因为开心抖动了两下。 蹭够了的皎皎将下巴搭在爸爸的胳膊上,仰头弯着眼眸看向爸爸,小嗓音黏糊糊地叠声喊着:“爸爸,爸爸,爸爸。” 赫斯涅门垂眸看他,灿白的日光斑驳地从树荫上落在皎皎白嫩稚幼的小脸上,那双看向他的黑眸里倒映着他的模样,黏糊糊的语气和神情里透着满满的依赖。 被依赖着的神灵心下泛软,伸手理着小家伙被蹭得乱翘的头发,低低应了声:“嗯。” 早饭最后还是由阿雷拉做的,也没做多复杂,就是一锅粥。 她熬粥时,赫斯涅门特意分了丝神识去看,将步骤用量这些一一给记了下来。 吃饭时赫斯涅门将皎皎抱在怀里准备喂他,就见坐在他怀里的皎皎正皱着脸伸手捂了捂小屁股。 察觉到不对的赫斯涅门将他抱起:“怎么了?” 站在爸爸腿上的皎皎仰头看爸爸,伸手小手一边比划,一边软乎乎地道:“轰啊,皎皎醒来,没见爸爸,怕怕,床上下不来,摔呀。” 听明白他这是从床上下来时摔着了。 所以小家伙那时候哭不止是因为委屈害怕,还因为屁股摔疼了?! 赫斯涅门拧了拧眉,一边为皎皎治愈屁股上的淤青,一边为自己没发现这点感到不满。 告诉爸爸后原本还疼的屁股立马不疼了,皎皎新奇地扭头去看了眼自己的小屁股,然后弯着眼眸高兴地告诉爸爸:“不疼啦。” 赫斯涅门捏了捏皎皎软嫩的小脸:“以后有不舒服得告诉我知道吗?” 没听懂的皎皎眨了眨眼。 “……算了,吃饭。”有点无奈的他端起粥递到皎皎嘴边。 第59章 自那天起赫斯涅门一天要炸三次灶房,弄得随时注意着这边的兽族人一惊一乍的。 在得知这是那位胆敢假冒神明的人做饭弄出来的动静后,他们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但无语的同时对那人的忌惮也随之消减了不少。 午后的阳光从天际毫无遮挡地直射下来,给这片大地带来了灼热,也给兽一种像是处在蒸笼中的感觉。 熊河打铁铺,一群兽人在闲暇时躲在阴凉处,一边擦着头上不断冒出来的汗,一边嗡声嗡气地聊着些什么。 “听说了没?又有好几个小种族染上了神厌,听说还有一位五翼天族都被感染上了!” “他们天族不是被神明所喜爱的吗?怎么会染上神厌?” “好像是说这位被感染的天族对神明的信仰不够虔诚,现下已经被驱逐出天族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在荒原上看见。” 说到这里几个兽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荒原如今已经够危险了,他们去比安森林的狩猎队每次经过那里都要折损不少。 荒原上原本没有这么危险的,但是喀纳大陆上大部分感染上神厌的存在,在被驱逐出种族后大多都会来到荒原。 他们会在荒原上猎狩兽族,然后用兽族的头颅去表达自己对神明的虔诚。 正在几兽说着话时,独自背着奶瓶出来的皎皎,正迈着小短腿走过来打算问一问路。 爸爸说做饭时烟熏火燎的不适合小孩子在场,让他出来玩玩。 其实是赫斯涅门觉得时常失败将灶房弄得一片狼藉的场面实在太丢面子。 又正好书上说小孩需要经常出去遛遛风性格才会开朗,要面子的神灵大人就将皎皎给哄出了门,准备自己在家钻研厨艺。 性子里有点小小好胜的赫斯涅门就不信了,祂堂堂一介神灵,岂会被做饭这种小事给难住?! 出了门不知道要玩什么的皎皎歪头思索了会后,就打算去找阿雷斯哥哥和阿雷拉姐姐。 不过皎皎虽然知道阿雷斯哥哥和阿雷拉姐姐去挖苦根了,但并不知道具体的地方是在哪里,就打算问一问。 兽人的身形太过高大,将身后正迈着小短腿走过来的皎皎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几个脸色难看的兽人略过荒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其中一个兽人往后退了一步蹲在地上,正巧将走到近前的皎皎给挡住。 蹲在地上的熊河用手指在地面划着地形,正准备抬手打招呼的皎皎见他这样以为他有事,就收回手乖乖地等着。 “这段时间,大陆上的黑雾越来越多。”熊河说着点了点其中几个图形示意几兽看:“我四处打听观察了一番后发现,这些新出现的黑雾分别以矮人族,树人族,帕尔冥族,人族,天族,龙族为起始快速向周围扩散。” “乍一看这些黑雾像是正在以扇形的形状向整个大陆席卷,若真像我想的这样的话,我们兽族处在最末点,应该是最后被席卷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其中一个叫做豹余的兽人自嘲道:“不是说我们兽族才是被神明厌恶的种族嘛,这神厌真要席卷大陆,首当其冲的应该是我们兽族才对。” 熊河沉默了一下,伸手将地上的图形给抹了:“你说的对。” 他拍拍手,一边说着话,一边站起来:“这些地方有神明庇护,真要有黑雾席卷,大概率也不会出什么事,更别说沦陷……” “哎呀。”一道听起来就很稚嫩的小嗓音传来。 熊河顺着声音往后看去,就见地上摔坐着一个陌生的白嫩软乎的小幼崽。 站在熊河身后,被他站起来的动作蹭了一下的皎皎摔了个屁股墩,此时正一边摸着自己有点泛疼的小屁股,一边仰头看着眼前高壮的熊河道:“叔叔蹭到皎皎啦。” 豹余几兽也看到了这个小幼崽,此时正面面相觑。 被叫做叔叔的熊河一愣,随后难得的有点不知所措,闷厚的声音有点迟疑地道:“抱,抱歉?” 皎皎摇了摇小脑袋瓜,用小手比了比:“只有一点点疼,立马就不疼了,皎皎不怪啦。” 听明白小孩话里的意思后熊河没由来愣了愣,随后仔细打量着他。 眼前的幼崽有着一张格外白皙精致的小脸,就算他头上有一双毛茸茸的耳朵,熊河也能断定他不是兽人,因为他的眼睛太过干净懵懂,而兽族养不出这样白嫩软乎且不谙世事的幼崽。 想起最近城里说的两个外族人,又想起前几天族长说的不许对这两个外组人抱有敌意和不善。 熊河就思索着蹲下身,伸出粗粝布满伤疤的手打算扶起面前这个幼崽。 手伸到皎皎面前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动了,实在是眼前这个幼崽太过白嫩软乎,有种一不小心会被碰坏的错觉,让他一时不敢动。 就在他僵着不知道该怎么做时,坐在地上的皎皎看着伸在面前的手歪了歪头,叔叔这是要拉他起来吗? 想明白这点的皎皎伸出小手握住他的食指,还仰头向他露出个软软的笑容。 对上这个笑容的熊河呼吸都变轻了,手指微微用力,将坐在地上的小孩拉起来。 站起来的皎皎放开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仰头看向他:“谢谢叔叔。” “不谢,你怎么在这?你家大人呢?”熊河有点不自然地道。 已经大概能听懂日常对话的皎皎道:“皎皎玩,爸爸在家里做饭饭。” 熊河想起偏街那一日能听见三次的巨响,嘴角不由抽搐了下,那人果然不同寻常,连做饭都别具一格。 “叔叔,你知道挖枯啊在什么地方吗?”皎皎问。 “挖枯啊?挖苦根。你是要去挖苦根的地方吗?”熊河问道。 “嗯嗯。”皎皎点头:“找阿雷哥哥和阿雷姐姐玩呀。” 挖苦根这事一般是城里一些失去了战斗力的年迈老兽和还没成年的小兽会去做,苦根虽然苦但是非常能饱腹,是荒城的粮食来源之一。 不过挖苦根的地方在荒原早已干涸的旧河道边缘,那里虽然离荒城近,但怎么说也离开了荒城,危险性虽小但还是有。 “那里危险你不能去。”熊河对着面前的小幼崽严肃地道。 皎皎歪头,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浮现一丝小苦恼:“但皎皎要找阿雷哥哥和姐姐玩呀。” “我带你去谷场等,他们挖完苦根就会在那里均分,还会在那烤苦根吃。”熊河想了一会后道。 只听明白前面一句话的皎皎点头,仰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还嘴甜地道:“谢谢叔叔,叔叔好。” 熊河站起身,一旁的豹余开口:“熊河,你真要带他去谷场?” “嗯。”熊河点头,往前走了一步后回头看向身后的幼崽,嗓音浑厚:“那走吧。” 皎皎向他伸出小手,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叔叔抱,皎皎累,走不动啦。” 从家里走到这,好长好长一段路呢,很少走路的皎皎已经有点累了。 听到幼崽要抱的熊河浑身有点僵硬,他低头看了眼皎皎的小短腿,发现如果真要这个幼崽自己走过去的话好像有点不可能。 他好像确实只能将这个幼崽抱过去! 想明白的熊河犹豫了会还是走回来蹲下,抬手要抱时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就在他一双手僵在空中上上下下很是尴尬时,皎皎已经弯着眉眼自动扑进他怀里,仰头看着他道:“谢谢叔叔,叔叔好。” 又小又软的幼崽落入怀,熊河整个熊直接僵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有点笨拙地揽住怀里的小幼崽。 从来没抱过这么幼小软弱的活物,导致熊河抱着皎皎站起来时,身体看上去很是不协调且僵直。 被抱习惯的皎皎自动在他怀里调整舒服的姿势,调整好后还仰头朝他弯着眉眼笑了笑。 对上这个笑容的熊河也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然后大步往前走去。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熊河抱着皎皎到达了目的地,虽说是谷场,但也只是一块宽阔空旷的露天场地罢了。 这里主要是用来分猎物的场地,每次狩猎队从比安森林猎了凶兽回来,就会在这里分猎物。 在狩猎队没回来时挖苦根的队伍每天清晨都会在这里聚集,愿意去的兽人都可以跟着去,只不过挖的苦根是属于公中的,回来后他们会在这里均分苦根。 找一个阴凉处将皎皎放下,陡然感觉怀里空荡的熊河莫名还有那么点不舍。 还别说,这么热的天里抱着这么个小幼崽,不止不觉得热,甚至还有点凉爽。 被放在地上的皎皎低头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拿出一个和他小拳头一样大的水果递给他:“叔叔给,谢谢叔叔,抱皎皎来。” 熊河摆了摆手,瓮声瓮气地拒绝后就转身大步离开。 他一个成年兽人怎么能要一个幼崽的吃食。 举着果子追了两步就不见兽影的皎皎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扯着小奶音喊道:“叔叔?” 连续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的皎皎,低头将手里的果子重新放回兜兜里,然后走回了阴凉的那个地方蹲下,乖乖等阿雷哥哥和姐姐他们回来。 日头渐渐爬上中天,出城挖苦根的队伍开始返回。 蹲在阴凉处的皎皎看见身影后,就站起来噔噔噔跑到前面。 跟在队伍里的阿雷拉一眼就看见了背着个小奶瓶站在谷场边的皎皎,她惊讶了一下,连忙迈着步伐跑上前:“皎皎,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她的皎皎弯了弯眉眼,开心道:“来找阿雷姐姐玩。” 阿雷拉擦了擦额头上因为在太阳底下劳累而不断渗出的汗水,放慢语速道:“你出来玩,你爸爸呢?” “爸爸做饭,烟不好,让皎皎出来玩。”见她热皎皎踮起脚尖伸着小手给她扇风。 听他这样说阿雷拉放心了,看见皎皎的动作后还笑了笑,她将破布兜里的苦根给他看,有点开心地分享:“今天我们挖了很多苦根,够吃上两三天呢。” 苦根这东西虽苦涩难吃,但真的很饱腹,是兽族人主要的粮食之一。 皎皎伸头看着袋子里黑乎乎的东西,抬头看向阿雷拉,眼神懵懂地问:“吃的呀?” “嗯嗯,吃的。”阿雷拉点头。 从来没吃过的皎皎眨了眨眼,抬头望向阿雷拉的漆黑眼眸里满是新奇:“皎皎吃呀。” 一边说,他还一边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拿出果子:“换。” 对上皎皎新奇期待的眼神,阿雷拉欲言又止,想要拒绝,却又不忍看见他失落的样子。 没一会,谷场上升起了浓烟,在荒城柴火也是很匮乏的物资,所以每次挖苦根回来大家都会聚在谷场上,每兽只需要出一小点柴火就能聚起一个柴堆,能将当天所有的苦根都烤熟然后带回去。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坐在阿雷拉旁边的皎皎就得到了一个烤过后,越发显得黑乎乎的苦根。 在他新奇地看着手里的苦根时,其余坐在谷场上的兽人在苦根发到手的瞬间,就埋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抱着苦根的皎皎盯着他们的动作,然后学着他们长大嘴巴嗷呜一口咬在手上的苦根上。 下一秒,皎皎白嫩的小脸被苦得皱成一团,一直注意着他的阿雷拉立马伸手放在他嘴边:“快吐出来。” 被苦得眼泪汪汪的皎皎听话地吐出嘴里的苦根,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阿雷拉:“不能吃,骗骗。” 阿雷拉笑:“没骗你,能吃,就是苦。” “苦?”皎皎疑惑地歪头。 “嗯,这就是苦。” “苦,不能吃。”皎皎再次道,还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阿雷拉笑笑没说话,看他这可爱的小模样,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又觉得自己的手太脏,最终手张握了两下还是没摸上去。 “你不吃的话给我。”一旁听见他们说话的小兽人突然出声。 “苦,不吃。”听懂的皎皎摆了摆小手,软嫩的小脸上努力摆出认真的模样。 “苦,但是能填饱肚子。”八岁的小兽人垂涎的目光直勾勾地放在皎皎手上的苦根上,咽了咽口水道:“你真的吃不下的话就给我。” “你饿呀?”皎皎疑惑地问。 “饿,荒城就没有任何不饿的兽人。”小兽人瞥了眼他白嫩的小脸道。 长期缺乏粮食,导致所有兽人就算手上有余粮,也都只敢吃五分饱。 听见他饿的皎皎双手撑着地面从地上爬起来,将手里的苦根递给阿雷拉。 一旁的小兽人见此失望地收回目光,他知道苦根落在阿雷拉手上后就不会给他了。 也只有这个看上白嫩不知愁苦的小幼崽才可能将吃的给他,阿雷拉是绝对不可能的,对于吃的她小气又凶悍,护得死死的绝对不可能给他的。 将手上的苦根递给阿雷拉后,皎皎又重新蹲下身去,撅着屁股将小手放在地面。 对皎皎动作感到疑惑的阿雷拉刚张口欲问,就见一颗绿芽从皎皎小手下的地面钻出,还挠了挠皎皎的手掌心。 蹲在地上的皎皎歪了歪头,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撑着地面爬起来,迈着小短腿走到一旁。 就在皎皎退到一旁后,那颗绿芽就像是将体内蓄积的力量全部猛然爆发出来。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生长,转眼就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然后,转瞬开花,落败,结果,成熟! 果香味随着吹来的风四处散开,整片谷场陷入一片寂静,只余风吹树叶时带动的陌生的哗哗声。 第60章 荒城是一个注定灰败且荒芜的地方,这里漫天的风沙,没有任何一抹绿色能从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长出来,只有兽人这个走到绝境,却又顽强到离谱的生命还在这片土地上苦苦挣扎。 这里只有黄沙,烈日,荒芜,身处在这片土地上,时间久了心就会出现问题。 那是身处天地间的渺茫和孤寂,那是一眼就望尽一生的无力,会让任何强大的兽人都倍感无力晦暗。 兽族像是注定要在这荒芜无尽的黄沙中苦苦挣扎,直到整个种族都消弭于这世间。 兽族还能在这片天地间求存多久?又为何要如此苦苦求生?明明就已经足够绝望了不是吗? 可…他们仍旧想活下去! 大风刮过,这一次带来的不是风沙,而是极为陌生的树叶摩擦间发出的哗哗声,果香从鼻尖萦绕而过,须臾之间便深入肺腑直达灵魂。 在坐的老兽人们仰头看着这一棵树,看着这一抹荒城不曾出现的绿色,久久不曾移开目光。 “给。”稚嫩的声音将他们唤回神,兽人们顺着声音望去。 就见大树下,一个白嫩的幼崽正将手里红彤彤的果子,递给坐在地上和他比起来显得格外黝黑枯瘦的小兽人。 叫做狐右的小兽人眼神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皎皎,在他递过果子来时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手上的果子被接走,皎皎低头将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抬头见狐右拿着果子呆呆地并没有吃,就伸出小手推了推他,小嗓音里还夹着点不解:“吃呀!” 被他这一触摸猛然回过神来的狐右,下意识按照他的话,低头狠狠咬在手中的水果上。 饱满的汁水绽开,从未感受过的味道从味蕾上泛开,以极快的速度达到神经末梢。 小狐右再一次呆住,为这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 “甜吧?”皎皎仰起小脸问。 “嗯嗯。”狐右忙不跌地点头:“甜,很甜。” “甜甜可以吃,苦不能吃。”皎皎指了指他手上的果子,又指了指阿雷拉手上黑乎乎的苦根,白嫩的小脸努力板出一副认真的表情。 狐右缓慢地点了点头,紧紧握着手上咬过一口的果子,然后仰头去看面前这棵陌生的只听见过大兽人们说过的大树。 他虽不像那些历尽千帆的老兽人们一样有诸多的震撼和感慨,一颗幼小的心脏却也在看见面前这棵树从无到有时而悸动。 那是一种懵懂的对生命的崇敬和撼动! 不明白他为什么看着树发呆的皎皎歪了歪头,正准备问时,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的赫斯涅门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仰头看着爸爸的皎皎愣了一下后就弯起眼眸,小嗓音甜甜的喊道:“爸爸。” “嗯。”赫斯涅门动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饿了没?” 还别说,一早上不见小家伙还有点想得慌。 这道突然出现的身影太过耀眼,仰头看着树的老兽人们下意识地将目光看过来。 阳光游曳在那人金色的长发上,折射出晃人心神的光泽。 注视着这抹光泽的老兽人们,内心下意识颤栗着想要臣服,他们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处,只连忙低垂着目光不再敢去看那抹金色的光芒。 皎皎摸了摸小肚子,一双漆黑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爸爸,脆生生地道:“饿。” “饿了也不知道回去。”赫斯涅门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发现确实比平常扁后就抱着他转身离开。 离开时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还探出头,向坐在地上发呆的狐右挥手:“再见。” 坐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赫斯涅门的狐右反应慢半拍地道:“再,再见。” 赫斯涅门抱着皎皎远去,他行走在贫瘠荒芜的荒城中,比日光还要耀眼,可这一路上注意到这一大一小身影的兽人们,更多的则是将目光落在赫斯涅门怀里仰头跟他说着什么的皎皎身上。 阳光落在皎皎瓷白的皮肤上晕染出灿白的光芒,那双漆黑明亮的大眼在仰头看向怀抱着他的人时,溢满了碎星般的笑意。 这样的幼崽太过柔软,让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兽人,轻易地就被攻陷了心防。 在皎皎跟着那位大人离开后,还留在谷场上的阿雷拉正仰头定定地望着眼前这棵树。 望着这棵树木的她内心是震惊的。 按理说在看过院子里的那棵树后,她本不该这样震惊,可是她一直以为院子里的那棵树是那位大人的杰作。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看起来才两岁大点的皎皎有着这样超乎寻常的能力。 任何兽人处在她这样的位置,都会和她一样的想法。 毕竟那可是一个看上去才两岁的幼崽,就算是天生与草木自然有着超高天赋的精灵,在幼崽时期也不可能有让一棵大树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长成参天大树的能力。 再说,这可是荒城! 一个没有水,没有肥沃湿润的土,放眼望去没有丝毫生机的贫瘠之地。 在这种地方连精灵都无法让草木生长。 是呀,连精灵都无法让树木在这里生长! 坐在谷场各个角落仰头望着这棵参天大树的老兽人们,开始迟疑起来,他们开始觉得眼前的树是他们的错觉,荒城这个被神厌弃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除他们兽族以外的生命呢?! 他们站起来往前走去,站在树下犹豫不决,一双手握紧又放开,反复几次后终于还是抬手颤抖地触摸上去。 当大树那粗糙湿润的树皮通过触感传达到大脑,眼泪突兀地从他们眼角坠落,沿着枯瘦脸上的皱褶沟壑一路向下,像是一条闪烁着波光粼粼断断续续的溪流。 其实这只是一棵树罢了,一棵树改变不了什么,它填不饱整个兽族人的肚子,改变不了荒城恶劣的环境,它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这些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兽人们看到一丝希望,灰败的内心得到安抚。 当一丝光遗落在一片死寂灰败太久的地方,即使那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也依旧让看见的存在悸动落泪。 因为,光芒被允许遗落在了这片地方…… 因为,生命被允许绽放在了这片被神厌弃的地方…… 三天后,狩猎队一身风尘仆仆地回来时,老远就看见了谷场上那棵突兀的大树。 这一幕对于归来的狩猎队来说很是奇异,因为这棵不该出现的大树和荒城太过格格不入。 他们快速奔至谷场,将肩上扛着的凶兽丢在地上,落在地上的凶兽激起的一阵尘土。 狩猎队的队长洱文斯仰头看着面前这棵大树,对于才从比安森林深处出来的他们来说,树木并不是一个陌生的东西。 但是他们还是感到奇异,因为荒城这满是黄沙黄土的贫瘠之地中,并没有让草木生长的条件。 他们能感觉到眼前的大树充满了勃勃生机,没有丝毫要枯败的迹象。 这可真是太奇异了! 族屋里,狩猎队和族里上了年龄有话语权的兽人一一落座,相比起那些上了年纪的兽人,狩猎队的位置要更往前也更具有话语权一点。 毕竟在兽族一切以实力为上! 此次聚在这里主要是洱文斯想要知道荒城里多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外族人是怎么回事,族里对他们为何又是这态度。 “希望?”洱文斯抬眼看向站在屋里的阿雷拉,想起那个他特意去看过的幼崽,轻声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疏狂:“没有任何存在能担得起兽族的希望,更何况是一个幼崽。” 阿雷拉反驳:“他能让植物生长在荒城,不仅是果树,还有麦子,稻谷。” 洱文斯看着面前明显不服气的阿雷拉开口道:“兽族的希望,可不仅仅是有什么能让植物违反自然生长的能力就担得起的,在这个名称之下是兽族数千年来积累的血仇,是无尽的危险,是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山岳的来自神明的厌恶。” 洱文斯指了指自己右脸上黑色的网状丝线:“神厌,这,才是让兽族沦落至今的罪魁祸首,只要有这在,我们兽族永远站不起来。” “我们兽族为何能苟活至今,就是因为我们缩在的这个地方叫做荒城,生存环境恶劣,生存资源匮乏,那些种族乐于看我们这般苦苦挣扎地活着,才给予了我们这么一丝活下去的空隙。” “但凡荒城变成了资源丰富,物资丰富的地方,等待我们的就是死亡。” “他们会杀死那个幼崽,杀死我们,以神的名义!” 洱文斯这一番话堪称震耳欲聋,直接将在场曾被阿雷拉那些美好的描述和可能激起希冀的族长族叔们直接震醒。 他们不是不知道真正困住兽族的是什么,只是在灰败苦难里挣扎了太久,只是看见饿死的兽崽和兽人太多太多,逐渐地将最根本的遗忘,一心想让兽族能过好一点。 目光落在他们灰败失望的脸上,洱文斯转而道:“不过我们确实可以和他们交易。” “他们有这样的能力不怪敢来兽族自称神明,不过他们既然敢假冒神明,那么就说明他们做好了被其他种族厌恶的准备,这样说来的话荒城确实是他们唯一的容身之地。” “我们收留他们让他们在这里安身,他们用能力为我们种出麦田和果园。” 阿雷拉刷地一下抬头:“您不是说这样做的话,等待我们的是死亡吗?” 洱文斯看向她:“我会让他们在较为隐蔽的地方种出麦田和果园,表面上依旧营造出兽族很穷苦的现象,苦根依旧要挖,每五天一次的狩猎照旧执行。” “你劝说族里的兽人对他们友善是对的,但是很多事情需要……” 就在洱文斯和族长他们深入地讨论这件事的时候,背着奶瓶的皎皎正在跟着新认识的小伙伴狐右,走向医堂去看狐右的阿嬷。 狐右的阿嬷才五十岁,这对于喀纳大陆上的任何种族来说,都是处于壮年甚至是年轻的年龄。 五十岁,对于龙族来说还处在幼年期,但对于曾经也拥有着漫长岁月的兽族来说,已经步入了年迈。 导致这样的原因是因为神厌。 兽族大部分的兽人右脸上,都有着如同蛛网一样交织的漆黑丝线。 脸上拥有这黑丝的兽人就代表着他们感染了神厌,这种黑丝会从右半边身子往左半边蔓延,无时无刻不在夺去兽人的生命力。 直到它们彻底蔓延到左边覆盖住了全身后,兽人就会像枯死的草木一样,生命力干涸死去。 “阿嬷,给。”狐右将手上的果子递给躺在床上满脸皱褶的老兽人。 老兽人无力地摆了摆手,苍老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吃力:“阿嬷不要,狐右吃。” “我还有。”狐右说着将果子放在阿嬷的枕头边,然后弯腰将站在地上垫着脚使劲往上望的皎皎抱起来放在床边:“阿嬷,这是我新交的朋友,你别看他小,他可厉害了。” 听见狐右说的话,皎皎挺了挺小胸膛,小嗓音软乎乎的毫不谦虚:“嗯嗯,皎皎厉害。” 从来没看见这么软萌的幼崽,拉雅不仅弯了弯眉梢,苍老的嗓音里含上笑意:“嗯,厉害。” 得到夸奖的皎皎眉眼弯弯地晃了晃垂在床边的小短腿,奶声奶气地和狐右的阿嬷说着话。 或许是看见了小孩心情好,这段时间渐感无力的拉雅觉得身上突然有了力气,兴趣起来了就给这个雪白可爱的小幼崽哼了一首不知名的曲调。 苍老的嗓音给这曲调赋予了浑厚悠远,像是飘落在大漠上的雪,像是抖落泥泞重新起飞的雏鹰。 皎皎很喜欢这首曲调,磕磕绊绊地跟着哼起来,拉雅见他感兴趣,就耐心地教着他。 站在床旁的狐右还在为阿嬷喜欢自己的小朋友高兴时,猝不及防地就看见了阿嬷脸上的黑丝缓慢地往前爬了爬,彻底覆盖住了整张脸。 小狐右整个兽愣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下一秒他连滚带爬地奔出去。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灰褐色的眼眸里滴落,他的脸上满是慌张和无措,腿软得跑两步就要摔一跤,摔倒后又连忙爬起来继续跑。 此时的狐右像是一只落了水的小狗崽,一边哀鸣,一边慌不择路地要去寻找让他安心的地方。 坐在床边的皎皎看见狐右突然就跑出去了,急忙要跟着出去,却又因为床太高下不去。 看见狐右反应的拉雅愣了愣,然后伸手将趴在床边下不去的皎皎抱起来放在床边:“不用去,他等会就会回来。” 说这句话时拉雅苍老的嗓音里有着轻微的颤抖,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和遗憾。 在荒城出生的兽人自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以后不是死在荒原上,就是死于神厌。 不过尽管对于自己的死亡再怎么有准备,事到临头时却还是会不甘,遗憾! 60-80 第61章 族屋外响起大大小小的喊声,屋内正在和族长谈话的洱文斯凝神一听,然后起身向外走去。 屋里其余的兽人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见此纷纷跟着站起来往外走去。 门外站了十多个七八岁的小兽人,看见他们出来后立马埋头冲上来扑进各自阿父阿母的怀里。 以往皮实得跟个什么样的小兽人们,此时嗓音里带上了不明显的哭腔。 “阿父,阿嬷她……” “阿父,阿翁他,他……” 剩下的话这些小兽人们没说出口,但在场的兽人们都明白了是个什么意思。 他们连忙大步朝着医堂的方向赶去。 神厌并不是病,它治不好,这是整个喀纳大陆的共识。 兽族的兽人不像天族,鲛人族那样会将感染神厌的族人驱逐,因为兽族几乎有八成的兽人都会感染神厌,不像天族那样只有零星的几人感染。 兽族会将族里感染上神厌且失去行动能力的兽人安放在医堂,既是为了方便照顾,也是为了方便送葬。 兽族有个从很久很久以前留下来的仪式,每每有因神厌死亡的兽人时,兽族的兽人都会赶来为其完成送行和祈祷。 祈祷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得到神明的宽恕! 所有的罪孽由他们活着的兽人来担,死去的亡魂将得到安息与宽恕,回归神明的拥抱! 在兽族古老的传说里,曾经的他们也被神明所眷顾,他们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拥有着漫长的生命,生活在遍地都是猎物,到处都是甘甜多汁浆果的地方,最强大的勇士会有机会被神明眷顾,能去到神明身旁聆听神意。 传说中的一切都美好得无法形容。 只是在这个美好传说的最后,他们兽族杀死了这位温和的金色神明,从而被其他几位神明厌恶,下了永被驱逐的神意。 一切是真是假以无从考证,唯一真实存在的就是他们兽族被神明所厌恶,一生都在赎罪。 当洱文斯他们赶到的时候,医堂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小兽人。 走到近前洱文斯停下脚步开口:“腾一下位置。” 闻言小兽人们往后仰头看去,发现是洱文斯后忙不迭地推挤着往一旁让去。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洱文斯是他们阿父阿母的队长,但凡退晚一步,回去后少不了一顿打。 他们让开后洱文斯就看见了坐在拉雅床边的小幼崽,他走上前低头看着面前的幼崽,开口问:“怎么在这?” 坐在床边背着奶瓶的皎皎仰头看他,小嗓音很是软乎:“看阿嬷呀。” 洱文斯闻言看向床上生命力即将枯败的拉雅姨,伸手将床边的皎皎抱下来:“这不是小孩该来的地方,回去。” “哦。”皎皎乖乖地点了点头,向床上的拉雅挥了挥小手,很是乖巧地道:“阿嬷再见,皎皎下次来看你。” 说完就背着小奶瓶迈着小短腿往外走去。 “皎皎。” 身后传来拉雅苍老无力的声音,听到声音的皎皎转头看去:“哎,喊皎皎干嘛呀?” “来。”拉雅缓慢吃力地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洱文斯皱眉,不过看了眼拉雅姨灰败的脸,最终还是没阻止。 皎皎眨了眨眼,背着小奶瓶走回来,站在床边费力地踮起脚,仰头疑惑地看着她,奶声奶气地道:“皎皎来啦。” 拉雅想笑却又实在没力气,她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软萌的小幼崽,乍然得见心里就莫名稀罕得很。 她撑起最后一点力气,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破布包着的东西,费力地打开后露出里面两颗发黄的饴糖。 她将饴糖递给皎皎和站在床旁满脸泪水的狐右,一字一句费力地道:“一块,给,给你,一块,给狐,右。” 皎皎伸着小手接过,新奇地看着,还低头用鼻子嗅了嗅,仰头看她:“吃的吗?” “嗯,吃,的。”说完这句话的拉雅撑不住身子躺会床上。 她侧头望向一边泣不成声的儿子,儿媳和孙子想扯个笑容出来却又实在太费劲。 渐渐的她的呼吸越来越弱! 耳边响起低哑的哭声,眼前逐渐模糊的拉雅知道是有兽人先她一步走了。 她心里知道,今天会被神厌完全夺去生命的不只是她,还有儿时的好几个玩伴。 当初她们差不多是前后脚感上神厌,如今也要前后脚走,说来也是个幸运,至少不孤单。 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手里饴糖的皎皎,有了上次吃苦根的教训,他先试探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发现不苦后才将这块指甲盖大小的糖放进嘴里。 带着麦香的甜味从嘴里蔓延,皎皎不由地弯了眼眸,踮着脚对床上好像睡着了的拉雅道:“阿嬷好呀。” 对于曾经被狠狠饿过的皎皎来说,给吃的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阿嬷!”随着皎皎这句话落地的还有狐右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被他这喊声吓得一哆嗦的皎皎愣了愣,差点没拿稳手上的饴糖。 狐右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没完全落地,就被猛然冲上前的泽拉扒到一旁。 冲上前的泽拉屏息侧头倾听着拉雅的心跳,就惊愕地听见躺在床上原本呼吸心跳都即将趋近于无的拉雅,心脏果然再度跳动起来。 看见泽拉动作的洱文斯上前两步,目光落在床上原本该死去的拉雅姨的脸上时,心脏几近悬停。 只见拉雅姨脸上布满整张脸的黑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随着黑丝的褪去,她看起来年迈的身体开始恢复生机。 她的心跳跳动得越来越强力! 她的呼吸越来越平稳! 她睁开了眼睛! 她,活了过来! 这一幕对于在场的兽人来说像是神迹,“砰砰砰”心脏在狭小的胸腔里疯狂鼓跳起来,撞击得肋骨生疼。 他们拽紧拳头,咬紧牙关,喷涌在血管里的血液是沸腾的,是灼热的,烫得他们浑身战栗起来。 染上神厌的兽人还能有救吗?! 被神厌夺去的生命力还能还回来吗?! 这一幕对于兽人,不,对于喀纳大陆上的任何种族来说都是极其震撼的。 众所周知感染上神厌就等于宣判了死期,迄今为止自神厌出现的数万年来,从来没出现过一例存活下来的事例。 喀纳大陆上流传的说法是这样的,神明有能力让感染的人活下来,但是祂们不会去这样做,因为这个致死的病叫做神厌。 既然是神明厌弃的存在,又怎么可能得到神明的救赎。 在破旧的屋里做饭的赫斯涅门感觉到什么般地抬头,下一秒他瞬移在皎皎身旁。 他低头看着脚边的小家伙,嗓音温和:“皎皎。” 听见声音的皎皎仰头,看见是爸爸后开心地弯了弯眼眸,小嗓音甜甜地喊道:“爸爸。” “嗯。”赫斯涅门应着声弯腰将皎皎抱起来,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嗯,玩得开心吗?” “开心。”皎皎说着伸手从嘴里将糖拿出来递给爸爸:“甜甜,爸爸吃。” 看着他手上的这颗沾着口水的糖,赫斯涅门沉默了一下,嗓音温和道:“……爸爸不爱吃甜甜,皎皎吃。” 皎皎眨了眨眼,很是不解:“甜甜好吃呀。” “………”实在吃不下去的赫斯涅门施展了点小手段,皎皎手上的糖就掉在了地上。 这地面是土地,糖一落下去就沾染了厚厚的灰尘。 “哇哦。”皎皎低头去看地上的糖。 “脏了,不能吃了。爸爸回去给你更好吃的糖。”怕他要捡起来吃的赫斯涅门一边给他擦着脏兮兮的小手,一边道。 “好吧!”答应的皎皎可惜地咂吧了两下嘴。 离开时他还从爸爸怀里探出身子,向完全变了个模样的拉雅阿嬷,和跪坐在床边满脸呆滞的狐右挥了挥小手:“再见。” 赫斯涅槃侧眸看了眼床上重新变得年轻且充满活力的拉雅。 这些造物给黑雾所带来的死亡取名为神厌,这个名字取得很好,这些黑雾确实是因为他的不满而产生的。 祂与这个天地相连,某种程度来说祂就是这个天地,祂的不满就是这个天地的不满。 不过祂只是对这些生有智慧的造物不满,便用了这么个较为温和的方式,来收走这个大陆上所有造物们的生命力。 皎皎有着他的神骨和神血做成的神冠,算是和他一脉相承,他的好感当然能使神厌消散。 对于皎皎救了兽人这事,赫斯涅门倒是没什么想法,小家伙想玩玩就玩玩呗!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灼热的阳光从天空直射而下,悲泣的哭声从左右两间房里传来,唯独处在中间的这间房寂静无声。 察觉到异样的族长塞猛带着兽人走进来准备问问,视线落在床上时却发现床上坐着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年轻兽人。 塞猛黑着脸走上前,含着怒气喝起:“你哪家的兽人?坐下床上干嘛?等着族人送你走嘛?!” “塞猛小子,我是你拉雅姐啊!”回过神来的拉雅喃喃道。 “胡闹!”塞猛虎目一瞪:“敢冒充长辈,我看你是欠一顿毒打。” “族长。”一旁的洱文斯开口:“她确实是拉雅姨。” 塞猛扭头错愕地看向他,反应过来他并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性格,猛然上前仔细打量眼前坐在床上的兽人,发现她确实和拉雅姐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后,额间的青筋猛然暴起。 塞猛竭力压住内心的震撼和澎湃:“究竟是怎么回事?”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就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听完洱文斯的述说后,塞猛惊骇不已! 那两人到底是谁?! 能治愈神厌,莫非他们真的是,神明?! 可,神明真的会降临兽族吗?! 第62章 回到院子里赫斯涅门将皎皎放在木墩做的小凳子上,然后走进厨房将小火熬着的粥和做好的蛋羹端出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钻研赫斯涅门虽然还暂时做不出食谱上那些色彩丰富,仅仅看着就极具食欲的菜,但好歹学会了最基础的熬粥和蒸蛋羹,今天还多了个炒小白菜。 赫斯涅门做饭的手艺其实在一般偏下,粥熬得有点小小的糊味,蛋羹不够滑嫩,小炒菜有点过于咸,不过皎皎小朋友一向吃嘛嘛香,尤其还十分捧爸爸的场。 对于捧爸爸场的这事,在赫斯涅门刚接触厨艺的时候得到充分的证明。 那几天皎皎喝过夹生的粥,吃过带壳的蛋羹,齁咸的烙饼,不过无论吃到什么,皎皎全都是一副非常好吃的美滋滋模样,还一个劲地夸“棒棒。”“厉害。”“好吃。” 一开始,很少触及食物几乎没有口腹之欲的赫斯涅门确实是被皎皎给骗过去了,后来在吃过几次阿雷拉收拾烂摊子重新做的饭食后,逐渐对食物的好吃有了一定理解的赫斯涅门才明白过来,小家伙这是再给自己捧场呢。 无论他做得多难吃,皎皎都会美滋滋地晃着小脑袋说好吃。 也真是难为了。 想着这些的赫斯涅门摸了摸皎皎的头:“今天的怎么样?” “好吃。”皎皎从碗里抬起头,嘴边还沾着两粒米,漆黑明亮的眼眸无比真诚。 就是这双眼睛! 赫斯涅门将皎皎嘴边的米捉下,就是这双干净又真诚的眼睛才骗得他以为自己做的饭真的很不错。 他夹了一口菜喂到皎皎嘴里,语气含笑地道:“小骗子。” “皎皎不骗啊。”嘴里嚼着菜的皎皎摇着小脑袋有点含糊地道。 赫斯涅门笑着端起碗喝了口粥,然后就专心夹菜和勺蛋羹喂皎皎。 也不是他想喝粥,主要是如果他不喝的话小家伙就会剩下自己碗里的一半粥来给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养的习惯。 嗷呜一口吃下爸爸喂过来的蛋羹,吃高兴了的皎皎还会晃一下悬空的小短腿。 看见皎皎一动一动的白嫩腮帮,赫斯涅门没忍住伸手戳了戳。 “?”正在吃饭的皎皎仰头看爸爸,眨了眨眼后,就将自己的小脸往爸爸手边凑,嘴里有饭菜导致嗓音有点含糊:“给爸爸戳啊。” 白嫩软乎的小脸送上门来,赫斯涅门伸出食指抵住皎皎的脸,见鼓鼓的脸颊被戳下去一个窝,脸的主人却还在向他弯着眉眼笑后,赫斯涅门没忍住轻笑出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极轻的敲门声,通过这敲门声都能听出敲门的兽人内心有多紧张和惶恐。 赫斯涅门侧头看去,院子的大门随之打开,门外还没来得及走的兽人猝不及防对上了赫斯涅门和皎皎好奇的目光,呆愣了一下后连忙转身离开,似是因为太慌张和着急,离开的时候接连摔了两个跟头,看起来似乎有种连滚带爬的意味。 皎皎和赫斯涅门同步歪了歪头,有点弄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那个兽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后,赫斯涅门和皎皎的视线就放到了院子门前的东西上。 赫斯涅门挥了挥手,那东西就出现在了近前,垂眸看去,发现这是一块洗得干干净净,看上去有六十斤重的凶兽肉? 赫斯涅门挑眉,这是供品? 在祂还没被背叛囚禁的年岁里,每年都会收到来自各个种族的供品,可身位神灵的赫斯涅门并不需要这些。 祂身为这天地的造物主,并不需要造物们从这个天地收刮天灵地宝来供献给祂。 当时赫斯涅门让眷者将供品给全部送了回去,可现在嘛…… “爸爸去给你添一道菜。”想着皎皎还没吃过肉菜的赫斯涅门,伸手揉了把皎皎毛茸茸的耳朵,就起身走向那块肉。 那块肉是狐右的阿父狐埃送来的,就在族长聚集了整个荒城的兽人在谷场那里,郑重谨慎地展开了如何对待这两个疑似降临在兽族的神明的集议时。 闷不吭声的狐埃扛着他这次出荒城狩猎所得到的全部收获,放到了神明所居住的院子门口外。 他听从人族城池活着回来的兽人说过,各个种族每到重要节日都会向神明献上供品,以感谢神明的庇护。 神明救了他阿母,他没什么东西,就只有将家里这次分到的凶兽肉给送过来。 来之前他和妻子阿木尔商量过,她也同意这个做法,说左右他们还有苦根可以吃,饿不死,等熬到下一次狩猎时阿母还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到时候还能分更多肉。 将肉送到神明的院子门口后,狐埃就回到了谷场那边。 站在兽人群中的妻子阿木尔看见他时,小步挪到他旁边拐了他一肘,小声问到:“怎么样?神明大人说什么了吗?” “我将肉放在门口就走了,没敢和神明大人搭话。”狐埃一脸憨样道。 阿木尔侧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又自言自语地点头道:“也对,那可是神明大人,不敢搭话也不怪你……” 对于妻子的行为摸不着头脑的狐埃,抬手一脸憨笑地挠了挠头。 在族长他们内心还有点怀疑和不可置信时,其他听闻拉雅事迹的兽人早已在心底认为赫斯涅门和皎皎就是神明。 原来是神明大人啊,难怪他们在看见那位大人时内心抑制不住地战栗臣服。 想来也对,在喀纳大陆怎么可能有种族敢假冒神明,又不是活腻了想寻死路。 要知道如果被除兽族以外的种族知道有人假冒神明的话,不让其受够三千酷刑那都不带让人死的,那是用圣物吊着命都要用完刑罚的疯狂。 所以认真分析起来,那位大人也确实没有假冒神明的必要。 再说了那可是能治愈神厌的存在,不是神明还能是什么?没看见真实例子的拉雅不都还在族长身旁,不止一点要死的迹象都没有,看起来甚至比他们还充满活力。 心里想着这些的兽人们垫脚的垫脚,伸脖子的伸脖子,满眼急切狂热,就是为了看一眼被神明眷顾而死而复生的拉雅。 看见族兽们这样,身为族长的塞猛心里很是忐忑,首先他不是很百分百地确定那位大人和幼崽究竟是不是神明。其次就是在古老的传说中,他们兽族可是背叛神明,甚至弑神的种族。 那位神明大人若是知道了这些的话,会不会后悔降临在兽族?! 会不会再次遗弃兽族?! 会不会…直接出手让兽族彻底消失在喀纳大陆?! 还有就是他们兽族如今并没有条件为神明搭建一座神宫,也没有能够侍奉神明的条件,他们整个种族连吃饱都费力。 在兽族族长正在焦虑的时候,赫斯涅门在祸祸了两个锅后成功端出了一锅肉,闻着肉香味的皎皎咂吧了两下嘴,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爸爸手上的锅。 看见他这馋嘴的小模样赫斯涅门就想笑,夹出一块肉弄凉递给他。 伸手接过的皎皎嗷呜一口咬上去,咬了两口发现咬不动的皎皎低头疑惑地看了看手里的肉。 看了会后咂吧着嘴里肉味的皎皎再度将手里的肉塞进嘴里。 他一边用小米牙咬着肉使劲地将头往上仰,一边小手拿着肉使劲往下扯,为了吃块肉可谓是连脚指头都用上了劲。 结果用力过度,坐在树墩上的皎皎一个没注意整个人往后仰番下去。 眼疾手快的赫斯涅门一把将皎皎接住,吓了一跳的他揉了揉怀里皎皎的头,疑惑不解地道:“怎么吃个肉都能翻下去。” “爸爸,皎皎力气小咬不动。”手上捧着肉的皎皎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咬不动? 赫斯涅门回头看向桌上的那锅肉,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后面无表情地吐出,确实嚼不动。 还好送来的肉还有很多。 神灵爸爸将皎皎放下:“没事,爸爸重新做一锅咬得动的给你。” 话落他端起桌子上那锅嚼不动的肉转身走进灶房。 “爸爸,要皎皎帮你吗?”费力地从树墩上下来的皎皎噔噔噔跑到灶房门口探头道。 “不用。” “可皎皎想要帮爸爸的忙。” 灶房里的赫斯涅门扭头对上他那双漆黑明亮闪烁着期待的眼眸,沉鸣了会后道:“可以进来帮我找一下姜吗?我找不到姜了。” “可以。”脆生生应着的皎皎,弯着眼眸就小跑进来了。 兽族这一场有关于神明的集议开了整整两天,列举了密密麻麻一系列的规矩,比如面对神明时该怎么行礼,该说些什么赞美的话,不能在神明面前表现出粗鲁粗俗,不能蓬头垢面地出现在神明面前。 每日晨时,午时和晚间都得在城里洒一遍水,务必不让神明出门面对的就是漫天风沙。 竭尽全力给神明搭建出一座神宫。 以后每五天一次的狩猎改成两天一次,务必争取每天给神明送上最新鲜的猎物和浆果。 这些细而密的规定有将近上千条,不过这些规定在最后又被觉得不妥的洱文斯给推翻,理由就是兽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就说每天洒三次水这事,不出两月就能将荒城的兽人给全部渴死。 后面又激烈争吵了一天,最后才略为忐忑地将如何处理神明降临兽族这事的方针给定下来。 夜晚,参加完集议回来的阿雷拉和阿雷斯两兽,此时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院子里。 从知道这位大人和皎皎可能真的是神明后,他们两兽的脑海就一直处在空白状态。 在集议上经历了两天按耐不住的激动和喜悦,回到院子里的两兽才迟缓地升起惶恐和紧张。 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他们不敢向以往一样进屋,就在院子里待了整整一夜。 没多久,天光大亮! 起来的皎皎从屋里出来,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阿雷斯和阿雷拉,他开心地弯着眉眼小跑上来:“阿雷姐姐,阿雷哥哥,你们去哪了?” “皎皎都好久好久没看见你们啦?” 对于小孩来说,两天已经是一个很久很久的时间了。 被问的阿雷斯整个脑海里都是蒙的,最终还是阿雷拉先鼓起勇气,弯下腰道:“神明大人……” 正在往灶房走的赫斯涅门停下脚步侧头看来,金色的眼眸里情绪不明,温和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起伏:“不要叫他神明。” 察觉到他不悦的阿雷拉吓得啪一下跪在地上,低头结巴地道:“那,那,那叫什么?” “神灵。” “是是是,神灵大人。” “可是皎皎不叫神灵呀?”皎皎一边伸着小手去拉‘摔’在地上的阿雷拉,一边仰头看向爸爸:“皎皎叫皎皎,爸爸说错皎皎的名字了。”说到最后还有点小委屈地扁了扁嘴。 赫斯涅门捏了捏眉心,走上前将委屈的小家伙抱在怀里好一阵哄后,才再度看向阿雷拉:“算了,你们还是叫他皎皎吧!” 阿雷拉犹豫了会,然后就在赫斯涅门没什么有情绪的眼神下忙不迭地点头:“是。” 赫斯涅门将重新眉弯眼笑的皎皎放下,没好气地揪了揪他头上的小耳朵:“自己去玩着,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伸手摸着自己耳朵的皎皎笑道:“爸爸不要皎皎帮忙吗?” “不要。” “好吧。” 眼看着赫斯涅门走进厨房,阿雷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忐忑地挪动着步伐来到灶房门口,探头道:“尊敬的神灵大人,做饭这事我来就可以了。” 赫斯涅门侧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这个灶房归我了。” 阿雷拉:“……” 这是一个喜欢做饭的奇怪神灵! 在往后的几天,赫斯涅门和皎皎时常能在门口看见堆放的东西,这些东西里面有凶兽肉,有青涩的果子,有饴糖,有白面,还有一些布料不错,摸起来挺舒服的小孩的衣服。 看见这些小孩的衣服,赫斯涅门才意识到自己忘记给小家伙准备衣服了。 直到今天小家伙穿的还是他们初见时的那套衣服,虽然有他的神力在这衣服不会沾上尘灰,但这好像并不是不给小家伙准备衣服的理由。 基础厨艺都尚还没办法完全掌控的赫斯涅门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打算今天先将灶房的使用权归还给阿雷拉那个小兽人,他得先将皎皎作为小孩应该拥有的东西一一罗列出来,然后全部置办整齐。 进屋前扯着爸爸衣袍的皎皎,伸着小手指着地上的东西道:“肉肉。” 赫斯涅门停下脚步,低头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眸,有点想不明白,他这几天好像也没短着小家伙的肉呀?怎么看见肉还是一副馋样? “爸爸,肉肉浪费呀?”仰头望着爸爸的皎皎有模有样地道:“肉肉不吃,可惜,浪费。” 赫斯涅门蹲下身捏了捏皎皎最近变得肉嘟嘟的脸:“这肉坏了,不能吃。” 这肉对于兽人们来说还很新鲜,但到底是存放了四五天的肉了,虽然兽人们已经想尽办法保存了,但是在赫斯涅门看来简直不能再糟糕。 不过知道兽族如今情况的赫斯涅门倒也没有认为他们这是故意膈应他,他知道这些是这个种族能拿出来的全部。 不过赫斯涅门不知道的是,除了族里给出的东西外,还有更多的兽人悄悄瞒着族长将家里仅有的,最拿得出手的食物和东西都给放到了这。 诚然将这些东西给出来,他们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在饥饿里渡过。 但他们还是满心窃喜地将食物悄悄抗了过来,只是为了向这个愿意降临兽族的神明表达喜爱之意。 听到肉肉坏了,不能吃的皎皎可惜地咂吧了下嘴,跟着爸爸回到屋里。 第63章 赫斯涅门开始给皎皎做衣服,是的,做衣服。 作为一个曾经多次创造过万物的神灵,做衣服这事对祂来说很是简单,唯一值得苦恼的就是需要做什么款式,要用怎样的颜色搭配,是否需要在之中织如星辰,月华等等。 在忙活了好一会后皎皎终于得到了他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件新衣服,那是和爸爸赫斯涅门的白金长袍一模一样的缩小版。 在爸爸的帮助下穿上这件衣服的皎皎在镜子前照了照后,忍不住高兴地围着爸爸转了一圈,黑葡萄般的眼眸亮晶晶的,小奶音高兴地道:“皎皎的新衣服好看,和爸爸的一样。” 垂眸看着高兴得围着他转圈的皎皎,赫斯涅门没忍住跟着弯了弯眼眸。 亲手做的衣服被小家伙如此直白地喜欢着,是一件让心情很愉悦的事。 在皎皎因为一件衣服而开心得围着爸爸转时,此时的兽族人们也十分激动和兴奋地聚集在一口枯井旁,百般不解却又热烈地讨论着。 他们聚集在这不为别的,就为了这口废了十年的枯井突然出水了。 最初发现这口枯井冒水的是两个在这边玩耍的小兽人,他们发现后立马跑回家告诉了阿父阿母,他们阿父阿母满脸不信地来看了后,又立即去告诉了族长塞猛。 水对于身在荒城的兽族来说是很重要的资源,要知道如今整个兽族只有一口井还在顽强地出水,其它的井都在长年恶劣的环境下逐渐干涸了。 兽族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再打其它水井,只是打了好多个井都不见出水,最深的他们打过一百多米左右深度的井,但是仍旧不见出水,还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和体力。 最后他们不得不承认兽族已经打不出有水的水井了,便只有想办法去外面运水。 运水是一件不亚于…甚至比狩猎还有更危险的事,外面的荒原上遍布了被驱逐出种族的人。 这些被驱逐出来的存在,无一不想要他们兽人命,更别说荒原最大的那条河流中生存着被驱逐出来的鲛人,将运水这件事的危险性再度提升了一倍。 每年为了运水兽族都会死上不少兽人,因此水对于他们来说,有时候甚至比粮食还重要。 所以此时这口荒废了许多年的废井突然冒水了,对兽族来说不是一件小事,听闻消息的兽人们都聚集了过来,挤挤挨挨,探头探脑地往水井里看。 发现真的有水从里面咕噜咕噜地往外冒后,一个个高大粗犷的兽人兴奋得两眼冒光直跺脚。 这是神赐吗? 这一定是神赐! 不然枯了这么多年的井为什么突然冒水了! 看来是他们的供品换来了神明的恩赐! 在兽人们激动热切地讨论着这是否是神明的恩赐时,洱文斯的内心却报以了否定。 这不是神明的恩赐,因为神明并没有看上他们那简陋的供品。 那些神明并不受用的供品堆积在门口,本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放烂放臭。 不过心疼粮食的阿雷拉鼓足勇气,以放在门口会恶臭难闻的理由,得到了神明的允许后和阿雷斯连夜给通通送到了族长那里。 族长塞猛怕族人知道了备受打击,就将此事给瞒了下来。 要问洱文斯怎么知道的话,就是他被忙不过来的族长塞猛拖去一起将那些肉给做成了肉干,偷偷存放在了族里堆放粮食的地方,打算以后找机会将这些肉干给合理化。 想来也是,如明月一样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怎么看得上这些吃食凡物呢! 想着这些的洱文斯目光渐渐地盯着地面不动了,他蹲下身捉了点土在指腹间拈了拈,发现确实没有以往的土干燥后拧眉思索起来。 突然,想到什么都他站起身,目光如炬地道:“狐埃,阿木尔,泽拉,你们带几个兽人去看看其它几口井是什么情况。若没有出水的话你们就尝试往下打一打,不需要打多深,半米足够,有情况了立即过来告诉我。” 虽然不明白,但狐埃,泽拉等兽人还是应声转身离开。 塞猛:“洱文斯,你这是?” 面对族长塞猛的疑问,洱文斯沉鸣了会后开口道:“我曾经听过云游诗人的吟唱,在他们的诗歌里神明是秉天地而生的,祂们降临时大地会为其开满鲜花,所有的苦寒都将消失,祂们所处的地方花鸟围绕,繁花似锦,四季如春。” 他说着低头看向手边的水井:“你看这水井里的水不像以往那样浑浊,反而很是清澈,比我们冒着生命危险从北河里运来的水还要好。” “所以我猜测荒城的土质在改变,未来…或许不久”洱文斯说着看向远方,那个方向正是皎皎和赫斯涅门居住的院子的大致方向:“或许要不了多久,我们的荒城就不该再称为荒城了。” 这并不是神明的恩赐,但这也确实是因为神明而存在的恩赐! 院子里,得到新衣服的皎皎在得到爸爸的同意以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向院子,想给阿雷姐姐看爸爸给自己做的新衣服。 只是向来没穿过长袍的皎皎迈着小短腿从屋里出来时,被长长的衣摆绊了一下,整个小身子当即往前扑去‘啪叽’一声在地面摔了个瓷实。 在皎皎即将摔倒时,院子里的树疯狂地舞动着树枝要过来接住他,却还是慢了一步,此时正围绕在皎皎身旁焦急地晃动着枝丫。 正在打扫院子的阿雷拉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就发现了摔倒在地面上的皎皎,她将手里的扫帚一扔就着急地跑上前来扶起趴在地上的皎皎。 皎皎这一下摔得很是瓷实,不仅膝盖和手肘都擦破皮了,白嫩的小脸上还蹭满了灰。脸上有些地方还有擦伤,额头更是摔了个小小的口子,鲜血随着边缘往下淌,细小的石子深陷在伤口里面。 看着这些的阿雷拉倒吸了口气,心跟着疼得颤了一颤,甚至有那么点不敢去看皎皎额头上的伤口。 被从地面扶起来的皎皎紧紧地抿着嘴,小拳头攥得死死地,虽已经努力忍耐了,但眼泪还是疼得大颗大颗地从泛红的眼角往下掉,将本就蹭了灰的小脸洗刷得脏兮兮的。 怕他的眼泪流到擦伤处会更疼,阿雷拉忙不迭地给皎皎擦拭着眼泪。 以往她自己摔伤时觉得没什么大事,咬牙将沙子挑出来拍拍屁股继续干活,可这伤放在皎皎身上就让她有种疼得受不了的感觉,当即撮着牙花提高嗓音朝屋里喊:“神灵大人,皎皎他摔着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赫斯涅门就出现在了门外。 忍着没哭的皎皎看见爸爸后终于没在憋着哭声,疼得厉害的他小声呜咽着,伸着小手要爸爸抱:“呜呜…爸爸抱…呜皎皎疼…手疼…呜呜…腿也疼…” 就是因为腿疼得走不了,皎皎才站在原地忍着疼掉眼泪,要是腿不疼,他早就迈着小短腿跑进屋要爸爸抱了。 “轰!” 在皎皎哭的那刻,烈日当空中凭空炸响了一声闷雷。 赫斯涅门弯腰将皎皎抱起来,目光落在他白皙的额头上那看起来有点狰狞的伤口上,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他伸手将皎皎额头,手肘和膝盖上的伤治愈好,不过伤口是治愈了,先前留下的伤痛一时还没法完全消散。 侧头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小手死死地拽着爸爸胸前的衣服,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红红的眼眶中掉落,那小小的呜咽着痛的哭声像是刚出生的猫崽一样,听得赫斯涅门心口闷得难受。 心里难受的赫斯涅门垂眸看着怀里的皎皎,一边不断地用大手拍抚着他的小脊背,一边温声哄着他不哭了。 “轰隆隆!” 伴随着皎皎的哭声,天空中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闷雷。 什么是神灵?! 呼吸与天地一同起伏,血液与天地一同奔腾。祂们的愁苦欢喜,一举一动,皆与山川河流,大漠戈壁息息相关。 同样算得上小小神灵的皎皎因为摔伤而哭泣难过的心情,就引得这片天地的气候跟着发生变化。 倾盆大雨兜头浇下,轰轰轰的闷雷像是天空在咆哮发泄。 趴在爸爸怀里哭的皎皎被天上越来越响的雷神惊得打了个哭嗝。 被这个哭嗝整愣了的皎皎扑闪了一下氤氲着雾气的大眼睛,察觉不到疼得他被这么一吓倒也不哭了,只是先前哭狠了一时还缓不过劲来,小身体还一抽一抽的。 “爸爸,门门坏。”红肿着眼眶的皎皎伸手指着门,鸦黑的睫毛还带着湿气,奶乎乎的小嗓音带着没消下去的哭泣理直气壮地告状:“门门绊皎皎,它坏。” 喜欢爸爸做的衣服的皎皎并不觉得是衣服的错,一定是门门坏,故意绊皎皎。 偏心眼到不讲理的赫斯涅门抬眼望了过来,门口那不是很高的无辜门槛瞬间化为齑粉。 被哄好的皎皎吸了吸鼻子,没什么精神地趴在爸爸怀里,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赫斯涅门垂眸看着怀里睡着的皎皎,抱着他回到里屋轻轻地放在床上。 以绿色为主被藤蔓缠绕着的大床上,熟睡的小小孩睡得很是安稳,黑色蓬松的短发凌乱地拉耸在额间,纤长乌黑的睫毛下,白晳柔软的脸颊染上了淡粉的睡晕,小小的胸脯正随着轻微的呼吸而起伏。 坐在床边的赫斯涅门静静地看着皎皎的睡颜,他知道害皎皎摔倒受伤平白遭了这么一番罪的,是他做的衣服。 他没考虑到小家伙从来没穿过长袍一类的衣服,导致皎皎穿上后因为不习惯而摔倒受伤。 只是小家伙潜意识里爸爸就不会错,所以就将罪归咎到了门槛上。 赫斯涅门伸手虚碰了一下皎皎额头原先有伤口的地方,金色的眼眸里有着难辨的情绪,他好像总是无法胜任好爸爸这一角色,不是让小家伙饿着,就是让小家伙受伤。 不过还好,小家伙并没有嫌弃他这个不靠谱的爸爸! 赫斯涅门垂眸看向皎皎睡着了也要抓着他袖子的小手,金色眼眸里难辨的情绪沉淀下去,转而浮现笑意。 他困乏地眨了眨眼,体内那碎片存在的时间越久,赫斯涅门就越感觉神乏,察觉到这次他可能要睡上不少时间,赫斯涅门从怀里掏出了小本子,看着上面记着的东西。 小鞋子,擦脸的面膏,玩具,故事书,糖果,零食…… 好像有点多啊! 看着记满了整整一页的东西,赫斯涅门感叹着。 他将本子放下,操纵着神力开始忙活起来。 当一切结束时皎皎还没醒来,困乏极了的赫斯涅门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一旁铺着地毯的地上,好方便皎皎拿去,然后就侧身躺上床,伸手将熟睡的皎皎揽进怀里。 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一些隐隐约约的欢呼隔着房屋传来,小小软软的身子贴在怀里,轻微的呼吸声在耳边起起伏伏,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皎皎脸颊的赫斯涅门满意地闭上眼。 过去那被囚禁时的死寂岁月,像是被现在生机勃勃又嘈杂的日常逐渐抚去。 然而,没有任何存在能释怀被背叛囚禁挖骨的疼痛,即使是神灵也不能! 屋外,街道上,整个兽族都在为这场暴雨而狂欢喜悦,这场暴雨对于几乎有十年没下过雨的兽族来说,无异于是天降粮食的喜悦。 他们掀起了一阵阵欢呼,计划着晚上在谷场上举办篝火晚会来庆祝这场暴雨。 第64章 这场雨下了许久,皎皎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天空还在因为这场暴雨而灰灰沉沉。 醒过来的皎皎埋头在爸爸怀里蹭了蹭,然后捣腾着小手小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伸完懒腰后还有点迷糊的皎皎在昏暗的房间里抬头看爸爸,发现爸爸还没醒后也没闹,就安静地待在爸爸怀里低着头玩手手。 外面的雨还在簌簌地下,皎皎头顶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向后仰头看向窗外,看了会后什么也没看见的他收回视线,用手捞过爸爸一缕金色的头发放在手里一边玩,一边乖乖等爸爸醒来。 院子外,街道上,荒城里兽人们将家里能用来接水的瓦罐水缸都搬出来,就着雨水洗过一遍后就地储存起雨水来。 他们将家里一切能洗的都搬了出来洗,像衣服,桌椅和被褥。 还有的兽人脱光衣服站在自家院子里洗起澡来,而第一次见着雨的小兽人们则充满新奇地冒着大雨聚集在街道上,在有坑洼的地方嘻嘻哈哈地打起了水仗来。 所有的兽人面上都带着笑容,为荒城这场难得一见的大雨。 这场大雨让整个荒城从死寂中活泛起来。 以各种方式欢迎着这场雨的兽人们,心里是藏不住的雀跃和喜悦。 他们兽族也有神明了! 神明大人降下了恩赐,不止让荒废的水井都重新出水了,还降了这么一场暴雨! 神明大人永存! 屋里,躺在爸爸怀里玩了好一会的皎皎肚子饿了,他低头拍了拍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抬头看了看爸爸,发现爸爸还没醒后就歪了歪头。 饿了的皎皎从爸爸怀里咕涌出来,顺着床边的小阶梯爬下去。 自从上次皎皎从床上下来摔了个屁股墩后,赫斯涅门就给他在床边整了两个藤蔓缠绕而出的小阶梯,方便皎皎上下床。 从床上下来的皎皎一眼就看到了窗边地毯上放着的一堆东西。 他来到地毯上坐下,小手翻着面前的东西,一边翻,一边小声念着自己认识的东西:“衣服,鞋鞋,帽帽,呀?不知道呀?” 看见不认识的皎皎歪了歪头,然后略过不认识的东西继续翻,当他翻到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亮晶晶的东西时,忍不住拿出一颗在手里看了好久。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尝试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甜甜的味道通过舌头上的味蕾传至大脑,皎皎眼睛顿时就亮了。 “甜,糖糖。”将手里的糖放进嘴里,皎皎弯着眼睛继续翻,最后他还翻出了好几包用布袋装着的不同凶兽肉的肉干。 吸取了皎皎咬不动太老的肉的教训,赫斯涅门这次做的肉干取的是凶兽身上最嫩的肉,而且做的也不是很干柴,很适合皎皎磨牙的同时还能咬得动。 屋外,提前得到赫斯涅门嘱咐的阿雷拉算着时间在灶房做好饭,然后和哥哥阿雷斯一起护着手里的饭菜冒着大雨沿着屋檐跑进屋。 他们将饭菜摆放在饭桌上,等了好一会都没见皎皎从里屋出来。 两兽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阿雷拉鼓起勇气推开了里屋的门,她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地毯上抱着肉干啃得有点费劲的皎皎。 阿雷拉悄悄地瞥了眼床上不见反应的神灵大人,就连忙向皎皎招了招手。 看见阿雷拉的皎皎意犹未尽地将没啃多少的肉干放进肚肚前的衣兜里,然后双手撑着地撅着屁股爬起来。 “阿雷拉姐姐,你叫皎皎干嘛呀?”走到门前的皎皎仰头望她,大大的眼睛里有着小小的疑惑,头上毛茸茸的耳朵随着他的动作还晃了晃。 阿雷拉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叫你吃饭呢。” 皎皎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爸爸道:“可是爸爸还没醒。” 阿雷拉:“神灵大人暂时还醒不来,他睡之前告诉过我,让我监督皎皎按时吃饭。” “可是爸爸醒来看不见皎皎会走丢的。”皎皎苦恼地皱着小眉头。 “不会,在家里是不会走丢的,你看,我们院子里只有一个门,神灵大人要走丢的话就必须通过那个门。我们在外屋吃饭,神灵大人一出来我们就能看见他了是不是?”阿雷拉耐心地道。 皎皎伸手挠了挠脸颊,思考了一下发现阿雷姐姐说的对,就跟着阿雷姐姐向外走去。 因为神灵大人的过分宠溺,皎皎到现在都还不会用筷子和勺子,每次吃饭他都只负责抱着碗喝粥,菜和肉这些神灵大人都会夹到他嘴边喂给他吃。 旁观了好几次的阿雷拉和阿雷斯都觉得神灵大人他太宠溺幼崽了。 饭桌上,坐在特制椅上的皎皎双手捧着碗,埋头喝一口白粥,就仰头吃一口阿雷拉姐姐喂过来的菜。 香喷喷的菜落入嘴里,腮帮鼓鼓的皎皎弯起亮晶晶的眼眸,吞下嘴里的饭菜就仰头看向阿雷拉,嗓音听起来软软的还带着点小开心:“好吃,阿雷姐姐做饭好好吃。” 阿雷拉眨了眨眼,随即乐呵地翘起嘴角,投喂得越发起劲了。 一旁的阿雷斯发现了阿雷拉的心情越来越愉快,不由一脸疑惑。 喂个菜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一个劲给皎皎喂菜的阿雷拉忽视掉一旁哥哥疑惑的眼神,目光牢牢落在皎皎鼓鼓的腮帮上,心里不由浮现一股满足,她想,她或许理解神灵大人的感受了。 无论是谁,在投喂过一次乖巧香软还十分捧场的白嫩幼崽后,都会为这种感觉上瘾。 饭吃到一半皎皎就不吃了,他捧着碗里剩下的粥一脸认真地道:“要留给爸爸。” 阿雷拉疑惑:“可是神灵大人他在睡觉啊?” 皎皎点了点小脑袋瓜,头上毛茸茸的耳朵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晃了晃,小嗓音很是认真地道:“皎皎知道爸爸在睡觉,可是爸爸醒来会饿,所以要留着给爸爸吃呀。” “但是神灵大人说他要睡很久。”一旁的阿雷斯接话道。 “睡久,醒来肚子会饿,留着给爸爸醒来吃。”捧着碗的皎皎认真着张小脸,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们,看似十分有条理地道。 互相说不通后,阿雷拉无奈了,从小生活在荒城养成了她对粮食精打细算的习惯,所以做饭时她是特意按着各自的饭量来做的。 她和阿雷斯吃饭比较快,在皎皎慢悠悠喝粥时他们已经消灭完了自己的那份,所以现在并没有多余的饭菜来留给沉睡的神灵大人。 见皎皎执意要把自己的饭留给爸爸,她走过来摸了摸皎皎的肚子问:“吃饱了吗?” 没怎么饱的皎皎怕阿雷拉姐姐不让自己给爸爸留饭饭,就故意挺了挺小肚子,提高嗓音道:“吃饱啦。” 阿雷拉无奈了,最后还是按下心里对粮食浪费的心痛,让皎皎成功地将粥端回了里屋放在了窗前的矮桌上。 反正这些粮食都是神灵大人的,她和哥哥阿雷斯都是沾了这房子的光得以蹭吃蹭喝,小神灵要浪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劝慰着自己的阿雷拉去灶房重新做了点吃的给皎皎,当然,长记性的她这次做的是双份。 做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眼外面的雨,心里由衷地希望这场雨下得久一点。 荒城缺雨已经缺了好多好多年,不仅是七岁的她,连九岁的哥哥都没见过雨。 这雨下起来时他们蒙了许久,才在族人隐隐约约的欢呼声中明白过来这是下雨了。 阿雷拉抬手接住从天上落下来的水,心里感叹,原来这就是雨啊! 这场雨确实如整个兽族人的所愿下了很久,直到第三天的下午才渐渐停了。 黄灿灿的阳光从云雾间冒出头,破旧的屋檐下还淅淅沥沥地滴着水,湿漉漉的地面上,一些绿色的嫩芽在角落墙角处颤巍巍地冒出了头。 千百年来,除了皎皎弄出来的那两棵树外,这是生命第一次绽放在这片荒芜贫瘠的土地上。 激动到极点的兽人们,此时正三五成群地蹲在荒城的各个墙角和角落下,那一张张粗糙凶悍的脸上露出仿若痴傻憨笑的表情,平时凶狠的眼神小心翼翼又充满希冀地看着墙角的绿芽,连呼吸都不敢过大,像是怕吓着这些小绿芽一样。 有神明在,他们荒城都能长出小绿芽了,这一切简直是太好了,像是一场美到极致的梦! 雨停了,从屋里探出头来的阿雷拉敲响了里屋的门:“皎皎,雨停了要出来走走吗?” “不呀。”打开门的皎皎仰头看着阿雷拉道:“皎皎要陪着爸爸。 在这三天里,除了吃饭皎皎都待在房间里陪爸爸,白天就在地毯上玩着玩具,晚上困了就自动爬上床滚进爸爸怀里睡觉。 阿雷拉怕他待在里屋闷着,时常会将他喊出来玩玩,不过一般都玩不上多久,皎皎就又会回到里屋陪着爸爸。 话说阿雷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黏爸爸的幼崽。 她蹲下身来:“今晚有篝火晚会哦,到时候荒城里到处都会点上篝火。篝火就是用很多木柴堆得高高的在点上火,红色的火焰会烧得很高,到时候大家会围着篝火唱跳,还有很多好吃的。会很好看,很热闹的,皎皎不想去吗?” 随着她的描述,皎皎的眼睛越来越亮,脆生生地道:“想。” 见他想去,阿雷拉松了口气:“那待会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不呀。”眼睛亮晶晶的皎皎摇了摇小脑袋:“皎皎要在家陪爸爸,不能去。” 阿雷斯惊讶极了,再度竭尽自己所能向皎皎描述篝火晚会上的一切。 能看见随着她的描述,皎皎黑溜溜的眼睛越来越亮,还会跟着她的描述微张着小嘴发出充满期待的惊叹,他整张小脸上都充满了期待,可最后皎皎还是摇头拒绝了去篝火晚会玩。 因为在他小小的心里,爸爸比任何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都重要。 对上皎皎漆黑真诚的眼眸,阿雷拉泄气的同时却也明白了神灵大人为什么这么宠他。 这样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幼崽,放在谁手里不将其捧在手心里宠? 临到篝火晚会时只有阿雷斯去了,不放心皎皎的阿雷拉打算留在家里陪皎皎。 哥哥阿雷斯原本也打算不去,最后却被阿雷拉劝去了,毕竟荒城难得举办这么一场篝火晚会,错过了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晚霞慢慢地铺满了大地,从屋里出来上厕所的皎皎,在看见院子里的阿雷拉时疑惑地歪了歪头:“阿雷姐姐怎么不去啊火晚会呀?” 站在树下瞭望远方的阿雷拉听到动静后转过头来,对上皎皎的视线,她歪头想了想:“嗯,突然不想去了。” “可是啊火晚会上很热闹,很漂亮呀。”皎皎开始重复先前阿雷姐姐的描述,正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了小声的喊声。 那是阿雷拉最要好的伙伴狸溜溜的声音,去到篝火晚会没看见小伙伴的她壮着胆子过来,小声地呼喊着小伙伴一起去篝火晚会上玩。 “阿雷姐姐你去玩吧,皎皎会乖乖的。”隐约感觉到阿雷姐姐是在担心自己的皎皎,仰着小脸一脸认真地保证着。 外面有着小伙伴的呼声,内里有着皎皎的保证,还只有七岁的阿雷拉到底是心动了,再三嘱咐完皎皎后就一脸期待地跟着小伙伴离开。 阿雷拉离开了后院子里安静了下来,皎皎愣了一会就转身去上了厕所重新回到里屋。 安静的房间里,赫斯涅门还在藤蔓环绕的床上沉睡,金色的长发沿着深绿色的床边铺在地上。 皎皎坐在地毯上玩玩具,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远远传来隐隐约约的欢呼声,听到声音的皎皎眨了眨眼,撑着地面从地上爬起来,来到窗边垫着脚往外望去,远方天际处传来绰约的火光。 听得不是很真切的皎皎迈着小短腿跑出里屋,来到院子里推开门打算让自己听得清楚点。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小小的篝火,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够头往外看去。 整条街道上入眼的是一个接一个燃烧得火红的篝火,一路绵延着连向远方,像是和远方的星辰连接到了一起,好看得不得了。 这些篝火是在兽族知道小神明不能来后,特意给小神明点的。 篝火代表着祈福和祛晦气,虽然兽族人们知道神明并不需要这些,但面对着幼小的小神明,他们还是不自觉地去关爱喜爱着,就悄悄地在街外面点起了篝火。 坐在门槛上双手搭在膝盖上乖乖看篝火的皎皎眨了眨眼,随后抿着嘴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看着看着皎皎有点好奇地站起来走上前,伸着小手要去摸火焰。 呆在一旁墙角处的泽拉见此快步走了出来,清朗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低沉:“不能摸。” 吓了一跳的皎皎收回手,仰头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眸无辜地望着他。 对上他眼里的无辜,泽拉面无表情地伸手往火焰上摸了摸,然后收回手一脸痛苦地捂住。 吓着的皎皎瞪圆了眼睛,连忙踮着脚举着手要去拉他的手。 泽拉弯下腰给他看自己的手,皎皎垫着脚双手拉着他的手两边,鼓着腮帮一个劲地吹:“吹吹,痛痛飞。” 吹完后皎皎仰头看着泽拉,板着小脸有模有样地教训道:“哥哥不乖,做危险的事。” 其实并没有摸到火焰的泽拉低头看着他,海蓝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 有点心虚的皎皎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语气飘忽地道:“哥哥,我有糖,我给你糖吃。” 任由皎皎拉着自己手的泽拉,弯着腰配合着他往屋里走去。 这个小神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很是不省心! 第65章 进了屋,皎皎拉着泽拉让他坐在树下的凳子上,自己则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进里屋。 进了屋的皎皎先去看爸爸醒没,发现爸爸还没醒才转身走到一旁的地毯上,费力地抱起一罐糖,拿了一包肉干就向外走去。 “哥哥,你帮皎皎拿一下。”走到院子里的皎皎仰头看着他。 垂眸看着他的泽拉闻言,伸手将他怀里的东西接过来放到木桌上。 怀里空下来的皎皎费力地爬上木凳,蹬掉小鞋站在木凳上,踮着脚伸手将桌子上的糖和肉干拿过来打开。 皎皎从盒子里抓了一把糖放在泽拉手里:“哥哥吃,甜甜的好吃。” 泽拉盯着手里的糖,说是一把,其实也才两颗,小神明的手太小,两个糖就给填得满满的。 见他盯着手里的糖不吃,皎皎够着小脑袋去看他:“哥哥吃呀,真的好吃,皎皎不骗人。” 泽拉侧头对上他的视线,发现小神明的眼睛真的很干净,干净得像是这些天井里冒出来的水,清澈得能将任何事物都映得明明白白。 “哥哥?”皎皎疑惑地歪头。 泽拉收回视线,将手里的糖放入嘴里,甜腻的味道从嘴里蔓延开,比比安森林里的黑红蜂酿的蜜还要甜。 见哥哥吃了后皎皎高兴地弯了弯眼,从盒子里拿了颗糖放进嘴里就坐了下来,悬空的小短腿还开心地晃了晃。 “哥哥,吃完糖后皎皎再给你吃肉干,皎皎爸爸做的肉干超好吃的。”皎皎仰头看着他道。 泽拉侧头看着坐在身旁的小神明,低低地应了声:“嗯。” 突然想起什么的皎皎又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皎皎叫皎皎哦!” “泽拉。” “嗯?” 见他没听明白,泽拉又重复了一遍:“我叫泽拉。” “泽拉。”皎皎跟着重复了一遍。 泽拉海蓝色的眼眸动了动,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喊得这么软绵,有一种在被撒娇的错觉。 “泽拉哥哥,你脸上有东西。”皎皎指了指自己脸颊靠腮帮的位置。 “嗯,是蛇鳞。”泽拉应道。 “蛇鳞。”皎皎歪了歪头,显然不明白蛇鳞是什么:“皎皎可以摸一摸吗?” 泽拉从颈部至两边脸颊有着细而密的深蓝色鳞片,这是兽族蛇兽人的标志。 喀纳大陆的种族除人族外都有一些外在的种族标识。 比如鲛人族,他们行走在陆地上时,尾巴会褪去变成能行走的腿,他们除了在耳后和手上会有薄如纱的鳍外,眼角和鼻梁上也会有一些细碎的鳞片。 只不过相比起来鲛人族的鳞片在脸上会给自身添加几分魅惑不同,兽族的蛇兽人的鳞片很是密集,出现在脸部会让看见的人感觉到不适和怪异。 这是连兽族人本身都有点接受不了的形象,所以蛇兽人在兽族很是不受欢迎。 毕竟因为神明的外在形象,喀纳大陆的审美都是高度统一的人形。 垂下眼帘的泽拉对上皎皎乌溜溜的眼眸,见里面除了新奇外并没有其它的情绪,犹豫了会后还是道:“不能。” “好吧。”知道不能摸皎皎也没有闹,而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后就从凳子上站起来,踮着脚拿过桌子上装着肉干的布袋,从布袋里拿出一块肉干递给泽拉:“泽拉哥哥吃,好吃的。” 见他并没有不高兴,泽拉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海蓝色的眼眸都亮了些许,他伸手接过皎皎手里的肉干放入嘴里:“谢谢,过两天狩猎时我给你带点好东西过来。” “好呀。”皎皎应着,坐下来抱着手里的肉干颇有点费劲地啃起来。 见他啃得费劲,泽拉起身去洗了手,顺手在灶房里拿了个盘子回来。 他伸手示意小神明将肉干给他,不明所以的皎皎眨了眨眼,还是将手里的肉干递给了他。 拿过肉干的泽拉将肉干撕成细条,放在盘子里后递给皎皎。 “谢谢泽拉哥哥。”抱着盘子的皎皎仰头向他笑得软乎的。 “嗯。”泽拉应下这声谢谢,就坐在一旁继续啃肉干。 “哥哥,肉干是不是很好吃啊?”不用费劲啃的皎皎吃得很是香甜。 “嗯,好吃。” “皎皎爸爸做的。”皎皎有点小得意地扬了扬脑袋:“爸爸可厉害了,他有着非常非常漂亮和长长的金色头发,眼睛也是金色的,爸爸还会变得好大好大。” 一说起爸爸皎皎就有点停不下来,漆黑的眼眸亮亮的,里面像是闪烁着很多小星子:“爸爸会让痛痛飞走,会让树树长得好高好高,会做好吃的饭,会做好看好吃的糖,会给皎皎做衣服,裤子,鞋子……” 剩下的话皎皎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赫斯涅门捂住小嘴给抱了起来。 作为一个要面子的神灵,对于小家伙将自己的事毫无保留地往外抖这一点,赫斯涅门多少感觉有点无奈。 “呜呜呀。”仰头看见爸爸的皎皎弯着眼眸,嗓音含糊地喊道。 低头对上他的视线,赫斯涅门金色的眼眸里没忍住浮现笑意,他伸手捏了捏皎皎最近开始变得肉乎乎的脸,温和地应着他这声模糊的爸爸:“嗯。” “神明大人。”一旁的泽拉连忙起身,右手抬到心口处低下头颅行了个礼。 这个礼是族长要求兽人们见到神明必须行的礼。 他们无法为神明提供华丽的衣袍,豪华的神宫,但至少在礼节这方面要做到位。 赫斯涅门侧目看他,金色的眼眸里情绪难辨,他开口,温和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最后说一遍,神灵不是神明。” “我脾气并不是很好,你将这些转告你的族人。” 神灵? 不明所以的泽拉应下,往后退了几步后转身离开。 “泽拉哥哥再见!”从爸爸怀里的皎皎探出身子挥着小手软乎乎地道别。 泽拉脚步顿了一下,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后,加快脚步离开。 看不见泽拉的身影后皎皎仰头看向爸爸:“爸爸,你终于醒啦,皎皎等你好久好久呢。” 赫斯涅门戳了戳他的脸:“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强行从沉睡中醒来。 小家伙平时乖乖巧巧的,但在某些方面出奇的固执,让他总放不下心来。 “爸爸,皎皎要去看啊火晚会。”从爸爸怀里下来的皎皎抱着桌子上的糖果和肉干,仰着头十分期待地看着他。 “好。”赫斯涅门摸了摸他的头,弯腰抱起皎皎转身一步跨出去,转瞬就来到了篝火晚会的上空。 “飞飞!”四处张望的皎皎惊讶得提高了小嗓音,小手模仿着飞的动作扇动着:“爸爸会飞飞!” 话语刚落,皎皎的注意力就被脚下传来的热闹声音给吸引了,低下小脑袋去看。 在他们的脚下是燃烧着大大小小篝火的荒城,头顶是闪烁着万千星辰的苍穹,地上火红的篝火与天空中闪烁着的星辰遥相呼应,这一幕美得很是炫目。 “好好看呀,爸爸。”皎皎伸着小手指了指地上的篝火,又指了指天上的星辰,扭头看向爸爸,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兴奋地向爸爸分享他所看到的一切。 一手抱着他,一手给他托着糖盒和肉干的赫斯涅门低声应了声,垂下的眼眸里映着的却是皎皎那双兴奋得发亮的眼睛,这在他眼里比所谓的星辰还要好看。 “神灵大人!” “神灵大人!” 谷场上的兽人们在看见空中那散发着淡光的身影后,纷纷抚胸低下头颅行礼。 事实证明泽拉的办事效率非常快,赫斯涅门到达谷场时,兽人们已经纷纷改口喊神灵大人了,就算他们并不明白神灵是什么。 “爸爸,我们下去。”喜爱热闹的皎皎拍着小手要下去。 “好。” 神灵大人的到来让谷场上的气氛一时间拘束到了极点,察觉到这点的神灵大人为了让自家小家伙玩得高兴,就故意降低了存在感。 在神灵大人明确的表示不介意他们吵闹,又在神灵大人故意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情况下,谷场渐渐地恢复成了先前的热闹。 他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皎皎跟在旁边笨拙地学着他们跳舞,小手小脚的扭起屁股来萌得在场的糙汉子们不自觉地露出痴笑。 相比起他们,女兽人们的表现则要更外在和具体,一个个被萌得揪着身边的兽人狂捶,嘴角的笑容都要咧到耳后去了。 我的天! 小神灵他太太太可爱了! 一旁降低了存在感的赫斯涅门都忍不住用神力将这一幕记下来。 跳完舞后,玩得很高兴的皎皎开始抱着糖盒分起了糖。 这一夜,在谷场上的兽人们大多都收到了来自小神明的糖果,他们将这些糖果珍惜地藏在手里,准备以后用来传给子孙。 不过有些嘴馋的小兽人在拿到糖果的那刻就给吃了,为此被自家阿父阿母打得围着谷场上蹿下跳地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皎皎乐呵呵地在一旁拍手,最后还跟着跑了起来。 篝火晚会的最后兽族人们唱起了同一首歌,那是他们的祭歌也是他们的族歌,他们用的不是大陆通用语,而是兽族的语言。 兽人们零零散散的坐在谷场的各个角落,他们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篝火,那火光像是流淌在他们的竖瞳里。 古老神秘的语言伴随着曲调从嘴里传出,歌声悠长回旋,平静祥和,像是有繁花在眼前盛开,像是有溪水从眼前哗啦啦啦地流淌,大鱼从水里跃出,激起一阵阵白花花的浪花,肥美的猎物从眼前奔逃,兽人们纵身一跃变成更凶猛的猛兽,或从高空扑下,或从地面猛扑。 他们将最肥美的猎物供奉给金色温和的神灵,高空之上的神宫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转眼神明陨落,天地颠倒,再度平静下来时兽族从神明的宠儿变成了背神的种族,他们被爱戴的神明厌恶,被神明庇护的种族驱逐,滥杀。 歌声从这里夹杂了刚猛,沉厚,逐渐变成了暴烈,决绝, 再强大的种族也抵不过数百种族的联手攻伐,最后不愿俯首,不愿为奴的兽族开始了举族迁徙。 那是喀纳大陆上最罕见,规模最大的迁徙。 兽人本就是傲到极点的存在。 他们自古只向神明俯过首,低下过头颅,除此之外,绝无可能。 他们不信自己的祖先会背叛神明,他们要寻找真相,他们要证明兽族不曾背叛过神明。 他们带着茫茫天地间毫无容身之地的绝望,越过极寒,穿过风暴,迷失在沙漠。 歌声越发高昂,在达到顶点后又陡然降下来,重新变得悠长回旋的歌声不再像开头时那样祥和美满,反而像是大漠上的风,浑厚苍凉,举目茫然。 自被判定了弑神的罪名那刻,这偌大的天地就再无兽族立足之地。 绝望的他们最后来到了荒城,以恶劣到极点的环境成为一道屏障,隔绝了其他种族大范围袭击的可能,苟且偷生下来。 苍凉的歌声越来越平和。 抱着皎皎的赫斯涅门侧头看着他们,金色的眼眸被火光衬得看不清神情。 篝火晚会后强行醒来的赫斯涅门再度陷入沉睡,不过这次他将自己变小了,睡进了皎皎肚肚前的衣兜里,为了防止小家伙再压到自己,他还给小兜兜整了个结界。 重新将爸爸随身揣着的皎皎也不总待在屋里了,时常吃完饭就背着他的小奶瓶和狐右在荒城里到处逛,还又交了好几个朋友。 在篝火晚会后的第五天,出城狩猎的狩猎队回来了。 一回来,说过要给皎皎带好东西的泽拉就带着他额外找到的东西直奔皎皎的院子。 泽拉来时皎皎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什么,看见他来就仰着头弯着眼眸甜甜地喊道:“泽拉哥哥。” 泽拉应了一声后给皎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我来给你烤咕咕肉。” 咕咕兽是比安森林特有的一种凶兽,其肉质非常嫩,且没有任何异味。 烤时涂抹上特有的腌料再刷上一层黑红蜂的蜜,烤出来后是难得的美味。 说做就做,泽拉快速在院子里搭起了火堆,给肉涂抹上特有的腌料后就开始上火烤。 在烤之前泽拉还整了一小碗黑红蜂的蜜给皎皎抱着喝。 带着清淡花香果香的蜜比起糖果来有种别样的滋味,坐在一旁喝得美滋滋的皎皎晃了晃小脑袋。 这次出城狩猎,狩猎队的损失较之以往来说很是惨重。 原因是感染上神厌,被驱逐来荒原上的存在越来越多了。 荒城中,一道小身影从医堂的方向奔出,快速向着皎皎所在的小院子来。 “皎皎!”从门外冲进来的狐右噗通一声滑跪在皎皎面前,红肿着眼眶急得语无伦次:“皎皎求求你救救我阿父他就快要不行了医者说救不回来了求求你救救阿父我不能没有阿父……” 吓懵了的皎皎抱着怀里的碗,愣愣地眨了眨眼。 第66章 正在烤肉的泽拉和打扫院子的阿雷斯、阿雷拉兄妹两看过来。 阳光从斑驳的穿过树叶落在狐右的身上,无助的小兽人眼里布满红血丝,情绪显然已在崩溃边缘。 泽拉翻了一下手里的烤肉,海蓝色的眼眸里情绪不明。 这次狩猎的损失较之以往来说惨重了不少,荒原上新来的那个五翼天族杀伤力太强,几乎以一己之力杀了他们近十位兽人。 荒原上的那一场厮杀,除了当场死亡的兽人外,受了重伤的也有不少。 在回到荒城的第一时间,这些重伤的就通通被送往了医堂。 泽拉也受了不轻的伤,不过这伤限制不了他的动作,他就也没当回事,随便处理了两下,快速换了衣服就过来了。 泽拉翻动着手上的肉,目光再度落在狐右身上。 数千年的经历让兽族在治疗外伤这一方面很有心得,只是再有心得也抵不过资源的匮乏。 狐埃是几个兽人之中伤得最重的,一道刀伤从左肩膀直直劈到右腰,险些被劈成两半,要不是兽人的体质强悍,这样重的伤绝对坚持不了回到荒城。 其实明眼的兽人都知道狐埃这样子是活不下来了,他们轮着将狐埃给抬回荒城,只是想让他死之前看看家人,也不想让族人死在荒原上。 死在荒原上的兽人大多尸骨无存,荒原上的人族,天族和各种种族会将兽人的尸骨当做战利品收藏。 懵了的皎皎抱着碗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后连忙从凳子上下来,他一手抱着碗,一手去拉‘摔’在地上的狐右,小嗓音有点着急地道:“皎皎拉你起来。” 狐右没有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地看着皎皎,眼里有着近乎卑微的祈求:“皎皎小神灵大人求求你救救我阿父。” “救阿父?”蹲下来的皎皎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是救呀?” 小神灵他并不明白什么是救! 意识到这点的狐右眼里浮上绝望,无力地跌坐在地,他抱着头埋在地上,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里低落,抑制不住的悲咽从喉间溢出。 “不哭呀。”见小伙伴哭了的皎皎有点无措,他伸出小手拍了拍小伙伴的头:“不哭,皎皎救呀。” 抱着头埋在地上的狐右闻言猛地抬起头:“真的?” 不明白什么是救的皎皎眼神飘忽着,心虚地点了点小脑袋瓜:“真呀。” “那,那我们赶紧过去,赶紧过去。”手忙脚乱的狐右从地上爬起来,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 狐右虽然慌张踉跄,但跑得真的很快,转眼就不见身影了。 从地上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跑了两步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 一旁默默烤肉的泽拉见此,将手里的烤肉交给阿雷拉让她来烤,他自己则站起身,来到小神灵身旁问道:“需要我抱你去吗?” 正在茫然的皎皎闻言点头,向他伸出双手,小嗓音稚嫩地道:“要。” 泽拉蹲下身,动作有点生涩地将皎皎抱进怀里。 小小软软的身子一入怀,泽拉整个身子就僵了一下。 怀里的身子太小太软,像是一不小心就能碰坏一样,这让泽拉根本不敢使力,这就导致了他站起来的动作格外笨拙。 被抱得有点不舒服的皎皎挪了挪小屁股,自动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抱着皎皎的泽拉略微适应怀里小小软软一团的神灵后,就向医堂的方向大步走去。 半路上还遇见了回过神来,急匆匆往回跑的狐右。 没一会就来到医堂外的泽拉停住脚步,眉头微蹙,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各种疼哼隐隐约约传来,这确实是一个不适合幼崽来的地方。 不过他还是抱着皎皎走了进去,只是一路上尽量没让皎皎看见血腥的场景。 当他抱着皎皎来到狐埃的病床前时,围在这里的兽人们纷纷皱起眉,显然不赞同他将小神灵抱来这种地方。 洱文斯:“泽拉,抱小神灵出去。” “不要。”知道他们说的小神灵是自己的皎皎摆着小手拒绝:“皎皎不出去,要帮狐右救阿父。” 听见他是来救狐埃的,在场的兽人一愣,紧皱的眉头松开,眼里纷纷带上了不明显的期待。 浓郁的血腥味并不好闻,皎皎皱着小鼻子探头往前看,就看见了躺在床上血糊糊的狐埃。 皎皎倒是也不害怕,小手指着床上的狐埃,扭头看向泽拉:“他流血了,痛痛。” 床上的狐埃面如金纸,原本黝黑的面色因为失血过多还导致白了不少。 “小神灵,狐埃,狐埃他就要不行了,您能救的话,能不能,能不能快一点?”一旁的阿木尔没忍住走上前,悲痛的眼神在看向皎皎时带上了期待。 待在泽拉怀里的皎皎心虚地眨了眨眼,抠着小指头道:“皎皎,皎皎不知道要怎么救,皎皎就是想来帮帮狐右,他哭得好难过。” 闻言阿木尔的眼泪陡然滑落,一瞬间泣不成声。 狐右抱着阿母的腿哭得眼泪鼻子糊了一脸。 小狐右虽然失望,但也只是失望而已,既没有怨怼,也没有怪意。 他知道小神灵能来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更何况小神灵还这么小,连死亡都还不明白,更别提知道怎么救了。 死亡对于兽族人来说是悲痛的,但也是麻木的,自他们能记事以来,听过的,见过的死亡多不胜数,所以很少有兽人在面对死亡时会失去理智。 悲痛的气氛再次蔓延,不喜欢这种氛围的皎皎茫然地仰头看向泽拉。 床上的狐埃呼吸越来越弱。 低头对上皎皎眼神的泽拉突然道:“说不要他死。” “?”皎皎疑惑地歪头。 泽拉道:“你想帮狐右吗?” “想。”皎皎用力地点了点头。 “想的话,就说不想要狐埃死。”活落泽拉的目光落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狐埃身上。 若云游诗人吟唱的诗歌是真的话……神明的意志若真的代表着天地的意志……那么狐埃或许有救…… “不想要狐埃死。”皎皎乖乖地按照他的话道。 床上的狐埃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泽拉眉头微蹙,低头看向怀里的小神灵,想了想后道:“你跟着我说。” “嗯嗯。”皎皎点了点小脑袋瓜。 泽拉:“我不允许” 皎皎软乎乎的声音立马接上:“我不允许” “喀纳大陆” “喀纳大陆” “兽族狐系分支” “兽族狐系分支” “狐亮之子狐埃于神历一万四千五百六十二年六月初九死亡。” “狐亮之子狐埃于神历一万四千五百六十二年六月初九死亡。” 当皎皎软绵的小嗓音落下时,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秉承着神灵的意志落下,吊住了狐埃岌岌可危的命。 床上狐埃身上的伤口虽然没有痊愈,但他的呼吸却不再继续衰弱下去! 在场的兽人们愣怔过后,看向泽拉怀里皎皎的眼神更是带上了敬畏。 他们再一次明确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可爱的幼崽是神灵! 祂们的意志代表着天地的意志! 祂们嘴里说出的话可以定生死! 兽族的巫医回过神来,立马围上去马不停歇地给狐埃开始缝合和医治。 先前巫医们对狐埃的伤束手无策是因为狐埃的伤势太严重,根本经不起任何折腾。此时狐埃的命被神灵吊住,无论他们怎么折腾都不会死,那么巫医们是有信心在明天之前让狐埃的状况好转过来。 狐埃大概率不会死了,意识到这点的阿木尔和狐右来到皎皎面前一个劲地表达感激。 意识到自己真的帮上了小伙伴的忙,皎皎开心地弯了弯眼眸,然后就在阿木尔和狐右猛烈的感激赞美和夸赞中害羞地将头埋进泽拉的怀里。 “泽拉哥哥,皎皎想回去吃烤肉。”心里还惦记着烤肉的皎皎趴在泽拉怀里仰着头小声地道。 嘴馋的皎皎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但是对听觉都异常灵敏的兽人们来说,这声音实在算不上小。 “小神灵饿了呀,那得赶紧回去!” “泽拉你赶紧抱小神灵回去,你是我们兽族烤肉手艺最好的,赶紧回去给小神灵烤肉!” “对对对,肉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们会送过去,你只要负责烤就行。” 发现小神灵想回去吃烤肉了,兽人们纷纷催促着泽拉赶快抱着小神灵回去,千万不要饿着小神灵。 被发现嘴馋的皎皎懵了一瞬,随后越发害羞地将自己往泽拉哥哥怀里藏。 被催促的泽拉低头看着往自己怀里埋的小神灵,利落地抱着皎皎转身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皎皎仰头看向泽拉,漆黑的眼眸里满是疑惑:“泽拉哥哥,什么是死?为什么会死啊?” “死就是永远的消失。就是你再也见不到已经死亡的兽人。”泽拉沉思了会又道:“如果今天狐埃死亡了的话,那么狐右就再也见不到他的阿父了。” 知道阿父就是爸爸的皎皎皱了皱小眉头,气呼呼地道:“死亡是个坏东西!” 泽拉没说话,因为在他心里他并不觉得死亡是个坏事,相反他一直在期望着死亡的到来。 回到院子里时,阿雷拉刚好按照泽拉交代的方法将肉烤好。 坐在凳子上抱着烤肉啃得美滋滋的皎皎开心地晃着小短腿。 时间转眼过去三天,狐埃已经能被扶着下床走动,兽人强悍的愈合能力在他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 和煦的阳光从天际晃悠悠地照射下来,荒城外,皎皎背上背着小奶瓶,手上提着个小竹篮,正迈着小短腿跟着阿雷拉他们往荒城外走。 爸爸能揣在兜兜里带着走后皎皎就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屋里了,在看见阿雷拉姐姐她们要去挖苦根时就新奇地表示自己也要去。 对于小神灵的要求从来不会拒绝的兽人们知道后,就连夜翻遍荒城找了个最小最漂亮的小竹篮给小神灵装苦根用,还仔细地将小竹篮打磨了一遍,怕上面有粗糙的毛刺。 以往采摘队去挖苦根时是没有强壮的兽人护送的,因为兽族的人手实在不够,而挖苦根的地方就在荒原边缘,那里离荒城不远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只要小心谨慎一点一般都不会出事。 可这次不一样了,这可是小神灵难得的出行,当然得杜绝所有隐患。 在挑选护送小神灵去荒原边缘挖苦根的兽人时,一群兽人为了争抢名额打得那叫个翻天覆地,连伤还没好全的狐埃都上了,然后麻溜地被扔了出来。 最后,鼻青脸肿的虎单,泽拉,洱文斯,雷余,再哒,勒西,刍域,尼亚,寨光,寨岷等十个兽人得到名额。 提着竹篮往外走的皎皎很是新奇的左右张望,走了一段时间走不动后他就向后找到泽拉,伸手要抱抱。 俯身抱起皎皎的泽拉在众兽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眉毛都没动一下。 就在兽人们说说闹闹地往挖苦根的方向走时,荒原的另一边,一个五翼的天族低空飞行着,带领着各种族组成的数百人向着打听出来的方向赶去。 他们的右脸上统一有着黑色的丝线,眼里都有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嗜杀。 视线拉远,从高空俯瞰下去,很容易就发现这波人的目地和兽族是相同的。 第67章 走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荒原的景象开始陆陆续续映入眼帘。 看见荒原的第一眼,浮现在心里的就是荒凉,各种形状的巨石伫立在沙土上,放眼望去见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迹。 兽族挖苦根的地方是在荒原边缘的一条干涸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河床旁。 随着走近,这条干涸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河床出现在眼前,河床上衤果露出来的黄色地面早已开裂,一条条裂开的缝隙远远看去像是一条条交错的黑蛇爬行于地面。 再往远处看去,入目的是无边无际的黄土地,灼热浓烈的阳光直射在地面,混合着时不时刮过来的热风,荒凉的气息四处弥漫,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 兽族的采摘队来到干涸的河床边,熟练地找到位置就开始了挖苦根。 兽族人挖苦根一般都用手,他们有锋利的爪子,轻易就能将地面挖出一个坑。 没有锋利爪子的皎皎则拿着一把熊河连夜给他打出来的小锄头,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地挖得费劲。 用锄头挖得费劲的皎皎,扭头看见狐右和阿雷拉姐姐们用手挖得很是轻松后,就歪着小脑袋想了想。 想明白的皎皎放下锄头,学着阿雷拉姐姐他们用手在地上挖。 不过用手挖了好一会的皎皎,不仅没如愿在地上轻松挖出一个坑,还不小心把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缝里都填满了土。 “啊呀。”看着自己变得脏兮兮的小手,皎皎发出无意味的惊叹,然后将自己的小手举高给站在他身后的泽拉看:“泽拉哥哥脏脏。” 泽拉蹲下身看了眼他指甲缝里的沙土,不知道从哪整了根细小的木刺,坐在地上握着皎皎的手,耐心地一点一点挑起来。 花了五分钟左右,皎皎指甲里的沙土都被了挑出来,只是一双小手灰扑扑的还是显得脏脏的,见此泽拉拿出水囊就要倒出里面的水给皎皎洗手。 “不洗。”皎皎摆了摆小手,认真着一张小脸有模有样地道:“还要挖苦根呢,手手洗了还会弄脏。” 听见他的话,泽拉收回水囊,捡起一旁的小锄头递给皎皎:“用这个,不要用手。” 皎皎乖乖地点头:“知道啦。” 重新拿过小锄头的皎皎蹲在地上,继续嘿咻嘿咻地挖了起来。 一旁的小兽人和老兽人们看见他这模样都不由抿嘴笑。 “皎皎,快来帮我挖一挖,我挖不动了。”在即将挖到苦根前,阿雷拉停下手,向一旁的皎皎招了招手。 闻言皎皎脆生生地应着,小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提着他的小竹篮和小锄头就噔噔噔地跑过来帮忙。 跑过来的皎皎蹲在已经有了一定深度的土坑面前,按照阿雷拉姐姐的说法,提着小锄头往土坑里用力的一挖,薄薄的土散去,露出了底下黑黑的苦根。 “哇,皎皎好厉害,我挖了这么久都没挖出来,你一挖就出来了。”阿雷拉毫不敷衍且自然地惊叹着。 拿着小锄头的皎皎弯起了眉眼,笑得小米牙都露出来了。 高兴的皎皎仰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泽拉,小嗓音软软地道:“皎皎厉害。” 低头看着他的泽拉点了点头,认同地道:“厉害。” 得到认同的皎皎高兴地摇晃了下小脑袋。 阿雷拉笑着帮皎皎将苦根从坑里挖出来放到他的小篮子里,小篮子里有了苦根的皎皎浑身都洋溢着高兴。 不远处的狐右见此,停下了手里即将挖到的苦根,提高嗓音道:“小神灵,我也挖不动了,你能不能也来帮我挖一下。” 知道小神灵是叫自己的皎皎,立马提着小篮子和小锄头乐颠颠地往这边跑:“好的,皎皎这就来。” 其他的老兽人和小兽人们见此,也纷纷学着阿雷拉和狐右的做法来哄小神灵高兴。 河床边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小神灵和各种夹杂着惊叹的夸赞,偶尔还伴随着小神灵稚嫩柔软的笑声。 在兽族,兽人们对神灵大人是敬畏,对小神灵则更多的是爱护。 毕竟小神灵一点架子都没有,长得还顶顶的软萌可爱,尤其是那双眼睛无辜又明亮,像是初生的小鹿,面对这样的小神灵,兽人们真的很难升起敬畏感。 偶尔升起点敬畏,都会在接下来小神灵仰起那张白嫩软萌的小脸,朝你笑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站在一旁警惕着周围的洱文斯他们,眼神柔和地看着河床边小神灵眉眼弯弯地撅着屁股挖苦根的模样。 看着看着脸上不自觉浮上了痴笑,只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小神灵更可爱的存在了。 偶尔回头看见兽人们脸上笑容的皎皎伸手抠了抠脸,叔叔们笑得好奇怪呀! 突然,一旁警惕着四周的兽人们脸上的笑容一收,浑身的气质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凶猛,嗜杀的气息从他们身上蔓延开,只不过一个转眼,虎单,雷余,再哒,勒西,刍域,尼亚等兽人就在洱文斯的带领下奔出数十米外,与疾速而来的另一波人悍然碰撞在一起。 同一时间泽拉一把捞起皎皎,和寨光,寨岷等兽人带着采摘队迅速朝后退去。 刚往外奔出数十米,就有一道身影敛翼从高空中疾速向着他们俯冲而来,骇人的速度带起阵阵破空声。 听见破空声的泽拉等人连犹豫都没有,十分顺畅地放弃回荒城的想法,转身向另一处奔去。 空中的天族因为他们这当机立断的选择,攻势停滞了一瞬,就这么一瞬,兽人们已经逃出不少距离。 阿雷拉,狐右等兽人纷纷转化成兽身,咬牙拼命地开始奔逃。 强烈到几乎实质化的危机笼罩在从来没经历过这些的小兽人们头上,压迫得他们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没奔出多远,泽拉等人赫然停住脚步,脸色难看地往后退去。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群呈扇形包围而来的各种族的人,打眼一扫就见其中有四个人族,五个树人族,两个精灵,四个帕尔冥族,六个矮人,五个树人。 身后是一个五翼天族,往前是一群。 泽拉他们几乎没有犹豫的转身打算从天族这方面突围出去,然而在他们转身后此发现,身后的不仅仅是一个天族,而是一群。 四面都被包围住的泽拉将怀里的皎皎放在兽化的阿雷拉背上,海蓝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来到近前的天族。 叫做利奥诺拉的天族一眼就看见了兽族人中与众不同的皎皎,他挑了挑眉,目光落在皎皎毛茸茸的耳朵上时闪过一丝厌恶:“看来你们这群背神者的日子过得不错,还能养出这么白嫩的幼崽,也没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眼前的这些人明摆着有备而来,他们能逃脱的可能接近于无。 可神灵大人此时在沉睡,而小神灵本身并没有任何攻击能力和自保手段! 也就是说小神灵极有可能身损! 想到这,泽拉的瞳孔不由紧缩了下,当即厉喝道:“你们天族不是最虔诚的信徒吗?为何神明就在眼前却认不出来!” “神明?你说他?”利奥诺拉讥笑的目光落在坐在一头瘦狼背上的皎皎身上:“你们兽族全族发了疯,该不是以为整个喀纳大陆都会跟着发疯吧?!” 他的神情越来越阴鸷:“养了个白嫩的幼崽就敢用来冒充神明,我不管你们兽族是装疯卖傻还是抱着什么目地,在我眼里你们整个种族全死了,都不足以赎假冒神明的罪!” 天族确实是神明最虔诚的信徒,他们对神明的虔诚程度已经疯狂到让整个喀纳大陆望而生畏的程度。 无论任何种族的任何存在,只要说过神明的一丁点坏话或者不好,但凡被天族的人知道了,那就是无休止的追杀。 无论多远,不限年限,他们都要将亵渎神明者诛杀! 见他不信,泽拉扭头看向另一边围上来的人群,抬手指了指自己除了鳞片外什么都没有的脸:“在这之前我脸上是有黑丝的。你们之中应该有人见过我以前的模样。” 其中有一个人类皱着眉不确定地盯着泽拉的脸,发现五官确实和印象中的对上后,扭头看向利奥诺拉惊疑不定地道:“他以前确实是感染了神厌,当时他右肩受了伤,我亲眼看到他皮肉里面都是黑丝。” 被神厌感染上的存在,不止表皮上会有黑色的丝线,就连他们更深层次的血肉里和骨头上都会有黑色丝线的存在,那是连剔骨都掩藏不去的存在。 利奥诺拉打量了眼泽拉的脸,随后嘲讽道:“愚蠢,莫不是以为在脸上涂抹了能遮挡黑丝的药水,就当真以为能欺骗住喀纳大陆的种族了吧?” 喀纳大陆上也不是没有人这么做过,甚至有很多人都会这么做,因为没有人愿意被族人发现自己已经被神明厌弃,从而被驱逐出种族。 各种族的黑市都有卖这种药水,不过药水虽然能隐藏住神厌的外在表现,但始终抵挡不住内里的衰败,快速衰败的容貌和流逝的生命力,使得这种隐藏极容易被发现。 闻言泽拉干脆利落地扯掉上衣,用刀在右肩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从伤口处流出,那翻开的皮肉里展现出来的是血红的不掺杂一丝黑色的血肉:“我不知道你们说的药水是什么,但我想它应该遮挡不住皮肉里的黑色丝线吧?” “泽拉哥哥,流血,痛痛。”皎皎小手指着他的胳膊,皱着小眉头道。 泽拉闻言,侧头看向身后的皎皎摇了摇头:“没事,不疼。” 不疼? 皎皎疑惑地歪头,明明皎皎流血时很疼很疼呀? 不远处的利奥诺拉在看见泽拉的伤口后眼神闪了闪,确实,现如今喀纳大陆现有的药水都只能作用于表皮上,血肉中和骨骼上的黑丝是不能被遮挡住的。 若是有,身为家族天赋最高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利奥诺拉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惊疑不定,他的目光落在坐在瘦狼背上的皎皎细细地打量着。 当目光落在皎皎那双沾满尘土的小手上时他愣了一下,然后嗤笑道:“很遗憾,就差那么一点你们就真的骗到我了。我不知道你们是用什么办法居然能将皮肉里的黑丝都给隐藏,但是毫无疑问,就算有新的神明要降临,也绝对不会降临在兽族这种背弃过神明的种族。” 远处传来阵阵兽吼和浓郁的血腥味,闻着血腥味的利奥诺拉脸上扯出一抹荒谬乖戾的嘲讽,阴鸷的目光看着眼前这群亵神者,周身浮现出浓郁的杀意。 几乎是毫无预兆的他出现在了泽拉身前。 利奥诺拉的速度已经不仅是单单的快能形容的了,他出现在泽拉面前的时候甚至还有一道残影留在原地没有消失。 泽拉的反应同样很快,几乎是在利奥诺拉动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他的目标,捕捉不到利奥诺拉移动痕迹的他,情急之下转身将身后的皎皎捞入怀中的同时催动了兽化。 利奥诺拉的速度太过离谱,几乎在泽拉刚转身碰到皎皎的瞬间,利奥诺拉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好在以速度见长的利奥诺拉的攻击力并不是很强,这一刀落在了半兽化的泽拉背部,造成的伤害并不足以致命。 被泽拉护在怀里的皎皎瞪大了眼睛,向着他而来的清晰浓郁的杀意让他浑身的小汗毛都本能地竖了起来。 同一时间利奥诺拉汗毛倒竖,他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退去。 就在他往后退去的瞬间,一道巨雷轰然落在他先前的位置,将地面硬生生轰得凹陷下去。 就那么一刹那,天空黑得不见丝毫光亮!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利奥诺拉甚至能感觉到整个地面开始轻微的往下陷。 这并不是错觉,错愕至极扇动着翅膀飞离地面躲闪着雷电的他如此确定着。 “轰轰轰!” 雷光不断乍现! 暗下来的天空被雷光照得发亮,就那么一刹那,利奥诺拉看到了远处从比安森林方向快速蔓延而来狂舞着的黑影。 一旁的精灵菲比安娜则陡然仰头看向天空,心里惊骇不已,她能感觉到,天地在愤怒! 第68章 天地震荡,大地裂开! 震耳欲聋的雷声不断炸响,密密麻麻水桶粗的闪电蛛网般罩住天空,那毁天灭地的声势像是要将整个天穹给撕裂。 “轰!” “轰!” “轰!” 整个天地只听得见雷声的嘶吼。 雷网所蕴含的恐怖力量让人心悸,凶悍的气息像是要将所有存在都劈得粉碎。压迫感使得小兽人们纷纷紧紧地挨着泽拉,寨光,寨岷三个强大的兽人,抱着脑袋万分害怕地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所幸那一道接一道蕴含着毁天灭地声势的雷电,并没有劈向离皎皎非常近的他们。 而除他们外,在荒原上的其他生命包括身受重伤的洱文斯他们,都没逃过被雷劈的命运。 不断下陷的地面和摇晃的越发剧烈的大地,使得洱文斯他们躲避雷电的难度上升了不止一层。 躲在泽拉怀里的皎皎紧紧闭着眼,小手害怕地捂住耳朵,头顶上那双毛茸茸的耳朵更是害怕得紧紧贴在头皮上。 突然,一道剑光地划破了漆黑的夜空,截断了不知何时从比安森林涌过来的枝丫藤蔓。 被这一下从专心躲避雷电中惊回神的精灵菲比安娜抬眼向四周看去。 就看那不知何时疯狂蔓延而来的藤蔓上,早已挂满了数具被洞穿的尸体,此时正像随风招展的旗帜一样挂在藤蔓上晃动。 看见这一幕的各种族的人惊骇得血都凉了,一时不查就被藤蔓洞穿了身体,随后便被疯狂涌来的其它藤蔓争夺得挂在自己的藤尖上。 耳边响起惊惧的哭声,皎皎悄悄的睁开眼看去,就看见了身旁的小兽人被藤蔓缠绕着往后拖。 皎皎当即瞪圆了眼睛,鼓足勇气从泽拉怀里探出身,伸着小手对着藤蔓就是“啪啪啪”一顿拍打,一边拍还一边扯高小奶音喊:“坏东西,快放开!” 缠住小兽人的藤蔓顿了一下连忙放开到手的猎物,甚至还因为被叫做坏东西有点委屈地蜷缩了一下。 见此皎皎气势汹汹地哼了一声,藤蔓委屈屈地离开后,他又怂怂地闭嘴上眼捂着耳朵缩回泽拉的怀里。 天地摇晃得越发厉害,大地裂开无数到深深的沟壑,地底让人毛骨悚然的簌簌声越来越清晰,就在即将冲出地面时,沉睡中的赫斯涅门睁开了双眼。 天地霎时安静下来! 大地不再晃动,骇人的雷网平息,疯狂蔓延的藤蔓回缩,地底深处爬动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一切回归死寂,在这死寂的安静下却又像压抑着更为汹涌沸腾的岩浆。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是须臾之间,天地间掀起了另一种动静。 细微的震动从地面不断地传来,或许只是错觉,又或许是整个大陆所有的生物一同奔腾时带起的震动, 那些在大陆彼端,那些散落在喀纳大陆上数百上千座森林,草原,高山,荒漠里的生物,在察觉到某个存在出现的瞬间,穷极所有,不顾生死,不知疲倦地奔赴而来。 巨大的鸟兽飞上了高空,远离了它们世代栖生的地方,双翼撕裂了苍穹,往彼端飞去。 天地的呼声,大海的浪潮声,山林的奔腾声,凶兽的咆哮声组成的声浪震得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智慧种族们耳膜发疼。 不! 震得他们耳膜发疼的或许不是这些声音! 捂着胸口感受着那颗疯狂撞击着肋骨的心脏,利奥诺拉抬头,当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时,那双阴鸷的眼一阵恍神。 黯淡的天空下,巨大的神灵屹立在荒土之上,那双比日轮还要耀眼的眼眸轻阖,毫无情绪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像是在看着一捧尘埃。 一股陌生的电流从尾椎冲向大脑,搅得大脑一片混乱,搅失了所有的控制力。 精灵菲比安娜捂住心口的手在颤抖,浑身的血液都在战栗,声带失去了控制,无数次张口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的一幕无疑是震撼的,可那震撼更多的是来自他们血脉里奔腾着的血液,和骨子里无尽呐喊着的声音。 臣服祂! 靠近祂! 生来就能感知到天地自然的精灵失态地跪伏在地上,头皮连同着灵魂都在战栗,体内沸腾的血液让他几欲疯狂地嘶吼。 他们是认得祂的! 他们必定认得祂的! 在无数浩瀚的神话史诗中,在各种书籍中,在云游诗人嘴里反复歌颂的……那位被兽族弑杀的金色神明! 利奥诺拉只觉得脑袋快要炸裂,心脏疼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罢工! 那双阴鸷的眼眸蕴含着疯狂和矛盾的温顺。 他单膝跪在了地面,低下高傲的头颅,像是虔诚的信徒在面见他的神明。 这是赫斯涅门自出来后第一次向这个天地建立联系,这全是因为某个小家伙。 赫斯涅门垂眼看向地面上泽拉怀里紧闭着双眼,害怕地用小手捂着耳朵的皎皎,金色的眼眸里浮现好笑又无奈的神情。 他摊开手掌,上一秒还在泽拉怀里的皎皎,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他的掌心里。 赫斯涅门低头看着掌心里小小的一团,温和的嗓音里带上淡淡的笑意:“我再不醒来,或许我又要从零开始搭建适合生命诞生的世界元素了。” 紧闭着双眼的皎皎听见爸爸的声音立马就睁开了眼睛,捂着耳朵的他仰头看见是爸爸后就没那么害怕了,他将小手从耳朵上放下,弯着眼眸脆生生地喊道:“爸爸。” “嗯。”赫斯涅门轻声应着,目光落在他还在紧贴着头皮的毛茸茸的耳朵上。 皎皎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嗓音里还带着点害怕:“雷雷吓皎皎,皎皎怕,爸爸哄。” 天空中还没散去的乌云霎时委屈地挤做一团,阳光从厚重的云层落下来,安抚地落在小神灵的身上。 “好,爸爸哄。”赫斯涅门低声应着,变成了正常人形大小。 他将皎皎抱在怀里,大手轻轻拍着皎皎的背,侧眸看着趴在怀里的皎皎,柔声哄着被好生吓了一遭的小家伙。 “爸爸。”被哄了一会就不怕了的皎皎,仰头用毛茸茸的头发蹭了蹭爸爸的下巴,然后用小手指着半跪在地上,依旧弓着脊背的泽拉道:“泽拉哥哥流血,痛痛,爸爸让痛痛飞走。” 此时的泽拉意识早已模糊,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怀里的皎皎早已不在,依旧保持着最初护着怀里皎皎的姿势。 之前利奥诺拉的那一刀,直接从他肩膀处劈到后腰,那刀伤当时虽然不致命,但是因为有天族的力量附着在上面的原因一直在恶化。 泽拉之所以强撑着还没倒,全靠着一股要护着怀里的小神灵的信念。 视线落在他背上的刀伤,明白过来这一刀是为皎皎挡的后,赫斯涅门侧眸看向了一旁的利奥诺拉。 被神明注视着的利奥诺拉激动得有些失态,开口的瞬间就伏下了身子,以最虔诚的姿态叩拜:“神明大人在上,天族利奥诺拉敬以叩拜!” 后面的精灵,矮人,树人,帕尔冥族等人早已以最虔诚的姿态跪伏下。 利奥诺拉:“我所伤之人是万年前弑神的兽族,五位神明大人都下达了见者杀之的神意。” 利奥诺拉内心是激动且惶恐的,他曾经也见过他们天族的神明,每次面见神明时,他都会为神明至高无上的威压和无边神力而臣服,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仅仅是一眼就让他连灵魂都在激荡战栗,甘心付出一切。 虔诚地叩拜着的利奥诺拉他们带着心里的悸动渴望,不自觉地往前膝行了两步。 他们的眼里燃烧着渴望和疯狂! 赫斯涅门浓密的眼睫微微下垂,覆住了他比日轮还要耀眼的金瞳,温和的嗓音中却不带任何情绪:“五位神明?你说的是那几个偷窃了我神力的造物吗?” 一切陡然安静下来,静得连呼吸声都不存在似的,率先理解过来的阿雷拉他们愕然地抬起头,强力的冲击将他们的思考能力冲击得粉碎,整个思维都陷入了腐朽凝滞的泥泞里。 太荒谬了! 真的太荒谬了!!! 什么叫做偷窃了神力的造物?! 什么叫做偷窃了神力的造物?!!! 艰难地理解了这句话浅面上的意思后,利奥诺拉他们情不自禁地手脚发抖,五官仿佛失去了控制能力极尽扭曲着。 他们根本顾不上自己丑态百出的姿态,惊慌又祈求地望着面前的神明,像是一个听不懂话的白痴,祈求着祂说点自己能理解的话。 他们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去怀疑眼前的神明说的是假话。 因为当这世界唯一的真正的造物主出现时,那些借以神之名义假冒偷窃的神明就像是日辉下的星辰,就像是与日月争辉的萤虫。 没有必要怀疑! 甚至生不起怀疑的念头! 他们的骨骼,血液,灵魂,都在为眼前的神明战栗疯狂,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可他们仍旧希望这是一句假话,因为这句话的意思太过惊世骇俗,下面隐藏着巨兽,会将他们过往的一切信仰,一切认知都颠覆个彻底,那太过残忍……… 赫斯涅门并没有再搭理他们,抱着怀里的皎皎转身离开。 昏暗的背景下,金色光粒从祂周身浮现,在形成洪流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荡开。 整个荒原被无数金色的洪流冲涮着,金色的洪流冲涮过泽拉时,他背上深可见骨的伤瞬间痊愈。 意识逐渐清醒的泽拉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神灵,耳边传来小神灵稚嫩的疑惑声。 “爸爸,偷窃是什么意思啊?”皎皎仰头看着爸爸。 “嗯,就是有人没经过你的同意,悄悄将你的糖果全部拿走。”赫斯涅门沉思了会,想出了这么个生动的解释。 身后,利奥诺拉他们见神明转身离开,踉跄着从地上爬来,满眼恐慌地迈步追上来,像是在害怕神明的离去一样,像是在害怕失去什么重于生命的存在一样。 金色洪流的从他们身上冲刷过,他们像是当初院子里那道门槛一样,转瞬化为齑粉,随着金色的洪流向四处散去。 其余人见此,脚步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歇,他们毫不犹豫地迈进了金色的洪流中,像是一群从出生就注定要追逐光的飞蛾,在永夜里孜孜不倦飞地飞舞了许久,在陡然看见自己一生追求的火光的那刹,不顾焚身之痛也要靠近。 金色的洪流中,一道接一道仿若殉道者的身影迈入了进去,然后化为齑粉。 在彻底消失的那一刹那,他们脸上的神情像是达成了毕生追求般,满足且安详。 赫斯涅门的怀里,随着爸爸的话代入了一下糖糖全被偷走的感觉,皎皎不由生气地皱起小眉头,仰头看着爸爸道:“偷东西坏坏。” 想到爸爸的东西已经被偷走了,皎皎拧着小眉头想了一会后道:“爸爸,我们去找偷东西的人,让他们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 “不用去。”赫斯涅门安抚地摸了摸气呼呼的小家伙的头:“他们很快就会找来的。” “到时候皎皎帮爸爸出气。”皎皎气呼呼地挥了挥小拳头。 “好。”赫斯涅门的眼里浮现笑意。 金色的洪流依旧在向外荡开,当洪流略过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洱文斯他们身上的伤纷纷都得到了治愈。 他们从地上爬起来,哑然无声又敬畏地将目光投放在远处闲庭信步般走在荒原上的神灵身上。 那金色的光于兽人们来说是救赎,于曾经企图甚至差点伤害到小神灵的利奥诺拉他们来说是毁灭。 荒原的北边,躺在北河里正因为心里的悸动和血液的沸腾而发怔的鲛人被金色的余波掀翻在地,滚出去了好几圈后捂住胸口呕了好几口血。 这纯属是来自神灵大人的迁怒! 天族,居住在云端之上的神宫里的天族神明豁然睁开双眼,转瞬出现在云端之上,巨大的十二翼自他身后遮天蔽日地展开,神明那双宛如天空的眼眸复杂地看向远端。 他的灵魂,他的血液,他死寂了万年的心脏都在为这熟悉的气息而狂跳! 祂归来了! 归来了这片属于祂的天地! 同一时间,人族的,鲛人族的,龙族的,精灵族的神明都从各自的神宫里飞上了云端,神情恍惚又复杂地瞭望着远方。 地面上,各种族的人们捂住莫名狂跳的心脏,他们的灵魂在激荡,他们的血液在狂呼,他们激动又虔诚地对着天空之上的五位至高神明低下头颅,高呼着祂们的神号,述说着自己的信仰,追求,虔诚! 至高的神明啊! 我是您最虔诚的信徒! 我的一切都将奉献于您! 无论是性命,身体,还是灵魂! 只祈求您垂下眼眸看我一眼,那将是我毕生的荣耀! 至高的神明啊! 大陆因为您而辉煌! 生命因为您而璀璨! 至高的神明啊! 您是那么夺目耀眼! 这世间的一切都将臣服在您脚下! 至高的神明啊! 请垂怜您最忠心虔诚的信徒! 我没放鸽子~ 第69章 回到荒城的院子里,赫斯涅门一挽袖子就兴致勃勃地走进灶房,没一会他又探出头,嗓音温和地问坐在树荫下的皎皎:“想吃什么?” 皎皎想了一会后脆生生地道:“糖饼!” “好的。”赫斯涅门笑着答应,转过身开始忙碌起来。 坐在木墩上的皎皎开心地晃了晃小短腿,过了一会又反手撑着木墩滑下来,噔噔噔地跑到灶房门口探出小脑袋,漆黑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期待:“爸爸需要皎皎帮忙吗?” 正在揉面的赫斯涅门沉鸣了会道:“爸爸和面有点腾不出手来加水,皎皎小朋友能来帮我倒水吗?” “能!”皎皎挺着小胸脯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后,就弯着眉眼跑了进来。 赫斯涅门弯腰将他抱在小凳子上,给了他一个小瓢:“待会爸爸向皎皎招手的时候,皎皎就可以用这个小瓢往盆里加水了。” “嗯嗯。”皎皎认真地点头,双手拿着瓢像是在进行什么重大的任务一样,小脸绷得板板正正的。 没一会察觉面团有点干的赫斯涅门朝皎皎招了招手,拿着小瓢的皎皎眼睛一亮,立马往面盆里面加水。 一瓢水下去,赫斯涅门揉了两下面团,整个手掌都被面团弄得黏糊糊的。 面团已经稀得皎皎都看得出来水加多了。 皎皎眨了眨眼,有点愧疚地看向爸爸。 赫斯涅门向他眨了眨眼,嗓音温和地道:“面团有点稀了,能再麻烦一下皎皎小朋友加点面粉吗?” 正在愧疚的皎皎立马点头:“可以。” 用小碗勺了碗面粉倒进盆里,发现面团立马就不稀的皎皎愣了一下后弯起了眼眸,小手指着面盆,仰头看着爸爸:“爸爸,水不多啦。” 赫斯涅门点头,很认真地夸奖道:“真的呀,皎皎真厉害!” 皎皎有点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发现面团有点干的赫斯涅门道:“面团有点干了,皎皎小朋友快给加点水,不过这次只能加一点点。” 皎皎点头,拿起小瓢舀了不多的水,小心翼翼地往面盆里加。 一大一小就这样,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到最后成功揉出了好大一团面团。 这么大一盆面团烙出来的糖饼不是一般的多,院子外的那张桌子都被装糖饼的盘子给整个占满了。 坐在树墩上的皎皎看着面前多多的糖饼惊讶地张了张小嘴,随后有点发愁地道:“爸爸,太多啦,吃不完。” “放心,能吃完。”赫斯涅门揪了下皎皎头顶毛茸茸的耳朵道。 皎皎歪了歪头,虽然不明白但还是选择相信爸爸,拿过糖饼开始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皎皎人小肚子也小,吃了差不多五六个就给吃撑了。 皎皎吃饱后赫斯涅门就将剩下的糖饼给包圆了,他吃得快速又优雅,没多久一桌的糖饼就被消灭完。 坐在一旁的皎皎瞪圆了眼睛,歪着头盯着爸爸的肚子一个劲地看,光看还不够,他还好奇地上手摸了摸。 发现爸爸的肚子并不像自己的肚子一样圆圆鼓鼓的,还惊讶地眨了眨眼,仰头看向爸爸问:“爸爸不撑吗?” “不撑。”赫斯涅门笑着捏了捏他长得肉嘟嘟的小脸。 对于本身就不是常人的赫斯涅门来说,这点糖饼还不至于撑着他,不过就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是不想再见到糖饼这个东西了。 陪着皎皎玩闹了一会后,赫斯涅门将皎皎从树墩上抱下来,打算带小家伙出去走走消消食。 要知道为了不浪费粮食,这小家伙可是硬生生比平时多吃了一半的量。 月光没有任何遮挡地落在荒城里,夜晚的到来让比较富裕一点的兽人家里点起了火把或者煤油,比较穷苦一点的兽人就干脆端着碗蹲在门口,就着月光和晚风大口刨饭。 背着奶瓶迈着小短腿和爸爸走在街道上的皎皎,看见他们后都会挥着小手,扯着小嗓音开心的地打招呼:“虎叔叔晚上好!” “熊河叔叔晚上好!” “狐右家爸爸晚上好!” 这些兽人在听见那道独特的小嗓音时,都会下意识地柔下声音,带着满脸的笑容扭过头看来:“小神灵晚上好。” 不过当他们看见小神灵身后的那道身影后,都会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右手握拳捶在心口处低下头见礼:“神灵大人安!” 赫斯涅门的目光落在他们慌张的脸上,收回了目光带着皎皎继续往前走去。 月光和星光一同撒在石块铺就的地面,晚风迎着面吹来,背着小奶瓶摆着小手走在前的皎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爸爸,招了招小手:“爸爸,走快点呀。” 赫斯涅门弯了弯眼眸,并没有依言加快脚步。 这就导致了皎皎走几步就回头看看爸爸,像是怕爸爸走丢了似的,到最后他更是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回爸爸身边,伸手扯着爸爸的衣袍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赫斯涅门低头看着身边扯着他衣袍走的小家伙,得逞地挑了挑眉。 从外面逛了一圈,一路上皎皎收到了来自很多兽人的礼物。 其中有狐右阿嬷编织的漂亮的小鞋,族长叔叔编的蚂蚱、小鸟,泽拉哥哥编的漂亮的小背篓,还有阿雷拉姐姐和洱文斯叔叔一起编的戴在头上的花环。 花环不仅皎皎有,连神灵大人都有。 不得不说在一起相处久了,阿雷拉都没那么怕神灵大人了。 实在是一个会抱着小神灵玩,给小神灵做饭,做衣服,还会讲故事的神灵大人真的让她害怕不起来。 很多时候她都会想,神灵大人可真是个温和到极点的神灵啊! 美滋滋戴上花环的皎皎,拿着另一个大花环向赫斯涅门招手:“爸爸快蹲下来,皎皎给你戴。” 赫斯涅门垂眸看向带着花环显得越发幼齿的皎皎,沉默了好一会后,最终还是败在了小家伙亮晶晶带着期待的眼眸中。 在周围兽人们的视线下,神灵大人无奈地蹲下身,金色的长发和白金的长袍委迆在地,低下了头让小神灵给他戴上了花花绿绿的花环。 眼前这一幕明明那么平常,却让周围的兽人们有那么一瞬间恍惚,继而内心萌发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 踮着脚给爸爸戴上花环,退后几步看清爸爸带着花环的样子后,皎皎乐呵呵地拍着小手,眼眸弯弯地道:“好看,爸爸好看。” 赫斯涅门捏了捏皎皎的鼻尖,难得起了逗弄之意:“爸爸好看还是皎皎好看?” 皎皎歪着头想了会后道:“爸爸好看。” 赫斯涅门金色的眼眸里浮现笑意,他将皎皎小小软软的身子揽进怀里,起身往回走去:“夜深了,该睡觉了。” “可是皎皎还不困呀。”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仰头无辜地看着他。 低头对上他无辜视线的赫斯涅门无情地道:“不困也得睡。” 皎皎捏住爸爸的一缕金发缠在手上玩,乐呵呵地商量:“那爸爸讲故事哄皎皎睡。” “好。” “皎皎也讲故事哄爸爸睡。” “不需要。” “可是皎皎想讲。” “那也可以。” 惬意的晚风将神灵大人和小神灵的对话隐隐约约地传来,身后低着头恭送神灵大人的兽人们,内心情不自禁地软下来。 在经历了今天的一切后他们原本该更加敬畏神灵大人的,可如今却多了一丝说来可笑的维护欲。 神灵大人评价那五个神明是偷窃他神力的造物的话,早已随着小兽人们回到荒城而传遍了兽族。 这句话带来的震撼力是无疑的,它将带给喀纳大陆的颠覆也是毋庸置疑的。 没有见过其他五个神明的兽族无法判断这句话的真假,可他们的内心和灵魂都不容忍他们质疑神灵的话。 质疑的念头只要刚泛起,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法抑制的罪恶感和愧疚感。 可倘若这句话是真的话,那么就表示神灵大人曾经被窃取过神力,并因此消失了数万年。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兽族背神的罪名,就确确实实的是假的。 若真如此,这数千年来兽族死不瞑目的族人们当可告慰! 塞猛赤红着双目看着眼前数十米高的巨大石碑,石碑上刻着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名字。 石碑上的名字刻得很深很深,深得可以久经风霜雨打,深得能经得住岁月的冲涮。 每一个雕刻得足够深的名字上都弥漫着惊心的不甘! 因为他们不信! 不信兽族背叛了神! 不信兽族被神厌恶! 他们将名字刻得这么深就是为了终有一天,后辈能来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他们兽族没有背神! 这样的石碑不止一座,而是数百,上千,数万座,这些触目惊心的石碑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大半个荒城的占地面积。 每一个死亡的兽人的名字都会被雕刻在上面,等待着让其瞑目的那一天! 除了近数百年来新建的石碑,其余上了年头的石碑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磕损和裂痕,那是在过往数千年的逃亡中造成的。 外人很难理解兽族四处躲藏逃命时为什么还要带着如此巨大的累赘。 只有兽人才能明白,那是他们的寄托,某一种程度上还是精神支柱! “神灵大人。” 塞猛低头向突然出现的神灵大人行礼,完后欲言又止地张合了几次嘴,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问出口:“神灵大人,当初背叛您的种族中有兽族吗?” 这句话问出口时,塞猛那双凶狠的虎目里面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冀。 赫斯涅门看着面前密密麻麻巨大的石碑,良久,才道:“不记得了” 时间过去太久,祂并不记得当初背叛祂的造物都有哪些种族。 只知道这批造物又出了问题,祂和赫斯德泽又得重新创造,很是麻烦! 塞猛失望地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灰败的神情。 “不过或许没有兽族吧!”赫斯涅门突然开口:“至少那天没看见有着毛茸茸耳朵的造物出现在眼前过。” 在塞猛惊喜地抬起头时,赫斯涅门的身影早已消失。 藤蔓缠绕的床上,赫斯涅门收回散出去的神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会开口说那句话,或许是那些石碑上弥漫的苍凉不甘太过浓烈,历经了上万年都没有一丝一毫淡去。 也或许是怀里这熟睡的小家伙的原因,毕竟每次只要想起这个小家伙,他的行为都总是会变得有点奇怪。 想着这些的赫斯涅门垂下眼眸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皎皎。 或许是察觉到了爸爸的目光,睡得香甜的皎皎动了动,将小手放在了赫斯涅门的脸上。 看着小家伙扒拉着他嘴的小指头,赫斯涅门无奈地伸手将他作乱的小手握在手里,然后带着笑意闭上眼睡去。 天族,神明居住的神宫奢华而浩大,沿着白玉铺就的地面一路往前,在越过了数座花园假山瀑布后来到了主宫。 主宫里五位神明罕见地聚在了一起。 “我不明白,你们嘴里的神灵如此温和完美,那你们为什么要背叛甚至做出囚禁的事来?”精灵族的神明维露利雅疑惑至极地质问道。 和人族,天族,龙族的神明不同,精灵族和鲛人族的神明并不是最初的那一代。 精灵族和鲛人族的神明早在数千年前就消逝了,死之前将神力给了族里最具天赋和神性的族人,所以她们并不知道有背神这一事。 她们得知这事的时候,是前一段时间渊林发生爆炸后,才被其他三位神明一脸凝重地告知。 背叛神灵的负罪感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住的,当初背叛神灵,将神灵囚禁在永夜,窃取神灵的神力没多久后,精灵族和鲛人族神明的精神就相继崩溃。 心里的罪恶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地折磨得他们痛苦不堪,精神的崩溃也越演越烈,最终他们选择了死亡来做为解脱。 “你不懂!”天族神明眼里的情绪复杂难辨:“祂确实是一个完美的神灵,祂温和平等地对待所有种族。” “祂是一个温和但接受不了任何瑕疵的神灵,任何种族只要做出了一丝在祂眼里视为瑕疵的事,那么这个种族就会被祂抹除……从这世间干干净净、完完全全地抹除……” “这一幕一度成为了旁观的我们的梦魇,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们…连带着我们的种族,都会在某一个瞬间如此轻描淡写地被抹去……” “就像是销毁一个捏造得并不是很满意的泥人一样……” “祂是至高的神灵!” “我们被祂创造而出!” “我们是祂最虔诚的信徒!” “我们的一切都将奉献于祂!” “无论是性命,身体,还是灵魂!” “只求祂垂下眼眸看我们一眼,那将是我们毕生的荣耀!” “至高的神灵!” “大陆因为祂而存在!” “生命因为祂而耀眼!” “我们为祂疯狂!” “祂的一切都是那么夺目耀眼!”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祂脚下的泥土!” “可至高的神灵,祂从不肯垂下眼帘,看一眼祂最忠心虔诚的信徒!” 天族神明的眼神恍惚而复杂:“我们当初为什么选择背叛祂……或许是因为我们想要自己的种族得以延续下去……” “也或许是……仅仅是想要……祂看一看我们……” 第70章 主位上,神族的阿提卡斯以咏叹的语调沉浸地诉说着他们背神的理由。 他所说的这些随着天空上出现的天幕,落入了喀纳大陆上各个种族的耳里,带来了长久的安静和死寂。 天幕上神明所说的话无疑是震撼的,各个种族的血液随着这些话而凝固,无尽的寒意瞬间蔓延上四肢百骸。 短暂的死寂后引来的是翻天覆地的喧哗和骚动。 神明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刑刀,将他们的身体连同着灵魂刮得血肉模糊……让他们发出疯狂地嘶吼和咆哮…… 天族的神宫里,精灵族的神明维露利雅随着阿提卡斯的话,深绿色的眼眸里逐渐浮现难以置信和厌恶。 “荒谬!”她忍不住出声将天族的神明阿提卡斯从自我沉浸中拉拽出来,她的声音冷漠又带着刺,将他们披在身上的皮毫无遮掩地刮下来。 “虚伪、傲慢、自私、贪婪,毫无疑问,你所说的理由向我生动又形象地诠释了这些词。” 维露利雅冰冷的目光看向人族,龙族,最后落在天族的神明身上:“对于你们说的想要自己的种族得以在世间得以延续,这点我相信,但我想促使你们背神的更多的是自身生出的私欲和贪婪。” “你们恐惧祂身为造物主的力量,但除了恐惧外,更多的怕是对这力量的垂涎和觊觎吧!” “确实。”一旁的鲛人族神明开口了,他的眉眼柔和,那一双繁复瑰丽的墨蓝色眼眸里好似泛着粼粼海水,声音柔和地剖白着那些最不堪的私欲:“掌握万物的生死,随心所欲地毁灭和给予。” “这诱惑对任何有私欲的生物来说都不可谓不巨大。” 他微阖着双目:“窥视到神灵力量的你们初时的梦魇,确实是种族和自身无力反抗地被从世间抹去的场景,任何一个存在在旁观了那样的一幕后做这样的梦都无可厚非。” “但是你们所谓的梦魇里的主角恐怕不是种族被抹去时无力反抗的恐怖。而是抹除他们的那股无法反抗,瀚海又毁灭的力量。” “你们想要那股力量,想要成为万族拜服,高高至上的存在。” “梦里的一切太过大逆不道,你们时常被吓醒,常常夜不能寐,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就怕神灵察觉到了你们梦境里的一切。可渐渐的你们发现,神灵察觉不到或者不屑于去察觉你们的梦境。” “于是你们安下心来,不再惶恐。” “可渐渐的不再惶恐害怕的你们,被自己梦中所梦到的掌握了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而产生的快感诱惑,然后诱惑催生了私欲,逐渐演变为贪婪。” “直到有一天你们胆大包天地产生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可你们背弃不了血脉里地忠诚,压不下内心的罪恶,忽视不了自身灵魂的哀嚎。于是你们就穷极一切地给自己的私欲贪婪寻找理由,给自己的一切想法找一件干净漂亮的皮裹上。” “为了自己的种族得以延续,生存。” “为了自己种族的命运不再被随意掌控。” “为了自己的种族不再像蝼蚁一样终日惶恐不安。” “渐渐的你们自己都相信了这些理由,于是又开始理直气壮地抱怨。” “怨神灵的不公,怨神灵的高高在上,怨自己的种族无论如何虔诚,神灵都吝啬于赐予你们凌驾在其他种族之上的力量。” “怨神灵不肯垂下眼帘看你,怨神灵不肯优待或者特殊待你,明明你们各自都是各自种族里最优秀最顶尖的存在。” “于是不满贪婪的你们利用了神灵的信任开始了弑神,却又在行动后才发现神灵与天地是一体的,你们不可能杀死神灵,甚至差点拖着整个大陆的生灵迈向死亡。” “无法弑神的你们囚禁了神灵,窃取了神灵的力量,自己转身一变成为了救世的神明。” “你们抹除神灵在这世间的一切痕迹,还将弑神的罪名打在了曾经和你们一个地位,却远比你们忠诚的兽族身上。” 随着格斯拉仑对于阿提卡斯等神明心理的剖白,喀纳大陆上所有仰头看着天幕的种族都惊骇到了极点。 “在初时的狂欢,自得,傲慢后你们渐生心虚,偶尔也会懊恼愧疚。再加上神灵并没有死亡,你们内心始终紧绷着,心里承受能力较低,心性最敏感,最能感受自然的精灵族和我们鲛人族的神明的精神相继崩溃,继而选择死亡。” “而承受能力较强的你们,一边心虚愧疚,一边又不断地企图从被囚禁的神灵身上夺取什么。” “出了意外,神灵挣脱了你们的囚禁。” “你们惊慌的同时又有种坦然等死的态度。” “你们将我和维露利雅叫来,并不是为了商量对策。” “深知神灵力量的你们知道,喀纳大陆已经走向了末端,你们无能与之为敌,面对神灵这样的敌人,连挣扎都显得可笑。” “于是你们在喀纳大陆的上空投放了天幕,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实时同步到天幕上,当维露利雅质问你们为什么背神时,你们就顺时说出自己的逼不得已,临到现在,你们还想将背神的一切源头怪罪在神灵的身上。” “你们是逼不得已的!” “你们是为了种族的延续!” “多么伟大又让人叹服的决择啊!” “连赴死都是带着赞歌的!” “因为你们知道,神灵祂是不屑于向造物解释一切的。” “所以你们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做下这种仿佛没过脑的行为。” 说到这里格斯拉仑墨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戏谑:“不得不怀疑上万年顺风顺水的生活,已经将你们的思维能力限定在一个较为低下的程度,以至于你们傲慢地以为一切都必将按照你们的所思所想而进行!” “你们啊,简直虚伪又傲慢到了极点!” 格斯拉仑侧目看向天族,人族,龙族的三位神明,嘴角轻柔地勾起笑意:“我说的一切剖白,评价,猜想可否对了?” 天族的神明阿提卡斯定定地看着他。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低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演变成仰头大笑,笑得太入神,一度差点从神座上翻下来。 他像是疯魔了般,笑得天蓝色的眼眸里蓄满水光,笑得喘不上气,笑得眼里的情绪晦涩又难堪。 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不敢直视内心的私欲、贪婪和不堪,他们死死地抓住自己披在身上的皮,反复默念着自己是为了种族,为了这世间的万千生灵,一度连自己都相信了。 他们不敢去见被囚禁起来的神灵,不敢去想关于神灵的一切。 每次一想心脏就痉挛般的疼,灵魂被罪恶感撕扯着。 但这一切终将会被至高无上的地位,万人的拜服,无上力量带来的快意给抹平。 他们继续被贪婪驱使着做出更不堪的事。 “你说的对。”笑够了的阿提卡斯正了正衣冠:“其实以神灵大人的性格来说我们都得死,做不做这些,形象如何想一想其实都挺无所谓的,因为一切当将没有意义。” “哦,对了。”他笑了笑:“我说的我们是整个喀纳大陆上的所有种族。” 闻言维露利雅豁然起身:“难道不是只要我们几个神明死亡就能……” “太天真了,维露利雅。”人类的神明塞萨摩挲遗憾地开口:“在神灵眼里我们只是祂手下出现瑕疵的造物罢了,销毁是必然的,如此才能给下一批造物腾出位置。” 说着他一挥手,空中出现了一道波纹,随即远处的景象出现在他们面前。 画面里铺天盖地的黑雾犹如浪潮般卷袭而来,要不了多久就将一个人类的城池吞没。 “神厌,不陌生吧!那么你猜神厌是来自哪个神的厌恶呢?” “自从神灵大人从永夜里出来,黑雾就开始有了袭卷整个大陆的趋势,最近更是越发汹涌,对生命力的掠夺速度也越来越快,一个人感染上神厌最多月余就会死亡。” 他装模作样的摇摇头:“这可是连我们都无法回转的死亡啊!” 外面传来喧嚣的喧哗声,无数天族展开羽翼飞上了神宫。 天族的神明阿提卡斯,人族的神明塞萨摩挲,龙族的神明赫门图特站起身,离开前他们扭头看向精灵族的神明和鲛人族的神明,热情地邀请:“要一起去荒城吗?” 鲛人族的神明格斯拉仑抬眸看向他们:“去荒城干嘛?” 龙族的神明赫门图特开口:“去见神灵,赎罪。” 格斯拉仑:“你们不是赎罪,你们只是想要在死亡之前再见一见曾经为之疯狂,如今依旧愧疚崇爱敬畏的神灵。并且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只要死在神灵面前,就能为自己罪恶贪婪的一生换得点心安,就能在神灵心里得到一丝一毫的谅解。” 塞萨摩挲笑:“你总是那么一针见血。” 直到现在,历经了上万年的煎熬,他们终于可以什么也不用想地去见祂了,哪怕死在祂手里,也甘之如饴。 “可你们永远得不到神灵丝毫的谅解,更不可能以自己的死亡换得一丝心安。你们要知道,你们的种族是因为你们而亡的,整个喀纳大陆的种族都将会因为你们犯下的罪而亡。”格斯拉仑那双墨蓝色的眼眸泛上厌恶。 “你们用你们的自私、贪婪将整个大陆拖入毁灭的边缘。你们是罪恶的,不堪的,恶心的,不见光的。” “你们不会从神灵那里得到一丝一毫的谅解,你们的死亡也换不到神灵一丝一毫的释怀,你们是祂手下最失败的产物,让祂蒙羞,让祂永远不得释怀。” 格斯拉仑最后的一句话,算是将阿提卡斯他们一直维持着的淡然体面给扒了下来,他们的面容扭曲狰狞起来,眼里蓬勃而出的愤怒证明他们确实被格斯拉仑踩到了痛脚。 对上他们眼里愤怒的格斯拉仑恶劣地扯了扯嘴角,他矜贵地抬高了下巴,眼神锐利无比:“打一架吗?” 远处的天空上传来龙族的嘶吼,近处由天族产生的喧哗越来越近,有点不敢面对自己族民的阿提卡斯几位神明颇有点狼狈地转身离开。 见他们离开,精灵族的神明维露利雅追了上去,她要去见那位从未见过的神灵,试试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走之前她回头看向今日语言格外锐利戳心的格斯拉仑:“你真的不去吗?” 格斯拉仑看向大海的方向,滚滚的黑雾似乎出现在了眼底,他笑了笑:“我要留在鲛人族,庇护着我的子民,这是我身为神明的责任。” “爸爸,你看。”从院子外进来的皎皎抱着两只竹条编织的小狗噔噔噔地跑上来:“小狗狗,泽拉哥哥编的,我一个,爸爸一个。” 赫斯涅门蹲下身扶正皎皎头上新戴的花环,然后接过皎皎递过来的小狗,发现确实编得很精致。 爸爸接过小狗后,腾出手来的皎皎就把头上的花环取下来,踮起脚戴在了爸爸的头上。 小小的花环戴在赫斯涅门大大的头上,显得稍微有点滑稽。 对上爸爸疑惑视线的皎皎不好意思地挤进爸爸怀里,嗓音小小地道:“皎皎想给爸爸编花环,学了好久,浪费了好多花花,剩下的花花就只够阿雷拉姐姐编一个花环啦。” 赫斯涅门垂眸看着挤进自己怀里,不好意思得嗓音都小了的小家伙,眼眸带笑地问:“学会了吗?” “?”没反应过来爸爸问的是什么,皎皎仰头看着爸爸疑惑地眨了眨眼。 赫斯涅门捏了捏他脸上最近长出来的小肉膘:“编花环,学会了吗?” “没呢。”皎皎扁了扁嘴。 “我教你。” “可是没有花花。” “有,你看。”赫斯涅门将他的小脑袋扭向一边。 看着院子里突然长出来的五颜六色的花花,皎皎惊讶地眨了眨眼眸,然后就弯起了眉眼,扑进了爸爸怀里高兴地蹭了蹭。 蹭得额前的额发都翘起来的皎皎仰头看着爸爸,斑驳的阳光穿过树荫落在他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折射出了碎星般的笑意:“爸爸厉害。” 赫斯涅门轻笑出声,抱着皎皎坐在地上,随手扯起一旁的花,握着皎皎的小手开始一步一步地教他编花环。 当然,我们的神灵大人其实并不会编花环,但是祂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祂分了一缕神识来到阿雷拉面前,让她教自己编花环,然后一边学,一边将学到的教给皎皎。 阳光穿过树荫悄悄地落在金色神明的身上,和风抚动他的发丝,其中有一缕发丝调皮地遮住了他怀里小神灵的眼睛。 “哎呀。”被遮住了眼睛的皎皎伸手拿下遮住眼睛的东西,发现是爸爸的头发后就乐呵呵地抿着唇笑了起来,还仰头将手里抓住的头发递给爸爸看。 神灵大人笑着从一旁摘了朵金色的花放在小神灵手里,换回了自己的头发。 和煦的风依旧悠闲地吹着,当晚霞从天空落下来的时刻,祸害了一院子花的金色神灵,将自己编织好的第一个花环戴在了小神灵的头上。 小神灵也踮起脚给大神灵戴上了自己编织的花环。 “爸爸厉害。”美滋滋摸着自己头上爸爸编织的花环的皎皎道。 “嗯。”赫斯涅门点了点头,认同了皎皎的话。 “那皎皎呢?”歪着头的皎皎期待地看着爸爸。 “皎皎什么?”赫斯涅门故意逗弄着他。 “厉害呀。”皎皎鼓了鼓小腮帮道:“皎皎夸爸爸厉害,爸爸也要夸皎皎。” “这样啊!”赫斯涅门笑着将皎皎抱进怀里,戳了戳小家伙鼓着的小腮帮道:“皎皎当然厉害了,比任何小孩都厉害聪明。” 被夸了的皎皎当即弯起了眉眼,仰头用毛茸茸的头去蹭爸爸的下巴。 赫斯涅门抱着他往屋里走去:“饿没?” “饿啦!”皎皎脆生生地应道。 “想吃什么?” “肉肉。” “那我们今天炖肉吃。” “爸爸最最最好啦!” 第71章 “皎皎,皎皎。”院子外面响起了小伙伴狐右悄悄摸摸的喊声。 前几天荒原下了好大一场暴雨,暴雨结束后荒城外那条干涸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河床突然就有水了。 听大兽人们说那条河很是清澈,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很是好看。 这段时间因为从各个地方来到荒原上的外族越来越多,被禁止了不能再出去挖苦根的小兽人们听得很是蠢蠢欲动。 族里禁止了老兽人和小兽人们出去挖苦根,另外组织了一队有一定自保能力,又跑得快的即将成年的年轻兽人们去挖苦根以填充食物。 本身就蠢蠢欲动,又整天听着年轻兽人们回来后形容那条河如何如何地漂亮好看。 从来没见过河流的狐右等小兽人们就忍不住了,埋头合计了好久的他们灵机一动就来找皎皎了。 因为如果是小神灵想去的话族里的兽人不仅不会阻拦,还会派强壮的兽人来保护他们。 院子里,蹲在地上用小桶给花花浇水的皎皎头上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 听清是小伙伴们在喊他后,皎皎扭头看向一边刚走进灶房的爸爸,丢下手里的小木瓢,站起身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上去揪住爸爸的衣袍:“爸爸,我们出去玩。” 正准备研究新甜品的赫斯涅门,低头对上皎皎亮晶晶还带着期待的眼眸,无奈地蹲下身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小脸,温和的嗓音里带着笑意:“怎么越来越黏人了?” 皎皎乐呵地抿着嘴,垫着脚用自己最近长得肉乎乎的小脸蹭蹭爸爸的脸,小嗓音甜甜地道:“因为皎皎想要和爸爸一起啊。” 成功被愉悦到的赫斯涅门心都软了,他一把抱起皎皎往上抛了抛又接住:“说吧,想去哪玩?” “去外面和狐右他们一起玩。”说完皎皎想起什么似的道:“还要背漂亮的小背篓。” “好。”赫斯涅门抱着他走进屋里,将竹条编织的小背篓拿出来给皎皎背上,还给摘了两朵漂亮的小金花别在背篓上。 此时在院子外呲着个大牙等小伙伴的狐右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小神灵伙伴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个大神灵。 “狐右右,皎皎来啦。”出来时皎皎一边扯着小奶音喊,一边背着小背篓扯着爸爸的衣袍迈着小短腿跨过院门的门槛。 听见皎皎声音的狐右他们满脸喜意地抬头,然后脸上的喜意在看见皎皎背后的神灵大人时肉眼可见地僵住,反应过来后拘束地行礼:“神灵大人安。” 赫斯涅门轻轻颔首,看向他们:“打算去哪玩?” “?”狐右他们呆愣地眨眨眼。 “爸爸问我们要去哪玩?”见小伙伴们愣愣的没听懂,皎皎就帮爸爸重复了一遍。 “哦,去,去荒城外那条突然有水了的河边玩。”反应过来的狐右他们有点慌张地道。 一路上狐右等小兽人都很拘束,不过他们的拘束在看见眼前逐渐变得与记忆中不一样的荒原时,被过度的惊讶给驱散了。 绿色的嫩草零星地出现在曾经放眼望去看不到丝毫生命气息的荒原上,曾经干涸的河床上重新出现了水流,不过那浅浅的一汪水,实在算不上河流,硬要算的话也只能归为潭。 早晨的阳光投射在潭水里,泛起的波光粼粼,像是一堆细碎的宝石落在了贫瘠的荒原上。 从未见过这么大面积水的小兽人们,头上的耳朵都兴奋地竖了起来,回过神来后纷纷嗷呜嗷呜地嚎着奔向水边。 被他们感染的皎皎也从爸爸怀里下来,小奶音嗷呜嗷呜地嚎着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跑向水边。 跑到水边的小兽人们停下,小心地站在水边一个劲地够头往水里看。 在兽族长大的兽人看见水都有种奇特的兴奋感,因为在他们的记忆里水是一个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 他们之中就有小兽人的阿父、阿母因为去北河运水,而死在了运水的路上。 所以在小兽人们的意识里,水很珍贵,比命都珍贵! 背着小背篓嗷呜嗷呜跟着跑过来的皎皎,学着他们的样子踮着脚够头往水里看,发现水里什么都没有后疑惑地歪了歪头,回头看着爸爸道:“没有鱼鱼哎。” 在爸爸讲的故事里,水里都有鱼鱼的。 从后面走上来的赫斯涅门垂眸看了眼面前浅小的水洼,弯腰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耳朵:“马上就有了。”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远处传来隆隆的响声,好像闷雷滚动,又如万兽奔腾,连带着地面都轻微颤动起来。 狐右等小兽人和负责警惕保护的兽人们随着声音望去,当即被眼前这一幕惊的愕然地张大了嘴。 只见远处群山倾斜,大地裂开,百丈浪潮从高山之上奔腾而下,如瀑悬空,砰然万里。 汹涌的浪潮砸落地面后,沿着沟壑一路向着荒原上干涸的河床奔涌而来,眼前的水潭转眼被奔腾的河水吞没。高高掀起的浪潮直接将狐右等小兽人打了个跟头,要不是大兽人们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们,说不定就被汹涌的河水卷走了。 当一切动静平息下来时,眼前的小水洼已经变成了宽阔的河流,大条大条的鱼在河水里翻起阵阵浪花。 兽人们愣怔地瞪着眼前的河流久久回不过神来,心里对这改天换地的能力敬畏的同时又禁不住地热血沸腾。 待在爸爸怀里,被爸爸护得很好的皎皎激动地指着河里翻腾的鱼,小奶音都提高了不少:“鱼鱼,爸爸好多鱼鱼。” “嗯嗯,鱼鱼。”赫斯涅门连声安抚着怀里激动的小家伙。 稍微平静下来点的皎皎拍了拍背上的小背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爸爸:“抓鱼鱼,吃鱼鱼。” 听见这句话的赫斯涅门低头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眸,没忍住低笑出声。 原来是想吃鱼了,怪不得那么激动! 他将皎皎放下来,拍了拍这个馋嘴小家伙的小屁股:“行吧,去抓鱼吧,抓到了就做给你吃。 得到爸爸承诺的皎皎屁颠屁颠地背着小背篓往前走,没走几步鞋子就被漫上来的水给打湿了。 低头看着被打湿的鞋,皎皎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后就蹲下身将鞋子脱下来,提着鞋子噔噔噔地跑回来放在爸爸旁边,仰头向爸爸商量:“爸爸给皎皎看着鞋鞋好不好?” 赫斯涅门看了眼他白胖白胖的小脚丫笑着点了点头。 见爸爸答应后皎皎就背着小背篓屁颠屁颠地重新跑回河边。 来到河边的皎皎将小胖脚丫伸就河里,当即就被凉得打了个激灵,嗖得一下就将脚给收了回来。 一旁早就被水浇透了的狐右等人回过神,见皎皎要抓鱼倒是纷纷不怕凉地迈进河里嚷嚷着要给皎皎抓鱼。 从来没见过河流的他们必然是不会凫水的,知道水会淹死兽人的小兽人们也很小心,就在河边还没膝盖高的浅水处抓。 见此,一旁跟着出来的成年兽人们眼馋得不行,但是为了保持住兽人在神灵大人眼里的形象,他们还是硬生生抑制住了心里的蠢蠢欲动,站得板板直直地警惕着四周。 被水凉得收回脚的皎皎见狐右他们在水里跑欢,歪头眨了眨眼后,再次尝试地将小脚丫小心翼翼地放进水里。 发现没一开始的凉后,皎皎才放心地抿了抿小嘴迈进水里开始他的捉鱼大业。 鱼鱼们都很亲近小神灵,皎皎刚入水一群鱼就游过来把他团团围住。 就在皎皎乐呵呵地去抓滑溜溜的鱼时,一条十五斤左右的大鱼从较为深的水里跃起,准确地落进皎皎背后的小背篓里。 背篓里突如其来的重量带得皎皎一屁股坐在了水里,刚坐进水里就被迅速过来的赫斯涅门给抱了起来。 “咳咳……咳咳……”虽然赫斯涅门的速度很快,但还是呛了水的皎皎趴在爸爸怀里小声地咳嗽着。 赫斯涅门皱着眉给他擦拭着脸上的水。 咳得鼻尖眼角都泛红了都皎皎缓了好一会后,就指着水里的鱼,仰头可怜兮兮地向爸爸告状:“鱼鱼坏,害皎皎摔。” “嗯。”赫斯涅门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我们今晚就把那条坏鱼鱼吃了。” “嗯。”皎皎使劲地点了点小脑袋瓜,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拍了拍爸爸的手:“爸爸放皎皎下来,皎皎把它抓出来。” 已经锁定了鱼准备把鱼弄上来的赫斯涅门闻言低头一看,就发现怀里的小家伙正气鼓鼓地盯着水里的鱼,一副要报仇的小模样。 赫斯涅门哑然,随后无奈地将皎皎放下。 重新下到水里的皎皎盯着河里长得大差不差的鱼,茫然地眨了眨眼,显然他认不出害自己摔跤的坏鱼到底是哪条。 就在赫斯涅门以为小家伙要求助自己的时候,就看见皎皎将背上的小背篓放下来放进水里。 一条鱼很快钻进了小背篓,费力将小背篓抱起来的皎皎仰头看向爸爸,小奶音十分高兴地道:“皎皎抓到坏鱼啦。” 赫斯涅门沉默地看了眼那条在皎皎腿边来回游着的大鱼,又看了眼皎皎背篓里那条明显小很多的鱼,轻叹了一声后接过背篓,将皎皎拎起来抱在怀里:“好吧,那我们回去做鱼吃?” 有鱼吃的皎皎美滋滋地点了点小脑袋,还不忘夸自己:“皎皎抓鱼厉害。” “嗯嗯,厉害得不得了。”应合着的赫斯涅门侧眸看了眼河里那条正在畅游的大鱼,下一瞬背篓里的鱼就和那条大鱼换了个位置。 有点记仇的神灵当然不可能放过欺负了他崽的存在,哪怕那只是一条鱼…… “狐右右,我和爸爸要走了啦。”临走时皎皎向还在河里埋头抓鱼的小伙伴们挥了挥手。 忙活了许久一条鱼都没有抓到的小兽人们回过神见皎皎要走,当即就从河里飞奔出来。 开玩笑,如今的荒原多危险啊! 更别说他们再不走的话,一旁早就看得眼红的大兽人们的巴掌就要下来了。 一群意犹未尽的小兽人们一边兴奋十足地商量着下次来要如何如何配合着抓鱼,一边跟在皎皎和他爸爸的身后往回走。 时不时他们还会停下来看一看脚下冒出来的小花是不是荒城里没有的品种。 对荒城里的花草很爱护的小兽人们,可是将荒城里角角落落的小花都认清并记住了的。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走到荒城门口,就见远处提前回来的狩猎队们浑身是血地抬着几个身影狂奔而来。 刚才还兴奋十足的小兽人们的脸瞬间煞白,因为这次出去狩猎的就有他们的阿父阿母。 过渡一下,过渡一下,不是水,是真的需要过渡一下~ 第72章 “洱文斯叔叔?”眼尖的皎皎从爸爸怀里探出身体,看见满是血的叔叔们后惊讶地张了张小嘴,随后皱起小小的眉头。 赫斯涅门因为皎皎的话语而停下脚步,侧头看去。 走到进前的狩猎队很是狼狈,浑身血糊拉喳衣衫破烂不说,回来的兽人远远少于去时的人数,身上甚至还没有任何猎物的影子。 这几乎是近些年来,狩猎队最狼狈、损失最大的一次。 此次出来保护小兽人们的兽人和守护城门的兽人纷纷脸色难看地皱紧了眉头。 小兽人中的狐右更是脸色煞白,狩猎队一靠近他就连忙凑上前:“洱文叔我阿父呢?” 狐右的阿父狐埃参加了这一次狩猎,但是狐右并没有在回来的兽人中看到阿父的身影,甚至连那些被抬着的兽人他都踮脚去看了,还是没看到他的阿父。 形色狼狈的兽人们抬着重伤的同伴向赫斯涅门行了礼后,就步履匆匆地离开,只有洱文斯在狐右的问声中停下了脚步。 停下脚步的洱文斯低头看着狐右,大滴大滴的鲜血从他磨得几乎没有什么皮肉的手指上滴落。 他的神情麻木且冷漠地,面对满眼面前期待地看着他的狐右,粗哑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犹如锋利的刀,将狐右脸色的血色瞬间全部剐蹭下去,连带着那双隐含着期待的眼神都黯淡下来。 小狐右的身上还因先前在水中玩耍而湿漉漉的,他低下头,努力地将眼里的水气眨去,两侧腮帮因为死死咬住的牙而轻颤,他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溢出口的却全是些模糊的听不出任何语句的像是在哭泣的声调。 死亡对于荒城的兽人们来说并不陌生,这两个字像是陪伴着他们长大一样,贯穿了他们从小到大的生命。 荒城的小兽人们通常都会在五六岁,甚至更小的时候就刻骨铭心地将死亡两字记在了心里。 因为在荒城,大多数小兽人往往会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阿母或者阿父中的其中一兽。 当然,也有不少像阿雷斯兄妹两那样父母双亡的小兽人,反而是像狐右这样父母都健在的小兽人很是稀少。 荒城本就是生命隔绝的地方,兽人们生活在这里就注定了要和死亡陪伴。 只是这段时间因为神灵的存在,这里逐渐变得不一样,绽放在这片荒芜之地的生命,将兽人们早已麻木的内心刺激得鲜活起来,于是像是连死亡都不能接受了一样。 洱文斯没再说什么,只是像以往无数次没将带出去的兽人带回来时一样,近乎自虐地将狐右此时的模样牢牢地记在脑海中。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一遍遍地将失去家兽的兽人们悲痛的神情记在脑海,他才会在带队时更加的小心,更加的谨慎。 这是他自我告诫的方式! 洱文斯就这么低垂着眼眸,像是在看着狐右,又像是在看像向狩猎队的同伴们一个个倒下时的血色,那双被眼帘遮挡住的琥珀色的眼眸里一片荒凉,空洞得叫人止不住绝望。 “痛痛呀。”一只白嫩的小手突然握上了洱文斯相对来说较好的大拇指。 手上传来的温热使得洱文斯低头看去。 小小的神灵踮着脚费力地握住他的手指,漆黑明亮的眼眸在看见他被磨去了所有血肉,隐隐能看见指骨的伤时白嫩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仿佛这伤是痛在他身上一样,一个劲地说:“痛痛呀。” 洱文斯的胸口突然疼得喘不上气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同伴倒下的样子,可像今天这样无力又血色的情景,却头一次叫他产生了这样窒息的绝望。 他蹲下身将小神灵小小的身体紧紧揽进怀里,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般赤红着眼死死地咬住牙关,他想要开口求小神灵救一救同伴,可喉间像是被什么给死死扼住了一般,暗哑得发不出半点声。 因为他清晰地明白,小神灵他并没有这样的能力,可是…他的父亲…神灵大人有…… 目光落在他那双抱着皎皎的满是泥土和血的双手上,赫斯涅门不由皱了皱眉。 “不哭呀。”皎皎小手费力地从他怀里伸出来拍了拍这个高大兽人的肩膀,软乎乎的小奶音有模有样地哄着:“痛痛飞,不哭。” 发现神灵大人眼神越来越不对的兽人连忙上前询问洱文斯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小时前,狩猎队正行走在山林深处,高大的树木将日光遮挡得黯淡,轰隆隆的巨响突然响彻耳边,随之而来的就是群山倾斜,地面颤动。 宛如深渊巨口突然裂开的大地,从高处砸落的巨石,倒塌的参天树木,都让山林变成了一个收割生命的场地,更别说甚至还有被惊动的凶兽潮。 在那样一个混乱不堪又危险重重的山林里,活下来更像是痴心妄想。 当洱文斯将他们的遭遇说出来后,现场有一瞬间的死寂,随后他们的目光全部放在了神灵大人身上,连沉浸在悲痛里的狐右都扭头看向了神灵大人。 从洱文斯叔叔怀里出来的皎皎发现大家的目光都在看着爸爸,于是他也茫然地仰头看向爸爸。 被看着的赫斯涅门没有任何反应。 他现在行事确实没像数万年前那样,小心地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会影响到这些脆弱的造物。 如今这些造物在他眼里被打上了瑕疵品,销毁是必要的,他也就没再过多浪费精力去注意这些。 不过,当赫斯涅门的视线和皎皎迷茫的眼神对上后,没由来地轻叹了一口气,他弯腰抹了下皎皎因为兽人们的悲痛而随着微微泛红的眼尾,袖子一挥。 那些落入裂缝,被埋在土里,被树木巨石压倒的兽人纷纷出现在了眼前。 这些密密麻麻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兽人虽然触目惊心,但好在在下一秒,他们毫无起伏的胸腔就在神灵的抬眸间恢复了轻微的起伏活动。 三天后,灿白的日光从医堂破旧的窗户落下,床上昏迷了三天的泽拉眼皮轻微颤了颤后睁开了眼。 阳光落进眼里,恍得他有点头晕,他撑着床边坐起来,垂眸回想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门口,背着小背篓,头上顶着一只银白蓝纹凤蝶的皎皎探进了小脑袋。 半坐在床上的泽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抬眼看了过来。 对上泽拉哥哥视线的皎皎迈着小短腿跑进来,趴在床边仰头看着泽拉:“泽拉哥哥,你醒啦。” “嗯。”泽拉点了点头,弯腰将他抱到床边坐着后,目光就落在了他头上的那只蝴蝶上。 发现哥哥目光的皎皎抬手将头上的蝴蝶捧下来递给他:“哥哥,你的蝴蝶。” 泽拉的目光落在他手上轻微振动着翅膀的蝴蝶:“我的?” “嗯嗯。”皎皎点头,将蝴蝶放在哥哥手上后就伸着小手比划:“那天从哥哥脏脏的手上这样飞出来的。” 那天,当兽人们掰开泽拉血肉模糊却依旧死死攥着拳的手时,一只银白蓝纹的蝴蝶就从他手里颤颤巍巍地飞了起来。 那染着血一下又一下振动着翅膀的蝴蝶,在日光的照耀下迤逦又生机勃勃,在那样的场景中莫名有种无法形容的震撼。 想起来的泽拉垂眸看着手里的蝴蝶。 当时在深林中那样混乱又危险的场景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最后一刻护住了这么一只蝴蝶。 “泽拉哥哥,你是不是不会死了?”皎皎稚嫩的声音将陷入沉思的泽拉唤回了神。 那稚声稚气的小嗓音里满是认真:“皎皎不想要你死。” 皎皎这几天对死亡的理解有了更深刻更直观的印象。 这个印象来自于小伙伴狐右。 狐右的阿父并不是因为那场由神灵无意引发的灾难而死,来自比安森林深处的危险从来不亚于荒原,在森林深处死亡是一件无法完全避免的事。 并不是因为灾难而死的狐右的阿父,甚至连尸体都没得以回来。 或许是因为父母和阿嬷都健在的原因,将小狐右养得有一股子不知畏惧的莽撞感。 在当天晚上,小狐右从当初阿雷斯钻出去的那个洞钻了出去,悄悄地跑去了比安森林想将阿父的尸体带回来。 结果,这一去就没再回来! 失去了小伙伴的皎皎眼眶红红地用小手握住泽拉的手指:“泽拉哥哥死的话,皎皎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泽拉垂眸看着握着自己手指的小小软软的手,又抬眼对上小神灵认真泛红的眼眶。 在泽拉的认知里,死亡从来不是一件值得难过和恐惧的事。 所以每当他看见同龄的小兽人因为阿父阿母的死亡悲伤嚎哭时,他是不理解并且感到疑惑的。 死亡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祝并且高兴的事吗? 它结束了一生的悲苦,疼痛,饥渴,苦难! 死亡使得兽人不再感到迷茫,孤寂,不甘! 这样的死亡不是应该被视为一个美好的归宿吗? 为何会对它恐惧? 泽拉以前不明白,现在依旧不明白! 只不过他想,或许他会因为小神灵会难过的这点,尝试着不再那么期待死亡的到来! “嗯,至少目前暂时不会死了。”泽拉点头道。 听见泽拉哥哥不会死的皎皎弯了弯眼眸,随后想起再也看不到小伙伴了,又有点失落地抿着唇。 见小神灵有点失落的泽拉大逆不到地伸出食指,戳了戳小神灵肉乎乎的脸:“不高兴?” “嗯嗯,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皎皎伸出手指比了比。 泽拉一看,嗯,有半个手指的不高兴,看来是真的很不高兴了。 他抬了抬手,使得停在他手上的蝴蝶振动着翅膀飞走,然后看向皎皎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皎皎点头,被抱着从床上下来后,就迈着小短腿颠颠地往家里跑。 见此泽拉抬脚跟了上去。 “爸爸,泽拉哥哥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你要和皎皎一起去吗?”人未到,小小的声音就先到了。 院子里,扭头看来的赫斯涅门见他精神好多了的样子,一直烦闷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许。 狐右的死亡是在昨天下午得以确定的,尸体早就本啃食得七零八落了,如果是早一天他或许为了让小家伙高兴,勉为其难给捏个身体将其给复活。 可这都两天半了,灵魂都消散成各种元素融入空气中了,复活是复活不了了。 不过他看小家伙难过,就重新捏了个一模一样的造物出来,那知一眼就被皎皎认出来这长得和狐右一模一样的小兽人,并不是他的小伙伴。 见此,没达到目地的赫斯涅门就随手将这个小造物给毁了。 “爸爸。”跑上来抱住爸爸腿的皎皎仰头看着爸爸:“泽拉哥哥要带皎皎去玩,爸爸和皎皎一起。” 赫斯涅门蹲下身捧着皎皎肉嘟嘟的小脸揉了揉:“好,不过我们得玩个小小的游戏。” “什么有戏呀?”嘴被挤得向前凸起的皎皎含糊不清地问。 “你们先出发,爸爸等一会再出发,看看爸爸能不能找到你们。”赫斯涅门嗓音带笑地道。 “好。”皎皎兴奋地应着,迈着小短腿就噔噔噔往门外跑,彻底迈出门前还挥了挥小手:“爸爸找到皎皎的话,皎皎有奖励哦。” 没想到还有奖励这事的赫斯涅门稍微有点惊讶,金色的眼眸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等皎皎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后,他眼里的笑意散去,目光冰冷地落向远方某一处。 这些所谓的神明,来得出乎意料的慢啊! 第73章 来到荒原边缘的几个神明一时间有点踌躇,将他们的踌躇拆开了说,有两分情怯,三分羞愧,但更多的是一种隐藏在心底深处隐秘的期待。 他们在期待什么呢? 在期待记忆中那曾经高高在上的金色温和的神灵再次看到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是愤怒的? 还是怨恨的? 反正不论是什么情绪,他们都会为此高兴而满足。 怀着这样隐秘的期待,他们踏入了这片从未踏过的贫瘠之地。 兽人居住的荒城和荒原,神明们当然有了解,和精灵族的神明维露利雅的了解不同,天族的神明阿提卡斯,人族的神明塞萨摩挲和龙族的神明赫门图特是抱有一种戏谑的态度来了解兽族的状况的。 他们很乐于看着,这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誓死要效忠神灵大人的兽族是怎样挣扎着湮没在这世间的。 可是很可惜,兽族似乎有点超乎他们想象的顽强。 直到神灵挣脱束缚再次出现在这片天地间时,他们也还存在于这世间,不过也该结束了。 兽族和他们的结局终将是一样的,但是遗憾的是他们拥有一个更为璀璨快意的过程,而兽族,他们在这世间苦苦挣扎了数千上万年后,将和他们一样,在神灵的意志下,化为这世间的一捧黄土。 抱着这些复杂且没有意义的想法的阿提卡斯他们,迈入了这片贫瘠之地。 随后他们感受到了这片土地上的,那股他们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 那是他们曾经为之疯狂,崇敬,付出一切代价都拼命想要靠近一点的气息。 这一刻,阿提卡斯他们回忆起了曾经神灵降临大陆时的场景。 巨兽大陆的彼端,从深海,从上千数百座森林,草原,高山,荒漠穷极生死地奔赴而来。 巨大的金色神灵一步一步行走在山岳深涧之间,每一步,高山拔地而起,河流蜿蜒而生,万物从祂脚下诞生,鸟兽从祂指尖展翅。 那是史诗都无法描述的震撼…… 那是先辈们穷极了一生,无数次用浓墨重彩都无法完全勾画下来的画面…… 然而仅仅是在那些遗迹中窥探到的一点轮廓,就足够他们这些后来人疯狂,痴迷…… 神灵啊! 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撕扯着他们的心脏,啃咬着,在呼吸间,带来巨大的阵痛。 巨大的十二翼撕裂了苍穹,扇动着往光芒之处飞去。 龙的咆哮声震得荒原上的种族们耳膜发疼。 维露利雅捂着胸口,深绿色的眼眸落在那道金色的身影上时,一阵恍惚。 心脏疯狂撞击着肋骨,陌生的情感冲击着大脑,搅得所有思绪都零碎不堪。 精灵族的神明维露利雅菲捂住心口的手在颤抖,她无数次地张口,眼泪都先于话语掉落。 她的血液在呐喊,灵魂在悲嚎…… 神灵啊! 我们有罪! 生来就能感知到天地的精灵失态地跪伏在地上,眼泪模糊住了眼前…… 从兽族一路走向北河的路上布满了随处可见的危险,这些危险不止来自于荒原上的各个种族的人,更来自地底。 荒原是一个生命隔绝的地方,但在接近北河的方向,地底里生存着巨大的赤蝎,在以往的数年,兽族去往北河运水的过程中,死在赤蝎手下的兽人不在少数。 行走在荒原中的泽拉将白白嫩嫩的小神灵抱在怀里,用他最细软的兜帽将小神灵严严实实地遮住。 虽然他潜意识里知道小神灵不可能会被阳光晒伤,但当看到小神灵那细嫩脆弱的皮肤时,一些动作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 被兜帽裹着的皎皎很是乖巧地趴在泽拉哥哥怀里,偶尔他也会嘟起小嘴试图吹起滑落下来遮住自己眼睛的兜帽。 用力吹了好几次都不见兜帽动后,他才伸出小手将兜帽往后移,露出那双被遮住的黑葡萄般的眼眸,兴致勃勃地看着荒原北边的景色。 漫天的黄沙上,一只接一只巨大的赤蝎冒了出来。 警惕得脸侧两边的鳞片都立了起来的泽拉发现,它们出乎意料地没有攻击,而是乖巧地将闪着寒芒的尾刺藏在黄沙之下,高高地仰起上半身去看泽拉怀里的小神灵。 看见它们的皎皎新奇地挥着白嫩的小手向它们打招呼,然后扭头看向泽拉问道:“泽拉哥哥,它们是什么呀?” 泽拉低头对上他新奇的眼眸道:“红魔巨蝎,一般我们都叫赤蝎。” “蝎蝎。”皎皎向着这些骇人的巨蝎打招呼:“你们好呀~” 在皎皎看不见的角度,巨蝎们埋在沙土里的尾刺像是小狗一样快速地摇摆起来,摇摆的速度之快,连带着巨大的身子也忍不住左右晃了晃。 警惕着这些巨蝎的泽拉能明显地感觉到它们在高兴,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向主人卖乖后得到抚摸而高兴的小狗。 越来越多的赤蝎从地底钻出,它们挥舞着巨鳌将先前钻出来的赤蝎往地底捶,自己则代替了它们向小神灵卖乖。 看见他们动作的皎皎皱着小眉头摆了摆小手,小嗓音认真地道:“不能打架哦。” 刚刚还威武着要把同伴捶进沙土里的赤蝎,立马委委屈屈地收回巨鳌,不情愿地往旁挪动。 见此皎皎弯了弯眼眸:“这样才是乖蝎蝎。” 上一秒还在委屈的赤蝎,下一秒埋在沙土里的尾刺就因为皎皎夸奖的话而欢快地摇摆起来,身前的巨鳌都高兴地挥舞了两下。 和巨蝎们玩着玩着皎皎突然没动静了,察觉到的泽拉扭头看去,就见趴在他肩膀上的小神灵正努力地瞪大圆溜溜的眼睛,往他们来时的方向看。 “看什么?”他问。 “看看爸爸找来没。”皎皎道。 很少见小兽人如此黏父母的泽拉疑惑地问道:“这么黏你爸爸?” “嗯。”皎皎点了点小脑袋瓜,仰头看向泽拉哥哥,眼眸亮晶晶地向他分享自己的爸爸有多好多好。 明晃晃的阳光从天际照下来,泽拉抱着小神灵一路往前走,一路听着他软乎乎的小嗓音讲述着他的爸爸。 偶尔泽拉也很意外,很难想象那个强大的金色神灵会做出小神灵嘴里形容的那些幼稚的行为。 说着说着就没了声,泽拉侧头看去就发现小神灵已经趴在他肩膀处睡着了。 泽拉有些怔忡,趴在他肩膀处的小神灵睡得很熟,肉乎乎的小脸因为侧趴着被挤压出一个可爱的弧度,毛茸茸的耳朵从兜帽下稍微露出些许,日光在他蓬松的黑发间深深晕开,白晳柔软的脸颊上还渐渐染上可爱的粉色睡晕。 鲜明的光影下,泽拉垂眸看着小神灵那双小小的勉强能握住他两根手指的小手,正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白嫩的手小小的,淡粉的指节微微屈起,肉肉的手背上隐约能看见肉窝,明明是抓着他的衣服,泽拉却恍惚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轻轻抓住了。 他收紧了手臂,抱进了怀里的小神灵,海蓝色的眼瞳润泽着璃光。 一个小小的、格外柔软的幼崽,全身心依赖信任你的时候,这种感觉格外浓烈,浓烈到内心深处悄然萌发的柔软,足以让一个足够成熟的灵魂轻易将命交出去! 大风刮过荒原的上空,掀动了神灵白金的长袍和泛着金色光泽的长发。 巨大的赤龙跪伏在地,在巨龙的身边还有着一个拥有十二翼的天族,一个人类和一个精灵。 他们深深地跪伏在地,不同色泽的眼瞳里泛着同样疯狂的虔诚。 “神灵啊,我们来见您了!” “我们来向您伏罪!” 跪伏在地的阿提卡斯说完自己的来意后,就迫不及待地抬起了眼眸。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神灵的神情,看祂的愤怒,看祂的痛恨,看出现在祂眼里的一切情绪。 祂眼里的任何一点情绪,都将让他们内心得到巨大的满足和成就。 可当他们抬起头时,对上的确是神灵那双如同日轮般没有任何情绪的金色眼瞳。 阿提卡斯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崩塌,在祂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眼神下,产生了一种无地自容的不堪和窘迫。 就好像他们那些自鸣得意的背叛,那一生中所做出的最惊天动地的弑神计划,在祂眼里都只像是弱小的虫子在挣扎,渺小得像是个可笑的笑话。 羞恼,不敢置信,不堪,无力,怨恨,等等数十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难言的愤怒让他破防。 跪在地上的阿提卡斯神情扭曲又愤怒地质问:“你为什么还是这种神情?!” “为什么还是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你应该愤怒!” “应该怨恨怪罪!” “应该大声斥责我们!” “应该在看见我们的瞬间就愤怒地削去我们的羽翼和双腿,让我们只能苟延残喘地匍匐在地面仰望着你!” 赫斯涅门静静地看着他的愤怒,祂并不懂他的愤怒,也不屑去向几个造物发泄什么。 其实说起来,祂甚至没有必要来见这几个背叛了祂的造物,在祂眼里他们这几个有瑕疵的造物和其他造物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即将被销毁的存在。 赫斯涅门之所以来,是因为祂有疑惑。 祂很疑惑,这些造物为什么选择背叛祂,只有找出了答案,才能在制造下一批造物的时候,有效地避免再出现这样的瑕疵。 “为什么选择背叛?”阿提卡斯重复了遍神灵的疑问,在明白神灵这样问的目地是什么后,就突然开始神经质地笑。 他低着头笑得身体丑态般的哆嗦,笑得天蓝色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眼里蓄满了死寂的水光,满目深不见底的绝望不甘。 “神灵大人,您懂恐惧吗?”他突然问道。 赫斯涅门垂着眼眸看向他摇了摇头。 阿提卡斯的眼眸里泛起无数晦暗的情绪:“您不懂恐惧,所以没有怜悯。” “没有怜悯,看似温和的您内心其实苛刻到了极点。” “您就像一对非常可怕的父母,要求自己的孩子是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的。” “孩子哭闹不乖,毁掉重来!” “孩子发脾气,毁掉重来!” “孩子做错事,毁掉重来!” “孩子打架,偷东西,叛逆,不听话,毁掉重来!” “您不会对造物生出怜悯,所以造物们一切的苦难,挣扎,祈求,恐惧,死亡,悲伤在您眼里都视若瑕疵。” “神灵大人,我们是您第几次失败的造物了?”他再次问道。 赫斯涅门摇头:“不记得了。” 阿提卡斯又开始笑,笑够了后他又道:“为了让自己的种族得以延续,生存。” “为了让自己种族的命运不再被随意掌控。” “为了让自己的种族不再像蝼蚁一样终日惶恐不安。” 他自嘲地摇头:“当然不是这些。” 他也早已不记得当初选择背叛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了,或许是因为…… “是因为我们懦弱,贪婪,自私,傲慢,恐惧……”他眼神恍惚地呢喃着曾经鲛人族的神明格斯拉仑剖白他们的话语。 “神灵大人。”突然之间阿提卡斯突然提高了嗓音,他的神态是带着喜意的癫狂:“我想起来了,想起来我们为什么背叛您了!” “因为您不明白所有的造物都是有瑕疵的!因为您不明白完美的造物是不存在的!” “只要他们还有思想,只要他们还有智慧,就必然会犯错!” “就必然会背叛您!” “这就是我们背叛的理由!” “因为您苛刻!” “因为您不懂恐惧,不懂怜悯!” “因为您的存在让我们惶恐,让我们不安!” 血液里沸腾的忠诚,骨子里咆哮的臣服,灵魂里的虔诚,与想要活下去的恐惧,对力量的贪婪,对种族延续的执念,交织焚烧在一起,逼得他们癫狂又病态…… 他们曾是神灵的眷属…… 他们曾是族里倾尽全力培养的天才…… 他们有着最高的天赋,最清醒的大脑…… 既然这样,那就毁灭吧! 他们也只不过是把这个过程提前了而已! 我想把这个剧情写完的,可是实在是来不及了,再不发我全勤奖就没啦~ 第74章 荒原夜晚的天空很是美丽,太阳还没完全散尽的余晖将天空晕染成墨蓝,逐渐深起的月亮为星辰在墨蓝的天空中铺开一条银色的河,星辰游畅在其中,将整片夜空点缀得繁复瑰丽。 从天空往地上望,荒芜的荒原上也有一条不亚于天上银河的美丽河流。 那是北河,是整个荒原在过往的岁月中唯一的河流,也是唯一有生命迹象的地方。 微风吹过,在清澈的河面推开一层层涟漪时,连带着拨动了河边头顶着零星紫色花朵的草木,草木摇动激起了栖息在上面的萤火虫,莹莹光芒闪烁在夜空下,那是荒原上另一种意义上的陆地上的星辰。 站在草木中的皎皎被飞舞着的萤火虫围绕着,他踮起脚张开白嫩的小手,萤火虫振动着翅膀争先恐后地落入他的掌心。 集满一捧萤火虫的皎皎小心地合拢小手,弯着眉眼捧着萤火虫噔噔噔地向坐在河旁编织竹笼的泽拉哥哥跑去,然后将手里的萤火虫放进泽拉哥哥编织好的竹笼里。 反复削薄的竹条编织的笼子很透,萤火虫飞舞在其中,光芒透过竹笼散发出来,也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提着竹笼的皎皎高兴地抿着唇笑,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将竹笼放进背篓里,然后学着泽拉哥哥的样子盘腿坐在河边。 北河里生存着鲛人,他们眉细且柔,皮肤如玉,耳后、手臂、脊背上的鳍犹如缥缈的薄纱,眼尾处有着细细的鳞片,从左脸蔓延而来的黑色线条连接着眼尾的鳞片,为他们添了几分神秘和魅惑。 华丽的鱼尾在水下晃动着,鲛人全身上下都泛着极致的魅力与诱惑。 此时的他们正躲在水下,悄悄地打量观察着坐在河边的幼崽。 随着来到荒原上的各种族的人越来越多,原先生活在荒原上的人都得知了兽族并不是背神者,相反的一直为神铲除着背叛者的他们才是背神者。 那种一直以来的认知被颠覆的荒谬感太过沉重和残忍,一夕之间自缢者不在少数,自缢人数最多的是精灵族、鲛人族和天族。 从出生起,从能记事起他们就坚信他们是神最虔诚的信徒,他们是为神而诞生,他们的性命、身体、灵魂一切都将为神奉献…… 以此为信念的他们接受不了自己的种族才是背神者……那对他们来说比死亡还要残忍绝望。 没有自缢的鲛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兽族,于是他们选择了躲起来。 低头对上水里鲛人视线的皎皎愣了愣,然后抬起小手挥了挥:“好呀。” 河里的鲛人愣了愣,心里莫名地有点高兴,水下的鱼尾随着心情摆动了两下,引起水面上的一圈圈涟漪。 这一摆动才发现,他们鱼尾的另一面上的鳞片脱落得厉害,那些没有鳞片护着的地方泛着看着就疼的血丝。 从出生就生存在深海里的鲛人并不适合生存在淡水里,但是他们没有办法,这是荒原上唯一的水资源,尽管生存在这条河里会让他们的身体不适,但这也是他们仅能存活的地方。 看着他们摆动的尾巴,皎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然后仰头看向泽拉哥哥,头上毛茸茸的耳朵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里全是新奇,小嗓音很是惊奇地道:“腿腿尾巴呀!” 泽拉的目光在小神灵那毛茸茸的小耳朵上看了看,开口给小神灵解惑:“这是鲛人,他们生存在海里,鲛尾是他们在海里行走的工具,就像是我们的腿一样。” 皎皎懵懂地点头,显然没听明白,但也不妨碍仰着头盯着泽拉哥哥看的他,看出了泽拉哥哥想摸他的耳朵。 想摸为什么不摸啊? 不明白的皎皎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后,就埋头扑进了泽拉的怀里。 小小软软的一团突然扑进怀里,泽拉反射性地紧缩了下瞳孔,气息混乱了一瞬,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怀里小小软软的身子。 扑进泽拉哥哥怀里的皎皎用自己毛茸茸的耳朵蹭了蹭泽拉的下巴,还拉起泽拉哥哥的手往自己头上放,小嗓音稚嫩而柔软:“泽拉哥哥摸呀,皎皎不会生气的。” 泽拉怔然,顺着小神灵手上小小的力度,落在了那双藏匿在蓬松黑发间的毛茸茸的耳朵上。 远处的阳光还未完全散尽,混合着星光一同落在小神灵抬起头看向他弯着眉眼笑时的眼眸里。 这格外浓烈的一幕让泽拉的心脏紧缩,不知何时早已深埋在心脏里名为保护欲的种子,在这双干净澄澈的眼眸下蓬勃生长。 只一个呼吸间就蔓延出了无数条如蛛丝般的草丝,密密实实地缠绕在心脏上,伴随着心脏的跳动缠得越来越深。 给泽拉哥哥摸了耳朵后,皎皎就迈着小短腿跑回了河边。 他趴在河边,好奇地看着水里的鲛人,用小手轻轻拍了拍水面,弯着眉眼向水里的鲛人打招呼:“鲛鲛你们好,我也叫皎皎。” 水里的鲛人在对上幼崽那双仿若蕴含了星光的眼眸时,莫名的情感从心底萌发,一位有着紫色眼眸的鲛人从河底向上游来,银色的鲛尾在水里摆动,尾鳍如薄烟,在水里晃荡出梦幻的一幕。 传说中鲛人是神灵最宠爱的造物,他们有着最极致的美貌和漫长的生命,赖以生存的深海里也只有他们一种智慧种族,那广阔无垠的大海是神灵给予他们的恩赐。 游上来的鲛人伸出手,手掌隔着水面触上了幼崽小小的手。 温热的温度通过相接触的手掌一路抵达心里,血脉里泛起的悸动让鲛人怔了怔。 一滴眼泪陡然从鲛人的眼尾滑落,凝结成紫色的珍珠向河底坠落。 鲛人怔怔地盯着河面上弯着眼眸冲他笑的皎皎,无声地张了张嘴…… 神灵啊…… 太阳的余晖完全散尽,月光从天际落下,当河面接触到月光时,以极快的速度凝结起了厚厚的冰层,回过神来的鲛人深深地向皎皎行了一礼后,就迅速向河底深处游去,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泽拉快速将趴在河边的皎皎抱起来,浅蓝色的冰面快速在河面上凝结,厚厚的冰层里绽放着一朵朵蓝色的冰花,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如梦似幻的光彩。 这就是泽拉要带皎皎来这个地方的原因。 北河是一条很奇怪的河,每到夜晚月光落在水面时就会凝结起厚厚的冰层,当每日早晨的日光落下时又会以极快的速度化开。 冰面对于生活在荒城的兽人来说是个稀罕到极点的存在,这里的冬季干燥寒冷却不会下雪,水也达不到结冰的程度,所以北河这条每到夜晚就会结冰的河在兽人们眼里看来很是神奇梦幻。 河面完全凝结的那刻,泽拉弯腰将皎皎放下来。 从哥哥怀里下来的皎皎看着面前完全变了个模样的河面眨了眨眼,迈着小短腿走上前好奇地蹲下身,伸出小指头轻轻戳了戳冰面,冰凉凉的感觉随着指尖传来,皎皎新奇地瞪圆了眼眸。 泽拉站上冰面,利落流畅地滑了一圈后来到小神灵面前向他伸出手:“来。” 看见他动作的皎皎眨了眨眼,撅着屁股撑着地面爬起来尝试着迈上冰面,刚一站上去脚下就是一个打滑,就在他即将摔个屁股蹲的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接住了他。 金色的发丝因为主人弯腰的动作倾泄在了冰面,赫斯涅门垂眸对上小家伙仰头看着自己的视线道:“找到你了。” “爸爸!”皎皎兴奋地弯起眼眸,小奶音里是藏不住的高兴。 同样弯下腰来伸出手的泽拉见此收回了手。 “嗯。”赫斯涅门轻声回应着皎皎的喊声。 被爸爸扶着在冰面上站直的皎皎转身看向爸爸,眨了眨眼后就拉着爸爸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冰面外走:“爸爸找到皎皎了,皎皎有奖励要给你哦。” 本就离河边不远的皎皎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就走出了冰面,回到土地上的他放开爸爸的手,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一旁,抱起他的小背篓就转身重新跑回爸爸身边。 跟着从冰面上走出来的泽拉就见小神灵从小背篓里拿出了那个装有萤火虫的小灯笼,眼眸亮晶晶地递给神灵大人,嗓音稚嫩又柔软:“爸爸给,这是皎皎和泽拉哥哥一起做的。” 这个小竹笼确实是皎皎和泽拉一起编织的,第一次学着编织竹笼的小神灵在编织的过程中弄废了好些竹条,才使得一个正常大小的竹笼变得只有巴掌大小。 赫斯涅门伸手接过这个小小的甚至看起来有点丑的小灯笼,稍微有点好奇地打量着。 见爸爸接过竹笼后皎皎又继续从背篓里往外拿东西,两个编织的小蚂蚱,三只用木头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鸟,两朵金色的晒干的小花,一个有着漂亮纹路的果核,还有五六颗洗得干干净净的五彩小石头。 转眼两只手都堆得满满的赫斯涅门有点怔然,正要张口说什么时,皎皎小小的身子就已经扑进了他怀里。 “爸爸。”皎皎踮着脚用软乎的脸轻轻蹭着赫斯涅门的脸,然后用小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心口:“爸爸不难过,皎皎哄,皎皎给爸爸很多很多奖励,爸爸不难过……” 赫斯涅门愣了一下,他垂眸对上怀里小家伙那双不知何时泛上湿意的眼眸,金色浓密的眼睫覆住了祂的眼瞳。 繁复瑰丽的星空在头顶,荒原浅蓝的冰面在身后,身在其中的金色神灵仿若是一轮即将燃烧到极致的日轮。 每个世界意识在诞生的那刻,都会不留余地的去建造祂们的世界。 赫斯涅门亦是如此,祂从诞生伊始就想要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祂去往了很多世界学习参观,见识了很多悲惨且黑暗的事。 祂虽不能感同身受地理解那些深刻的悲伤,但是能从那些造物的脸上直观地看到他们生存得并不好。 那时祂就想,他的造物绝对不会这样,不会这样痛苦,不会这样绝望,不会这样阴暗,不会这样…… 祂的世界将是美好的,没有任何一丝负面,没有任何一点瑕疵的。 所以祂给了祂的造物漫长的生命,强大的力量,极致的容貌,美好的品格,肥沃的足以生存的土地……… 可一切并不如祂所想的那样美好,造物们一次次地出现瑕疵,不满意的祂一次次地销毁重造,直到如今赫斯涅门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造物了,或许是数百次,也或许是上千上万次。 上午在面对那几个曾经骗取祂信任想要弑神的造物时,赫斯涅门是迷茫且不解的。 祂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几个造物面前,听了一下午他们宛如悲鸣的埋怨,癫狂的神态,眼里的痛苦,突然就感觉到了一丝挫败和自我怀疑。 在日落时分时,那几个造物在神灵的抬手间化为了齑粉,随风散落在了荒原的土地上。 金色的晚霞从天际落下,已经将背叛囚禁祂的造物销毁了的神灵,却仍旧没有得到想象中的释怀。 喀纳大陆上的黑雾随着神灵的情绪而汹涌咆哮起来,短短一个下午就吞噬了人族,天族,精灵族,矮人族的所有城池。 无数的精灵,天族,矮人从各自种族的城池奔逃而出,向着还没被黑雾浸染的荒原奔去。 唯有鲛人族没有鲛人奔逃,因为鲛人族的神明还在苦苦支撑着庇护他们。 在神明嘶吼着让他们奔逃的声音中,没有任何一个鲛人选择逃离。 就算被神明用神力推了出去,也要竭尽全力回来! 鲛人族的神明没有抛弃他们,鲛人也不愿抛弃他们的神明! 第75章 金色神灵那双眼眸里既没有光影的变幻,也没有情感的流露。 浅淡的视线从他眼里投下,落在了他那宽大的手掌上躺着的一堆零碎的东西上,有一只小小丑丑的竹笼,两只用竹篾编织的蚂蚱,三只木头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鸟,两朵金色的晒干的小花,有着漂亮纹路的果核和五六颗洗得干干净净的五彩石头。 视线每滑过其中一样,他都能记起当时小家伙得到这些东西时眉眼弯弯高兴得不得了的模样。 赫斯涅门的眼眸动了动,落在了埋在怀里的那颗小脑袋瓜上,温和的嗓音从他嘴里溢出:“真的都送给我?不心疼?” “心疼。”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 “心疼还全都给我?”赫斯涅门疑惑道。 皎皎从爸爸怀里仰起头来,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是满满的依赖和孺慕:“心疼爸爸,这些都给爸爸,爸爸有开心一点吗?” 被直言心疼的赫斯涅门一愣,他其实很诧异小家伙能察觉到他心情的沉闷,因为赫斯涅门在来之前,特意花了一段较长的时间来将难得起伏的情绪抚平。 只是赫斯涅门或许并不知道,他越安静,越平和,越冷淡,越无所谓,眼里深藏的波涛就越汹涌,那些在大陆上翻腾的黑雾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而皎皎一向对爸爸的情绪感知很敏锐。 见爸爸没说话,皎皎歪着小脑袋瓜想了会后,将自己的小手递到了爸爸面前,还努力地展平手让手背上的肉窝越发明显:“爸爸戳戳。” 低头看着眼前这白嫩又肉乎的小手,赫斯涅门金色的眼眸里突然浮现一丝不甚明显的疑惑,像是不明白怎么突然要他戳他的手背。 见爸爸不动,皎皎就拉过爸爸的食指将自己的手背凑上去,认真地挨个挨个让自己手背上的小肉窝在爸爸的手指上戳过,戳完左手后还换了右手给爸爸戳。 等都戳完后皎皎就仰头看着爸爸,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有着小小的期待:“爸爸有开心一点吗?” 疑惑的赫斯涅门对上皎皎的眼眸,就那么一刹那,他突兀地就想起了,当初被囚禁在永夜时,他也曾坐在地上握着皎皎的小手,挨个挨个戳过他手背上的小肉窝。 估计是当时他戳了肉窝后心情好了点,就让皎皎以为他这样心情会好一点。 明白过来这点的赫斯涅门心脏微微一缩,竟不知萌生的情感该如何形容。 “爸爸,皎皎哼小调给你听吧!”见爸爸还是没说话,皎皎就拧着小眉头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皎皎会哼的曲调都是从兽族阿嬷或者叔叔他们那里学的。 小神灵总是喜欢背着小背篓走在荒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兽人们都很喜欢这个软萌可爱又平易近人的小神灵,经常会特意准备好东西,去小神灵经常走的那几条街道假装路过,然后找机会将精心准备好的东西给小神灵。 兽人当然并不美好,在他们灰败腐朽绝望的一生中,在他们被赋予的罪责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一生中,他们被催生出的阴暗面不亚于任何一个种族。 可每当在看见小神灵那弯弯的眉眼和澄澈的眼眸时,他们那一生的苦难和不公都像是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他们越发地喜欢往小神灵面前凑,就像是长期处在黑暗里的飞蛾往光面前凑一样。 赫斯涅门垂眼看着摇晃着小脑袋哼着曲调的皎皎,将手里的东西收下,伸手戳了戳他肉嘟嘟的小肉脸。 被戳了脸的皎皎眨了眨眼,主动将小肉脸放到爸爸摊平的另一只手掌上给他戳。 赫斯涅门见此,金色的眼眸突然弯起,眼里浮上深深浅浅的笑意,使得那双本就璀璨的眼眸越发繁复瑰丽起来。 祂倾下身,将脸挨近了小神灵的脸,极近眷恋与依赖地蹭了蹭,摇曳着光泽的金发倾斜,月光落在了一大一小的神灵身上,为祂们披上了一层圣洁又温暖到极致的光。 这一幕毫无疑问是美丽的,即使是心性坚定的泽拉在看见这一幕时,心神也不由被撼动了一瞬。 喀纳大陆上各地汹涌的黑雾一静,像是被什么安抚住了一样,极短的时间内从汹涌咆哮的状态变得温顺下来。 晦暗的大海上,竭力撑起庇护罩的格斯拉仑在黑雾温和下来的那一刻,顿时脱力地从空中坠落,蓝色如海藻般微卷的长发汗湿地黏在脸侧,他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柔和,墨蓝色的眼眸却空洞茫然地望着和海面一样晦暗的天空。 在坠入海面时,那双修长有力的长腿化为了巨大的蓝色鲛尾,坠入海面时掀起了高高的浪花,随即快速地向着海底坠落下去。 无数的鲛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想去拽住他们脱力坠落的神明! 在他们的眼中,坠入海底的神明那仿若大海一样的蓝色鲛尾早已被细细密密的黑线缠绕,仿若一道道束缚在身上的黑色锁链。 荒原的冰河上,将爸爸哄好的皎皎正扯着爸爸的衣袍,满眼好奇地踏上冰面。 成功站在冰面上的皎皎弯了弯眼眸,尝试地迈着小短腿往前走,没想到刚走了两步脚下就是一个打滑,眼看着往前摔去。 赫斯涅门及时弯腰稳住了皎皎,看着小家伙吓得抱着他的腿不敢动的样子没忍住低笑出声。 听见爸爸笑声的皎皎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然后向身后的泽拉招手:“泽拉哥哥你快来。” 泽拉闻言大步走上前。 皎皎向走到进前的泽拉哥哥伸出小手,眼巴巴地道:“泽拉哥哥拉着皎皎。” 泽拉依言弯下腰,粗粝的大手握住了皎皎小小的手。 一只手拉着泽拉哥哥,一只手扯着爸爸的衣袍,皎皎弯着眼眸朝他们笑:“这样就不会摔了。” 看着皎皎天真的模样,赫斯涅门笑着弯腰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在这期间他侧眸看了眼泽拉并没有说什么。 在最初的时候他就看出了这个兽人并不是他世界的造物。 走了两步还是打滑的皎皎疑惑地眨了眨眼,见此赫斯涅门直接让他站着别迈脚,然后和泽拉一人一边拉着皎皎在冰面上滑行起来。 第一次这样玩的小家伙乐呵得直笑,稚声稚气的笑声飘荡在冰面上,躲在厚厚冰面下偷看的鲛人们晃了晃鱼尾,在水下荡起一圈圈涟漪。 玩了好一会儿,皎皎就将脸埋在爸爸衣袍上一个劲地打哈欠。 赫斯涅门见此弯腰将皎皎抱起,温和地问道:“回去睡觉?” “嗯嗯,觉觉。”困得趴在爸爸怀里直点小脑袋的皎皎含糊地道。 得到答案的赫斯涅门抱着皎皎转身,一步跨出去就不见了身影。 转眼冰河上就只是泽拉一个兽人,形只影单的泽拉毫不意外,抬步朝着荒城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泽拉走得有点坎坷,来的时候有小神灵的存在没被赤蝎攻击,回去的时候泽拉完全是靠着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回去的。 赤蝎们会在小神灵面前温顺,可不代表他们会在泽拉这个抱过小神灵的兽人面前温顺。 反而是因为泽拉抱过小神灵这件事,使得嫉妒的赤蝎们更加具有攻击性。 黑雾虽说温和下来了,但也只是相对于白天来说,实际上它们仍旧以极快的速度在淹没所有有生命存在的城池。 夜晚很快过去,和煦的阳光穿过窗户落进来,从睡梦中醒来的皎皎眨了眨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就从床上坐起来。 皎皎伸手扒拉了一下睡得乱翘的头发,然后转头看向身旁还没睡醒的爸爸。 看着看着皎皎伸出手轻轻拨拉了一下爸爸卷翘的金色睫毛,见爸爸还没醒就又伸手摸了摸爸爸的眼皮。 本就没睡的赫斯涅门在皎皎伸手捏他鼻子时,一把握住了这只作乱的小手:“看我逮住了哪个小坏蛋?” 被逮了个正着的皎皎乐呵呵地抿着嘴笑起来,埋头滚进爸爸怀里黏糊糊地撒娇:“不是小坏蛋,是皎皎呀。” 赫斯涅门笑着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 在赫斯涅门和皎皎悠闲的起床吃早饭的时候,一向勤快的兽人们已经早早地来到荒原上开始挖苦根。 当来到荒原看见荒原上的情景时,兽人们有一瞬间的愣怔,没想到仅仅一天过去荒原上各种族的人居然就多了数倍,使得一向荒芜的荒原竟然都有了一种热闹的错觉。 反应过来后,兽人们就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偷偷跑去看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天族和精灵族们此时狼狈的样子。 却在看热闹的过程中,猛然得知了外面发生的所有事。 他们得知了神明的背叛,得知了这世间只有一个神灵,得知了兽族并不是背叛神灵的种族,相反的真正背叛神灵的是那五个神明。 当背叛神灵的真相如此坦白地呈现在面前,当背叛神灵的罪责从兽族背上卸下时,兽人们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解脱、喜悦和扬眉吐气,反而淹没他们的是凄入肝脾的悲伤和仇恨。 自万年前被打上了背叛神明的罪名后,兽人就犹如丧家之犬一样被驱逐,被滥杀,被虐杀。 所有的种族都高举神明之意,对兽族做出各种无法想象的残忍之举。 兽人颠沛流离了几千年,那种举世皆敌,那种天地之大却无立足之地的绝望,仿若一片望不到尽头等不来光芒的永夜。 荒城的另一半面积,那里矗立着上千、数万的石碑,这些触目惊心的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那些雕刻得足够深的名字上都弥漫着惊心的不甘。 整个荒城的兽人都来到了这里,为他们未曾瞑目的先祖,家兽们带来了真相………… 有时候等待执着了一生的真相并不意味着救赎。 甚至意味着新一轮的苦难。 仇恨会毁去一切,会将兽族如今勉强安定下来的日子给全打破。 所以当初在神灵大人那得到真相的族长塞猛,并没有选择将真相告诉族兽。 那几近灭族的血海深仇啊,这让兽族人如何不恨?!如何不疯?! 院子里,蹲在树下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的皎皎,突然抬起头竖着耳朵听了听,然后丢下手上的树枝噔噔噔地跑到灶房,向正在做早饭的爸爸道:“爸爸,兽人叔叔他们在哭。” “没。”赫斯涅门弯腰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耳朵:“你听错了。” “真的吗?”皎皎歪头疑惑地道。 “真的。”对上他眼眸的赫斯涅门有点心虚地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道:“不信的话,你再听听。” 皎皎跑到院子门口打开门听了听,什么都没听到后又噔噔噔跑回来,弯着眉眼道:“爸爸,是皎皎听错了,兽人叔叔们没有哭。” 赫斯涅门点了点头,从碗里拿了一块炸好的小排骨给皎皎:“尝尝味道。” 皎皎接过美滋滋地啃起来,边啃边毫不吝啬地夸奖:“好吃,爸爸炸的排骨最最最好吃。” 赫斯涅门的眼眸里漫上笑意,伸手戳了戳皎皎最近越发肉肉的脸颊,心里有着难以形容的成就感。 转眼三天过去,这天皎皎背着小背篓走在街上玩时遇见了洱文斯叔叔,走得有点累的皎皎当即向他伸出小手,十分熟练地道:“洱文斯叔叔抱。” 自从赫斯涅门刚学做饭的那段时间,经常碍面子将皎皎支出来玩后,皎皎就养成了每天都要出来走一走的习惯。 不过他腿短,通常走不了多远就累了,累了的他就会在街上找一个兽人叔叔或者兽人姨姨要抱抱。 小神灵伸出来的手小小的,肉嘟嘟的手背还能看见四个可爱的肉窝,没有任何兽人能拒绝这样的小神灵。 这就导致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兽人们有事无事就会来小神灵所在的那条街转悠,为的就是等着抱一抱小神灵。 洱文斯曾经也这么干过,并且因为他是狩猎队的队长,好多兽人都不敢和他争的原因,让他成为了除泽拉外抱过小神次数最多的兽人。 被小神灵要求要抱抱的洱文斯下意识地往前走两步,等走到小神灵面前时才猛然回过神来往后急退了两步。 对上小神灵疑惑的眼眸时,洱文斯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避开了小神灵的视线。 小神灵的眼睛太过干净剔透,和他对视上的洱文斯竟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腥臭不堪的血液。 “我,我身上脏,抱不了。”洱文斯丢下这么一句话后,转身大步离开,自始至终不敢回头看一眼小神灵。 被拒绝的皎皎疑惑地歪了歪头,继续向其他叔叔姨姨们要抱抱,可是以往很热情的兽人叔叔和姨姨们都拒绝了皎皎的求抱抱。 对这点皎皎感到疑惑,却不失落,因为他感觉到叔叔和姨姨们在难过。 鼓了鼓腮帮的皎皎蹲在地上休息了会后,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回家,和在厨房里的爸爸说了一声后就从里屋拿了一罐糖倒进肚肚前的衣兜里,然后又噔噔噔地跑出了院子。 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的赫斯涅门有点小发愁,他家的皎皎似乎对兽族的人太过热情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从院子里跑出来没多久皎皎就看见了泽拉哥哥,已经走得很累的他当即眼睛一亮,挥着小手喊道:“泽拉哥哥。” 看见小神灵的泽拉大步走上前,蹲下身将手里新编织的一大一小竹笼递给皎皎:“这个先拿着,过两天再带你去抓萤火虫。” 抱着竹笼的皎皎美滋滋地弯了弯眼眸,从肚子前的兜兜里抓出糖放到泽拉手里,小嗓音很是柔嫩地道:“谢谢泽拉哥哥。” 泽拉倒也没客气,剥开手里的糖就丢进嘴里。 看见泽拉哥哥吃了糖后皎皎眨了眨眼:“泽拉哥哥,你能抱皎皎去找洱文斯叔叔他们吗?” 闻言泽拉干脆地点头,将皎皎抱进怀里,起身就朝前走去。 洱文斯他们在哪,不用问泽拉都知道。 自从知道背神的真相后,这三天里荒原上发生了大大小小的数百次厮杀。 兽人的仇恨对上这些种族心里的愧疚,心虚,几乎形成了单方面的滥杀。 短短三天,腥红粘稠的血液为荒原土黄色的地面铺上了另一层暗红的颜色,恶臭味似能随着风飘进荒城。 可饶是如此兽人们的内心依旧没得到释怀,过往所造成的悲痛苦难并没有因为死在手下的生命而得到消弭。 反而那些鼻尖萦绕不去的腥臭味,指缝间洗不净的粘稠滑腻,无时无刻地不在折磨着他们的神经,成为新的梦魇和苦难。 造成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早已泯灭于神灵的手里,那么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扣问内心的兽人们坐在谷场的大树下,仰头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这棵大树想着什么。 皎皎和泽拉在谷场的那棵大树下找到了洱文斯他们。 从泽拉哥哥怀里下来的皎皎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上前,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抓了一把糖放在洱文斯的手里,然后就噔噔噔地跑到另一边也给熊河抓了一把糖。 小神灵的手很小,抓了一把其实也只抓了两颗。 莫名得了两颗糖的洱文斯看了眼手里在斑驳的阳光下折射出光彩的糖,又看向正在挨个挨个给坐在树下的兽人们发着糖果的小神灵。 挨个挨个发完糖后皎皎弯着眼眸拍了拍手,小嗓音稚嫩地道:“吃糖,吃了糖就不难过了。” 意识到小神灵这是在察觉到了他们不高兴后,而特地带着糖来安慰他们的兽人们反射性地紧缩了瞳孔,气息骤然混乱,却又在瞥见小神灵软乎干净的笑容时呼吸一滞。 片刻后,倏而沉默地移开视线。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照射在了糖果上的原因,一时间洱文斯他们竟然觉得手里的两颗糖果有点烫手。 他们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糖果,晶莹的糖果上反射出来的是一道道腥臭不堪的灵魂。 微风吹过,头上的树叶哗啦啦地响动,浅淡的果香飘在鼻尖,他们闻到的却是来自自己身上仿佛浸透了皮肉的血腥味 没有任何一刻,他们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己脏了。 渗透进骨肉里的血腥味让他们不敢靠近小神灵,更不敢用自己那双肮脏的手去触碰干净耀眼的小神灵。 见他们还是不高兴,皎皎坐在了树根上晃着小短腿,给他们哼起了小调。 上次爸爸不高兴皎皎就是哼小调哄高兴的,所以皎皎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办法,比糖果和奖励都要好。 皎皎会哼小调都是从兽族的阿嬷和叔叔、姨姨们那里学来的。 兽人哼唱的小调多带有苍凉迷茫之感,不过当这些曲调被小神灵稚嫩软乎的嗓音哼出时就完全变了一个感觉。 苍凉迷茫感被稚嫩柔软的嗓音弱化,取而代之的是阳光下蓬松的花香,是荒芜土地里开出的白花,是被遗落在了泥水中却又扇动着稚嫩的翅膀挣扎着从泥坑爬起来的雏鹰。 在那柔软稚嫩的语调中,兽人们仿若看见了一只一次次被推入泥水的雏鹰最终乐呵呵地找到了有阳光的地方,乖乖地晒干了身上的泥水后抖落一身泥泞,重新振翅高飞。 可泥水能抖落,浸透进骨肉灵魂里的腥臭却抖不落! 他们最终没能抗住,与世间所有的阴暗,负面,仇恨,不堪,一同沉沦在了腐朽腥臭的泥沼里。 晕晕沉沉地写了一天,尽力了,差的两百字我明天补~ 第76章 兽人叔叔和姨姨们还是不高兴。 使了浑身解数都没将兽人叔叔和姨姨们哄高兴的皎皎拧着小眉头苦恼地蹲在树下。 微风徐徐吹过,引起树上的树叶一阵哗哗地响动,坐在树下的兽人们斜着眼,悄悄摸摸地将视线放在小神灵身上。 见蹲在地上的小神灵拧着眉一脸苦恼,兽人们也不自觉地拧起眉,他们更喜欢看小神灵无忧无虑地仰着小脸软乎乎地笑。苦恼这种情绪并不适合出现在小神灵白嫩软乎的脸上,更别说这苦恼还是来自他们。 得想办法让小神灵高兴起来! 低头苦思的兽人们心里开始活泛起来。 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后皎皎双手撑着地面撅着屁股爬起来。 悄悄打量着皎皎的兽人们见此立马将视线收回。 “叔叔,姨姨们,皎皎要回家吃饭啦,下次再来哄你们,你们要记得开心哦。”皎皎说完迈着小短腿跑向泽拉哥哥,仰头伸手:“泽拉哥哥抱。” 泽拉弯腰抱起他向来时的路走去,彻底离开时,皎皎还探出身子挥着小手,扯着稚嫩的小嗓音道:“叔叔,姨姨们再见。” 谷场上的兽人们够着头去看小神灵的身影,直到看不见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整个谷场顿时死寂下来,兽人们才活泛起来的心思随着小神灵的离开散去,重新漫上心头的是沉重,是苦闷,是满心仇恨悲苦不知该如何发泄的自厌。 小神灵的离去像是一道突然到来又离去的阳光,让这片地带再度陷入阴暗,潮湿。 “爸爸。”刚一回到院子皎皎就扯着小嗓音喊,等看见站在树下的爸爸后,立马迈着小短腿跑上前一把抱住爸爸的腿,仰头笑得软乎乎的:“爸爸,皎皎想。” 赫斯涅门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腿说想他的小家伙挑了挑眉,蹲下身摸了摸他扁扁的肚子:“我看你不是想我,是想吃饭了吧。” “不是。”皎皎踮着脚用自己肉嘟嘟的脸去蹭爸爸的脸,眉眼弯弯地道:“皎皎是想爸爸了。” 赫斯涅门的眼眸里带上笑意,一把将撒娇的皎皎抱起来:“那想不想吃饭。” “想。”皎皎捂着肚子朝爸爸笑:“想吃爸爸做的饭饭,爸爸做的饭饭最最最好吃。” “又撒娇卖乖。”赫斯涅门笑着捏了下皎皎肉乎乎的脸。 皎皎歪头蹭了蹭爸爸的手,干净明亮的眼眸在看向爸爸时充斥着毫不掩饰的依赖,小嗓音稚嫩又十分认真地道:“没撒娇,皎皎是真的最喜欢爸爸啦,想天天和爸爸待在一起,所以才离开一会会就想爸爸。” 赫斯涅门心都软成了一团,他将皎皎按在怀里,下巴搭在他毛茸茸的头上蹭了蹭,带着笑意的目光从轻垂的眼帘下溢出。 吃完午饭休息了会,赫斯涅门就带着皎皎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扯着爸爸衣袍走的皎皎低着头走得很是小心翼翼。 发现他异常的赫斯涅门伸手揪了下他头上毛茸茸的耳朵:“在干嘛呢?” 皎皎抬头朝爸爸抿嘴笑:“皎皎在避开爸爸的影子呢。” 赫斯涅门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影子,又看了看自己影子旁那个小小的影子,突发奇想地伸脚踩住了皎皎影子的边缘。 见此皎皎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瞪圆得更圆了,当即迈着脚噔噔噔地往旁边跑开:“爸爸怎么能踩皎皎的影子?” 被皎皎的反应逗乐的赫斯涅门弯了弯眼眸,大步走上来,在皎皎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下再度伸脚踩住了他的影子。 皎皎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踩住的影子,又抬头看爸爸眉弯眼笑的模样,有模有样地叹了声小小的气,然后甩着手跑了起来,陪爸爸玩踩影子的游戏。 将皎皎小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的赫斯涅门莫名有一种被宠的错觉,他不禁哑然失笑,大步上前抱起皎皎往空中抛了抛。 被突然抛起来的皎皎一点都不怕,乐呵呵地直笑。 听着皎皎笑声,赫斯涅门不由翘了翘嘴角。 陪着皎皎玩了好一会后就到了平日午觉的时候,赫斯涅门抱着皎皎躺在床上,一边讲着故事,一边轻轻拍着皎皎的背哄他睡觉。 还有点兴奋的皎皎还没睡意,靠在爸爸怀里仰头看着爸爸,刚开始还会开口奶声奶气地附和两句,没一会就闭着眼睛睡熟了。 听着怀里传来的平稳呼吸声,赫斯涅门垂眸看了会熟睡的皎皎,眼里带着笑意地将下巴轻轻搭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感受着怀里乖乖小小的一团,心里划过一股蓬松的惬意,跟着闭上眼睡了起来。 当皎皎和爸爸午睡的时候,荒城里的兽人们倒是忙碌了起来。 他们去往了比安森林,北河,或者更远的地方。 两天的时间转眼过去,皎皎此时正在和泽拉哥哥还有阿雷拉姐姐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给爸爸编织小床呢。 赫斯涅门又陷入了沉睡,皎皎想要变小的爸爸睡得舒服点,就打算把爸爸放在空间更大的背篓里睡,还拜托泽拉哥哥帮他编织一个小竹床放到背篓里给爸爸睡。 泽拉的手很巧,总是能编织出很多好看又好玩的东西来哄小神灵,编织一张小竹床更不在话下,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就给编好了。 竹床编好后,阿雷拉的小被子也做好了。 皎皎从阿雷拉姐姐手中接过小被子铺在小竹床上,在泽拉哥哥帮忙把小竹床放进背篓里固定好后,就小心翼翼地捧着变小的爸爸放进背篓里。 仔细地给睡在小床上的爸爸掖了掖被子,皎皎小心地将背篓背在背上,然后就牵着着阿雷拉姐姐的手和泽拉哥哥的衣角迈出院子,打算去谷场上履行哄兽人叔叔和姨姨们高兴的诺言。 皎皎可是个很守诺言的乖孩子呢。 谷场上,在小神灵出现在视野中的瞬间,洱文斯就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犹豫再三后,还是大步走上前,来到被泽拉抱着的皎皎面前后,他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给。” 皎皎愣了愣,看清眼前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的东西后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洱文斯叔叔,这是什么?” 洱文斯垂眸看着手上这用碎玉片悬在一起做出来的东西道:“这是风铃。” “风铃?” “嗯。”洱文斯将风铃拎起来摇了摇,玉片互相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十分的悦耳好听。 这是他到人类的城池里找到的。 以往每当他们送一些小礼物给小神灵时,小神灵都会高兴得眉眼弯弯的。 那天在谷场上想了许久,都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哄小神灵高兴的兽人们,最终选择了最朴实的方法,送礼物。 知道荒城没有什么好的东西他们就出了远门。 风铃的声音很是悦耳,皎皎新奇地看着面前这个能发出好听声音的东西,仰头向洱文斯问:“洱文斯叔叔我能摸一摸吗?” 洱文斯将手里的风铃往皎皎面前又递了递:“可以,这本就是送给你的。” 碎玉组成的风铃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泽,收到礼物的皎皎抱着风铃,朝着洱文斯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容:“谢谢洱文斯叔叔,皎皎很喜欢。” 对上小神灵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眸,洱文斯抿嘴笑了笑,几乎占据了他整张脸的黑线随着他的笑容好似蠕动了一下。 洱文斯脸上的黑线是他去往人类的城池后被黑雾感染所致。 不过他并不在乎,早在神灵被背叛的那刻,整个大陆上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 只不过如今他的倒计时稍微快了些许而已。 被造物背叛的神灵大人要清除这片大陆上的造物。 神灵的意志下,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片浩劫下活下来,包括兽人。 兽人们清晰地知道,自己于神灵大人并没有任何特殊。 在神灵大人的眼里,无论是天族,人族,精灵还是兽族都一样,都是有瑕疵需要销毁的造物。 清晰明白这点的兽人们都很坦然。 他们十分赞同神灵大人的看法,他们都是一批有着瑕疵的造物,早就在腐朽腥臭的泥沼里浸透了个遍。 “洱文斯叔叔,给。”收到礼物的皎皎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抓了一把糖放在洱文斯的手里。 回过神来的洱文斯看了眼手里的糖,又抬眼看向面前的小神灵。 阳光下小神灵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里像是蕴含着星光。 小神灵的眼睛很是好看,这是兽人们统一认同的想法,他们看过许许多多种眼眸,像是精灵族最具代表的深绿色,鲛人的墨蓝,天族的天蓝,这些颜色的眼眸毫无疑问都是美丽的,但兽人们最喜爱的却是小神灵的这双眼眸。 那种黑到极致的眼眸,反而像是这世间最能代表光的存在。 明亮,干净,像是春日早晨的阳光。 当小神灵用着这么双眼睛,眉眼弯弯朝着你软乎乎地笑时,那些负面的,纷杂的,不堪重负的情绪都像是被隔离在了另一片空间。 像是被突然拖离了潮湿的地方,陡然暴露在了并不刺眼的阳光下,感受到风抚过皮肤,感受到草木的清香落在鼻尖,身心由内而外的蓬发出一股惬意,懒散。 抱着哄兽人叔叔姨姨们开心的目地来到谷场上的皎皎,不仅没完成自己的目地,反倒差点被兽人叔叔姨姨们送的礼物给埋了。 收到礼物的皎皎很开心,挨个挨个地给叔叔姨姨们发糖当做谢礼,没一会兜兜里的糖就没了。 低头看着空空的兜兜,皎皎抬头对上熊河叔叔的视线无辜地眨了眨眼,摊开白嫩的小手,软乎乎地道:“糖糖没啦,皎皎明天再给熊河叔叔带,好不好?” 熊河笑了笑:“好。” 皎皎弯了弯眼眸,爬到树根上坐着,晃着小腿给叔叔姨姨们讲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故事。 坐在谷场上的兽人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神灵,眼眸深处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笑意和轻松。 时间飞速流逝,当晚霞布满天空时,被泽拉抱着正要离开的皎皎突然伸手指向远处的天空:“黑黑。” 紧盯着小神灵的兽人们,视线顺着小神灵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方霞红漫天的天空下,突然出现的黑雾以极快的速度占据了半边天,像是海面上高高掀起的浪潮,从高空向着整个荒原轰然拍下。 第77章 整个荒原陡然安静下来,一切像是无声的哑剧一样,无数从各个城池逃离到荒原上的种族仰头望着遮天蔽日的黑雾从荒原的上空轰然拍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荡开。 黑雾倾覆下来的那刻,他们的骨骼,血液,灵魂都在颤抖,求生的本能疯狂地催促着他们快逃。 可他们却抬起了眼,荒芜死寂的眼眸在望向荒城时泛起了微弱的光。 从最初开始,他们抛弃了所有的体面、骨气、骄傲逃至荒原,并不是为了苟活,而是极度渴望地想…见一见神灵大人。 只是他们虽然来到了荒原,却还是不敢去荒城见一见神灵大人,于是便日日夜夜的守在荒原上,渴望能窥见神灵的身影。 如今,他们终于鼓起勇气…开始抬步,向着荒城的方向走去,去见他们的神。 荒城里,谷场上的兽人们纷纷站起身,看着远方高空中轰然拍下的黑浪,心里除了油然而生一种终于来了的感慨,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无论在此前是否有了准备,在真正面对死亡的那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完完全全地坦然。 生活苦难到极致,曾经背负的罪责没压弯的脊梁却被真相冲击得粉碎! 可他们依然对活着这件事还存有一丝眷恋。 他们在眷恋什么? 或许是荒城的阳光,或许是荒原上漫天飞舞的黄沙,也或许是家兽的笑容、吵闹与曾经的陪伴! 当一切走到最后,总是会催生出无限的眷恋与不舍。 可除此之外他们也只有强迫自己去坦然,去无惧! 因为他们无法抗拒天地的力量,也无法去劝说、或者没有资格去劝说神灵去释怀,那被囚禁在永夜里的数万年的孤寂和痛苦。 万物诞生于神灵的手下,却抱之以背叛、囚禁、痛苦……他们又怎敢去妄想神灵释怀。 在神灵眼里他们是一批有瑕疵的造物,与他们以往数次打废的铁一样,最终要倒入熔炉里重新锻造。 只是废铁面对的是重造,而他们面对的是销毁,是彻彻底底的死亡。 “泽拉哥哥,天黑黑呀。”看着远处陡然暗下来的天空,皎皎疑惑又好奇地道:“没打雷雷。” 在皎皎以往的经历中,每次天空以极快的速度黯淡下来时都会伴随着雷声。 泽拉垂眸看着怀里的小神灵,突然伸手捏了捏觊觎了许久的小神灵肉嘟嘟的脸。 被捏住脸颊的皎皎嘴唇不由向前嘟起,他眨了眨眼含糊道:“泽拉哥哥?” 泽拉收回手,看了一眼远方被黑雾整个遮挡的天空,一本正经地道:“天黑了,得回家睡觉。” “没呀。”皎皎抬起小手指了指远方暗下来的天空,又指了指头顶上还带着太阳余晖和晚霞的天空:“那边天黑黑,这里的天没黑。” 说完皎皎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认真着一张小脸道:“天黑也不能睡觉,要先吃饭饭,消食,然后才能睡觉觉。” “那回家、吃饭、睡觉?”泽拉问。 “好。”皎皎乖巧地点头。 得到答案的泽拉一手抱着皎皎,一手抱着洱文斯他们送的礼物,和抱着剩余礼物的阿雷拉兄妹一起离开。 在被泽拉哥哥抱着离开时,皎皎还不忘挥着小手向兽人叔叔姨姨们道别:“叔叔,姨姨明天见。” 兽人们笑着点头,在小神灵离开时却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他们知道,不会再有明天见了,于是就想最后送一送小神灵回家! 趴在泽拉哥哥肩膀上的皎皎看到跟上来的叔叔姨姨们时,愣了一下就开心地弯起了眉眼:“叔叔姨姨们是要去皎皎家吃饭饭吗?” 黑雾席卷的速度很快,转眼就蔓延至荒城的上空。 黯淡下来的天空下,趴在泽拉肩膀上朝着他们仰着脸软乎乎笑的小神灵,简直像是在发着光一般。 兽人们的心微微一软,正要回答小神灵的话时,却赫然发现小神灵白嫩的脸上出现了黑线。 兽人们的呼吸一滞,反射性地紧缩了瞳孔。 抱着礼物的阿雷拉更是急步走上前,在发现自己没看错后气息骤然混乱,满怀的礼物从失力发软的手臂上陡然跌落。 趴在泽拉哥哥肩膀上的皎皎听见了动静,连忙够头去看,发现是东西掉了后就挥了挥小手:“阿雷拉姐姐,礼物掉啦,你是不是抱不动啦,皎皎可以抱哦。” “不是,抱得动。”回过神来的阿雷拉说着连忙蹲下身去捡滚落在地上的东西,因为手打颤的原因,一样东西捡了好几次都没拿起来。 而此时的皎皎也发现了自己小手上的黑色丝线,他新奇地用手按了按,手背上的黑线立马挤做一团亲昵地蹭着他白嫩的小手指。 见此皎皎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将小手手递给泽拉哥哥看:“泽拉哥哥你看,皎皎也有和洱文斯叔叔一样的黑线了。” 泽拉陡然停止脚步,低头见到了皎皎脸上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黑线,就这么一刻,他突然感觉喘不上气来,像是有无形的存在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 尽管理智上告诉兽人们,小神灵不可能会被神厌夺取任何一点生命力,因为他本就是神灵大人最宠爱的幼崽。 可当看见小神灵手上和脸上这些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代表着死亡的黑线时。他们本能地还是心慌到无以复加,手脚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万一呢? 万一这些黑雾在神灵大人沉睡的时候,无意识地伤到了小神灵呢?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们就接受不了。 当浓郁的黑雾快速填充荒原上唯一的城池时,原本已经放弃挣扎的兽人们突然从荒城中奔出,一路朝着黑雾还没蔓延至的北边奔去。 行至到荒城门口的各种族的人见此,愣怔了一会后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被突然抱着狂奔的皎皎愣了愣,随即弯起亮晶晶的眼眸看向抱着他的泽拉,很是好奇地问道:“泽拉哥哥,我们要去哪?” 泽拉没说话,只是将皎皎的头按在怀里,阻挡了他看向四周的场景。 没得到答案的皎皎也不闹,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后,就乖乖地趴在泽拉哥哥的怀里。 从天际往下看去,整片大陆都被笼罩在了永夜,黑雾肆意汹涌地咆哮着要吞噬所有存在。 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汹涌的浪潮中,还有一道微弱的光亮在撑起一道薄薄的庇护罩,那是格斯拉仑在庇护着蜷缩在他身后的子民。 血液从他唇齿间不断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海水。 除此之外荒原的北边还是空白的,不过那些空白在随着黑雾的蔓延不断缩减。 在神灵的意识下,整片大陆都将被黑雾笼罩,没有任何地方能得以幸免。 这样大的动静,身为这个世界的另一道意识,赫斯德泽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疑惑极了的祂向双生意识取得了联系,并发出了祂的疑问。 被强行从沉睡中唤醒的赫斯涅门身形一闪,来到了赫斯德泽的面前。 面对赫斯德泽的疑问,赫斯涅门给出的解释是这批造物出现了瑕疵,需要销毁。 赫斯德泽对销毁造物这事倒没有疑问,祂永远相信作为双生意识的赫斯涅门。 祂疑惑的只是赫斯涅门选择销毁造物的方式。 销毁造物对于祂们来说是个很简单的事。 虽然祂喜欢简单粗暴的销毁方式,但不代表祂不知道更温和、简便、轻易的方式。 这样的方式很多,大可不必使造物们如此苦苦地挣扎在黑雾里。 赫斯涅门垂眸看着大地上的造物,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情绪,祂如今也不大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方式。 最初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被囚禁在永夜里,这是他唯一能用的方法。 后来或许是在等…… 等一个足够让他释怀的理由…… 荒原上,泽拉抱着皎皎奔跑在最前面,其余的兽人和各种族追上来的人则跟在身后一同向着荒原的北边狂奔。 将小神灵带到还没被黑雾覆盖的地方。 这是兽人们此时唯一的执念。 纵然知道北边的那块地方迟早也会被黑雾覆盖,但这是他们唯一能为小神灵做的。 或许就在那最后一刻神灵大人就醒来护住了小神灵呢? 抱着这个念头的他们奔跑得越来越快,根本不去顾迅速流逝的生命力。 渐渐的有兽人失力地倒下,衰老以极快的速度侵袭他们的肺腑,缠绕在他们身上细细密密的黑线仿若一道道束缚的锁链,将他们拖至永夜,任由黑雾肆意地夺取生命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蔓延而来的黑雾越来越多,倒下的兽人也越来越多。 泽拉的呼吸也越发急促,快速衰老的身体使得他奔跑得越来越缓慢,他咬紧了牙,强行压迫着潜力爆发了一番。 当泽拉脱力地跪在地上的时候,北边已近在眼前。 大滴大滴的血从嘴角滴落在手背上,泽拉看都没看,只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小神灵放下。 将小神灵放下时,泽拉捂住了皎皎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苍老的面容。 将怀里的风铃放到小神灵的怀里,让他面朝还没被黑雾笼罩的方向,然后泽拉轻轻地推了一下皎皎的背,嗓音沙哑地道:“去吧,别回头。” 往前去,往光亮的地方去! 别回头看他们! 等过了今天,一切都将会好的。 新的造物将重新出现在这个已经剔除了腐肉的世间! 吹起的春风会掩盖住一切! 皎皎听话地抱着碎玉做成的风铃往前走了两步,在听到身后重物倒地的声音后,还是不乖地回了头。 一回头就看见了倒在地上,完全变了个模样,被血浸透了的泽拉哥哥。 皎皎当即瞪圆了眼睛,红着眼眶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回来,碎玉组成的风铃随着他的动作叮叮当当地响起。 听到铃声的兽人们费力地抬起头,明明此时的天地间那么黑暗,他们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小小软软的身影。 黯淡的天空下,幼小的神灵红着眼眶抱着风铃在黑暗中走得踉踉跄跄,那双氲着水汽的眼眸穿过厚重的黑雾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一种陌生又无法形容的情感将整个心脏填充得胀痛。 当视线落在小神灵脸上的黑线时,那种陌生的情感替换成了焦急和心疼。 焦急到极点的他们猛然就想到了神明是需要信仰的这件事。 这是喀纳大陆上的所有种族都知道的事。 只是在以往的上万年中兽人从没有交出过自己的信仰,也不明白信仰是什么。 过往的经历很难让他们虔诚地信仰什么…… 只是当这一刻,当他们躺在地上望着小神灵迈着小短腿,背着小背篓,嘴里喊着叔叔姨姨往这里踉踉跄跄地跑来时。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小神灵白嫩软乎的小脸爬上的黑线时,他们就想,倘若神灵也像神明一样需要信仰的话… 倘若信仰真的对神灵有用的话……那么他们愿意贡献上所有的信仰给小神灵。 从没有信仰过任何存在的兽人们根本不知道信仰是个怎么回事。 他们强撑着爬到精灵,天族或者人族的身边,用手肘勒住他们的脖子强行逼迫他们信仰小神灵。 本就奄奄一息的各种族们:“……” 弄不懂信仰的兽人们,像是在祈愿一样,在意识越来越混沉的时刻,笨拙地在心里反复反复地默念着对于小神灵的祝福。 希望小神灵不会被黑雾所伤! 希望小神灵每天都高高兴兴! 希望小神灵永远能吃饱饭! 希望世间所有的灾难,伤痛污浊,肮脏皆避开小神灵! 所有的美好,希望,都向小神灵围拢来! 小神灵要好好的,要快快乐乐,要永远被神灵大人宠着爱着…… 正在跑来的皎皎突然停下脚步,他愣愣地眨了眨眼,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 皎皎怎么听到叔叔姨姨们的声音了? 听到这些声音的皎皎拧了拧小眉头,莫名地难受得红了眼眶。 抿着唇强忍着不哭的皎皎,蹲下身放下背上的小背篓,打算向爸爸告状。 结果打开背篓一看,发现爸爸不见了! “呜哇哇…爸爸不见了…皎皎将爸爸弄丢了……呜哇哇……”本就难受的皎皎当即嗷的一声哭出来。 待在某一处空间的赫斯涅门在皎皎哭的瞬间眼神就是一凝,转瞬就消失在赫斯德泽眼前。 还没跟赫斯涅门说上两句热乎话的赫斯德泽:“……?” 第78章 “呜呜…爸爸…爸爸…” 弄丢了爸爸的皎皎既怕又急,当即撑着地面连忙站起来,抱着背篓一边哭,一边往回跑。 小小软软的一团,平时跑起来都有种随时会摔的惊心感,此时跑起来更是踉跄,刚跑两步就左脚绊右脚地往前摔去。 眼看就要摔个结实,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突然出现接住了皎皎。 哭泣中的皎皎愣怔地抬起头看向接住自己的爸爸,像是还没回过神一样眨了眨眼,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小胸脯因为哭泣还一抽一抽的。 对上小家伙哭得红肿的眼眶,赫斯涅门轻叹了口气,他将皎皎扶正,蹲下身指腹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温和的嗓音带上丝丝心疼:“怎么哭成这样?” 听见爸爸声音的皎皎回过神来埋头就扑进了爸爸怀里,小手紧紧抓着爸爸的衣服,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里溢出,渗进赫斯涅门的衣服里,转眼就打湿一大片。 感受着胸口的湿热,赫斯涅门心脏下意识就是一抽,不甚明显的疼从胸口泛起,密密麻麻地向四肢辐射开。 难得有点手足无措的他,拍着怀里小小一团的身子,温和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心疼,不断地哄着:“不哭,不哭,爸爸在,不哭啊,是不是哪疼?” “不,不疼。”皎皎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抓着他衣服的小手拽得死紧,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里充满了明显的害怕和悲伤:“呜呜…皎皎…皎皎将爸爸…弄丢了…皎皎不乖…呜呜皎皎是…是坏孩子……爸爸不要皎皎了…” 赫斯涅门眉头紧蹙,大掌轻轻落在皎皎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小脊背上,不知不觉间心都揪成了一团:“没不要皎皎,皎皎没把爸爸弄丢,是爸爸出去办点事忘记和皎皎说了,皎皎是乖孩子,是爸爸不好。” 皎皎没说话,就埋头死死地趴在爸爸怀里,大颗大颗的眼泪将赫斯涅门的衣袍浸湿,小小的呜咽像是刚出生的猫崽一样,听得赫斯涅门心脏紧缩得疼,一边不断地哄着,一边不由对始作俑者赫斯德泽生出了不满。 天地间因为两位大小神灵的情绪起了变化,海面翻腾、天地震荡、狂风怒号。 处在另一处空间的赫斯德泽见此,无辜地眨了眨眼后怂怂地转身离开。 默默地埋头在爸爸怀里哭了好一会后,稍微缓过劲来的皎皎抬起头,白嫩的小脸哭得粉粉的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破皮。 那双盈满了水汽的眼眸眼巴巴地看着爸爸,不哭了但还是有点抽抽的皎皎吸了吸鼻子,小嗓音带着哭腔,有点结巴又一本正经地和爸爸商量:“爸爸,不,不能不要皎皎。” “嗯,不会不要皎皎的。”赫斯涅门温声答应着,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小胸脯安抚着他,一边用指腹擦拭着皎皎眼尾的水汽。 皎皎小手紧紧抓着爸爸的衣服,像是害怕一松手爸爸就不见了一样:“那爸爸也不能突然不见。” “好。” “那爸爸要最最最喜欢皎皎。”还在有点不安的皎皎仰头看着爸爸道。 对上小家伙认真得不得了的视线,赫斯涅门有点哑然,金色的眼眸浮上浅淡的笑意:“嗯,最最最喜欢皎皎。” 得到爸爸承诺的皎皎弯起眼眸,踮起脚用哭得湿漉漉的小脸去蹭爸爸,小嗓音软软地的:“皎皎也最最最喜欢爸爸。” 赫斯涅门垂眸浅笑,将下巴搭在皎皎毛茸茸的头发上蹭了蹭。 被哄好的皎皎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扭头扯着爸爸的衣袍往泽拉哥哥们那边走,一边走一边道:“爸爸,阿雷拉姐姐,洱文斯叔叔他们是不是要死了啊?” 已经多多少少明白死亡代表着什么的皎皎说着,原本已经不哭的眼里又聚起了水汽,小嘴委屈地扁着,看起来可怜得不行:“皎皎不想要他们死。” 闻言赫斯涅门蹲下身揉了揉皎皎的头:“爸爸重新给你换一群玩伴好不好?” 皎皎仰头看着爸爸:“不换呀。” 赫斯涅门:“他们不好,换一群更好的陪皎皎玩。” “他们好呀。”像是怕爸爸不信,皎皎跑回先前的地方,从背篓里将先前抱着的风铃拿出来给爸爸看:“洱文斯叔叔给皎皎的,好看。” 说着皎皎又低头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拿出一个更小更精致华美的风铃出来递到爸爸手里:“这是爸爸的,皎皎一个,爸爸一个。” 或许是受阿雷拉和泽拉的影响,荒城的兽人们渐渐地在给小神灵礼物时,也会给神灵大人准备上一模一样的礼物。 赫斯涅门看着手里紫玉悬挂而成的风铃,拎着起来晃了晃,随着玉片的互相撞击,悦耳的声音叮叮当当地传出。 黑雾笼罩的天地间没有光芒,一切都像是那囚禁了祂万年的永夜之地,唯一不同的是地上躺满了许许多多的犹如即将枯死的枯木一样的兽人和各种族的人。 皎皎能听到的声音赫斯涅门也一样能听到,那些缓慢的稍显笨拙又真诚的祈愿小神灵好的心声,合着风铃声打破了这寂静的永夜之地。 赫斯涅门是个柔软却又偏执的神灵,很多相熟的世界意识都曾这样评价过赫斯涅门。 祂的柔软在于想要自己的造物是完美的,是幸福美好的,是正面的,是不存在一丝负面和阴暗的。 而祂的偏执也正是来自于此,容忍不了造物出现一丁点的负面和阴暗。 双生意识中,虽然表面上是赫斯德泽占据主导地位,但由于赫斯德泽过于简单且护短的性子,导致实际占据主导地位的是看上去更为温和却偏执到苛刻的赫斯涅门。 往往都是赫斯涅门觉得造物出现了瑕疵,指哪打哪的赫斯德泽就简单粗暴地将世界推毁重来。 这就导致了这个难得一见的诞生了双生意识的世界,从诞生的最初到现在,还停留在最初的状态,甚至开始出现了退化的迹象。 世界意识并不是完全不会消失,从诞生开始祂们就知道,自己的存亡与自身世界的生机息息相关。 自身世界发展得越好,生机越蓬勃,祂们存在的时间就越长,能力也越强。 相反,一次次地推毁重造,就相当于一次次消耗世界本身的能量,当消耗殆尽的那一刻,祂们将从宇宙的长河中消逝。 也曾有更为年长的世界意识劝过赫斯涅门,不要太过于执着造物的完美。所谓的完美的定义本就飘忽,所有的事物都具有多面性,而智慧本生就会催生出无数复杂性。 我们不能因为见识到了太多的光芒与美好,就容忍不了黑暗和负面。 除非你想创造一个不存在智慧的世界,让所有的一切都机械性地按照定死的规定来。不然所谓的完美是不可能存在的,这是无数世界意识在切身体会后得出的结论。 在面对造物,在面对某些事的时候,就算是作为世界意识和神灵,也会有一筹莫展的时候。 与其偏执到直至消亡的那刻,不如尝试着去接受自己无力创造出完美造物的事实。 既然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就稍稍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或许在某些时刻,那些所谓的、有瑕疵的、不完美的造物会给你一个想象不到的惊喜。 作为被劝者的赫斯涅门并不认同祂们的想法,不然祂也不会被其祂世界意识打上偏执这么一个标签。 祂仍旧执着地追求完美,仍旧认为完美的造物是存在的,认为所有的阴暗,负面,悲痛和苦难都不该存在。 祂会创造出一个满意并且完美的世界! 温和又骄傲的神灵在一次次的尝试中越发偏执。 黑雾翻腾的陆地上,扯着爸爸衣袍蹲在泽拉哥哥身旁的皎皎,尝试着用爸爸教他的让痛痛飞走的办法救泽拉哥哥。 尝试了好几次,地上的泽拉哥哥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皎皎疑惑地眨了眨眼后,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握上泽拉变得苍老粗糙的手指,懵懂又天真地道:“泽拉哥哥,你答应过皎皎不死的哦。” 对于尚还年幼的幼崽来说,大人们答应的事在他们眼里就是既定的事实。 他们天真且理所当然地觉得,大人们一定会做到他们答应的事,于是皎皎就乖乖地坐在泽拉哥哥身旁,等着泽拉哥哥活过来。 听见皎皎软乎的话语,赫斯涅门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眼时皎皎懵懂又认真的样子就映入了眼帘。 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渐渐停止,地面上那些犹如枯老的枯树一样的造物的心声趋近于消弭,海面上苦苦支撑着庇护子民的格斯拉仑停止了呼吸,荒城那些密密麻麻触目惊心萦绕着不甘的石碑出现了裂纹。 一切都即将消失,一切都即将重来! 因为大陆上生机再一次的流逝,而隐隐感觉到自身在退化的赫斯涅门,突然就想起了先前答应小家伙的不能不要他,不能突然不见的诺言。 祂金色的眼眸一晃,视线落在了紧紧拽着自己衣袍的小肉手上,顿了顿后顺着那双小肉手往上看,对上了皎皎依赖孺慕的眼神。 对上爸爸视线的皎皎朝爸爸露出了个软软的笑容。 眼角处先前因为哭的红晕还没消下去,此时仰着头软乎乎地笑起来时可爱又可怜。 想起先前小家伙因为他的不见哭得抽抽的模样,想起在往后的某一时刻小家伙会因为祂的消逝而悲痛的模样…… 就那么一刻,就那么一瞬,赫斯涅门一直以来对于完美的偏执和决绝出现了一丝裂缝。 隐隐间,有什么柔软又富有重量的责任落在了祂的肩头。 沉默了良久,赫斯涅门突然伸手戳了戳皎皎最近被养得肉嘟嘟的脸颊。 被戳脸颊的皎皎习惯性地歪头将脸放在爸爸摊平的手掌上,仰头看过来的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依赖和爱意。 被注视着的金色神灵犹豫着缓慢地倾下身,将脸挨近了皎皎的脸,轻轻地蹭了蹭。 摇曳着金光的发丝垂落遮住了祂的容颜,软乎乎的触感从相接触的地方传来,直达心底驱散了最后的一丝犹豫散去,赫斯涅门轻叹着闭上了眼。 天地间突然起了一阵风,使得祂手里原本停止了晃动的风铃再度晃动起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再度传出。 赫斯涅门依旧认为完美是存在的,只是对于自己所用的方式产生了质疑。 祂或许没有必要选择一次次消耗自己来追求想要的完美,祂或许可以让这些造物依旧存在着,让世界保持生机的同时继续创造完美的造物 赫斯涅门侧头,淡漠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造物们身上。 这些造物虽然有瑕疵,但确实有那么一刻,出现了足以让祂侧目的闪光点,如此一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容忍。 再者小家伙对这些造物挺喜欢的。 而祂也不想因为这些造物,导致在未来的某一刻不得不对小家伙失诺,与小家伙永别。 以小家伙对他的在乎和喜爱,祂的消逝一定会导致小家伙哭上许久许久,倒时候没有祂在或许还哄不好。 十分确信这点的赫斯涅门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嗓音温和地道:“不想换就不换吧!” 在金色神灵话音落下的那刻,天空中响起了老鹰悠长回旋的鸣叫,阳光穿透了厚重的黑雾。 第79章 一束一束的阳光穿过黑雾落下,无数金色的光粒随之升起,大风刮过,裹携着金色的光粒飘向远方,转眼形成铺天盖地的金色洪流。 雄鹰的鸣叫悠长而回旋,阳光彻底穿透了黑雾,万顷天光倒灌而下。 神灵抱着小神灵直起身,那双比日轮还要耀眼的金色眼眸淡漠地落在远处。 绿色的嫩芽在金色的洪流中轻颤,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是须臾之间,时间在那些荒原上的、大海里的、犹如枯木般死去的造物身上出现了倒流。 衰老的容貌褪去,停止的血液再次沸腾,死寂的心脏重新跳动… 巨龙高亢的鸣叫响彻天地,天族的羽翼撕裂了苍穹,鲛人的鲛尾掀起了海浪,兽人奔赴在天地之间…… 天地的呼声,大海的浪潮声,山林的奔腾声,让这个曾经死寂的世界再度活泛了起来。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漆黑明亮的眼眸倒映着璀璨到极致的金色洪流。 过了好一会皎皎才回过神来般眨眨眼,仰头眉眼弯弯地看向爸爸,小手指着远处,向爸爸分享他觉得好看的东西:“爸爸,好看呀!” 赫斯涅门将下巴搭在他毛茸茸的头上,低低地应了声:“嗯,好看。” 神灵宽恕了死于当日的造物,并给予了他们新生! 三天后 格斯拉仑来到荒城,来见那位神灵大人,来结束自己的罪责。 如今的荒原早已不像以往那样荒芜得不存在任何生命的痕迹,诚然这里依旧不像森林那样生机勃勃,但零星的绿意已经随处可见。 荒原上的河流声势浩然地从荒城门口流淌过,偶尔还能看见兽人撑着竹筏在河上捕鱼,河边的小兽人们兴奋地嚎叫着,在他们的脸上很难再看见惶恐不安和以往苦难留下的痕迹。 兽人的生命总是那么顽强,他们能生存在任何贫瘠的土地上,能在最苦难的地方挣扎着成为生命的迹象。 这种整个种族都顽强坚韧到离谱的生命力,是喀纳大陆上独有的一份。 进入荒城的格斯拉仑去看了那占据了荒城一半面积的石碑,去看了谷场那棵据说是小神灵种的大树,去看了热闹又极具特色分味的兽人集市。 最后他在一条小街道遇见了背着奶瓶的小神灵,和被小神灵扯住衣袍的神灵大人。 自从经历过将爸爸弄丢的经历后,皎皎就非常的黏爸爸,走哪都要带着爸爸,而且还不爱背那个小背篓了,重新把自己的奶瓶拿出来背上。 扯着爸爸衣袍迈着小短腿走在街道上的皎皎也看到了不远处盯着他们看的人。 见他的表情有点奇怪,皎皎停下脚步疑惑地歪了歪头。 陡然站住脚步的格斯拉仑的目光从小神灵的身上移到了神灵大人身上。 刹那间,一股陌生的电流从尾椎直冲向大脑,夺去了他所有的思维能力和控制能力。 格斯拉仑抬手捂着胸口,像是害怕那颗疯狂撞击着肋骨的心脏会冲出来一样。 他墨蓝色的眸光轻颤,浑身的血液开始战栗,无数次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灵魂无声地咆哮。 在见到神灵的这一刻,格斯拉仑才明白他们鲛人族的神明为什么在背叛神灵后,会崩溃疯狂到选择消逝。 神灵之于他们,就像是火之于飞蛾! 那是来自血液里,来自灵魂里无法抗拒的本能。 格斯拉仑闭上眼低下了头颅,在这一刻他像是即将扑向火光的飞蛾,哪怕即将面临的是死亡,也甘之如饴。 “神灵大人,我来伏罪了!”他虔诚地行着喀纳大陆最为繁复的最高礼仪,海蓝色的长发随着他跪伏下去的动作铺在地面。 赫斯涅门掀起眼帘,视线落在了眼前这个造物的身上。 好像认出来了这个造物般,祂往前走了两步站定,金色的眼眸微动,温和又淡漠的声音从唇角溢出:“格斯拉仑?” 没想到神灵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格斯拉仑的心脏骤停了瞬间后又疯狂跳动起来,他抬起眼眸,虔诚地看着面前的神灵大人:“是,神灵大人!” “我看见过你。”赫斯涅门看向这个造物那双墨蓝色的犹如深海的眼眸。 他在大海上看见过这个造物。 “你很好。” 善良,温和,宽容,有着极强的责任心,这个从始至终都庇护着子民的神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一个较为完美的造物。 被神灵夸赞的格斯拉仑激动地抿了抿唇:“感谢神灵的赞美,愿为您奉上一切。” 扯着爸爸衣袍的皎皎眨了眨眼,抬头看看爸爸又看看面前的格斯拉仑,然后低头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拿出一块小肉干递给格斯拉仑:“给。” 格斯拉仑这下是真懵了,他愣怔地看着眼前的小神灵,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皎皎见此又将手里的小肉干往前递了递:“给呀。” 格斯拉仑下意识地接过。 见他接过,深度爹控的皎皎弯了弯眼眸,学着爸爸的语气道:“你很好。” 爸爸夸的人,皎皎也要夸! 夸完后皎皎就扯着爸爸的衣袍跟着爸爸离开,离开时还回头朝格斯拉仑挥了挥小手,软乎乎地道:“再见。” 等赫斯涅门和皎皎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格斯拉仑才愣怔地从地上爬起来。 来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活下来,毕竟他是抱着送死的心态来荒城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曾经是神明,就算现在没有了神力,就算鲛人族都改称他为王,但也不能抹去他曾经冒用神的名义。 同样无辜不知情的精灵族神明已经死了,他不认为自己能活着,与其到时候让神灵想起他,牵连到如今没剩下多少的族人,他还不如主动送上门。 而且他早就想见一见神灵大人了,没有任何造物不会为神灵疯狂,这当中当然也包括他,不过他的疯狂中往往掺杂着一缕清醒。 格斯拉仑垂眸看着手里的肉干,细细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幕。 良久,他墨蓝色的眼眸噙着一抹笑意。 他将手里的肉干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肉香的味道从唇舌间泛开,眼眸里的笑意越深。 格斯拉仑确实是五位神明中较为宽和和善的神明,在面对黑雾的时候庇护鲛人族也确实是他发自内心的选择,但若说这之中没有其他的打算的话那是假的。 当初在得知背神的真相的那一刻,格斯拉仑就在疑惑,阿提卡斯他们为什么在囚禁了神灵后,不抹除神灵在这个世间的痕迹,或者抹黑神灵,将神灵塑造成一位堕落的,让整个大陆都厌恶唾弃的存在? 毕竟面对敌人再怎么样都不为过! 也别说他们做不出抹黑神灵大人这件事,更疯狂的弑神都做过了,还差抹黑这点? 所以为什么不抹黑,反而还极尽一切地去歌颂,赞美神灵呢? 被背叛的神灵并不会因为他们的赞美而宽恕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过,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这么做是有目地的。 疑惑的格斯拉仑查阅了鲛人族所有的史书,在结合找到的最初鲛人神明留下的手札来反推他们的行为。 当然,在这之中他加了很多自己的揣测。 假设阿提卡斯他们被贪婪冲击昏了的头,在发现神灵大人和这片天地是一体的时候猛然清醒。 然后骤然清醒的他们却发现为时已晚,因为他们已经做出了神灵无法容忍的背叛,也为这个大陆带来了灭顶之灾。 于是对自己的种族还存有一丝良心和愧疚的他们,一边享受着神力带来的至高无上的地位,一边开始穷极一切地为种族寻找可能的生机! 首先就是参与了背叛神灵一事的人除了五位神灵外,尽数选择死亡,让各种族的人处于无知无辜的状态。 然后就是在整个大陆掀起极端的选拔制度,忠诚的,勇敢的,温和的,善良的,拥有正面品质越多的人,地位就越高,得到的成就就越高。 正面的品质成为了衡量一切的标准,在这种环境成长起来的人,毕将是天真且正义的。 阿提卡斯他们在穷极一切地将族人往完美造物的方向推近。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呢? 这个答案格斯拉仑在接下来,从前位鲛人神明手札中记载的有关于兽族的一切,和怎么多年来兽族的行为中揣测出了答案。 在万年前,在得知了阿提卡斯他们背叛神灵的时候,在得知了他们无法杀死神灵的时候,在得知了神灵与整个天地是一体的时候。 兽族就飞快地做出了应对,尽管他们并没有背叛神灵,但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应对,去为自己的后人搏一搏生机。 因为他们都知道神灵大人的性格,神灵大人挣脱束缚的那刻,就是喀纳大陆上所有生灵迎来毁灭的那刻。 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深知这点的兽族在恨不得生噬背神者的血肉的同时,不得不穷极了一切为后人搏那渺小到微乎其微的生机。 和阿提卡斯他们所做的一样,兽族表现出了极端的忠诚,正直,不屈,勇敢,顽强。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呢? 是因为他们企图用他们的悲壮不屈,他们对神灵的忠诚,换得神灵大人丁点的垂怜和迟疑。 那占据了大半个荒城的触目惊心的石碑,不是给任何人看的,而是给这个世间的造物主神灵看的。 分析到这格斯拉仑就意识到了,他们的这位神灵大人是个对造物的完美有着极度偏执和苛刻的存在。 从天族,人族,龙族,鲛人族,精灵族和兽族种种的行为来看,不难发现神灵大人想要的造物是什么样的。 真诚的,勇敢的,宽和的,无私的,拥有着一切正面品质却不掺杂一丝负面和阴暗的。 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格斯拉仑就将自己尽力往这方面塑造。 尽管他知道这样的方法所赌得那一线生机的几率太过渺茫,渺茫到过往的数千万年中,没有任何一批造物成功过。 格斯拉仑相信,在他们之前不是没有其他造物做过同样的努力,但最后的结果是他们诞生了。 在神灵眼里他们如同尘埃,那所谓的生机甚至根本不存在。 可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尘埃落定之前,竭尽所能,不留余力地奋力一搏。 至于结果……在生机流尽的那刻,格斯拉仑就明白他们失败了! 无论他们做了什么,早在被打上瑕疵品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不存在于神灵大人的可视范围内。 可接下来的一切又仿佛是一场荒诞的梦。 从深海里再次睁开眼眸的那刻,格斯拉仑一直处于恍惚和混乱的状态。 他根本不敢相信他们所做的一切,真的从神灵大人那里搏得了渺茫的生机。 若神灵大人真的会为这些动容,那也不会有他们这批造物的存在。 直到来到荒城,见到了那位白嫩软乎的小神灵,格斯拉仑才知道问题出现在了哪里。 在已知的数万年前里,在记载了历史的史书了,在阿提卡斯他们的话语里,神灵大人身边都不曾出现过这么一位小神灵。 那么可以猜测小神灵是后来出现的,祂出现的时间一定是在神灵大人被囚禁后,或许就在神灵大人挣脱束缚的前后。 他们这些造物能再次获得新生得以苟活,其中的原因或许有兽族的悲壮,或许有他担起了庇护鲛人的职责,也或许有阿提卡斯他们做下的那些……可最关键的因素一定在这个小神灵的身上。 不知是什么缘由,这个白嫩软乎的小神灵促使了神灵大人的改变。 第80章 从荒城离开后格斯拉仑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海边。 阳光下的海面泛着波光粼粼的光芒,海风迎面扑来时格斯拉仑浑身的毛孔都得到了舒展。 鲛人诞生于海,海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一切。 格斯拉仑纵身跃入海里,随着入海他身上多于的衣物褪去,修长有力的腿变成了巨大的蓝色鲛尾在深海里摆动,海蓝色的长发随着水的波纹如绸缎般散开,细密的鳞片从眼尾蔓延开,柔和的眉眼多了惊心的魅惑。 深海是一座巨大的宝藏,在这里有着陆地上所没有的独特的礼物。 思索着什么的格斯拉仑往更深处的海底游去。 再一次从深海里出来时,格斯拉仑的手上捧了一颗巨大的墨蓝色的珍珠。 曾经身为神明的格斯拉仑别看眉眼柔和,一副出尘的模样,其实最喜爱各种珠宝,越值钱的他越喜爱。 好在拥有整个大海的鲛人很是富足,支撑得起他各种奢靡的喜好。 格斯拉仑手里这颗拳头大的珍珠外表圆润,色泽柔润,珠体呈现墨蓝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偶尔带有金色的晕采,其中还蕴含着浓郁的水元素,绝对是夏日的最佳摆饰。 在曾经的喀纳大陆上,这么一颗珠子价值万金。 不过现在的喀纳大陆算是被毁得差不多了,各种族近乎九成的人都死于神厌的浩劫中,幸存下来的各种族此时都在忙着重建各自的城池,不会有人会花费那么多钱财来买上这么一颗珠子。 格斯拉仑从深海里带这么一颗珠子出来,是为了送给小神灵,作为肉干的回礼。 午后的阳光泛着一股懒洋洋的惬意,离开海岸花费了一天时间的格斯拉仑重新回到了荒城。 在兽人的嘴里拐着弯抹着角地套到了神灵的住处后,他就转身朝着神灵的住处走去。 院子内,皎皎正蹲在树荫下洗自己捡回来的那些漂亮的小石头。 当洗到最喜爱的那颗漂亮通透的小石头时,皎皎举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 照过后正要将洗干净的小石头放在一旁用竹条编织的垫子上时,就通过没关严实的院子门看见了正巧走到院子外的格斯拉仑。 皎皎眨了眨眼,举起湿漉漉的小手向他打招呼。 门外的格斯拉仑不由弯了弯眼眸,抬手向小神灵招了招。 皎皎歪了歪头,站起来将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后,就迈着小短腿跑到院子门口,仰头疑惑地问道:“格斯拉仑叔叔,你让皎皎过来干嘛?” 格斯拉仑有点惊讶,蹲下身嗓音柔和地道:“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皎皎上次听爸爸叫过。” “这么厉害,听一次就记住了?” 被夸的皎皎抿唇笑,点了点头,小嗓音很是开心地附和道:“皎皎厉害。” 被可爱到的格斯拉仑没忍住轻笑出声,他从袖子里拿出那颗墨蓝色的大珍珠递给皎皎:“给,小肉干的回礼。” 听见是小肉干的回礼,皎皎眼睛亮亮地抱过这颗圆圆的还十分漂亮的大石头,用小脸蹭了蹭发现凉凉的后不由眉眼弯弯地望向格斯拉仑:“谢谢格斯拉仑叔叔,皎皎很喜欢。” 视力很好的格斯拉仑轻易就看到了院子里树荫下,那用木盆装着的很多漂亮的小石头,在这一刻他突然萌发了一种想法,那就是把小神灵拐去大海。 荒城这种地方光秃秃的,什么好景色都没有,还是大海更适合这样软萌又和他有着同样爱好的小神灵。 于是在兽族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格斯拉仑开始向小神灵介绍大海上的一切。 向来善于一针见血的他直戳皎皎的软肋:“大海里有许多这样漂亮的石头,还有像房子一样大的大鱼,小神灵想去看看吗?” “真的有和房子一样大的大鱼吗?”皎皎惊讶地瞪圆眼睛。 “嗯嗯。”格斯拉仑笑着戳了戳皎皎怀里的大珍珠:“您看。” 皎皎低头看去,大海的影像出现在了珍珠上,霞红的天空,蔚蓝的海水,成群飞过的海鸟,还有从大海里跃起的比房屋还要庞大的蓝鱼。 巨大的水花随着蓝鱼的落下掀起,隐隐中还能看见坐在蓝鱼背上的鲛人。 皎皎新奇又惊讶地长大了小嘴。 见此,格斯拉仑继续道:“小神灵也可以骑在蓝鱼背上哦,如果能驮到您的话这些蓝鱼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呢。” 在格斯拉仑生动的介绍和诱惑下,被哄得迷糊糊的皎皎,转身抱着怀里漂亮的大石头就往院子里跑。 一边跑,一边扯着小嗓音喊:“爸爸,爸爸。” “嗯?”在灶房里给小家伙做甜点的赫斯涅门听见声音探出头来。 “爸爸。”皎皎跑上前将怀里漂亮的大石头递给爸爸:“给爸爸。” 赫斯涅门蹲下身接过这颗珍珠后,腾出手来的皎皎就挤进爸爸怀里,撒娇地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爸爸的下巴后,仰头黏糊糊地道:“爸爸,皎皎想去大海玩。” 闻言,赫斯涅门瞥了眼院子外的格斯拉仑。 接触到神灵大人视线的格斯拉仑低下头虔诚地行了个礼,他并没有抱有一丝一毫的坏意,因此并不惧怕神灵大人的审视。 赫斯涅门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对上皎皎期待的眼眸点了点头:“好,想去我们就去。” 皎皎眉眼弯弯地踮起脚,用自己的小肉脸蹭了蹭爸爸的脸:“爸爸好,爸爸最最最好。” 赫斯涅门金色的眼眸里浮现笑意,这个小家伙向来最是知道怎么拿捏他。 两天后 荒城的城门口,背着小奶瓶被爸爸抱着的皎皎,向得知他要离开后不舍地来送的兽人叔叔和姨姨们挥手道别。 看着眼前白嫩软萌的小神灵,兽人们不舍极了,一边羡慕地看向能跟着一起离开的泽拉和阿雷拉,一边眼神不善地看向站在神灵身后的格斯拉仑。 就是这个表面看上去柔和的鲛人,跑来他们荒城,趁他们不注意将小神灵给拐走了。 要是早知道有今日,当初说什么都不该让鲛人进荒城。 察觉到他们视线的格斯拉仑面不改色地向他们弯了弯眼。 心里本就压着火的兽人们见此恨得牙都差点咬碎,顾忌着神灵不好发作的他们,被心里腾升的怒意给憋得一个个额角青筋暴起。 灼热的阳光从天际直射而下,散落着零星绿意的荒原上,金色的神灵在小神灵打完招呼后,毫无留恋地抱着小神灵远去。 格斯拉仑、泽拉、阿雷拉等人立马转身跟着神灵身后,一同向着远处走去。 在他们的身影即将彻底消失前,小神灵从神灵大人的怀里探出头,向着荒城的方向挥了挥小手,扯着小嗓音喊道:“叔叔姨姨们,皎皎会想你们的哦!” 不舍地紧盯着他们身影的兽人们闻言,先前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说的话顿时憋不住了,扯着粗狂的嗓音喊道:“小神灵大人,我们也会想您的,记得要回来看我们!” “好的。”小神灵稚嫩柔软的小嗓音随着风传来。 彻底看不到小神灵的身影后,兽人们忽觉一股酸涩袭上心头,一想到以后在荒城再也看不到背着奶瓶、迈着小短腿走在街上软乎乎地向他们打招呼的小神灵,一个个高大凶悍的兽人没忍住红了眼眶。 奔回家擦眼泪的那刻,他们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赌咒,从今天起他们兽人和鲛人誓不两立! 夺小神灵之仇不共戴天! 两天后,名为晨海的海面上,庞大的三条蓝鱼稳稳地驮着背上的神灵和兽人向着远处游去。 阳光撒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像是给蔚蓝的海镶上流无数细碎的钻石 蓝鱼的背上,小心翼翼扶着爸爸的手站起来的皎皎,踮起脚去触摸飞过的海鸟。 “小神灵。”变成鲛人的格斯拉仑从海里钻出,在皎皎闻声看过来时钻入海里。 低头看下去的皎皎看见有很多鲛人叔叔,正跟在格斯拉仑叔叔身后向远处快速游去。 坐在另外两条蓝鱼背上的泽拉和阿雷拉也发现了动静,纷纷低头看去。 海面下,鲛人华丽的鲛尾优雅又极具力量地摆动着,推着自身快速向远处游去。 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浪潮,在浪潮掀到最高点与阳光接连的那刻,以格斯拉仑为首的鲛人们从海里跃至高空。 海水于阳光融为一体,色泽各异的鲛尾在空中拖曳出绚丽又耀眼的色彩。 蓝鱼背上看着这一幕的皎皎拍着小手惊呼,海风带着微凉的水落在他白嫩的小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满是兴奋和开心,他挥着小手:“格斯拉仑叔叔,皎皎也想玩。” 浪潮中的格斯拉仑回头,对上了小神灵那双落满了碎星的眼眸。 身为鲛人王的格斯拉仑自然有办法让小神灵入水却不会被呛着,他从海浪里游过来,向着坐在蓝鱼上的小神灵张开手,让小神灵跳下来。 皎皎转头看向爸爸。 赫斯涅门理了理皎皎被海风吹得乱翘的头发,安抚道:“想去就去,不会有事的。” 爸爸这么一说,原本有点害怕的皎皎立马不怕了,眉眼弯弯地向爸爸挥了挥手后,转身趴在蓝鱼的背上滑下去。 海里的格斯拉仑精准地接住了小神灵。 怀里软软小小的身子让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稍微适应了点后,他才抱着小神灵转身钻入海里。 第一次进入海里的皎皎没有被水呛到,他像是鱼一样可以自由地在海里呼吸,新奇极了的皎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着。 格斯拉仑抱着皎皎一路往下游,游到一定距离后就开始往前方游去,蓝色的鲛尾在海里摆动蓄积着力道。 当海浪掀到最高点与阳光交汇的那刻,他抱着皎皎以极快的速度穿过重重海浪向着最顶端冲去。 当冲出海面跃至高空的那刻,阳光洒落在他们带着水珠的身上,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格外绚丽的外衣。 速度的刺激与跃至高空后的失落感,非但没让皎皎害怕,还让他止不住地笑出声。 软乎的笑声从海面上传开,坐在蓝鱼背上的泽拉、阿雷拉和躲在一旁偷看的鲛人们都忍不住弯起眼。 “爸爸,快下来陪皎皎玩。”被格斯拉仑抱在怀里的皎皎兴奋地向蓝鱼上的爸爸招手。 赫斯涅门的视线落在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眸里,略微有点无奈的同时眼里满是纵容的笑意。 只不过一个眨眼,赫斯涅门就从蓝鱼上来到了海里皎皎的身旁。 从格斯拉仑怀里接过皎皎的赫斯涅门,伸手揉了揉皎皎被海水打湿后软趴趴地贴在头上的头发。 “爸爸玩。”皎皎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期待。 “好。”赫斯涅门应着,抱着皎皎转身没入海里。 金色的长发飘散在身周,在神灵入海的那瞬间,海里似是迎来了太阳,一瞬间璀璨辉煌到了极点。 注视着这一幕的格斯拉仑心脏重重地跳动着。 他靠近小神灵虽然是因为喜欢和本能,但也有想借小神灵之手改善一下神灵大人对造物极端偏执的想法。 神灵大人想要完美的造物没有错,但他们这些造物想要活下去也没有错。 毕竟没有任何一种生命在降临的那刻,就是奔着死亡和毁灭来的! 他们无从左右神灵大人的思想和行为,但小神灵可以。 祂是神灵大人唯一的软肋,也是神灵大人最柔软的存在! 想着这些的格斯拉仑垂下眼帘,遮挡住眼里悄然浮现的情绪。 第81章 神历23248年,大海迎来了太阳和月亮! 当耀眼偏执的金色神灵怀抱着尚还年幼的小神灵没入了海里的那刻,喀纳大陆上的时间像是出现了定格,却又在无人察觉的瞬间再度流动起来。 在命运的走向和时间的洪流中,一条既定走向消亡的世界线停顿了一下后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偏差,无人知道这点细微的偏差会在时间的加持下演变成什么样。 它究竟是会彻底偏离消亡的轨道,还是在偏差过后又重新回到原有的轨道上?这一点无从得知,也无法预料! 导致这一点偏差的大海里,幼小的神灵仰着小脸向抱着他的神灵爸爸笑得又乖又软,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短腿,仰头看着爸爸道:“爸爸,皎皎没有尾巴呀~” 赫斯涅门垂眸看了眼皎皎白嫩的小肉腿,纤细浓密的眼睫上还挂着水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金色的眼眸里浮现一丝笑意,温和的嗓音微扬:“想要尾巴?” “嗯嗯。”皎皎点头,漆黑的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新奇和期待:“尾巴好看呀。” 赫斯涅门捏了捏皎皎头上毛茸茸的耳朵:“想要什么颜色的?” “金色,和爸爸一样的金色。”皎皎脆生生地道。 “可以。”赫斯涅门纵容的话音落下的瞬间,皎皎的小短腿就变成了一条金色的鲛尾。 “哇!”张着小嘴发出惊叹的皎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尾巴,随即弯起眼眸,离开爸爸的怀抱,笨拙地摆动着尾巴围着爸爸开心地转了两圈。 同样的鲛尾在格斯拉仑他们身上摆动时,有种优雅又极具力量的感觉。放到皎皎身上就有种憨萌憨萌的感觉。 而且被赫斯涅门养得有点肉肉的皎皎在变成鲛人后,那条金色的小尾巴显得肉肉的,看上去像是一条肉乎乎的金鲤鱼成了精。 况且这条成了精的金鲤鱼头上还有一双毛茸茸的白色耳朵。 赫斯涅门没忍住侧过脸轻笑出声。 不知道爸爸在笑什么的皎皎也跟着嘿嘿嘿地笑出声。 在大海里玩了差不多两个月,赫斯涅门就抱着皎皎去往了其他地方游玩,既然小家伙那么喜欢玩,他这个当爸爸的当然要满足了。 离开大海后他们去往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绵延数千里的火山脉,在那里他们看见了无数条由岩浆组成的蜿蜒在山间的火河,还有散落在山脉里大大小小的温泉。 去的当天他们就泡了一场温泉,没想到泡得晕乎乎的皎皎一个劲地觉得自己被煮熟了,还举着小手让爸爸咬咬看。 见爸爸不咬,自己就对着泡得粉嫩的小手嗷呜一口咬了下去,那速度,赫斯涅门都没来得及阻止。 下嘴时还挺狠,咬得自己眼冒泪花,掉着眼泪直往爸爸怀里钻。 抱着怀里小小一团的赫斯涅门又心疼又好笑。 自那以后,不好意思的皎皎就说什么都不肯下温泉了。 离开火山脉,他们就去了号称大陆上最高的山,祖山。 皎皎还和盘踞在祖山上的天蟒成为了好朋友,离开时不舍小神灵的天蟒差点放弃盘踞了好多年的祖山追着他们一同离开。 在离开祖山打算去下一个地方的时候,赫斯涅门无法控制地陷入了沉睡,沉睡前祂满怀愧疚地揉了揉满眼兴奋的皎皎的头。 嵌入体内的黑鼎碎片日复一日地影响着祂,早在先前赫斯涅门沉睡的时间就越来越长。 上次的沉睡被赫斯德泽强行唤醒,本该在接下来继续沉睡的赫斯涅门怕才被他的不见吓哭的皎皎会不安,就一直强撑着清醒,到得现在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强撑着清醒的赫斯涅门抱着皎皎坐下,语带歉意地道:“皎皎跟着泽拉他们去玩,爸爸醒了再陪你好不好?” 皎皎蹭了蹭爸爸的手,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爸爸认真地道:“皎皎乖,等爸爸醒。” 赫斯涅门笑笑,揉了揉他的头后陷入了沉睡。 坐在地上的皎皎将变小的爸爸小心翼翼地放进肚肚前的兜兜里,然后向着一旁担心地看着他的泽拉伸手:“泽拉哥哥抱。” 泽拉弯腰抱起他:“要去哪?” “不去哪。”皎皎摇了摇小脑袋,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泽拉:“我们等爸爸醒好不好?” 对上小神灵视线的泽拉心间又软又酸涩,低声应道:“好,我们去山下找个住处,然后等神灵大人醒。” 闻言,皎皎弯了弯眼眸,依赖地将小脑袋靠在泽拉的肩膀处,小声地道:“泽拉哥哥好。” 一旁的格斯拉仑和阿雷拉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幕,心里那叫一个酸涩,怎么都想不明白小神灵为什么在他们三人中选择了话最少的泽拉。 若论认识的时间早的话,阿雷拉自认为自己比泽拉先认识小神灵。 若论长相的话格斯拉仑自认为自己长得比泽拉温和亲切。 被小神灵依赖着的泽拉嘴角翘了翘,抬手揉了揉小神灵圆溜溜的后脑勺,转身就朝着山下走去。 趴在泽拉哥哥肩膀上的皎皎朝还站在原地苦思冥想的两人招手,小嗓音疑惑地道:“格斯拉仑叔叔,阿雷拉姐姐,快跟上呀。” 听到皎皎的召唤,回过神来的格斯拉仑和阿雷拉连忙抬脚跟上,并在心里暗暗想着,一定要把泽拉在小神灵心中除神灵大人外的第一位置给挤下来。 喀纳大陆上美丽奇幻的景色有很多很多,但是只有爸爸在的时候皎皎才会去看去玩,爸爸不在皎皎就乖乖地待在住处,日复一日地等爸爸。 等待的过程中皎皎并不失落也不难过,整天都乐呵呵地和泽拉哥哥他们踢藤球,还会和阿雷拉姐姐一起做小甜饼。 等爸爸醒来后就小袖子一挽,噔噔噔地跑进厨房要做给爸爸吃,还不要阿雷拉姐姐帮忙,结果做出了一盘小咸饼。 醒来的第一口吃食就是盐的赫斯涅门面不改色地咀嚼着嘴里的饼,在皎皎期待地问好不好吃的时候,点头给予了高度的称赞。 “皎皎厉害。”有点小得意的皎皎开心地摇晃了下小脑袋,拿起自己做的小饼嗷呜地咬了一口,下一秒就被齁得瞪大圆溜溜的眼眸。 一旁的泽拉将早就端在手上准备好的水递上。 齁得直跺脚的皎皎双手抓住碗边,埋头喝得咕噜咕噜的,见此一向不怎么笑的泽拉都忍不住侧过脸笑出了声。 喝了水缓了好一会,皎皎就鼓着腮帮看向爸爸,小嗓音里充斥着不满:“爸爸坏,骗皎皎。” 赫斯涅门满眼笑意地将皎皎揽进怀里,倾泄而下的金发将小小的身子完全遮挡住,他眷恋地将下巴搭在皎皎毛茸茸的头上蹭了蹭,四肢百骸都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埋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小手紧紧抓着爸爸的衣服,白嫩的小脸上满是笑容:“皎皎有想爸爸,爸爸有没有想皎皎?” 低头对上皎皎视线的赫斯涅门点头,含着思念的嗓音被压得很低,尾音带着柔和的气息:“有,很想。” 赫斯涅门醒来后,中断的旅途又重新续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五年。 初春的阳光温凉,树荫下的赫斯涅门正盘腿坐在藤蔓编织的矮榻上,双目微阖想着什么。 从院子外进来的皎皎来到近前,蹬掉鞋子爬上矮榻乖巧地窝近爸爸怀里后,仰着头问道:“爸爸在想什么?” 赫斯涅门圈着怀里比起最初长大了不小,却依旧看起来不大的小家伙,温和的嗓音带着股慵懒:“你猜。” 低头想了好一会的皎皎摇头:“想不出来。” “猜不出来就不告诉你。” 皎皎鼓了鼓腮帮,倒也没纠缠,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吧,就乖乖趴在爸爸怀里。 垂眸看着皎皎的赫斯涅门眼里翻腾着复杂的情绪,他眉间夹杂着难得的忧愁,嘴唇几次张开又合上,像是在犹豫着一句话该怎么开口一样。 良久,他揉了揉皎皎的头,轻叹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小家伙一向对他的情绪敏锐得离谱,眼下一句话都不说地躺在他怀里,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皎皎抬头看向爸爸,想了想后撑起上半身来,张开手勉强给了爸爸一个算不上拥抱的拥抱,稚嫩的嗓音软软的:“爸爸在因为皎皎为难吗?” 如今的皎皎看上去差不多有人类五岁左右的小孩大小,除了在最初的那两年皎皎有很明显的在长外,后面的几年都没见有丝毫的长大。 对于这点作为神灵的赫斯涅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长期陪着皎皎的泽拉、阿雷拉和格斯拉仑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幼崽期漫长在喀纳大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除了人族和兽人的成长期过于快了外,像是鲛人,精灵,龙族这些种族的成长期都很漫长,大多数在四十年和五十年上下,更有的幼崽期甚至会延长到数百年以上。 幼崽期越长,代表着成年以后越强大,这是喀纳大陆上的共识,所以他们不觉得小神灵不长了有什么问题。 他们不觉得有问题,偶尔抽出空来瞥一眼皎皎情况的宿苍就觉得问题大了。 很难相信自己又出了问题的祂此时正拿着小本子,挨个挨个将当初给皎皎捏造身体的材料给默出来,打算看看问题究竟出现在了哪里。 结果只默出来十个材料的宿苍蹲在地上沉默了很久。 这边的皎皎仰头看着爸爸,漆黑明亮的眼眸像是跌落了星光:“爸爸这次是不是要睡很久,很久。” “嗯。”赫斯涅门将脸埋在皎皎稚嫩的肩膀上:“这一次真的要睡很久,很久。” “没事的。”皎皎侧头蹭了蹭爸爸的脸,认真地道:“皎皎乖,等爸爸。” 赫斯涅门没说话,心里泛起层层的酸涩。 最初的时候祂并不觉得体内的黑鼎碎片会对祂造成什么困扰,长久的感觉到不可抑制的困意对于祂来说还是一种难得的新奇的体验。 并且当初的祂打算解决完喀纳大陆上的造物后,就将皎皎送还给他真正的爸爸,然后自己身解重归虚无,等待再一次的凝聚身体。 不过随着与皎皎的感情越来越深,他这个想法就渐渐发生了改变。 他不想将皎皎还给他所谓的爸爸了,他想陪着皎皎,将皎皎彻底变成他的崽,任何存在来都带不走! 只是这样的想法又在最近出现了改变,他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从一个月到三个月,三个月又延长到半年,然后一年,两年,每次醒来他都发现皎皎哪也没去地就呆在原地等他醒来。 五年里,他们总共才去了七个地方,赫斯涅门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间隔的时间却越来越短。 随着对感情越来越深入的了解,赫斯涅门明白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更别说要一次次重复地去等待! 以往千百年的时间对赫斯涅门来说不过一瞬,现在只要一想到皎皎以后或许还要等他三年,五年,十年,百年,赫斯涅门就有点接受不了。 思考了许久许久后,赫斯涅门逐渐起了身解重归虚无,彻底解决黑鼎碎片的想法。 无法开口将这个想法告诉皎皎的赫斯涅门越发抱紧了怀里的小身子。 他呀,真的是一个不称职极了的爸爸! 总无法给小家伙最好的一切,如今竟然连最基础的陪伴都给予不了! 可他真的想陪小家伙很久很久,不是这种带着离别、失落、期盼的心情,去重复着日复一日地等待着的很久。 而是愉悦的、幸福的日复一日相互陪伴着的很久。 80-100 第82章 初春的风拂过,树上翠绿的叶子晃悠悠地飘落,树荫下的金色神灵在犹豫了许久后还是决定告诉怀里的小家伙,自己为什么要消失很久很久。 下了这个决定的赫斯涅门放开怀里的皎皎,伸手理了理皎皎被他蹭得有点乱的头发,耐心又温和地将黑鼎碎片的事掰碎了,一点一点地告诉皎皎。 大致能听个明白的皎皎眨了眨眼,面对着爸爸坐着的他低头想了会后抬头看向爸爸:“这次连可以装在兜兜里的小爸爸都没有了吗?” “嗯。”赫斯涅门点头,其实他可以弄一个假的正在沉睡的自己放在皎皎的衣兜里哄他的,可是他不想骗这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家伙。 皎皎鼓了鼓腮帮,深吸了口气后又吐出,憋了又憋,最后还是憋不住的有点难受。 看见他这模样,心疼得一缩的赫斯涅门正想说什么,皎皎就先开口了:“爸爸会疼吗?” 赫斯涅门一怔。 皎皎仰着小脸,看着爸爸的小眼神里满是心疼,稚嫩柔软的小嗓音里有着很不明显的哭腔:“那个黑黑的那么坏,爸爸身解时会疼吗?” 皎皎当然记得当初见到爸爸时,被黑色的锁链束缚住的爸爸。 那时候的皎皎还不明白那些锁链意味着什么,如今的皎皎也还只是半懂不懂,但也不妨碍他心疼爸爸。 “不疼。”回过神的赫斯涅门倾身拥住皎皎,他微瞌着双眼将下巴轻轻搭在皎皎幼小的肩膀上,金色眼眸里的神色柔得快要溢出水。 金色的光粒从赫斯涅门周身浮现,在形成洪流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荡开。 天地之上的日轮突然之间黯淡了几分,喀纳大陆的人莫名地抬头望去,骇然发现不是太阳黯淡了,而是有比太阳更璀璨更辉煌的光出现,才将天上的太阳都衬得黯淡。 远处的光芒越来越盛,像是有一轮日轮在陆地上燃烧到了极致,映衬得整个天地都从未有过地璀璨了起来。 看见这一幕的造物们头皮随之战栗,心口处的心脏鼓动得越来越厉害,渐渐地传来‘轰隆,轰隆’一声一声犹如雷声的响动,震荡得他们的灵魂也跟着颤动。 一时间,喀纳大陆上的参天大树纷纷向着光芒的方向低垂下树冠,小草也跟着弯伏下了身子。 万兽从林间,草原,荒漠上奔腾而出,引得大地微微震动。成片成片的鸟兽飞上高空,展开的巨翼形成了遮天蔽日之势,将空中的日轮彻底挡住。 光芒的最中心,金色的神灵垂眸看着怀里的皎皎,郑而重之的神色像是在看着珍宝一样,轻而缓的话语从温和祂嘴里说出:“皎皎要记得爸爸啊!” “不要因为时间太长太久就将爸爸给忘了!” “那样的话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不会的,皎皎不会将爸爸给忘记的。”皎皎从爸爸怀里抬起头,伸出小手指道:“我们拉钩。” 赫斯涅门看着皎皎小小的手指,金色的眼眸突然弯起,眼里浮上深深浅浅的笑意,使得那双本就璀璨的眼眸越发繁复瑰丽起来。 祂低低说了声好,伸出手指勾住皎皎手指的同时再度倾下身,将脸挨近了皎皎的脸,极近眷恋与依赖地蹭了蹭:“我们说好了。” 远处,本能地向着光芒中心奔去的种族们陡然停下脚步,他们目光怔然地看着远方越来越浩荡的,有笼罩整个天地之势的金光。 他们听到了… 他们听到了天地的呼喊,听到了大海的咆哮… 神灵大人啊… 荒原上的洱文斯他们捂着胸口单膝跪在地上,眼泪从眼眶倏然而下。 是有什么悲伤的事降临在您身上了吗? 离院子近的泽拉、阿雷拉和格斯拉仑等人第一时间奔跑向院子,来到院子门口时却又不约而同地停下。 他们仰头看着越来越盛大的金光,将眼眶里莫名泛起的热意压下。 神灵大人不愿让他们再走近。 在这盛大辉煌的金色光芒中,赫斯涅门抬手轻轻抹了抹皎皎的眼尾,嗓音一如初见那般温和:“可不许哭哦。” “嗯嗯。”皎皎点头,仰头于光芒中看着爸爸:“皎皎乖,不哭,等爸爸。” “好。”随着那最后那一声好,催发到极致的光芒陡然一散,天地随即黯淡下来,像是失去了光芒。 一切回归寂静。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只是须臾之间,天地间再次起了风,卷起地上的叶子飘飘然地落在皎皎的手上。 院子里很静,除了树叶偶尔的晃动声外,再没有其它声音。 矮榻上的皎皎也很是安静,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树叶,一动不动的目光像是想在叶子上看出个什么来。 良久,皎皎的目光轻轻眨动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将树叶放进肚肚前的衣兜里,轻轻的用手拍了拍后,抬手抹了一把眼眶,从矮榻上爬下去,跑到一边抱起藤球就噔噔噔往外跑去,边跑边扯着稚嫩的小嗓音喊道:“泽拉哥哥,陪皎皎踢球。” 神历23253年,神灵大人身解回归了天地,被祂的光芒惠泽到的喀纳大陆和生存在喀纳大陆上的万物,迎来了飞速发展的辉煌时期。 日子一天天过去,岁月像是高山上的雪,被日光一晒就悄无声息的流逝。 就那么一晃眼,时间来到了三十年后。 厨房里做好了饭的泽拉来到小神灵门口敲了敲门,坐在书桌前正拿着笔画着什么的皎皎听见后就从凳子上下来,拿起桌上的画跑去打开了门,仰头喊道:“泽拉哥哥。” 泽拉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吃饭了,今天有你喜欢吃的炸排骨。” 闻言,皎皎弯了弯眼眸,一如既往地嘴甜道:“泽拉哥哥好,最喜欢泽拉哥哥了。” “哼,昨天还说最喜欢我呢。”端着水果走过来的阿雷拉酸溜溜地说到。 “就是。”饭桌前摆着碗筷的格斯拉仑蹙着纤细的眉,略带忧郁地道:“小神灵的心变得一如既往的快,这可真让人失落呢。” 知道阿雷拉姐姐和格斯拉仑叔叔是在逗自己的皎皎抿着嘴笑了笑后,就将手上的画举起来给他们看:“泽拉哥哥,阿雷拉姐姐,格斯拉仑叔叔,皎皎这次画的像不像爸爸?” 格斯拉仑的目光落在皎皎手上的画纸上,看着那上面金灿灿的看不出眉眼的一坨,实在没法违心地说这是神灵大人。 违心不了,却又不忍让小神灵失望的他抬手揉了揉眼,语带歉意地道:“抱歉啊皎皎,我这眼睛是越来越不行了,不怎么看得清你手上的画。” 阿雷拉同样也找了理由逃避,只有泽拉在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画后,一本正经地道:“画得很像,如果这眉眼画得再清晰一点的话,就一模一样了。” 皎皎低头看着手里的画,想了一会后点了点头:“皎皎也觉得是这样。” 闻言,格斯拉仑和阿雷拉欲言又止地看向泽拉。 这些年来泽拉在对小神灵的事上是越来越盲目地宠,无论什么都宠着顺着,属于那种说要星星恨不得连月亮也一同给摘下来的那种。 这也是小神灵了,但凡是其他幼崽,十成十地被他宠成个混世魔王。 牵着小神灵往饭桌走的泽拉对两人的视线视若不见。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反而随着神灵大人消失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心疼小神灵。 小神灵太乖了,乖得让他恨不得将所有祂想要的都捧到祂面前。 吃完午饭,皎皎就跟着泽拉哥哥在院子里散步,累了就伸手要抱抱,被抱起后就乖巧地将脸靠在泽拉哥哥的肩膀上。 “泽拉哥哥。” “嗯?” “皎皎想爸爸了。” 闻言泽拉侧头看向他,见靠在他肩膀上的皎皎正扑闪着大眼睛看他,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的,看上去并不像难过的样子后才将提着的心放下。 “皎皎的爸爸很好很好。”见泽拉哥哥看着他,皎皎就眼睛亮晶晶地向他分享着自己的爸爸有多好多好,时不时还举着小手生动地比划起来。 秋日的阳光暖暖柔柔的,总让人轻易地就感觉到了困意,小孩的觉本就多,尚还只有五岁大的皎皎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泽拉侧头看去,趴在他肩膀处的皎皎已经熟睡,肉乎乎的侧脸被他的肩膀挤压出一个可爱的弧度,日光落在白嫩的小脸上有种剔透的红,连脸上细小的白绒都能看见。 从小神灵白嫩软乎的脸往下移,就看到了那双睡梦中也要紧紧抓着他衣服的小手。 看见这一幕,泽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怔忡。 恍惚中,他想起了多年前抱着小神灵走在荒原上的场景,只是那天的阳光没有今天的和煦,而现在也不是在荒原。 他收紧了手臂,抱着小神灵走到树荫下站着,海蓝色的眼眸里润着璃光,强烈的求生欲在心里疯狂蔓延生长。 他想,他或许需要注意注意能延长寿命的天灵地宝的踪迹了。 兽人的寿命比起人类来说虽挺长,但终究不是长生种的龙族和精灵,和整个大陆横向对比起来也只能说是中间偏上一点。 可这点寿命对于神灵来说太过短暂和渺小,泽拉侧头看着怀里皎皎的睡颜。 当初他并不在乎死亡的到来与否,如今他却希望死亡这两个字能尽量地远离他。 至少在他陪着小神灵等到神灵大人回来之前彻底地远离他。 某一个世界,一栋随处充斥着高科技和冰冷气息的高楼里,整齐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意识抽离舱。 中心处理室里,悬挂着数面虚拟屏幕中,其中一面虚拟屏幕上代表着的求生欲的数值,在一个小小的冲击下达到了峰值。 “泽拉上将的求生欲达到了峰值。”一个科研人员说着将泽拉上将的虚拟数值投放到了主屏幕上。 一群科研人员纷纷走到主屏幕前,围着数据激烈地讨论了一番后,最终达成将泽拉上将的意识提前收取回来的意见。 达成了统一意见的他们在虚拟屏幕上飞快地操作起来,随着他们的操作,大楼里一架以银色为主的意识抽离舱上开始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当绿色的光芒达到最盛的时候,意识抽离舱打开,里面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泽拉上将。”早早在这里等着记录数据的科研人员,将手上的手环递上前:“您的控制器。” 不着寸缕的泽拉没接手环,只回头看着意识抽离舱,声色如高山之上的雪一样冷:“我躺回去还能回到先前的世界吗?” “不能。”科研人员道。 闻言,泽拉侧过头接过手环,轻敲了两下后,银色的粒子浮现,附着在他身上转眼就成了一套衣服包裹住他的躯体。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回去。”泽拉抬眼看向他们,眼眸里带着少有的戾气:“有一点你们得知道,我并没有死亡,而是你们提前将我抽离了回来,对于这点我很不愉快。” 听见他这个略有点熟悉的问题,科研人员的目光闪了闪:“我很好奇是什么致使您一定要回去。” 泽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声道:“我要回去需要多久?” “百年。” “太长了,一年。” 同样耳熟的对话,让提出并研发出意识抽离舱的亚沦眼里的兴趣越发浓烈,他越过人群走向前:“一年办不到,不过若是你可以等的话,可以和与你有着同样要求的殷元帅一起等上两年。” 当初答应殷元帅的三年已经过去一年,不过亚沦很有信心在接下来的两年里连带着泽拉上将的要求一同完成。 了解亚沦的泽拉明白,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代表着两年确实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最短时限。 两年的时间,泽拉整个人沉默了下来。 他无法想象小神灵发现他不在后会有多难过,明明神灵大人的不见已经让小神灵很难过很难过了,此时却还要加上他的。 泽拉转身离开后,站在原地的亚沦看了看他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这架意识抽离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银灰色的眼眸微眯。 泽拉意识被抽离的时候,是在出去打探能延长寿命的天灵地宝的路上,原本想着这一去最多半天就回来,提前也给小神灵说了,却没想到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等到下午也没等到泽拉哥哥回来的皎皎从屋里出来,跑到院子门口坐着,想着这样的话泽拉哥哥一回来他就能看见。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坐在门槛上的皎皎双手杵着脸乖巧地等着。 另一片空间,从沉默中回过神来的宿苍投下视线,看见的就是坐在门槛上乖乖等着的皎皎。 飞快将皎皎这些年的经历看了一遍的祂一挥手,坐在门槛上的皎皎,连带着放在屋里的那个奶瓶一同消失在这个大陆。 一眨眼就出现在个陌生地方的皎皎眨了眨眼,仰头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十二岁的哥哥问:“你是谁呀?皎皎怎么在这?” 宿苍熟练地戳了下皎皎白嫩的额头,眼神呆滞了一下后回过神来的皎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走上前抱住宿苍的手脆生生地喊道:“宿苍哥哥。” 很久没被叫哥哥,这乍一听还有点不适应的宿苍低头看了眼他。 对上他视线的皎皎弯起眼眸:“宿苍哥哥,你能不能送皎皎去爸爸那里啊,皎皎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爸爸了。” 宿苍:“……” 祂就知道这人类小孩一开口就肯定是找爸爸! 一回生,二回熟,同样没有办法将皎皎送到他爸爸那里的宿苍,熟练地轻点皎皎的额头将他的记忆抽走,放进另一个闪着星光的瓶子里。 记忆一抽走,原本已经五岁大小的皎皎,瞬间缩回最初看上去才两岁大小的模样。 见此,宿苍一愣随后蹙紧眉头,蹲下来握着皎皎的小手开始埋头研究起来。 坐在地上眼神懵懂的皎皎歪了歪头,将自己的另一只小手也放在了宿苍的手上,见宿苍抬眼看来,就弯着眼睛啊呜啊呜地说着含糊不清的幼崽语。 预收文《小菩萨》 江城一中高二三班,坐在靠窗位置第四排的阴郁同学宿白,其实是一具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白骨。 原本他一直沉睡在自己的墓中,十一年前突然被一个坐在他墓上方的小孩哭醒,然后为了养小孩的他从土里爬出来捡了三年垃圾。 这个世界对他的排斥力很大,坚持了三年后他还是不得不回墓里睡了一觉,这一觉就把小孩睡没了。 再次醒来他花费了八年的时间才找到长大了的小孩,他就是江城一中高二三班的一位叫做虞苍的学生。 宿白费了不少功夫,成功钻了空子得到了这个世界的承认,然后就高兴地去找他那个已经长大的小孩。 他有东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得找回来! 第83章 宿苍在给皎皎检查了一番后,初步定了四五个方案,觉得每个方案都很完美的祂有点拿不定主意到底使用那个,犹豫了一番后祂决定将决定权交给皎皎。 祂让皎皎做决定的方法很简单,将每个方案中最重要的材料放在皎皎面前让他选。 听不懂的皎皎茫然地眨了眨眼,看了看面前的材料,又看了看宿苍,在歪着头想了会儿后,就撑着地面往前爬了几步,从一堆材料中颇有点费劲地拿出最显眼的火红晶石,双手捧着递给宿苍:“啊呀。” 给呀~ 宿苍低头看了眼皎皎手上的火晶石,又看了眼仰着头眼神懵懂地看着祂的小孩,一本正经地点头。 嗯,祂也觉得这个方案最佳! 选定方案后,宿苍就开始动手给皎皎现在的身体做改造。 时间在祂的一番忙碌中飞快划过,途中祂又在原有的方案中加了很多想法,当一切完成时这片空间的星辰已几经转换。 “好了。”完成最后一步的宿苍伸手戳了戳皎皎软乎乎的脸,眉宇间带着几分笃定:“这次你肯定能长大。” “啊啊~”坐在地上眼神懵懂的皎皎习惯性地蹭了蹭祂的手,然后挥着小手软乎乎地道:“爸爸啊啊~” 被蹭了手的宿苍一愣,回过神来后一本正经地点头,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道:“知道了,这就给你找个世界去找爸爸去。” 话落的瞬间,眼前的天幕就变了一个模样。 焕发着耀眼光芒的三千世界层层叠叠地出现在眼前,将漫天的星辰尽数给掩埋下去。 坐在地上的皎皎抬头看着这一幕,微微张开小嘴,小手扯着宿苍的衣袍,指着眼前的天幕,一个劲地“啊啊~” 好看啊~ 宿苍低头瞥了一眼皎皎扯住他衣袍的小手,在看见那小手上的小肉窝时,没忍住蹲下身挨个戳了个遍后,才转头继续尝试沟通这些世界的世界意识。 少顷,在和一个世界意识聊妥后,宿苍就转身将一旁的小奶瓶给皎皎背上:“行了,可以去找爸爸了。” 坐在地上只听懂了爸爸两字的皎皎背着小奶瓶,弯着懵懂的眼眸,拍着小手软乎乎地道:“爸爸呀~” “知道了,这就送你去。”宿苍说着点了点皎皎额角神冠的印记。 这神冠本应随着神灵赫斯涅门的身解而消失,却因为神灵本身的意志还是留了下来。 这是神灵给皎皎留的,宿苍也没有想将其取出来的意向,不过这次去的是一个普通的世界,以防出什么意外给那世界意识招惹麻烦,宿苍还是决定将其中的神力给封住。 将神力封住后宿苍随手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发,然后就将皎皎送离了这片地方。 突然漂浮起来的皎皎弯了弯眼眸,挥着小手向站在原地的宿苍:“啊呜~啊呜~”地说着什么。 目送着小孩离开,宿苍转头继续去创造自己的世界。 今年的雨水格外的多,上一秒还是烈日炎炎,下一秒就是闷雷阵阵阵,雷声还没响上两分钟,倾盆大雨就兜头而下。 包裹严实正好下楼办点事的厉屿白被兜头淋了一身雨,当即忙不迭地迈着大长腿走进一家商店避雨。 随着雨越下越大,逐渐有滂沱之势,奔进商店避雨的人越来越多。 感觉到有点拥挤的厉屿白轻微的皱了下眉,环视了下四周后,见商店有卖伞就买了一把伞撑开走进雨中。 金属的伞柄微凉,衬得他骨节分明的指尖越发苍白,雨迎面吹在脸上,一脚踩进阶梯下积起的水洼,黑亮的皮鞋被打湿的同时,大半个裤管也顷刻间被雨水浸透。 撑着伞的厉屿白发现,在这样的大雨中撑伞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大风斜着将雨刮进伞里,只不过转眼他全身就湿得差不多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没走回原来的地方躲雨,趟着积了不少水的地面向前大步离开。 对于厉屿白来说,在人越来越多的商店里躲雨,比全身被雨浸透还要糟糕。 他最近这段时间本就被很多麻烦事缠身,再在人堆里待着万一被认出来说不定还要闹出些什么事来。 最近网上爆发式地出现了他的黑料。 什么打压新人,不敬长辈,片场轧戏,恶意抬高片酬,演唱会假唱,怎么离谱怎么来。 公司和经纪人不仅没将这些告诉他,还在一度情况下隐瞒了正在专心做专辑的他。 进娱乐圈尚还不足一年的厉屿白还是没习惯随时随地注意网上的事,每当他专心做什么事时往往都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这下就被钻了空子。 等他回过神来时,公司已经以一种斥责和抱歉的态度将这些锅给他扣实了。 事情进行到这种地步,任他智商再高也百口莫辩。 因为这个圈子很多时候往往都是不讲证据的,形象一毁就算你并没有做这些事却都无济于事了,你的形象在人们心中已经有了定义,这是无力改变的事。 这些事一出他不仅原本快要谈妥了的几部新戏全部黄了,还赔了代言好些钱,连将要出的专辑也被公司给压了下来。 甚至那据说被他打压的新人的粉丝,还跑到他的住处围堵闹事要他出来给她们家哥哥道歉,可问题是他根本没有打压那新人,网上传出来的那些似是而非的照片明摆着是借位。 不过这些极端粉丝摆明了不听他解释,强硬地要让他道歉,不然天天围堵在这里,直到他道歉为止。 眼看着这些粉丝的情绪有点极端,好几次甚至有要上手的冲动,厉屿白犹豫了下选择了报警。 可这报警不仅没将事情解决,还被人将他报警的事扭曲事实放到网上,将那些极端粉描述成受害者,将他描述成一个语言的施暴者。 事情在那些粉丝的正主出来向他道歉,说了些他的粉丝年纪还小,大部分不懂事,冒犯了他,他代替粉丝向他道歉,求他不要和粉丝计较后上到了高潮。 事后还爆出了他以往那些自创的歌词都是抄袭的,甚至还拿出了像模像样的实锤。 自此以后他厉屿白的形象算是跌倒了谷底,不仅大量粉丝宣布脱粉,大多数的路人也对他打上了负面的印象。 他身上代言的品牌纷纷找他解约了,因为是他本身出了事故而导致的解约,他本人还赔了不少钱,原先住的别墅和车都卖了才算是填上了这些窟窿 失去了住处的厉屿白迫不得已重新找了个住处。 回过神来的厉屿白明白,自己终究还是嫩了点,娱乐圈和商圈并不一样,他混得过商圈,并不意味能适应得了娱乐圈的规则和环境。 其实厉屿白大抵能猜到制造这些黑料,试图锤死他的人是谁,无非就是厉景逸罢了。 厉屿白是厉家最出色的长孙,不,或者说是在一年前时他是厉家最优秀的长孙。 当时的上层圈子里,谁家不羡慕厉家有这么一个样样出息优秀到极点的长孙,圈子里的同龄人甚至一度因为他的优秀,而被自家父母嫌弃。 不过这一切都在查出他并非是厉家的长孙后,成为了一个笑话。 他并非是厉家的长孙。 当年厉家的长媳楚瑶,也就是他叫了二十多年的那位妈妈,在得知她的闺蜜好姐妹不仅被渣男骗还被打了后,一气之下身怀六甲地打了飞的去到江城给她闺蜜出气。 在打骂渣男取得完美胜利后,两姐妹在开车回家庆祝的路上,被回过神来越想越气不过的渣男开车追尾,受了不少惊吓的楚瑶当场早产。 闺蜜急忙慌地将她送往医院,又在生产的时候遇到江城迄今为止最大的地震,一阵人仰马翻的慌乱中,才出生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标记的厉屿白和当时同样才出生的厉景逸互相被抱错。 这件事厉屿白没有错,厉景逸没有错,双方的家长同样没有错,但是不妨碍厉景逸在经历了父母的死亡,又做了二十多年的孤儿后,从而对厉屿白心生怨恨和不满。 身份曝光被厉家放弃后厉屿白不是没有其他的路可走,毕竟他以往的履历实在优秀,只不过这些路都被归来的厉景逸给堵死了。 从二十岁进入厉家旗下的集团到身份被曝光的那年,厉屿白已经在集团里呆了差不多四年,这四年中他不仅提前完成了学业,还为集团成功谈下了大大小小不下上百的项目。 其中利益最大的两个项目一度将厉家的身价抬了一个层次。 他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不少集团都在他出事后向他抛过橄榄枝,不过这些都在厉景逸的警告中打了退堂鼓。 还有的不惧厉家的集团,以往在他手上吃过不少亏,希望打磨打磨下他的傲骨,在他彻底落难的时候再伸出橄榄枝,好让他更忠心地为集团办事。 对这些门清的厉屿白在思索了许久后转头进入了娱乐圈。 曾经在他还在读书的时候被不少星探找过,说他的形象很优秀,十分适合娱乐圈,暂时找不到路的厉屿白思来想去,就走上了这条路。 进入娱乐圈不仅是为了生计,还有就是他想尝试尝试,看看能不能通过演绎别人的人生,激起他更多的情绪。 厉屿白有情感匮乏这么个毛病,虽然通过学习人情世故和各种心理上的知识,他将这个毛病隐藏得很好。 甚至一度让曾经的父母以为他的这个毛病已经好转,但他自己非常的清楚自己的这个毛病并没有丝毫好转。 除这些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十分清楚厉氏集团旗下并没有涉及娱乐圈的产业,手暂时伸不到娱乐圈里去。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进入娱乐圈后厉屿白确实火过一段时间,不过这些都在厉景逸反应过来,开始促使厉氏的产业向娱乐圈渗透后出现了波澜和坎坷。 对于从云端突然坠落地面,从衣食无忧沦落到现在为生计发愁,厉屿白的心里倒是很平静,既没生怨恨,也没有想报复回去的念头。 除了他确实占据了人家身份过了二十多年外,还有他天生情绪就匮乏的原因。 “嘀嘀嘀!嘀嘀嘀!” 刺耳的车鸣声将厉屿白从思绪中惊回神,一向不爱吵闹的他轻微地皱了皱眉,加快了往家走的脚步。 此时离他的住处还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撑着伞的厉屿白全身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不过他也没打算将伞收起来,至少打着伞走在雨中看起来没那么傻。 走过两个路口,在即将拐进巷道的时候厉屿白猛然停住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后他瞥向刚刚余光瞥到的方向。 这一看,就发现巷道的拐角处,有一个看上去才两岁大点的小孩正坐在那里躲雨,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小孩转头看来。 对上小孩干净懵懂的眼神,厉屿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急促的雨水拍打在黑色的伞面上发出簌簌声,合着巷外传来的车鸣声组成一首独特的曲调,撑着伞站在原地的厉屿白想了想后抬脚走过去。 即使他的感情匮乏对很多事很多人很难起怜悯,但眼前这个小孩太小,是任何人看见都无法视而不见的那种小。 第84章 随着走进,厉屿白逐渐看清了坐在拐角处的小孩的模样。 小孩很小,看上去只有两岁大一点,靠坐的巷角下虽然有檐角可以遮雨,但因为雨势过大的原因并没有什么遮挡的效果。 一头被雨水打湿的黑发凌乱地贴在瓷白的小脸蛋上,浑身被雨淋得湿哒哒的也不哭,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地上不哭也不闹。 此时看他过来就仰着头,用那双漆黑干净的眼眸懵懂又好奇地看着他。 对上小孩视线的厉屿白打着伞蹲下,用身体挡住风的同时将伞面往小孩的那边倾斜,伞面的倾斜让暴露出来的脊背瞬间迎来暴雨的洗礼。 本就已经湿透了的厉屿白并不在乎这些,他低垂着眼,打量了一下小孩的穿着。 小孩穿着深蓝色带白云边纹的背带裤,配了一件米白色带有小胖鸽的短袖。 他伸手摸了摸,虽然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但料子看上去很不错,初步推测家庭条件不错。 想着他又看了眼小孩背在背上的奶瓶,浅绿色透明的,上面并没有LOGO这些能看到信息的东西。 打量完这些并没有得到有用信息的厉屿白开口,音色冷冽又带着一丝低沉磁性:“你怎么在这,你父母呢?” 不怎么听得懂他说话的皎皎歪了歪头,茫然地眨了眨眼:“啊呀~” 发现他听不懂的厉屿白眉稍微挑,按照常理说两岁的小孩对一些日常对话是听得懂的,而且还能给出明确的回应。 所以眼下这情况,莫不是这个小孩在智商上存在什么问题,才导致被丢弃? 合理推测的厉屿白在接下来又问了一些日常的问题,比如他叫什么?他家住哪里?等等一些简单的问话,而不出所料的是,眼前这小孩没一个听懂,也没给出什么明确的回应。 判断出小孩智商上存有一点问题的厉屿白此时有些犹豫,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报警的,毕竟这小孩无论是自己走失,还是被父母丢弃,都得需要警察来处理。 但问题是现在的雨势这般大,警局又离这里很远,还正赶上下班、放学的堵车高峰期,若要在这里等警察来的话,少说也得要一个小时打底。 全身湿透了的厉屿白并不愿蹲在雨里淋上一个小时,几番犹豫下,他还是决定先将小孩带回家,等雨停了再送去警局。 这些想着的厉屿白向小孩伸出手:“来。” 坐在地上的皎皎眨了眨眼,坐在地上往前挪动了几步后,张开双手挨进了厉屿白的怀里。 小孩的身子很小很软,从未接触过的厉屿白整个身子不由僵了僵,尝试了三次才找到合适的力道和姿势将小孩抱起来。 抱着小孩一路疾行到家里,一进门他就直往浴室走,放好热水利落地除去身上的衣物后,他又有点头疼的看向坐在地上满眼茫然的小孩。 稍微犹豫了会后,厉屿白蹲下身小心又笨拙地将小孩身上湿哒哒的衣服脱下,这一脱才发现小孩身上根本没多少肉,甚至隐隐还能看见肋骨。 厉屿白皱了皱眉,将小孩湿漉漉的衣服丢进烘洗一体的洗衣机后,就转身抱着小孩迈进浴缸。 洗澡的全程皎皎都很乖,不挣扎也不闹,就睁着漆黑懵懂的眼睛看着厉屿白,让抬手就抬手,让闭眼就闭眼,但即便是这样,洗澡的这整个过程的体验对厉屿白来说还是很不好,是他从未有过的笨手笨脚。 这全源于小孩的胳膊和腿都太过苍白纤细,好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折断似的,这导致他整个过程中都提心吊胆地不敢用力,难免束手束脚了起来。 费了一番劲给小孩洗完后,厉屿白快速给自己洗了个战斗澡,就用浴巾严严实实地裹住小孩,抱着从浴室出来。 出来后他先用毛巾将皎皎的头发擦得七分干,又用吹风机吹了吹,觉得差不多后就将皎皎放在沙发上坐着,转身进房间去处理自己了。 坐在沙发上的皎皎很乖,小手抓住裹住自己的浴巾,转着小脑袋新奇地四处看着。 等厉屿白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时,看见的就是像小仓鼠一样四处看的皎皎。 被裹得仅露出一个脸来的皎皎,扭过头来看见厉屿白的时候下意识仰头向他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容。 对上他笑容的厉屿白一愣,随即眉梢间的冷意都淡了不少,这小孩倒是少见的可爱。 他转身走进洗手间将小孩烘干的衣服拿出来,略有点笨拙地给小孩换上衣服,刚换完就听见了一阵咕噜咕噜声。 精准地确定了声音来源的厉屿白,掀起眼帘对上小孩漆黑干净的眼眸:“饿了?” 见小孩眼神茫然显然没听懂的样子,他想了想用手比了比吃东西的动作。 看明白的皎皎捂住咕咕叫的肚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一边点头,一边嘴里模仿着肚子饿时发出的声音:“咕噜咕噜啊。” 得到答案的厉屿白站起身去厨房冰箱翻了一阵,最后端来了一杯温牛奶和烤面包:“给。” 在皎皎伸手捧过装有牛奶的杯子时,厉屿白看了眼他那小得不行的小手,怕他捧不稳不由伸手给他托着点杯底。 两只手勉强捧着杯子的皎皎好奇地看了看,又低头嗅了嗅,发现有股好闻的味道后,才低头试探地喝了口。 香甜的奶味滑入嘴中,皎皎眼睛一亮,抬头向厉屿白弯了弯眉眼,就埋头一个劲地喝了起来。 见他喝得香甜,厉屿白的心情没由来好了不少。 大约喝了有一小半皎皎就不肯喝了,见此厉屿白略有点疑惑,正要说什么就见这小孩将杯子往他面前推,嗓音稚嫩地道:“爸爸啊—” 听见皎皎声音的厉屿白脑海里先闪过的是,这小孩会说话?! 随即反应过来小孩叫他什么的时候,差点没托稳手上的牛奶杯,诧异过后他稳定下来,思索了下刚刚发生的一切,觉得这小孩应该是因为自己给了他吃的,所以才误将他认成了爸爸。 想明白这点的厉屿白低头对上小孩满是孺慕的眼神,认真又缓慢地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爸爸。” 只听懂爸爸两字的皎皎弯起眼眸,软乎乎地又喊了声:“爸爸。” 厉屿白沉默了会,面对这么个没办法交流的小孩一时有点稍微的无奈。 “爸爸啊呀~”见爸爸不动,皎皎将牛奶又往厉屿白面前推了推。 从他这个动作明白过来他是让自己也喝的厉屿白稍微怔了一下,然后开口道:“爸…不,我不喝,你喝就行。” 差点顺着小孩的话以爸爸自称的厉屿白及时刹住车,随即有点诧异,小孩这蛊惑人的能力不得不说很强,连他都差点被牵着走了。 显然没听懂的皎皎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一个劲地将杯子往他身前推,边推边软道:“爸爸啊呀。” 面对无法交流的皎皎,厉屿白放弃了交流的企图,干脆地将牛奶放到茶几上,从桌面抽了两张纸巾将小孩嘴边的奶渍擦干净,就拿过一旁的面包放在小孩手中。 两只小手捧着面包的皎皎见爸爸不喝牛奶,疑惑地眨了眨眼,歪着小脑袋费力地想了想后,以为爸爸不喜欢喝牛奶的他,就将手里闻起来香喷喷的面包递给了爸爸:“爸爸啊。” 这一下厉屿白是真的无奈了。 他看着小孩瘦得没有丝毫这个年龄小孩该有的婴儿肥的脸,又对上小孩亮晶晶夹杂着期待的眼眸,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 无从分辨这种感觉的厉屿白手指抵着头轻笑了声后,妥协地接过小孩手上的面包放在嘴边咬了口。 见爸爸接过他手上香喷喷的东西开始吃,皎皎弯了弯眉眼,低头闻了下刚刚拿过面包的手,馋得砸吧了两下嘴后就指着茶几上的牛奶,仰头看向厉屿白:“爸爸啊皎皎。” 听见他说话的厉屿白低头看他:“你叫皎皎?” 皎皎抬头看他,伸手指着茶几上的牛奶:“皎皎呀。” 厉屿白眉头微动,伸手拿过牛奶递给他,还不忘帮他托着点杯底。 重新得到牛奶的皎皎双手捧着杯身埋头喝得美滋滋的,还没穿鞋的白嫩小脚丫都微微蜷缩起来,看得厉屿白微微眯起眼,深色的眼底浮现不明显的笑意。 心里不由得再次感叹,这小孩是真的可爱! 不过他现在对于先前觉得小孩智商有问题的这个念头存了疑惑。 厉屿白漆黑的眸光闪了闪,到底是小孩智商有问题,还是他压根没有得到正常的教育? 想着这些的他在皎皎喝完牛奶后,抽了几张纸巾将皎皎嘴巴的奶渍擦干净,然后指着桌上的杯子尝试道:“杯子。” 皎皎茫然地看着他。 对上他视线的厉屿白指了指桌上的杯子再次道:“杯子。” “波子。”皎皎跟着含糊地念了一遍。 厉屿白垂下眼帘,再次道:“杯子。” “杯子。”这次皎皎念得清晰多了。 见此厉屿白又指着茶几道:“桌子。” “做子。” “桌子。” “桌子。” 在将客厅的东西都叫了一遍后,厉屿白心里差不多有了答案。 这个叫皎皎的小孩很聪明,一个词重复两遍就差不多能说了,再次返回去打乱了顺序问他也能准确地说出来。 既然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导致这个小孩除了爸爸和自己的名字外,什么话都不会说? 思想着什么的厉屿白走到窗边往外张望了一眼,外面一直下着的大雨差不多停了下来,只留一些细小的雨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他抬手看了一下时间,七点半左右,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眼睛看着他的小孩,想了会后还是给警局打了一下电话。 打完电话后厉屿白抱起皎皎,将他的小奶瓶装上牛奶给他背上后,就抱着他往警局赶去。 第85章 两更合一 晚上八点左右,厉屿白抱着皎皎来到了警局,刚一进门就有一男一女两名警察迎上前,他们先是看了一眼厉屿白才把视线放在他怀里的小孩身上。 好可爱的小孩! 这是女警李莉看见面前这个小孩时,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 发色漆黑蓬松,睫毛纤长浓密,皮肤瓷白,玲珑的小鼻子下面红红的小嘴微微抿着,漆黑干净的眼眸里好奇又懵懂。 李莉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白嫩软萌的小孩,顿时心都软了下来。 这么漂亮软萌的小孩被丢弃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应该大概率是走丢了。 想着这些的李莉走上前向皎皎伸出手,脸上带着十分亲和的笑容:“来小朋友,姨姨抱抱。” 跟着李莉一起出来的男警赵武,听着这个霸王花陡然软和下来的声音不仅打了个小寒战,侧着眼眸一副看稀奇物一样地看着李莉。 察觉到他视线的李莉暗地里衡了他一眼,然后又满脸笑意和期待地看着眼前软糯糯的小孩。 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虽然没听懂面前这个姨姨的话,但也从李莉伸手的动作里明白了她的意思。 皎皎小手紧紧攥着爸爸的衣服,抿了抿嘴又摇了摇小脑袋,磕磕绊绊地道:“皎皎啊,皎皎爸爸。” 见他拒绝,女警颇有点遗憾地收回手,然后看向厉屿白道:“先进去吧!” 厉屿白颔首,抱着皎皎跟在他们身后往里走。 在初始了解了小孩的基本信息后,民警们便开始了一系列的调查。 人脸识别识别不出皎皎的身份,他们就通过其他警务手段在平台内查找,同时调取发现小孩地点的周边监控查看,还给皎皎照了一张相,发到周边的居委会群,城区群和幼儿园老师里的群寻问是否有人认识这个小孩。 在警察们调查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厉屿白正蹲在地上仔细地从皎皎的大腿骨摸到小腿骨。 坐在地上的皎皎仰头看着爸爸,见爸爸摸完自己的这只腿后连忙把另一只腿送上去。 见此厉屿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眸就对上了小孩漆黑懵懂中掺杂着满满喜爱的眼神。 他面上的神色一怔,下意识抬手遮住小孩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冷淡的嗓音里带有丝丝的疑惑:“盯着我干嘛?” 被遮住眼睛的皎皎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扫得厉屿白掌心痒痒的。 以为爸爸在跟自己玩的皎皎歪着小脑袋从爸爸的手掌下探出头来,眉眼弯弯地看向爸爸的同时还带上一声软乎乎的:“爸爸。” 没应他这声爸爸的厉屿白收回手,低头看着他歪着小脑袋的模样,没忍住伸手戳了戳他看上去白嫩软乎的脸颊。 厉屿白现在的心情说不上愉快,反而有一丝不知缘何的气闷。 这丝气闷是在他将小孩放下来,发现小孩不会走路时突然袭上心头的。 被戳脸颊的皎皎眨了眨眼,以为爸爸喜欢戳他脸的皎皎坐起来往前挪了挪,然后歪头将自己的脸放在了爸爸摊开的手上给爸爸戳。 莫名明白了他意思的厉屿白眸光闪了闪,手掌微动掂了掂他软乎乎的脸。 被掂的皎皎反手抱住爸爸的手,眉眼弯弯乐呵呵地用脸蹭了蹭。 厉屿白任由他蹭着自己的手,低头去检查他另外一只腿的情况,确定两只腿的腿骨都没有明显异常后,他就打算让小孩站起来走两步试试。 当皎皎扶着他的手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的时候,厉屿白的脸色就明显沉了下来。 他压下心里莫名升起的不悦,小心控制着力道握着手里小小软软的手,引导着小孩一步一步往前走。 被爸爸握着小手的皎皎乐呵地抿着嘴,踉跄又认真的迈着小短腿往前走。 这一走就歇歇停停地走了差不多有十五分钟。 一旁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女警李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后,内心很是诧异于厉屿白的耐心。 要知道因为小孩过于小,而厉屿白本身的身高就很高大,所以他牵着小孩走时是蹲着一步步往后退的。这样的动作初看起来没什么,做上一两分钟也没什么,但一旦上了五分钟以后,大多数人的腿就会出现酸麻胀痛感。 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就冷厉且不好相处的人,面对一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孩时,居然会有这样的耐心。 就冲这点,李莉心里就对网上那铺天盖地的黑料起了疑心。 并不知道李莉内心想法的厉屿白,在皎皎勉强能在撒开手走上几步后就放开了皎皎的手。 他示意皎皎站着不要动后就往后退去。 等退到满意的距离后,厉屿白才蹲下身向站在原地茫然地望着他的小孩张开双手,示意他过来。 看见爸爸离开有点茫然不安的皎皎见此,立马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来。 本就走得踉踉跄跄的皎皎跑起来更有一种随时会摔的惊心感,一旁悄悄注视着这一幕的警察们心都不自觉提了起来,厉屿白更是将腿部的肌肉绷紧,做好了随时冲出去的准备。 好在皎皎虽然跑起来吓人,但始终没有摔倒,踉踉跄跄地跑上来埋头撞进了厉屿白的怀里。 厉屿白下意识环住怀里这格外小的身子。 皎皎埋头在爸爸怀里撒娇般地蹭了蹭后,才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来软乎乎地喊道:“爸爸。” 大厅里炽白的灯火落进皎皎漆黑干净的眼眸里,垂眼看着他的厉屿白发现,这双像是跌落了星光的眼眸里,满满地装着的都是他的身影。 就这么一刻,厉屿白觉得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存在像是小孩刚刚撞进他怀里那样,极轻微地撞了一下他的心脏。 时间一点点过去,九点半左右的时候依旧没传来任何有关小孩身份和家人的信息。 抱着皎皎坐在一旁等消息的厉屿白听见怀里传来的均匀呼吸后低下头看去,这才发现怀里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小孩睡得很是香甜,白嫩的小脸因为靠在他胸膛的缘故,挤压得小嘴微微张开,蓬松的黑发散在额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出扇形的阴影。 厉屿白看了眼小孩熟睡中依旧紧紧抓着他衣服的小手,伸手从兜里拿出手机发来个短信后将手机揣回兜里。 时间在警察们进进出出中飞速划过,凌晨到来的时候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厉屿白一直等到了凌晨四点,眼看着再晚他就要赶不上飞江城的飞机。思虑再三后,他还是将怀里的小孩交给一旁一直陪着的女警。 移交的时候皎皎的小手一直紧攥着他的衣服不放,怕把他弄醒的厉屿白干脆地脱下外套将他包裹着放进女警的怀里,才脚步匆匆地离开。 前往机场的车上,莫名感觉到怀里空荡荡的厉屿白回想着那个叫皎皎的小孩。 他确实有一件必需亲自去江城处理的事,机票是前两天就订好的,也不是不可以往后推两天,但是他心里明白,那个叫皎皎的小孩无论是不小心走失,还是故意遗弃都轮不到他来操心。 以他现在的财力和自身麻烦的情况,就算是想收养都很无力 而且以他情感匮乏的毛病来说,并不适合养小孩。 更何况他现在麻烦缠身,那小孩就算真的可以跟着他,那也不是最优解的选择。 所以还是尽早离开为好,免得处出感情来了,分别的时候小孩会很难过。 厉屿白才离开没多久,原本熟睡的皎皎就醒了。 抱着他的女警一脸的如临大敌,就怕他醒来会哭闹。 不过随后女警发现,这个叫皎皎的小孩不仅没有哭闹反而还非常的乖。 醒来的皎皎转动着小脑袋,左右张望没看见爸爸后,就从女警的怀里下来,摇摇晃晃地刚走了两步就差点摔倒。 女警及时扶住他,蹲下身问道:“小朋友你要去哪啊?” 没听懂的皎皎歪了歪小脑袋,抬起小手指了指门口:“啊爸爸。” “你爸爸有事先走了,我们乖乖等爸爸回来好不好。”女警声音柔和地哄着。 还是没听懂的皎皎伸出小手握住女警的手指头,拉着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外走。 被萌得心颤的女警下意识起身跟着他往外走,发现小孩走到门口就不走了。 走到门口的皎皎放开女警的手,睁着一双漆黑明净的大眼睛蹲坐在门口,安静又乖巧地等着有事离开的爸爸回来。 厉屿白在江城呆的第二天就接到了警局来的电话,说是他们查不到丝毫和小孩有关的消息,目前已经把小孩送到了福利院。 挂完电话后厉屿白看着外面的桃树发了好一会儿呆。 等回过神来后他心里浮上诧异,很是惊讶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么个认识没多久的小孩那么在意? 在江城呆了差不多三天,厉屿白就启程回了京城。 阳光悠悠的从窗户照射进来,餐桌前的男人动作优雅地吃着一碗泡面。说实话这是厉屿白人生中第一次吃泡面,在他以往的生活中,泡面这种东西和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原本他手里还有一笔能维持半个月的小钱,不过在买了不少适合两岁小孩喝的奶粉捐给福利院后,那点钱就见底了。 他兼职赚的一点小钱还有半个月甲方才打钱,目前也只有吃点泡面凑合着,不过这泡面的味道倒也没有想象中的差。 吃着泡面的厉屿白面无表情地想着。 在连续吃了三天泡面后,厉屿白接了一个综艺,一个十分另类,却在众多综艺和多个娃综节目中杀出重围的娃综。 这个综艺的名字叫做【请接受你来自未来的崽崽】 如果你未来的崽崽无意中穿过了时空的河流来到了你面前,尚还年轻的你是否能照顾好崽崽? 这个综艺的主要目地就是让一些还没结婚,或者刚结婚还没孩子的明星来当小孩的爸爸妈妈。 主打为观众呈现一系列陌生父子、陌生母子互相磨合和互相折磨的,极具戏剧化且啼笑皆非的养崽日常。 因为这综艺是采取直播和录播双播的方式,可以全方位地将明星们养崽时的崩溃,崽崽们的熊皮可爱都展示出来。十分真实且极具代入感,所以网友还给其取了另两个名字,一个叫做【全方位体验无痛养崽】一个叫做【时空的崽崽】。 在第一季爆火后,第二季的名额很是抢手,按理说这样的综艺以厉屿白如今的名声是怎么都接不到的,但是嘛,有人想要彻底摁死厉屿白,就花费了大手笔将他送上了这么个综艺。 因为是直播,虽然不能采取恶意剪辑的手段,但是很多地方还是可以动动手脚的。 比如给他安排一个十分熊的熊孩子,再在那熊孩子面前说一些厉屿白的坏话,挑拨熊孩子和厉屿白对着干,再给厉屿白买上些热搜,再安排一起录综艺的明星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比如私下里对孩子很凶,会骂孩子,不给孩子吃饭,甚至有些时候会暗暗动手,才使得孩子和他不亲等等。 在这个圈子里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证据,只要造势造得大了,假的都能说成真的。 其实上个不用直播的综艺,弄厉屿白就更简单。但是想也知道,不用直播任由别人剪辑的综艺厉屿白是绝对不可能上的。 原本厉屿白是不打算接这么个综艺的,想也知道这么火的综艺落在他手上,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现在嘛,他是真的不想吃泡面了。 当然不想吃泡面只是一个很微小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厉家那个他叫了二十多年的妈给他发消息了。 对于楚瑶这个思维跳跃,在极端靠谱和不靠谱之间来回摆动的曾经的妈,厉屿白一向是看不懂的。 比如现在,她就像是以往那样语气十分自然且熟稔地向他发来消息,让他一定要上这档综艺,好帮她照顾闺蜜第一次在这么火的综艺上露面的女儿时悦。 坐在餐桌前吃泡面的厉屿白垂眸看着桌面上的手机,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敲着桌面,空旷的客厅里传出有节奏的笃笃笃声,阳光照射在桌面反射在他眼底,映不出任何情绪。 良久,厉屿白停下了敲击的动作,拿起手机简短地回了四个字:‘最后一次!’ 厉屿白知道自己上这么个综艺会面对什么,但也并不代表他会因此惧怕,而且他就算想惧怕也没有这个能力。 最后一个嘉宾签了合同后,早已筹备多久并且已经临拍的时空的崽崽综艺立马开始行动了起来。 这次来参加的成年嘉宾一共有五人,除了集黑料一身的厉屿白外,还有凭借一部仙侠剧成功跻身顶流的新晋小花时悦,和据说是被厉屿白打压,踩着厉屿白快速上位的当红小生肖承天,以及今年新晋影后、影帝沈映可和陆以安。 厉屿白在这个华丽的阵容中堪称格格不入,已经可以预料到了接下来的风暴了。 至于小嘉宾们嘛来头也不小,五岁的穆奕承是穆诺影帝的小儿子,不同于新晋的只拿了一个奖项的影帝陆以安,穆诺是现今唯一一个手拿国内三大奖的大满贯影帝。 同样五岁的施淮柔是施氏集团的小千金,娱乐圈三大巨头的宏宇传媒公司就是施氏旗下的。 另一个同样是女孩的楼瑶瑶是舞蹈大家楼诗的小女儿,今年四岁半,极具舞蹈天赋,前个月在小舞蹈家的比赛中取得第二名的好成绩,第一名是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小女孩。 作为目前年龄最小,也就是节目组打算安排给厉屿白的熊孩子,曹宇豪。今年四岁,别看他年龄小,体格不是一般的壮,还因为是曹导的第一个孩子,在曹导的过分宠溺中简直是熊得要上天。 不过碍于曹导的面子,大家都是极尽地往好的方向夸,毕竟曹导目前可是娱乐圈手握最多奖项的导演。曾经拍出【星火】、【荒原】、【死于活】、【我的祖辈】等等多部在国内外屡获奖项,在国际上影响深远的影片。 曹导是个极具才华和天赋的导演,奈何在养孩子这方面就…… 不过由于圈内人一致往好的方向夸,就导致了一些对娱乐圈了解不深的新人打探消息时,出了点岔子。 在得知节目组准备将曹导的孩子曹宇豪给厉屿白,给他一个孤儿院找来的纯素人小孩时,当红小生肖承天不满极了。 含沙射影地在导演面前说了一些话,见没效果后还给背后的金主打了个电话。 最后在肖承天一通胡搅蛮缠和金主的压迫下,憋了一肚子气的导演直接将曹宇豪安排给了这个不识好歹的人手里。 继上一季的爆火后,这一季为了增加点冲突和戏剧性,身为导演的朱锋便准备安排一个孤儿院的小孩来和这些从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小孩做个对比。 作为一堆金汤匙中唯一的破漏勺,这个从孤儿院出来的小孩注定会吸引更多的注视和讨论,而且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小孩大多乖巧懂事还好带。 考虑到肖天承背后的金主,导演他还特意将这么个集流量和乖巧一身的小孩给肖天承,没想到这居然是个不识好歹的货。 因为厉屿白签合同的时间太晚和肖天承的骚操作,导致节目组临到开拍的前一天才前往孤儿院寻找最后一名小嘉宾。 连走了两家孤儿院都没找到满意的节目组人员,在走进这最后一家孤儿院所在的老旧的街道时,老远地就一眼看中了蹲在孤儿院门口等爸爸的皎皎。 阳光、老旧的街道,灰败的孤儿院,地面从石缝中钻出来的小草,还有那蹲坐在门口背着奶瓶乖巧又安静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幼崽。 这些素材所组成的画面有种直达人心的冲击,使得节目组的人在察觉到这一幕的时候就不自觉地被夺去了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 节目组的人员走上前,在这破败又老旧的街道中对上了幼崽漆黑得像是盛满了碎星的眼眸。 身为糙老汉们的副导不自觉地柔和下面容,蹲下身放轻了声音问:“小朋友,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孤儿院的叔叔姨姨们的教学后,已经勉强能听懂话的皎皎乖巧地回道:“等,等爸爸。” 听着小孩稚嫩软乎的声音,节目组人员们心里莫名一酸,副导黄新更是犹豫着要不这最后一个小嘉宾就定这个小孩了? 虽然小是小得过分了点,但是挡不住小孩乖巧可爱啊,而且就当做件好事,上了节目后小孩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条件十分不错的养父母。 而且肖天承这人表现出来的脾气挺温和知礼的,小孩在节目上跟着他也不会吃苦。 忙昏了的导演忘记告诉副导这孤儿院的小孩是要给厉屿白的,这就导致恻隐之心泛滥的副导黄新在考虑了一番后,拍板决定了这最后的小嘉宾。 决定好后他放柔了声音继续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皎皎仰头看着这个奇怪的叔叔眨了眨眼,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地道:“皎皎。” “脚脚?”黄新有点诧异,这个名字多少带了的别样的味道。 诧异完后他继续道:“皎皎小朋友,叔叔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闻言皎皎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软乎乎的小嗓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好,皎皎找爸爸。” 见此黄新满脸笑容地伸出手:“叔叔抱。” 皎皎连忙撑着地面撅着屁股爬起来,踉跄走了两步后扑进黄新的怀里。 黄新的心当即颤了一颤,他小心又笨拙地环住怀里小小软软的身子,一时间连怎么站起来都忘记了。 花了十分钟左右才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皎皎走进孤儿院的黄新,在孤儿院里的人仿佛防贼的目光中说破了嘴皮子,也没让他们相信自己不是来拐小孩的。 最后还是请来了警察辨认,和律师帮忙看合同后,黄新才得以从孤儿院里带走皎皎,也因此得知了皎皎原来是皎皎,而不是脚脚。 离开时皎皎向孤儿院里的叔叔姨姨们挥了挥小手,难得弯起眉眼,稚嫩的小嗓音磕磕绊绊地道:“叔叔,姨姨,再见,皎皎找爸爸。” 听懂皎皎意思的孤儿院里的爱心志愿者们满心的酸涩和欣慰,酸涩的是这个从来到孤儿院的那天就日复一日地坐在门口等爸爸的乖软小幼崽,大概率找不到他嘴里真正想要的那个爸爸。 欣慰的是上完节目后,皎皎大概率能找到一个十分不错的养父母。 对于这点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们十分笃定,因为他们十分确信皎皎是世上最最最可爱听话的幼崽,没人能抗拒他的魅力。 第二天,当工作人员带着小嘉宾去见他们新的爸爸妈妈时,副导才知道小孩被换给了厉屿白。 和小孩相处了一天对小孩越发怜爱的副导当即怔在原地,回过神来后语气略不好地向导演问道:“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以厉屿白那内娱独有的凌厉长相和行事作风,能带好小孩才奇怪。 略有点心虚的导演撇过视线躲过他的怒视:“忙昏了,而且也没想到你会带这么小个孩子回来。” “现在还能换吗?比如换给陆以安或者沈映可?”副导问道。 “来不及了,各自的组合阵容都官宣出去了,而且除了曹宇豪,其他的任何孩子都不能给厉屿白。”导演朱锋眉眼严肃地道。 以厉屿白如今这个情况,无论把哪个小嘉宾给他,他们节目组都将得罪小嘉宾背后的人。 而他们先前之所以敢把曹宇豪给厉屿白,那是因为曹导本人挺欣赏厉屿白的,并且不介意厉屿白如今的情况,还厉屿白身上寄予了能替他管教管教下孩子的希望。 明白导演意思的副导无奈地妥协,心里暗暗打算着到时候多帮着点皎皎。 这边的皎皎在去见爸爸的路上很时高兴,坐在车上时没忍住晃了晃悬空的小短腿 此时守在陆以安,沈映可,肖承天,时悦直播间的网友们都在一边舔着自家哥哥姐姐颜的同时,翘首以盼地期待着自家哥哥姐姐的崽崽。 为了增加期待感和神秘感,时空的崽崽都是不录先导片的,主打的就是个惊喜。 和其他四人完全不一样的是厉屿白的直播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恶言恶语。 这些恶言中有咒骂厉屿白的,有嘲笑他沦落到住这么个破屋的,有猜测他背后有金主才得以上这个节目的。 更有人跑到节目组呼吁将厉屿白踢出去,质问节目组以他这种低劣的素质不是来祸害崽崽的吗? 从手机上看见这些恶言恶语的厉屿白垂下眼帘遮住眼里浮现的可惜。 可惜这些言论没有激起他情绪上的任何波澜,看来他情感匮乏的这个毛病依旧没得到好转。 “叮铃~叮铃~” 门铃声传来,在一众网友呼喊着崽崽快跑的弹幕中,厉屿白从沙发上站起来前去开门。 对于自己接下来要相处不短时间的这个小孩,厉屿白既不期待也不排斥,纯粹以一种平常心去面对。 哪怕这个小孩极大的可能会让他的状况陷入更糟糕的地步! 第86章 厉屿白打开门,首先看到的是门口抗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然后就察觉到腿被抱住了,同时一道稚嫩软乎似乎还带着几许熟悉的声音传来:“爸爸。” 厉屿白低头看去,就看见了一个抱着他小腿且十分眼熟的小不点。 随着厉屿白的低头,直播间的人也发现了这声奶声奶气的爸爸是出自谁的口。 抱着厉屿白腿的是一个看上去两岁大点的小孩,小孩穿着浅蓝色七分牛仔裤和暖黄色短袖,蓬松黑色的碎发下有着一双宛若黑葡萄般的眼睛,皮肤瓷白小嘴粉红,是一个长得十分精致软萌的小孩。 看清小孩的瞬间,密密麻麻的弹幕从直播间飞快划过。 ‘天!他好小!’ ‘他眼睛好黑好亮,手手也小小的,看着好可爱!’ ‘啊啊!他还背着个奶瓶,谁懂啊家人们!’ ‘啊啊啊!好可爱,这不是我从未谋面的崽崽吗?’ ‘他眼睛好圆好大,我P都不敢P这么大,他居然就长这样!!’ 抱着爸爸腿的皎皎仰头对上爸爸的视线后弯了弯眼眸:“爸爸,皎皎想。” 厉屿白弯腰扶着小孩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蹲下身看着面前的小孩,黑沉的眼底浮现几许诧异:“怎么是你?” 显然眼前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过最出乎他意料的就是这小孩居然还记得他,还依旧坚持着叫他爸爸。 没听懂的皎皎眨了眨眼,迈着小短腿往前走了两步挤进爸爸的怀里后,就用小手紧紧抓着爸爸的衣服,像是怕眼前的爸爸突然又不见了一样。 厉屿白的目光动了动,落在怀里小孩毛茸茸的头上和那揪住他衣服的小手上,心脏跳动的节奏缓了一瞬后又恢复正常。 他抱着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下,被眼帘遮住的眼眸里思索着什么。 埋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许是想明白了爸爸刚刚的问话,他动了动从爸爸怀里仰起小脑袋,磕磕绊绊又十分认真地道:“皎皎等爸爸,好久,黄新叔叔,说带皎皎,找爸爸,皎皎就来,找爸爸啦。” 听着他软软的还带着点小不安的小嗓音,思索着什么的厉屿白没由来地伸手安抚地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后脑勺,冷冽的嗓音带着少见的关心:“嗯,知道了,饿了没?” “没。”皎皎摇了摇小脑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爸爸饿没?” “没。”厉屿白道。 听见爸爸不饿的皎皎略有点失落地点了点小脑袋:“那爸爸饿,跟皎皎说,皎皎有吃的。”说着还伸手拍了拍自己身后背着的小奶瓶。 皎皎来之前福利院的爱心志愿者们,特地给皎皎的小奶瓶里装了小半瓶奶,让皎皎饿了就吃。 倒也不是他们吝啬不想装满,主要是怕装满了皎皎背不动。 毕竟这个小奶瓶都快要有半个皎皎大了。 闻言厉屿白看了一眼皎皎身后背着的小奶瓶,怕勒着他就动手帮他拿了下来。 皎皎也乖,抬着小手配合地让爸爸拿他的小奶瓶,漆黑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信任。 “不怕我把你奶瓶拿了,不还你?”厉屿白难得好奇地问。 皎皎歪了歪头,略有点费劲地去理解爸爸这句话的意思,想明白后就摇了摇小脑袋,伸手将小奶瓶往爸爸怀里推:“给,给爸爸。” 看见这一幕,直播间的弹幕越发多了起来。 ‘啊啊啊!我不明白,这么可爱的崽崽为什么要分给厉屿白这种人!’ ‘就是,厉屿白这种人怎么可能生得出这么可爱的崽崽!’ ‘暴殄天物啊!’ ‘这么可爱的小孩应该是我家哥哥的崽才对!’ ‘节目组祸害这么小的小孩良心不会痛嘛?’ ‘就是就是,一想到这小孩是厉屿白的崽,瞬间感官都不好了!’ ‘说真的,什么样的大人教出什么样的孩子,这小孩跟着厉屿白多半废了。’ ‘其实这小孩长得也就那样,顶多就是皮肤白了点,人小了点。’ ‘就是,小孩子这个年龄段的时候不都是一个样吗?也不知道大惊小怪干什么!’ ‘这小孩一点都不怕厉屿白,而且看上去还和厉屿白很熟,他该不会真是厉屿白的私生子吧?’ ‘有些黑子积点嘴德吧,那么小的小孩都下得去嘴!’ 在厉屿白直播间的弹幕越发混乱起来时,其他嘉宾也陆陆续续等来了他们的小嘉宾。 影帝陆以安的小嘉宾是五岁的穆奕承。 穿着一身白色小西装的穆奕承在陆以安开门后就礼貌地主动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开始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穆奕承,今年五岁,是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的小孩。” 见此,陆以安半蹲着,也十分认真地向穆奕承介绍了自己:“你好,我叫陆以安,今年二十六岁,是你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监护人,请多多指教。” 一大一小自我介绍完后还握了握手,握手的时候穆奕承十分小声地叫了声:“爸爸。” 没错过这一小声爸爸的陆以安感到诧异地抬眼,就看到了穆奕承因为不好意思而泛红的耳朵。 陆以安看到了穆奕承泛红的耳朵,直播间的网友当然也看见了,当即被萌得嗷嗷直叫。 ‘又帅又萌还很有礼貌,我家哥哥这是捡到宝了!!’ ‘啊啊啊,小奕承快来给姨姨亲亲!’ ‘我家哥哥和小奕承站在一起,好有父子相!’ ‘真的,不说的话我还真以为他们是一对真父子!’ ‘穆影帝:你们够了哈,那是我家崽,我家的!’ ‘哈哈哈,前面那条弹幕笑死我了’ 第三个迎来小嘉宾的是影后沈映可,她的家里迎来的是施家的小千金,五岁的施淮柔。 小淮柔穿着一身蓝色的碎花长裙,黑色微卷的头发披着,鼻头有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痣,长得很是精致漂亮。 她一出现,沈映可直播间的弹幕差点将屏幕给挡严实。 ‘小仙女,我家姐姐未来的崽崽是个和姐姐一样漂亮的小仙女!!’ ‘嗷呜嗷呜,又礼貌又落落大方的小仙女,这不是我梦中的崽崽吗!!’ ‘啊啊小淮柔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姨姨这就去批发!’ 差不多同一时间,时悦的家里也迎来了她的专属小嘉宾,四岁半的楼瑶瑶。 “我叫楼瑶瑶,今年四岁半,最喜欢跳舞,还拿过小舞蹈家的第二名。”扎着高马尾,穿着粉色百褶裙的小女孩傲娇地扬着小下巴。 时悦看着面前萌萌哒的小女孩,清咳了两声后蹲下身,满脸笑意地介绍自己:“我叫时悦,今年二十五岁,最喜欢演戏,拿过最佳女配奖,和最具人气女主角奖,还拿过舞林大赛的季军。” 似是觉得眼前的人足够优秀,仰着小下巴的楼瑶瑶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允许你暂时成为我的妈妈。” 时悦抿嘴笑:“我的荣幸,小公主。” ‘哪里来的傲娇崽崽,简直可爱死了!’ ‘看那小下巴扬得,我好想捏她的脸!’ ‘这么可爱的小孩,我一口气可以亲哭三个!’ 最晚迎来嘉宾的是当红小生肖天承,他迎来的是目前除皎皎外最小,体格却是最大的曹宇豪。 一见面,曹宇豪就绕着肖天承上下前后打量了一圈,然后高高扬着下巴,语气十分不屑地道:“就你这个小体格,还想当我爸爸?你配吗?” 肖天承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僵硬,顾虑着这是直播,还有眼前这小孩是曹导的儿子,他硬生生把心里的不悦憋回去,语气带笑道:“宇豪是吧,我等你好久了,我们先进去吧,我有为你准备了礼物哦。” 闻言曹宇豪抬高小脑袋斜瞟了他一眼:“算你识相,还知道讨好我,我就勉强先容忍你这个猴子吧!” “……”肖天承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哈哈哈,这小孩怎么这么逗!’ 碾转四个直播间,来看最后一个崽崽的网友们看见这么个风格和前几个完全不同的崽崽,险些笑岔气。 ‘哈哈哈,是谁教他用鼻孔看人的?’ ‘真用鼻孔看人’ ‘你们看见肖的脸色没?笑死我了哈哈哈’ ‘心疼哥哥,怎么摊上这么个小孩’ ‘就是,其他直播间的小孩都挺正常的,就连那个厉什么的小孩都是可爱的,怎么就我家哥哥的是这样。’ ‘不会有什么黑手吧?’ ‘什么黑手,我可听说了这小孩原本是准备分给厉屿白的,结果是你家哥哥听说人家是曹导的儿子动手硬抢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还听说,你在导演床角听到的吗?’ 肖天承的直播间迅速吵了起来,其乌烟瘴气的程度都快要比得上厉屿白的直播间了。 眼见着嘉宾们都匹对好了,节目组崽在这时派发了任务卡。 “请在十分钟内记住卡片上的路线,并根据路线成功找到集合点,记住在路线标有圆点的地方中藏有食材,请找到这个地方完成挑战拿到食材。所拿到的食材将做为你和宝宝的午餐,为了宝宝能吃饱饭冲啊!请注意,卡片不能带走!” 轻声念完卡片上内容的厉屿白瞟了眼卡片背面画的路线,就抱着皎皎起身向门外走去。 见此,原本平和了点的直播间弹幕瞬间掀起风浪。 ‘他就看了一眼就直接走了?这么自信的吗?’ ‘他能记住吗?他以为他过目不忘啊?’ ‘完了,我可爱的崽崽要被饿肚子了,最讨厌这种装X的人了,完全不顾崽崽会不会饿。’ ‘你们莫不是忘了这厉屿白是个什么学历了?’ 实在是看不下这些人犯蠢的网友默默提醒了一句。 直播间的弹幕因为这句话空白了一瞬。 还别说,这厉其他的都能黑,关于智商这方面是真没法黑。 要知道厉从小就是个跳级老手,更在十二岁时在一群高中生中获得全国数学联赛第一名,参加的第58届和59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都以满分获得金牌,顺利保送国内最高学府。 说真的,当初要不是为了要接手厉家的产业,厉屿白早就是我国又一位顶尖数学人才了。 因为这一打岔,厉屿白的直播间倒是没有先前那么乌烟瘴气了。 和其他几个嘉宾选择的打车不同,囊中羞涩的厉屿白则选择带皎皎坐地铁。 第一次坐地铁的皎皎趴在爸爸怀里,小幅度地张望着小脑袋,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新奇地望着四周。 当目光掠过不远处一位看上去三十五岁左右,穿着土气抱着小孩的妇女时皎皎停下了目光。 疑惑着什么的皎皎歪了歪小脑袋,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姨姨。 不远处的那个女人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目光,她抬头看来,发现是个看起来十分精致可爱的小孩后目光闪了闪就没再注意。 “爸爸。”皎皎突然出声,小手指着不远处的那个女人道:“姨姨坏。” 闻言,厉屿白的目光瞥向了不远处的那个女人。 此时,京城的老门世家君家乱成了一团,原因是早上起来时发现君家五岁的小少爷不见了,从发现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发现小少爷的身影后,意识到不对劲的君家报了警。 第87章 南山别墅区,君家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上到君家老爷子,下到君家十多岁的侄子都聚在了客厅,气氛压抑而沉重。 君家是京城老牌的顶级世家,世代不是从事军事和政治工作,就是从事科研工作,直到这一代君家出了一个对商业十分感兴趣且极具天赋的二儿子,才为满身政治气息的君家身上添了点其他气息。 君彻今年五岁,是君家长子的儿子,而君家长子则在五年前一场不能与外人道也的行动中秘密牺牲了。 君彻的母亲得知消息后情绪大恸,当即就发动,生下君彻两年后在一场科研实验中出了意外身亡。 自此整个君家上上下下都将才两岁就父母双亡的君彻捧在手心上宠着,爱护着。 此时一得到小少爷失踪了的消息,整个君家上上下下都被惊动。 连在外办事的君向泽都当即推了所有的事,订了机票赶了回来。 刚一进屋,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君向泽就直径走向一旁正围着监控分析着什么的刑侦顾问沈知霖,开口时一向沉稳笃定的语气带上了微不可查的颤抖:“有什么头绪吗?” 君彻是他哥唯一留下的血脉,绝对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他和他哥关系从小就很好,从小他惹什么祸都有他哥在前面挡着扛着,当初要不是有他哥的鼎力支持,家里根本不可能答应让他去行商。 当初得知他哥牺牲的消息时,君向泽就觉得自己头上的天塌了一半,如今听到小侄子君彻失踪了,更是…… “有一点。”沈知霖扭头看向这个风尘仆仆的好友:“初步推测应该是有计划的绑架案。策划人明显很熟悉君家的布局,并且还是小君彻认识的人。你看,从监控里可以看出,小君彻是独自走出君家,然后在树林这块彻底消失了身影,巧的是那一段的监控正巧在前一天晚上深夜时分坏了,由于是深夜导致维修人员没有第一时间将其维修好。” “应该是有人和小君彻做了什么约定,让小君彻在早晨这个点出去,然后趁机将小君彻带走。” “我们在山脚的监控没有发现任何人出入的身影,说明此人要么还藏在南山,要么就是通过其他不为人知的通道离开。” 听到这是一场有计划的绑架,并且还极有可能是熟人后,君向泽眼里戾气四溢,一口牙更是险些咬碎:“那接下来怎么办?” “由于南山的范围较广,目前还没搜寻完,我们……” 地铁上,厉屿白的目光落在那女人身上没到三十秒,女人就十分警觉地抬眼看了过来。 厉屿白在女人抬眼看过来之前收回目光,避开了与女人的视线交汇。 那女人在看了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人看向自己后,紧抿的唇微微下垂,抬手将盖在小孩头上的遮阳帽往下扯了扯,将小孩露出来的小半个下巴给遮住。 而此时厉屿白直播间的人则在因为皎皎那一句姨姨坏,而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我就说吧,能跟着厉屿白这种人的小孩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那么大一点就会骂人了。’ ‘本来还觉得这小孩软萌可爱,这一下简直败好感。’ ‘听说这小孩是孤儿院的,难怪!’ ‘也不是什么嫌贫爱富,事实上确实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更有礼貌和素质。’ ‘才两岁的小孩,弹幕要不要说那么难听?’ ‘小孩怎么了?小孩就可以随便骂人了?’ ‘一个坏字算得上什么骂人吗?’ ‘就是,对一个小孩那么苛刻干嘛?’ ‘不过说真的,一个坏字确实算不算骂人,但也确实败好感,原本挺喜欢这个小孩的,这一下瞬间无感了。’ 在直播间的人争吵得激烈的时候,地铁到站了。 那个抱着小孩的女人立即朝着出站口走,而厉屿白他们站的位置恰巧位于出站口,女人路过他们时,皎皎伸出小手揪住了这个女人的衣服。 以小孩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拉住一个成年人,反倒是这个成年人不管不顾地往前走的话,极有可能使小孩的手指受伤。 在这一幕出现前,厉屿白伸手按住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肩膀,与其说是按,不如说是扣,尖锐的疼痛从肩膀处传来,女人的半边身子当即失了力软了下来。 迈不动脚的女人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小孩,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地铁门从她面前关上。 地铁门关上,内心急促跳动着的女人根本没去质问厉屿白,缓过劲来的她低着头想走去另一节车厢,等地铁再一次停下来。 不过由于皎皎依旧伸着小手揪住她衣服的原因,厉屿白并没有收手让她离开。 见爸爸和自己一起揪住了这个坏姨姨,皎皎仰头朝爸爸笑了笑,软乎乎地道:“爸爸,姨姨坏。” 厉屿白垂眸看着皎皎,虽然不知道小家伙是怎么发觉这个女人有问题的,但不得不说小家伙说对了。 这女人无论是从警惕的心态,紧绷的身体,还是被他按住后下意识的息事宁人,都无一不在向他传达出这个女人确实不是个好人的信息。 发现这人并没有放手让自己走,女人心里一慌,随后眼神一闪,当即转变态度高声喝到:“你把手放到我肩膀上干嘛?” 就这么一声喊,周围人的目光几乎全投了过来。 本来厉屿白这一行人就足够惹眼,更有人早就认出厉屿白是个明星,只是这个点的人不是赶着上班就是赶着上工,倒是没什么狂热追星的粉丝,也或者说厉屿白与他们追的哥哥姐姐没什么利益竞争关系。 所以除了会被厉屿白帅气俊美的外表吸引而偷偷地投来目光外,他们倒也没有人做出更出格的举动。 只不过这女人这么一声喊,周围的人看过来的同时,下意识围了上来。 见此女人喊得越发得劲,总体的意思就是厉屿白吃她豆腐是个变态,在不放手她就报警喊人了。 周围听清楚她意思的人们,目光有点犹豫,讲真,但凡按着这个女人肩膀的是其他人,他们早就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帮忙将这人给按住了。 但问题是被喊吃人豆腐的这人不仅身形高大,浑身还带着股贵气。且自身就长得俊美,这种俊美还因为五官的锋利,带上了一股危险又凌厉的迫人感,像是一把没有刀鞘的刀。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吃人豆腐的人。 更别说这人怀里还抱着个像糯米团子一样软糯精致的小孩,讲道理,谁吃豆腐还抱着个小孩啊? 所以下意识认为这之中有误会的人们只是围着,并没有其他动作。 与地铁上人们略显冷静的行为不一样,直播间的言论在厉屿白伸手按住那女子肩膀的时候,就变得激烈起来 ‘卧槽,这个厉屿白他在干嘛?’ ‘人家好好的要下地铁他突然按住人家干嘛?他发病了?’ ‘从那个女人扭曲了一瞬的神色来看,他不仅按住了人家的肩膀,还暗中使了力道。’ ‘卧槽,他该不会是想以这不走寻常路的另类表现来吸引目光吧!!’ ‘那不得不说他确实做到了,做到了更惹人厌!’ ‘好像是那个小孩先伸手揪住人家衣服,厉才上手的。’ ‘卧槽,这样一说,不就活生生的熊孩子和熊家长吗!!’ ‘最讨厌熊孩子和熊家长了,看了就心烦!’ ‘难怪这小孩是孤儿院的,这怕不是天生的坏种被父母发现丢弃了吧!’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人诚不欺我!’ 难得周末呆在家的萧景行路过双胞胎妹妹房间口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愤怒的键盘敲击声,不由推开门探进了一个头:“萧云,你在干嘛?键盘敲击的声音我在客厅都听见了。” 扎着高马尾的少女萧云咬牙切齿地道:“在骂一个欺负女人的没品的混蛋。” 很少见她气成这样的萧景行上前:“让我看看是什么把我萧家的宝贝妹妹气成这样。” “你很闲?”萧云百忙之中瞥了他一眼。 萧景行笑笑:“这不是君铮予说他家出了点事嘛。” 一边说着,他一边凑上头去看:“嚯,你们这弹幕大军可以啊,挡得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快把弹幕关了,让我看看这是个什么卧龙。” 萧云依言把弹幕关了,终于能看清视频的萧景行第一眼就被厉屿白抱在怀里的小孩吸引去目光。 这小孩长得可真招人稀罕! 心里感叹着的他目光上移,落在厉屿白脸上的时候神情愣了一下:“这不是,厉屿白嘛?” “哥,你认识他?”萧云狐疑地看着萧景行。 “厉家最有出息的那个长孙,曾经碾压圈子里所有同龄人的那个,没想到他去混娱乐圈了。”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萧景行心里是真的挺惊讶的:“看来混得还有点惨。” “就是那个假冒厉家长孙的那个?难怪品行那么差!” “什么假冒,人那是被抱错了。还有厉屿白的品行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好,你瞎说什么。” 萧云撇嘴:“那不见得,这不是在欺负女人吗,仗着自己是男人力气大就动手。” 闻言萧景行又转头去看直播。 直播间里那个被厉屿白按住的女人,因为一系列挣扎大喊而导致怀里盖在小孩脸上的帽子往下滑,也因此能看清小孩面容的萧景行目光一滞。 拧着眉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小孩的面容后,萧景行突然掏出手机给好友君铮予打了过去。 “嘟嘟嘟…” 没打通的萧景行皱了皱眉,重新又拨了过去,连续拨了三次后电话才拨通。 “喂,什么事?”君铮予沙哑中带点丧丧的声音传来。 听出他状态不对的萧景行又扭头看了眼直播,他一边移动鼠标查信息,一边道:“铮予,你快上长空直播看一档叫做时空崽崽的直播,记得要选厉屿白的直播间。” 南山别墅里的君铮予皱眉:“我现在没空也没心情去看什么直播。” “相信我,你去看看,我好像在这上面看见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你家君彻,你上去看看是不是我认错了。” 因为君铮予是个炫弟狂魔,经常在朋友圈发他弟弟君彻的照片,这就导致身为他好友的萧景行对君彻那张小脸很是熟悉,但是不敢百分百确定。 “我真没…什么?你看见君彻了?!”君铮予的嗓音瞬间拔高到楼下客厅的人都听见的程度。 楼下的君家人对视一眼,下一秒纷纷往楼上冲,杵着拐棍的君老爷子更是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头…… “你在哪看见的?什么直播?确定是君彻吗?”君铮予一连串地发问。 得到答案后他连电话都来不及挂断,就手忙脚乱地在手机上去搜这个直播,期间好几次手机都差点从手里掉落。 当看见直播间那个女人怀里小孩的半张脸时,君铮予虎目一瞪,拿着手机就往外冲。 刚冲出门就遇上了一马当先的君向泽和君老爷子,他连忙拿着手机上前:“爸,爷爷,君彻,你们看,君彻,我们快去带他回来。” 君向泽一把抢过手机,在看见那个只露出半张脸长得十分像君彻的小孩耳朵上的两颗痣后,当即转身就朝车库冲去。 跟上来的警员们对视一眼,连忙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让在附近的警员立马赶去。 地铁上,在发现周围的人只是看着,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上来帮忙拉开那个男子后,隐藏在人群中的女人的同伙对视一眼后装作路人上来劝说。 “你先放开人家,你一个大男人的怎么能对女人动手,咱们男人可不兴这样。” “就是,有什么话好好说,人还抱着小孩呢,体谅体谅。” 闻言,厉屿白眉梢微挑,语气淡淡地道:“这小孩睡得够沉的,怎么吵都不见醒的迹象。” 冷冽的音色如雪山上的雪,当即让正在大喊大叫的女人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停下了喊声,随即反应过来后立马语带泣音地道:“我家小孩病了,老是睡着后怎么叫都叫不醒,这次带他来京城这样大的城市,就是期望大医院能将其治好。” “我不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拦着不让我下地铁,万一错过了专家的约诊时间,耽误了我家孩子治疗的时间你拿什么负责。” 越说越入情的女人红着眼眶大喝道:“你们大城市的人都这么欺负人的吗?看我们穿得土就肆意欺负吗?” 人群中的同伙见此立马起哄:“妹子你别怕,有我们在断不会让你被欺负,我们京城的人好着呢。” “就是啊妹子,你别哭,待会地铁到站你就下,我看谁敢拦着。” “就是,就是,妹子快别哭了,谁都有遇见事的时候,你家娃子一定会被治好的,我们京城的医院医术可好了,那儿科圣手的李语华就在人民医院。” “是啊,妹子你放心,一定能治好。” 一说到小孩心就软了下来的人们随着同伙的起哄挤上前来试图将厉屿白和女人隔开。 厉屿白很是不解地瞥了这些人一眼:“如果我没记错,医院的方向和现在地铁驶向的方向是相反的吧?” 周围人连同着那两个同伙一愣,好在女人反应很是迅速地道:“就是发现坐反了,在前面那站我才要下站的,初来京城对这些复杂的路线有点弄不清。” 听她这样说,厉屿白的目光落在她空空如也的手上:“病例呢?” “什么?”没反应过来的女人一愣。 “我说病例呢?看病不是要带病例吗?更何况你是从其他医院看过后才来京城的,以前医院拍的片,医生的诊断经历,和曾用药的记录不都是得带来吗?”厉屿白语气缓慢又咄咄逼人地问道。 在场的人和直播间的人纷纷一愣。 是啊!这女人两手空空的根本不像带孩子从其他城市赶来看病的模样? 就在这时地铁到站了,人群中的两个同伙对视一眼,上前狠狠地向厉屿白撞去。 见此厉屿白目光一沉,他抬手将皎皎的脸按在怀里的同时抬腿踹去,修长有力的大腿在触碰到人时爆发的力道十分惊人,其中一人当即被踹出地铁门在地上滑行了差不多一米左右的距离。 另一人则是被厉屿白侧身躲过的同时,一脚踹在了脚弯,当即单膝跪在地上爬不起来。 被厉屿白放开的女人趁机抱着怀里的小孩转身就要跑出地铁门,被厉屿白一个绊腿给绊得向地面摔去。 眼看着女人要抱着怀里的小孩摔在地面,厉屿白及时伸手扯住她的后领,使得她往后摔坐在地,随后敲了下她的手臂使其脱力后,将她怀里毫无动静的小孩抱了过来。 “别动,警察!” 正在这时,在附近做任务的女警李莉收到消息后带人赶了过来。 从女人手里抱过小孩的厉屿白直起身来的同时抬眼看向李莉,他的五官本就锋利,周身气势在平时时就无端给人一种凌厉危险感。 此时刚动手过,周身散发出来的攻击性压迫得眼前的警察们竟产生一股浓烈的危机感,周围的普通人更是有种莫名的喘不上气来的错觉。 一时间,略有点嘈杂的地铁莫名安静下来。 “爸爸。”一声软乎乎的嗓音打破了寂静。 厉屿白低头看去,就见埋在他怀里的皎皎小手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嗓音稚嫩地喊道:“爸爸,皎皎什么都看不见啦。” 闻言厉屿白按着皎皎头的手一松。 得到自由,从爸爸怀里抬起头来的皎皎向爸爸弯了弯眉眼。 低头对上他视线的厉屿白浑身的气息松缓下来,再抬头看向警察时没有了那股强烈的攻击性,他将怀里的小孩往前递:“小孩大概率吃了致使昏迷的药,最好尽快送往医院看看。” 厉屿白天生就有情感匮乏的毛病,简单来说就是他不通别人的悲伤喜乐,这也导致了他几乎不会去多管闲事。 在发现这个女人极有可能是人贩的时候,他就发了信息给曾经给他打过电话的女警李莉报了警,做到这厉屿白已经觉得自己做到了一个公民该有的义务。 之所以会在后来这个女贩即将出地铁时出手按住她,是因为皎皎伸手揪住了她的衣服,他不想皎皎受伤才出手。 后面之所以一直没放,也是因为皎皎一直揪住着女贩的衣服没收手。 直到后来,那两人不顾他怀里的皎皎,使足了力道撞上来他才真正的有些微生气了。 其实厉屿白对自己情绪的起伏也很诧异,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叫做皎皎的小孩这么特殊。 在厉屿白垂眸沉思的时候,待在他怀里的皎皎也看到了李莉,当即弯了弯眉眼,招着小手软乎乎地喊道:“姨姨。” 十分钟后,在警车和救护车的呼啸声中,厉屿白一行人被带回了警局做笔录,而他也成为了时空崽崽综艺上,第一个录制节目录进警局的人! 与此同时,地铁上的这一段事迹在网上飞快地蔓延发酵开来。 第88章 直播在厉屿白登上警车的那刻就被中断了。 从警察出现到那三个人被拷上带走就宕机的网友们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刚刚围观了件什么事的网友们顿时激动得无以复加,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地方宣泄和讨论的网友们最后涌入了其他四个的直播间。 其他直播间里,正在讨论自家哥哥和姐姐会是第几个到达集合点的粉丝,被这突如其来涌入直播间就自顾自地开始讨论的大批网友直接给整懵圈了。 什么东西? 什么小孩、人贩、绑架? 谁坐警车走了? 怎么还有人在地铁上动起手来了? 这些人是哪来的?不会是对家派来捣乱的吧? 警局内,警察们按照惯例进行询问。 询问时,由于皎皎不愿从爸爸怀里下来,所以整个过程中皎皎都呆在爸爸怀里,睁着一双新奇懵懂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警察叔叔和姨姨们。 原本一脸严肃的警员们在对上皎皎干净明亮的视线时,都忍不住柔和下面容来。 这小孩可真招人稀罕,也不怕生,眼神滴溜溜地看着就是个机灵模样。 在面对皎皎和厉屿白时,警员们拿出了两幅面孔,不过怕吓到小孩,他们的语气一直控制在一个较为缓和的程度上。 询问的过程中警员们偶尔也会因为先前厉屿白所展现出来的攻击性,而投来隐晦打量的眼光。 面对他们的打量,厉屿白很平淡地回视过去。 他的眼眸很黑,不像普通人那种带点棕色的黑,而是那种纯粹的比深渊还要黑的存在。 偶尔乍一对上他这沉黑且不带任何情绪的视线时,会给人一种下意识的惊心感! 要不是厉屿白前二十年的经历都很容易查明,警员们就要对这么一个让他们下意识觉得危险的人物展开一些调查了。 在被问到如何发现这些人是绑匪的时候,厉屿白很配合地说着自己的发现,比如那人过于警惕的心态,紧绷的肢体动作,和被他拦住时下意识的躲避,全程没提任何一句关于皎皎的事。 警察们没看过直播,就算看过直播也不会对厉屿白隐藏皎皎这个举动产生质疑。因为他们远比任何人都明白,面对这种不知是否已经一网打尽的穷凶恶极的歹徒时,不提及小孩是一种最合适最稳妥的保护。 在厉屿白等人配合地在警局做笔录的时候,一条名为【厉姓明星地铁上对女人大打出手进局子】的热搜窜入了人们的视线。 短短的时间里,这条热搜下挂满了密密麻麻谴责和唾骂的评论。 等萧景行从好友家的弟弟确实出了事的这件事中回过神来时,就看见了这么条十分具有针对性的话题上了热搜。 等他皱着眉头点进去,就看到了里面许多张厉屿白动手打人的照片和视频,其中还掺杂着厉屿白怀里那小孩指着那女人说姨姨坏,还伸小手揪住人家衣服的照片和视频。 总之整个话题中表达出的就是熊孩子、熊父亲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最后大快人心进局子的这么个内容。 对整个事件还算了解的萧景行狠狠皱了皱眉,一旁原先站在讨伐厉屿白这边,随后又改变了观点的萧云见此也是给气笑了。 她是近两年才对娱乐圈感兴趣,加入追星大队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娱乐圈这种断章取义和颠倒黑白的本事。 气劲上头的萧云当即给家里在娱乐圈有产业的闺蜜打电话。 “芊芊。”一开口,语气里就带着四分怒意和六分委屈。 正在家里画室画画的秦珞芊一听她的语气眉心就是一蹙:“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芊芊,我跟你说,是这样的……”萧云叽里呱啦地向好闺蜜抱怨了一通后,还不忘嘱咐道:“你一定要给我出气,他们怎么能这样,人厉屿白明明救了小孩,打的也是人贩,怎么到他们嘴里就变得那么不堪了?这太太太过分了,你说这种黑白不分为人贩子发声,反而冤枉好人的人,与人贩子有何异?” “他们骂厉屿白还不够,连厉屿白怀里才两岁大的小孩都骂,你不知道那小孩长得有多可爱,长得又白又精致,软糯糯的,而且还一眼就逮出了那个人贩,要不是他先指着人贩软乎乎地说了一声姨姨坏,厉屿白说不定还发现不了呢。” 另一边大概听清楚的秦珞芊放下手里的画笔,温柔的眉眼冷了下来:“没事,这事交给我了。” 人贩这事确实触到了她的雷点上,她容忍不了任何人为人贩说话,就算他们只是想借此打压另一人也不行。 人贩必须捶死,这种肮脏、龌龊、像是蛆虫一样的东西就不该存于世间。 另一边萧景行也给君铮予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他先问候了一下小君彻的情况。 听见小君彻目前还没醒,具体是否影响了大脑这些,还要等醒来后才知晓时心里很是不好受,随后他也向君铮予说了一下网上热搜的事。 闻言,在医院的君铮予面如沉水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会处理。” 毕竟那个厉屿白和那个看官网上好像是叫皎皎的小孩确实是帮了他们君家。 若因此让厉屿白和那个两岁的小孩背上熊孩子熊家长的名头,再加上一个无故打人的黑锅,那就是他们君家的不是了。 网上惊涛骇浪,警局里一片有序安然,在一番较为简单的询问和叙述后厉屿白一行人得以离开。 从询问室里一路往外走的路上,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礼貌地挨个挨个向路过的警察们挥着小手打招呼:“叔叔,再见!” “姨姨,再见!” “叔叔,姨姨,再见!” 那稚嫩的小嗓音配上软乎乎的笑容,看得一群警员心都软了,眼里纷纷不自觉地带上笑意。 警局里不允许拍摄,所以刚出警局,节目组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摄像机重新拍摄了起来。 直播间刚一开,那些聚集在其他直播间的网友听见消息就飞速地跑了回来,连带着一些被他们激起好奇心,或者看过热搜的粉丝都忍不住跟了过来打算探个究竟。 一进直播间,映入众网友眼里的就是一个萌萌哒的两只小手里都塞满了糖果和饼干的小孩。 皎皎手上的糖果和饼干是警局里的姨姨们给的,不止手里,连他肚肚前的小衣兜里都装了不少饼干。 “爸爸,姨姨给的,姨姨们好。”皎皎将手里的糖果和饼干给爸爸看。 厉屿白低头看着伸在面前的小手。 皎皎的手很小,一包小饼干就塞满了一只小手,不过在左右手各拿了一包小饼干的情况下,他还很努力地用小拇指和大拇指各夹住了一颗糖果。 也因此他白嫩短小的手指需要很用力才能防止糖果掉下来。 见此,厉屿白将左手摊开放到他面前,嗓音淡淡地道:“拿不住的话可以放我手上。” 看见爸爸伸在面前的大手,皎皎连犹豫都没有地就将手里的糖果和饼干放在爸爸手上。 手上的放完后,他还低头从小兜兜里将三包饼干都拿了出来,全部放在爸爸的手上。 放完后皎皎拉开肚肚前的小兜兜低头仔细地看,发现确实什么都没有后才仰头看向爸爸,稚嫩的小嗓音听上去软软糯糯的:“没有啦,都给爸爸啦,爸爸吃。” 目睹这一幕的网友们当即嗷嗷起来。 ‘嗷哦,这是什么人间小可爱!’ ‘这是我的崽,这一定是我的崽,我一生积德行善,得到这样的崽是应该的!’ ‘我不是进来看什么人贩的吗?这萌萌哒的一幕怎么回事?’ ‘哎呀,小朋友喜欢什么样的麻袋啊?姨姨这就去买!’ ‘又一群被外表蒙蔽的,这小孩素质可不咋样,地铁上说的一句那个姨姨坏,还言犹在耳!’ ‘我家皎皎说的是人贩,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确定是人贩了吗?警方宣告了吗?不知全貌不予置评,不要张嘴就造谣,一个小屁孩认得什么人贩不人贩的,纯属就是素质低。’ ‘哎哟,你嘴怎么这么贱,对一个两岁大的小孩都下得去嘴。’ 并不知道直播间弹幕言论的厉屿白,在明白过来小孩的意思后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他垂眸看着手上堆着的小饼干和糖果,黑沉的眼眸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阳光穿过树荫从头上落下,糖果和饼干的包装袋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亮眼的色彩。 这些光彩折射在厉屿白的侧脸上,将他本就锋利的五官描绘得越发深邃,他侧眸看了眼小孩亮晶晶的坠满了他身影的眼眸,突然极轻地呵了一声。 “给了我就不会再给你了,所以确定要给我吗?”厉屿白问道。 这一长句的话皎皎听得将懂未懂,他懵懂地眨了眨眼,稚嫩的小嗓音听起来软软的:“给爸爸啊,都给爸爸。” 闻言,厉屿白将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抱着皎皎朝集合点赶去。 给了他的东西他是不会再给出去的,分毫都不会! 集合点,作为第一个赶到的肖天承很是得意,他挑眉看着身旁的曹宇豪:“我就说吧,有我在,我们绝对是第一名。” 四岁的曹宇豪满意地点了点头,十分有大人模样地伸手拍了拍肖天承的大腿,故意压低嗓音,使得稚嫩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小天不错,继续努力。” 原本还沉浸在得意和高兴中的肖天承,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这破小孩,小天究竟是个什么见鬼的称呼! 内心咬牙切齿的肖天承将在任务点拿到的鱼肉,牛肉,大米和一些青菜放进厨房的冰箱后,出来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查看他们目前直播的热度和数据。 当看到那条关于厉屿白地铁站打人进局子的热搜时他先是一愣,随即按捺不住地高兴起来。 他是踩着厉屿白上来的,厉屿白越不好对于他来说就越好。 在肖天承后面到来的是陆以安。 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的肖天承,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了出去。 走到门口发现是陆以安后脸上当即扬起笑容,还跑去帮忙提东西:“陆老师,我叫肖天承,我一直很喜欢您的作品,今天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你好,谢谢你的喜欢,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没什么东西。”对于他的热情,陆以安略有点招架不住。 “叔叔好,我叫穆奕承,是陆爸爸家的小孩。”被陆以安牵着的穆奕承十分有礼貌地向肖天承打了个招呼。 知道这是穆影帝儿子的肖天承连忙应声,心里对穆奕承的礼貌一阵羡慕的同时,对着穆奕承就是一通夸,夸得穆奕承的耳朵都红了起来,一个劲往陆以安身后躲。 这一幕看得弹幕上的一堆网友粉丝嗷嗷直叫。 随后一起到来的是影后沈映可和她的小女儿施淮柔,当红小花时悦和她的小女儿楼瑶瑶。 两位男士很有绅士风度地出来帮两位女士提东西,两位女士也没拒绝,十分爽快地就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五对嘉宾目前有四对到了,到的四对就坐在客厅一边聊天一边等剩下的那对。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叫人还没有来,各直播间的粉丝们开始不满了。 ‘谁呀,这么大牌,让所有人等他?’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厉什么。’ ‘他这是故意压轴出场,准备来个万众瞩目?’ ‘啧,一点素质礼貌都没有,难怪说他耍大牌,不仅打压新人还不敬前辈,以前还以为是造谣,没想到是真的。’ “陆哥,你知道最后一对是谁吗?”肖天承突然开口。 突然被cue的陆以安尴尬地眨了眨眼,才从剧组出来的他确实没注意这最后一个嘉宾是谁。 见此,肖天承积极地把手机递过来:“陆哥还不知道吧,就是他,我觉得作为以后要长期相处的人陆哥还是要了解一下。” 被迫接过手机的陆以安一看,当即惊讶地挑起了眉头。 见此,计划得逞的肖天承心里高兴得恨不得起来跳两圈。 “厉姓明星于地铁站勇擒人贩,成功救下小孩,这就是我们等的最后一位嘉宾吗?难怪他来得比较晚!”陆以安语带惊叹地道。 “什么人贩?”感兴趣的影后陆映可站起来凑过来看,一旁的时悦见此也凑了上来。 “真的哎,哇,他这踢的一脚好帅,好man!”时悦忍不住道。 闻言,肖天承满脸疑惑地凑去看,这才发现先前的热搜全部被撤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全是厉屿白勇擒人贩的词条和照片视频。 肖天承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心里惊讶于这关于厉屿白的黑料会以这么快的速度消失在网上的同时,为了掩饰和人设肖天承立马又扬起笑容附和地夸赞起来。 有了怎么一个插曲,陆以安他们先前因为等待时间过长而升起的不满当即烟消云散。 他们各自直播间的弹幕也平和了下来,毕竟面对人贩的态度大家都是一致的。 这一等,时间就临近十一点半左右,直到这时厉屿白和皎皎才赶到集合点,由于是最晚的一组,他们在任务点拿到的食材也是最差的,总共就一袋面粉和鸡蛋,这将作为他们接下来的午餐。 第89章 随着皎皎和爸爸的到来,这一季的【请接受你来自未来的崽崽】的嘉宾算是全员到齐了。 见人都到齐了,导演拿着喇叭开始了控场:“首先欢迎陆以安老师,沈映可老师,时悦老师,肖天承老师和厉屿白老师的到来。” 导演话一落,陆以安,沈映可,时悦,肖天承,厉屿白和在场的工作人员纷纷拍起了手,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见此,也跟着啪啪啪地拍起了小手。 “还有欢迎我们的小嘉宾施淮柔,穆奕承,楼瑶瑶,曹宇豪和皎皎小朋友的到来。”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没怎么听懂的皎皎眨了眨眼后再次跟着拍起手来,不过这次还没拍两下就被厉屿白拦了下来。 看着小孩拍得通红的小掌心,厉屿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瞥了一眼皎皎懵懂的眼神,一边用指腹轻揉着他发红的掌心,一边略带疑惑地问道:“你是感觉不到疼吗?” 以为爸爸是在问自己疼不疼的皎皎将另一只小手伸到爸爸嘴边,眼神懵懂地道:“疼,吹吹。” 厉屿白轻揉他掌心的手指一顿,抬眼看向皎皎漆黑干净的眼眸,里面流露出来的依赖是如此的自然,就像他真的是他爸爸一样,连给他吹手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他并不是他爸爸,自然也没有为他吹手的义务! 这样想着的厉屿白,最终还是低头给皎皎吹了吹小手。 就当是还小孩先前的糖果和饼干了,他如此想着! 导演:“这栋小屋就是你们接下来为期一周的住处,我们一共有五间房,一楼两间,二楼三间。现在我们需要先进行一个抽签分房活动,一楼的两间为一号、二号房。二楼的三间则分别是,三号、四号、五号房,抽到相应的号码则分到对应的房间,现在请我们的小朋友们上来抽签。” 导演的话刚落,四岁的曹宇豪第一个就冲了上来,随后的是施淮柔和楼瑶瑶,然后就是谦让妹妹们的穆奕承。 而乖乖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则根本没听懂导演的话,直到厉屿白把他放下来让他上前从导演那里拿个东西,皎皎才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晃地走上前。 “天啦,沈映姐,他好小!”站在一旁的时悦惊讶地捂着嘴朝沈映可道。 沈映可认同地点头,这小孩在厉屿白怀里的时候看起来就很小,没想到这一放下来更是显得小得过分。 一旁的陆以安和肖天承也没掩饰住脸上的惊讶,实在是这小孩看起来真的太小了,小得好像连走路都不怎么熟练。 真不知道节目组为什么会安排这么一个小的小孩,要知道越小的孩子越不好带,更何况他们还是一群从没带过孩子的新手爸爸,节目组是真勇啊…… 与此同时他们各自的直播间也在讨论这个看起来小得不行的小孩。 ‘我的天,他怎么这么小?’ ‘这小短腿走起路来也太萌了!’ ‘啊啊啊,我有点怀疑了,他这么小,那个厉什么的能带好吗?’ ‘是啊,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不会带小孩的模样!’ ‘不会吧,我云养的新崽崽这就要吃苦了?’ ‘不行啊,我这个年纪最看不得崽吃苦,尤其是这么萌的崽!’ 并不知道自己被讨论的皎皎从导演叔叔那里拿了抽签的小球,仰头说了声谢谢叔叔后,就转身噔噔噔地往爸爸的方向跑。 那小短腿跑起来摇摇晃晃的,随时有种要摔倒的惊心感,看到在场的人和直播间的网友们一颗心下意识就提到了嗓子眼。 “爸爸给。”好在皎皎虽然跑起来吓人,但其实跑得还是挺稳当的,至少从学会走路到目前为止,皎皎可还没摔过一跤呢。 厉屿白蹲下身接过皎皎手上的小球一看,三号房,地处二楼。 其实因为皎皎过于小的原因,抽在一楼是最稳妥和安全的,因为上下楼梯这件事对于小孩来说也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安全隐患。 除了皎皎外,曹宇豪和楼瑶瑶也抽在了二楼。 抽在二楼的曹宇豪一脸的兴奋,见此肖天承也断了换楼层的想法。 一旁抽到一号房间的穆奕承低头想了想后,主动走到楼瑶瑶身前:“瑶瑶妹妹,你要和我换房间吗?二楼有楼梯不好上下。” 扎着马尾穿着粉色百褶裙的楼瑶瑶飞快地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我要住楼上,楼上有好看的风景,空气也很新鲜。” 被拒绝的穆奕承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向皎皎,犹豫了会,他走上前:“皎皎弟弟,你要和我换吗?” 皎皎看了眼他手里的球,又看了看爸爸手里的球,摇了下小脑袋道:“皎皎给爸爸,爸爸的,不换。” 闻言,原本动了换房间念头的厉屿白也熄了这个想法。 他垂眸转动着手里的小球,其实有他抱着,是否是一楼也没那么重要。 反倒是如果让小孩以为他想把他送的东西给别人,到时候哭了的话还不好哄。 这小孩的嘴可真甜! 一旁的沈映可心里感叹着,转身牵起施淮柔往她们抽到的房间走,准备先把行李收拾一下。 再次被拒绝的穆奕承也不失落,被陆以安牵着离开时还向皎皎道别:“弟弟再见。” 被爸爸抱在怀里往楼上走的皎皎也挥了挥手:“哥哥再见。” 第一次被喊哥哥的穆奕承抿着嘴,圆溜溜的眼睛里洇着笑意,耳朵尖不知不觉地红了。 提着裙摆往楼上走的楼瑶瑶见此,不满地嘟了嘟嘴,她仰头看向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皎皎道:“皎皎弟弟,你怎么不喊我姐姐,也不和我说再见。” 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眨了眨眼,低头看向楼瑶瑶,想了想后乖乖地道:“姐姐再见。” “哼,这还差不多。”楼瑶瑶傲娇地扬了下小下巴:“既然你都向我说再见了,那我也向你说再见吧。皎皎弟弟再见!” 在两人说话时四岁的曹宇豪已经一马当先地跑上了二楼,他转过身来得意地向楼瑶瑶和皎皎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我是第一名,你们都是最后一名。” 提着裙摆的楼瑶瑶见此扭头看向皎皎,十分认真地道:“皎皎弟弟你要记住,我们不跟粗俗的人一起玩。” 没怎么听懂的皎皎茫然地点了点头,乖乖的哦了一声。 站在楼上的曹宇豪闻言,叉着腰气冲冲地冲皎皎道:“男孩子才不和女孩子玩,你和女孩子玩羞羞羞。” 没怎么听懂的皎皎歪了歪头,向他露出了个软软的笑。 对上他笑容的曹宇豪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哼了一声,转身噔噔噔地跑开。 “哼,真粗鲁。”楼瑶瑶一副没救了的小模样摇了摇头,和时悦妈妈离开前还向皎皎殷殷嘱咐道:“皎皎弟弟千万不要学他哦,那样不招人喜欢的。” 一旁牵着她的时悦见此,不禁捂着嘴笑,这些小孩真逗! ‘啊啊啊,那一句男孩子不和女孩子玩的话,勾起了我小时候的记忆,尴尬死我了!!!’ 目睹四个小孩之间短暂交流的网友们忍不住扣起了脚趾。 ‘我也突然想起了我小时候带着小区里的女孩子们放话不跟男孩子玩的一幕!’ ‘世另我啊!’ ‘我也是……’ ‘小时候真的是…’ ‘建议把曹宇豪小朋友的这一幕保存下来,等他长大了在他婚礼上循环播放。’ ‘这个好!’ ‘臣附议!’ ‘夺笋呀,山上的笋都被你们夺光了!’ ‘你们都没有人被我家穆穆的懂事和贴心戳中嘛?我真的很吃这种款式的崽崽!’ ‘穆穆真的好好,而且那个小弟弟叫他哥哥的时候,他耳朵还红了。不行,我要被萌吐血了。’ ‘那个叫皎皎的小孩才萌我一脸血,不知道有木有人和我一样注意到他拍手的那一幕?’ ‘我我我,那一幕我看到了,厉还给他揉小手手了,真的,太萌了!’ ‘我也看到了,那一刻我只想说,厉你走开,让我来!’ 节目组准备的房间总体来说还算不错,有阳台、有卫生间、还有一个独立的小冰箱,唯一的缺点就是只有一张床,这让习惯了独自睡的厉屿白微微皱了下眉头。 他将皎皎放在床上,动手利落地将行李收拾好后,随手揉了下乖乖坐着床上的皎皎的头:“你睡觉乖不乖?” “皎皎乖。”仰头看着爸爸的皎皎认真地道。 “乖就行。”厉屿白说着抱起皎皎往楼下走去,出门前还问了句他要不要上厕所?得到皎皎否定的回答后,才放下心来往楼下走。 从楼上下来,本就住在楼下的陆以安和沈映可已经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毕竟这个点大多数人都饿了。 为了全方位展现各个新手爸爸和妈妈做饭时的趣味性,这个厨房建得很大,共有五个灶台,和各自独立的冰箱。 厨房这种地方并不适合小孩进去,厉屿白转身将皎皎放在沙发旁的软垫上,直接放在沙发上他怕皎皎待会会摔下来:“我去做饭,你在这乖乖等我。” “嗯嗯。”皎皎仰头看着爸爸:“皎皎乖,等爸爸。” 见此厉屿白眼里带上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他将手上的奶瓶塞在皎皎怀里:“饿了就先喝着。” 皎皎抱着奶瓶点了点小脑袋:“知道啦。” 厉屿白走后,坐在一旁沙发上的穆奕承就从沙发上下,走到皎皎身旁蹲下:“皎皎弟弟,我叫穆奕承。” 抱着奶瓶乖乖坐在地上的皎皎扭头看向他,眨了眨眼后才慢半拍地道:“毛一称哥哥,我叫皎皎。” “不是毛一称,是穆奕承。”被叫做毛一称的穆奕承道。 “穆呀承。”皎皎有点生涩地喊道。 “穆、奕、承。”五岁的穆奕承很有耐心的一字一字地教着。 “穆、奕、承。” 见皎皎喊对了,穆奕承忍不住高兴地伸手抱了抱皎皎。 两个小萌娃贴贴,惹得直播间嗷嗷叫着要去拿麻袋偷崽。 一旁五岁的施淮柔见此,也走过来蹲在皎皎的另一边,她倒没有教皎皎说自己的名字,而是直接道:“皎皎弟弟,你可以叫我柔柔姐。” 被穆奕承抱着的皎皎扭头看她,乖乖地道:“柔柔姐。” 施淮柔开心地弯了弯眼眸,小心地伸手戳了戳皎皎的脸颊:“皎皎弟弟,你长得真好看,比我所有的洋娃娃都好看。” 随后从楼上下来的楼瑶瑶见此,噔噔噔地跑上来拉着皎皎的小手:“我也要和皎皎做朋友。” 三个稍微大一点的小朋友带着皎皎这个最小的小朋友坐在地毯上,你一块我一块地搭着穆奕承带来的积木。 最后一个从楼上下来的曹宇豪看见这一幕后有点生气,觉得他们都不等自己就开始玩的他气呼呼地走上前,伸手将他们堆得高高的积木全部推到。 楼瑶瑶见此,愣了一下后嗷的一声叫出声,站起来闷头就将一旁站着的曹宇豪顶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摔坐在地上的曹宇豪一愣,嗷的一嗓子就哭嚎了起来。 第90章 在场的人都被曹宇豪这一嗓子给嚎懵了。 反应较快的穆奕承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走上前蹲在曹宇豪身旁,有点手足无措地哄:“别,别哭了,瑶瑶妹妹她不是故意的。” 一旁正在抱着顶得有点疼的头揉的楼瑶瑶闻言,立马抬头道:“我就是故意的,谁叫他手欠推我们积木的。” 原本哭声都在逐渐减弱的曹宇豪见此,顿时嗷的一嗓子将哭嚎的分贝又上了两个度。 蹲旁边的穆奕承被这陡然提高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嗡的响,连忙道:“你别哭,瑶瑶妹妹是逗你玩的。” 一旁的楼瑶瑶立马道:“我才没有,他就是讨人厌。” “嗷嗷嗷……”曹宇豪仰着头,嚎得越发撕心裂肺。 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块积木的皎皎,被这突然提高的哭嚎吓得小身子一抖,手里的积木险些没拿住。 有点被吓着的皎皎左右转了转头没看见爸爸后就眨了眨眼,然后用小手撑着地面费力地爬起来,摇晃着走上前一把捂住曹宇豪的嘴。 突然被捂住嘴的曹宇豪哭声一顿,泪眼朦胧地看向皎皎。 对上他视线的皎皎十分认真地道:“不哭,吵。” “呜呜呜……”本来就对皎皎非常有好感的曹宇豪这回是真的哭伤心了。 在房间里换衣服的肖天承听见哭声后寻思着这哭声还有点熟悉,正想给曹宇豪分享的他转头一看,房间里那还有曹宇豪的身影。 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后背瞬间起了一片冷汗,衣服扣子都没来得及扣,转身就朝楼下飞奔下去。 这可是曹导的儿子,要是在他手上出什么事,问题可就大发了! 从楼上火急火燎下来的肖天承一眼就看见了正捂住曹宇豪嘴巴的皎皎,他怒从心头起,大声吼道:“你这破小孩在干嘛?” 说着他大步上前一把将皎皎推开,弯腰将坐在地上哭的曹宇豪抱起来。 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的皎皎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这一下摔得可不轻,疼得皎皎当即眼眶一红就啪啪啪往下掉眼泪。 在场人的目光都放在哭嚎的曹宇豪身上,只有一旁的楼瑶瑶看见弟弟摔倒了,当即气呼呼地叉着腰向肖天承道:“你把皎皎弟弟推到了,快说对不起。” 正忙着哄曹宇豪的肖天承根本没去听楼瑶瑶在说什么,被无视的楼瑶瑶气得跺了跺脚,转身气呼呼地去扶皎皎。 疼得直掉眼泪的皎皎见瑶瑶姐姐和穆穆哥哥来扶他后,就吸了吸鼻子忍住不哭,抬起小手胡乱擦了擦眼泪,就撑着地面慢吞吞地爬起来。 站在一旁抱着曹宇豪焦急地哄着的肖天承根本没注意到皎皎的情况,怎么哄都不见效的他扭头看见一旁地毯上的奶瓶后,想也不想地拿起来就塞进曹宇豪的嘴里。 奶瓶这种东西对小孩来说,往往有着出乎意料的强烈安抚作用,嘴里被塞进奶嘴的曹宇豪本能地开始砸吧奶嘴,哭声立竿见影地止住了。 曹宇豪的哭声倒是止住了,刚站起来就看见自己的奶被曹宇豪喝了的皎皎没忍住“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看见皎皎哭了,楼瑶瑶和穆奕承连声哄到:“皎皎弟弟不哭哦,是不是摔疼了?” “呜呜…皎皎…皎皎的呜…”抬手指着曹宇豪怀里奶瓶的皎皎哭得委屈极了。 皎皎一哭,一旁的副导演就急得不行,顾及着这是直播不能冲上去的他站在一旁脸黑沉得吓人。 这边听明白皎皎说什么的楼瑶瑶当即气炸了,噔噔噔地迈着小步伐走到肖天承面前,扯着小奶音气势汹汹地道:“肖叔叔,你怎么能抢皎皎弟弟的东西,皎皎弟弟都哭了,你快还给他!” 闻言,肖天承皱了皱眉,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站着哭得可怜的小孩心里充满了不耐,不过想着这是直播的他还是软下声音道:“皎皎是吧,你这先给宇豪哥哥喝,等晚点我再给你泡一瓶新的,一瓶不行的话就两瓶好不好?” 哭得伤心的皎皎根本没听清他的话,泪眼朦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曹宇豪怀里的奶瓶,见这个叔叔不肯还自己的奶瓶,委屈得不行的皎皎扣着小手指哭得伤心:“呜呜…皎皎的…皎皎给…给爸爸的…呜呜…” 那是皎皎饿着肚子没喝,留给爸爸的… 直播间围观了这一幕的网友们顿时火从心起。 ‘卧槽,这么小的小孩他是怎么下得去手推得?’ ‘小孩摔着了他也不管不顾?!’ ‘卧槽,本来还对肖天承有点好感的,这下全没了。’ ‘震惊我全家,这小孩这么小,而且还长得软软糯糯的,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而且他还问都不问就直接拿人家小孩的奶瓶!’ ‘肖天承这不是不知道曹宇豪不是这小孩弄哭的嘛?他这是太护短了,也说不上是他的错吧!’ ‘就是啊,肖天承错就错在太护短了,而且他不是也不知道那奶瓶是这个小孩的嘛,一时着急拿了而已,有必要这么苛责吗?’ ‘而且肖不是说了会赔这小孩两瓶嘛,这小孩还哭,不会是想要更多吧?’ ‘孤儿院的孩子就是可怕,这么小就会算计了!’ ‘卧槽,你们没什么大病吧?人小孩莫名其妙被推得摔了一跤,完了奶瓶还被抢了,还不许人家哭了是吧?’ ‘肖的粉丝太可怕了,两岁的小孩都不放过,我突然对于厉打压他的黑料产生了质疑。’ ‘厉屿白快来,你家崽被欺负了!’ ‘快来一脚踹飞那个什么肖,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护短!’ 在网友们呼唤时,厉屿白正在厨房后面的小菜地里摘葱姜蒜。 厨房里面有一道小门,外面连接着一片小菜地,里面种着一些常见的菜和葱姜蒜,所以这就导致了新手爸爸妈妈们需要亲自出去采摘必用的葱姜蒜。 他们出去采摘时工作人员是不会提醒他们葱姜蒜在地里是长什么样的,为的就是看看新手爸爸和妈妈们是否能成功认出葱姜蒜,又会在找葱姜蒜的这过程中闹出什么笑话。 成功从地里找齐葱姜蒜,并且还因为帮助了陆以安,从他那里得了一把青菜的厉屿白重新回到厨房的第一时间,就耳尖地听到了哭声。 他眉头一拧,将手里的东西一放,匆匆洗了手就往外走去。 听出这是皎皎哭声的他人未至就声先到:“怎么哭了?” 委屈极了的皎皎扭头看见爸爸后眼泪掉得更凶了,当即张着小手踉踉跄跄地跑上前:“呜呜…爸爸…爸爸抱呜…” 见皎皎哭得小脸都红了的厉屿白脸色很是难看,他大步上前弯腰将皎皎抱进怀里,声音泛冷地问:“怎么了?” 哭得伤心的皎皎侧头趴在爸爸怀里,小手死死攥着爸爸胸前的衣服,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泛红的眼眶掉落,断断续续的小嗓音里充斥着满满的委屈:“皎皎…呜…皎皎…奶瓶…给爸爸的…呜没…没啦…” 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话,厉屿白的眼神越发地冷下来,他安抚地拍着皎皎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身子,发冷的目光准确地看向肖天承:“拿来!” 肖天承皱眉:“不就一瓶奶嘛,小孩都喝了就没必要要回去了吧,待会我给你拿一罐下来。” 曹宇豪也是一个喜欢喝奶的,他来时提前准备了不少。 厉屿白大步走上前,逼近肖天承,占据优势的身高使得他处在一个居高临下的状态:“没人教过你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吗?我再说一遍,拿来!” 肖天承的脸色当即难看下来,想当场发怒却又顾及着这是直播,不过就这么拿出去他又不甘心,想了想便道:“你家小孩把我家小孩惹哭,赔一瓶奶不过分吧?” “肖叔叔,不是皎皎弟弟惹哭的,是曹宇豪把我们的积木推倒,我就撞了他一下,他就哭了。”十分有担当的楼瑶瑶举着小手道:“不过这不能怪我,是他先做错事的,做错事的小孩要有惩罚。” 闻言,肖天承脸上的神色僵了僵,正准备说什么时,就见厉屿白直接抬手从曹宇豪手里把奶瓶拿了过来,转手塞给怀里还在哭的皎皎。 抬起手来想拦,又因为厉屿白力道太大没拦住的肖天承心里浮现一股难堪,暗地里咬着牙。 重新抱着奶瓶的皎皎看着已经被喝得空空的奶,抿唇竭力想忍住哭声,但还是没忍住。 “爸爸。”皎皎仰头看向爸爸,红肿的眼眶里泛着泪水珠,看起来好不可怜,吸着鼻子磕磕绊绊地道:“皎皎饿…没,没喝…给爸爸留…没没啦…呜…” 听明白皎皎话里意思的厉屿白目光一凝,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孩,对上他红红的眼眶和满是委屈的眼神,抿了抿嘴后抬手用拇指的指腹轻轻给他擦掉眼尾坠着的泪珠。 温热的泪水浸湿指腹间的皮肤,厉屿白的心跳下意识缓了一拍,嗓音难得柔和下来:“没事,我不饿。饭马上就做好了,晚点在给你泡一瓶,不哭了。” “嗯嗯,不哭。”皎皎抱着怀里的奶瓶,侧头趴在爸爸怀里:“皎皎乖,马,马上就不哭了。” 从厨房里出来围观的时悦见此,转过身去抹了抹眼眶。 “怎么哭了?切着手了?”正在手忙脚乱做饭的沈映可余光瞥到她后疑惑地问道。 “没。”时悦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有点感性,然后看那小孩哭,就没忍住。” 沈映可往外瞥了一眼,因为她火上的锅离不开人,她也只是跑出去看了一下施淮柔没事,就急匆匆跑了回来:“是个怎么一回事?” “好像是曹宇豪抢了那个小孩的奶瓶。”时悦道。 “难怪,这个年纪的小孩可不就是会因为这些东西哭嘛…哎哟,糊了,糊了!”话说到一半的沈映可手忙脚乱地抄起锅铲试图抢救。 相比起时悦她们的知尾不知头,从头到尾围观了整个过程的网友们一肚子的火气纷纷朝着肖天承发去。 ‘这个肖,叫他还奶瓶他还不还,看着人家小孩哭他很高兴吗?’ ‘就是,惹哭了也不知道哄,叫他还奶瓶他还各种找借口!’ ‘而且那还是人家崽崽饿着肚子给爸爸留的,我简直哭死!’ ‘看着崽崽哭得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我的心都跟着抽了。’ ‘哎哟,这是什么宝藏崽崽,还会给爸爸奶喝!’ ‘难怪他先前摔着了都忍着没哭,一看见奶瓶被抢了就哭了出来!’ ‘弹幕也是够了,想也知道一个两岁的幼崽不可能饿着肚子给爸爸留吃的?这明显是剧本,专门黑我家肖的剧本。’ ‘就是,众所周知孤儿院是个什么地方,一开始还不明白这小孩怎么白白嫩嫩的,现在知道了,原来是嘴甜会说谎话哄人啊!’ ‘你不知道的并不代表不存在,别用你狭隘的见识来判定超出你认知的事!’ ‘哟哟哟,一个两岁小孩的事怎么就超出认知了?拽文也拽得合理点好吧!’ ‘我家崽先前还认出人贩了呢!’ ‘瞎猫碰见死耗子了吧,是我我也在外面逮着人就说坏人,万一哪天也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说不定还能上一回新闻呢!’ ‘还有就是这个厉这什么语气,不知道好好说吗?直接动手抢,我家哥哥的手都被打红了!’ ‘真是够了,从未见过对一个两岁幼崽如此苛责的人,肖的粉丝算是让我长见识了!’ 弹幕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正在观看直播的君老爷子也看到了,他当即皱了皱眉,问一旁的君铮予:“现在的网络都这么混乱吗?” 他的小孙子君彻已经醒过一次又睡了,医生检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事,也就是如此君老爷子才打算看看这个救了他宝贝孙子的直播。 这一看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君铮予拧眉:“我对娱乐圈一向不关注,也是今天才第一次接触。” “你待会给那小孩买些奶粉送去,看着哭得挺可怜的!”君老爷子道。 他这个年纪的人最看不得小孩哭了,更别说这个小孩还救了他的孙子! “知道了,我这就去。”君铮予说着转头朝外走去。 除了他,打算买奶粉送过去的还有萧云,这可是救了她哥哥好哥们家的弟弟的崽,四舍五入就是自家的崽,她当然带有不一样的滤镜了。 至于买了怎么送过去?这不是还有她的好闺蜜秦珞芊嘛! 小楼里,哭了一场的皎皎趴在爸爸怀里不肯下来。 厉屿白倒也没有强硬地让他下来,而是抱着皎皎坐在沙发上,等皎皎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后才摸着他的头商量道:“我要去做饭了,再不做待会就饿肚子了。” 听明白的皎皎点头:“做,做饭,不饿肚子。” “那先从我怀里下来好不好?不然就做不了饭。” 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犹豫了会后点了点小脑袋:“好,皎皎乖!” 正在这时肖天承拿了罐奶粉下来:“给,赔你们的。” 坐在一旁地毯上玩玩具的曹宇豪见自己的奶粉被拿给别人,抬头看了看眼尾还在泛红的皎皎后,什么也没说地低下头继续玩自己的玩具。 厉屿白也不客气,接过奶粉后就给皎皎泡了一瓶。 重新抱着装着奶的奶瓶,皎皎肉眼可见地高兴了不少,他将奶瓶递向厉屿白:“爸爸,爸爸喝。” 厉屿白低头看向皎皎还在泛红的眼尾,想起他先前哭的时候说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拿起奶瓶扭开瓶盖喝了一口。 浓郁的奶香从嘴里泛开,脑子瞬间清醒的厉屿白垂着眼眸掩饰住眼里的诧异,合上盖子将奶瓶塞回小孩的怀里。 见爸爸喝了后,抱着奶瓶的皎皎开心地弯了弯眼眸,喝起奶时更是美滋滋地晃了晃小脑袋。 将他这开心的小模样纳入眼底的厉屿白心里轻呵了一声,也不再去纠结自己刚才的那一番举动,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其实仔细想想,这奶粉的味道倒也不错! 站在灶台前的厉屿白如此想着。 第91章 由于厉屿白和皎皎是最后到的,只分到了一小袋面粉和十个鸡蛋,不过除了这两样外厉屿白还从陆以安那里得到一小把青菜。 从分到食材的那刻厉屿白心里就想好了要做什么。 面团在去采摘葱姜蒜之前就揉好了,重新回到厨房的厉屿白洗过手后拿起面团就开始抻面。 看着厉屿白行云流水的抻面动作,直播间里的网友们惊讶极了,显示是没想到厉屿白竟然是个会做饭的。 毕竟这季时空崽崽的五个大嘉宾之中,如果光看长相来评断谁最不会做饭的话,那厉屿白妥妥的拔得头筹。 他可是网友们票选出来的长得最不像会做饭的嘉宾。 说起做饭这事很多网友还准备看厉屿白的笑话呢。 毕竟这么一个长相凌厉的人为了做饭而手忙脚乱的样子一定有趣极了,却没想到厉屿白会是这几人中最会做饭的。 ‘没意思!’ ‘太失望了!’ ‘一点趣味性都没有!’ ‘导演快想点招啊,我实在看不得这个男人如鱼得水的样子!’ ‘是啊,综艺嘛就要起起伏伏,寡淡如水的怎么看!’ ‘导演快点麻溜的!’ 失望极了的网友们开始给导演施加压力。 随时关注着直播间弹幕的导演表示收到,这就去加班加点地想招去。 十二点半左右,在穆奕承都忍不住饿得开始拿着桌上的水果啃的时候,各个家长们的第一顿午饭总算是做好了。 “吃饭了,吃饭了。” 时悦张罗着将菜端上桌,陆以安,沈映可,肖天承,厉屿白也随后将自己做的菜端出来。 因为是各个家庭负责各个家庭的菜,餐厅的桌子倒是挺长,足够五个家庭落座后之间还能隔出一两个座位。 各个家庭因为拿的食材不同,做出来的菜丰富程度也不同。 目前来看陆以安陆影帝做得最为丰富,有四个炒菜一个汤,其次是肖天承,一锅炖牛肉配上半锅米饭,然后就是时悦和沈映可,这两家都是两个菜配一个汤。 大致看上去,最简单的就是厉屿白端出来的两碗阳春面,虽然面上盖了一个荷包蛋,但也掩饰不了它的简素。 不过若是让全程围观了几人做饭的广大网友选择的话,他们大多都会选择厉屿白这个看起来简素到极点的阳春面,因为其他几家做饭的过程,嗯…实在有一点一言难尽。 厉屿白刚从厨房出来,坐在地毯上的皎皎眼睛就是一亮,他将奶瓶放下,小手撑着地面撅着屁股爬起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上前,仰头看着厉屿白喊道:“爸爸。” 将面放下的厉屿白低头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他俯身将皎皎抱起放在宝宝椅上,将较为小的那一碗放在皎皎面前,递给了他一双筷子后道:“小心点,别烫着。” 手里抓握着筷子的皎皎乖乖地点头,然后在厉屿白坐下开始吃面后眼神茫然地看着手里的筷子。 显然并不认识这玩意! 由于过于可爱,导致在孤儿院那几天都没自己吃过饭的皎皎左右张望着小脑袋。 在看见爸爸和其他叔叔都在拿手里的这个东西吃饭后,皎皎略有点笨拙地将筷子戳进碗里,然后费力地将面往外挑。 身旁余光瞥到这一幕的厉屿白,在皎皎烫到自己之前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不会用筷子?” 皎皎满眼无辜地看向爸爸。 对上他视线的厉屿白沉默,他是真的没想到皎皎不会用筷子这事,不然也不至于做面。 沉默了一会后选择妥协的厉屿白,低头快速将自己的那一份面解决掉,然后伸手拿过皎皎手里的筷子,夹了一筷子面递到皎皎嘴边,语气毫无起伏地道:“张嘴。” 皎皎张大嘴嗷呜一口咬在面上,下一秒将面吐出,用小手在嘴边不断地扇着,烫得眼泪都含在眼眶里的皎皎小声地哈着气:“哈,哈,爸爸烫。” 见此厉屿白迅速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倒了杯凉开水给皎皎。 抱着小水杯喝了两口缓下来的皎皎看向爸爸:“爸爸,不烫啦!” 依旧没放下心来的厉屿白捏着皎皎的小下巴道:“张嘴我看看。” 皎皎听话地张嘴:“啊~” 拧着眉仔细看了一圈,发现只是微微有点泛红,烫得并不严重后厉屿白稍微放下心来。 重新拿起筷子喂面时,厉屿白低头给吹了吹,估计着温度差不多降下来了才喂给皎皎。 不受先前烫嘴影响的皎皎嗷呜一口咬住面,连带着筷子都被他含住了一小节。 厉屿白夹的这一筷子面并不多,但耐不住面长,塞了满满一口的皎皎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导致咀嚼时都稍微有点费力。 花了一小点时间咽下嘴里的面后,皎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爸爸,绞尽脑汁地用尽他仅会的词,去夸会做非常非常好吃的面的爸爸:“好吃,爸爸好,爸爸棒。” 听着他嘴甜的夸奖,心里十分受用的厉屿白微挑了下眉梢,再喂时就将面都给夹成了小段才喂给皎皎。 吃得十分满足的皎皎眉眼弯弯地摇晃了下小脑袋,那美滋滋的小模样看得直播前的网友们不自觉地翘起嘴角。 这小孩可真有做吃播的天赋! 比起皎皎他们这虽然有点小坎坷,但多少还顺畅的午餐,其他四家的午餐之路可谓是坎坷不平。 陆以安家的穆奕承在第一口菜入嘴时,那叫一个面部扭曲,从扭曲的面部来看,能看得出他已经在为了咽下这一口菜做出最大的努力了。 一旁准备问他怎么样的陆以安一看他这表情就连忙抽了两张纸垫在桌上:“快,快吐出来。” 实在咽不下去的穆奕承听话地低头将嘴里的菜吐在纸上,然后端起一旁的水吨吨吨地灌了几口。 “真这么难吃吗?”有点怀疑人生的陆影帝陆以安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尝试地咀嚼了两。 下一秒,饶是有偶像的面部表情管理做托底,陆影帝的表情还是有点稍微的扭曲。 将嘴里的菜吐出来又灌了两口水的陆以安沉默地捂着额头。 这个菜怎么形容呢,那种齁到极致又麻到苦的感觉还真有点不好形容。 沉默了会后,陆以安又连续尝了几口其他的菜,最后的结论就是除了汤还能勉强入口外,其它的都难以入口。 好在米饭是熟的,用汤泡着饭勉强还能将就一下。 吃着汤泡饭的同时陆以安打心底地庆幸他分到的是穆奕承,不用像其他三位嘉宾那样慌乱尴尬得手足无措。 陆以安家身旁紧挨着的就是沈影后沈映可一家,从录节目开始到吃饭之前,分给她的崽崽施淮柔一直都是落落大方又温和的样子,但直到吃饭这时就出现了第一个沈映可无法掌握的局面。 那就是自从吃到的第一口菜是糊的,施淮柔就怎么也不肯动筷了。 任凭沈映可怎么劝怎么说,她都宁可饿着都不动筷。 隔壁的楼瑶瑶倒是一边嫌弃着时悦做饭难吃,一边皱紧小眉头挑尽量能入口的菜吃,吃的时候那叫一个生吞硬塞,看得直播间的网友都替她难受,一个劲地劝着吃不下,咱就不吃了崽。 与楼瑶瑶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曹宇豪了,肖天承炖牛肉的时候多半是把醋当成酱油了,一口下去酸得曹宇豪呸呸呸地吐了好久,更是发脾气地将碗砸在地上:“你做的什么,难吃死了!” 碗砸在地上时还吓得正在专心吃饭的皎皎一激灵,愣愣的眨了一下眼后,皎皎小手抓着爸爸的手,小心翼翼又好奇地探出小脑袋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厉屿白任由他看了会后,就伸手将他的小脑袋扶正,语气淡淡地道:“吃饭。” 小脑袋被扶回了的皎皎仰头向爸爸露出个笑容,就张开嘴乖乖地吃下爸爸喂过来的面。 一旁的曹宇豪脾气越发越大,要不是肖天承眼疾手快,装着炖肉的锅都差点被他掀翻。 “怎么可能难吃?”一手按着锅,一手拿着筷子的肖天承不信邪地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后沉默了两秒,最终还是没撑住地扭头将牛肉吐了出来。 同时他按住锅的手也放开了,要掀就掀吧,留着也没什么用。 事实证明真的不怪曹宇豪,肖天承自己都吃不下自己做的饭。 本就饿还没有饭吃的曹宇豪发了一番脾气后就坐着抹眼泪,抹着抹着他看见了一旁吃得正香的皎皎,想了一会后他从凳子上滑下来,噔噔噔跑到皎皎身旁“啊~”地张大嘴要投喂。 直播间各种繁杂的弹幕瞬间静下来,面对这种人设迎面崩塌的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网友们一时间竟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曹宇豪! 正在喂皎皎的厉屿白并没有搭理曹宇豪。 “爸爸,吃,吃不下啦。”前面就说了两次吃不下了的皎皎下意识张嘴吃过爸爸喂过来的面后,为了让爸爸相信自己吃不下了,他拉着爸爸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肚肚上拍了拍,含糊道:“皎皎肚肚圆圆,吃不下啦。” 感受着手下圆圆鼓鼓的小肚子,厉屿白才相信他是真的吃不下了。 也不怪厉屿白不相信皎皎已经吃饱了,而是皎皎的食量在他眼里来说确实太小了,一碗面现在还剩下小半碗呢。 一旁张着嘴的曹宇豪以为他们没看见自己,又再度发了一声:“啊~” 侧头瞥向他的厉屿白看了眼桌上还剩半碗的面,直接递给了曹宇豪。 获得半碗面的曹宇豪抱着碗噔噔噔跑回自己的位置,垫着脚将碗放在桌上,然后爬上凳子拿过筷子,埋头呼哧呼哧地吃得香。 一旁的肖天承见此,难堪得直觉脸上火辣辣地烧得慌。 他放在桌下的手握得死死的,心里暗自骂这曹宇豪是个没骨气的货色,居然去捡别人吃剩的饭。 直播间一直觉得曹宇豪是几个孩子中脾气最大最难带的网友见此,竟生出了一种这孩子很好养活的错觉。 同样守在直播间的曹导看见这一幕后心里诧异得不得了,要知道他家曹宇豪是个绝对不碰别人吃过的东西的性子。 别说他是饿得慌了才这样,曾经上幼儿园时因为一个小朋友夹了一块他饭盒里的菜,转手就将饭盒丢了,也不告诉老师,心里怄得连着下午那顿饭都不吃,就这么饿着一天不吃饭,直到放学回了家里才一阵狼吞虎咽。 也就是因为如此,曹导才对于他儿子去厉屿白那点要吃的这件事感到诧异万分。 难道厉屿白做的饭格外好吃? 沉思着的导演想着要不改天找厉屿白学学厨艺?! 这一场午饭最后就只有施淮柔一点饭都没吃,怕她饿出问题来的沈映可急得嘴上都差点冒燎泡了。 最后劝了许久好说歹说才让她勉强吃了两个水果填一填肚子,饭是真的一口不吃。 一场兵荒马乱的午饭过后就是洗碗,听见要洗碗的皎皎迈着小步伐噔噔噔地就往厨房跑,小声嚷嚷着要给爸爸帮忙。 总共就一个锅两个碗的厉屿白表示并不需要他帮忙。 失落的皎皎扯着爸爸的裤子眼巴巴地道:“真的不要,皎皎帮忙吗?” “真的不要!”厉屿白无情地说着,伸手拎着皎皎背带裤的带子,就将人给提溜出去了。 被拎出厨房的皎皎鼓着腮帮,乖乖地坐在地毯上等爸爸。 洗完碗休息了会,各家家长就带着自家的崽回房间午睡。 厉屿白将洗漱干净的皎皎放在床里边,自己则睡在靠外面这一侧,两人之间隔着两个人那么宽的距离。 就是这样睡着了后,皎皎都能自动滚到厉屿白怀里。 突然被惊醒的厉屿白看着滚到怀里的小东西默然无语。 他起身将怀皎皎放回原位,躺下没睡一会后怀里又挤进了一个小小软软的身子。 反复几次后,厉屿白干脆妥协的抱着皎皎睡。 直播里看见这一段的网友笑死,弹幕上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 在几个家庭都进入午睡后直播间就关了,意犹未尽的网友们不满极了,纷纷跑到导演的社交账号下去留言,强烈要求让导演把直播间打开,他们可以看自家哥哥、姐姐和崽崽的睡颜看一整天的。 忽视他们要求的导演此时正在和几个副导以及编剧商量着临时要增加的任务。 时空的崽崽一向自由度很高,不过偶尔还是会根据网友们的要求,人为制造一点出乎意料的难关和任务! 商量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导演他们拍定了任务,接下来就等着嘉宾们午睡起床了。 第92章 在皎皎他们午睡的这段时间,医院里醒来没多久就再次入睡的小君彻醒了。 眼看着他明显比先前醒的那次有精神多了,君老爷子和君向泽对视了一眼后,语气温和地问道:“彻儿,爷爷问你一个问题,你早上那个点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走出老宅,去南边树林那块?” 面对爷爷的问话,坐在床上的小君扯低下头躲避开爷爷的视线,小手抠着被子闷声没回答。 见此,君老爷子和君向泽都有点发愁。 君家几代皮猴,就独独出了君彻这么个性子文静的,偏又在年幼的时候落了个父母双亡的事在身上。 这就导致一向奉行军事化教育的君老爷子,对上这么个恨不得揣在心窝上捂着疼的孙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同样舍不得对这个侄子说一句重话的君向泽端过一旁放温的粥道:“不想说也没事,饿了没?先喝点粥。” “谢谢小叔,我不饿,不想喝。”小君彻抬头看向君向泽小声地道。 君向泽心里叹了口气,挨近了他压低声音悄悄地道:“多少吃一点,别让爷爷担心,他为了你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你把粥喝了,小叔就劝爷爷去吃饭,好不好?” 小君彻闻言抿了抿唇,抬手接过粥埋头喝了起来。 君向泽怜惜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转头将老爷子劝去吃饭。 老爷子被劝去吃饭后,病房里就只剩君向泽和君彻。 君向泽看了眼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的小君彻,拿过一旁老爷子先前看直播的平板递给小君彻:“要玩玩吗?” 见他摇头,君向泽就将平板放在他手旁,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头道:“我忙点事,有事你就叫小叔好不好?” “好。”小君彻乖乖地点头。 见此君向泽才放心地拿出手机和好友沈知霖联系上。 目前关于君彻被绑架的这事还没完,除了当时地铁上的那三人外一定还有其他人参与在其中,是熟人的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不然小君彻是不会被骗出去的。 也幸好从南山别墅离开京城市区的路上有一段绕不开的路非常的堵,那些人想要快速离开,乘坐地铁避开那一段路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真让这几人避开最堵的那段路下了地铁开车离开,他们想要再要找到君彻就难了。 幸好这几人在地铁上遇上了正在录时空崽崽的厉屿白和那小孩,要不然…… 只要想到会有的那个可能,君向泽脸色就阴沉得吓人。 他绝对要将那个哄骗君彻的人抓住! 其实询问君彻是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但是君彻先前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本身又是个安静敏感的性格。 在他不愿说的情况下,君家人不愿也不敢强硬逼迫他开口,生怕再将小孩吓出个什么心里阴影和毛病来。 所以在君彻愿意开口之前,只能寄希望于警局。 午后的阳光很是懒散,微风吹过,将拉拢的窗帘吹得翻动,房间里就落进了阳光。 午睡醒来的厉屿白正侧着头看着自己怀里的皎皎。 睡觉时身边还有另一道呼吸,这对于厉屿白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不大的一小团此时正蜷缩在他的臂弯间,蓬松的黑发被蹭得乱翘,白皙脸颊上有着浅淡的睡痕,指节泛着淡粉的小手正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垂眸看着这一幕的厉屿白,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是这个小孩的全世界。 怀里的小身子动了动,被动回过神来的厉屿白回想起刚刚自己的那个无厘头又离谱的念头,脸带诧异地轻呵了一声。 蜷缩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睫毛轻颤着醒来,睡意朦胧的眼里还带着茫然,就先下意识地在爸爸的怀里蹭了蹭,才慢吞吞地坐起来。 坐起来的皎皎怔怔地缓了两秒,才眼神晶亮地看向厉屿白,并附上一声稚嫩又高兴的:“爸爸。” “嗯。”厉屿白淡淡地应了声。 “嘿嘿。”弯着眉眼傻笑了两声的皎皎撅着屁股爬起来,踉跄着扑进爸爸的怀里,埋头就是一阵乱蹭。 一进直播间就看见这一幕的网友们被萌得嗷嗷直叫。 ‘我的崽,快放开那个臭男人,冲你香香的姨姨来!’ ‘哦~崽崽贴贴。’ ‘这是什么绝世大萌崽,这娇撒得我一糙汉老爷们心都化了。’ ‘啊,果然猛男就应该看这种!’ 厉屿白伸手按住了猛撒娇的皎皎,给他理了下蹭得越发乱糟糟的头发,就抱着他去卫生间洗漱了。 差不多前后没两分钟,其他几家也从午睡中醒了,直播间原本还有点清静的弹幕,瞬间被闻讯赶来的粉丝们快速攻陷。 一溜嗷嗷嗷叫的弹幕遮挡得人连人脸都看不清。 病房里,坐在病床上的小君彻突然伸手抹了抹平板上的屏幕,似是想把那些挡住他视线的弹幕给抹开。 坐在床边,正在通过手机和沈知霖交流信息的君向泽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君彻的动作,他侧头看向小君彻,发现他正在用小手在屏幕上左右擦拭后疑惑地道:“怎么了?” 小君彻手上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小叔,抿了抿嘴唇后指着屏幕道:“看不清脸了。” 闻言,君向泽低头看向平板,发现是先前老爷子一直在看的那个直播。此时直播上的弹幕有点密集,将直播里的人物遮挡得脸都看不清了。 他伸手在平板上操作一番将弹幕关上,然后看向小君彻:“是不是这样?” 小君彻点了点头,伸手拿起平板时还不忘说:“谢谢小叔!” 君向泽笑了笑没说话,见小君彻的眼神一直盯着屏幕后,也跟着好奇地凑上前看。 发现屏幕上的是厉屿白和那个叫皎皎的小孩后,君向泽的心里很是惊讶。 他反复看了看君彻一直紧盯着屏幕的眼神,直到看到他偶尔会因为直播里的画面而抿嘴笑时,一向不相信缘分的君向泽都有点迟疑了起来! 要知道,他们目前并没有告诉君彻他是怎么被救回来的! 时空崽崽的拍摄地,那栋小楼后面的那片小菜地里,因为导演发布的任务,几个家长此时正在菜地里略微有点笨拙地采摘菜。 而其他的几个崽崽则站在一旁等着自家家长摘完菜后,他们拿去菜场卖。 说来这导演组也是缺德,临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他们就干脆让家长采摘地里的菜,然后交给崽崽在菜市场上去卖。 卖得的钱可以以一比五的比例兑换成时空币,时空币可以在节目组特意准备好的小超市里购买他们制作晚餐的食材。 先不说各自的崽崽是否能认清称上的斤数和算清卖菜的找补钱,就单说家长们采摘这个任务就有点困难。 一群从来没下过地的人,菜都认不全,更别说知道怎么采摘菜了。这种情况下,不做人的导演还给了时间限制。 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手脚本就笨拙的家长们采摘时难免慌乱,这样一来采摘出来的瓜果蔬菜的品相就更加不能看了。 面对着地上一堆品相难堪的蔬菜,裤腿和胸前的衣服都沾了不少泥的陆以安他们陷入了沉默,反倒是厉屿白很是淡定地将自己采摘的蔬菜和黄瓜给搬到了水管处,蹲下身打理了起来。 他采得菜相对起其他几位家长来说,算是好上不少的了。 还别说,在厉屿白将损坏的菜叶子毫不心疼地剥掉后,这白菜的品相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 虽然三斤的白菜最后被剥得只剩一斤半大小,但好在现在看上去是能卖得出去的样子了。 见此,陆以安,沈映像,时悦他们纷纷学了起来。 肖天承则站在原地没动,这是厉屿白想出来的办法他不想跟着学,不然就显得他就像是向厉屿白低头了一样。 一旁的曹宇豪见此,用手拢成喇叭样放在嘴边大声地喊道:“小天,你站着干嘛,你摘的菜那么丑,你还不跟着弄,你是想饿死我吗?” 直播间的网友们因为曹宇豪这一声吼笑得直打颤。 ‘哈哈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肖这是碍于面子不想和厉学呢,曹宇豪这一嗓子,肖的脸色都黑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哈哈哈,小天?这什么鬼称呼,听一次笑一次。’ ‘他们两好搞笑,肖遇上曹宇豪算是遇上克星了。’ ‘什么叫和厉学,把卖相不好的菜叶子剥掉不是常识吗?什么都要往厉头上扣!’ ‘哈哈哈,问题是你家哥哥好像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哈哈哈…’ 黑着脸的肖天承最终还是选择了蹲下处理菜,只是那剥菜叶子的动作那叫一个用劲,就像是剥的是曹宇豪的皮一样。 “小天你轻点,把菜弄坏了就卖不出去了,你就不能跟皎皎家爸爸学学吗?”看见肖天承动作的曹宇豪操心地喊道。 蹲在爸爸旁边,看着爸爸处理菜的皎皎听见自己的名字后,疑惑地歪了歪头。 一旁的穆奕承看见他疑惑的样子,就小声地告诉他刚刚曹宇豪喊的话。 眨了眨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曹宇豪是在夸自己的爸爸后,皎皎连忙撑着地面站起来,学着曹宇豪扯着小奶音朝肖天承喊道:“对,爸爸棒,肖叔叔跟爸爸学!” 一边喊还一边肯定地点头。 当即肖天承面上的表情就出现了一丝扭曲,手上的力度没掌握住,直接将菜捏得嘎吱嘎吱响。 见此直播间的网友直接笑癫。 处理完菜将菜放进背篓里的厉屿白,抬眼就看到了皎皎眉眼弯弯开心得不行的模样。 “什么事这么开心?”他问道。 弯着眉眼的皎皎扑进爸爸怀里,稚嫩的嗓音听起来很是开心:“爸爸被夸,皎皎开心。” 闻言,厉屿白抱他的动作一顿,侧眸看了眼他眉眼弯弯的样子后,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不可否认他被愉悦到了。 各家都准备好后就乘坐大巴出发。 为了安全,时空崽崽的节目专门在大巴上配上了宝宝椅。 行驶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左右,才到达目的地。 提着小篮子的崽崽们再被家长们嘱咐过后就挨个从车上下来,当然,因为腿过于短的原因,皎皎是被工作人员给抱下来的。 崽崽们的篮子里都没有菜,菜都在跟拍的工作人员们手上提着,这是因为皎皎太小提不动菜,导演们又不想搞特殊而一视同仁的结果。 由于卖菜这事是需要崽崽们单独行动的任务,所以爸爸们不能跟随也不能帮忙,甚至不能出现在崽崽们的视野范围里。 坐在大巴车上的厉屿白侧头看向窗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往菜市场走的皎皎。 将他提着小篮子迈着小短腿走得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小模样尽收眼底,厉屿白莫名地就get到了曾经在书里学习到的可爱一词的含义。 卖菜,养爸爸。 提着小篮子往菜市场走的皎皎心里反复想着这句话,漆黑的眼眸亮得像是落满了碎星,看得人心里发软。 直播间的网友虽然不明白皎皎在高兴什么,但是莫名地从他迈着的小步伐里看出了丝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 第93章 刚走近菜场,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各种繁杂的声音和混杂着吃食的香气。 菜场入口处有两家买早点的小摊,如今虽然中午了,但那蒸锅却也一直没停下来,炎炎夏日看着就让人有种闷热感。 中午没吃饭的施淮柔和没怎么吃饱的楼瑶瑶、曹宇豪三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很要面子的三个小崽加快脚步往里走,只是小眼神一直瞥着周遭卖吃食的各种小摊,那又馋又要面子的小模样看得直播间的众网友们心疼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吃饱了的皎皎和穆奕承的步伐就没有那么急促。 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的皎皎懵懂又新奇,转动着小脑袋打量周围的同时,白嫩的小手还紧紧抓着穆奕承哥哥的手。 被弟弟抓着小手的穆奕承油然而生一种大哥哥的责任,放慢脚步配合弟弟步伐的同时,低头小声地安抚弟弟不要怕。 “不,不怕呀。”皎皎摇了摇小脑袋,仰头向穆奕承露出了个软软的笑容。 看着这个笑得很可爱的弟弟,穆奕承有一种十分想戳一戳他脸的想法。 他握了握小拳头,犹豫了会后,礼貌地问:“皎皎弟弟,我可以戳一戳你的脸吗?” 皎皎虽然不明白穆穆哥哥为什么要戳自己的脸,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得到同意的穆奕承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皎皎的脸,看见弟弟白嫩的小脸被自己戳出一个窝窝后又连忙把手缩回来,小声问道:“疼吗?” 皎皎摇头:“不疼。” 听弟弟说不疼,穆奕承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走,走着的时候还时不时扭头瞥一眼皎皎的脸。 穆奕承握了握刚刚戳了皎皎脸的那只手,心里暗自想着,皎皎弟弟的脸真好戳,软嫩嫩的,还想戳! 热闹的菜市中,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由把视线放在这五个小萌娃和这一群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身上,心里在感叹这五个小娃长得真标致的同时,也猜测着这些人来这里是干嘛的? 在下大巴车之前,五个崽崽在大巴车上完成了一场抽签分配摊位的活动。 抽签的结果是,施淮柔、楼瑶瑶、曹宇豪在一条街,皎皎、穆奕承在一条街。 虽说是在一条街,但互相隔的位置对于小朋友们来说还挺远。 比如皎皎的摊位就在穆奕承的斜对面,是跑过来都要用上五分钟的距离。 工作人员们给幼崽们在菜市摆好专属的小菜摊后就纷纷撤走。 将大人全部撤走,是为了看看幼崽们在身边没有熟悉的大人后,会出现什么反应。 其实为了崽崽们的安全,工作人员并没有真正的撤离,而是和崽崽们的家长一起站在不远处观察崽崽们的表现和反应。 只不过他们所处的位置是经过精密测算得出的视野死角。 这就确保了崽崽们安全的同时,也让他们发现不了大人就在身旁不远处。 至于将大人们全都撤走,只留幼崽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的这个做法,是否会对崽崽们的心理造成什么影响? 针对这点在这个任务提出时,导演就专门请了心理方面的专家针对这几个崽崽的性格做了评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造成心理影响的可能性非常小。 这一点从崽崽们第一次和不熟的家长们见面时就能看出来,几个幼崽都有着一颗大心脏。 至于拍摄任务就交给了小型飞行智能摄像机。 自小型飞行摄像机出现后,除了娃综外,现如今的综艺拍摄几乎都在使用这种飞行摄像机来完成拍摄。 因为这样能达到减少人力的同时,还能拍摄到很多人力拍摄有点困难的画面。 娃综之所以不使用这种小型摄像机,是因为有工作人员随行的话,能最大程度地确保小孩的安全。 菜场里,工作人员的离开,并没有让几个幼崽出现慌张无措一类的表现,反而曹宇豪还很是高兴地在原地蹦跳了两下,蹲下身拉住垫布想要把菜拖到皎皎那里去卖。 不过由于力道太小的原因没有拉动。 拉不动的曹宇豪挣扎了会后无奈地选择放弃,改变了一个想法的他打算着赶快把菜卖完然后去找皎皎。 另一条街的皎皎正乖乖蹲在菜摊前等着叔叔、姨姨来买菜,等待的期间看见菜没摆整齐还会伸小手将其摆整齐。 乖乖蹲在菜摊前的小孩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背带裤和暖黄色的短袖,脚下踩着一双小白鞋,皮肤瓷白小嘴粉红,蓬松的黑色碎发下有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 来来往往的路人看见这么个软萌精致的幼崽,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盯着看。 出来买菜的杨依在看见这么个精致的小孩在卖菜时,很是新奇地停下脚步看了好一会。 已经三十五却还没有小孩的杨依非常的喜欢小孩,平时在小区里看见邻居遛娃都要凑上前说两句话。 在菜场的人们盯着小孩讨论时,直播间的网友们也不遑多让。 ‘这是谁家的崽崽长得这么可爱,哦,原来是我家的。’ ‘崽崽好乖。’ ‘啊,我的崽真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萌的崽。’ ‘也不知道菜卖不出去的话崽会不会哭。’ ‘那样的话可真是太过分了。’ ‘对呀,崽崽那么高兴的出来,没卖出去的话就太…’ ‘我崽那么可爱,怎么可能卖不出去菜。’ ‘乖崽崽,好可爱,姨姨狂亲。’ ‘哈哈哈,我已经准备好粉色的麻袋了,就等着找机会偷了。’ ‘好巧,我准备的麻袋也是粉色的。’ ‘还好我的是蓝色的。’ 在直播间的网友激烈讨论着如何偷崽时,一旁看了好一会的杨依没忍住走上前:“小娃,你是在卖菜吗?” 蹲在菜摊前手乖乖放在膝盖上的皎皎点了点头,乖乖地回道:“是啊,姨姨。” 被叫姨姨的杨依不自觉弯了弯眼角:“那你会卖吗?” 皎皎点头:“会呀。” 不怎么相信的杨依指着菜摊上的白菜道:“这个白菜多少钱一斤?” 皎皎歪头想了想,脆生生地道:“一块一。” “那这个茄子呢?” “两块五。” “那这个豆角呢?” “五块。” 见他报的价格一个都没错,有点惊讶的杨依含笑道:“真棒,一个都没错。” 被夸的皎皎挺了挺小胸脯,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嗯,皎皎棒。” 直播间里原本正在惊讶皎皎记忆力的网友见此,立马从指间飞出去多条弹幕。 ‘对对对,我家皎崽最棒了!’ ‘没有比我家崽更棒了的!’ ‘我宣布,皎皎崽是天下最棒的!’ ‘啊啊啊,这一本正经夸自己的没有萌到我心巴上了!’ ‘没想到啊,皎崽居然能记住价钱,好棒!’ ‘哎哟,这小模样太招人稀罕了。’ ‘不知道我现在再生个女孩来不来得及!’ ‘好可爱!’ ‘来不及了,这已经被我家预定下了!’ 菜摊前,被逗乐的杨依想逗逗这个小孩,便道:“可以便宜一点吗?” 皎皎疑惑:“什么是,便宜一点啊?” “就是这个五块的话,你能不能四块五卖给我,就是少收点钱的意思。”杨依柔声道。 “不能呀。”皎皎摇了摇小脑袋,认真着一张小脸道:“要赚钱,不能便宜。” “这样啊,那好吧。”杨依说着将自己刚刚指过的那几样菜给拿起来:“给我称称吧!” 撑着摊布站起来的皎皎伸手去接菜时,还将小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 从姨姨手上抱过菜转身放在称上的皎皎,看着电子秤上的数字茫然地眨了眨眼。 并不认识字的他无措地抠了抠手指,然后转头求助地看向一旁也在卖菜的老爷爷。 一旁卖菜的老爷爷对上他的视线愣了一愣,随后心软地叹气上前帮忙。 付钱时皎皎将挂在脖子上的二维码递给姨姨:“扫这个,付钱。” 杨依扫码付钱,离开时没忍住伸手摸了下这个小孩毛茸茸的头。 皎皎也没躲,睁着黑溜溜的眼睛乖乖地让摸。 ‘啊啊啊,她居然摸我崽的头,我都还没得到摸呢!!!’ ‘太过分了,她居然摸崽崽的头,我也要摸!’ ‘想摸也可以,后面排号。’ ‘我崽好乖!’ ‘我也想去买菜,奈何相隔太远。’ ‘我倒是离得近,但是正在上班去不了啊!’ ‘我排到号了,3568位。’ ‘我不一样,我想把他亲哭!’ ‘他好乖,他好乖,再说十遍他好乖…’ 买菜的姨姨走了后,皎皎噔噔噔跑到一旁也在卖菜的老爷爷身旁,抬头看着老爷爷道:“谢谢爷爷。” 老爷爷笑了笑:“没事的娃子。” 说完谢谢后皎皎重新跑回菜摊前蹲着。 路过的人看见这么个精致的小娃在卖菜,打量了一会后都难免忍不住上前光顾一下。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只要一看到这个小孩,就莫名地有种想亲近的冲动。 买菜时,这些人总爱伸手摸一摸皎皎的头,或者捏一捏他的脸。 皎皎全程就懵懂地睁着眼睛任摸,任捏,不躲也不闹。 看得一旁的厉屿白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小孩太过乖巧,这种乖巧反而让人不放心。 几个崽崽中皎皎是卖得最快的,其次是楼瑶瑶。 这个小女孩每看见一个老人家和阿姨从面前走过,都会开口问:“奶奶、姨姨买菜吗?” 大多数被问的老人家和妇女都会停下来买些菜。 情况最差的就是曹宇豪,这个崽卖着卖着忍不住拿起菜摊上的黄瓜和番茄吃了起来,根本顾不上上前来问价格的客人。 看得肖天承一阵无语的同时,直播间一阵哈哈哈狂笑。 坐在菜摊前的曹宇豪差不多吃饱后,就拍拍手站起来。 站起来的他想了想,就又蹲下在菜摊上抱起几个番茄,正在众人以为他要继续吃的时候,他抱着几个番茄转身离开了菜摊。 哼,他要去找皎皎,才不要卖菜。 反正他吃饱了! 本就强忍着饥饿的肖天承眼睁睁看着曹宇豪抛弃菜摊离开,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曹宇豪是几个孩子中体格最好的,迈着小短腿跑起来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大概十分钟左右他就从另一条街跑到了皎皎所在的这条街,又跑了五分钟后他成功地找到了皎皎。 蹲在菜摊前的皎皎看见站在面前傻笑的曹宇豪,一双漆黑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惊讶地道:“曹宇哥哥,你的菜卖完啦?” “还没。”曹宇豪摇了摇头,拿了个番茄塞到皎皎的手上:“给,这个好吃。” 皎皎好奇地眨眨眼:“你不用来,卖钱吗?” “不用,赚钱是他们大人的事,关我们小孩什么事。”曹宇豪说着盘腿坐在菜摊前。 只听懂了这个不是用来卖钱的皎皎,捧着番茄咬了口,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吃。 “皎皎?”路过的李莉看见菜摊上的皎皎很是诧异。 听到自己名字的皎皎抬头看去,弯着眉眼甜甜地喊了声:“姨姨。” “你怎么在这?”李莉上前蹲在菜摊前问到。 李莉是不希望在这一片区域看见皎皎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孩的。 因为他们警局一直在追的一个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最近有在这片地带出没,整个刑警队的人都差不多出动了 而她负责带队排查南街这一片地区,其中就包括了这个菜市。 “我们在这卖菜,做任务。”皎皎还没回答,一旁的曹宇豪就先抢答了。 闻言,李莉扫了一眼菜摊上没多少的菜道:“这些菜我买了,你们卖完菜就赶紧回去。” 说完她就拿过塑料袋利落地装起菜来。 转眼菜就卖完的皎皎,没反应过来的抱着啃了小半的番茄愣愣地眨了下眼。 看见他这小模样的李莉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头道:“菜卖完了不高兴吗?” “高兴。”皎皎脆生生地道。 李莉莞尔,转身称菜时,抱着啃了小半番茄的皎皎忍不住踮起脚尖往对面看。 “你在看什么?”曹宇豪好奇地问。 “看穆穆哥哥。”皎皎道。 “穆奕承?他有什么好看的。”曹宇豪皱着小眉头。 “看穆穆哥哥,菜卖完没。”皎皎说着咬了口怀里的番茄。 “这怎么看,我们过去看。”说着曹宇豪拉着皎皎就要往对面去。 就在曹宇豪拉着皎皎要往对面走时,视线突然落在一个矮小男人身上的皎皎,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全部倒立了起来。 第94章 着着实实被吓到的皎皎手一抖,手上咬了有一小半的番茄吧唧一声落在地上。 “皎皎,你番茄掉地上了。”曹宇豪惊呼道。 回归神来的皎皎慢半拍的眨眨眼,低头去看掉在地上的番茄,弯下腰就要去捡。 曹宇豪连忙拉着他,皱着小眉头道:“掉地上的脏了,不能要。” 说着他从自己衣服上的衣兜里,重新掏出个番茄塞到皎皎手里:“给,吃这个,这个干净。” 将番茄拿到手里的皎皎道:“谢谢,宇豪哥哥。” 曹宇豪小下巴一扬,豪气万千地一挥手:“不用谢,尽管吃,我还有。” 稍微稳定下来的皎皎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曹宇豪转身就噔噔噔跑到正在称菜的李莉身旁躲起来。 心里怕怕的皎皎躲到姨姨身前,用姨姨的腿将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小手更是紧张地揪住姨姨的裤子。 “怎么了?”正在称菜的李莉低头问道。 “姨姨,有坏人!”皎皎仰头怕怕地道。 “坏人?”李莉眉头微皱,扭头朝着刚刚皎皎跑来的方向看去。 热闹的菜市中,行人来来往往,摊贩的呦呵、行人的说话、灶火的轰鸣和食物的香气描绘出了一副嘈杂却又充满生命气息的画面,而这幅画面中有一个看起来格外奇怪的人。 炎炎夏日中那人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外套,头发油亮打结,脚步僵直,浑身紧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一只手还藏在外套下,似是在拿什么东西,也似是在藏什么东西。 “皎皎弟弟,坏人是那个呀?”跟着躲在皎皎身后的曹宇豪探头探脑地往外望。 见此皎皎连忙踮着脚扒拉着他的脑袋往回按:“宇豪哥哥,坏人很坏的,别被他看见。“ “没事,别怕。”曹宇豪一边探头往外望,一边还不忘安慰皎皎:“我可厉害了,我一拳就能把坏人打跑,皎皎弟弟你到时候就躲在我身后。” “真的吗?”皎皎惊讶地望向曹宇豪。 “当然是真的。”曹宇豪眼睛一瞪,插着小腰道:“我可是学了半年的跆拳道呢,就是那种专门打人的功夫。” 说着他还特意比划了两下给皎皎,完了还得意道:“嚯哈,哈嚯,就是这样,厉不厉害?” 不明觉厉的皎皎拍着小手,眼睛亮晶晶地道:“厉害。” 得偿所愿被夸的曹宇豪舒坦了,咧出个大大的笑容,豪气万千地挥手:“所以你以后遇到坏人就往我身后躲,我来保护你。” “好的,宇豪哥哥,那我爸爸也可以一起躲在你身后吗?”皎皎期待地问道。 曹宇豪点头:“当然没问题。” 在两人说的话逗得直播间网友一阵哈哈笑的时候,被李莉盯上的那个奇怪的人,目光左右寻视了一番后,就定在了迎面走来的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身上。 旁边的包子店接开蒸笼,腾升而起的雾气遮住人眼,麦香味以极快的速度卷席整条菜街,远处街道上传来嘀嘀嘀的车鸣声,一切都像是往常那样,繁忙嘈杂中又夹杂着详和。 身材娇小的女人一边仔细地比较着周遭摊贩上菜的新鲜程度,一边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头皮突然传来一阵撕扯痛,不由地跟着拉扯头皮的力道抬头望去的她,看见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菜刀高高扬起。 男人一手扯住女人的头发,一手扬着菜刀就要砍下去。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下意识惊呼着躲避,眼看着男人手里的刀就要落在女人神上,斜里一记带着劲风的飞踢快准狠地落在男人的侧脖颈处。 当即男人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飞踢给踢得摔飞在地面,摔得晕头转向的男人还没回过神来,李莉就一脚狠狠的碾向了他拿着菜刀的手腕。 剧痛迫使他的手失去握力,锋利的菜刀叮当一声从手中掉落,李莉一脚将刀踢向一旁,利落地蹲下身将男人给拷起来。 “警察,不要慌!”拷完后李莉掏出警证向周围慌乱的人群喊了一声,然后将男人从地上拽起来。 提着菜押着男子离开时,李莉回头嘱咐了一声皎皎赶快回去。 看见李莉姨姨押着人离开,站在原地拉着曹宇豪手的皎皎疑惑地眨了眨眼。 先前皎皎看见的坏人明明不长这个样子呀? 这个坏人高高的,皎皎先前看到的那个坏人矮矮的! 早在看见皎皎被吓着时就不顾规则从躲藏处大步走来的厉屿白,发现皎皎站在原地发愣后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他走到皎皎面前蹲下声:“吓着了?” “没。”看见爸爸的皎皎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将小爪爪里的番茄递上前:“爸爸吃。” 厉屿白瞥了一眼他小爪爪上的小番茄,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神,也不知道怎的竟伸手从他手里接过番茄。 见爸爸接过番茄的皎皎弯着眉眼挤进爸爸怀里,举起脖子上挂着的收款码道:“爸爸,皎皎将菜菜都卖完啦!” “嗯,真棒。”厉屿白淡淡地夸了句,就抱着皎皎站了起来。 被夸的皎皎高兴地抿了抿嘴,然后低头从肚肚前的衣兜里将仅收到的五块五的现金全部掏出来,塞到爸爸的手里:“钱钱,给爸爸买好吃的。” 低头看着手里现金的厉屿白,竟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正被小孩养的错觉。 他哑然一笑,毫不客气地将手里的现金收起来,瞥着怀里的皎皎道:“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皎皎乐呵呵地点头:“好,爸爸做的饭,最最最好吃。” 厉屿白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抱着皎皎往回走。 原本心里还有点怕怕的皎皎见到爸爸后彻底不怕了,安心地侧头趴在爸爸的怀里。 被两人遗忘的曹宇豪则伸手扯着皎皎爸爸的衣角,迈着小短腿跟着两人往回走,丝毫没有回去将自己的菜给卖完的想法。 远处看见这一幕的肖天承那叫一个心梗。 直到这时,直播间的网友才从目睹一场惊心动魄的菜场抓匪的事件中回过神来。 ‘早上是人贩,下午是持刀伤人的匪徒,我家皎崽这指认坏人,是一指一个准啊!’ ‘皎崽的直觉好准!’ ‘是有一种说法,说是一些感观敏锐的小孩是能分得清好人和坏人的!’ ‘是的,我看过国外做过一场实验,找来五六个感观非常敏锐的小孩,让一些犯过事的坏人和好人站在帘子后面,然后问小孩是否愿意让帘子后面的人抱他。’ ‘最后孩子们不愿意让抱的,无一例外都是犯过事的坏人!’ ‘我的天,都说小孩是最有灵性的,以前我不信,现在好像有点信了!’ ‘不能吧!若真像你们说的这样,那以后抓到嫌疑犯直接让小孩指证就行了,还需要调查吗?’ ‘那怎么解释皎崽两次都准确地指中了坏人?’ ‘这…确实离谱!’ ‘一次还能说是瞎猫撞见死耗子,两次就有点离谱了!’ ‘只能说,有些孩子确实对恶意很敏感!’ ‘我家皎崽真棒,逮到两个坏人了,也算是间接救了两个人了吧!’ ‘你们的关注都在坏人身上,我的关注点则在皎皎把钱钱给爸爸的一幕上!’ ‘我家崽崽卖菜赚钱养爸爸呢!’ ‘慕了,这是个什么绝世大宝贝!’ ‘听说皎崽是孤儿院的,你们说领养这么个可爱的小宝贝需要一些什么条件?’ ‘真的能领养吗?我三姨和三姨夫结婚多年了都没孩子,一直想领养一个,我觉得皎崽就不错,还会心疼爸爸。我这就去打听消息去!’ ‘我麻袋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晚上厉他们睡着了,现在跟我说能领养了?’ ‘哦哦哦,领养,领养,我的崽,姨姨这就来!’ 时间随着日头慢慢往前走,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除了曹宇豪外,其他几个崽崽的菜都卖完了。 皎皎是最先卖完的,紧跟在皎皎身后卖完的是楼瑶瑶。 菜一卖完,楼瑶瑶就跑去帮施淮柔卖。 而另一边在楼瑶瑶身后没多久也将菜卖完的穆奕承,则小跑去皎皎的摊位准备帮皎皎弟弟一起卖。 没想到到达时才发现皎皎弟弟早已经卖完走了,有点失落的穆奕承转身往回走。 施淮柔本就没剩多少菜,在楼瑶瑶的帮助下没一会就将菜也卖完了。 两个小姐妹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地往回走,路过一家包子店时楼瑶瑶突然停下脚步。 想了会后她从兜兜里掏出现金,噔噔噔地跑上前买了三个豆沙包,递了一个给施淮柔:“给。” “谢谢瑶瑶妹妹。”早已经饿得不行的施淮柔接过包子吃了起来。 “不用谢!”楼瑶瑶大方的挥了挥手,咬了口手上的包子,剩下的一个她没动,准备拿回去给皎皎弟弟。 往回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左右,楼瑶瑶和施淮柔就回到了大巴上。 一回到大巴上,楼瑶瑶就噔噔噔跑上前,踮着脚将手上的包子递给皎皎:“皎皎弟弟给。” 坐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眨了眨眼,伸手接过后说了声:“谢谢,瑶瑶姐姐。” 楼瑶瑶乐呵地弯着眼眸:“不用谢。” 说完就跑到时悦身前去了。 皎皎将手里的包子递到爸爸嘴边:“爸爸咬。” 厉屿白垂眸看着他,心里很是奇怪,到底是什么促使这个小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剩下口粮给自己吃? 见爸爸看着自己不动,皎皎疑惑地将包子再度往他嘴边递了递:“爸爸咬呀!” 眼底思索着什么的厉屿白依言低头咬了一口,这一口下去这个包子的三分之二就没了。 看着剩下的小小的一点包子,皎皎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很是开心地晃了晃小短腿,低头吃起剩下的包子。 见此厉屿白眼里泛起诧异,伸手戳了戳皎皎白嫩的小脸:“不生气?” “为什么,生气呀?”皎皎疑惑仰头看向爸爸。 厉屿白垂眸看了眼他小爪爪上的包子。 看明白爸爸眼神的皎皎道:“给爸爸吃,不气,高兴。” 说着弯着眉眼,向厉屿白露出一个乐呵呵的笑。 厉屿白抬手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 这小孩倒真是挺会哄人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抛弃的,改天带去医院检查一下,若真是有什么病,尽早给治了好! 第95章 在皎皎他们乘坐大巴往回赶的时候,一条名为【行走的坏人鉴别机】的词条上了热搜。 许文是某个剧组的群演演员,蹲在阴凉处拿出手机就看到了这么一条热搜,点进去看了地铁和菜场的两件事后,当即嗤笑一声。 这年头营销的方式真是多变啊,连这么离谱的营销手段都有了。 坏人鉴别机,说出来都贻笑大方。 不过这样确实在大众心理留下了印象,以后这个小孩如果要走娱乐圈的话,也不会出现查无此人的现象。 也不知道这是谁家营销,这营销方式做得新颖又抓人眼球,改天他也找找,看看能不能把他也给营销出点名气来。 “开戏了,开戏了,都别坐着了,动起来!” 那边传来场务的声音,许文连忙把手机收起来,一边大喊着来了,一边大步走上去。 表现的积极点,说不定到时候多几个镜头! 医院这边,陪着君彻看了一段时间直播,君向泽反复侦辨后,发现自家这小侄子确实很喜欢这个叫皎皎的小孩。 看见这个叫皎皎的小孩笑时,君彻会跟着抿着嘴笑,看见小孩害怕时,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隐约还能看出点生气的神色。 想着这些的君向泽突然灵光一闪,扭头看向君彻尝试地道:“小彻,如果你告诉小叔你今天早上为什么在那个点独自去南边树林那里的话,我就带你去见这个叫皎皎的小孩。” “说来你没有被那群人绑走,还多亏了这个叫皎皎的小孩。” 说着怕他不信,君向泽还拿过手机搜了一下网友剪辑出来的视频给他看。 小君彻扭头看向小叔的手机,见真的是皎皎第一个发现他被坏人抓走的后,一双眼睛立马变得亮亮的。 见有戏的君向泽再接再厉道:“你先前没看见,有个小朋友抢皎皎的奶喝,饿得皎皎哇哇哭,你爷爷就叫君铮予哥哥买点奶粉送了过去。” 说着他搜出皎皎先前哭的视频给君彻看。 看着视频上眼眶泛红哭得可怜兮兮的皎皎,君彻的小眉头都拧在了一起,仰头看着小叔道:“我有钱…小叔带我去买奶粉给他。” “带你去买奶粉可以,但你要说出你早上为什么在那个点出去。”君向泽收起手机道。 君彻低着头犹豫了会后道:“孙芳姨说可以带我找爸爸妈妈。”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的君向泽一愣,随即面色就沉了下来。 孙芳姨就是带小君彻的保姆,小君彻两岁开始她就在带了,带到现在差不多也三年了,也算是君家的老人了。君彻出事谁也没怀疑到她身上,毕竟小君彻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平时她也非常地疼爱小君彻。 从君彻嘴里得到答案,再一稍稍联想,君向泽就明白是为什么了。前一阵他是听说过孙姨家的儿子好像在国外赌钱输了不少。 眼下看来不止是输了不少,恐怕还欠了不少赌债,国外要债可和国内不一样,那可真的是会掏心掏肺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孙姨才把注意打在了小君彻身上。 小君彻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对小君彻很是了解,如此才用这么个办法就把小君彻给哄出了门。 小君彻很聪明,君家也没瞒着他父母的事,但没想到聪明是一回事,心里对父母的渴望又是一回事。 明知道爸爸妈妈已经死了的小君彻,还是被保姆用如此拙劣的谎话给骗了出去。 想到这,君向泽发愁又心疼地摸了摸君彻的头。 “小叔,买奶粉,看皎皎。”君彻扯了扯小叔的衣角道。 “好,晚点带你去。” 警局这边,李莉将人带回来一番盘问后倒也盘问出了这人在菜场持刀行凶的原因。 这个人叫做赵方,是一家公司的程序员,前两年家里的母亲确诊了癌症进了医院,为了医治母亲花光了全部身家不说还欠了高利贷。最后母亲还是因为癌症死亡,高利贷的人还三天两头的上门来要账,原本谈好要结婚的女友也因此和他分了。 本就心灰意冷,颓废不堪的他还在工作上出了个不小的差错,导致被公司辞退,种种不如意再加上高利贷的逼迫,自觉走投无路的他打算一死了之。 只不过心里的不甘和愤恨,让他打算在死之前做点什么来报复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于是就揣上一把菜刀走进了菜场。 听完他讲述的李莉面无表情,自从进了警局后,这种事情她见多了,多的是一些生活不如意就嫉世愤俗,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们的人。 快速处理完这里的事,李莉给赵武打了个电话,问他们那里查出什么苗头没有? 在菜场排查的赵武给予否定的答案,这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太过狡猾,不然也不至于八年了都没将其抓住。 时空崽崽节目组这边,回程的路比来时快,差不多花了四十分钟左右,一群人就又重新回到了小楼。 五人各自抱着自家崽崽从大巴车上下来,然后集合到大厅开始用卖菜得来的钱和导演兑换时空币。 因为厉屿白摘的菜最多,所以皎皎卖得的钱是最多的,足足有六十五块五毛钱。其次就是穆奕承,他卖了五十块零一毛钱。然后就是施淮柔和楼瑶瑶,两人均卖得了四十一块钱,不过由于楼瑶瑶花了四块五买了三个豆沙包,所以只得三十六块五毛钱。 最后就是曹宇豪,由于先前他还是卖了有一段时间的,所以还是有七块钱。 以一比五的比例来换,皎皎的六十五块五毛钱换得时空币三百二十七点五个。 一得到时空币,皎皎就抱着盒子屁颠屁颠地跑上前递给爸爸,高兴地道:“爸爸给,拿去花。” 厉屿白挑起眼帘,倒也不客气,弯腰拿过装了时空币的盒子,从里面拿出十个放在皎皎肚肚前的小兜兜里:“拿着买糖吃。” 皎皎伸出小手拍了拍小兜兜,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时空比碰撞的声音,弯着眉眼道:“谢谢爸爸,爸爸好。” 对上皎皎漆黑明亮的眼眸,发现他真是这样想的后,厉屿白掂了掂手里装着时空币的盒子,内心不禁哂然。 穆奕承的五十块零一毛钱换得二百五十点五个时空币,面对这奇怪的数字,陆以安拿出了一个时空币给最惨的肖天承,剩二百四十九点五个时空币。 施淮柔的四十一块换得时空币二百零五个,由于先前吃了楼瑶瑶的豆沙包,施淮柔坚持要给楼瑶瑶七点五个时空币。 不过楼瑶瑶没同意,坚持给推了回去,并放言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往回要的,由于楼瑶瑶态度坚定,无奈施淮柔只能收回。 一旁本来要学淮柔姐姐给时空币的皎皎见此,立马悄悄地把小爪爪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收了回来,暗自打算着待会买糖分给瑶瑶姐姐吃。 只有三十六块五毛钱,又拒绝了施淮柔给的时空币,楼瑶瑶最后所得时空币一百八十二点五个。 最后曹宇豪,以七块钱换得三十五个时空币,再加上先前陆以安给的一个时空币,最终所得三十六个。 由于时空币是崽崽们卖菜所得,导演将处理时空币的权利给了各个崽崽。 在一番犹豫和思索后,穆奕承、施淮柔、楼瑶瑶均分了各自的家长一半时空币。 而曹宇豪选择了给肖天承五个时空币,剩下的他独吞了。 拿着五个可怜兮兮的时空币,想到即将要继续饿肚子的可能,又看了眼拿了三百一十七点五个时空币的厉屿白,肖天承不禁扪心自问,自己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将曹宇豪这个奇葩换到自己手里来。 时空币的购买力和钱的购买力呈正比,这是一群人去到时空超市时发现的,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了。 揣着有十个时空币巨款的皎皎垫着脚在超市的货架上看,不过由于个子的原因,很费力的垫脚也只能看见货架二层的东西,有时隐隐约约面前能看到点货架三层的边缘。 最后皎皎拿了一包需要六个时空币的乐巧饼干。 这么一包里面有十二包小饼干,还是带着果味夹心的。 一旁买了不少食材的厉屿白见皎皎真的从自己的小兜兜里掏钱,就伸手将他的小饼干拿过来,随手给他付了。 见此皎皎乐得眉弯眼笑,抱着爸爸的腿埋头蹭了蹭,仰头看向爸爸道:“谢谢爸爸,爸爸好。” 被抱住腿的厉屿白垂下眼眸,对上小家伙眼里满满的依赖和孺慕时不由微微一愣。 晚霞的光从超市的落地窗透进,背着光的厉屿白五官越发深邃锋利,他垂下眼帘遮眼里的情绪,些微奇妙的情绪从心底泛开。 被小家伙如此依赖的感觉……认真说起来还不赖! 眼底深处浮现丝笑意的厉屿白付完钱,提着食品袋,俯身抱起皎皎朝着小楼的方向走去。 回到小楼里,厉屿白放下皎皎,挽了挽袖口就走向厨房准备做饭。 见此,皎皎反着趴在沙发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厨房门口,探出个小脑袋问:“爸爸需要,皎皎帮忙吗?” 厉屿白回头瞥了他一眼,从食品袋里拿出那包乐巧饼干,走到厨房门口蹲着递给皎皎:“不需要,拿着这个去沙发旁吃,记得不要吃多了。” “好。”皎皎接过饼干乖乖点头离开。 没一会他就又迈着小短腿跑来。 听到动静的厉屿白回头,就看见了扒着门边探出个小脑袋的皎皎,他黑沉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有事?” 皎皎拿出怀里的饼干无辜地道:“爸爸,皎皎打不开。” 厉屿白走上前接过,给他打开后又递还给他。 皎皎从里面拿出一包小饼干,小米牙咬住包装袋,手牙一起用力打开后,拿出里面的小饼干踮着脚递给爸爸:“爸爸啊~” 厉屿白毫不诧异地蹲下,从皎皎手里接过饼干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从嘴里泛开,他伸手戳了戳皎皎白嫩的小脸,嘴角微翘,冷冽的嗓音带着些微笑意:“谢谢!” 皎皎侧头蹭了蹭爸爸的手:“不谢!” 厉屿白将手里的饼干递给皎皎:“去一边坐着吃。” “好。”皎皎点头抱着饼干跑开。 坐在沙发旁软垫上的皎皎并没有立即吃饼干,而是乖乖坐着打算等瑶瑶姐姐他们回来再吃。 没多久,其他几位家长也回来了。 一看见楼瑶瑶皎皎就抱着饼干跑着上前,掏出两包小饼干递出去:“瑶瑶姐姐给。” 楼瑶瑶脸上一喜,接过饼干后热情地拥抱了下皎皎:“谢谢最最最可爱的皎皎弟弟!” 皎皎抿唇笑,继续颠颠地给穆奕承,施淮柔,曹宇豪一人分了一包小饼干。 “凭什么她两包,我一包?”曹宇豪不服气地道。 “因为瑶瑶姐姐,给皎皎包子了。”皎皎认真地道。 “那我也给你番茄了呢!” “是哦!”皎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掏了包小饼干给曹宇豪。 给小朋友们分完,皎皎又乐颠颠地给大人们分,等分了一圈后,他自己就剩一包了。 皎皎倒也没有难过,手牙并用撕开包装袋后就美滋滋地吃起来,那小模样看起来十分的招人疼。 陆以安,沈映可,时悦都进了厨房准备做晚餐,总共就买了一桶泡面的肖天承淡定地坐在沙发上。 钱都在曹宇豪那里,他总共就五个时空币,除了买泡面还能买啥? 拿着时空币的曹宇豪不客气地给自己买了一些吃的,将三十一个时空币花得那叫一个干净。 他抱着自己的零食分给皎皎时被皎皎拒绝了。 “要留着肚肚吃爸爸做的饭饭呢。”皎皎拍了拍小肚子道。 “好吧!”曹宇豪遗憾地摇摇头:“厉叔叔做饭确实好吃,不像我家小天,哎!” 一旁的肖天承:“………” 有了上午的经验,晚上这一顿陆以安几人做得非常小心,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厉屿白,最后做出来的成果虽然不是很好吃,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吃饭时皎皎一如既往地捧场,再说厉屿白的手艺本来就好,吃得皎皎一脸的满足。 拿着汤匙投喂的厉屿白见他这满足的小模样,心里奇异地升起了成就感。 相比其他吃饭的几位家长,坐在一旁吃泡面的肖天承就稍显凄惨了,看得直播间他的粉丝那叫一个心疼和泪眼汪汪,纷纷质问导演为什么要将曹宇豪分给自家哥哥,并且呼吁导演换崽崽增加趣味性和观看性。 吃完饭,一群人在客厅里坐着看了会电视就回各自房间了,说来也奇怪,今天明明没做什么,可陆以安他们一个个的觉得精疲力尽,身心疲惫。 回到房间直播间关闭,厉屿白正准备给皎皎洗澡时,工作人员来敲门了,说有人想见一见皎皎小朋友。 闻言,厉屿白眼里闪过一丝思绪,差不多能猜到来人大概是谁后,他转身抱着皎皎往外走去。 第96章 厉屿白虽然大致能猜出来的人是谁,但是当真正看到人时还是有点意外。 来的人出乎意料的有点多。 站在小楼外期待地等待着的萧云,在厉屿白抱着皎皎出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爸爸抱在怀里乖乖巧巧的皎皎。 见到了自己一整天追着直播,一幕都舍不得错过的皎崽,萧云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当即张开手就迎上去想要来个抱抱:“皎崽,来姐姐抱…” 话音还没落地就看清了抱着皎皎的是厉屿白,萧云一个急停刹住脚步。 她不是像工作人员交代了,让他抱着皎崽下来吗?怎么抱着皎崽下来的会是厉屿白?! 摸着良心来说,厉屿白其实长得很是俊美,是那种数遍娱乐圈都很少有人能企及的俊美,他的五官很是优越,棱角分明,眉骨突出,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是一张具有极高观赏价值的脸。 只是他本身的气势太过强盛,纵然他已经克制收敛了不少,但依旧给人一种迫人的危险和凌厉感。 太过强盛的气势压下了人们对他颜值的在意,通常第一眼看见他时,下意识就会带上抵抗和自我保护性的排斥。 就比如现在,厉屿白轻阖着眼,只是沉默地走来,竟也有种迫人的锐利感。 走到面前站定的厉屿白掀起眼帘。 发现厉屿白的视线落在她举起的手上,萧云尴尬地打着哈哈将手收回来。 这又不是真是你的崽! 心里嘀咕着的萧云不甘心地看了眼趴在爸爸怀里,睁着一双漆黑干净的眼眸,懵懂又新奇地看着他们的皎皎。 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看见这个姨姨在看自己,下意识弯了弯眼眸道:“姨姨好。” 被这软乎乎的笑容萌得心里一软的萧云,回过神来皎崽叫自己什么后脸上的神色就微微一僵,随后一脸认真地道:“不叫姨姨。” 皎皎疑惑地歪头:“那叫什么?” “叫姐姐。”萧云厚着脸皮道。 虽然不明所以,但皎皎还是乖乖地重新叫了一声:“姐姐。” “哎!”这奶声奶气的声音一出,萧云差点将脸笑成一朵花。 一旁的萧景行一脸没眼看地抬手扶额。 他这个妹妹总做出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并且常常为此乐此不疲。 “你好,我叫君向泽。”君向泽上前一步对厉屿白伸出手。 厉屿白伸手回握,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见此,在君向泽收回手时伸出自己的小爪爪:“叔叔好,我叫皎皎。” 君向泽一愣,随即失笑地伸出手,握住面前这只小爪爪:“你好。” 皎皎点头,学着他们先前的样子晃了晃小爪子:“好呀。” 跟君向泽打完招呼后,皎皎又将小爪子伸向一旁的君铮予和萧景行。 刚刚还嫌弃萧云的萧景行在握住皎皎小小的手,又听见皎皎一声软软的哥哥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比萧云还要不值钱。 那模样看得一旁的萧云翻了个白眼,然后在他们握完手后,两步冲上前握住皎皎还未收回的小爪爪。 开玩笑,他们都握了皎皎的小手,她当然也要握! 哦!我的天,皎崽的手真的好小,握在手里小小软软的,让她都不敢用力! 要不是有厉屿白在一旁极有存在感地瞥着她,一脸美滋滋的萧云能一直握着皎皎的小手不放。 在打完招呼后,君向泽和君铮予就郑重地向皎皎和厉屿白表达了感谢,并承诺他们以后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尽管和他们说,只要在君家能力范围内,君家一定竭尽全力地给予帮助。 面对他们的承诺,厉屿白尽数收下,尽管他极大可能用不上这个承诺,但对于他怀里的小家伙来说,有君家这个承诺的话是件极好的事。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听得很是懵懂,唯一听懂的就是待在君向泽身旁的小哥哥,就是早上被坏人抓住的那个小哥哥。 皎皎低头看向这个小哥哥,发现确实是早上坏人怀里的小哥哥后,一双漆黑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他用小爪爪拍了拍爸爸的手,见爸爸低头看来就道:“爸爸,皎皎下呀。” 厉屿白依言将皎皎从怀里放下来。 一落地皎皎就迈着小短腿跑到君彻身旁,漆黑干净的眼眸里面浮现出小小的好奇:“君彻哥哥,你是怎么,被坏人,抓到的呀?” 站在一旁听见皎皎问话的君铮予心里一跳,知道弟弟不愿提的他正要说什么岔开这个话题,就见从一开始就眼巴巴地看着皎皎的君彻,突然伸手拉住皎皎的小手,严肃着一张小脸道:“我是被坏人骗出去被抓到的。” 被皎皎叫做哥哥的君彻很高兴,高兴得现在的他一点都不难过提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坏人说要带我去找爸爸妈妈,把我骗出去后就用药把我迷晕抓走了。” 皎皎惊讶地瞪大眼睛:“坏人好坏!” “所以皎皎弟弟,如果以后有不认识的人说带你去找爸爸妈妈,你千万别信,那肯定是坏人想骗你出去,然后抓你卖钱。” 用了好一会儿才将他这一长串话消化明白的皎皎伸手挠了挠头,白嫩的小脸上充满了疑惑:“可是黄叔叔说,带皎皎找爸爸,就真的找到了啊!” 说着皎皎还扭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爸爸,伸出一只小手扯住爸爸的裤子,才又安心的转头道:“而且皎皎,是拖呀瓶,不值钱呀!” 听他这么说,厉屿白眉头微蹙,心里莫名有点闷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遵从内心的驱使,弯下腰伸手带着安抚意味地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发。 皎皎下意识蹭了蹭爸爸的手,还仰头向爸爸笑了一下。 “你不是拖油瓶,你值钱,你值很多很多钱。”君彻难得气呼呼地说完后又严肃地道:“先前没被骗是你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好人,但这世上除了好人还有很多坏人的,以后有人再这样和你说你千万别信。” “坏人,确实很多。”皎皎点头认同地道,他今天都看到三个坏人了。 说完想到什么的皎皎随即又有点为难地皱着小眉头道:“那我以后,找不到爸爸了,怎么办?” 君彻低着头想了会后道:“你以后找不到爸爸了就来找我,我让我爷爷和小叔帮你找。” “真的吗?”皎皎眼睛亮亮地道。 君彻点头:“真的。” “君彻哥哥,你真好,给你糖吃。”皎皎低头从肚肚前的小兜兜里,抓出先前曹宇豪给的糖放到君彻的手上。 得到糖的君彻开心地抿唇笑,转头从君铮予提的袋子里抱出一罐奶粉递给皎皎:“这是我用自己的零花钱给你买的。” 为了挑出足够好,足够有营养且适合皎皎这个年龄的奶粉,他还动手在网上查了好久才确定这个牌子的奶粉。 有点费力地抱过奶粉的皎皎弯了弯眉眼:“谢谢君彻哥哥。” 君彻满足地抿唇笑,指了指身后的箱子:“还有很多呢,都是给你的。” 将自己零花钱全部拿出来的君彻买了十五多罐奶粉,要不是有君向泽拦着他还能买更多。 他这十五罐,加上君铮予先前就买了的二十罐,和萧云买的十罐,一共装了三箱。 怀里抱着一罐奶粉的皎皎摇摇晃晃的走上前,费力地垫起脚探头看了眼面前三箱的奶粉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有点发愁地道:“皎皎喝不完呀!” “没事。”一旁的萧云蹲下来,笑眯眯地道:“皎崽可以慢慢喝,放不坏的。” 抱着奶粉的皎皎乖乖点头:“好的。” 一旁的萧景行撞了一下君铮予:“这小孩挺可爱的。” 长得一脸野性难驯的君铮予点了下头:“确实可爱,就比我弟差那么一点。” 萧景行:“……”行吧,这就是一个盲目的弟控。 在将奶粉交给皎皎后,一行人就不打扰皎皎睡觉,转身准备离开。 离开时不仅是萧云依依不舍,小君彻更是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还强忍着没掉下来。 看见他这幅表情的君向泽和君铮予又是诧异,又是心疼。 要知道君彻虽然是君家性格最安静敏感的一个,但骨子里还是有着君家血脉里的好强坚韧,在他们的记忆里君彻几乎没怎么哭过。 其实这送奶粉虽是突然萌发的想法,但君家也想借此向救了小君彻的人打个照面,并向他们发出邀请和询问什么时候有空。 君家打算找个日子郑重地感谢他们救了君彻的这件事。 对于这件事厉屿白没有推脱,熟读人情世故的他明白,这时候得让君家表示感谢,如若推脱的话君家心里就会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时间长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目送一行人离开后厉屿白抱着皎皎转身往小楼里走去,工作人员跟在身后帮他们把奶粉给搬进了房间。 此时坐在房间里的导演朱峰,一双眉头拧得都要打结了。 他虽然不知道今天来找厉屿白的几人是个什么身份,但是从德耀传媒公司那里传来的消息,隐隐表示这几人的身份不简单,让他谨慎点不要招惹到他们。 本来接到投资方的示意要弄厉屿白时他心里还没什么顾忌,眼下弄这一出,他心里就生出了那么点忌惮。 时间随着月亮的升落流逝,转眼就天光大亮。 意识苏醒的厉屿白还没睁眼就感觉到了怀里散发着温热的一小团,睁开眼就看见了蜷缩在他臂弯间的一小团,心里浮现一股熟悉的无奈。 昨晚睡觉时他特意将皎皎放到床的另一边,还用被子把小家伙给围了一圈,寻思着这回他总滚不过来了,没想到还是被他滚进了怀里。 厉屿白伸手戳了戳皎皎泛着睡晕的脸,漆黑的眼底泛着思绪。 滚进他怀里就算了,还神奇的没有惊醒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这个小家伙这么没有警惕性了。 察觉到这点的厉屿白很是奇怪,自己为何会独独对这个小孩生出这么多琐碎新奇的情绪,明明他本身的情感就很匮乏,或者换一句话来说他几乎是一个冷血的没有情感的怪物。 这种没有情感从很小的时候就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两岁那年摔断手臂不懂哭泣,五岁那年最疼爱他的奶奶去世时毫无感觉,六岁那年被五条恶狗围追堵截时,不仅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很是平淡地反杀了回去。虽然到最后弄了一身血,在医院躺了半个月,醒来的第一眼就从父母眼里看到了恐惧和排斥,但也依旧没让他心里有什么波澜。 不过自从那时后他就去看了心理学和人际交往学,力图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从小到大他的情绪都非常平淡匮乏。 甚至一年前被发现不是厉家的孩子,被赶出厉家时他心里也没有丝毫波澜。 无论是被奚落、嘲讽也好,被打压、针对、谩骂也罢,都无法掀起他情绪上的起伏,这一度让他觉得无趣极了。 皎皎的出现给了他一种很是新奇的感觉,在他的意识里这是个能在第一眼就激起他情绪波动的珍宝,只不过这个珍宝太脆弱了,怕把他养死的厉屿白当时就选择了远离。 垂眸想着什么的厉屿白,手下一直在下意识戳着皎皎的脸。 从熟睡中被被爸爸戳醒的皎皎哼唧着醒过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下意识地在爸爸怀里蹭了蹭。 发现皎皎被他戳醒了的厉屿白咻的一下将手收回来,面无表情眼神淡漠,给人一种他刚刚没有戳皎皎的脸,而皎皎更不是被他戳醒的错觉。 茫然地从爸爸怀里坐起来的皎皎怔了两秒后就完全清醒了,他仰头看向也坐起来了的爸爸,抬起小手有点含糊地道:“爸爸抱。” 厉屿白一本正经地将他抱起,放在地上穿上小兔子拖鞋,就带着他直径走向洗手间洗漱。 昨晚在时空超市里,厉屿白给皎皎买了小牙刷和小毛巾,还有一双小拖鞋。 穿着拖鞋的皎皎新奇地翘着脚看着拖鞋上的小兔子。 厉屿白将挤上牙膏的小牙刷给他,在孤儿院里学会了怎么刷牙的皎皎接过来就乖乖地刷起了牙。 刷完牙后又用小毛巾洗了脸,然后就扯着爸爸的裤腿走回房间换衣服。 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吃完早饭后,又有了新任务。 新任务叫做寻宝大作战,导演们在小楼不远处的河滩上藏了许多宝藏。小勇士们需要背着彩色的小竹篓去寻宝,于此同时家长们会被困在河中央的恶龙台上,在一定的时间后会从台子上落进水里,所以需要小勇士们在时间到前,找到足够的宝藏救出自己的家长。 规则刚一读完,家长们就被穿着恶龙服的工作人员‘粗暴’地抓走了。 在曹宇豪他们看得嘻嘻哈哈的时候,一旁背着小竹篓听规则听得懵懵懂懂的皎皎,扭头看见爸爸被恶龙抓走了顿时急坏了,迈着小短腿摇晃着冲上去抓住恶龙的尾巴就是嗷呜一口。 直播间等了一晚,听说直播开了冲进来就看见这一幕的网友们被萌得不要不要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被咬住尾巴的工作人员怕扯坏皎皎的牙,故而僵硬着不敢动。 其他几个‘恶龙’见此,连忙过来帮忙,企图将咬住尾巴的皎皎抱开,哪知皎皎为了爸爸不被恶龙抓走,使出了吃奶的劲死死咬着不松开,不敢用蛮力的工作人员一时还真拉不开皎皎。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时,担心皎皎小米牙疼的厉屿白开口喊道:“皎皎,到我这来。” 听到爸爸声音的皎皎下意识松开嘴抬头看去,工作人员趁此将皎皎抱开,然后拉着厉屿白飞速撤退,那速度,就像害怕皎皎再来上一口似的,看得网友们止不住地笑。 看见爸爸被恶龙抓走了,皎皎着急得眼眶都泛红了,迈着小短腿就要追上去。 一旁的穆奕承连忙拉住他,靠近皎皎耳边小声地给他解释清楚这是个游戏和游戏的规则。 听懂规则的皎皎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小嗓音里带着还没消下去的哭腔和怒意:“恶龙坏坏,皎皎会找,多多的宝藏,救爸爸的。” 第97章 昨晚不知何时下起了一场大雨,这场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到了清晨,直到刚才厉屿白他们被工作人员扮成的恶龙带出去之前,那雨才渐渐停歇。 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中露出半边脸,星星点点露出来的湛蓝天空像是还未来散去的厚重云层的点缀。 崽崽们背起各自的小竹篓出门,走到小楼外的树下时,一阵风吹来,感觉头上一凉的皎皎抬起头,又接连落了好几滴水在他白嫩的小脸上。 “下雨啦。”皎皎小手抹着脸上的水道。 “没有下雨,是树上的水落下来了。”楼瑶瑶回过身一蹦一跳地道。 听见是树上的水,皎皎抬头向树上看去,深绿的树叶上果然挂着许多摇摇欲坠的露珠,风一吹又哗啦啦地落下了许多。 “啊呀!”被淋了个透心凉的皎皎小声地惊呼着,背着小竹篓迈着小短腿,忙不迭地从树荫下跑出来。 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看见这一幕,纷纷不由地善意的笑出声。 君家,一大早就起来抱着平板看时空崽崽的君彻,此时看见皎皎弟弟被树上的水淋了,不满地抿了抿嘴。 难得看见小孙子有点活泼气的君老爷子很是诧异,他走上前坐在君彻身旁探头去看他正在看什么,发现是自己昨天看过一段时间的那个综艺。 “彻儿很喜欢看这个综艺?”他问道。 君彻点了点头:“喜欢皎皎。” 听见他这样说君老爷子很是诧异,他这个小孙子很少会明确地说喜欢什么东西和人:“喜欢这个小朋友啊?” “嗯嗯。”君彻点头。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了,想着君老爷子道:“那以后有空的话,我们就邀请这个小朋友来家里玩可好。” 君彻眼睛一亮,抬头看着爷爷连声答应道:“好,邀皎皎来家里玩。” 君老爷子爱怜地摸了摸小孙子的头,心里为他有了明确喜欢的小朋友这件事而高兴。 他这个小孙子性格安静得过分,不爱出去,不爱玩游戏,身边也没有什么玩得好的朋友,整天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发呆,劝也劝不出去,看得他整天发愁。 如今好了,有了明确喜欢的小朋友,以后或许能活泼一点吧! 直播里,因为河滩离小楼有点远,走出小楼后皎皎他们就接连上了节目组的车,向河滩驶去。 差不多开了又半个小时的车,才达到目的地,河滩的边缘。 从车上下来的崽崽们背着小竹篓精神抖擞地往任务地点走去。 才下过雨的石滩路并不好走,一路上崽崽们迈着小短腿走得很是小心翼翼,却又抑制不住心里的新奇,忍不住抬眼四处张望。 石滩上遍布稀疏的花草和各种经过河水冲刷的石块,往远处看,石滩的尽头是一座草木茂密的深山,因为才下过雨的原因,山间还萦绕着白色的雾。 侧面是清澈见底的河流,风一吹过,就在河滩平静的水面上拨开一层层涟漪,雨后草木的味道像是溢出了屏幕充斥在鼻腔间。 直播间的网友们很是惊叹,也不知道导演是怎么找到这么个清静悠然的地方的。 ‘懂事的导演这时候通常已经把地址发出来了!’ ‘没看见在点你嘛导演,赶快把地址发出来!’ ‘别不懂事啊,小朱!’ ‘神他妈小朱,笑死!’ ‘说明白点吧,请这位看不懂眼色的导演请立即把地址发出来!’ ‘我数到三,再不发出地址来的话,就别怪我跪下来求你了!’ 时刻监督着直播间的导演,在看见弹幕上的言论后得意地咧开了嘴角。 想知道地址,没门! 要知道当初他为了找到一个风景优美,人又少的地方,节目筹备期间他可是开废了两辆车,跑漏了八双鞋。 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地把地址发出去! 石滩上,背着浅蓝色竹篓的皎皎拉着穆奕承的手走得摇摇晃晃。 身后看见这一幕的曹宇豪噔噔噔地跑上来,有点不高兴地伸出手道:“我也要牵皎皎的手。” 专心走路的皎皎被突然跑上来的曹宇豪唬了一跳,愣愣地眨了下眼睛,反应过来后就将另一只小手放到曹宇豪的手里,稚嫩的嗓音听起来软软的:“给牵,不气。” 满意地牵到皎皎小手的曹宇豪,扬着小下巴朝一旁的穆奕承得意地哼了一声。 被他这一声哼,哼得不明所以的穆奕承,想了一会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冲着自己哼后,穆奕承就没搭理曹宇豪这个奇奇怪怪的弟弟。 是的,曹宇豪这个弟弟在穆奕承的心里是个很奇奇怪怪的人,身为几个幼崽中最大的哥哥,穆奕承常常弄不懂曹宇豪这极为跳脱且不遵从常理的思维和行为,所以就给他贴上了奇怪的标签。 走了差不多十来分钟,皎皎他们终于走到了标记着动漫版萌崽头像的任务领取地点。 “欢迎各位时空崽崽来到宝藏石滩,我知道各位崽崽的家长都被恶龙抓到了恶龙台上。”说着拿着喇叭的导演转头指向河滩中央搭建的恶龙台。 只见蓝白相间的台子上,陆以安、沈映可、时悦、肖天承和厉屿白五人分别被困在透明的方形柱子当中。 柱子上方还有着二十分钟的倒计时,当倒计时完了,崽崽却还没集齐宝藏救到他们的话,他们脚底下的木板就会打开,使他们落入水中。 当然他们若是不放心将自己的人身安全完全交给崽崽的话,其实也还可以挣扎一下。 在他们面前还架有一面液晶电视,一半屏幕会同步投放崽崽们找宝藏的画面,一半屏幕会出现各种常识和非常识的题目,家长们可以按下透明方形柱里的红色按钮进行抢答。 每答对三题就可以获得一次隔空指挥崽崽的机会,限时三分钟。 听见这个规则后陆以安他们纷纷暗暗松了口气,肖天承眼里的战意更是瞬间汹涌起来,摩拳擦掌地准备按抢答器。 谁叫几个崽之中,就数他的最不靠谱。 厉屿白倒是很淡定,莫名就有种皎皎不会让他掉进水里的安全感在身。 说来也奇怪,他愣是在这么个才两岁大点的小幼崽身上感觉到了些许微妙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有别于其他被保护的安全感,而是一种来自于自己绝对不会被抛弃的安全感。 想着先前小家伙咬着‘恶龙’尾巴不放的一幕,厉屿白心下一软,嘴角没由来地微微翘起。 石滩上,随着导演指的方向而隐隐看见爸爸身影的皎皎眼神一亮,迈着小短腿就要往河里走去,被吓了一跳的导演及时拦住。 被拦住没办法靠近的皎皎,站在石滩上一蹦一跳地向爸爸所在的方向挥手,稚嫩的小奶音扯得高高的:“爸爸,爸爸,不怕,皎皎在,皎皎找,多多的宝藏,救你!” 隔得远,厉屿白听不清皎皎的话,但明显看见了那在石滩上一蹦一跳的小身影。 他不由垂下眼帘,遮住眼里浮现的笑意。 石滩上,导演还在拉着喇叭说着规则:“如果你们在规定时间里找不到足够的宝藏交给恶龙,那么你们的爸爸就会被恶龙丢进水里。” 说着导演转身拿出一个小箱子:“这片宝藏石滩上藏有很多宝藏,足够让你们救出你们的家长,但是这片宝藏石滩是我们的,你们想要在这片石滩上找宝藏,得交八个时空币购买资格。” 经过一旁穆奕承耐心的讲解,勉强听清楚规则的皎皎迈着小短腿上去,迫不及待地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掏时空币。 不会数数的皎皎将兜兜里的时空币都拿了出来投进去,然后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导演:“导演叔叔,够了吗?” 扮演着奸商角色的导演假装没看见多投进去的那两个时空币,一本正经地点头,转身给皎皎脑门上贴了一个萌崽的标记:“够了,你已经有挖宝藏的资格了。” “宝藏就在这片石滩上,深山那边是恶龙的领地不能去,去的话会被恶龙抓起来的。” 点头表示明白的皎皎背着小竹篓,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宝藏去了。 直播间看见这一幕的网友们被皎崽萌到的同时,毫不客气地吐槽导演连一个两岁大点的崽崽的钱都要骗。 君家,坐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看的君彻,在发现皎皎的钱钱被骗后,不高兴地抿着唇,拧着小眉头。 石滩上,继皎皎后穆奕承、施淮柔、楼瑶瑶都相继交了时空币,一个时空币都没有的曹宇豪左右张望了一下后,干脆甩手去帮皎皎找宝藏。 恶龙台上看见这一幕的肖天承,闭眼深吸了两口气。 那副气急无奈的模样,看得粉丝心疼的同时,其他网友笑得腮帮子疼。 直播前的曹导看见自家儿子这个操作,更是乐呵得不行。 还别说,只要这种事情不落在自己身上,看着别人倒霉,还真是一件特别快乐的事! 最后导演还是把曹宇豪给揪了回来,写了欠条让他签名。 曹宇豪一开始还不愿意签名,在导演的各种劝说下最后还是勉勉强强地同意了。 “谁叫我是个讲义气的人呢!”他一边摇头晃脑地叹气,一边拿过笔签了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石滩上的宝藏被导演们藏得很是隐秘,多藏在草根和石头下。 皎皎的眼睛很利,运气也好,没一会就找到了两个标着记号的宝藏。 同样运气不错的穆奕承也找到了一个,除他们两个外,其他三个崽崽目前为止还是一无所获。 在这期间,曹宇豪有两次错过了宝藏,明明那个宝藏就在他扒拉的草根下面,他匆匆地扫了眼,愣是就这样错过了。 看得肖天承的粉丝们急得直跺脚! 找着找着几个小孩的注意就从宝藏上移开了。 这个年龄的小孩正是最容易被吸引走注意力的时候,再加之宝藏藏得很隐秘,小孩们的注意就极容易转移。 这一幕导演早就料到了,不然也不至于给家长们指挥的机会。 一旁的穆奕承在搬开一块靠近河滩的石头后,惊讶地道:“有小河蟹哎!” 曹宇豪耳尖地听见了,立马跑了过去:“哪呢,哪呢,小螃蟹在哪呢?” “这呢。” “真的哎,它好小。”曹宇豪惊叹地道。 站在河滩边伸长着脖子看小鱼的施淮柔和楼瑶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两个小姐妹手牵着手就走过来看。 皎皎也好奇地迈着小短腿来看了一眼,就又继续去找宝藏了。 转眼在找宝藏的就只剩皎皎和穆奕承了,其他三人正围着那只小螃蟹讨论着什么。 “皎皎弟弟,皎皎弟弟,这里有一个宝藏。”穆奕承蹲下扒拉着草根道。 一旁正在嘿咻嘿咻搬石头的皎皎闻言,以为穆穆哥哥需要帮忙,小手撑着地面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就噔噔噔跑过来。 跑过来的皎皎蹲下身从草根下扒拉出宝藏,站起身后将宝藏递给穆奕承:“穆穆哥哥,给。” 穆奕承接过宝藏,走到皎皎身后,放进皎皎的小竹篓里。 背着小竹篓的皎皎惊讶地眨眨眼:“穆穆哥哥,你放错啦,这是皎皎的,竹篓哦!” “没放错。”穆奕承拉着皎皎的手往前走去:“你有两个宝藏,我给了你一个后,你就只差两个宝藏就可以救厉叔叔了,我先帮你救厉叔叔,然后我们在一起救我的陆爸爸好不好?” 听明白穆穆哥哥要帮自己救爸爸后,皎皎仰头向穆奕承露出一个笑:“好,穆穆哥哥,最最好啦。” 看见这一幕,直播间飘过一条较为长的弹幕。 ‘我合理怀疑穆奕承是故意用螃蟹将他们注意力吸引过去,好减少竞争力。’ ‘这就得摊开来讲讲减少的是个什么竞争力了!’ ‘不可能,我家穆穆才不是这样的性格。’ ‘还别说,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 ‘真的,以穆穆的性格不像是发现小螃蟹会惊讶地喊出来的人。’ ‘一个外表乖巧礼貌绅士,内里腹黑,一个软萌嘴甜万人迷,这种设定好可呀!’ ‘啊啊啊,我好吃这种设定啊,笔给你,马上给我写出百万字的小说!’ 同样看到弹幕上言论的肖天承、沈映可、时悦、厉屿白几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陆以安。 无辜躺枪的陆以安仰头看天,别看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自家崽子不争气,不想掉进水里的沈映可、时悦、肖天承三人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抢答题目。 最终以有着丰富阅历的沈映可拔得头筹。 “淮柔小宝贝。”导演的喇叭里响起了沈映可的声音:“淮柔小宝贝,在离你不远处的那堆长着一朵紫色花的草堆里面,埋着一个宝藏呢。” 这是就是曹宇豪错过了的那个宝藏。 听到沈妈妈声音的施淮柔这才记起来自己的任务,她拍了拍手站起来正准备跟着指示过去,沈映可突然大喝一声:“站在原地别动!” 施淮柔下意识站定脚步。 “宝贝,淮柔宝贝你站着别动,听话啊,乖啊!” 从沈妈妈声音里听出惊恐情绪的施淮柔知道肯定出什么事了,当即僵硬着不敢动。 此时现场的工作人员和直播间的网友们那叫一个慌乱啊,导演身上的冷汗更是浸湿了背心。 只见施淮柔、楼瑶瑶、曹宇豪三人旁边的草丛里赫然有一条呈现攻击状态的银环蛇。 第98章 ‘蛇!蛇!蛇!’ ‘我的天,银环蛇!剧毒!’ ‘节目组先前没有排查过这里吗?怎么能让这样的蛇存在?!’ ‘我的天,好心焦,那蛇离崽崽们太近了,工作人员都不敢上来解救!’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崽崽们不会被蛇咬!’ ‘最怕的就是蛇了,看见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见屏幕上方飞速滚过的弹幕,君彻分屏出来查银环蛇是个什么东西。 发现是会致人死亡的毒蛇后,一双小眉头顿时拧得死紧,瞬间把目光放在直播上,紧紧盯着皎皎的动作。 直播间外,看到那条呈攻击状态的银环蛇就在自家儿子身旁时,曹导的脑海是空白的,他无措地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惊觉自己是在隔着几座城市外的屏幕背后。顿时间,无力感和极度的恐慌交织在心间,夺取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思维能力。 极速涌动的血液冲击得耳部嗡嗡嗡地泛起了耳鸣,一些杂乱无序、且没有意义的嘈杂声轰然涌入脑海,慌忙之中他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腿脚发软而跌跪在地面,撑着地面的手臂微微颤抖着。 这一摔将他的理智摔回来了一些,他强撑着从地面爬起来,慌忙地掏出手机给京市的医院打电话。 电话挂断没多久,救护车从人民医院开出,飞驰着向目的地驶去。 好在导演在每去一个地方的时候,都会将具体的地址发到各位家长的手机上。 做完这件事的曹导总算稍微镇定下来一点,现如今的蛇毒都有解毒血清,只要救护车赶到得够快,一般就有救。 虽然目前并没有人被蛇咬,但是提前有所准备总是好的。 强行安慰着自己的曹导眼眶发红地盯着直播,心里不断地祈祷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此时的直播里,蹲在施淮柔左后方拿着根草拨弄着小螃蟹的曹宇豪疑惑地抬头,沈映可阿姨为什么不让施淮柔动啊? 同样疑惑着的还有楼瑶瑶,不过她的疑惑要更直接点,她拍了拍手站起来,走到施淮柔身旁道:“淮柔姐姐,沈阿姨为什么不许你动啊?” “瑶瑶,你也别动!”被楼瑶瑶站起来的动作吓到了的沈映可连忙提高声音道。 “为什么我也不能…” 楼瑶瑶疑惑的话音还没落地,一旁的曹宇豪就惊呼了声:“有蛇!” “啊!”听见有蛇的楼瑶瑶瞬间吓得尖叫,扭身就一把抱住身旁的施淮柔紧紧闭着眼不敢睁开。 听见是蛇的施淮柔顿时破防了,眼眶一红,被吓得小腿肚不断地抖。 可能是人小又无知的原因,看见这条蛇的曹宇豪虽然也有点害怕,但不至于怕得像施淮柔她们一样抖得不敢动。 “哈哈哈,你们两个胆子真小,果然女孩子胆子就是小。”嘲笑了几声施淮柔和楼瑶瑶后,曹宇豪左右张望了一下,蹲下身费力地抱起了一块较大的石头,雄赳赳气昂昂地道:“看我砸死它!” 周围的工作人员看到曹宇豪的动作心都跟着颤了颤,讲真,要不是那蛇处在攻击状态,上半身都有微微抬起的趋势,他们早就上去快速将三个小孩抱走了。 也正是因为这条蛇正处在攻击状态,导致他们纷纷僵在原地不敢动,就怕一个响动刺激到那蛇,导致蛇攻击小孩。 却没想到他们倒是僵持着不敢动了,那边的曹宇豪石头都举起来了。 “宇豪,曹宇豪,你放下石头别动,那蛇会咬人的!”吓出一身冷汗的导演连忙举起喇叭喊道。 由于蛇不能接受空气中传来的声波,导演并不担心自己的喊声会刺激到那蛇,所以喊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你放下石头别砸!” “听见没有,曹宇豪!”导演的语气一次比一次严肃,甚至带上了警告的语气:“赶快放下那石头,站在原地别动。” 然而曹宇豪会听话才怪,认为自己一定能砸死这条蛇的他高高地举起石头,在众目睽睽之下砸了过去。 石头砸歪了,并没有砸到蛇,反而将本就处于攻击状态的蛇惊动,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个弹跳迎面向着曹宇豪的面部袭去。 场外看着直播间的曹导头一晕,整个人差点就仰面倒下去。 该说不说学舞蹈的反应就是快,抱着施淮柔悄悄扭头看曹宇豪砸蛇的楼瑶瑶,见蛇动的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拉了一把曹宇豪。 被楼瑶瑶拉了个踉跄的曹宇豪躲过了袭来的蛇。 被这一遭吓着的曹宇豪愣愣地站在一旁,一击没得逞的银环蛇再度抬起上半身展现出攻击性。 因为刚刚那一下,银环蛇离三个孩子更近了,互相之间的距离连一米都没有,这让原本稍稍放下心来的工作人员和众网友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眼下这个情况根本等不及消防队到来,但工作人员和导演又怕惊动蛇导致小孩被咬。 眼下这三个小孩的家世那个都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更别说如果是他们惊动了蛇才导致小孩被咬的话,网上的唾骂都能淹死他们。 除去这些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条蛇是条剧毒的蛇,人都是惜命的,面对这种毒蛇,在不能保证自身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害怕退宿是人的本能。 被吓了一跳的曹宇豪没有了先前的勇气,三个小孩害怕地抱住一团。 越来越多的网友在得知消息后,窜入了直播间,短短的时间内就将直播间的热度弄到了热搜第三。 在直播间里的网友和在场工作人员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楼瑶瑶他们和那条蛇的身上时,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背着浅蓝色小竹篓的小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全程盯着皎皎个人直播间的君彻一双小眉头顿时拧得能打结,想不明白皎皎走过去是干嘛的他着急地抬头看向爷爷。 眉头同样蹙起的君老爷爷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如今他们这些隔着屏幕的人,再怎么着急也是鞭长莫及。 “妈妈。”石滩上,眼里含着水汽的楼瑶瑶一边紧紧地抱着施淮柔,一边害怕地喊妈妈。 穿着碎花裙,编着两条麻花辫,长得精致可爱的小女孩害怕得喊妈妈时,脸上的婴儿肥都跟着颤了颤,看得直播间的云妈妈们心疼得不行,恨不得自己穿过屏幕来徒手抓住那条蛇。 直播间心疼的云妈妈们没能徒手抓住那条蛇,背着浅蓝色竹篓摇摇晃晃地走来的皎皎弯下腰,白嫩的小手一伸,一把抓住了蛇尾。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直播间的屏幕上,一直催着工作人员救崽崽和不停地在屏幕上刷各种主意的密密麻麻的弹幕出现了空白! 小君彻瞬间将嘴唇咬破了皮,君老爷子也是被惊得一愣! 恶龙台上看见这一幕的厉屿白心跳几乎悬停,全身仿佛倒流的血液让他脖颈间的青筋瞬间暴起。 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几乎是以凶狠暴戾的姿态拆了透明方形柱体,纵身从恶龙台上跳下,向着石滩的方向快速游去。 石滩上,抓住蛇尾巴的皎皎抬头看向楼瑶瑶他们三人:“淮柔姐姐,瑶瑶姐姐,宇豪哥哥你们不要怕,皎皎这就把蛇蛇抓走。” 早在看见哥哥姐姐们被蛇蛇吓得害怕得不行后,皎皎就赶紧背着小竹篓往这边走,想把吓姐姐哥哥们的坏蛇蛇赶走。 因为这一句话回过神来的网友和现场的工作人员们,心肝脾肺肾都在颤。导演手里的喇叭更是直接掉在了地上,此时脑海里唯一的两个字就是完了。 新涌进直播间的网友们更是飞速地刷着屏。 ‘熊孩子!哪来的熊孩子!怎么什么都敢抓!’ ‘两岁大的小孩怎么能来参加综艺节目?还没有大人在身边看着?!’ ‘完了,完了,这小孩完了!’ ‘这工作人员干什么吃的,这种情况了还不看好小孩?!’ 惊颤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在庆幸,至少这蛇咬了这个小孩的话,多半不会咬其他小孩了吧?! “皎皎弟弟你快丢开,这蛇会咬人的!”听到声音强忍住害怕睁眼的施淮柔看见这一幕后连忙道。 蛇蛇不会咬自己的,这一点皎皎很笃定,虽然不知道这笃定的依据从何而来,但皎皎就是莫名地坚信这一点。 “淮柔姐姐,不怕,它不咬皎皎!”皎皎有模有样地安抚着声音都害怕得抖的施淮柔。 闻言,直播间里的众多网友眉头狠狠一皱。 ‘你以为你是谁呀,蛇还不咬你!’ ‘厌蠢症又犯了,虽然对象是一个两岁大点的小孩!’ ‘你这不是厌蠢症,你应该又患上了一项厌熊症!’ 然而还没等他们发出更多吐槽的弹幕,就见皎皎双手抓住蛇尾用力地往后拖。 顿时,网友和现场工作人员倒吸一口凉气时的嘴唇都是颤抖的。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先前抓住蛇尾就算了,这怎么还拖起来了?! 真当蛇不咬你啊! 找死也没有这种找的呀! 看着这一幕的众人甚至一度有了窒息感。 无论如何,除了个别极端的人想要这蛇好好给这小孩一个教训外,大多数人还是不愿看见小孩被蛇咬的。 ‘工作人员愣着干嘛,还不快上去救啊!’ ‘大人抵抗力比小孩强,就算被咬一口的话,撑过去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你这么圣母你怎么不去!’ ‘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可是毒蛇啊!’ 直播间密密麻麻的弹幕下,双手抓住蛇尾的皎皎嘿咻嘿咻地将蛇往远处拖。 提心吊胆地看着这一幕的网友和现场的工作人员看着看着就发现,这蛇虽然依旧处在攻击状态,但真的一点也没有反身咬这小孩的迹象。 这一幕太过神奇和诡异,屏幕上地弹幕都停了一下,甚至有网友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下意识地用手去擦屏幕。 现场的工作人员更是一副懵圈的模样。 到底谁来用科学解释一下眼前的这一幕啊! 这一米多长的蛇还是挺有重量,拖得有点累的皎皎蹲下身小口小口地喘气,期间还伸出白嫩的小手指戳了戳蛇蛇的腹部,自言自语地小声道:“重重,皎皎有点,拖不动。” 歇了会,皎皎撑着地面撅着屁股爬起来准备继续拖蛇时,蛇就自己爬行着钻进深山离开。 看着蛇蛇自己离开的皎皎眨了眨眼后,就转身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回施淮柔他们身旁,仰着头软着小嗓音安慰道:“蛇蛇不见了,不怕。” 曹宇豪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上前一把抱住皎皎,语气里充满了佩服:“皎皎,你居然敢抓蛇!你太厉害了!从今以后你是我唯一的大哥!” 被夸了的皎皎下意识地挺了挺小胸脯,弯着眉眼道:“嗯嗯,皎皎厉害。” “皎皎,你没被咬吧!”紧接着缓过劲来的楼瑶瑶拉着皎皎的小手不住地看。 ‘虽然,但是,我还是想说,瑶崽,不要拉那手,那手刚刚抓过蛇!!!’ 直播间空白的屏幕上突然飘过这么一条醒目的弹幕,这条弹幕好像瞬间激活了网友们的某个键似的,密密麻麻的弹幕瞬间盖住了直播间的画面。 ‘我的天!我的天!我没看错吧?!!’ ‘早上起得有点猛了,居然看见一个两岁大点的小孩徒手抓蛇!’ ‘应该是昨天没睡好,我这就去补一觉!’ ‘早上吃的那碗蘑菇面估计里面有没煮熟的见手青,这都出现幻觉了!’ ‘我咬了一口我的手,巨疼,所以这不是做梦?!’ ‘能与小动物沟通,难道这就是迪士尼在逃公主?!’ ‘不,应该是在逃王子!’ ‘这世界是魔幻了吗?!’ ‘来一个动物学家来解释一下吧!’ 就在网上和现场工作人员纷纷在震惊的心态中,混合了一种见证了什么的莫名的激动时,浑身湿漉漉的厉屿白沉着脸从河滩里疾步冲了过来。 那周身骇人的气势,吓得工作人员纷纷让道。 冲上前的厉屿白,第一时间就伸手将皎皎拎起来抱在怀里,然后翻遍他的小手胳膊和腿检查是否有伤口。 “爸爸。”看见爸爸的皎皎眉眼一弯,脆生生地喊道。 厉屿白垂眼看向他,见他眼睛周围没有发红哭过的迹象,判断大概率是没有被咬,但还是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沉声问道:“有被咬吗?” 皎皎摇头:“没有。” “确定?” 皎皎眼睛亮亮地点头:“确定,蛇蛇没咬皎皎。” 闻言,厉屿白紧绷的心一松,随即涌上心头的是汹涌的后怕。 很少有如此激烈情绪的厉屿白,反手就在皎皎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低喝道:“谁让你去抓蛇?这么多大人在场,轮得到你去抓那蛇吗?” 在场的工作人员听见厉屿白这一声低喝,瞬间老脸就是一红,纷纷低着头一时不敢抬头见人。 而原本还眉眼弯弯地看着爸爸的皎皎,被爸爸这么一凶,当即委屈得嘴一扁,眼眶一红,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第99章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皎皎泛红的眼眶滚落,被爸爸凶的皎皎委屈地用小手攥着爸爸的衣服,埋头就要往爸爸怀里钻。 身上衣服湿透了的厉屿白怕他埋在自己怀里不好喘气,下意识地伸手拎住他的后领。 被爸爸拎住后来的皎皎懵圈地仰头看向爸爸,泪眼汪汪的样子看着好不可怜。 直播间里,自诩为皎皎的妈妈,姨姨,叔叔,哥哥,姐姐的网友们看见皎皎哭,心疼得砰砰砰地直拍桌,连自己的手被拍红,拍疼了也顾不上,十指飞舞着发出数条谴责的弹幕。 岂有此理,这厉屿白到底懂不懂养崽,这时候不安抚一下皎崽就算了,他居然还吼皎崽,还打皎崽的屁股?! 君家,抱着平板的君彻看见皎皎哭后小眉头也拧得死紧,连带着对皎皎这个爸爸的印象都不好了。 当看见弹幕上说要给皎皎换爸爸时他眼睛一亮,扭头看向爷爷道:“爷爷,我们领养皎皎吧,到时候我来当皎皎的爸爸!” 闻言君老爷子嘴角一抽,低头看向自己才五岁的小孙子道:“领养倒是可以商量,就是你年龄太小,当不了皎皎的爸爸。” “那爷爷你来当。”君彻提议道。 “爷爷我年龄太大,也不适合当爸爸。” “那让小叔…算了,小叔他三天两头的不着家,不适合当一个好爸爸。”否定了小叔的君彻翻出自己的通讯录,决心要为皎皎重新找一个不会打他骂他的好爸爸。 在小君彻翻着通讯录为皎皎筛选爸爸时。 石滩上,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厉屿白,低头看见皎皎哭得可怜兮兮的模样时,嘴里原本还含着的训斥瞬间消散。 连带着心里一应的后怕气急这些情绪,也跟被开了闸一样,瞬间泄了个一干二净,转而不知从何处浮现一股轻微的懊恼。 “怎么哭了?”他抬手擦着皎皎脸边的眼泪,放低了声音问道。 “没…没哭。”揪着爸爸衣服的皎皎摇头,不肯承认自己哭了。 厉屿白心里浮现出一股好笑,将被眼里沾湿的手递给皎皎看:“没哭,这眼泪是谁的?” 皎皎低头看了看,然后抿了抿唇,吸了吸鼻子扭过头去心虚地道:“不…不知道…不是…皎皎的。” 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委委屈屈地掉眼泪。 见他哭得小脸都红了的厉屿白眉头微蹙,一时间怀疑自己刚刚下手是不是没有掌握力道,打重了? 这样想着他拉开皎皎的裤子,快速地看了一眼,见皎皎的屁股没有泛红,也没有红肿,就稍微松了口气。 转而目光落在皎皎越哭越委屈的小表情上,想着既然不是被打疼了,那就是被自己刚刚的语气和神态吓着了。 直播间的网友只看到一闪而过的白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什么后,瞬间愤怒地抱以谴责。 ‘你居然偷看我崽的小屁屁?!!’ ‘你打我崽的屁股就算了,你居然还偷看?!’ ‘偷看就算了居然还不分我们看!我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众目睽睽之下,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沦丧。’ 从恶龙台回到石滩上的时悦安抚下楼瑶瑶后,见厉屿白怀里的皎皎哭得可怜,就走上前伸手道:“我来哄哄吧!” 闻言,想着女性确实要更擅长哄孩子的厉屿白,将怀里的皎皎往外递。 发现爸爸要将自己教给时悦姨姨,本就委屈的皎皎顿时更难过了,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爸爸,磕磕绊绊地道:“不…不给…姨姨…” 见他这委屈难过的小模样,心里无奈的厉屿白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将皎皎的小身子往怀里捎了捎,一手轻拍着他的背,一手给他擦着眼角的泪水,一向冷冽的语气带了点无奈:“不哭了,乖,不哭…” 被爸爸哄着的皎皎抬起小手抹了把眼泪:“没…没哭。” “好,没哭。”厉屿白说着轻拍着皎皎的背道:“我们来说说你为什么哭,好不好?” “爸爸,凶,凶皎皎。”哭得鼻尖都红了的皎皎吸了吸鼻子,大大的眼睛委屈又难过地看向爸爸。 果然是这回事,厉屿白轻叹着用指腹擦掉皎皎眼尾摇摇欲坠的泪珠:“嗯,以后不凶了,好好跟你讲道理好不好?” “爸爸…爸爸还不想,抱皎皎呜。”皎皎继续控诉地道。 没想到还有这一回事的厉屿白哭笑不得地揉了下皎皎毛茸茸的头发:“没不想抱你,我衣服湿了,你埋在上面会不好喘气,怕你难受才拎着你不让你钻。” “真,真的?”皎皎疑惑地歪了下头:“那爸爸也没,不喜欢皎皎?” 一直以为爸爸凶自己,是不喜欢自己的皎皎问道。 “真的!”说着厉屿白迟疑了一会后道:“也没不喜欢你。” 听到爸爸没有不喜欢自己,瞬间就被哄好的皎皎嘿嘿傻笑了两声。 撑着爸爸的手从爸爸的腿上站起来,踮起脚用哭得湿漉漉的脸蹭了蹭爸爸的脸,还带着点哭音的小嗓音断断续续地道:“皎皎乖,听话,以后不捉蛇,爸爸不凶,皎皎也没要哭,是眼泪它自己要出来的,皎皎很乖的,爸爸要喜欢皎皎。” 直播间看见这一幕的网友们那叫一个嗷嗷直叫。 ‘皎皎乖,皎皎乖,我们皎崽最乖了!’ ‘都怪眼泪它不懂事,自己跑出来,待会姨姨去收拾它!’ ‘这么可爱的小宝贝,怎么忍心惹他哭!’ ‘这要是我家崽,哭了我都打我自己!’ ‘这奶声奶气带着小哭腔的声音,心都化了!’ ‘我皎崽太可爱了!’ ‘这是第一个哭我不仅不厌烦,还心疼的小孩!’ ‘虽然不适合,但我还是想用我见犹怜来形容一下哭泣的皎崽!’ 石滩上,突然被蹭了一脸的厉屿白一愣,小拇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明明皎皎小脸上的泪水是微凉的,他却莫名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他微微往后仰了下头,拉开点距离后低头看向怀里睁着双大眼睛看着他的皎皎。 这双漆黑的眼眸被泪水洗过后比雨后的天空还要干净,从云端落下的阳光落在河面上反射过来,像是在这双眼里撒下了细碎的光,而这些光的每一面都映满了他的身影。 厉屿白垂下眼眸,不再去看这双眼睛。 见爸爸没答应要喜欢自己,皎皎失落地抿了抿唇,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用小手拉过爸爸的手,握住爸爸的手指轻轻地一点一点将爸爸的手掌掰开。 对他的动作感觉到疑惑的厉屿白配合地把手掌摊开。 见爸爸的手掌摊开后,皎皎就连忙低头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摸了摸,再次伸出手来时,手里抓着两颗糖果。 皎皎将糖果放在爸爸的手上,就又继续伸手在兜兜里摸。 皎皎的糖都是曹宇豪给的,总共也就六颗,反复掏了三次后,就全给了厉屿白。 兜兜里掏不出糖来的皎皎拍了拍兜兜,然后够头去看爸爸的表情,小嗓音稚嫩地商量道:“皎皎以后的糖,都给爸爸吃,爸爸也要喜欢皎皎,好不好?” 厉屿白看了眼手里的糖,又侧头看向皎皎溢满期待的眼眸,沉默了一下后,伸手摘下皎皎身上的耳麦,然后开口道:“为什么要我喜欢你?”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喜欢很有什么好!至少他认为,自己匮乏的感情中所诞生的浅薄喜欢,并不比得上小孩全部的糖果来得重要! 被问得有点懵的皎皎眨了眨眼,低头想了会后,眼睛亮亮地抬头道:“因为皎皎,很喜欢,最喜欢,爸爸啦!” 一边说着他还用手比着:“有那么大,那么大的喜欢,所以爸爸,也要喜欢皎皎。” 厉屿白看着皎皎的眼睛,那漆黑的眼眸里充斥着最干净明亮不过的喜爱和依赖。 还挺霸道! 他无厘头的想着,却不可否认,心脏跳动的节奏因为小家伙所说的话缓了一拍。虽然在下一秒又续上了节奏,但固有的拍子却还是乱了。 他看着手里的糖,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人不掺杂任何目地的,纯粹的,愿意用所有的糖果来换得他再匮乏不过的喜欢。 一股无法言说的情感从心脏被软化的一角萌发,继而覆盖了整片心脏,使得心跳的节奏都变了一个样。 他突然用指腹摸了摸皎皎的眼角,看着这双满满都是他的眼睛,低声应道:“好!” 听到爸爸答应的皎皎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他侧头将脸放在爸爸的手上,埋头蹭了蹭后,又仰头眼神亮晶晶地喊道:“爸爸!” 厉屿白沉默了一下后,轻轻地嗯了一声,应下了这声爸爸。 高兴的皎皎小手摸着屁股,一本正经地商量道:“爸爸,打皎皎屁股,不好,以后不打!” 厉屿白微微翘起嘴角:“好,不打!” 他想,他或许是能养活这个小孩的,不仅能养活,或许还会养得很好! ‘他们到底再说什么,他们到底再说什么?!’ ‘可恶啊,他居然将崽崽的耳麦摘了,他们到底再说什么悄悄话?!’ ‘好奇死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厉好帅,快来个人打醒我!’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觉得他好帅,帅疯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湿身的诱惑?!’ ‘我觉得吧,是厉周身的气势柔和了一点,使得他的攻击性没有那么强烈,从而让我们的注意力转到了他的脸上!’ ‘你的意思是他一直都是这么帅得!那以前的我是瞎了眼了吗?!’ ‘首先我不是专家,其次人类的本能都趋于自保,厉的气势太具有攻击性和危险性,所以导致大多数人第一眼看到他时,注意的都是他的气势,从而对他的面容模糊化。如果前面说的话有误的话,你们就当个笑话看看,因为我不是专家!’ ‘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句话!’ 天空上厚重的云层散去,金灿的阳光落下,盘腿坐在石滩上的厉屿白眉眼轻垂,脊背弯折出击漂亮的线条,从侧面打过来的日光像是摄影师精心挑选的角度,将他骨相的优越勾勒得越发极致。 白嫩软萌的幼崽正趴在他腿上,费力地仰头向他说着什么,那双稚嫩干净的眼眸从这个角度看去像是落满了星辰。 垂眸看着幼崽的男人褪去了一身的凌厉,修长有力的手揉着幼崽毛茸茸的黑发。 旁边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被这一幕蛊惑着不由靠近了几步,察觉到的厉屿白侧头看来,发现是工作人员后这才想起还在拍摄节目中。 他看了一眼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又看了眼皎皎因为和他待在一起而被打湿的衣服,然后起身抱起皎皎向一旁的导演走去,低声和导演说着什么。 正在网友们好奇他和导演在说什么时,就见导演点了点头,然后直播突然就中断了。 愣了一秒回过神来的网友们纷纷不禁从心底而发地喊出一声卧槽! 厉屿白这货居然是去叫导演关直播的?! 亏他们先前还在弹幕上各种舔他的颜! 一番良心都喂了狗…呜呜她的崽崽,她还没看够呢! 并不知道众网友悲愤心情的厉屿白淡然地抱着皎皎坐上节目组的车,和一众惊魂未定的嘉宾往小楼赶去。 第100章 在节目组往回赶的路程中【时空崽崽节目组在录节目时遇到了毒蛇银环蛇,致三位小嘉宾险些被咬。】这个词条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冲到了热搜第一。 发现这点的节目组正在焦头烂额地想办法想将热搜给压下来时,那边的施淮柔,楼瑶瑶,穆奕承,曹宇豪纷纷接到了家人打来的电话。 从遇到蛇到现在,表现得很冷静,一直没哭过的施淮柔一接到爸爸的电话,就带上了哭音:“爸爸~” 听到自家小千金带着哭腔的声音,施爸爸当即心疼得眉头紧锁,语气温和得不行:“宝贝,不哭,是不是吓着了,我正在去接你的路上,别怕啊!” 相比起施淮柔,同为女孩的楼瑶瑶就显得心大了很多,接到妈妈电话的她一点都没有先前被吓到的后遗症,元气满满地向她妈妈说,她今天见到了好大一条蛇,被吓得一时都忘记了淑女的样子,哇哇哇的一个劲地叫。 同样和她一个状态的还有曹宇豪,语带炫耀地和他爸爸说,他今天如何如何英勇地保护了两个小伙伴,不仅差点砸死了蛇,还认了一个年纪比他小的大哥。 还没缓过劲来的曹导听到他的话后,一时间糟心得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边接到自家爸爸电话的穆奕承,一开口语气就低落无措了许多。 他觉得是因为自己,弟弟妹妹们才会差点被蛇咬到的。如果不是他搬开了那个石块发现了小螃蟹,弟弟妹妹们就不会被吸引过来,就不会害得他们差点被毒蛇咬,还害皎皎弟弟被他爸爸凶。 清楚自家儿子性格的穆影帝知道他又钻了牛角尖,熟练地开口耐心地安抚引导着。 在安抚完自家孩子后,各家长就不约而同地让小孩把电话给导演。 看着递到面前的四个电话手表,导演朱峰冷汗都下来了,虽然一开始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但怎么也没想到是四个一起来啊! 挣扎了一会后导演还是怂怂地接过了手表,并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都在不断地道歉、自责,安抚和保证。 但显然这些人并不是他的保证就轻易可以安抚下来的人,在得到消息后各自家长都去看了眼热搜上被剪出来的视频。 很明显的在蛇出现后,导演和节目组的人出于许多顾忌,并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措施。 基于这点,无论是施家,还是楼家、曹家、穆家都不可能再让自己的女儿、儿子再待在这个导演的节目中。 和导演那边焦灼的气氛不同,这边被自家爸爸妈妈打电话安抚下来的施淮柔、楼瑶瑶、曹宇豪、穆奕承等人此时正围在厉屿白身边,仰头一个劲的和皎皎说着话。 “皎皎,你刚刚哭了是不是也是被蛇吓到了?”楼瑶瑶道。 “蛇蛇没吓皎皎。”皎皎否认了这一说辞。 “那你为什么哭啊?”楼瑶瑶疑惑地道。 皎皎摆了摆小手:“不说。” 正在楼瑶瑶继续要说什么时,一旁的施淮柔拉了一下她,然后靠近她小声地说,皎皎是被他爸爸凶哭的。 楼瑶瑶瞪圆了眼睛,费力地仰着头看向厉屿白不赞同地道:“厉叔叔,你怎么可以凶皎皎?!” “爸爸没凶。”厉屿白还没说话,十分维护爸爸的皎皎就连忙道:“是眼泪它不乖,自己跑出来。” 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楼瑶瑶疑惑了:“是吗?” 皎皎心虚地点头:“是。” “那好吧!”想不明白的楼瑶瑶摇摇头,选择相信皎皎说的话。 回到小楼,厉屿白第一时间抱着皎皎上楼去洗澡换衣服。 有了两次给皎皎洗澡的经历,厉屿白给皎皎洗澡的动作越发地熟练,没有一开始看起来的那般笨拙和小心翼翼。 给皎皎打泡沫时,想到先前皎皎维护他的模样,厉屿白嘴角微翘,捏了坨泡泡放在皎皎的头上。 察觉到头上泡泡存在的皎皎摇了摇小脑袋,头上的泡泡跟着晃了晃,然后顺着鼻尖落了下来。 皎皎伸手接住,献宝一样的递给爸爸。 厉屿白伸手接过,又将其放回了皎皎的头上,然后给他揉搓起头发。 皎皎乖乖的低头闭着眼睛,让爸爸给洗头,泡沫不小心沾到眼睛时,还会自己拉过搭在浴缸上的毛巾来擦眼睛。 看着他动作的厉屿白目光稍稍软和下来,随即又沉了沉,这么好的小孩,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忍心抛弃! 在厉屿白给皎皎洗澡的时候,京市中心厉氏集团办公楼里,密切关注着厉屿白的厉景逸,在得知网上对于厉屿白的看法有所改观时皱了皱眉。 他动手翻了一下最近网上有关于厉屿白的讨论和视频,发现其中促使众人对厉屿白渐渐改观的重要原因是那个叫做皎皎的小孩。 在得知这个小孩是孤儿院的,如今还处在没有被领养的阶段,他心里渐渐产生了让手下的人去把这个小孩领养过来的想法。 在他看来厉屿白对这个小孩的态度很是不同,至少从他接触厉屿白到现在来看,这是他唯一在厉屿白身上看到鲜明情绪的时候。 从刚刚在视频上看到的厉屿白拆了方形柱体跳进河里的情绪推测,这个小孩对于厉屿白来说应该挺重要的。 其实厉景逸与厉屿白两人之间认真说起来并没有什么仇恨,但是他就是不想让厉屿白好过。 厉屿白占据了他的人生二十多年,得到的一直是他所没得到过的最好最优质的教育,拥有者他所没有的眼界,历练,学识,手段。 直到现在他在厉家,在集团,在这个上层圈子里还是不停地听到有人提起厉屿白,听到有人替厉家惋惜厉屿白不是厉家的人。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他就是想让厉屿白过得不好,想让他被唾骂,想让圈子里的人提起厉屿白来时,浮现的想法都是还好他不是厉家的孙子,而不是惋惜他不是厉家的人! 小楼里,洗完澡的皎皎被爸爸用毛巾裹起来放在床上。 被裹得只露出一个脸来的皎皎眨了眨眼,小手抓着毛巾,小腿一用力,就骨碌碌滚到坐在床边想着什么的爸爸身边。 被撞了一小下的厉屿白垂眸看着他,伸出食指抵住被毛巾裹住的皎皎一推,皎皎顿时骨碌碌地滚远。 觉得好玩的皎皎弯起眼眸又滚到爸爸身边,被爸爸一推又骨碌碌滚远,期间嘴里还发出可爱的咕噜咕噜声。 厉屿白见此没忍住笑了笑,他本就长得极俊,只是常年表情寡淡,周身气势凌厉压迫,黑沉的眼底无波无澜,无欲无念,看得人心里发紧,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容貌,只在心里留了个不好招惹的印象。 此时他眉宇疏朗,薄唇微扬,黑发衬得皮肤冷白,眉骨眼梢间的锋利被眼间蕴含的浅淡笑意衬得柔和许多,看上去竟有种繁复瑰丽的美感。 可惜的是这一幕没人看到,唯一看到的皎皎也只是弯着眼眸和爸爸一起笑。 皎皎并没有从福利院里带有衣服出来,先前连续吃了几天泡面的厉屿白,原先想着来的小孩应该自己有带行李,所以没准备小孩的用物,却没想到分给他的会是皎皎。 眼下皎皎唯一的一套衣服脏了后,就代表皎皎没衣服穿了。 看着被毛巾裹住翘着白嫩的小脚丫玩得开心的皎皎,厉屿白略微有点发愁,也确确实实地第一次体会到了没钱的难处。 最后厉屿白还是用毛巾裹着皎皎下楼了,没办法,眼下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就算他不饿,小孩也饿了,所以得先吃饭,其它的慢慢再想办法。 好在小孩的裤头小又薄,洗干净拧干放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个小时也就干了,不然他还真不好把皎皎抱下来。 下了楼,厉屿白先给皎皎泡了瓶奶垫吧一下肚子,先前君家送奶粉来时,还送了几个奶瓶,正好替换了皎皎那个不合适的大奶瓶。 将泡好的奶瓶放在凉水中将温度降下来后,他才将奶瓶递给皎皎,然后将皎皎放在沙发旁的软垫上,就转身走进厨房忙活着做饭了。 裹着毛巾坐在沙发旁抱着奶瓶喝的皎皎,瞬间就吸引来了曹宇豪、穆奕承、楼瑶瑶、施淮柔他们的围观。 “皎皎,你裹着毛巾干什么啊?”施淮柔疑惑地问道。 抱着奶瓶的皎皎扭头看向她:“衣服脏脏,皎皎没衣服穿,爸爸用毛巾裹。” 从来没有缺过衣服穿的施淮柔闻言惊讶极了,随即道:“皎皎你等着。” 说着她转身噔噔噔地跑回房间,打开行李箱在里面翻了件衣服后就转身跑了出来:“皎皎,我的衣服给你穿,这件是新的,我还没穿过。” 抱着奶瓶的皎皎看着衣服点了点小脑袋:“谢谢淮柔姐姐。” “那我帮你换上吧!”施淮柔高兴地道,眼睛里有种兴奋的光芒。 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高兴的皎皎眼眸懵懂地眨了眨眼,仰头朝她一笑。 当厉屿白端着做好的菜从厨房走出来时,脚步诡异地顿了一顿。 这个穿着花裙子,扎着满头朝天辫的小孩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100-120 第101章 “爸爸。” 就在厉屿白诧异这个小孩真眼熟时,扎着满头冲天辫的皎皎就冲上前抱住了他的腿,仰头朝他软软地笑了一下。 被抱住腿的厉屿白低头看着他,当即不由沉默了一下,难怪他看这小孩眼熟,感情就是自家的崽。 想着厉屿白将菜放在桌上,蹲下身打量了眼皎皎身上这件青色打底的碎花裙,着重看了眼为了缩短长度用橡皮筋在后腰处打了几结却还是拖在地上的裙摆,又看了眼皎皎头上至少五六个的朝天辫,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犹豫了会后挑了个最显眼的道:“谁给扎的这小辫子?” “淮柔姐姐和,瑶瑶姐姐扎的。”皎皎说着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小辫子,然后期待地看向爸爸道:“好看吗?” 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厉屿白伸手揪了揪皎皎的小辫子,正在想措辞的时候,就低头对上了皎皎期待明亮的眼眸,他哑然了一会后,没忍住轻呵了一声,手往下移捏了捏皎皎白嫩的小脸道:“好看。” 其实认真说起来皎皎这样并不难看,两岁大的小孩正是看不出性别的时候,更别说皎皎本身五官长得就很精致,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镶在白嫩的小脸上,青色的碎花裙和这满头的小辫子,反倒是将皎皎身上的软萌激发到了极致,看着就让人心软。 只是厉屿白乍然看见皎皎这样时一时有点缓不过神来,眼下看熟了竟也觉得挺好看 “耶!”一旁在厉屿白从厨房出来时,就有点紧张的施淮柔和楼瑶瑶听见皎皎的爸爸说好看后,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当即开心地互相击了一下掌。 厉屿白瞥了一眼她们,无奈地将被他夸后高兴地挤进他怀里撒娇的皎皎抱起:“饿没?” 被爸爸抱起来的皎皎看到了桌上的菜,先前喝了点奶垫着的肚子立马被馋虫勾得咕噜咕噜叫起来。 听到响声的皎皎低头看了眼肚子,仰头看向爸爸,咽了咽口水后,指着肚子含糊道:“肚子咕噜咕噜饿。” 听见他这么说的厉屿白心里一笑,伸手戳了下皎皎的肚子,就抱着他坐在桌边,用筷子夹了个肉丸子喂给他。 坐在爸爸怀里的皎皎长大嘴,嗷呜一大口吃下丸子,连带着筷子都被他咬住了一小节。 厉屿白用了点劲将筷子抽出来,伸手戳了戳皎皎被丸子塞得鼓鼓的腮帮。 费力嚼着丸子的皎皎弯着眼眸蹭了蹭爸爸的手,小表情上洋溢着满足,显然很喜欢吃这肉丸子。 心里升起小小成就感的厉屿白换了双筷子夹了口菜放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怀里吃得小短腿都不由微微晃起来的皎皎,嘴角微翘。 这倒是个极捧场的! 厉屿白总共就做了两道菜,一道蒸蛋羹,一道丸子汤,所以他虽然是最后进厨房的,却是第一个出来的。 皎皎他们这刚吃上没多久,陆以安他们也接连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了。 有了昨天一整天做菜的经验,如今他们做得虽然说不上很好吃,但也能入口。 有过被饿的经历,施淮柔倒也没嫌弃,强忍着小脾气吃了大半碗饭。 吃完饭没多久,施淮柔的父亲施承硕和楼瑶瑶的母亲楼诗就到了。 两人一进来,目光第一时间就准确地落在了自家正在给一个小女孩扎头发的女儿身上。 “淮柔!” “瑶瑶!” 正在给皎皎换发型的施淮柔和楼瑶瑶听见熟悉的声音后抬头望去,发现是自家的爸爸、妈妈后,立马开心地扑过去。 施承硕接过自家的宝贝女儿,询问了一番有没有受伤,被吓着没?都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才狠狠地松下口气来。 虽说先前打过电话,但当父母的总要亲眼看见才放得下心来。 确定自家女儿没什么事后,施承硕和楼诗这才想起先前在直播里抓住那条毒蛇,从而救了他们女儿的小朋友。 心里满是感激的两人抬起头来,打算找到这个小朋友表示一番感激。 刚抬头两人就看见了坐在软垫上抱着奶瓶,眼神懵懂地看着他们的皎皎。 好精致的小孩! 这是楼诗和施承硕看到这个坐在软垫上的小女孩时,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反应。 这小女孩穿着一身不怎么合身的青色碎花裙,头上扎着个小揪揪,一边松散的头发一看就是还没来得及扎好。 小女孩的五官很是精致,肤色瓷白,手肘关节和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色,看着人时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是雪山上凝结出来的水潭,干净透亮,衬得她整个人就像是用整块玉精心雕琢出来的小玉人。 愣了好一会的两人回过神来后,就开始寻找那个直播间里叫做皎皎的小男孩,只是视线时不时的还是会落在沙发旁的那个小女孩身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这个小孩很有好感。 没一会两人心里就起了疑惑。 不对啊? 不是说这时空的崽崽只有五个小嘉宾吗? 那这个小女孩是谁? 就在两人心里起疑惑时,楼瑶瑶抬头好奇地问道:“妈妈你在找什么?” 楼诗低头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找那个叫皎皎的小朋友,人家救了你,得当面感谢一番。不过,他人呢?怎么没看见他?” “妈妈你的眼神真不好,皎皎不就在那呢。”楼瑶瑶说着抬手指向一旁。 楼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坐在软垫上,怀里抱着小奶瓶正满眼懵懂地看着他们的小女孩。 楼诗疑惑:“我怎么听说皎皎是小男孩?” “皎皎衣服脏了,没有衣服穿,淮柔姐姐就找了她一条小裙子给皎皎穿。”楼瑶瑶道。 闻言,一旁的施承硕看了眼皎皎身上的那件裙子,又看了看自家宝贝女儿。 这确实是他家女儿做得出来的事,因为施淮柔她从小就最爱打扮各种洋娃娃。 三岁后玩腻了洋娃娃的她,就将目光从不会动的洋娃娃身上放到了会动的小孩身上。 导致近两年来,亲戚家凡是长得好看的小孩通通没有逃过她的魔爪。 没有衣服穿? 很难想象这点的楼诗,看向坐在软垫上抱着奶瓶懵懂地看着他们这两个陌生人的皎皎,莫名地觉得胸口有点闷。 她走上前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皎皎的头。 皎皎也没躲,仰头懵懂地看着她:“姨姨好。” 对上他视线的楼诗心下一软,轻揉地将皎皎头上的小揪揪给解开:“皎皎好,谢谢你救了瑶瑶。” 皎皎摇了摇头:“不谢呀。” “妈妈,你怎么将我给皎皎扎的小揪揪给解开了。”楼瑶瑶不满地道 楼诗扭头看向她道:“皎皎是男孩子,给他扎小辫子穿裙子,会让他在懂事前对自己的性别出现认知障碍,这不是一件好事,以后不能这样知道吗?” 虽然没怎么听懂,但听明白了这样会对皎皎不好的楼瑶瑶点了点头:“知道了,以后不给皎皎扎头发,穿小裙子。” 楼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从厨房里收拾完东西出来的厉屿白正好听见楼诗的话,他脚步顿了一下。 他看向满眼爱意地看着楼瑶瑶的楼诗,突然就对自己先前觉得自己能养好皎皎的这个想法产生了质疑 养小孩好像并不是只给吃、给穿就行了的事。 就在厉屿白垂眸想着什么的时候,蹲在皎皎面前的楼瑶瑶突然道:“皎皎,你爸爸来了。” 听见楼瑶瑶这么说,皎皎扭过头向身后看去。 真的看见爸爸后,就连忙用手撑着地面撅着屁股爬起来,噔噔噔地跑上前,将手里剩下的半瓶奶递出去:“爸爸喝。” 回过神来的厉屿白蹲下身接过皎皎的奶瓶,拧开瓶盖将剩下的奶喝了,然后伸手抱过皎皎道:“不是说不用给我留了吗?” 抱着空奶瓶的皎皎弯着眉眼笑得很高兴:“好喝,皎皎想给,爸爸喝。” 闻言厉屿白突然笑了笑,伸手捏了下皎皎的脸。 他想,现在的他虽然还很不合格,但是他学习的能力总是很强。 一旁也听到楼诗说的话的施淮柔拧眉想了会后,跑到穆奕承的房间敲了敲门。 正在跟爸爸视频的穆奕承跑来打开门:“有什么事吗?” 施淮柔低声和他说了什么,穆奕承就转头跑回去翻了下衣柜,没一会就拿了件没穿过的短袖和裤子出来交给施淮柔。 拿到衣服裤子的施淮柔跑回来把衣服裤子递给厉屿白,然后抬头看向皎皎有点愧疚地道:“抱歉皎皎,我不知道给你穿裙子不好。”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裙子,疑惑地歪歪头:“没,不好呀。” 最后厉屿白并没有让皎皎换上穆奕承的衣服,原因是他在网上买的衣服已经被送过来了。 厉屿白是没有钱,所以他借了点钱,没找别人借,就在网上app上借的,借了钱后就在网上买了几件小孩的衣服,然后让跑腿的帮忙放在干洗店洗过后再拿来。 重新换上新衣服的皎皎又是个萌萌哒的小男孩了。 站在床上的皎皎明显很喜欢自己的新衣服,他低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肚肚上的小胖鸽,还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 这不止是个小胖鸽,还是可以装东西的小衣兜,这是厉屿白看他总喜欢将东西放在肚肚前的衣兜里,特地给挑选的。 很喜欢自己新衣服的皎皎仰头送上个软软糯糯的笑,迈着小短腿走上前几步,然后踮起脚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厉屿白的下巴:“爸爸,喜欢啊~” 被蹭了个满怀的厉屿白低垂的眼里带上笑意。 楼下,施承硕和楼诗正在和导演谈着事,他们这次来的目地就是为了带走自家的女儿,经过那银环蛇的事,他们是怎么也不放心再让自己的女儿呆在这么个不负责的节目组。 客厅里和楼瑶瑶、曹宇豪、穆奕承几人一起搭积木的施淮柔有点发愁地道:“我爸爸肯定要带我回家,但是我不想和皎皎弟弟分开。” “我也是。”楼瑶瑶举着小手道:“皎皎弟弟老可爱了,还会给我戳脸和捏小手手,还叫我姐姐,我也舍不得皎皎弟弟。” 曹宇豪也有点不高兴,他爸爸刚刚打电话来了,说晚点他就来接他回家,这回任他怎么闹都不管用了。 几人之中,反而是穆奕承最淡定,甚至眉梢间还带着喜意,被施淮柔他们问起时,他压不住高兴地道:“我爸爸答应我,要领养皎皎给我当弟弟。” 闻言施淮柔、楼瑶瑶一愣。 是哦,皎皎弟弟是福利院的,福利院的小孩是可以领养回家的! 反应过来的两人眼神一亮,连忙从站起来就往外跑。 施淮柔:“爸爸,我要领养皎皎弟弟!” 楼瑶瑶:“妈妈,快把皎皎弟弟领养回来给我当弟弟,晚了就要被抢走了。” 最后反应过来的曹宇豪嗷的一声从地上弹跳起来,低头摁着手上的电话手表就要给爸爸打电话,让他领养皎皎弟弟。 被几人的反应弄得愣愣的穆奕承,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和自己抢皎皎弟弟后,十分懊恼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这件事。 京市,南台旧街福利院,听面前的人说要收养皎皎后,福利院的院长愣一下:“要收养皎皎?” 被厉景逸选定当这个大冤总的司机王余满脸笑意地道:“两岁大,不记事,带回去肯定当亲生小孩养。” 知道皎皎记性其实很好的院长犹豫了会道:“皎皎他记性很好,你想要不记事的小孩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下其他小孩吧?” “不行!”王余毫不犹豫地拒绝,见院长面色有异,就又连忙道:“害,我家那口子不是喜欢追综艺吗?这两天在时空的崽崽上看见皎皎说是喜欢得紧,这不,得知他是福利院的小孩后,心疼得不行,立马就让我来领养皎皎了,这领养其他孩子回去我也交不了差。看在我家那口子那么心疼皎皎的情况下,您就在收养协议上签署同意了吧!” “放心,我们绝对会好好对皎皎的,绝对拿他当亲生的小孩养,再说了,皎皎长这么可爱又乖巧,谁忍心对他不好呢?” 这句话院长倒是赞同,不过想起皎皎自从来到福利院后就天天蹲在大门等爸爸的模样,他又有些犹豫。 最后院长还是道:“皎皎他目前正在录节目,总得让小孩回来见见吧,到时候看双方合不合眼缘再定。这事就先等上几天,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 “而且这样还能让你们冷静冷静,想想是否真的做好准备成为一对合格的父母,总不能因为一冲动就给领养了,到时候弃养的话对小孩来说伤害很大。” 闻言,王余拍着胸脯保证他和他家那口子绝对做好了收养皎皎的准备,而且绝对绝对会对皎皎好,不会做出弃养的事。 不过院长还是以让他们冷静冷静,和要让皎皎回来见见的说法,将这事给拖延了下去。 院长说的话句句在理,而且全都是站在小孩的角度上考虑,没法反驳的王余不得不同意等皎皎回来见见,和院长说好后就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看着他离开的院长很是发愁。 这人的条件可以倒是可以,看样子也是真的想领养皎皎,不过他自从进来就没将视线落在院子里的那些小孩身上过,而且在他说要给介绍其他小孩的时候,更是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先前三岁的果果玩耍时不小心撞到了他,他还皱了皱眉。 由此可见,这人对小孩的爱心有待商榷。 最开始答应让皎皎上那个综艺时,只想着皎皎这么可爱,上了电视被人看见了话,想要收养他的人应该会有很多,到时候就能给皎皎挑个不错的家庭收养。 可如今看来,也要警防有些人仅仅是看上皎皎的名气和软萌可爱的外表,从而打着让皎皎赚钱的目地来领养他。 越想院长的心里就越发愁。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办公桌前的院长抬头:“什么事?” “院长,又有人来了,也是说来领养皎皎的!” 来领养皎皎的? 就怕又是个…… 心里发愁的院长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打算去看看。 第102章 三合一 从办公室出来,走到会客室,远远看到那人的侧影时,院长心里就下意识地冒出了一个人名,他顿了顿脚步,再次抬脚时步伐显得略微快速了些许。直到走到近前,才又慢下脚步,还微不可察地深吸了口气。 站在客厅里的男人身形挺拔,在这老旧的福利院中,宛若一弯清澈的玄月,让人眼前一亮。 听到动静的男人转过身看来,他今日穿着浅灰色的西装,外套没有穿在身上,身上的小马甲隐隐勾勒出精壮的上半身,看见院长时面带笑容地伸出手,低沉中略带磁性的嗓音很容易让人觉得面前的是一个温和有礼的人:“院长您好,我是穆诺。” 院长连忙伸出手握了一下,满脸笑意地道:“您好,我叫周帆,是这家福利院的院长,感谢您曾经资助过这家福利院,我还看过您全部的作品,很是喜欢。” 闻言,穆诺眼里带上些许诧异,显然来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曾经资助过这家福利院,现在经院长一提,倒也想了起来,他温和地笑笑:“不必谢,那是应该的,说来也只是成全我自己一些小小的善意罢了,还有谢谢您的喜欢,我很是荣幸。” 他五官深邃立体,眉眼英俊,身姿挺拔,本应该是偏冷硬的长相,却偏长了双多情的桃花眼,平添了几分绮丽风流的同时也将五官的冷硬掩饰了几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戏路可谓是广泛,上演得了杀伐果断的将军,下演得了纸醉金迷、风流意味的民国时期的世家公子。 院长当初知道穆诺是因为一部叫做【天争】的电影,讲述的是一个民国时期被丢弃在孤儿院的弃婴一步步与天争命的故事。 院长很喜欢这部电影,直到现在还在时不时地拿出来看,也因为这部电影,他看完了穆诺的所有作品,连带着对穆诺本人有着很高的滤镜,是那种别人在网上说穆诺,会忍不住怼回去的滤镜。 与院长交谈了几句后,穆诺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穆诺是一个行动派,早在穆奕承提出想要他领养那个叫做皎皎的小孩时,他就去查了一番领养小孩所需要的条件,在发现自己都挺适合后,他就答应了下来,然后整理了资料来到了这家福利院。 得知穆诺要领养皎皎,院长的心里是很高兴的,他喜欢穆诺怎么说也有七八年了,这七八年里他不敢说完全了解穆诺,但若说一点都不了解也是不可能的。 据院长所知,穆诺这人虽然十分热爱演戏,但也从不是会忽略家里的人,相反,除了演戏所需要的时间,他剩余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陪伴家人上,而且他还是个十分有爱心的人,他们福利院就曾收到他不止一次的捐款。 除此之外他们院里曾经有好几个小孩得了特别严重的病需要动手术,当时的穆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将几个小孩做手术前前后后的花费都给报了。如今那几个小孩都健健康康的,还都被不错的家庭领养走了。 福利院的孩子大部分都是院长看着长大的,那几个孩子当初查出来得病,他那真是打心里心疼,那段时间更是愁得白了不少头发,也因此院长对于穆诺是很感激的。 小楼里,因为施淮柔和楼瑶瑶冲出来嚷嚷的话,施承硕、楼诗和节目组相谈的事不得不告一段落。 “你说什么?”走在路上的施承硕很是诧异地看着自家宝贝女儿。 “领养皎皎呀,皎皎那么可爱,爸爸不会不喜欢吧?”施淮柔道。 “可爱是很可爱,但这也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可爱就领养回家吧?”施承硕哭笑不得地道。 “我不管,我就是要嘛,没有皎皎弟弟,我会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下,连给洋娃娃做衣服都没心思了。”施淮柔抱着自家爸爸的手来回晃荡着撒娇:“爸爸你就答应我了嘛,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这不是养不起养得起的事,这是……” “爸爸,我还是不是你最心爱的小宝贝?”施淮柔不满地跺了跺脚。 施承硕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正想继续说什么时,就见自家宝贝女儿抿着嘴眼眶泛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当即心疼道:“行行行行行,我这同意了,你去问问你妈,要是你妈也同意了,我就去问问皎皎,毕竟这事也要问问人家小朋友的意见。” 闻言,施淮柔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一收,转身就跑一边去给她妈妈打电话。 施淮柔的妈妈本就是个爽利的性子,原本是断然拒绝的,可一听这个小孩就是救了自家淮柔宝贝的那小孩,立马就将这件事给答应了下来。 见妈妈答应了的施淮柔,当即高兴得小小蹦跳了一下,转身跑到爸爸身旁拉着爸爸的手就往皎皎的房间走去。 这边楼瑶瑶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她妈两只手挤着脸就是一顿揉搓:“想什么呢傻女儿,你妈要真是把皎皎领养了过来,说不定他还会和你生气呢!” “为塞满?”被挤成金鱼嘴的楼瑶瑶含糊地问道。 “因为皎皎和他现在的爸爸感情很好啊,就算要领养皎皎,也是他现在的爸爸领养他,不然那都会让皎皎难过的。” “皎皎和他爸爸感情很好吗?”楼瑶瑶疑惑地歪头。 “那当然,你没看见皎皎小朋友一直在围着他爸爸转吗?” “没注意。”楼瑶瑶摇摇头道。 “那是你还不敏锐,咱们跳舞的和演戏的都一样,都需要对各种情绪感情有很深的了解力和敏锐力,这才能深刻的演绎出一支舞蹈的精髓,不过你还小,没那么敏锐也很正常。”楼诗说着,将楼瑶瑶头上扎的两条小辫子合在一起,扎成一股冲天辫。 等楼瑶瑶回过神来,立即伸手去摸自己头上的辫子,发现果然被动了后,不满地嘟嘴:“妈妈你又乱动我的辫子。” 楼诗捂嘴笑:“抱歉,你小时候给你扎习惯了,一时改变不了这个坏习惯。” 楼瑶瑶小声哼了一声,一副才不信你的样子。 不过楼瑶瑶还是没打消要领养皎皎的心思,甩着小手出去打算问问皎皎想不想到她们家来,她会对他很好很好的,所有好吃的都分他一半。 身后的楼诗见她这样也没拦着,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打算等她去撞一撞这个南墙。 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楼瑶瑶来到皎皎的门口时,刚好遇到从楼下上来的施淮柔,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就一起敲响了皎皎的门。 “皎皎弟弟!” 听到敲门声的厉屿白走上来打开门。 “厉叔叔,我们来找皎皎。”两个小女孩仰头看着厉屿白。 厉屿白点头:“进来吧!” 原本躺在床上翘着小脚丫玩的皎皎见她们进来就坐了起来,高兴地道:“淮柔姐姐,瑶瑶姐姐。” “皎皎弟弟。”站在床边的施淮柔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开心:“你愿不愿意到我们家来?” 听到她的问话,厉屿白心里莫名地一缩,当即侧头看向坐在床上的皎皎,垂在身旁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眼里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紧张。 没听明白的皎皎疑惑地道:“是去玩吗? “不是玩。”施淮柔摇头:“是来我家,成为我们家的一员,以后我的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而我就是你的亲姐姐了,可以每天带你出去玩的那种。” 听明白的皎皎摇头:“不要。” “为什么?”施淮柔不是很明白地问。 皎皎疑惑地眨眨眼:“皎皎有爸爸,为什么要你的爸爸和妈妈呀?。” “好吧。”被拒绝的施淮安很是失落。 一旁的楼瑶瑶见此眨了眨,也没开口再问。 没一会施淮柔就好奇地问到:“皎皎,你爸爸是谁呀?” 皎皎不是福利院的吗?哪来的爸爸? “爸爸呀。”皎皎抬起小手指向一旁的厉屿白,眼睛亮晶晶地向小伙伴介绍:“皎皎的爸爸。” “皎皎,他又不是你真的爸爸,他是假的。”以为他是因为上节目真把厉屿白误以为是自己的爸爸了,施淮柔连忙道。 听不明白什么真爸爸假爸爸的皎皎点头:“就是爸爸呀。” “不是。”施淮柔摆了摆手:“他当你爸爸是节目组安排的,我们马上就不拍这个节目了,出去后他就不是你爸爸了。” 听不懂的皎皎眼神很是茫然:“可是爸爸就是爸爸呀。” “不是…” 就在施淮柔还要继续说的时候,一旁的厉屿白上前抱起皎皎就往外走。 突然被丢下的施淮柔和楼瑶瑶对视了一眼,噔噔噔地追上去,可是两人的腿太短,才几步就被厉屿白落在了后面,追不上的楼瑶瑶放弃了淑女的作风,小手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厉叔叔,你打算带皎皎弟弟去哪?” 厉屿白并没有回答,只是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皎皎探出头来,挥着小手道:“淮柔姐姐、瑶瑶姐姐再见。” 被道别的楼瑶瑶叹了一口气,插着小腰道:“厉叔叔肯定是去带皎皎办领养手续了,看来我们是彻底没希望了。” 施淮安闻言,也跟着小小地叹了口气。 从小楼里出来的厉屿白抱着皎皎找到导演,开口向导演借车。 见是他们两人要借,导演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车借了出来,还给安排上了宝宝椅。 皎皎抓了那条蛇,也算是间接救了他,导演对皎皎还是抱有很大的感激的。 借到了车,厉屿白将皎皎放在宝宝椅上绑好安全带,然后坐上驾驶位向京市里开去。 一路上,他都在查着领养所需要的资料和流程,还多次扭头问皎皎确定要让他当这个爸爸了吗? 少见的在他的语气里流露出些许的不自信。 厉屿白很明白,无论将皎皎交给施家还是楼家养都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他们有着一个正常人所拥有的充沛的情感,可以给皎皎足够的情感上的给与和喜爱。 而他那匮乏的情感中所繁衍出来的些许情绪太过浅薄,犹如一层烟雾,像是随时会在一阵不经意的风中吹散。 小孩是需要在充沛的爱意中才会长得更为茁壮健康,幼时父母给与的爱意,会让他在今后的成长中拥有一副以爱为名的盔甲,足以让他抵挡这世间所有的恶意,支撑他跨过所有的坎坷。 这句话厉屿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何处看到的,只是自他五岁后,这句话就牢牢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曾经他也对这句话很是怀疑,因为他并没有从父母充沛的爱意和正面情感的给与中成长,却也长得比任何小孩都茁壮优秀。 可如今他扭头看着皎皎那双看着他的漆黑干净的眼眸,开始迟疑了。 今后他或许可以给与皎皎足够的物质生活,但在情感这方面,他确实没有什么自信。 毕竟从小他就被诊断出情感匮乏,这些年里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好转,只是在遇到皎皎后,才出现了些微不明显的起伏。 这起伏虽微小,但对于他这种情感匮乏的人来说,却犹如滴入滚热油锅里的水,瞬间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摧毁得摇摇欲坠。 “爸爸就是皎皎的爸爸。”听明白爸爸问话的皎皎连忙伸手抓住爸爸手肘处的衣服,一副这就是我的表情:“皎皎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爸爸的,爸爸就是皎皎的。” 那坚定的小模样,还掺杂了点罕见的霸道蛮横的意味。 厉屿白垂眸看向皎皎抓在自己衣服上的白嫩小手。 这一下明明是抓在他的衣服上,他却有种心脏被抓住了的错觉。 他嘴角上扬,伸手揉了把皎皎毛茸茸的脑袋,语气里带着笑意:“那我们去办收养!” “办收养?”不明白收养是什么意思的皎皎很是疑惑。 “嗯,办了收养我就是你的爸爸了,谁都抢不走的那种。” 皎皎眨了眨眼,消化明白了这句话后,小手一挥指向前方,小奶音气势汹汹地道:“办收养啊!” 厉屿白低笑出声:“嗯,办收养!” 从小楼开车,差不多开了两个小时左右才到达厉屿白的住处,他找了停车位将车停下,从车上下来绕到另一边把皎皎抱下来。 回到家里后,他将皎皎放下就开始准备资料。 一路上皎皎都屁颠屁颠地跟在爸爸身后,从那甩着的小手手就能看出他很高兴。 从家里准备了一些所能准备的资料后,厉屿白就抱着皎皎前往他所在的娱乐公司去开具证明,随便把户口簿和身份证给复印了。这些都拿到手后他又前往医院去做了一份身体健康检查的证明…… 当完成一系列琐碎的事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左右,厉屿白抱着皎皎前往了南台旧街的福利院。 “院长,皎皎回来了。”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一脸高兴地向院长道。 听到这个消息的院长脸上泛上笑意,转身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 还别说,两天没见着这个小家伙还有点想得慌。 而且他也想快点告诉小家伙,他给他找到了一个好爸爸! “院长爷爷,皎皎找到爸爸啦~”院子里,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看见院子爷爷后,就高兴地挥了挥小爪爪。 闻言,院长脚步一顿,随即目光审视地落在厉屿白的身上:“你是皎皎的爸爸?” 厉屿白点头:“我是来领养皎皎的。” “院长爷爷,爸爸的资料啊。”皎皎将怀里的资料袋往前递,小脸上全是笑容。 “领养啊!”院长说着伸手接过皎皎小爪爪上的资料袋,然后顺手就要将皎皎抱过来。 厉屿白抱着皎皎的手没松,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他怎么觉得这个院长对于他来领养皎皎这件事很不高兴。 没能成功抱过皎皎的院长一顿,抬眼看向厉屿白道:“厉先生,关于领养皎皎这事我有些话要和你谈,这些话并不适合皎皎这个年纪的小孩听。” 闻言,厉屿白垂眸考虑了下,然后放开了怀里的皎皎。 成功将皎皎抱过来的院长上下掂了两下皎皎,笑着问道:“出去两天想我没有。” “想啦!”皎皎脆生生地道。 院长顿时乐呵地眯着眼,转手将皎皎交给一旁眼馋的工作人员:“你先抱皎皎去和果果他们玩,我有些话要和这位厉先生说。” 工作人员高兴地抱过皎皎,侧脸在皎皎毛茸茸的头上蹭了蹭后,就抱着皎皎转身离开。 被抱走的皎皎茫然地眨眨眼,随即有点着急地道:“院长爷爷,皎皎不走,皎皎要和爸爸待在一起。” “皎皎乖,院长爷爷有事要和这位厉先生说,你先下去和果果他们玩,今天院里还做了香香甜甜的小蛋挞呢。” 皎皎摇头,眼巴巴地道:“皎皎不要香香甜甜的,小蛋挞,皎皎就要爸爸。” 院长没说话,向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让她抱皎皎下去。 见他们不顾皎皎的意愿要将皎皎抱走,厉屿白眉头一皱,迈步就要走上去。 院长侧身挡住他:“厉先生,你知道的,只要我不签署同意,你是不能领养皎皎的,你如果非要将皎皎带走的话,是属于违法的。” 厉屿白停下脚步看向他。 “厉先生,皎皎还小,心里又一直惦记着要找爸爸,你在节目里当了他两天的爸爸,这才使他误以为你就是他的爸爸。” “他是小孩不懂这些,可我们这些大人总不能因为这样的误会,就将他的一生决定了,总要为他多多的考虑。” 厉屿白看向他:“你想要说什么?” 院长避开他过于有攻击性的眼神:“厉先生,我并不属意你成为皎皎的爸爸,据我所知,你的品德似乎并不怎么好,并且你现在麻烦缠身,皎皎跟着你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厉屿白冷声道:“你心里有中意的人选了?” 院长一顿,实话实说地点头:“确实,我给皎皎找了一个很好的家庭,那人的方方面面都强于你,并且有足够的财力和爱心去养皎皎。” “我已经给他签署了收养申请,就等着有关部门审核了。” “我想,假如你真的为皎皎好的话,实属不应该再继续纠缠。” 纠缠? 厉屿白眼里的神色深了深:“如果我偏要纠缠呢?” “如果你属意的那个收养人,自动放弃收养呢?” 院长脸色一变,抬头看向他:“你想要干嘛?” “放心。”厉屿白黑沉的眼眸看向院子里的方向:“我不会做任何违法的事。” 他这么一说,院长能放下心才怪! 厉屿白说完这句话,垂眸想了想后就转身离开,去做他能做且该做的事。 厉屿白离开后,院长心里泛上一股愁绪,总担心他做出什么对穆诺不好的事,随后想到自己并没有将领养皎皎的人,就是穆诺的这件事告诉厉屿白,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这心刚放下来没多久,就又稍稍地提了起来,实在是厉屿白那笃定的模样,让他实在无法确定他是否会从其他渠道得知领养皎皎的人是穆诺。 不过,穆影帝的话应该能对付厉屿白的吧,一个在娱乐圈扎根这么多年,一个才进娱乐圈两年,而且最近还黑料缠身…… 不过万一呢?毕竟厉屿白他智商这么高,看事情的角度总归和他们不一样…… 不过假如他真的这么厉害,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惨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院长走到门口,就看见了扶着门框眼巴巴往外张望的皎皎。 看到院长的皎皎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来,竭力仰起头问:“院长爷爷,皎皎爸爸呢?” 低头对上他期待明亮的眼眸,院长莫名地有点心虚,蹲下身道:“那不是你爸爸。” 听见院长爷爷说爸爸不是自己的爸爸,皎皎很是疑惑,以为院长爷爷没听清,就再度稚生稚气地道:“爸爸就是皎皎的爸爸!” “皎皎乖,院长爷爷重新给你找了一个好爸爸,咱们不要这个爸爸了好吗?”说着院长伸手去摸皎皎的头。 听明白院长爷爷要给自己换个爸爸的皎皎抿了抿唇,不高兴地扭头躲开院长爷爷的手。 院长爷爷不好,不给摸皎皎的头! 手落了个空的院长一顿,看见皎皎这幅气呼呼的小模样有点哭笑不得。 他趁着皎皎不注意的时候快速伸手揉乱皎皎的头发,看着皎皎被揉得一脸懵圈地抱着小脑袋,笑容中就带上了点幼稚的小得意:“好了,你那爸爸早就走了,我给你重新找的这个爸爸是个顶顶好的人,会好好把你养到长大成人的。” 只听懂爸爸走了的皎皎小嘴一抿,不高兴地抱着小脑袋转身迈着小短腿跑开,不打算理坏坏的院长爷爷了。 看着皎皎跑远的院长没在意,小孩现在不懂事,等以后长大点会明白他的苦心的。 “皎皎,你回来啦!”房间里,三岁的果果看见皎皎很是高兴地走上前拉着皎皎的小手。 皎皎的眼眶有点微红,情绪也明显不高,发现这点的果果够着小脑袋问道:“皎皎,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嗯,不高兴。”皎皎点了点小脑袋。 “为什么啊?” 皎皎低着头,一向上扬的小嗓音都低了下来:“院长爷爷,不让爸爸收养皎皎。” 果果张大小嘴,眼眸里充斥着惊讶:“真的吗?” “嗯嗯。” “那皎皎你的爸爸呢?” “院长爷爷不许爸爸进来,爸爸就走了。”说着皎皎抿着小嘴,忍住不让自己哭。 见他要哭,果果着急地道:“院长爷爷一定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不想要你被领走。” 皎皎抬头看向她,疑惑道:“可是,可是院长爷爷说,他重新给皎皎找了个爸爸。” “你不喜欢院长爷爷给你找的新爸爸吗?” 虽然还没见过,但皎皎还是点头道:“不喜欢,皎皎有爸爸,不想要其他爸爸,皎皎的爸爸很好,很好。” 似乎是为了让她相信,皎皎还用手比了一个大大的半圆。 见他这样说,果果想了想后,靠近皎皎耳边悄悄地说:“皎皎,你想去找你爸爸吗?” 皎皎毫不犹豫地回答:“想。” “那你跟我来。”果果拉着皎皎的手往外走去。 南台旧街这家福利院是一家存在了很多年的福利院,里面的措施和房屋早已老旧不堪。 福利院仓库的后面有一片不是很宽,且野草丛生的地方,这里靠近福利院的后墙,在后墙右下方墙角处,有一个因为砖石掉落出现的不规则形狗洞。 这个狗洞的存在很有一些年月,四周的墙身都有一定程度的裂缝,狗洞的砖面上还长有青苔。 果果带着皎皎悄悄跑到这处道:“你从这里钻出去就可以去到外面,然后就可以去找你爸爸了。” “哇。”皎皎微微睁大眼睛,一脸你好厉害的表情夸道:“果果,你可真厉害。” 被皎皎这般直言夸奖的果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是有一次追小猫,然后就发现这里了,你不要和别人说哦,不然小猫就不能从这里进来找吃的了。” “好,不说。”皎皎说着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拿出一包爸爸给的小薄饼放到果果的手里:“谢谢果果。” 接过小薄饼的果果弯了弯眼眸:“不用谢。” “果果再见。”皎皎摆了摆小手,矮下身钻进狗洞。 蹲在外面的果果见皎皎有点费劲,就伸手推了推他的小屁股。 花了一番力气从狗洞里钻出来的皎皎蹲在地上小口小口的喘气。 “皎皎你没事吧?”狗洞另一边的果果有点不放心地问道。 “没事。”回答了一声后,皎皎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然后就看到爸爸给自己买的衣服变脏脏了,他拧着小眉头,伸手抠了抠胖鸽脸上的泥,发现抠不干净后才遗憾地砸吧了下嘴。 “皎皎走啦。”向狗洞另一边的果果说了声后,皎皎就迈着小短腿沿着巷道往前走去。 狗洞另一边的果果听到皎皎走了,就站起身噔噔噔地往回跑。 日头渐渐地向西垂,此时的厉屿白已经回到了小楼,这时候的小楼里除了正收拾东西的工作人员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显然穆奕承、曹宇豪、施淮柔、楼瑶瑶都被他们的家人带走了,而陆以安,沈映可,时悦,肖天承几人也没留下。 厉屿白上楼将皎皎的奶粉、奶瓶、衣服这些和自己的行李一起收拾好,就继续借用导演的车往回开。 先前走得急,忘记给皎皎带上奶粉和奶瓶了,厉屿白打算回去后先给皎皎冲瓶奶送去福利院,再去着手调查和处理一些事。 想着这些的厉屿白并不知道此时的皎皎已经不在福利院了。 金色的阳光从天际穿过高墙落在巷道里,踏着晚霞走在巷子里的皎皎身后不知道何时跟了一溜的流浪猫。 走得有点累的皎皎停下脚步蹲下歇歇,扭头就看见了跟在身后的一串流浪猫。 皎皎懵懂地歪了歪头,蹲在地上的他往流浪猫们的方向挪了两步,见它们没跑后,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只猫的背部。 另外一只狸花猫见状,上前蹭了蹭皎皎的手背。 被蹭得弯着眼眸笑的皎皎,伸出另一只小手去摸它,没一会就被一群猫给围住了蹭。 和小猫们玩了一会后,皎皎从肚肚前的兜兜里拿出一包小饼干,撕开外面的包装袋,将饼干掰成小块喂给它们。 见小猫们吃了饼干,还舔了舔自己的手,皎皎愣了愣就抿唇乐呵呵地笑。他将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撑着地面站起来向小猫们挥了挥手:“再见啊,皎皎去找爸爸。” 说完皎皎就朝前面走去,走着走着发现小猫们还跟在自己身后,就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认真地摆了摆小手:“不行呀,皎皎找爸爸,你们不跟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皎皎的话,这次小猫们真的没有再跟在皎皎身后,而是蹲在原地目送皎皎离开。 顺着巷子走的皎皎走了好久好久,走到他都有点走不动了,才走到有人的街道。 小小地松了口气的皎皎打眼一看,发现这里并不是他熟悉的街道后一怔,漆黑的眼里浮现茫然。 这是哪里?皎皎的爸爸呢? 此时的福利院里,果果正抱着一碗土豆泥吃得正香,工作人员发现来吃饭的小孩中没有皎皎后,就转身往房间里去,打算将他抱出来吃饭。 看着这一幕的果果咬着勺子发了会呆,就又继续低头吃土豆泥了。 找了一圈都没找着皎皎后,工作人员开始挨个挨个问小孩们看见皎皎没。 有些小孩点了点头,有些小孩又摇了摇头,问道果果时,她点头又摇头。 被小孩们前后不一的动作弄得头疼的工作人员转头继续去找,心里估摸着皎皎估计是藏在那个小角落里生闷气呢。 另一边厉屿白回到家,给皎皎泡了一瓶奶,带了两套衣服就往福利院这边赶来。 陈晓晓是一个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的女大学生,今天的她来给她家里有事的姨妈来看文具店。 柜台后的她看恐怖剧正看得入迷时,一道稚嫩的嗓音突然响起:“姨姨。” 听到声音的陈晓晓一个机灵,抬头一望并没有看见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的她低头继续看恐怖剧,没一会一声小小的“姨姨”再度响起。 清晰听到这声姨姨的陈晓晓嗑瓜子的动作一顿,霎时间只觉一股电流从尾巴骨直窜到大脑,浑身的汗毛猛然倒立。 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没想到她陈晓晓居然在二十四岁本命年这年真的遇到鬼了。 心慌得胡思乱想的陈晓晓低着头假装没听到,僵硬着一动不敢动。 就在这时恐怖电影里突然起了一阵诡异的音乐,那音乐声越来越急促,催得人的心跟着发紧。 就在音乐声陡然一停时,被柜台完全挡住的皎皎见姨姨没理自己,不由疑惑地垫着脚再度喊了声:“姨姨。” 伴随着这声姨姨,恐怖片里的场景陡然拉进,一双诡异的眼睛赫然怼在屏幕上。 “啊!啊!啊!”被吓得从座位上猛然跳起来的陈晓晓根本顾不上手上掉落的瓜子,一把扯出脖子上带着的玉观音,气都不带停一下的一连串地喊:“别过来我身上带有玉观音背上纹有玉皇大帝如来佛往圣经灵宝天尊急急如律令喃呒阿弥陀佛我太奶超凶练过金刚八字拳你敢伤我我太奶在下面绝对打得你魂飞魄散……” 站在柜台前被吓得一哆嗦的皎皎茫然地瞪大眼睛。 五分钟后 陈晓晓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面前的小孩。 “姨姨,你太奶为什么,要打皎皎啊?”前面那一大串长话,只勉强听懂这句的皎皎疑惑地道。 陈晓晓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连忙蹲下身转移话题道:“小朋友,你到这里干嘛?” “皎皎想借,姨姨的手机,打电话。”仰头看着他她的皎皎。 “你是不是走丢了,记得电话号码吗?”陈晓晓道。 皎皎一脸认真地道:“皎皎没走丢,爸爸走丢,打电话找爸爸。” 见他不肯承认自己走丢的陈晓晓心里一阵好笑,她拿出自己的手指跳转到拨号页面:“记得电话号码吗?” 怀疑小孩记不得电话号码的她已经准备拨打报警电话了,毕竟这么小的小孩要记住电话号码挺难的。 皎皎点头,然后开始报电话号码。 陈晓晓诧异地把电话输进去,抱着怀疑的态度拨过去,没想到还真拨通了,当即一脸惊讶地看向皎皎。 君家,吃了饭正在属于自己的小书房里看书的君彻,看见电话手表上的陌生号码后,犹豫了会还是接了。 “歪,是君彻哥哥吗?” 电话一接通,一道熟悉的稚嫩的嗓音传来,瞬间分辨出这道声音是谁的君彻立马道:“皎皎,我是君彻哥哥。” 这边双手捧着电话的皎皎有点委屈地道:“君彻哥哥,皎皎找不到爸爸了。” 那天在小楼外,离开前小君彻给皎皎说了一遍他的电话号码,让皎皎以后有事就打他电话。 当时在场的几个大人都没注意,却没想到皎皎真的很认真地把电话给记住了。此时找不到爸爸后,就想到了给君彻哥哥打电话。 闻言,猜到皎皎是走丢了的君彻有点着急地道:“皎皎你是走丢了吗?你现在在哪里?” “皎皎没走丢,是爸爸走丢啦。”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没走丢的皎皎很认真地在狡辩。 “好好好,你没走丢,你现在在哪?” 皎皎左右望了望后,很确定地道:“在街上。” 很有耐心的君彻道:“知道这条街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呀。” “你身旁有人吗?” “有个姨姨。” “那你把电话给她。” “哦。”皎皎点了点头,把打电话递出去:“姨姨给。” 在一旁听皎皎打电话听得直笑的陈晓晓,接过电话就将地址详细地给报了过去。 这边得到地址的君彻嘱咐皎皎站在原地别动,他马上来接他后,就挂断电话撒腿往哥哥君铮予的房间跑。 另一边的皎皎在电话挂断后,就很听话地站在原地没动,等君彻哥哥来接他去找爸爸。 一旁的陈晓晓见他可爱,就去隔壁店买了瓶酸奶打开递给皎皎。 “谢谢姨姨。”接过酸奶的皎皎从兜兜里拿出小饼干作为交换递过去。 从他小手上接过饼干的陈晓晓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小孩可真可爱,软软糯糯的一小个还很礼貌。先前借她手机就给了一包小饼干,现在又给了一包。 让她这个坚定以后不要小孩的心都被给萌化了,她想,如果她以后的小孩也这么可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要个小孩。 福利院,遍寻整个院子都找不到皎皎的工作人员这才慌了,连忙打电话给已经回家了的院长。 接到电话的院长衣服都来不及换,就从家里往福利院赶。 而此时,来到福利院门口的厉屿白听到满院子的“皎皎”“皎皎你在哪?”的喊声,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不顾工作人员阻拦,大步迈进院子。 一万字,三更~ 第103章 二合一 皎皎不见了! 大步迈进福利院,看着灯火通明的院子和四处着急寻找的工作人员,厉屿白蓦地停下脚步,垂在身侧的手随着心里翻腾而来的陌生情绪而握紧,刀削般冷俊的侧脸在灰黄的灯光下蒙上了一层骇人的寒意,尤其是那双眼睛,犹如毫无星光月影的夜,黑得深沉的同时泛着股压抑,莫名就看得人心里发紧。 维持着理智的厉屿白站在原地扫了一圈福利院的布局,就十分准确地朝着福利院的监控室走去,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将人拎到一边关上门后,就自己动手开始调监控。 福利院虽然有监控,但由于各种原因和资金的匮乏,大多数都已经毁坏,也只有小孩睡觉和玩耍地方的监控坏了就会更换新的,其它地方的监控坏了如果能修好就花资金维修,修不好的话就让它当个装饰品摆设。 也因此,深知这点的工作人员才在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以查监控,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这些监控都是用来当摆设的。 发现这点的厉屿白眉头微微蹙起,算着自己离开时的时间,快速调出那段时间里小孩们房间和玩耍地方的监控开始查看,没多久就看见一个三岁大的小孩和皎皎说了会话后,两人就手拉手朝外面走去。 离开房间后还有一段距离的监控,在过去监控就没了,也就是自这时候起,福利院的监控里就再没出现过皎皎的身影。 从监控室里出来,厉屿白站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准确地在走廊下面围着看热闹的小孩中找出了果果。 抬步就要走过去的他又停下脚步,深知以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极大可能会吓哭小孩的他,转头走向一旁的工作人员,向她说了些什么。 听到厉屿白的话,工作人员犹豫了下,还是上前走到果果面前,蹲下身语气轻柔地问:“果果,你知不知道皎皎去哪了?” 被问到的果果眨了眨眼,想了想后摇头道:“不能说。” 见她果然知道,工作人员不禁松了口气,看了眼身后的厉屿白后,又转头拉着果果的小手道:“皎皎还很小,一个人待着会很危险,而且他还没吃晚饭,现在一定饿得不行了,果果知道的话就告诉阿姨好不好?” 见阿姨担心,果果一副不用担心的小模样道:“皎皎去找他爸爸了,不会饿的,阿姨不要担心。” 身后听到这句话的厉屿白深吸了口气,等不急的他忍不住自己开口,他控制住语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和一些:“你是说皎皎已经出了福利院?”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果果抬手捂住小嘴摇头不回答。 “小朋友,你叫果果是吧?”厉屿白蹲下身,为了避免吓着她,他没去看她,而是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翻腾的情绪,语气听起来很是柔和地道:“我就是皎皎要找的爸爸,他没有找到我,现在估计是迷路了,你能告诉我皎皎是从哪里离开的吗?” 听到皎皎迷路了的果果惊讶地瞪大眼睛,小嘴也不捂了,着急地伸手指向仓库后面的地方:“皎皎是从那里出去的。” 厉屿白看了眼后墙,抬脚往那个方向走去。 这个福利院已经很是老旧,后墙墙衣都脱落了不少,看起来十分的斑驳,厉屿白仔细地扫了眼,发现右角那里的草有被踩踏过的痕迹,走过去蹲下身一看,发现这里有一个很小的狗洞。 他估摸了一下,以皎皎的身量确实能钻过去,上面的青苔也有被擦过的痕迹。 判断出这点的厉屿白挂断报警电话,整个人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起跳,抓住墙沿臂膀一用劲整个人就翻了过去。 随后赶来的保安呆了呆,打量了一下这个三米左右高的墙,估摸着自己翻不过去的他转身往院门处跑。 翻过院墙后有一条直直的巷道,顺着巷道往前走了十分钟左右后,遇上一个三岔的巷道路口,昏暗的巷道里只有远处的一盏歪脖子路灯,那不胜明亮的灯光远远照进巷子里,除了能起到微弱的照明作用外甚至看不清地面的任何情况。 厉屿白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地面,低头仔细地观察。 这条巷道估摸着很少有人走,地面有着不少小石子和灰尘,厉屿白仔细找了一番,在左前方的巷道墙角处,看见了一些猫的脚印和一道小小的鞋印。 他收起手机快速地朝着巷道前方走去。 此时一辆银顶迈巴赫停在了晨阳文具店门口,陪着乖乖站在原地的皎皎等人的陈晓晓见此,眼里充斥着惊讶,我的个乖乖啊,这小孩还是个富人家的小孩?! 车刚停,小君彻就着急地从车上下来,跑到近前一把拉住皎皎的手就是一连串的急问:“皎皎你没事吧?你饿不饿?冷不冷?渴不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被这一连串问题给问懵了的皎皎反应慢半拍地眨了下眼,才摇了摇头,一个一个认真地回答道:“没事,不饿,不冷,不渴,没有不舒服。” 全部得到否定答案的小君彻松了口气,拉着皎皎就往车的方向走去:“我们先回家,然后再给你找爸爸,好不好?” 皎皎考虑了会后,点了点小脑袋,朝着君彻软软地一笑:“好。” 跟着从车上下来的君铮予很是惊讶小君彻这难得表现出来的活泼和热情,略微有点吃醋小君彻对一个才见过两面的人如此热心着急的同时,又有点为小君彻的改变而感到高兴。 他这个弟弟成天安静沉稳得没有一点活泼气,一点也不像同龄的小孩子,看着就让人发愁,如今这样倒是显得有生气些。 想着他看向被弟弟拉着小手的小孩道:“小皎皎还记得我吗?” “记得,铮予哥哥。”皎皎仰头脆生生地道。 君铮予上挑的眼梢中含着一抹笑,伸手呼噜了一把皎皎毛茸茸的头,蹲下身架着皎皎的咯吱窝将他一把抱起:“走,带你坐车车去。” 小小软软的一团刚落进怀里,君铮予眼里的情绪就是一滞,抱着皎皎的手臂下意识地放轻,像是怕勒疼他一样。 被抱起的皎皎自动调整了一下舒服的姿势后,就乖巧地趴在君铮予的怀里。 站在地上突然失去小伙伴的君彻仰头,扯了扯君铮予的衣角,小脸上满是不满。 感受到他扯衣角的力道而回过神低头看他的君铮予,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小孩子嘛,就是要这样才显得可爱嘛。 见哥哥不把皎皎还给他,君彻小小地哼了一声。 被君铮予抱着的皎皎走之前,向还站在文具店门口的陈晓晓挥了挥小爪爪:“晓晓姐姐再见?” “嗯,再见。”陈晓晓也跟着抬手挥了挥,心里还有点不舍,这么软萌的小幼崽以后就见不到了。 抱着皎皎的君铮予转头就对上了车里大舅舅的视线。 车里的路桀侧头看来,苍白的侧脸带着股阴郁骇人的寒意,视线落在君铮予怀里的皎皎身上,眼里夹杂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察觉到这点的君铮予下意识侧身挡住怀里的皎皎。 发现他这个动作的路桀浓密的眼睫微抬,看了眼君铮予后就收回了视线。 路桀是君彻妈妈的弟弟,今年三十一岁,前两年出了意外成为植物人在床上躺了两年,两个月前刚醒来,这一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地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直到昨天下午整个人才陡然清醒过来,突然就分清了现实和梦境。 今天他是来看君彻的,先前听见君彻要出来找皎皎,就跟着一起来了。 路桀对这个救了自己侄子的小孩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地想见见罢了。 在成为植物人的那两年中,他好像经历了一段不是很好的人生。 在梦里他姐姐的儿子君彻被人抱走,并没有及时救回来,君家根据绑匪的要求给了钱财。绑匪的胃口却被养得越来越大,反复向君家勒索了五次巨额财产。 最后虽然历时半个月成功锁定了绑匪的位置,并解救了君彻,但由于在被绑架的这段时间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发烧了绑匪也不敢送往医院,自行喂了点药就没管,导致君彻最终被解救出来时已经被烧傻。 在梦里路桀清晰地记得在君彻被绑架的当天,北市的那条菜街发生砍人事件,致两死一伤,而隔天的时空崽崽发生了毒蛇咬人事件,参加时空崽崽的五个小嘉宾有两个被咬伤,因为送医不及时抢救无效。 这些在梦中接连发生的事在当时闹得挺大,可现实中这些事却都没发生。也或者说发生了,但是却因为有一个原本不存在的因素存在的原因,得到的结果纷纷变得不一样了。 路桀分不清那一场存在在记忆中,带着刻骨伤痛的记忆,到底是他真实的经历过后又像小说中写的那样重生了,还是说只是一场带着预言性的虚幻又荒芜的梦。 若以路桀的主观意识来说,他宁愿那只是带着点预言性的虚幻的梦,也并不想那是曾经真实经历过的。 想着这些,开着车的路桀通过后视镜看了眼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的皎皎。 坐在车上突然想到什么的皎皎小脑袋一抬,伸手拉了拉君铮予的衣角,有点着急地道:“铮予哥哥,皎皎的酸奶,落在晓晓姐姐那里了。” 那酸奶是皎皎特意留了一半要给爸爸喝的,晓晓姐姐知道后说放在冰箱里冷藏着要好喝点,就帮皎皎把酸奶放在隔壁小卖部的冰箱里冷藏着,没想到走的时候皎皎一不小心给忘了。 闻言,君铮予抬头看向驾驶位的路桀,还没开口说话,路桀就开始掉头往回开了。 发现车掉头回去后,皎皎伸长脖子看向前面的路桀,稚嫩的嗓音带着几分软糯:“谢谢叔叔。” 路桀侧头看了眼皎皎,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低低道:“不用谢。” 车子掉了个头,开了五分钟左右就回到了晨阳文具店的门口。 从车上下来的皎皎没在门口看见陈晓晓,就迈着小短腿跑进文具店,探头张望了一圈都没看见后就提高声音喊道:“晓晓姐姐!” 文具店的最角落,嘴上贴着封带,满脸鲜血躺在地上看起来不知人事的陈晓晓,在听到皎皎的声音后,当即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她立即拼命地挣扎起来,嘴里不断发出声嘶力竭的唔唔声。 没想到她会突然挣扎起来的男人一时不查,让她摆动着手脚踢打下了不少文具。 门外听到声音的皎皎眨了眨眼,刚要迈步进去就被随后走来的君铮予一把拎住后领。 皎皎摇头看向君铮予,正要说话就见他手指竖在唇中做了个嘘的声音。 明白了他意思的皎皎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乖抬手捂住小嘴。 见此君铮予笑了笑,没忍住捏了把皎皎的小脸,用嘴型夸道做得真棒。 看明白他嘴型的皎皎弯着眼眸笑。 君铮予打眼扫了眼这家文具店的布局,这是一家不是很大的文具店,各种书本,文具将三个货架和走廊塞得满满当当。 走廊和货架间有着被拖拽的痕迹,那些堆放在地面里面还呈放着书本的箱子被推移了原位,货架上的一些文具也被撞下来不少,有些还沾染着不明显的血迹。 这些乍一看根本发觉不了,但奈何君铮予是军人世家,从小就受他爷爷军事化的教育,每年暑假还会被丢到军队里锤炼一番,再加上他本身就对这些很有兴趣,有空还会经常去萧景行家里开的真人野外射击俱乐部玩,对于某些事情的敏锐程度远远比一般人高。 他嗡动着鼻翼,嗅着空气中文本笔墨中夹杂着的血腥味,漆黑的瞳孔中泛起一抹看见猎物时的幽深,上翘的眼尾显得野性十足。 他放下皎皎,悄悄地在皎皎耳边说了一些话,见皎皎握着小拳头一脸认真地点头,没忍住咧嘴一笑,然后转身大长腿屈蹲着,上身微微俯低,腰线紧绷,瘦削锋利的脊背弯折,像只即将伏击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绕过书架,消失在视野中。 “晓晓姐姐!”得到君铮予嘱咐的皎皎看见铮予哥哥不见后,就捏着小拳头,左张右望地喊道:“皎皎的酸奶落在你这里了。” 喊了好一会都没见到晓晓姐姐的皎皎,歪头想了想后,就噔噔噔地跑到柜台后面,踮着脚费力地往凳子上爬,像是见人不在打算自己找一样。 站在角落,透过货架间的缝隙看见这一幕的矮小男人,在没察觉到危险后拉拢着眼帘就要退回角落。 就在这时,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的君铮予,拿着一个大型订书机就狠狠砸向他的后脑勺,猛然遭受重击的男人头脑一阵晕眩,头都没回地扶着货架就要跑。 见此提着订书机的君铮予咧嘴,尖利的虎牙外露,蓄力猛然一脚踹在跌跌撞撞往外跑的人后腰上,直接将他踹得扑倒在地面。 君铮予的力量感是真的顶,平时看着是一副贵公子类型,打起架来浑身却泛着股又凶又野的狠劲。 外面柜台后的皎皎听到动静,眼睛一瞪,忙不迭地甩着小手小脚就往外跑。 君铮予哥哥说的,要是听见动静,就立马往外跑,不要担心他,他打架很厉害的,很少有人能打得过他。 听话的皎皎噔噔噔地往外跑,迎面就看见了从巷道处大步走出来的爸爸,当即眼睛一亮:“爸爸!” 听到声音的厉屿白抬眼看来,就看见了捣腾着小短腿跑得颠颠的皎皎。 他大步走前,蹲下身接住扑过来的皎皎后,抬手按住他圆溜溜的后脑勺,将他整个小身子都按在怀里。 侧脸趴在爸爸怀里,感受到爸爸情绪不对劲的皎皎动了动小脑袋,抬头望向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听着他熟悉的小嗓音,厉屿白低头望向他,黑沉的眼底翻腾的情绪尽数敛了去,半晌才道:“被你吓着了。” 皎皎疑惑地伸手摸了摸小脸:“皎皎长得不吓人啊?” 厉屿白面无表情地捏了捏皎皎的脸:“吓人,非常的吓人。” 闻言,皎皎用两只小手将自己的小脸全部遮住,只留两个眼睛出来看向爸爸:“这样,爸爸好点没?” 厉屿白摸了摸他的头,低低应了声:“嗯,好多了。” 皎皎弯了弯眼眸,然后看向文具店,小声地和爸爸道:“爸爸,君铮予哥哥在里面打坏人。” 厉屿白嗯了一声,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皎皎的身上没有移开,更没有去帮忙的迹象。 靠着车站着的路桀看了眼厉屿白后,又将视线放到晨阳文具店的名字上,他并不担心君铮予,也没有要进去帮忙的打算。 他这个侄子从小就是被君老爷子锤炼长大的,精通各种搏斗,本身又有股不要命的悍猛劲,等闲三五人进不了身,自己这刚从病床上爬起来的身子进去,可说不上是帮忙还是捣乱。 果然没一会君铮予就拖了个满头满脸都是血的矮个男人走出来。 路桀伸手捂住身旁小君彻的眼睛,低头看向被君铮予拖出来的这个男人,眼中各种情绪剧烈翻滚,却又在转瞬转为更为深处的晦暗。 在他的梦中,好像也是在君彻被绑走的这一段时间里,京市出现了一个连环杀人案,其中有一个被杀的就是某个文具店的女大学生,当时的报道好像是刚毕业,那天正巧给自家姨妈看文具店,就不幸遭了毒手。 路桀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否就是那个连环杀人犯,他看向脸上沾了血却更显野性的君铮予问:“死了?” 君铮予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我下手很有分寸的。” 说着还是不放心地蹲下身,伸手去探这个男人的脉搏,发现还在跳后就松了口气。 “没死你拖出来干嘛?不怕吓到小孩?”路桀说着看了眼自己身旁的君彻,和不远处被厉屿白同样遮住眼睛的皎皎。 君铮予无辜地挠了挠头,脸上的野性全消,转而浮现股憨憨的气质:“我这不是想着显摆一下嘛,而且死了拖出来才更吓人好不好?” 路桀瞥了他一眼:“人呢?” “什么人?” “这个文具店的人。” “坏了!”君铮予拍了一下头,转身往回跑,他将受害者给忘记了。 十分钟后,呼啸的警车和救护车接连到来,人犯和陈晓晓被送往了医院,反而是路桀、君彻、君铮予、皎皎、厉屿白几人坐上了警车,被带回了警局。 由于厉屿白这次来是找皎皎的,并没有参与到其中,简单地录了一下口供就可以离开。 反倒是路桀、君彻、皎皎几人是参与到其中的需要录的口供稍微多一点,但也没用上多少时间,只有君铮予这个动手打了人的人,接受的盘问需要花点时间。 根本没有等君铮予打算的路桀,录完口供就带着君彻出来,看见同样抱着皎皎出来的厉屿白,开口邀请他们上车,打算送他们回家。 厉屿白也没拒绝,抱着皎皎坐进车里。 行驶的车上,坐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低头玩着爸爸的手。 厉屿白的视线落在他圆溜溜的后脑勺上,突然合拢手掌抓住皎皎的小手。 手手突然被爸爸抓住的皎皎仰头看着爸爸乐呵呵地笑起来,黑亮干净的眼眸映着厉屿白冷厉的面容。 厉屿白是那种长相很有攻击力的长相,在加上他眼里情绪寡淡,骨子里又带着股天然的冷漠,自小就没有小孩愿意跟他耍,所以在他的成长中是没有任何一点亲情和友情掺杂在其中的。 知道自己情感匮乏的这个病需要接触更多的感情才有可能好转,从小厉屿白就一直有尝试着去交朋友,和靠近厉家父母,可结果往往不尽人意。 所有靠近他,愿意和他成为朋友的无一不带着目地,而厉家父母更多的只是将他当做一个集团管理人来培养,他们知道他的能力,心里期盼着他带领厉氏往更高处走,所以以各种方式去挤压他的休息时间,从八岁起他就几乎没有任何一点自己的时间,所有的时间都被安排得严丝合缝,像是一个被植入了程序的机器人。 他知道他们这是不对的,但他没有起任何反抗的念头,因为那是他的父母,还有就是他并没有生出反抗这一念头的能力。 一个人要反抗一件事,是源于感受到了压迫,不舒服,不喜欢,或者是这件事使他感受到了难受,不愉快,讨厌或者厌恶。很不巧,情感的匮乏让他无法生出这些情绪,从而他表现的很服从,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机器人一样,不会有反抗,怨恨,不满这些念头。 不过这些操控着他这个‘机器人’的‘程序’在两年前爆出他不是厉家子孙的时候就被‘销毁’了,在没有人明确地安排他以后的人生后,厉屿白一度是迷茫的,他自身并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没有执着着要达到的目标,也没有喜爱的事业和东西,那段时间他一度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不过这些迷茫都在星探再度递来名片时短暂地驱散了。他想他或许可以通过演绎别人的一生来激起自己的情绪。 从而带有少见的来自自身的目地性进入了娱乐圈。 不过演绎别人的一生并没有让他的情绪起任何波澜,反倒是因为眼里没有情绪,表情虽然到位了但没带情绪的演绎方式,被人骂上了热搜。 不过好在是进了娱乐圈,遇上了各种事情,导致他最后不得不卖房搬家,然后在那个下雨天遇到了能激起他情绪的小孩。 厉屿白看着不知何时趴在他怀里睡着了的皎皎,看着他睡得小嘴微张着呼气的样子,目光忍不住软和下来。 他低头轻轻蹭了下皎皎的脸,温热的触感从相触的脸颊传来,那颗自从得知皎皎不见了就提起的心,直到这刻才真正地落了下来。 通过后视镜看着皎皎睡颜的路桀在对上厉屿白的视线后,就收回了目光。 一本正经的他此时在心里想着,莫非这个小孩是锦鲤转世? 人间锦鲤? 不然怎么有他在的地方,那些原本该出事的人都能逢凶化吉?! 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就是玄学了! 他是不是该按照这个小孩的模样,铸个这小孩的金身搬回家供奉着? 睡了两年脑子有点不清醒的路桀一本正经地考虑着。 第104章 车到达住处时皎皎还在睡,厉屿白没将他叫醒,向开车的路桀道了声谢后,就抱着皎皎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副驾驶的君彻从车窗探出头来,满脸不舍地看着厉屿白怀里的皎皎,小声地道:“厉叔叔有空要带皎皎来我家玩啊!” 厉屿白停了一下,看了眼怀里熟睡的皎皎道:“皎皎想来的话,我会带他来的。” 下了车,又向前面走了大概五分钟的路才到住处。 厉屿白如今的住处是白果街的一处小区的三楼,他抱着皎皎上楼,单手打开门换了鞋后,就抱着皎皎往卧室走。 进了屋,厉屿白轻手轻脚地将皎皎放在床上,怕他睡着了乱滚掉在地上,他还用被子折成一个长条将皎皎围在正中,做好这一切的他拿起睡衣,转身要出房间时又停下脚步。 想了会厉屿白还是转身将皎皎从床上抱起来,在衣柜里重新抱了套被褥下来垫在地上将皎皎放上去,如此才放下心转身走向卫生间去洗漱。 浴室里,雾气腾升将霜花的玻璃蒙上了一层层雾气,站在花洒下的厉屿白往后撩起头发,锋利如刀的五官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眯起眼睛,听着外面的簌簌簌声,扭头向高处的窗户看去,这才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他侧身靠在冰凉的瓷砖上,热水顺着臂膀间匀称的肌肉往下淌。这明明是一个与往常洗澡时无一不同的场景,却因为想起房间里睡着的那小小软软的一团,心里竟蔓延开一股难得的蓬松惬意。 垂着眼眸的厉屿白轻笑了一声,眉目间的锋利被眼里的柔和冲淡,他快速洗完澡关闭花洒,随意披了件浴袍就擦着头发往外走去。 厉屿白从卫生间走出回到房间时,皎皎已经醒了,此时正坐在被褥间,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听到动静的皎皎反应慢半拍地眨眨眼,扭头看来发现是爸爸后,当即撑着地面撅着屁股爬起来,眉眼弯弯地伸手要抱抱:“爸爸。” 厉屿白大步走上前弯腰将他抱起:“怎么就醒了?” 皎皎低头指了指肚子,仰头看向爸爸道:“肚肚咕噜咕噜,皎皎就醒了。” “饿醒了?”厉屿白眉梢微挑,摸了摸皎皎的肚子,发现确实比平常要扁一点,就一边给他换下身上沾有青苔和灰尘的衣服,一边道:“想吃什么?” “肉肉。”皎皎配合地抬起小手让爸爸脱衣服。 肉肉? 给皎皎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厉屿白就抱着他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将他放在沙发上,就将先前泡去福利院打算给皎皎,现在已经冷了的奶倒了,重新泡了瓶温度适宜的递给皎皎。 “谢谢爸爸。”接过奶瓶的皎皎脆生生地道。 “不谢。”厉屿白揉了把他的头发,就转身走向厨房。 坐在沙发上抱着奶瓶喝的皎皎,美滋滋地晃了晃小脚丫,而走进厨房打算做饭的厉屿白打开冰箱后,才记起家里早已经没有了食材,他先前在家里吃的都是泡面,总不能让小孩吃泡面吧!而且先前也答应了皎皎吃肉肉。 关上空荡荡的冰箱,厉屿白打开窗户看了眼外面的雨。 雨太大,带皎皎出去吃看来是不行了。 这样想着,厉屿白走出厨房,嘱咐了下皎皎在家乖乖待着,就打开门出去,打算去楼下邻居那里买一些菜。 楼下邻居是一对年老的夫妻,两口子都是教师,平时待人也挺亲和,所以厉屿白下去时并没有做任何的伪装,一是这个点带着帽子口罩敲门,不定以为你是坏人,二是两老夫妻不一定认识他这个黑料缠身的小糊咖。 听到敲门声来开门的老人,听厉屿白说家里没菜了,下大雨又不好出去,所以打算从他这买点菜,就立马热心地转身从自家冰箱里提了不少菜肉出来。 厉屿白要付钱,老人还一个劲地推脱说不要,不过最后厉屿白还是把钱给付了,收了钱的老人家心里纳闷,怎么有这么难缠的年轻人? 顺利从两老夫妻那里买了一些米、蛋和肉菜后,厉屿白就转身上楼回到了家。 坐在沙发上乖乖喝奶的皎皎看见爸爸回来后,高兴地喊了声:“爸爸!” “嗯。”厉屿白应了声,提着菜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一边做,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瞥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皎皎。 每当看见那坐在沙发上乖乖喝奶的小身影时,厉屿白内心就会莫名泛开一丝柔软。 那空洞了二十多年的心像是在被什么无形的存在,往里面一点一点地塞东西,企图将其塞满。 坐在沙发上喝奶的皎皎看了看手里的奶瓶,低头鼓足腮帮子又喝了一大口后,就将奶瓶夹在膝盖中间,两只手抱着奶瓶盖使劲地往一边扭。 扭得小爪爪都痛了还是没扭开的皎皎疑惑地歪歪头,咽下嘴里的奶后就转身趴在沙发上往下滑。 艰难地从沙发上下来后,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进厨房,仰着白嫩的小脸,将手里的奶瓶递出去:“爸爸开。” 闻言,厉屿白弯腰接过,轻轻一扭就给扭开了。 他将奶瓶递给皎皎:“打开干嘛?” “给爸爸喝。”皎皎推着爸爸的手道。 厉屿白从容地将手收回来,仰头将奶瓶里剩下的奶喝完。 看着爸爸的皎皎眼睛亮亮的,他用小手围成杯子状,学着爸爸的样子往后仰头做了个喝奶的动作,然后眉眼弯弯地拍着小手高兴道:“爸爸呼噜噜就没啦,厉害呀。” 喝个奶就被夸的厉屿白,一时无法找到适当的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这种又无语又有点好笑的心情,对他来说是绝对陌生且新奇的体验。 他弯腰将乐呵呵的皎皎抱起来,没忍住戳了戳他软乎的小脸。 厨房里有刀具和一系列危险的东西,并不适合小孩待。厉屿白将皎皎抱出厨房,左右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什么适合小孩打发时间的玩具,突然意识到该给皎皎买点玩具了。 他将怀里的皎皎放在沙发上,让皎皎乖乖等着后,就转身进入厨房。 厉屿白做饭一向很快,没一会就端出了两菜一汤。 家里并没有适合小孩坐的凳子,厉屿白干脆将皎皎抱在怀里喂。 皎皎一如既往地捧场,那吃得一脸满足的小模样,让做饭的某人极其地有成就感。 吃完饭休息了会厉屿白就去厨房把碗洗了,扒在门边的皎皎眼神期待地问需不需要帮忙,然后被厉屿白十分无情地拒绝了。 有点小失落的皎皎就蹲在门口,捧着小脸等爸爸。 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的厉屿白,看见蹲在门口小小的看起还有点可怜的一小坨,没忍住用脚踢了踢他的小屁股,语气里带着少见的笑意:“这谁家的小孩?” 皎皎反手抱住爸爸的脚,睁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脆生生地道:“爸爸家的。” 厉屿白轻笑了声,弯腰将他抱起来,走进浴室打算给今天钻过狗洞的小家伙洗个澡。 洗完澡的皎皎白嫩白嫩的,像是颗刚剥了皮的鸡蛋。 厉屿白给他套上一件暖黄色印满了小鸭子的睡衣,当即可爱程度上了两个档次。 给皎皎吹干头发后,他将皎皎抱回房间放到床上,然后将地上的被褥套子拆下来,拿着走进卫生间放进烘洗机里。 等他从卫生间回来时,就看见皎皎用头抵在床上,小短腿使劲蹬着,打算翻滚却翻不过去的蠢萌样。 厉屿白压住上翘的唇角,上前掀开被子躺上床。 费力翻滚的皎皎看见爸爸准备睡觉后,顶着一头因为静电而乱翘的头发自动寻摸过来,钻进爸爸怀里,仰头蹭了蹭爸爸的脸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见此,厉屿白伸手关上灯,听着怀里逐渐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地困意袭来,闭着眼睛也跟着入睡了。 他们倒是睡着了,打着伞冒雨沿着巷道找皎皎的院长就睡不着了,最后还是从警局那里得知皎皎早就被厉屿白找到带走了。 浑身湿透了的福利院院长:“……” 这个姓厉的绝对是故意不告诉他的! 绝对是! 夜晚很快过去,新的一天重新到来。 从睡梦中醒来的厉屿白,听到外面簌簌的雨声时还以为天还没亮,睁开眼才发现不是天没亮,而是这场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下的雨还没有停。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低头看着怀里小小的一小团,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车鸣和雨声,内心感到一阵柔软惬意。 厉屿白醒来后没一会皎皎就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埋头往爸爸怀里蹭,蹭了个舒坦才迷糊地睁开眼,望着爸爸含糊地喊了声:“爸爸。” 厉屿白按住他头上被他蹭得翘起来的呆毛,抱着皎皎从床上起来去洗漱清醒了一番后就开始做早饭。 吃完早饭,雨还是没停,厉屿白本打算带皎皎出门买点日用品和玩具的计划只能搁浅。 抱着皎皎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除了坐着发呆就没事可做的厉屿白想了下,就抱着皎皎往书房走去。 厉屿白如今住的这套房有两室一厅一卫一厨,其中的一间卧室被他改成了书房,书房里堆满了许多教授演绎和歌唱的书籍,还有不少各种各样种类颇为繁多的乐器和教授乐器技巧的书籍。 这些书籍都是他进了娱乐圈后买来看的。 虽说他确实是目前娱乐圈学历最高的,但是论起演戏和唱歌来说,他这个半道出家的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平时除了和公司里的表演和音乐老师学习外,他自己也会在家自学。 对于这么一个从云端落入娱乐圈的曾经的豪门公子,娱乐圈的人都还挺关注,各种放在他身上的注视不见得比当红明星偶像差。 更有甚于很多喜欢看明月跌落泥土的人,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他的笑话。 可惜的是,初入娱乐圈的厉屿白并没有如他们的愿,让他们看到笑话。 反倒是在那短短的一年内,厉屿向他们展示了无可置疑的强大学习能力,短短一年内他将演戏、唱歌的技巧都掌握到了极其优秀的地步,很多乐器也掌握得非常熟练,唯一值得诟病的就是空有技巧而无感情。 你可以明显地看出他技巧的华丽,但无法与之产生共情,因为无论他是演戏、还是演奏、还是唱歌通通不往里面掺杂丝毫感情。 但就算是没有感情,他也能凭借足够华丽高超的技巧碾压一众当红小生,他甚至能完美地控制自己脸上的任何一块肌肉,拥有不输于老戏骨的对微表情的处理和肢体的动作,但唯独缺少了情感。 有很多网友和博主针对他这一现象分析了许久。但最终也没分析出个啥来,你说他不用心,他一个半道出家的将各种技巧掌握得纯火炉青,甚至在很多时候观众都能被他那纯技巧的演绎骗掉许多眼泪和意难平。 你说他很用心,但只要一和老戏骨对上,就能明显地感觉出他身上的那股没有投出丝毫感情的违和感。 按理说常人演戏,要么技巧七分感情三分,要么感情七分技巧三分,当然最好的是感情和技巧都持平,这样最能引起人的共鸣。 但厉屿白这技巧满分,感情零分的演技,在娱乐圈也算是独一份的奇葩了。 脑海里掠过网上那些对于他的评论,厉屿白抱着皎皎走到书房窗边的钢琴面前,揭开琴盖,坐在钢琴前,单手流利地弹了一小段曲,然后低头看向怀里的皎皎。 对面前这个能发出好听声音的东西感到新奇的皎皎,仰头看向爸爸:“爸爸,皎皎可以摸吗?” 厉屿白点头:“可以。” 得到同意的皎皎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指头戳了一下,“咚”的一声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皎皎抿了一下唇,仰头高兴地看向爸爸。 对上他亮晶晶的视线,厉屿白轻笑,伸手握着他的小爪爪,带着他一个琴键一个琴键地戳着。 摆放着各种书籍和多种乐器的房间里响起一阵没有节奏,七零八落的叮叮咚咚声,时而还伴着小孩稚嫩的笑声。 在一大一小两人毫无章法地弹奏着钢琴时,睡了两年脑子不怎么清醒的路桀,正在监督工人铸一个皎皎等比例缩小的金身。 先把金身给铸出来,供不供奉的另说! 顶着一张俊冷贵气脸的路桀,一本正经地想着。 而此时正在学校上学的君铮予迎来了他目前人身中最社死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整个班级同学的面前,两道大张旗鼓上面绣着他君铮予大名的锦旗兴师动众地送来。 站在讲台上,提着两道锦旗的君铮予拉拢着眼帘,一副死人脸的样子。 这两道锦旗一道来自于警局,一道来自于陈晓晓女士。 一道是见义勇为英雄色,仁行天下美德扬! 一道是少年尽显英雄色,救命之恩重如山! 就这么两道锦旗,一个上午的时间传遍了整个实验高中部,甚至有朝着中学部传去的迹象,高三一班的君铮予一时间就跟个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各个班级的人冒着雨赶来的争相围观,直看得君铮予差点按捺不住脾气,眉头一个劲地跳动。 时间很快过去,当雨完全停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厉屿白给自己和皎皎戴上帽子和口罩后就抱着皎皎出了门。 一个温馨的日常过渡章,说我水,我不认~ 第105章 雨后的天空很是晴朗,被乌云拥抱了一上午的太阳终于挣脱了束缚,毫不吝啬地将独属于它的光芒洒下。 大地上,被金色的阳光笼罩着的盛放着雨水的草木,湿透了的泊油路,滴着雨水的屋檐,炫耀般地将太阳的恩赐反射出来。 乖乖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看着这些光芒,突然用小手指向一个方向:“爸爸,好看。” 厉屿白随着他小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只是一棵普通的树,唯一不同的就是树叶上的雨水在被阳光照射后,形成了许多微小的掺杂着色彩的亮晶晶的光。 这是很平常的一幕,平常到每次雨后都会出现。 “爸爸,亮亮的好看。”皎皎仰头看向爸爸,稚声稚气地分享着。 厉屿白看了眼他,又再度扭头去看那棵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树,平时匆匆路过时没什么感觉,可现在驻足下来仔细去看,才发现,这些仿若露珠的雨水在阳光下所泛出的光彩虽微小,但确实也足够美丽。 这些折射着阳光的雨水挂在草木树间,像是一颗颗镶嵌在其中色彩绚丽的宝石。 所以确实挺好看的! 厉屿白低头对上皎皎期待的小眼神,见他被帽子和口罩遮挡得仅露出一双圆溜溜眼睛,伸手给他拉了一下滑上去遮住下眼睑的口罩,一向冷冽的声音里带上了丝不甚明显的笑意:“嗯,很好看。” 被爸爸认同的皎皎很是开心,趴在爸爸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看,每看到自己觉得新奇和好看的就迫不及待地向爸爸分享,有时候说得着急了导致连话都说不清。 听着他带着喜意的分享,厉屿白很是有耐心地一一看去,然后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掺杂着点晚霞气息的阳光迎面落下,并不着急的一大一小踏着日光走过一个又一个路口。 那些来自高楼大厦和路边树木的阴影从他们身上掠过,路边的车鸣声和大厦上gg的视频声也没将这份安静打破。 渐渐的厉屿白倒也从这些平时不会注意的微小事物中,品出了微小的乐趣。 突然想起什么的厉屿白掏出手机,在上面查着哪些品牌的衣服、玩具、宝宝霜和沐浴露没有危害,且适合小孩用。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见爸爸在低头看手机,就好奇地伸头看了看,在看见手机上的小孩衣服和玩具的图片后,皎皎眨了眨眼:“爸爸是在给皎皎,买衣服和玩具吗?” 厉屿白瞥了他一眼,嘴角微扬:“嗯,在给皎皎买衣服和玩具。” 皎皎仰头看向爸爸,小脸认真地道:“不买呀,皎皎有衣服穿。”说着他还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厉屿白诧异:“有衣服换着穿不好吗?” “不好。”皎皎皱着小鼻子摇头:“买衣服,费钱,要被丢,皎皎好养,不费钱,不丢。” 厉屿白眼里的情绪一顿,他不知道小孩的这思想是从哪里灌输而来的,总之这让他很不高兴,他伸手捏了捏皎皎没多少肉的脸道:“我就喜欢费钱的东西,哪个小孩越费钱,我就越喜欢哪个小孩。” 闻言,皎皎连忙伸出小手抱着爸爸的脸,忙不迭地说:“皎皎费钱,皎皎费钱,爸爸喜欢皎皎,不喜欢其他小孩。”说着还凑上自己带着口罩的小脸蹭了蹭爸爸的脸。 口罩都被蹭歪了的厉屿白侧头看向他,伸手隔着口罩捏住皎皎的小鼻头:“那衣服还买不买?” “买!”皎皎脆生生地道。 厉屿白心里一哂,抱着他向前大步走去。 瑞鑫商场是京市南华区最大的商城,涵盖了吃食、玩乐、服装、美妆、护肤、珠宝、轻奢、高奢等多种多样的店铺。 商城的三楼是专门卖小孩用品的楼层,一走上三楼就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小孩、和不少怀着孕的孕妇。 来这里的多数是带着小孩的女性,少见的男性也是陪着妻子、母亲来的,像厉屿白这种独自带着小孩来的倒是挺少。 面对周围看来的目光,厉屿白选择了无视,直径抱着皎皎走进一旁的商店。 色彩粉嫩的商店中,高大的厉屿白站在与他格格不入的萌萌哒的幼崽服装前,低垂着眉眼仔细地挑选着衣服,时不时还会蹲下身,将看上的衣服放在皎皎身上比划。 站在地上的皎皎十分配合地仰着小脑袋,张开手臂让爸爸比。 等爸爸比好继续挑选其他的衣服时,皎皎就扯着爸爸的裤腿亦步亦趋地跟着。 同样在店里挑选衣服的女人们看见这一幕,被萌得嘴角上翘,明明也没看见这两人的模样,但就是莫名地感觉好萌。 挑选了大半个小时,厉屿白连同着睡衣、家居服、外出穿的衣服一共给皎皎挑了十套。 从衣服店出来,厉屿白又按照手机上的记录,去买了一堆无危害、无香精的护手霜、宝宝霜、沐浴露、洗发露,牙膏,宝宝椅,宝宝专用勺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买完这些又打算去买玩具,玩具这种东西他就不能主观意识地帮皎皎选,得他自己喜欢才行。 提着七八个袋子的厉屿白想到这点,刚进入玩具店就将怀里的皎皎放下来,让他去挑选玩具。 从爸爸怀里下来的皎皎走在琳琅满目的玩具中,却没有被吸引去全部的注意力,眼眸里虽然全是新奇,但他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眼爸爸,那小模样就像是怕爸爸突然不见了一样。 看着他这模样的厉屿白眉头微蹙,心里有点怀疑皎皎这幅没有安全感的模样,是自己第一次在警局里趁他睡觉走掉后导致的后遗症。 心里略微有点闷疼的他大步走上前,弯腰将皎皎抱起来:“看吧,看上喜欢的就都带回去。” 他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因为他先前接的兼职的甲方提前打了钱过来,时空崽崽节目组那里也将录了两天的钱给打了过来。 皎皎录节目的钱也应该打进了福利院院长的账户里,毕竟皎皎还小,这钱必然是不可能打给他自己的。 手里有钱的厉屿白买起东西来,那当然就没什么顾忌。 被爸爸抱着的皎皎一下子安全感满满,不怕爸爸突然不见了的他左右张望着小脑袋,看着货架上这许多他从来没看过的玩具。 猛然看到一个小孩手里一只会汪汪叫,还会动的毛茸茸的小狗狗,皎皎微微瞪大眼睛后就一个劲地盯着看,显然喜欢极了。 厉屿白见此,直接从一旁的货架上拿下一只同样的小狗:“喜欢?” 皎皎眼睛亮亮地点头:“嗯嗯。” “那就拿着。”厉屿白将小狗塞进他怀里。 抱着小狗的皎皎眉眼弯弯地仰头看向爸爸,被口罩遮挡的声音显得软糯糯的:“爸爸好。” 厉屿白轻笑:“还要什么?” 皎皎摇头:“不要了!” “一个就够了?” “嗯嗯。” 还真好养活! 厉屿白想着瞥了一眼前面因为要买玩具而哭闹不止的小孩,心里浮现一股小小的遗憾,转身抱着皎皎离开。 由于厉屿白买的东西多,出商场时被工作人员拦着带到一边的转盘前,说商场最近在搞活动,一次性消费四位数以上,就能凭借购物的小票抽奖。 厉屿白对抽奖没什么兴趣,倒是他怀里的皎皎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很是疑惑地仰头看向他:“爸爸,什么是抽奖啊?” 厉屿白低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起了兴趣,决定用实际行动让他明白什么是抽奖。 他将小票给工作人员,然后抱着皎皎来到转盘面前道:“这上面写着很多东西,你摁一下这个按钮,这个转盘就会转动,最后这个绿色的指针转到什么,什么就是你的。” 听懂的皎皎点头,抬起小爪爪就啪地一下拍在按钮上。 转盘飞速地转动起来,最后停下时,指针在谢谢惠顾和一等奖中来回摆动了一下后,停在了一等奖上。 没想到他真能抽到奖的厉屿白诧异地挑了下眉梢。 这商场还挺实在,居然没动什么手脚?! 动了手脚的商场工作人员:“………” 见了鬼了! 一等奖,返还本此在商场消费的全部钱财。 厉屿白此次一共消费六千七百八十,工作人员请示了上级后,将这六千七百八十元给退还给厉屿白。 收到钱的厉屿白抬手揉了揉全程懵懂的皎皎的头。 真是个运气好的小家伙! 转眼一周已过,也不知道这一个星期里面,厉屿白用了什么方法劝说了福利院的院长,反正这一个星期里皎皎都待在他这里没回福利院。 在这一个星期里,厉屿白做了不少事,也不知道他怎么得到的消息,知道要领养皎皎的就是穆诺穆影帝。 略微有点曲折地联系上了穆诺,不知道两人聊了些什么,反正最后穆影帝放弃了领养皎皎的念头,不仅将提交的申请都给撤了回来,还劝说了福利院的院长同意厉屿白领养皎皎。 厉屿白领养皎皎的申请在两天前就提交给了有关部门,剩下的就要等审核通过。 早晨,坐在宝宝椅上的皎皎捧着白粥埋头喝,时不时地抬头吃一口爸爸喂过来的蛋羹和肉肉。 早前买回来的宝宝专用勺皎皎直到现在一次也没用上,不为别的,就因为某人投喂上瘾了,暂时私心地不想要皎皎学会独自吃饭。 吃着吃着,放在一旁的电话响了,厉屿白接起电话,听完对面一连串的话后,就吝啬地给了一句:“知道了。” 挂完电话的厉屿白戳了下仰头看着他的皎皎的脸,发现皎皎的脸比最初时有肉多了,心里很是满足地道:“收拾收拾,准备去集合了。” 皎皎疑惑:“集合?” “嗯,集合去拍时空的崽崽。”厉屿白说着将他从宝宝椅里面抱出来。 自上次后,关于是否继续拍时空崽崽的这件事,因为朱锋导演不肯放弃的纠缠,导致一直没商谈出个结果来。 施家和曹导家是绝对不愿再拍,以他们的实力也不拿违约金这事当回事,更何况这次的主要原因是出在节目组身上。 楼家和穆家也不愿再拍,他们同样不拿违约金当回事,只是顾忌着名声的原因,说话态度要委婉一点。 不过这几个态度强硬的家长到最后,败在了自家崽的身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回家后曹宇豪,施淮柔、楼瑶瑶、穆奕承几人吵着闹着要录时空的崽崽,受不住闹的家长们在最后做出了妥协。 时空崽崽的导演换了,换了一个更有责任心、也拍过崽崽节目的吴姓导演,不放心的曹导也亲自上阵,挂了个副导演的名号跟着节目组。 为了防止各种意外和保证安全,施家还往工作人员里塞了不少退伍后在保镖公司工作的老兵。 本身也不想拍的厉屿白在听见这些后,觉得拍拍也行,正好可以边工作,边带皎皎玩,而且楼瑶瑶他们的存在也让皎皎可以有几个小玩伴。 这样想着的厉屿白开始给皎皎收拾东西,皎皎也没闲着,屁颠屁颠地跟在爸爸后面帮忙收拾东西,不是帮忙抻着口袋,就是帮忙拉拉链,忙忙碌碌的好似一刻也没闲着。 东西收拾好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与上次几乎空手上阵不一样,这次厉屿白收拾出来了一个背包,一个手提包和一个二十寸大小行李箱的东西。 他背着背包,将手提包挂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一手抱着背着大奶瓶的皎皎就朝楼下走去。 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皎皎为了帮爸爸减重,咬着小米牙给爸爸提着肩膀上背包的背带。 见此,厉屿白轻笑了一声,也没有去阻止他。 从楼道里走出来,迎面就碰上了一阵凉风,吹散了一身的燥热。 厉屿白给皎皎正了正遮阳的帽子,走出小区就抬手招了一辆去机场的车。 这次拍摄的地点在云省一个风景优美的小县城里,需要先去机场集合,再乘坐飞机飞往云省。 出租车上,坐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抬起小爪爪给爸爸捶肩膀,皱着的小脸上满是心疼。 厉屿白觉得好笑,伸手握住皎皎的小爪子:“放心,不重,你爸爸我很有力气,你乖乖坐好。” 闻言,放下心来的皎皎乖乖坐回爸爸怀里,伸手抓着爸爸的手指玩,玩着玩着还小声哼起爸爸教的曲调。 软软糯糯的小嗓音哼起曲调时,让人莫名地觉得治愈。 驾驶位上,大夏天觉得燥热的司机皱紧的眉头,随着皎皎哼的曲调缓慢舒展开。 虽然还是觉得热,但心情莫名地就好了许多,他没忍住回头看向皎皎,操着一口不知道哪里的浓烈口音的普通话道:“你家这小孩哼的歌可真好听嘞。” 听懂了司机叔叔说的话,皎皎挺了挺小胸脯,一脸自豪地道:“皎皎爸爸教的,爸爸厉害。” “爸爸还会教皎皎,弹钢琴,打咚咚响的鼓。” 司机闻言十分捧场地道:“那你爸爸还怪厉害嘞。” 皎皎高兴地弯起眼眸,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爸爸还会教皎皎认字,还会给皎皎讲许多许多,皎皎没听过的故事,还会………” 车行驶在路上,树荫阳光交换着从车窗外落尽,低垂着目光的厉屿白动了动目光,落在皎皎那一脸高兴得不行的小模样上,听着他稚嫩的小嗓音在向别人炫耀着自己的好,眼底在划过一丝怔然后,突然荡开笑意。 他收拢手掌将皎皎抓住他手指的两只小爪爪给完全拢在手中,在皎皎仰起头看来时,对他弯了弯眼眸。 第一次看见爸爸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的皎皎微怔,随即转头扑进爸爸怀里,仰头道:“爸爸笑,眼睛弯弯,好看。” 厉屿白轻笑着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一小团圈紧,下巴轻轻搭在他毛茸茸的头上蹭了蹭。 他很庆幸,在那个雨天,他遇见了一个怀抱着一桶繁复瑰丽颜料的小孩,乖巧又跌跌撞撞地撞入他的世界,将满怀的颜料泼到了他的世界,从此他寡淡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被泼上了截然不同,深刻且绚丽的色彩! 行驶了半个小时,出租车到达首都国际机场,厉屿白抱着皎皎从车上下来。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南城派出所于一周前成功抓捕的一名杀人未遂犯,经查已确定是近几年来流窜于江城和京市之间,造成多名女性死亡的连环杀人案凶手。该凶手名叫………” 刚下车就从司机收听的电台里听到这么条消息的厉屿白,关车门的动作一顿,随后绕到后备箱将行李给提出来,向着机场内走去。 没走多久就在机场外遇到陆以安等人。 对上他视线的陆以安失笑:“没办法,穆穆他们就是要等着皎皎一起。” “谁叫我们皎皎小朋友这么受欢迎呢。”时悦笑着道。 一旁的沈映可附和地点头。 “皎皎!”等了许久的楼瑶瑶等人兴高采烈地冲上前,围着坐在行李箱上的皎皎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看见小伙伴也很高兴的皎皎,低头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掏出糖果来分给他们。 一旁的肖天承撇嘴,小声嘀咕道:“真大牌,又是来得最晚的一个,该不会又遇上什么人贩子了吧!” 听见他嘀咕的厉屿白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 一群人向着机场走去,过了安检后成功登上飞机。 第一次坐飞机的皎皎开始还新奇地张望,没一会就歪着头睡着了。 实验高中,关山月从球场上冲到正趴在课桌上补觉的君铮予面前,猛地一拍桌子。 吓了一跳的君铮予豁然抬头,眼里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凌厉吓了关山月一跳。 看清面前的是关山月后,君铮予皱眉:“你发癫了?没事拍我桌子干嘛?” 回过神来的关山月一脸的激动:“卧槽,兄弟你还睡得着啊?你知不知道你见义勇为抓到的那杀人犯就是犯下黑水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啊!你牛逼大发了,这谁不说一声服啊!从此以后你就是咱们实验中的金子招牌了!” 一脸懵的君铮予眨了眨眼,扭头看向一旁笑眯眯的同桌。 萧景行笑着点了点头,还比了个大拇指:“君哥,这回牛大发了!” 君铮予一把拍开他的手,一脸烦躁的他已经可以预见下个星期一,他一定会被安排站在升旗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再被表彰一次的场景了。 第106章 不过那人居然是六起杀人案的凶手! 趴在课桌上的君铮予侧头看着对面的办公楼。 那么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和君彻去那个文具店接皎皎的话,或者说他们在第一次离开后,并没有因为那半瓶酸奶回去的话,那个叫做陈晓晓的女士或许就会成为第七起案件,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或许会有更多的女性遭此毒手。 想到这里,一脸烦躁的君铮予内心还是挺庆幸和后怕的,好在,好在他那天去了,好在他们为了那瓶没有喝完的酸奶回去了,好在他发觉了异常。 好在那个叫陈晓晓的女士还活着! 人的生命是独有且脆弱的,这是君铮予十岁时就明白了的道理。 侧过脸的君铮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大伯。 他的大伯是个极好、极厉害的人,他拳脚上的功夫都是曾经大伯手把手教出来的,原因是怕他被欺负。 小时候的他长得很是瘦小,大伯常常为此发愁和心疼,那时候他就想,大伯虽然看上去是个很严肃板正的人,但其实老温柔了。比大伯母和他的妈妈还温柔,以后大伯有小孩的话,肯定会把他宠上天吧! 只是最后却没想到,大伯他根本没有机会见一见自己的儿子,就牺牲了。 得知大伯牺牲的消息时他才十岁,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只不过还没等他懵多久,听到消息的大伯母就发动了。 当时和爷爷、爸爸一起守在产房外的他就想,不是有句话叫做长兄如父吗? 以后他就将大伯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 就这样,想着这些的他等了差不多大半个晚上,终于等到了小君彻的出生。 刚出生时的小君彻真的瘦弱极了,小小的一团,哭声也不够哄亮,像是一只小猫咪一样,使尽了全身力气,也只能弱弱地叫上两声。 看着这样的小君彻,君铮予就怕了,害怕他这个弟弟会养不活,于是就抱着枕头连夜跑到医院,蹲在大伯母的病房门口,好像是这样才能安心一点。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就对生命有种超乎同龄人的看重和在乎,所以现在的他虽然挺烦学校领导整的一系列社死的嘉奖行为,但是内心还是由衷地庆幸和高兴的。 庆幸一切的巧合,促使成了现在这样皆大欢喜的场面!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高楼林立,而在这高楼大厦中,最吸引人视线的就数正中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厦,这座大厦上有着一个极其亮眼的logo万博集团! 万博集团顶楼,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窗闯入,宽敞的办公桌后,身着银灰色衬衫的路桀往后靠在背椅上,他垂眸转动着腕骨上的佛珠,周身的气质内敛贵气。 连环杀人犯,晨阳文具店、女大学生…… 良久,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的路桀掀起眼帘,浅色的眼瞳被窗外的阳光一映,呈现一种琥铂色的质感。 他目光动了动,越过桌上整齐摞着的待批文件,落在了那尊金色的小孩模样的金身上。 想了想,他伸手拿过那巴掌大的皎皎等比例缩小的金身,垂眸看了会后将其放在手边,低头开始批阅起文件来。 这样巴掌大的金身他做了两个,一个放在家里,一个随身带着。 说他迷信也好,说他睡久了脑子不清醒也罢,反正他不想让梦中的事再次发生在他身上。 为此,迷信一点也不是不行! 从京市飞往云省所花费的时间挺长,在飞机上睡了两个小时的皎皎迷糊地睁开眼,看见眼前这陌生的场景后愣了愣,随后想起什么来的扭头看向身旁坐着的人,眼睛一弯,高兴地喊道:“爸爸!” “嗯。”厉屿白应了一声,看向皎皎睡得红扑扑的脸,伸手给他理了理乱翘的头发:“要上厕所吗?” 皎皎摇头:“不要。” 厉屿白拿出奶瓶:“那要喝口水吗?” 口渴的皎皎眼睛一亮,重重地点头:“要。” 厉屿白将奶瓶递给他,皎皎抱着奶瓶低头乖乖喝起来,边喝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爸爸。 见此厉屿白有点疑惑地道:“为什么总是看我?” “喜哈口爸爸。”因为喝着水皎皎的声音有点含糊,但是厉屿白还是听清了他说的话。 厉屿白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下皎皎的头。 小孩总是直白又坦诚地将喜爱说出口,没有大人的那种遮遮掩掩,也没有大人那样掺杂许多因素和目地,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喜爱而已,所以总是那么直击人心。 飞机上,坐在皎皎他们右前方的女人,在无意间地瞥到皎皎后,就没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总是有意无意地扭头看来。 这小孩长得真精致,白白嫩嫩、小小软软的一团,抱着奶瓶喝水时乖得不行,看着就招人稀罕。 察觉到她视线的皎皎抬头好奇地看去,正巧撞见女人扭头看来的视线,一大一小均愣了一下,皎皎率先回过神来,抬起小爪爪打招呼:“姨姨好。” 被打招呼的女人没忍住一笑:“小朋友好呀,你长得好可爱!” 被夸了的皎皎有点小开心,礼尚往来地夸回去:“姨姨,你也长得好可爱!” 这一句话不仅逗乐了女人,还将周围邻座的几人都逗乐了。 被众人笑得有点懵的皎皎抿了抿唇,有点小茫然地看向爸爸。 对上他视线的厉屿白安抚道:“没事,喝水。” “哦。”皎皎点了点头,乖乖地继续喝起水来。 从京市到云省需要四个小时,当皎皎等人从机场出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左右,虽说这一早上都是坐着并没有怎么运动,但是到吃饭的点时,众人还都饿了。 走出机场,一行人坐上节目组的车,去了一家叫做云生的私房菜准备解决午饭。 一群人进了店,跟着节目组的人来到三楼早就订好的包厢。 包厢里,导演吴谨和两个副导演黄新、曹右恩早已经等在这里。 跟着肖天承进来的曹宇豪看见自家老爸在,高兴的抬步走上前坐下:“老爸你怎么在这?” 曹右恩拍了一下他的头,佯怒道:“坐什么坐,先打招呼。” 一旁的吴谨连忙道:“打什么招呼,小孩都是这样,曹导你也太严肃了。” “就是。”曹宇豪不满地摸了摸被拍的头。 见此曹右恩皱眉:“拍疼了?”说着抬手要摸他的头,被曹宇豪躲开。 “哼。”曹宇豪扬头哼了一声,起身走到肖天承身旁,大声对着他喊了声:“爸爸。” 喊完后还回头朝曹右恩做了个鬼脸。 第一次被曹宇豪喊爸爸就是这种情形,肖天承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干笑着看着曹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曹导的儿子,他说什么都是错! 曹右恩见此挥了挥手,让他不要在意,自家儿子的脾性他还能不知道,这小子纯属就是不满意自己在众人面前拍他头还训斥了他,这是故意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安抚完了肖天承,曹右恩的目光放在了被厉屿白抱着入座的皎皎身上,这小孩可是救了他儿子的小孩,要不是前段时间去福利院找不到皎皎的人影,他早就将人领回家了。 想着他起身来到厉屿白面前,在厉屿白要起身时摆了摆手。 本就做样子的厉屿白见此就十分从容地坐了回去。 看见皎皎,曹右恩就想起当初直播中那惊险的一幕,虽然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才两岁大的小孩,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他将手里的盒子塞进皎皎的怀里,然后一把握住皎皎的小手:“皎皎,叔叔很感激,很感激你救了曹宇豪。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以后有事就给叔叔打电话,过年过节的也上叔叔家来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反正以后我就拿你当我亲生小孩看待,要不是福利院说你已经有了领养人,你姨早就把你给领养回来了……” 被这一连串话说懵了的皎皎,迷茫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叔叔。 对上皎皎迷茫的眼神,曹右恩嘴里的话一顿,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两岁大小的小孩,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 曹右恩也不尴尬,非常流畅地转头看向厉屿白,一副作为皎皎长辈的语气道:“小厉啊,录节目期间就拜托你照顾皎皎了。” “我家的小孩,不用拜托。”厉屿白说着,从曹右恩手里拿回皎皎的手握在手里,低头看向皎皎道:“说谢谢叔叔。” 听到爸爸话的皎皎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稚嫩地道:“谢谢叔叔。” 一旁注视着这幕的肖天承腮帮紧了紧,心里的酸涩就差将他给淹没了,桌子底下的手捏得死紧。 原本这个小孩是要分给他的,曹导的感谢和人情原本也该是他的,这下好了,全被厉屿白给占了过去。 还让厉屿白靠着这个小孩洗白了不少名声。 那像他,现在网上全是一片哈哈哈嘲笑他的言论,甚至还夹杂着几张他黑脸的照片,要不是这曹宇豪确实太熊,激起了一些网友的共情,他一向营造出来的人设就要崩了。 这一切都怪那个朱导,毫无职业操守,投资方随便说两句话就让他把注意改了,他怎么不坚持原来的方案,没骨气的家伙! 肖天承暗恨着先前的导演,跟着陆以安他们入座。 一群人落座后,服务员就拿了几分菜单上来,曹宇豪接过菜单,十分熟练地点起菜来:“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要。” 点完自己喜欢吃的,他还拿着菜单跑到皎皎身旁让皎皎也点。 皎皎仰头看向爸爸。 厉屿白接过菜单摊开在皎皎面前:“点吧。” 闻言,皎皎就低头很认真地看起了菜单,最后点了一道清蒸鱼和红烧狮子头。 一群人点了不少菜,不过这家店上菜出乎意料的快,菜单下去没多久,热乎的菜就上来了。 早就饿了的众人也不讲究虚礼,纷纷动筷吃了起来。 在场的小嘉宾都能自己熟练地用筷子夹菜吃饭,只有皎皎还在让爸爸喂。 一旁的曹右恩见此,走过来伸手要抱皎皎:“小厉你吃吧,皎皎我来喂。” 厉屿白挡住他的手,侧头看向他:“曹导,先前或许说得不清楚,皎皎已经被我从福利院领养了,他是我的小孩,所以就不劳烦你了。” 闻言在场的人纷纷一愣,尤其是陆以安、时悦、沈映可、肖天承等人,纷纷觉得厉屿白这不是疯了,就是被网上自己洗白了些的言论给迷惑了。 这小孩再可爱也不能瞎领养啊,这一领养就意味着你要负责他一生。 那不是一个星期、一个月或一年,而是一辈子! 厉屿白没理他们的视线,抬手夹了一块鱼腹上的肉,细细地挑完刺后喂给皎皎。 回过神来的曹导讪讪地收回手,不过他倒是觉得厉屿白领养皎皎挺好的,这不看着都比以往要有活人气息了。 以往整一个冷冰冰的,无喜无悲,活着好像就只是完成任务一样。 现在挺好,而且从皎皎十分依赖他的态度也能看得出来,厉屿白真的有在好好养他。 吃着饭的楼瑶瑶和施淮柔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一旁的穆奕承,就说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嘛,穆奕承偏要说他爸爸已经将领养皎皎的申请交给有关部门了。 被看着的穆奕承有点不高兴地戳了戳碗里的饭,抬眼看了眼皎皎高兴的小模样又收回视线。 算了,他一个小男子汉要大度点,不能比不上楼瑶瑶和施淮柔他们。 这样想着的穆奕承低头刨了一大口饭。 吃完饭,一群人又马不停蹄地向着目的地的小县城去,在这过程中为了预热,节目组开了直播。 闻讯赶来的网友们重新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崽和哥哥、姐姐后很是高兴和激动。 ‘崽,终于又能看见我崽了!’ ‘想死我崽了。’ ‘没我崽的这段时间,饭也吃不香了,水也喝不甜了!’ ‘哥哥,又能看见我家哥哥了,好激动!’ ‘姐姐姐姐又美了!’ 同样进入直播间的路桀瞟了眼这些弹幕后,就低头继续批阅文件,任由直播间在一旁开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就到了下午三点。 早上做了四个小时的飞机,这会又坐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车上的小嘉宾们都坐不住了,忍不住抱怨起来,其中又以曹宇豪抱怨得最大声。 并不知道后面几辆车情况的皎皎,正坐在爸爸怀里和爸爸玩捉手游戏,玩得乐呵呵的笑。 ‘啊,还是我家皎崽最可爱!’ ‘他笑得好萌!’ ‘感觉我皎崽脸上的肉比最初的时候多了哎,看起来竟有种肉嘟嘟的感觉,好想捏!’ ‘想捏加一!’ “想捏加二!” ‘这样萌萌哒的小孩我一口气可以亲哭五个!’ ‘太好玩了,看了眼其他几个直播间,肖天承快要被曹宇豪折磨疯了!’ ‘哈哈哈,那两个真的是活生生的冤家啊!’ ‘我们皎崽真坐得住啊,以后肯定是学习好的!’ ‘拜托坐不住不代表学习会好好吧!’ ‘我只是随口感叹而已……’ ‘就是,没必要上纲上线吧!’ 随着弹幕上渐起的别苗头,车辆在行驶一段距离后,进入了两边都是巍巍高山的道路,从车窗往外望去,高耸险峻的峭壁像是屹立在天地间的巨人,给人一种人类何其渺小的撼动。 随着车辆的行驶,正在和爸爸玩着捉手游戏的皎皎突然抬起小脑袋,一句话几乎没过脑地就从嘴里冲了出去:“司机叔叔快停车!” 万博集团办公室里,听到皎皎这句话的路桀停下批阅文件的动作,抬眼看向了屏幕。 第107章 几乎是在皎皎话落下的瞬间,司机就下意识停下了车,回头看向皎皎:“怎么了?” 皎皎有点着急地伸头看向司机:“司机叔叔,皎皎要下车。” 闻言网友就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我就说吧,皎崽也坐不了多久了吧!’ ‘哈哈哈,皎崽也破功了。’ ‘别让他下车,就想看我皎崽撒泼的样子。’ ‘那么萌的崽撒起泼来一定很可爱叭…’ ‘想看想看想看…’ ‘想看加一…’ ‘虽然,但是,皎皎确实很可爱,但这样突然停车会不会很危险……’ ‘就是,万一后面的车反应不过来追尾了怎么办?’ ‘少来,前期曹宇豪他们喊要下车,车也停了一瞬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 ‘就事论事好吧,皎皎他们坐的是第一辆车,他们突然停车造成的危害更大好不好?’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打算让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和你们道歉?’ ‘那倒没必要,只是看不下去了说两句而已……’ 见此,一直潜伏在直播间的黑子和水军终于逮到了机会,立马装起路人对皎皎和厉屿白进行抹黑。 ‘这小孩前面那么乖,这回装不住了吧?’ ‘前面的在说什么蠢话?’ ‘要我说哪里有小孩会怎么乖,别不是在私下被人嘱咐了些什么吧?’ ‘我姐姐家的小孩就这么乖,怎么了?’ ‘小孩子嘛还是没有心机更招人喜爱。’ ‘你哪只眼瞎了需要我为你介绍医院吗?’ ‘我也觉得这小孩有哪里不对,具体说不出来,就是感觉怪怪的。’ ‘感觉怪就对了,很多人不知道,其实小孩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天真。’ ‘生物的本能,越是弱小的存在,越会利用弱小的处境,争夺有限的资源。’ ‘这个小孩我总有种,他在利用自身的弱小和可爱来搏得众人注视的感觉。’ ‘没有人注意到吗,一起来的小嘉宾中,就属他是孤儿院的,虽然没有背景,但他本身的受关注程度,一点也不弱于曹导和穆影帝的儿子。’ 原本还怼得有来有回的皎爸、皎妈、皎姨等等瞬间被大量的黑子水军淹没。 ‘要我说,能和厉屿白这种人分到一起的品质上就值得怀疑。’ ‘就是,你看这小孩和厉相处得多融洽?要知道不是一家人可不进一家门!’ ‘想到厉就够恶心的了,看见这个小孩装模作样的卖乖就更恶心。’ ‘正常小孩谁会那么乖?像曹宇豪那样皮才对吧!’ ‘还会将自己吃的留一半给厉屿白,要么就是做戏,要么就是这个小孩在故意卖乖。’ ‘能忍住自己本能的饥饿而主动做出这样的选择,这小孩不得了啊!’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机!’ 直播间中喜欢皎皎的网友,挣扎着在乌压压的抹黑弹幕中坚持自己的反驳。 ‘没必要这么黑吧,这只是一个两岁大一点的小孩。’ ‘开玩笑,两岁大的小孩就有这样的心机了,那怕不是天才!’ ‘这些为了黑而黑的人不看看你们在说什么吗?’ ‘离谱,太离谱了!’ ‘两岁的小孩或许没有什么心机,但争夺活下去的资源是动物的本能,这个小孩他的一举一动确实是在故意卖乖。’ ‘我受不了了,一群黑子在这里黑一个两岁的小孩有心机,简直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在直播间一大堆厉景逸安排的黑子和肖天承的粉丝各种抹黑皎皎和厉屿白时,厉屿白抱着皎皎从车上下来了。 这一举动更是让直播间的黑子水军激动的层次上了一个度,各种谴责咒骂的话那是随手拈来。 ‘我服气,其他嘉宾为了不耽误时间都没顺着小嘉宾的意思下车,就这个厉是什么都不顾。’ ‘因为他的拖延,坐车的时间又要被拖延,心疼我家瑶瑶崽。’ ‘肖天承都要被曹宇豪的魔音灌耳折磨疯了,怕耽误时间,也死咬着牙没答让曹宇豪下车,这个厉……’ 并不知道直播间的弹幕,或者说就算知道了也不明白的皎皎被爸爸抱着从车上下来后,就张望着小脑袋往四周看,那小模样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后面车辆的陆以安等人在发现车停下来后,也纷纷从车上下来:“出什么事了吗?” “这里的空气好新鲜啊!”从车上下来用力呼吸了口空气的时悦感叹道。 “确实,感情肺部都清爽了不少。”沈映可道。 终于从车上下来的肖天承靠着车,仰头闭着眼睛,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总给人一种终于逃脱了什么的感觉。 从车上下来的曹宇豪迫不及待地原地蹦了两下,然后跑到皎皎身旁道:“终于下来了,我屁股都坐痛了。” 一旁的楼瑶瑶点头赞同:“不仅屁股疼,脖子和腰都疼。” “哎,这些大人就一点都不顾着我们这些小孩。”和楼瑶瑶待在一起变活泼了不少的施淮柔叹气道。 “确实,这车坐得太久了,我耳朵都嗡嗡嗡地在响。”穆奕承道。 听见他们说话的皎皎低头看了一眼他们,就又继续转动着小脑袋四处张望着。 厉屿白虽然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目光也放在周围的山上,企图帮他找一找。 当目光略过某个地方的时候,皎皎的眼神一亮,抬手指向不远处半山坡的草木间道:“爸爸,那里。” 闻言,厉屿白顺着皎皎手指的方向看去,跟拍的人员也立马调整摄像机放大那边的图片。 这一放大就不得了,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都愣了一下。 在那草木的遮掩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点金色的皮毛和血色。 厉屿白往前走了几步凝眉望去,发现那好像是一只金丝猴。 “导演,导演,这好像有只受伤了的金丝猴。”同样也发现了的工作人员向后面从车上下来的吴导喊道。 从车上下来的吴导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大步走过来。 这金丝猴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啊! 走上前的他在工作人员的摄像机里看了会,发现确实好像是金丝猴后眉头一皱,连忙上网查了一下,然后给当地的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打了电话过去。 打完电话后又有点不确定的他,让工作人员拿来小型的智能飞行摄像机,然后操控着飞在空中像是只小鸟的摄像机过去探清情况。 从小型摄像机里传回来的画面看,确实是一只金色猴无疑。 不过在场的人在看见这只金丝猴的情况后,脸色都非常凝重。 从画面上来看这是一只怀孕了的母金丝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根断裂的树枝插在这只母金丝猴的肚子上,源源不断的鲜血正从伤处边沿往外流淌。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那只金丝猴的手护在肚子前,眼神向这方看来,当对上皎皎漆黑懵懂的眼神时,嘴里立即发出急切的奄奄一息的叫声,像是在向他们求救一样。 看见这一幕的人,心都揪做了一团。 直播间的争吵也停了下来。 对生命,对死亡,很少有人能做到全然不顾,置身事外! 更何况那只金丝猴的眼神太过人性化,那里面对于活下去的渴望,足以撼动所有人。 ‘啊啊啊,不行,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是圣母,节目组快救一救,那乐山大佛我去坐!’ ‘求求求了,快救一救它吧,它还怀着小崽崽呢!’ ‘我知道,我明白,节目组已经给野生动物保护局打电话了,但是我怕它等不来野生动物保护局就不行了。’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 ‘它这眼神看得我泪目了!’ ‘救一救,快救一救……’ 在场的人也看得出来那金丝猴的情况很不容乐观,虽然想上前查一查具体情况,但又怕刺激到这只金丝猴。 动物界,怀孕的雌性一向抗拒任何陌生的气息接近,更别说还是在受伤的情况下了,若他们执意靠近,说不定还会加重这只金丝猴的伤势。 节目组带了有随行医生,虽然不是兽医但好歹是医生,多少能起到点作用。 基于这点,眼见金丝猴的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考虑了良久的吴导还是让退役的老兵带着医生尝试向金丝猴靠近。 只是两人才往前靠近了没几步,那金丝猴突然就呲起了牙,甚至还挣扎了起来像是要逃离。 见此叫做武兵的老兵和叫做林远的医生停了下来。 见他们停下,金丝猴的胸脯快速急促地起伏了几下才慢慢安静下来,那双眼睛又再度看向了皎皎的方向。 被它看着的皎皎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两只小手交握着看向爸爸:“爸爸,它好疼哦。” 厉屿白没说什么,只是抬手安抚地拍了拍皎皎的背。 ‘它好像在看着厉屿白?’ 直播间中终于有网友注意到了金丝猴的视线。 ‘它不是在看厉屿白,而是在看厉屿白怀里的那个小孩!’ ‘它不会是想要皎崽救它吧!’ ‘确实小孩身上的危险性很小,很多动物更愿意接近小孩。’ ‘而且怀孕的激素,会促使它们对幼崽产生母爱。’ ‘听你这么说,皎崽好像确实是这群小孩中最小的。’ ‘可是怎么也不可能让皎皎过去救它啊,万一它伤到小孩怎么办?’ ‘确实,人的命的确比动物要高贵一点,不值得!’ ‘前面的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屁话!’ 除了直播间的网友,在场的人也注意到了金丝猴的视线,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厉屿白。 那眼神似乎是想劝说厉屿白尝试让皎皎过去试试看,又似乎只是单纯地看着。 被众人看着的厉屿白没有任何情绪地回视过去,什么也没说,却表达了他明晃晃的拒绝与袒护。 显然,他并不准备让皎皎靠近一只受伤的野生金丝猴,哪怕那是一只怀着孕的金丝猴。 对上他视线的众人略有点心虚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爸爸,皎皎可以过去吗?”众人的视线是收回了,但对上金丝猴视线的皎皎眨了眨眼后,仰头征求地看向爸爸。 厉屿白低头对上他明亮干净的眼眸:“为什么要过去?” 皎皎抬手指着不远处山坡草木间的金丝猴,一脸认真地道:“猴猴疼,皎皎想去看看。” 厉屿白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不愿意让皎皎靠近和接触任何有危险的地方和事物,但他也同样的拒绝不了皎皎含着期待的小眼神。 小孩对动物有同情和同理心是好事,他也并不想在皎皎心里留下一个可以漠视其它生物生命的痕迹,这样会使得皎皎在心理上的成长并不健康。 想着这些的厉屿白最终还是抱着皎皎往那边走去,在这期间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只金丝猴,观察着它是否有应激反应。 他同意皎皎过去,但前提是他得在身旁,如果这只金丝猴对抱着皎皎的他的靠近反应激烈,那他就会停下让皎皎靠近的动作。 所幸不知道是否感觉到了什么,那只金丝猴虽然有点警惕厉屿白的到来,但到底没像先前一样呲牙或者挣扎着要逃离。 就这样,在日光与风的拥护间,在众人的注视下,厉屿白抱着皎皎一步一步靠近了那只金丝猴。 走到近前,来自金丝猴身上的血腥味越发浓重,那微弱的,细小的哀鸣也越来越清晰。 厉屿白看着它小心翼翼护着腹部的手,又看了眼它充满求生渴望的眼眸,蹲下了身目光仔细地打量它腹部上的树枝。 源源不断的血还在沿着伤口往外渗,这是一个洞穿伤,断裂的树枝早已从腹部前方洞穿到了后腰处。 “爸爸,皎皎下来。”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仰头道。 闻言,正在打量它伤口的厉屿白,低头看了眼皎皎,又看了眼面前的金丝猴。 犹豫了下,他还是将皎皎放在了地上,虽然如此,但他全身上下的肌肉在这一瞬都绷紧了,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金丝猴的一举一动,确保自己能在这金丝猴出现异动的时候,第一时间带离皎皎。 落地的皎皎踩着不平的山石和树枝,有点摇晃地走了两步来到金丝猴身边蹲下。 “不疼,不疼。”看着它肚子上的树枝,皎皎皱了皱小鼻子,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轻轻地抚摸在金丝猴的肚子上。 注视着这一幕的网友和现场人员倒吸了口凉气,时刻提着心,害怕这金丝猴突然暴起给他一爪子,要知道怀孕的母猴子的肚子哪里是能摸得的?! 可神奇的是金丝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暴起伤人,而是任由眼前的小孩摸着它的肚子。 “不疼,不疼。”皎皎小声安抚着,在没人看见的角度,丝丝缕缕绿色的光从皎皎的小爪爪上渗进了金丝猴的肚子里。 渗进了金丝猴肚子里的绿光穿过羊水,落在了蜷缩在子宫里心跳微弱下去的小金丝猴身上。 无人可见,小金丝猴胸膛里那颗幼小的心脏,再度跳动了起来。 山林间突然起了风,带动着满山的树哗啦啦地响动。 蹲在金丝猴身旁的皎皎嗓音稚嫩又耐心地安抚着,时不时地还要抬头看一眼蹲在身旁的爸爸。 金丝猴的情绪肉眼可见地稳定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总觉得它的精神好了不少,这不,还会悄悄地伸爪爪摸一把皎皎放在它肚子上的小手。 这是一副很让人惊奇的场景,和上一次皎皎手抓毒蛇时一样,找不到任何足以让人信服的科学学识来解释。 直到现在,唯一能让人信服一点的说法,还是皎皎是迪士尼在逃小王子呢…… 野生动物保护站来得很快,皎皎在金丝猴身边蹲了没十来分钟,他们就来了。 面对这些人的到来,金丝猴的情绪出现了一丝躁动,不过还是被皎皎安抚了下来。 野生动物站的人心里啧啧称奇,然后毫不手软的一针麻药打进金丝猴体内。 没多久,金丝猴就被迅速带走。 早在这些人动手时,厉屿白就抱起了皎皎转身朝山坡下走去。 厉屿白抱着皎皎重新回到车里后,看了这么一场热闹的陆以安等人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纷纷意犹未尽地坐回车里。 经历了这么一场事,精神上和身体上的疲惫都被一洗而空,众人又开始继续准备上路了。 车辆重新行驶在路上,树荫阳光交换着从车窗外落进,鸟虫的鸣叫声清脆悠远,清新的空气萦绕在鼻尖。 微风吹过,坐在爸爸怀里仰头和爸爸说着什么的皎皎,额角的碎发被吹过的风掀起,就那么一瞬间,可能是阳光反射的原因,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直播间的网友们恍惚间,好像看见皎皎的额角处有一个金色的类似皇冠的印记。 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树叶声突兀地停止,那一瞬间,皎皎好像听到了一声极度温柔的叹息,像是在无声叫着…‘皎皎’ 上一秒还在弯着眼眸和爸爸说着什么的皎皎,下一秒一颗眼泪就从眼角突兀地滴落。 第108章 “怎么哭了?” 厉屿白眉头微皱,抬手将皎皎脸上挂着的那滴泪珠给擦了。 “没呀。”皎皎仰头看着爸爸,漆黑明亮的眼眸里充斥着疑惑:“皎皎没哭呀!” 厉屿白将湿了的指腹给这个爱哭却不承认的小家伙看:“你看这是什么?” 皎皎低头看着爸爸的手,微皱的小脸上充斥着显而易见的疑惑:“这是爸爸的手啊!” 厉屿白仔细打量了眼皎皎,发现他眼里和脸上的情绪确实没什么异常后就没再问。 或许是睫毛戳到眼睛了,也或许是刚刚的风大迷了下眼睛。 反正只要不是难过和不高兴就行。 爸爸没再问后,不明所以的皎皎眨了眨眼,就侧身窝在爸爸怀里,小爪爪拉着爸爸的手,低头数着有几个涡纹和流纹。 在万博集团的办公室里,一直盯着直播看的路桀,正在将先前录下的直播往前拉了一段距离,然后仔细地盯着看,却发现录下的视频里根本没有什么金色的皇冠印记。 他皱了皱眉,确定自己刚刚没有看错,那小孩的额角处确实在某一个瞬间,闪过一个金色的皇冠样的印记。 路桀的目光再次看向视频里的皎皎。 该说不说,这个叫做皎皎的小孩确实有点邪门! 就不说那受伤怀孕的金丝猴为什么愿意让他靠近,就说坐在车上的他是怎么发现那躺在草木间,十分隐秘的金丝猴的呢? 想不明白的路桀,垂下眼帘将手边的金身再度拿近了点。 时空崽崽节目组的车辆在山间的道路上快速向前行驶着。 视线从这里无限向高处拔高,在那白云之上,宇宙之外,一片没有尽头的虚无空间中。 无数的星云在这里诞生,而在众多星云围绕的中间,金色的光芒萦绕出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一道无形的声波向外扩散而去。 ‘赫斯德泽……皎皎…’ 突然出现在这片地方的赫斯德泽抬手挠了挠头:“皎皎?那小孩被宿苍带走送往其祂世界玩了。” ‘去玩了……’ ‘要玩得开心……’ “放心,那小孩身上有着你一块神骨呢,无论去哪个世界都不会吃亏。” 赫斯德泽这句话一落,因为不放心强行苏醒来的赫斯涅门再度沉睡于虚无之中。 繁复瑰丽的星云中,金色的身影虚虚实实,不断有金色的光粒从远处漂浮而来,融入这虚幻的身影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又再行驶了两个小时,节目组终于来到了一个看上去与世隔绝的小山村。 此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远远的就听见村里的狗在叫,还有大人站在门口叫自家贪玩的娃子回来吃饭的声音。 从来没接触过这一幕的曹宇豪等人好奇地趴在车窗边,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饭菜香,看着远处带着狗风风火火地从田埂上跑过的小孩们,想着过不了几天这些都是会跟着他身后跑的小弟。 有着很多零食和玩具的曹宇豪如此确信着。 进了村,车子又行驶了二十分钟左右的路,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饿死了,快点做饭吃!”一下车曹宇豪就在大喊。 被爸爸抱着从车上下来的皎皎嗅了嗅空气中的菜香,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坐了这么久的车确实是饿了。 “欢迎嘉宾们来到我们的第一站,村中的蘑菇小屋。”随着导演拿着喇叭喊出的话,众人的目光也落在了身后的房子上,顿时眼里充满了诧异。 还别说,这个蘑菇小屋的名字取得还挺贴切,只见眼前的院子最中间有个彩色的蘑菇房,周围还有五个矮矮胖胖的小蘑菇房子,看上去可可爱爱的像是童话世界里小精灵住的蘑菇屋。 “哇!”楼瑶瑶率先发出惊呼:“我想住那个粉红色的蘑菇小屋。” “那我住那个天蓝色的。”施淮柔紧跟着道。 “皎皎,皎皎和爸爸住那个,爸爸那是什么颜色呀?”皎皎仰头问爸爸。 厉屿白顺着他小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道:“松绿。” “皎皎和爸爸住那个松绿的房子。” 看着小嘉宾争先恐后地给自己选房子,一旁的导演呵呵笑了两声,再次举起喇叭道:“小朋友们,想要选到自己心仪的蘑菇小房子,必需要先完成一个饭前小任务才行哦。” 听到这句话的小嘉宾和大嘉宾们纷纷转头看向导演,有点不怎么明白的皎皎也随着爸爸看向拿着大喇叭的导演。 对上他们视线的导演淡定地道:“现在已经是吃饭的时间了,可是由于我们来得太晚,还没来得及去市集上采购足够的食材。所以为了不让爸爸、妈妈和自己饿一晚上的肚子,小嘉宾们需要去到村子里的其他户人家换取食材回来给爸爸、妈妈做饭。” “半个小时内,找到最多食材的小朋友可以第一个选择想要的房子,找到第二多的小朋友就第二个选,食材最少的小朋友只能等大家都选完后得到剩下的最后一个小房子。” “现在请小朋友们上来领取你们用来换取食材的东西。” 导演一边说,厉屿白一边仔细地掰开了说给皎皎听。 听明白的皎皎点了点小脑袋:“皎皎记住啦。” 厉屿白见状摸了摸他的头,才将他从怀里放下来。 从爸爸怀里下来的皎皎抬头看了眼爸爸,然后迈着小短腿上前,从导演叔叔的手里拿了一包彩色的贝壳,还背上了一个画着彩色蘑菇的小竹篓。 背着小竹篓离开时,皎皎还回头像爸爸挥了挥手,扯着稚嫩的小嗓音道:“爸爸乖乖等皎皎,皎皎给爸爸换好吃的回来。” 厉屿白心里闪过一丝哑然,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皎皎这句乖乖等他回来的话,还开口嘱咐了句:“路上小心点。” 直播间的网友看见这一幕忍不住道:‘家人们,谁懂啊,厉点头应下皎崽那句乖乖等他回来的话时,反差好大……’ ‘不得不说,他点头的那下竟有种诡异的乖巧感。’ ‘不开玩笑的说,这巨大的反差激得我幻肢都硬了…’ ‘啊啊啊,好爱好爱!’ ‘咳咳咳…这是幼崽综艺,麻烦你们注意点。’ ‘咳咳…咳…’ ‘咳咳咳…’ ‘咳…不好意思,平时在网上浪很了,这一时没收敛住。’ 网友们在直播间各种浪的时候,皎皎已经来到了第一户村户人家。 站在门外的皎皎抬起小手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可能是皎皎敲门的声音太小,屋里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等了一会儿都没见有人开门,皎皎又抬起小手敲了敲,还扯着稚嫩的小嗓音喊了起来:“你好,有人吗?” 坐在屋里吃饭的王瘸子听到好像有人敲门,扭头看了眼门的方向,放下碗筷站起身,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来打开门。 打开门没看见人的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要关门时,一道小小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听到声音的他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个看起来长得非常白嫩精致的小孩。 “叔叔你好。”费力仰着头的皎皎举着手上的贝壳,向眼前的人道:“皎皎可以用这个和你换一些食材吗?” ‘豁,妈的,我以为起猛了看见恶鬼在人间了!’ 直播间猝不及防看见王瘸子的网友心里俱是一颤。 ‘天,他长得好吓人!’ ‘这人拍鬼片不用特效都能吓死我。’ ‘皎崽快跑,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快跑快跑,咱们不在这家人换了。’ ‘前面就有户人家,皎崽乖,咱们去那家!’ ‘就是啊,皎崽平时对坏人不是很敏感吗?还不快跑!’ 就在直播间的网友着急催促皎皎快离开时,听见皎皎话的王瘸子,将目光落在了皎皎手上那个彩色的小贝壳上,他眉头微拧正要说什么时,突然想起前几天村长召集村里的人说的话。 当时村长的大概意思就是说,最近有电视台的要来村子里拍什么综艺,让大家尽量配合一下,宣传宣传一下村里,到时候说不定他们这里会成为旅游地,给村子里再增加一项收益。 而且这个节目组来前,还给了村子里不少打扰费,他自己就分到了有七百块。 想着这些的王瘸子嘴里要说的话一顿,就算要拒绝他也该说得委婉点,至少不能把这小孩给吓哭。 想着这点的他低头看着面前这个眼睛干净明亮得像是一点都不怕自己的小孩,莫名的心情好了不少。 早年因为一场意外,他的脸被火烧伤,大半张脸上都有骇人的伤疤,左边脸的鼻子更是烧没了,自那时起不拘村里的小孩还是县里的小孩,凡是看到他的,不是被吓哭就是一脸惧怕厌恶地躲开,还有不少朝他扔石子喊怪物的皮孩子,就算是村子里的老人看到他都有点发怵,不敢直视他的脸。 反倒是眼前小孩这种干净明亮,一点都不见怕和厌恶的眼神倒是少见。 也或许,不是不能给这个小孩换点食材。 难得心情好的王瘸子嗓音粗哑地说了声:“等着!” 就转身一瘸一拐的向屋里走去。 听见叔叔叫自己等着的皎皎,就听话地乖乖站在门口等着。 看得直播间的网友着急得不行。 ‘傻皎,叫你等你还真等呀!’ ‘麻溜的转身快跑呀!’ ‘这人的眼神一看就渗得慌!’ ‘你不是对坏人很敏感吗,怎么关键时候犯傻呀!’ ‘你在这等着,他拿出来的就不一定是食材还是刀了。’ ‘厉屿白快来看…你家傻皎被人骗啦!!!’ 弹幕上叫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奈何没有一个人能隔着屏幕听见网友们那情真意切的呐喊。 没多久,在网友的心惊胆战中,从屋里出来的王瘸子拿着一把蒜苔和一块三四斤样子的腊肉出来。 “拿着。”他将腊肉和蒜苔递给皎皎。 皎皎侧了侧身子,仰头看着他:“叔叔可以帮皎皎,放在竹篓里吗?” 王瘸子顿了一下,绷着脸蹲下身将腊肉和蒜苔放在他的小竹篓中。 竹篓里突然增加的重量压得皎皎往后一仰,差点摔了个屁股墩。 及时拉住他小手的王瘸子皱了皱眉:“背得动吗?” 刚刚是突然之间没准备好,适应过来的皎皎还是背得动这点东西的,他仰头朝王瘸子甜甜一笑:“背得动。” 对上他笑容的王瘸子哼了一声,收回手站起身就要离开,却察觉裤腿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量。 他低头看去,皎皎正一手拉着他裤腿,一手举着彩色的贝壳:“叔叔给。” 忘记了还有这茬的王瘸子,弯下腰拿过贝壳后就转身进屋,还毫不犹豫地将门关上了。 看见门关上,皎皎在门外扯着稚嫩的小嗓音喊了声:“叔叔再见。”就背着小竹篓转身离。 换到东西的皎皎走路的步伐都不一样了,甩着小手、迈着小短腿,从背后看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充满了可爱。 从门缝里看着这一幕的王瘸子,浑浊的眼里蔓上一丝笑意,这小孩真招人稀罕! 离开王瘸子家后,皎皎又接连在其他村户人家换到了一把青菜,六个鸡蛋,五颗蒜,两块姜,两斤里脊肉,还有一条四斤的鱼。 小竹篓里放不下这条四斤的鱼,皎皎只能将鱼抱在怀里,咬着小米牙费力地往回走。 走了有个五六分钟,有点累的皎皎蹲在地上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歇息。 等歇够后,皎皎抱着鱼企图站起来时却发现站不起来了。 皎皎疑惑的眨眨眼,低头看了眼手里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鱼,想了想后,皎皎将手里的鱼放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撅着屁股爬起来。 哪知道因为屁股撅高的原因,竹篓往下翻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全都滚落了出来。 人是站起来了,东西却全部落了的皎皎小脸一懵。 回过神来后,皎皎看着地上打碎得就剩两个的鸡蛋,一脸心疼地皱了皱小鼻子。 心疼的皎皎蹲下身将鸡蛋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揣进肚肚前的衣兜里,然后将背上的小竹篓放下来,将地上的东西挨个挨个捡到竹篓里。 远处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正背着高高的足以压弯他脊梁的猪草往这边走,正巧看见背不起竹篓只能将竹篓放在地上费力地拖着走的皎皎。 皮肤黝黑,背着摞得高高的猪草的周遗看见后站定脚步,那双瘦得往外凸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还是走上前低声询问:“需要帮忙吗?” 听到声音的皎皎仰头看来,脆声声地说了声:“要。” 周遗伸手去拿那个小竹篓,当手要碰到小竹篓时又突兀停下。 他看了眼眼前这彩色的竹篓上绣着花纹的干净背带,又瞄了眼自己黝黑的满是疮口和泥土的手,有点窘迫地将手收回来,疯狂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擦完后他看了看自己依旧显得脏兮兮的手,犹豫了下,低头在自己这件唯二还算得上完好的衣服上挑挑拣拣了会,在衣角处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 他这件衣服已经很朽了,不需要多大的力,轻轻一撕就能撕下一块布。 周遗掩下眼里的心疼,将撕下来的布包裹住手,才去提那只一看就精美昂贵的竹篓。 “哥哥,你为什么要撕自己的衣服啊?”走在周遗身边的皎皎疑惑地问道。 被喊哥哥的周遗心里有点惊讶,侧头看了眼身边穿得精致,一看就是城里人家的小孩,有点窘迫地道:“我的手太脏了。” “哦。”皎皎点了点头,又仰头看向他:“哥哥,重不重呀?皎皎可以把鱼抱着哦。” 周遗见他眼眸干净明亮,一点也不见嫌弃,心里划过一丝小小的欢喜,有点结巴地道:“不,不重。” 小孩的这点东西对于长期干重话的他来说,确实算不上重。 走了不长的一段路,皎皎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疑惑的歪歪头,仰头看向周遗:“哥哥,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周遗窘迫地摇头,转移话题道:“没有,你家要到了吗?” “要到了。”皎皎高兴的抬手指着前面:“就是那里。” 闻言,周遗抬头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些昂贵的车和一看就很厉害的人。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僵硬的站在原地不敢过去。 正在皎皎疑惑时,他看见了正在迈步走过来的厉屿白,连忙将小竹篓放在地上,连句再见都没说就背着他的猪草急步离开。 皎皎迈着小短腿追了两步就看不见他人影了,站在原地疑惑的歪歪头,小声嘀咕道:“皎皎还没说谢谢呢。” 站在院子外,看见皎皎就大步走过来的厉屿白一把将皎皎抱起:“说什么呢?” 皎皎仰头看着爸爸道:“有个哥哥帮皎皎,皎皎还没说谢谢。” “那就下次遇见再说。”厉屿白道,刚刚那个背猪草的小少年他也看见了。 由于腿短的原因皎皎是最后一个回来的,甚至还超时了八分钟,但他拿到的东西是除楼瑶瑶外最多的,所以导演给了他一个第三名的名次。 挑选房屋时,皎皎没能成功挑选到他喜欢的那个松绿的蘑菇屋,那个蘑菇屋被第二名的曹宇豪给挑选了,原因是因为他觉得皎皎喜欢这个蘑菇屋,他如果住在这个蘑菇屋的话,皎皎就会经常来找他玩了。 没有了最喜欢的蘑菇屋,皎皎选了个橙色的。 房屋分配好,直播间就关闭了,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而且明天才是正式的录制,今天只是预热一下,实在没必要在大家都很累的情况下在继续直播。 一群累得不行的人,在彩色蘑菇屋里火速做好晚饭,吃了后歇了会消食,就纷纷回到自己家的蘑菇屋里,安放好行李后就洗漱睡觉。 一夜悄无声息地过去,当天空亮起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村里的公鸡争先恐后地扯着脖子打起了鸣。 在公鸡打鸣前,在破旧的柴房里蜷缩在地面睡的周遗就已经醒来开始忙碌。 起来的他第一时间将家里的鸡都给喂了,然后才忙着做早餐。 没一会手脚麻利的他就将早晨准备好了,他看了眼锅里的粥和鸡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不敢动食物的他忍着腹部的饥鸣,拿起一旁破旧的背篓匆匆朝着山上走去。 在上山的过程中,他想起昨天遇到的那个小孩,看向他的那双不带任何厌恶、怜悯、嫌弃的眼神,心里莫名地很是开心。 第109章 三章合一 十点左右,周遗背着一背摞得高高的猪草,微弯着腰从山上下来时,特地路过了昨天遇见皎皎的地方。 他仔细地在这一片地带巡视了一番,没发现昨天那个小小的身影后,略有点失落地垂下眉眼,看着手上用叶子包着的满满一大捧大米泡儿。 这大米泡儿学名叫做白藨,是一种小小的像是野生白草莓一样的东西,很是甘甜,是农村里小孩的一种小甜嘴的零食。 不过这对于村里其他小孩是零嘴,对于周遗来说却是一种能饱腹的食物。 今天像以往一样在山上摘来果腹时周遗不期然地想到了皎皎,便忍着没吃摘下来的大米泡儿,特地积攒了一大捧,满怀欣喜地拿着下来准备给皎皎。 可惜的是皎皎不在,周遗失落了一会后,就抓起大米泡塞进嘴里吃起来,假如不在外面吃了的话,带回去就没他的份了。 深知这点的周遗边吃,边大步往家的方向赶去,一点都不敢耽误回去的时间。 回到家,周遗将背上的猪草放下来,就忙着砍猪草,煮猪食,趁着煮猪食的功夫他转身进屋将爷爷和弟弟换下来的衣服拿出来洗。 衣服洗干净搭在院子里晾着,见猪食也煮好了,周遗没有丝毫停歇地将猪食舀出来搅拌放凉。 等一切忙完后差不多到十一点左右,这时周遗才得到点稍微的空闲时间。 他走进灶房,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粥锅,用饭勺挨着锅边刮了两三分钟,才刮出了半汤勺米汤。 他珍惜地喝完半勺米汤后,就重新开火,就着装粥的锅倒了点水,然后将洗净的野菜煮进去,没一会就得到了一锅野菜粥。 他忙不迭地喝完填了下饿得火辣辣的胃,将锅碗洗刷干净后随便把午饭做好,就拿着一旁的锄头下地去了。 在周遗在地里顶着大太阳忙活得呼哧呼哧时,皎皎等人也起来吃完午饭开始准备正式开拍了。 时空崽崽官方下面,早就等得心痒难耐的网友们,正摩拳擦掌地呼喊着导演快点打开直播间。 直播间在13点时正式开启,众多摸鱼的网友纷纷涌进直播间,对着自家哥哥、姐姐、崽崽就是一顿热情的示爱。 “大家好,欢迎来到时空的崽崽。”吴导很好地继承了朱导那个接地气的大喇叭,此时正拿着喊话呢。 “这次我们受昌黎村的邀请来参加他们两年一度的萤火节,萤火节的日子在两个月后,所以在这两个月之中我们都需要借住在这里,生活的物资也是由村里提供。” “当然,我们不能白占人家村子的便宜,所以现在有两个任务需要大家在未来的两个月里共同完成。” 导演给出的两个任务,一个是种地,一个是种花。 节目组向村里租了三亩地,其中两亩地用来种植玉米和花生,一亩地用来种花。 这三亩地最后产出的作物卖来的钱,将用来作为村子里提供物资的补偿。 当然,为了防止有人偷懒,节目组会发布相关于种地的任务,然后根据每天大家所做的活来分发工分,而工分就是他们用来付给节目组,和与村子里的人换取物资的钱财。 是的,他们这些嘉宾,每天加起来还要付给节目组二十的工分。 这二十工分叫做基础工分,里面包括了节目组给嘉宾们提供的基本的房屋水电,柴米油盐,酱醋调料这些东西。 当然,为了增加节目的紧迫感和竞争感,节目组会给他们的任务增加一个时限,比如一天之内清理完地里的秸秆、树枝、石头等杂物,比如三天之内完成翻土犁地工作等等。 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节目组提供的房屋、米面等生活用品他们就可以免费使用。 所以接下来十位大小嘉宾需要自主选择分配,自己接下来两个月里需要完成的任务。 在讨论了一番,最后由陆以安提议,男生力气比较大,负责较为累的农作物,女生更为细心,力气也相对来说比较小,就负责种花。 对于这个分配,几人都没什么意见,毕竟这确实是最合理的分配。 不过这最合理的分配落到小嘉宾身上就出了一点点小问题,四岁的曹宇豪和五岁的穆奕承在听了大人们的话,毫无疑问地表示自己是小男子汉也要种地。 五岁的施淮柔和四岁半的楼瑶瑶就归为了种花小分组。 落到皎皎身上时就有点问题了,从客观角度来说皎皎是男生理所应当的分到种地小分组里,但从力气上和一些层面上来说,看上去才两岁大的他更适合呆在种花小分组里面。 对于陆以安叔叔将自己分到种花小分组里,皎皎很是疑惑和不满。 “皎皎是男生,要和爸爸一起种地。”他仰头看着陆以安叔叔,十分认真地道。 陆以安蹲下身笑道:“可是皎皎太小了,要知道种地组很累,种花组相对来说要轻松一点,皎皎去种花组好不好?” “不要。”皎皎忙不迭的小幅度地晃着脑袋,努力地为自己争取:“皎皎不累,皎皎种地。” 陆以安还想说什么时,厉屿白就弯腰抱起了皎皎:“皎皎和我一起…” 他这话刚落,接下来的话还没说,一旁的肖天承就将话接了过去:“导演是按人数来分配每天任务的,虽然我没这个意思,但是你将皎皎带进种地组确是有点拖累了,到时候任务完不成,还要交二十工分,大家会吃不饱饭的。” 肖天承这话得到了直播间一众网友的支持,找着机会的水军和黑子又涌了出来,不放过任何抹黑和败坏厉屿白路人感的机会。 ‘虽然但是,皎皎确实挺可爱的,但肖说得也没错,皎皎在种地组不仅起不了多少作用,还会拖累大家。’ ‘小孩不懂事就算了,这个厉是怎么回事?是准备让大家为他家小孩的任性买单吗?’ ‘就是,不帮着劝一劝小孩就算了,还添什么乱,凸显得他心疼孩子了?’ ‘要真心疼孩子,才舍不得孩子在种地组呢。’ ‘这就是想做一个好父亲的秀,完了秀成了熊家长?’ ‘最讨厌这种人了,任性又不顾及别人的感受,逼着人家给他的行为买单。’ ‘就是,才对这个厉有好感,他就又作死!’ ‘看吧,没忍上多久就暴露本性了吧,要说啊这个直播真人秀最能暴露一个人的品性如何了,和人家陆以安和肖天承好好学习吧……’ ‘当初我就说小孩子不可能那么乖吧,你看他这不就是任性起来了……’ 直播间里原本还对厉屿白有点好感的路人,被黑子这么一洗脑,瞬间那点好感就无了,取而代之的是对熊家长和大龄巨婴的厌恶。 蘑菇屋里,听得懵懵懂懂的皎皎仰头看着爸爸,嗓音稚嫩地问:“爸爸,拖累是什么呀?” “没什么。”厉屿白说着,掀起眼帘没什么情绪地瞥了眼肖天承,语气平淡地道:“拖累?那就说明了,若基础工分被扣是因我和皎皎的缘由,那我会用自己个人所得的工分补上,同理,这条规定也应用在你们每个人身上,如何?” 一旁的陆以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早就想找厉屿白茬的肖天承就一口应下:“好,就这样定,谁耽误任务导致基础工分被扣,谁就用自己的工分将其补上,公平公正非常的好。” 肖天承答应了,还整了个公平公正的帽子,这下就是想反驳也有了顾忌。 陆以安、沈映可、时悦三人沉默了会,就也应下了这个规则。 规则定下了,该分配的也分配完了,众人就根据指示向外走去,打算去看看他们接下来两个月里即将为其劳动的地。 他们的地倒也不远,离蘑菇屋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在导演给他们大概规划了一下他们接下来要种的地后,肖天承没忍住惊呼出声:“三亩地有那么大吗?” 这不得种到猴年马月去? 导演笑笑:“三亩地很正常啦,一般村户人家手里都有数十上百亩田,虽说现代有了机器种地就变得省力多了,但是在古代的时候上七十多亩田都是一家人纯劳力耕种完的。” “因为比较贫穷,节目组只能为大家准备一些锄头、犁、耙这些日常农用具了,机器的话就指望不上了。” 对于导演这幸灾乐祸的笑容,在场的嘉宾纷纷投以鄙视的眼神。 这导演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命中缺德,难怪头发掉的这么少,每天还要带假发片。 一眼就看出导演带了假发片的时悦看不得导演这么高兴,于是捂嘴一笑:“导演,你的假发片翻出来了。” 对于长期擅长抓拍各种名场面的摄像师们来说,抓拍一些特殊场面的习惯像是融入进了他们的本能,几乎是在时悦话落了的瞬间,几代摄像机就下意识转向了导演。 然后将导演一脸尴尬抬手捂头的样子,完完全全地拍了下来。 这下纵然导演的假发片并没有真的翻出来,也不耽误网友们哈哈哈地笑,接着以各种方式调侃导演的假发片。 反应过来被骗的导演强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这风真大啊,你们就趁着这风凉爽,今天就把地里的杂草、秸秆、石块这些杂物清理掉吧。” 脸上还带着笑容的时悦:“………” 陆以安等人脸上的笑,也不出意外地纷纷凝固下来。 抱着皎皎的厉屿白闻言看了眼天上的烈日:“这正午的天,下地极容易中暑,老农民都知道避开这段时间劳作,所以导演应该是在和我们开玩笑。” 玩砸了的时悦连忙接着厉屿白的话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一路走来都没看见地里有人劳作,没想到他们是怕中暑,故意避开这段时间劳作的啊。” 反应过来的沈映可道:“原来如此,导演这么好一定舍不得让我们顶着太阳的暴晒来完成任务,所以一定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丝毫不知道农民会特意避开正午时段劳动的导演一边绷着脸点头,一边悄悄拿眼神巡视周围的地,发现当真没有人劳作后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刚刚是在考验你们对种地的熟悉程度,现在你们考验合格了。” “现在开始发布主任务,清理三亩田里的秸秆、杂草、石块等杂物。” “清理杂物一共有一百五十的工分,工分会按照你们劳动的多少分配,清理面积最多的人相应的得到的工分越多。” “附加任务,如果在明天晚饭之前,你们完成了清理田地的任务,那么节目组将不向你们收取基础积分。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话,你们将要交今天和明天的基础积分,一共四十给到我们。” 听明白规则的时悦等人一脸苦恼地看着面前广阔的三亩田地,心里那叫一个愁啊。 不过愁归愁,现在太阳过于毒辣,回去先躲躲在说。 时间慢慢地向前滑动,睡了个午觉又起来活动了会,下午三点半左右,一群人背着竹篓扛着锄头向田地走来。 面对着眼前看起来过于广阔的田地,大人们心里还在叹气的时候,曹宇豪几个小孩已经欢呼着高兴地跳了下去。 被爸爸放下来,学着曹宇豪嗷呜嗷呜扯着小嗓子欢呼的皎皎来到田埂处,毫不犹豫地学着曹宇豪就是往下一蹦,然后不出意料的没站稳,往前摔下去。 田里的土都很松软,厉屿白倒是一点都不怕他摔疼。 没摔疼的皎皎从地里站起来,拍了拍自己变得脏兮兮的小手和裤腿,然后转头看向还在田边的爸爸,弯着眉眼招着小爪爪:“爸爸快下来。” 厉屿白低头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提起一旁的锄头就下到地里。 肖天承、陆以安两人也紧跟着下到地里。 地里的活一向枯燥且累人,刚开始还会有点新鲜劲,时间一长,那点新鲜劲一过,疲惫和酸痛就紧跟着蔓延全身。 大人还好,几个从小就娇惯的小孩早就受不了了,曹宇豪是第一个跑出田埂,去到一旁的树荫下坐着揪狗尾巴草玩的,任站在地里的肖天承怎么喊都装做没听见。 田地里无法喊回曹宇豪的肖天承显然没料到这一点,不然先前也不至于当着大家的面说皎皎会拖累他们。 这下好了,皎皎还背着小竹篓捡石块呢,曹宇豪就先甩手不干了。 自曹宇豪后没多久,施淮柔也从地里出来了。 这个向来温柔大方的小千金,此时脸上有着两道黑痕,一身原本干净美观的运动服都沾了不少泥土。 此时的她正坐在树荫下拿着纸巾,拧着小眉头擦着鞋子上的泥土。 没一会,还在地里的小嘉宾就剩穆奕承和皎皎了。 背着小竹篓捡石块的皎皎,在竹篓装了一小半就背不动了,他将竹篓放在地上,捡了石块就跑回来放在竹篓里。 穆奕承也一样在捡石块,不过他比皎皎的力气大,现在还能背着竹篓一边走一边捡呢。 “穆穆哥哥,你好厉害啊,能背这么重的东西。”将石块放到竹篓里又噔噔噔跑回来捡石头的皎皎道。 穆奕承语气里有着小小的骄傲:“皎皎你还小,长大后会和我一样厉害的。” “真的吗?”皎皎仰着脏兮兮的小脸期待地问,漆黑眼眸映着下午的夕阳,干净又灵动。 低头望着他的穆奕承小小的惊叹:“皎皎你的眼睛真好看,比我爸爸的都好看。” 被夸了的皎皎很是高兴,捡起石块来都更有干劲了。 当他拿着石块跑到自己的小竹篓面前,将石块扔进去准备继续去捡石块时,被走过来的厉屿白一把给拎了起来。 将人抱在怀里,厉屿白给他擦了擦脸上沾上的泥土:“去歇会。” “不歇呀。”说着皎皎也学着爸爸的样子,抬起小爪爪给爸爸擦脸。 只不过他不擦还好,这一擦,厉屿白原本干净的脸被他擦出了几道黑痕。 看见爸爸脸上的黑痕,皎皎下意识将手背在身后,努力瞪大眼睛彰显自己的无辜。 从他瞪大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模样的厉屿白,心里轻叹了一声,开口道:“不累吗?” 想了想,皎皎伸出小手比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距离:“有一点点累。” 厉屿白握住他那只小手,看着皎皎白嫩的小手指被石块磨破了皮,皱了皱眉:“累就去歇着,我还用不着你努力干活养。” 厉屿白这话说得很是有底气,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清理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亩的地,干活量已经是其他人的两倍。 一共三亩地,两个女士带着两个小女孩负责一亩,三个男士带着三个小男孩负责两亩,但是以厉屿白这个速度来看,他一人怕就是能负责一亩。 “皎皎想帮爸爸干活,皎皎很有用的。”被爸爸劝着去休息的皎皎认真着一张小脸道。 看过他两只小手情况的厉屿白,抬手将皎皎头上的杂草给扯下来,眼里有着掩不住的心疼:“我知道,皎皎很努力,也很棒。” 小小的一团,在地里走起来都摇摇晃晃的,却迈着小短腿在地里跑来跑去地努力捡石块和杂草,就光厉屿白看见的,皎皎就摔了有四五次。 原以为他累了自己会去一旁玩,没想到倒是一个倔强的。 早知道这节目组会搞这幺蛾子,他就不带皎皎来了。 被夸了的皎皎抿嘴笑,低头要用自己的头去蹭爸爸,被厉屿白一手给拦住了。 先前的小手就算了,这头上可有不少泥土和灰尘呢。 这样想着的厉屿白,抱着皎皎转身往蘑菇屋的方向走,一旁的曹宇豪看到了也跟上去。 抱着皎皎回到蘑菇屋,厉屿白快速给皎皎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将他小手上破皮的地方用双氧水消了下毒,就抱着皎皎离开,离开时还给皎皎泡了瓶奶。 跟着回来的曹宇豪从自己的屋里抱出他的机甲小玩具,就飞奔出来往地里的方向跑。 见此,厉屿白思考了一下,转身回去给皎皎拿出他那个小狗玩具,还拿了块桌垫。 再次返回到田地边的时候,厉屿白将桌垫铺在树荫上,将皎皎放下去嘱咐他不要再下地了,免得衣服弄脏了不好洗。 皎皎摸了摸衣服上小老虎的图案,仰头看向爸爸道:“皎皎可以自己洗。” “那不行,你自己洗,我会被人骂。”厉屿白道。 皎皎小鼻子一皱,不高兴地道:“谁骂爸爸?皎皎骂回去。” “不知道,有很多人。”厉屿白说着低头遮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假装低落地道:“被骂的话很难受,说不定会哭。” 皎皎小眼神一瞪,连忙小手拍着爸爸的胸口哄:“爸爸不哭,不难过。” 最后被厉屿白忽悠瘸了的皎皎,抱着玩具小狗狗乖乖地坐在树荫下。 在一旁玩他会动的小机甲的曹宇豪见此,蹭过来邀请皎皎和他一起玩。 不远处的施淮柔、楼瑶瑶、还有从地里出来的穆奕承都聚集过来坐在树荫下玩。 玩着玩着楼瑶瑶被突然飞过来的蝴蝶吸引目光,拉着施淮柔去扑蝶了。 皎皎依旧搁那坐着乖乖的玩,时不时的抬头望一眼地里的爸爸,对上爸爸看过来的视线时,还会高兴地挥挥小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坐在树荫下有点饿了的皎皎拿过一旁的奶瓶美滋滋地喝了起来,喝了还剩一半后就抱着跑到田地边招手让爸爸过来。 厉屿白听到皎皎的声音后停下动作,提着锄头抬步往这边走来。 “爸爸啊。”皎皎仰着头将手里的奶瓶往前递。 厉屿白看着他明亮的眼眸,眼里没什么情绪,但真要剖析的话,里面有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纵容和宠溺。 考虑了没一会,他妥协地低头叼过皎皎手里的奶瓶。 厉屿白的身形很高大,至少在娱乐圈里来说很是高大,那几乎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和敷着薄薄一层肌肉的身形,让人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压迫感满满。 这让娱乐圈很多明星不愿和他一起拍照和走红毯,不明白其中因果的粉丝网友就只觉得他品行不好,所以才被娱乐圈众人排斥。 如今看见这高大的身影在田地里杵着锄头、叼着奶瓶的样子,直播间网友觉得违和满满的同时,又有种诡异的戳到萌点的感觉,莫名地就想捂着嘴尖叫。 厉屿白两口将奶瓶里的奶喝完,就将奶瓶递还给皎皎,转身继续干活。 高兴地捧着奶瓶回到树荫下的皎皎,刚将奶瓶放下、抱起玩具狗狗正要玩,就被一旁的曹宇豪拉着去到不远处的田埂处,向聚集在这里的村里小孩,炫耀他的高智能机甲玩具。 此时,田地的另一边,干完活又从山上背了一背猪草的周遗,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放学回来的周耀祖。 今天星期五,村里的小孩放学都比以往早,知道这点的周遗已经尽量小心翼翼拖延回家的路了,但没想到还是遇见了周耀祖。 背着书包和张龙回来的周耀祖看见周遗,立马走上前抬脚踢了踢他,趾高气昂地抬着脑袋:“快趴下,我要骑马。” 低着头的周遗听见周耀祖说的话,有点难堪地抿了抿唇,小声商量地道:“我背着猪草,不好趴,回去再给你骑好不好?” 听见他这么说,周耀祖当即生气地踢了一脚他的小腿:“我不管,赶紧趴下,我就要骑,你就是我的小马。“ 被踢得生疼的周遗不敢躲,只低着头没动。 见他不动,觉得在张龙面前丢脸了的周耀祖又使劲踹了他几脚:“你不趴,回去我让爷爷打死你。” 被踹得往后退了两步的周遗一听他这句话,眼睛恐惧地瞪大了一瞬,身体本能地颤抖起来,他几乎是恐慌地将背上的猪草放下,趴在了周耀祖面前。 周耀祖得意地一笑,作为村里最胖得他略有点费力地抬腿骑了上去,还嘚嘚嘚地喊驾。 周耀祖这一番动作,使得本就瘦得吓人的周遗,那双像麻杆一样的手和腿顿时控制不住地轻微颤起来,可以看得出他很吃力,但仍旧咬着牙往前爬。 听着耳边张龙的羡慕声和嚷嚷着他也要骑的声音,周遗心里没什么感觉,一双眼睛麻木得空洞,比起所谓的从来没有过的面子,他更怕挨打,每次挨打他总有种自己就快要死了的感觉。 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将恐惧焊在了他的骨头上。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周耀祖才和张龙一起离开,而周遗的手和膝盖都被地上的小石子磨出了血。他坐在地上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跟细竹签,麻木又熟练地将陷入手掌里和膝盖里的小石子挑出来,然后背上猪草一瘸一拐地选择另一条路离开。 这边,周耀祖两人沿着路往家的方向走,路过田埂上一群小孩最爱聚着玩的地方时,一眼就看见了抱着机甲玩具的皎皎。 从来没看过这种玩具的周耀祖眼神一亮,走上前理所当然地伸手:“给我玩。” 皎皎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小孩,摇了摇头:“不呀。” 皎皎的小狗玩具被瑶瑶姐拿去玩了,他手上的这个机甲玩具是曹宇豪的,觉得不能把朋友玩具给别人玩的皎皎拒绝了周耀祖。 见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孩居然敢拒绝自己,周耀祖眉头狠狠一皱,上手就抢:“你不知道这昌黎村谁是孩子王吗?有好玩的不给我,小心我打死你。” 周耀祖突然动手把玩具抢过去,连放手都来不及的皎皎小指头被勒得生疼不说,还被一把推得坐在了地上。 直播间看见这一幕的网友们顿时一片卧槽。 ‘啊呀呀呀气死老娘了!’ ‘看得我牙都咬紧了!’ ‘我踏马的好想穿进去一把扇死这小孩!’ ‘敢欺负我皎崽,经过我同意了吗?’ ‘这个村的地址在哪里,我这就打飞的过去让这小比崽子知道知道什么叫人间的险恶!’ 一旁拿着一把精心挑选的草,正在和村里的小孩玩斗草的曹宇豪看见这一幕,眼睛一瞪,怒吼道:“你个小胖子打谁呢?” 话音还没落,一把丢开手里草的曹宇豪就已经飞奔了过来,一头将站着的周耀祖顶得坐在地上,翻身骑上去就是一顿左右开弓的打。 在一旁扑蝴蝶的楼瑶瑶和施淮柔听到声音跑过来,发现皎皎被欺负了后,挽起袖子扑过去就将要爬起来的周耀祖压住,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连踢带掐。 姗姗来迟的穆奕承见状,冲上去拦腰抱住要上前帮忙的张龙,嘴里嚷嚷着劝架:“别打了,别打了,打架不好……” 一旁的同村小孩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原本自己村里的小孩被外来的小孩打了,他们应该上前帮忙的,奈何这半个小时里,他们成功被曹宇豪的玩具和许诺明天带来给他们吃的零食给收买了。 而且那个小孩那么可爱,还会甜甜地喊他们哥哥姐姐,这周耀祖欺负人家被打,好像也挺活该的。 这样想着的小孩们就心安理得地看着周耀祖被打得嗷嗷直叫。 从直播间目睹全程的网友们解气地同时,对穆奕承这拉偏架的架势很是无语。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精了吗? 该说不说曹宇豪不愧是学过跆拳道的,打人的架势十足,还知道捂着人家的嘴,照着脸打。 乐滋滋看热闹没看多久,一个看上去就凶恶的老人突然冲上前一把将曹宇豪几人掀开,看着自己被打得嗷嗷直哭的孙子,老人凶狠地瞪了眼童瑶瑶几人,抬脚就踹了过来。 吓得愣在原地的楼瑶瑶根本没有躲的动作,眼看着这一脚就要落在楼瑶瑶身上,斜刺里伸出一只脚将老人的脚给踹偏了方向。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厉屿白将皎皎抱在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浑身的气势凌厉的吓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犹如寒潭,冷得刺骨。 被骇了一下的老人浑浊的眼神一眯,往地上一坐就哀嚎着:“打人了,打人了,外村人打人了……”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陆以安等人见此,莫名的同时也感觉好笑。 “老人家你也别嚎了,你看看这是什么?”时悦拍了拍空中飞行的小型摄像器。 周大强闻言看了过来,发现是个漂亮的姑娘后,倒三角的眼里闪过一丝淫邪,凶恶地道:“我管你是什么东西,你们打了人就别想从这个村子里出去。” 察觉到他眼神的厉屿白上前挡在时悦和沈映可身前,看着面前这老人,语气凉凉地道:“这叫摄像器,知道什么叫摄像器吗?不知道的话你可以把它当做监控器,你刚刚的一切都被这个录下来发到全网上了,全网都知道了。” “看见这个人没有?”厉屿白抬手指向一旁的陆以安道:“眼熟吗?眼熟就对了,新晋的影帝,你在电视上应该看见过他,六千万的粉丝,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淹死你,你还让他走不出村子,信不信你敢动他一下,今天晚上他粉丝就能来把你撕了。” 被厉屿白如此介绍着的陆以安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反而是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泥的曹宇豪,正一脸崇拜地看向他。 只是他崇拜陆以安就算了,还嫌弃地看了眼肖天承。 拥有着三千万粉丝的肖天承看着他嫌弃的小表情,额角青筋控制不住地跳了跳,满心想着这老人怎么没踹死他呢。 “还有你孙子抢的那个玩具。”厉屿白说着看向落在地上,沾满泥土的智能机甲道:“价值四十万,也不知道磕着碰着那里没有,磕着的话你就等着卖房赔吧!” 被厉屿白唬得脸色都白了的周大强,看了眼陆以安又看了眼地上的那个机甲,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直播间目睹这一幕的网友惊讶的同时,没忍住吐槽。 ‘这厉看着一脸高冷的模样,没想到扯虎皮扯得挺熟练啊!’ ‘废话,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混商场的,知道什么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吗?’ ‘他这夸得我家哥哥尴尬得脸都僵了!’ ‘现场社死啊!’ ‘他这让我莫名想起了电视剧里那句著名台词了……’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知道我兄弟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世另我啊,我想到的也是这几句台词……’ ‘厉这高冷孤傲的人设算是彻底崩了…’ 现场的气氛越来越僵持,难得机灵的曹宇豪一脸心疼地冲到自己玩具面前,扯着嗓子嚎着要报警。 最后还是听到消息的村长赶来,训斥了周大强两句,让他压着周耀祖给人道歉。 被打了还被压着要道歉的周小霸王周耀祖,看着面前得意嚣张做着鬼脸的曹宇豪,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连皎皎也难得地在他道歉的时候气哼哼地转过身去,一边摸着自己还有点泛疼的小屁股,一边在心里想着绝对不原谅他。 这一天,当着全村小孩道歉的周耀祖难得感觉到了憋屈和难堪,一路都是哭嚎着回去的。 正在家里煮猪食的周遗听到他的哭嚎声,腿下意识在打颤,抬头看见爷爷漆黑的脸时,只觉得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恐惧攫取,呼吸困难的他像是一只跳到岸边,即将窒息的鱼。 刚进门的周大强拿起一旁的铲子就泄愤地砸了过去,只来得及侧身的周遗被这一铲狠狠地砸在背上,纵然避过了锐利的那一面,巨大的力道还是疼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就在这时周大强走上来,抓着他的头发就砰砰砰地往灶台上砸,顺手抄出猪食锅里的大铁勺发狠地打在周遗身上。 一旁的周耀祖听见周遗压抑不住的痛叫,抬手抹了一把鼻涕,恶狠狠地道:“打,打死他,爷爷使劲地打,就是因为他晦气我才被人打的,使劲打……” 惨叫哭嚎声伴随着击打声从院子里传出,周围的邻居皱了皱眉,最后无奈地叹息,他们是看不下周大强这样打孩子的,但奈何这是人家的事,他们以前也报过警,但周大强最后最多被带走教育几天,回来后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打孩子。 这么多年了再怎么看不惯也渐渐习惯了,连警察都管不了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就是可怜周遗那孩子命苦! 夜晚,从地里回来的陆以安等人,一回来就冲进各自的房间里洗漱,洗完漱后就纷纷来到彩色蘑菇屋,往沙发上趟去。 彩色蘑菇屋相当于一个集客厅,厨房,餐厅的存在,除了睡觉,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这里玩游戏和接任务。 原本打算躺一会就起来做饭的众人发现这一趟就起不来了。 厉屿白倒不至于像他们一样,从小他就莫名地有种要保持身体杀伤力在巅峰状态的执着,为此他学过不少拳脚,也一直在锻炼着身体。 从沙发上坐了一会,他就起身走向厨房做饭。 劳累了这么一下午,不仅是他饿了,皎皎也饿了,回来的时候他都看见皎皎悄悄摸小肚子了呢。 见爸爸要做饭,皎皎跑到厨房门口,探着小脑袋锲而不舍地问:“爸爸要帮忙吗?” 厉屿白扭头看了一眼他,想了想道:“过来剥蒜。” 能帮忙的皎皎眼睛一弯,噔噔噔地迈着小短腿跑进去。 厉屿白给了他一个蒜,让他去外面剥好了再进来。 皎皎忙不迭地点着小脑袋,捧着蒜乐颠颠的跑出去。 躺在沙发上的肖天承看见厉屿白在做饭了,不想输给他的他咬牙从沙发上爬起来向厨房走去。 肖天承走了后,过了一会沈映可几人也纷纷拖着步伐走进厨房。 吃完晚饭后已经晚上八点,想帮爸爸洗碗却被爸爸赶出来让散步消食的皎皎,背着小手乖乖地绕着院子散步。 绕着院子走的皎皎走着走着,就看见了蹲在院子外不远处草丛里的周遗。 惊喜的皎皎当即迈着小短腿向院子外走去。 草丛里,被打得疼得不行的周遗第一次在被打的时候,选择跑出了周家。 找不到去处的他最后选择来到这个里,遥遥地看着那奇怪的蘑菇状的房子里亮着的灯光,他就感觉好像没那么疼了。 “哥哥,你在这里干嘛?”突然探进小脑袋的皎皎好奇地问道。 说来皎皎眼睛也是利,周遗蹲在院子对面比较深的草丛里,他也能一眼就看出来。 被吓了一跳的周遗看着皎皎,小心翼翼地将攥在手里用叶子包着的大米泡递到皎皎面前,声音疼得有点颤地道:“给你的。” 皎皎伸手接过来:“这是什么呀?” 周遗道:“吃的,你尝尝。” 皎皎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发现是甜的就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谢谢哥哥,好吃。” 虽然浑身疼得厉害,但周遗还是没忍住抿着嘴笑了一下,不过下一秒肚子就咕咕叫起来的他窘迫地低下头。 听见咕咕叫的皎皎疑惑地歪了歪头,发现叫声是来自周遗肚子的他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亮:“哥哥,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还没等周遗回答他,皎皎就噔噔噔地迈着脚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扯着稚嫩的小嗓音道:“哥哥你等着,皎皎去给你拿吃的。” 没来得及阻止的周遗怔了怔,呐呐无语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三章!三章!我把明天的也一起写了~ 第110章 直播早就在吃完晚饭的时就关闭,录制结束的工作人员也纷纷去到蘑菇屋后面准备的房间休息,顺便规划一下明天的录制事宜。 从院子外噔噔噔跑进屋的皎皎扒在厨房门口,探出小脑袋看向厨房里将碗洗好擦净放进碗柜里的爸爸。 察觉到皎皎目光的厉屿白放好碗后转头看向他,一眼就看出皎皎找他是有事,当即眉梢微挑:“有事?” “爸爸。”皎皎跑进厨房抱着爸爸的腿,仰头期盼地道:“还有饭吗?” “怎么?又饿了?”厉屿白皱眉,蹲下身伸手摸向皎皎的肚子。 “没饿。是那个哥哥饿了。”不知道周遗叫什么的皎皎以那个哥哥来代替。 听到不是他饿,厉屿白眉头松开,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也没问什么,起身重新开火给皎皎炒起了蛋炒饭。 厉屿白煮饭一向将量掌握得很精准,所以蛋炒饭用的饭是陆以安不小心焖煮多了的,用之前也问过陆以安的意思。 对于电饭煲里煮多的饭正发愁的陆以安闻言,大方地挥手让他随便用。 厉屿白快速炒了碗蛋炒饭,怕烫着皎皎还用隔热的碗装好,伸手拿了把皎皎不怎么用的勺子放在里面,就将蛋炒饭递给了皎皎。 抱着蛋炒饭的皎皎向爸爸弯了下眼睛,甜甜地道:“谢谢爸爸,爸爸最好,皎皎最喜欢爸爸啦~” 厉屿白哑然,捏了把皎皎长了肉的脸:“去吧!” 等皎皎抱着蛋炒饭出去,厉屿白想了会问了一下陆以安,就转身将剩下的饭做成饭团,打算明天作为他们和陆以安两人的早点。 因为端着饭,一路上皎皎都走得很是小心,出了院子来到周遗的面前,将手里的碗递给他后,皎皎才小小地松了口气,然后扬起笑脸道:“哥哥吃。” 周遗看着手里这碗还冒着热气的饭,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蛋炒饭的香味顺着风不断漂浮在鼻尖,饿得胃里绞着疼的周遗不断地咽着口水,可他还是忍着腹中的饥饿,强迫自己将视线从手里这碗黄灿灿的蛋炒饭上移开,看向面前的皎皎,疼得轻颤的声音中有着担忧:“你,你将饭给我,你爸爸不会打你吗?” “不呀,爸爸好,不打皎皎。”皎皎摆了摆小手,又高兴地道:“皎皎和爸爸说哥哥饿,爸爸给炒的饭,爸爸做饭可好吃啦,哥哥你快尝尝。” 闻言,周遗心里有着小小的羡慕,没忍住道:“你爸爸真好。” 皎皎小嘴一弯,自豪地扬着小下巴,白嫩的小脸上黑湛湛的眼睛亮亮的,一点也不谦虚地道:“对呀,皎皎的爸爸最最好啦。” 在皎皎的心里,他爸爸就是最最好的,他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最最好的爸爸。 知道皎皎并不会因为把饭给他而被挨打后,周遗就低头狼吞虎咽地刨起了饭。 皎皎蹲在一边,等着哥哥吃完饭后好把碗拿回去。 周遗吃饭很快,几乎都没怎么咀嚼就吞了下去,转眼半碗饭就没了。 看见这一幕的皎皎心里很是惊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都瞪大了不少。 不过看着看着,皎皎就发现周遗的脸上有什么。 由于光线比较暗,看不清的皎皎往前挪了两步凑近了看。 只见周遗的鬓角处,暗红的血将他的发丝凝成一股一股的,还有少许的鲜血顺着脸颊处正在往下滴。 看清楚的皎皎着急得小嗓音都提高了不少:“哥哥,你流血啦!” 埋头吃饭的周遗闻言,含糊道:“没事。” 一边说着,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刨饭,鲜香的蛋炒饭顺着喉管落入绞疼的胃中,浑身的疼痛都像是被压了下去。 显然长期的挨打经历,让他对疼痛的忍耐力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 皎皎伸手拉着周遗就要起身:“哥哥走,皎皎带你去擦药药。” 在皎皎的认知里,流血了就要擦药药。 这是福利院的姨姨们给摔倒哭闹的小孩上药时,留给皎皎的印象。 周遗没有顺着皎皎的力道起来,而是愣了一下就连忙摇头:“不,不用,我不用上药的,过几天就好了。” “真的吗?”皎皎疑惑地歪头。 周遗认真地点头:“真的,我命很硬的,不用上药。” “好吧。”皎皎虽然不怎么懂,但是哥哥说不用擦药,那就一定不用擦药。 周遗抿唇笑了笑,一个小小的酒窝出现在他黑瘦的脸颊上,看上去很是腼腆。 在旁边蹲着的皎皎仰头看着低下头继续刨饭的他,那双懵懂黑亮的眼眸里有着小小的疑惑。 在他的印象里流血是很疼很疼的,福利院的小孩流血时都会嗷嗷哭,为什么哥哥不哭呢? 想着皎皎问出了口:“哥哥你不疼吗?” 埋头刨饭的周遗一顿,囫囵地摇了摇头就继续刨饭。 昏暗的光线里,一滴眼泪突然就坠入了饭中,被打都只惨叫没掉眼泪的周遗,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为了不让皎皎看见他的眼泪,周遗愈发地低下头,混着眼泪大口大口地将饭往下咽。 周遗将饭都刨入嘴里后就将碗还给了皎皎,含糊地说着自己要回家了,就撑起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站在原地抱着碗的皎皎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稚嫩的嗓音顺着晚风从身后传来:“哥哥,明天见。” 周遗没说话,埋着头冲冲离开。 他刚刚说了谎,他并不是什么命硬,他是丧门星,是天煞孤星,是扫把星,是鬼胎……… 村里人都知道,他爸爸在他出生的那天出车祸死了,他的妈妈生下他后原本好好的,回到病房一看见他突然呼吸急促,胸闷,咳嗽,然后一群医生护士涌进来推走他妈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妈妈没抢救过来,突发羊水栓塞死了。 听村里人说他刚出生的那两年他爷爷和小叔对他很好,经常抱着他在村里到处炫耀。 后来他小叔多年没怀孕的媳妇怀孕了,为了照顾怀孕的婶婶才不再将他抱出来玩。只是婶婶生产的那天小叔发生了车祸,婶婶也因为羊水栓塞没抢救过来,从此他爷爷对他的态度就整个变了。 说他是丧门星是个鬼胎,害死了他儿子跟儿媳,动不动就打他,还将事情嚷嚷得全村都知道。 也是那时候,村里人才知道他是早些年就消失不见的周大全的儿子,原本他们还以为周遗是周大福买回来的儿子。 毕竟那几年周大福确实抱着周遗天天儿子儿子的喊,那时候周遗也不叫周遗,是叫周翼,象征着翅膀的那个翼,就是希望他有一天能飞出大山,只是后来被周大强改成了遗弃的遗。 也因此村里虽然看不惯周大强往死里打孙子,但某些时刻还是能理解的。毕竟两个儿子两个儿媳都因这个孙子死了,在这种情况下还给他一口饭吃,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住,已经算是不错了。 也就是因此,村里人虽然可怜周遗,但还是叫自己小孩不要和周遗玩,甚至不要靠近他。 当然也有人不信周遗是什么鬼胎和丧门星,但这些都在这些年里一点点产生了改变。 周大强打这个孙子的时候,那是真的往死里打呀,像是一点都不怕打死一样。 那身上的伤看得村里的人都心惊,每次都以为他要被打死了,他却都又在没有任何药物和治疗的情况下硬熬了过来。 这般命硬,如何不让人发怵! 也就是这样,村里的小孩都被家长耳提面命不许靠近周遗,免得被克了去,这就导致周遗身处人群中却遭尽了排斥和孤立。 村里所有小孩看见他,都像是看见洪水猛兽般散开。 有些时候,精神上的伤害并不亚于身体上的伤害,长期这样周遗就越发沉默。 这也是当初周遗看见皎皎时,小心又暗含期待地问要不要帮忙的原因。 因为他太渴望和别人说话,也太渴望一个朋友了。 所以才会在皎皎的眼中没看见怜悯、嫌恶时暗喜。才会在受不住打,跑出周家后,去到山上重新摘了一些大米泡后,小心翼翼地跑来蘑菇屋对面的草丛里蹲着。 因为这个奇怪的房子里面有一个他单方面认为的朋友,只要想着这点他心里升起的喜意就足够压下身上的疼痛。 只是…对他好的人都会遭报应,靠近他就会倒霉…所以被他在心里偷偷当成朋友的话…一定一定也会很惨…很倒霉… 那就…就不要见面…就不要当朋友了…… 夜晚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的皎皎等人就再次背着小竹篓和扛着锄头往田里走去。 走到田里的皎皎继续捡着田地里的石块和枯枝,没捡上多少,厉屿白就从背后拎着他的背带裤将他给拎出了田地。 被拎到树荫下坐着的皎皎手里还捧着一块小石头,茫然而疑惑地仰头看向爸爸。 厉屿白拿过他手上的石块,从皎皎肚肚前的兜兜里拿出包湿纸巾,就低头给皎皎仔细擦起手来:“我们清理的范围已经足够,不用再下地了。” 工分是按照每个人清理的面积和范围分发的,想要多赚点工分来养皎皎,厉屿白应该清理更多的面积和范围,但实际上他只清理了两亩地的三分之一就不打算动手了。 直播间的网友对此很是不明白,因为以厉屿白的速度他是可以清理更多面积,赚得更多工分的。 ‘厉这是干嘛?’ ‘他不打算赚更多工分吗?’ ‘不应该啊,按理说他应该会多多的赚工分来给皎皎买好吃的呀?’ 就在众多网友疑惑的时候,少数网友突然灵光一闪,但随即又有点迟疑,因为厉屿白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这么记仇的人? ‘有没有可能,厉他是故意的?’ 虽然迟疑,但还是有人说了出来。 ‘故意什么?故意少赚工分?’ ‘昨天他们出发前不是达成了一个协议嘛…’ ‘谁的原因导致基础工分被扣,谁就用自己个人的工分填补上。’ ‘不会吧?基础工分被扣对他有什么好处?’ ‘是没好处,但是也没坏处,反正他也不用出工分。’ ‘不,是有好处的,他这不是出了口恶气嘛。’ ‘恶气?’ ‘前面肖不是说皎崽是拖累吗?厉估计就是想让肖知道谁才是拖累。’ ‘不会吧?厉看着不是这么睚眦必报的人吧?’ ‘……这么小气的吗?’ ‘我更愿称之为护短!’ 以目前陆以安和肖天承的速度来看,最后导致今天晚饭之前完不成清理任务的人,确实极大可能就是肖天承。 那么就意味着肖天承最后要拿出四十基础工分交给节目组。 三亩地一共一百五十工分,以家庭为单位,如果大家清理的面积都是一样的话,一百五十工分平分,每个家庭都得三十工分,也就是说肖天承辛苦劳累两天,最后还倒欠节目组十工分?! 或许辛苦劳累的不止两天,毕竟没在规定时间里清理完,也不代表剩下的就不清理了,不然三十工分可能都得不到。 想清楚这点的网友诧异厉屿白会记仇的同时,又忍不住对肖天承幸灾乐祸。 网友们想到的肖天承也想到了,此时的他正在田地里暗恨咬牙,心里不断地咒骂着,面上却做出一副忧愁的模样。 肖天承的粉丝见此,那是既心疼又愤怒,本就不待见厉屿白的他们更加变本加厉,不仅在直播间刷起了厉屿白小气、刻薄、没有整体意识,还将他以往的黑料全部翻了出来,向直播间的众网友介绍厉屿白是个多么恶劣的人。 可惜有人买账,也有人不买账。 毕竟来看崽崽综艺的大多就是来图个开心治愈,被他们这么一弄整得直播间乌烟瘴气的,当即反而对他们嘴里无辜的哥哥肖天承的感官变差。 并不知道直播间弹幕内容的厉屿白低着头细心地给皎皎擦手,还将他指甲里不小心陷进去的黑泥给一一挑了出来。 不过就算知道直播间弹幕的内容厉屿白也还是会这样做。 他确实是在出气,不是替皎皎,而是替他自己。 那一句拖累,尽管皎皎没听懂,也没因此受到伤害,但厉屿白还是很在意。 他这个当爸爸的都不觉得皎皎是拖累,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质疑皎皎是拖累呢?! 靠在爸爸怀里,发现小手又变白嫩的皎皎弯着眼,仰头用毛茸茸的头发蹭了蹭爸爸下巴,嗓音软糯地道:“爸爸好,喜欢爸爸。” 厉屿白将下巴搭在他头上,垂着的眼里浮动着笑意。 他发现在皎皎的眼里,自己好像就没有不好的时候。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时间来到十点半左右的时候,周遗忍着身上的疼痛,咬着牙从山上背着猪草下来。 背着猪草路过田埂下时周遗听到了动静,他抬头往上看了一下,犹豫了会后还是没忍住迈步往上走去。 走了一段上坡路,当视野开阔起来时,周遗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爸爸身边的皎皎。 很奇怪,田埂上的人很多,玩耍的曹宇豪、楼瑶瑶,坐在旁边休息的陆以安、沈映可,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细数起来有一二十人,但周遗却偏偏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厉屿白身旁的皎皎。 他踌躇了一下,转身下到坡下,绕到皎皎他们坐着的那棵树下的背后,小心翼翼地靠近。 在周遗尝试靠近的时候厉屿白就察觉到了,不过他没动作,打算看看这人准备干嘛。 直播间的网友也发现了周遗,纷纷发弹幕猜测着他要干嘛。 有人猜测他是想吓皎皎一跳,有人猜测他是想偷东西,毕竟这个少年看上去很瘦,是那种瘦得让人看见他就想到苦难的瘦。 在众人的注视下,周遗来到了那棵树的背后,就见他蹲下身,将手里用树叶包着的什么东西悄悄放在了皎皎的身旁,就匆忙地起身离开。 “哥哥。” 就在周遗脚步匆忙地往坡下走时,皎皎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遗脚步稍滞,继而加快了步伐。 “哥哥,你等一等呀!” 皎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顺着的还有他哒哒哒的跑步声。 想起这土坡有点陡的周遗不放心地悄悄回头瞥了一眼,这一瞥,就是一阵心惊肉跳。 只见土坡的上方,小小的人儿跑得颠颠倒倒的,给人一种看起来随时会摔倒的惊心感。 周遗吓得停住脚步,眼里全是皎皎的他忽略了一旁跟在皎皎身旁,眼神盯着皎皎随时准备伸手捞皎皎的厉屿白。 跑到近前的皎皎停下脚步,低头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掏出药膏递给他:“给,爸爸说啦,受伤了要擦药药才会好哦。” 周遗低下头,视线没落在那药膏上,落在了皎皎那双像是落满了星子的眼眸中。 皎皎的眼眸是黑的,很纯粹的那种黑,里面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干净得一眼就能望到底,像是秋天的清泉,像是冬日里的阳光。 周遗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 见他一直不动,皎皎疑惑的将手上的药膏又往前递了递:“哥哥拿着呀。” 回过神来的周遗手指动了动,明知道该拒绝,但第一次被人关心着的悸动,还是让他忍不住伸手拿过了这管药膏。 见哥哥拿过药膏,皎皎又低头继续从兜兜里拿出了一包消毒棉签和几张无菌敷贴。 直到离开时周遗都是恍惚的,他低头看着手上的一堆东西,沉默着久久不能言语。 一路沉默着快要到家时,他将背上的猪草放下来,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藏到最底下后,才又咬着牙背起猪草往回走。 往回走的路上,他情不自禁地抿嘴笑,脸颊边的酒窝隐隐若现。 这边的皎皎在被爸爸抱着回蘑菇屋的时候,将周遗给的用树叶包裹着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一颗又一颗饱满的大米泡。 直播间大多数网友并不认识这是啥,少部分知道的网友就开始兴奋地给他们科普了,毕竟他们小时候可没少和小伙伴去摘这个吃,现在看着真是满满的回忆啊! 皎皎从中捡出最大最饱满的一颗,仰头递给爸爸:“爸爸啊。” 昨天就吃过这个的厉屿白,低头将他小手上的大米泡吃下,却在皎皎要吃的时候拦下他:“回去洗了在吃。” 皎皎也没闹着就要吃,乖乖的点头后就将手上的大米泡重新包起来。 看得直播间的网友直呼好乖、好想偷。 第111章 阳光从窗户外晃悠悠地落进来,厨房里站在凳子上的皎皎看上去在很认真地洗着周遗给他的大米泡,实际上白嫩的小手在水里晃荡,说是在洗,其实更像是在玩。 厉屿白拿了个沥水篮,转身看见他这明显是在玩水的动作,抬起手戳了戳他的小胳膊:“再洗就要坏了。” 皎皎无辜的拍了拍小手手,仰头看了爸爸一眼,从水池里找了颗又大又饱满的递给爸爸:“爸爸啊。” 厉屿白无奈的低头含过他手上的大米泡。 见爸爸吃了,皎皎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将手放进水池里,将洗干净的大米泡一捧捧的捧出来放在沥水篮里,扭头看向爸爸:“洗干净啦。” 厉屿白点头:“嗯,吃吧。” 听见爸爸说可以吃了,皎皎这才低头从篮子里拿出一颗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从嘴里炸开,皎皎眯了下眼,仰头看着爸爸笑。 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厉屿白没忍住伸手捏了捏皎皎肉肉的脸。 从厨房里出来,皎皎就捧着沥水篮挨个给小伙伴们尝这个甜甜的小浆果。 从来没见过这东西的曹宇豪等人好奇地围在皎皎身旁。 “甜甜的。”吃了一颗的曹宇豪有点惊奇。 “这是什么呀?”楼瑶瑶边吃,边问。 皎皎摇头:“不知道呀,哥哥给我吃的?” “那个哥哥?”穆奕承有点好奇地道。 不知道周遗名字的皎皎歪头想了想:“就是,那个,村子里的哥哥呀。” 施淮柔拿起一颗大米泡仔细地看了看放进嘴里:“就是今天那个背着一大摞草的那个?” 皎皎点头:“嗯嗯,就是他。” 曹宇豪:“他背那么多草干嘛?” 皎皎摇头:“不知道。” “背那么多草?”楼瑶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满脸期待地看向皎皎:“他家是不是养了很多小兔子呀?” 施淮安疑惑:“为什么是兔子,不能是狗狗或者猫猫吗?” 穆奕承反驳道:“狗和猫不吃草吧?” “胡说,我家狗狗就吃草。”施淮柔用自家狗狗的行为力证自己说的话。 一群小家伙边吃边猜测周遗家到底养了什么动物,需要吃那么多草。 直播间的网友们见他们将所有吃草的动物都说了个遍,也没猜到猪身上去时,没忍住在弹幕上发言提醒,虽然知道他们看不见,但也挡不住他们乐此不疲的这样做。 最后曹宇豪小手一挥,笃定地拍着桌子道:“他家一定养了头大象和长颈鹿,不然根本吃不了这么多草。” 被他们说懵圈了的皎皎眨了眨眼,疑惑地歪了下头:“大象和长颈鹿?” 见皎皎不知道大象和长颈鹿,曹宇豪等人忙不迭地从智能手表上调出大象和长颈鹿的样子给皎皎科普。 在被科普和洗脑一番后,皎皎打心底地认为周遗家有大象和长颈鹿。 在曹宇豪他们拜托他去和周遗说,让他们去他家看大象和长颈鹿时,他还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嗓音稚嫩地保证:“皎皎会和哥哥说,让他允许我们去他家,看大象和长颈鹿。” 此时在家舀猪食喂猪的周遗并不知道,自己在皎皎心里已经是一个家里养了大象和长颈鹿的厉害人物。 吃完午饭皎皎等人就去午休了。 正午的时候太阳很是毒辣,在这段时间尽管田里的活还没干完,也不会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段去干活,再忙再急也会避过这个时间段。 毒辣的太阳在天空直射下来,整个村庄里都安静下来,有闲不住的大爷大妈们就趁这个时候,拿着小凳子去到村子里最大的那棵老槐树下,一边纳凉,一边扇着蒲扇说闲话。 突然,一个大妈用手里的蒲扇指着不远处道:“李老头你看,那是周遗那小子不?” 手上盘着自己吃下的两枚象棋,正拧眉沉思下一步怎么走的李老头闻言抬头匆匆瞥了一眼,这一瞥手上的动作就是一顿。 只见炎炎烈日下,一道单薄瘦小的身影扛着锄头摇摇晃晃地走在小道上,这么毒辣的太阳,他甚至连一顶草帽都没有。 知道他昨天又被打了的李老头心里暗骂着周大强是越来越过分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声:“周家那小子,要去地里的话等太阳下了在去。” 头脑昏沉得厉害的周遗隐隐约约听见喊声,没认为那是在喊自己的他眨了眨眼,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往地里走。 坐在树荫下的人见周遗没搭理他们,顿了一下后叹了口气。 周遗小子这性子,难怪周大强他不喜欢,成天阴沉沉的也不搭理人,这是真讨人喜欢不起来。 罢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的命如此,谁也帮不着。 这样想着的大爷大妈们压下心里那一丝怜悯,继续下着象棋,说着闲话。 太阳在时间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西移,下午三点半左右,午睡醒来的皎皎扯着爸爸的裤腿,精神抖擞地从蘑菇院里走出来。 一行人走到岔路口后,皎皎挥着小手向要下地的曹宇豪他们道别。 背着小竹篓不得不去地里的曹宇豪看了眼肖天承,一副他真不争气的模样叹了口气,转而向皎皎说道:“我们去干活挣工分,你去问问那个什么哥哥,可不可以让我们去他家看大象。” 皎皎认真地点头:“好。” 一行人分开后,皎皎就扯着爸爸的裤腿在村里慢悠悠的走着,一边走还一边转动着小脑袋张望,企图找到周遗。 看见皎皎这幅模样,厉屿白开口:“找什么?” “找哥哥,去哥哥家看大象?”皎皎仰头看向爸爸道。 “大象?” “嗯,哥哥背那么多草,宇豪哥哥说是用来喂大象的。” 喂大象?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一背草应该是用来喂猪的吧? 厉屿白迟疑地看向皎皎,倒也没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而是蹲下身抱起皎皎:“我带你去找他。” 皎皎高兴:“爸爸知道哥哥在哪吗?” “差不多知道。”厉屿白说着扫了眼周围的山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前两天那个小孩也差不多在这个时间段背了一背猪草,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正在山上割猪草。 事实正如厉屿白猜测的那样,此时的周遗正朝着山上走,打算去割一背猪草。 饿得慌的他先找了些大米泡吃下,稍微填了下肚子后,才转身去到他常割猪草的地方。 现在村里的人养猪的少了,所以山上的猪草很是茂盛,不需要费太大的劲就能割一大背,这是周遗相对来说比较喜欢的活。 因为在山上他可以采浆果吃,还能看见很美很美的夕阳,这里没有厌恶嘲笑他的小孩,也没有满眼怜悯让他时时刻刻觉得自己是个可怜人的村人,有时候周遗就想,要是他能一直住在山上就好了。 找一个没人找得到的木屋,可以用稻草当被子,时常就在山上找一点浆果,或者抓两只野兔饱腹,而且他还很会种地,可以自己种菜种米吃。 在很小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的周遗,曾经也悄悄跑到深山里过,只是深山里没有木屋,他在一棵很大的树下蹲着,夜晚的时候整个山林都暗下来。 月光被茂密的树冠遮挡了个干净,山里一些奇奇怪怪的叫声和偶尔的脚步声让他感觉到害怕,像是他的爷爷正在提着碗口粗的木棍正在怒气冲冲地找他,那时候他想,被找到的话一定会被打死的吧! 可是那些恐惧中往往隐藏着极细微的期待,期待着他的爷爷发现他不在后会着急的来找他。 就算明知道被找到了会被打一顿,他也始终在暗暗期待着。 可惜的是并没有人来找他。 他在山里呆的第二天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暴雨,狂怒的雷电像是要惩罚他从家里逃走的这一行为,声势浩大得吓人得要命。 恐惧牢牢地将心脏攫住,害怕到极点的周遗抱着头从山上狂奔而下,回到家后被周大强打了整整两小时,屋里的扁担都打断了两根,疼得意识模糊地蜷缩着地上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他真的像爷爷说的那样,命硬得不行,在柴房里躺了两天后,他就强撑着爬出柴房找吃的,然后又再一次活了下来。 爬上山的厉屿白和皎皎并不熟悉这座山上的布局,也不知道周遗平时割猪草的地方在哪。 意识到这点的厉屿白并没有耗费时间力气去找,而是抱着皎皎坐在一旁的石块上,遥遥地看着远处山间的夕照。 如今的太阳还没完全坠向西边,金色的光晕将周围的云晕染上颜色,坐在爸爸怀里抱着奶瓶看着这一幕的仰头看向爸爸:“爸爸,好看呀。” “嗯,好看。”厉屿白下巴搭在他的头上,懒散掀着眼帘看着这一幕。 早在上山时厉屿白就让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离开,只留下两个飞在空中的小型摄像器。 所以此时的这一片地带除了他和皎皎外没有其他人,静谥得让人舒心。 天空中有鸟儿衔着虫子回归山林,振翅声混着嗷嗷待哺的小鸟鸣叫声传来,莫名地脑海里所有繁杂的思绪都平静下来。 厉屿白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候,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像是被绑在了一架高速行驶的列车上,被裹挟着拼命向前追赶,根本无暇去顾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更没空去看一场还没西落的夕阳。 坐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晃着小脚丫,将奶瓶往上递:“爸爸啊。” 厉屿白低头叼过奶瓶,懒散搭耸着的眼帘下,黑沉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爸爸,哥哥怎么还没来呀?”等得有点无聊的皎皎问。 厉屿白将他的头往左边转了转:“这不就来了吗?” 转过头来的皎皎眨了眨眼,看清楚背着猪草迎面走来的正是周遗后,就忙不迭地从爸爸怀里下来,向前跑去:“哥哥。” 埋头赶路的周遗听见声音抬起头,发现是皎皎后当即惊讶得停下脚步。 有点愣神的他直到皎皎冲到近前来,才回过神来似的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发现这一点的厉屿白微微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周遗身上。 并不知道周遗有意远离他的皎皎仰头道:“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听见他的话,周遗既诧异又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你在等我?” 皎皎点头:“我和爸爸都等你好久好久啦。” 周遗有点受宠若惊:“你,你等我干嘛?” “皎皎想去哥哥家看大象。”说这句话的时候皎皎黑湛湛的眼里全是期待。 “大象?”周遗整个人都茫然了。 什么大象? 他家什么时候有大象了? 皎皎用手比了比:“就是那种好大好大的大象,还有长颈鹿。” 周遗对上皎皎期待的视线,很诚实地道:“我家并没有大象。” 见皎皎想说什么,他又赶紧补上:“也没有长颈鹿。” 皎皎疑惑地歪头:“可是宇豪哥哥说你家有呀?” 虽然不知道这宇豪哥哥是谁,但周遗想应该不是什么好人,不然怎么会骗皎皎,说他家有大象和长颈鹿。 想着这点的周遗道:“我家真的没有大象,也没有长颈鹿。” “好吧。”皎皎有点小遗憾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周遗背上的草:“那哥哥你背那么多草,是给兔兔吃吗?” “不是给兔兔吃,是给猪吃。”周遗道。 皎皎眼睛一亮:“是那个肉肉很好吃的猪吗?” 周遗迟疑着点头:“嗯。” 肉肉好吃不好吃不知道,反正确实是猪。 “皎皎可以去看猪吗?” 周遗下意识就要拒绝,可当他看着皎皎眼里重新浮现的期待时,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嘴边。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皎皎。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去看猪,但爷爷这个时间段应该还在城里没赶回来,或许可以让皎皎去看一看。 “就,就只能去看一眼。”他道。 皎皎高兴地道:“好,只看一眼。” 十五分钟后,来到周遗家的皎皎站在猪圈外面,看着里面的大肥猪馋得咽了咽口水。 猪圈被周遗收拾得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异味。 厉屿白瞥了眼那猪,低头看向皎皎这嘴馋的小模样,好气又好笑地弯下腰捏了下他最近长了不少肉的脸。 他也没饿着他,怎么就馋成这样了! 说看一眼就看一眼。 很讲信用的皎皎收回视线,砸吧了两下嘴扯着爸爸的裤腿就要往外走。 正在这时,带着周耀祖去城里买东西的周大强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外受了什么气,怒气冲冲回来的他甚至没有发现猪圈外的厉屿白和皎皎,一把抄起一旁的扁担,朝着正在砍猪草的周遗走去照着后脑就是一扁担。 听到动静的周遗回头看来,他这一转头,让这一扁担没有落在后脑而是落在了前额。 这一下直接将坐着的周遗打得向后摔倒下去,倒在地上的他整个脑袋嗡嗡嗡的发黑,甚至有一瞬简失去了意识。 大滴大滴刺目的鲜血顺着额角滴下,砸落在扫得干净的灰土地上,趴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的周遗蹬了几下腿都没能成功爬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仅将直播间的网友吓了一跳,更是将皎皎吓得眼睛一瞪,下意识就要往爸爸身后躲去。 小短腿刚挪动了一步,就反应过来被打的是周遗哥哥,皎皎当即大喊了一声:“坏人,不许打周遗哥哥!” 就闷头往前冲去。 第112章 皎皎刚闷头迈着小短腿往前冲了两步,就被一把给拎了起来。 厉屿白一边将皎皎抱进怀里,一边大步上前,在周大强再度挥下扁担时,伸手握住了这一扁担。 先前根本没听到皎皎那一声喊的周大强被突然出现的手吓了一跳,随即怒目瞪了过来。 厉屿白直视着他的视线,那幽黑深沉的眼眸里并没有任何情绪,却莫名地让周大强心生退缩之意,握着扁担的手一松,轻易就被厉屿白将扁担从他手里抽出随手扔在一边。 扁担落地的声音将周大强惊回神,想着自己先前竟然被这么一个年轻人吓着了,当即恼羞成怒得张嘴就要怒骂,不过就在话要出口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大步往屋里走去。 对于周大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直播间的网友莫名的同时,觉得这个打人的老头一定没憋好屁。 果然,周大强进去没多久后,就急冲冲地走出来,看见厉屿白后就抬手指着他,一脸愤怒到极点的模样,扯着老烟嗓大喊:“我钱不见了!我放在客厅桌子下的十万块不见了,是不是你小子拿了!” “来人啦!外村人偷东西了!趁老头我不在的时候偷摸进家,偷了老头我的棺材本,还打了我孙子!” “十万块钱呀,那是我们一家三口的血汗钱,这是不想让我们爷三活了啊!” “遭雷劈的黑心贼,你不得好死!” “快来人啊!捉贼了!” 那声音撕心裂肺的嘶吼声远远地传出去。 五点左右的时间,正是村里人在家做饭聊闲话的时候,一听到动静,就纷纷丢下手上的锅铲、扫帚、拔腿跑过来看热闹。 围在门口看热闹的村里人听清楚周大强的喊声后,诧异、猜疑的视线纷纷落在站在院子里的厉屿白身上。 对于周大强明显的栽赃和这些投在身上的视线,厉屿白没有给予理会,只抬手将皎皎的头按进怀里,怕周大强那狰狞怒目的样子吓着他。 从地上爬起来的周遗听见爷爷的话后,着急地往前走了一步要说什么,没想到嘴还没张开,眼前就是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察觉到他异常的厉屿白快速伸手拎住他的后领,却没料到周遗他的衣服过于朽,根本经不住拉扯。 只听见“嘶啦”一声,周遗背部的衣服被整片给撕扯下来,周遗本人更是以脸着地的方式再度摔在了地上。 厉屿白:“………” 现场一阵死寂…连直播间纷杂的弹幕也出现了空白。 最终还是皎皎稚嫩的喊声打破了这一死寂。 “你胡说,爸爸才没偷你的钱,皎皎也没偷!” 周大强的声音太大,哪怕被爸爸按在怀里,皎皎也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话,心里莫名就知道偷窃不是好话的他气呼呼地反驳着。 气没消的他还摆动着小脑袋,想从爸爸怀里出来,狠狠地骂一骂这个打周遗哥哥,还说他爸爸偷钱的坏人。 厉屿白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后脑勺,没放手让他出来,实在是周遗身上的伤过于骇人了点,他怕皎皎看见会吓着。 是的…骇人… 周遗背上礻果露出来的伤和那些经历过岁月的洗刷,仍旧很明显的疤痕称得上一声骇人。 那怕昌黎村的村人都知道,周大强每次气不顺就会拿周遗出气,那怕他们知道周遗两天被一小打,三天被一大打,但在此时乍然看见周遗身上的伤痕时,还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先前的死寂也是因此出现的。 周遗很瘦,瘦得一身的骨头清晰可见,此时那骨瘦嶙峋的背上,皮肉淤紫肿胀得像是胀开的馒头,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没有经历过任何处理的伤口,已经出现了化脓的迹象。 他背部肿胀得太吓人,出现在这么一副瘦得不行的身体上,居然有种畸形感。 除了那些新鲜的伤处外,那肿胀的背部上还可以看出许多早已愈合只留下痕迹的伤疤。这些伤疤中有刀疤,有不知道用什么灼烧出来的疤痕,还有许多细细密密的看不出缘由的疤痕。 这些疤痕密密麻麻地叠加在一次,给人一种触目惊心感。 这仅仅是背上露出的伤疤,很难想象在这个少年身上的其他处,是否还有更为骇人的伤疤。 他身上的这些伤疤放在古代入过牢狱,遭过严刑拷打的犯人身上也不妨多让。 摔在地上的周遗晕了好一会才回过劲来,一抬头就看见了周围怜悯可怜的眼神,察觉到什么的他抬手摸向背部,发现整个背部都暴露在众人视线下后,脸部当即一阵火辣,整张脸都烧得慌。 他难堪地咬住唇,胡乱的反手去捂背上的伤口,丝毫不顾及按住伤口时的疼痛,只一个劲地想挡住毫无遮挡的背部。 一直以来,周遗都很讨厌来自别人眼里的怜悯和可怜,这些怜悯的目光像是将他藏起来的仅剩的自尊从心底深处拖拽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比起那些怜悯来,他更讨厌将身上的伤暴露在人前,因为那样的举动,就像是在明晃晃地向人别人祈求同情,更让他觉得无比难堪。 就在周遗窘迫到无地自容时,一件白色的衬衫落在了他的背上,替他遮住了不想暴露出来的伤疤。 “抱歉!” 将衣服脱下盖在他身上的厉屿白,一向没有什么感情的语气里带上了丝歉意。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伸手那一下会将周遗的衣服撕毁,更因感情的匮乏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为周遗遮住那一身让他感到难堪的伤痕。 “没,没事的。”低着头的周遗紧紧拉着身上的衣服,眼神麻木而又空洞,带着颤音的声音很小,像是气音一般:“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的……” 被爸爸放下来的皎皎看见周遗的样子,以为他很冷,就学着爸爸的样子,拉着衣服下摆往上一掀。 厉屿白及时按住了他的手,将他掀起来的衣服往下拉,遮住他露出来的白生生的小肚子。 不被爸爸允许脱衣服的皎皎眨了眨眼,疑惑地抬头看向他:“爸爸?” 厉屿白摸了摸他的头道:“小孩子脱衣服会生病的。” 皎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能脱衣服的皎皎看着周遗,歪头想了想后,迈着小短腿走上前,努力地张开手,给了蹲在地上的周遗一个不伦不类的拥抱:“周遗哥哥,这样就不冷啦。” 早在来的路上,皎皎就和周遗互通了名字,也就从哥哥变成了周遗哥哥。 被皎皎拥抱着的周遗并不冷,而且他身上很脏,有着很多灰尘、草屑和血,他扭头想告诉皎皎,可当看到皎皎那双亮亮的带着点小得意和求夸奖的眼神时,嘴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又咽了下去。 浅淡的温热从身旁小小的身子上传来,周遗难受得一阵阵发冷的心脏,恍惚间好像好受了些许。 一旁的周大强并不在乎周遗身上露出来的伤,还在嚷嚷着钱被偷了,让乡亲们给他做主,他要报警等等的话,一双眼睛里溢满了贪婪和蠢毒。 厉屿白站起身拿出手机:“确实是要报警!” 这人的一系列行为还有周遗身上的疤都说明了,这并不是常规的打小孩,而是虐待,严重点甚至可以说是虐杀未遂。 刚进屋的那一扁担明摆着是冲着周遗的后脑勺去的,要知道人的后脑勺很是脆弱,以他这样的力度若是真落在了后脑勺上,周遗说不定已经没命了。 被厉屿白一句话整懵的周大强愣了一下,发现从他身上看不见丝毫恐慌和着急后,心里当下有些慌,随即又想,这里是他家,他又确实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进来的,那么什么东西不在了,他拿没拿不都是他说的算吗? 这样想着周大强又不慌了:“报就报,这十万块钱是我的血汗钱,我一定要让你还回来!” 直播间里看见这一幕的网友们有些许的无语。 ‘这老头是不知道有摄像器吗?’ ‘他就不抬头看一看这空中飞着的这两样东西吗?’ ‘能理解,被钱财迷了心智,一时间顾不上其他……’ ‘不过这老头心真毒啊,把自己孙子打成这样!’ ‘太毒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建议直接枪毙!’ ‘看他对另外一个孙子多好,我合理怀疑这小孩不是他亲孙子!’ ‘我的天人呐,这小孩身上的伤看得我头皮都麻了!’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这村子里的人怎么想的?小孩被打成这样也不插手管管!’ ‘正常,农村人都这样,觉得打小孩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有句话叫做棍棒底下出孝子嘛!’ ‘还别说,厉屿白这衣服一脱,这身材,嘎嘎让人流口水啊~’ ‘吸溜…这薄薄的一层充满爆发力的肌肉,难怪他能在地铁上一人制服三个人贩子~’ ‘注意点,这是馋厉身材的时候吗?麻溜的开骂呀!’ ‘光骂有什么用,我这坟都给他掘出来了,就等着他人躺下来了!’ “周大强,别吹牛了,就你还有十万块钱?”同村的一个叫做周来福的老大爷没忍住道。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纷纷道:“是呀,就你家这揭不开锅的样子,还十万块呢,甭逗了!” “你讹人也不能讹他们呀,我们还靠着他们帮忙多宣传宣传村里,等来年多个营生呢!” “你家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能不知道?” “你个懒货不赚钱,除了吃儿子车祸和去医院讹的儿媳妇生孩子生死了的钱,就是靠着小周遗种菜、种地、喂猪、喂鸡和编一些竹篓和小玩意上街上卖了勉强维持生活。” “要不要脸,你还十万,能拿出来一千我就跟你姓!” 在村里人吵吵闹闹的揭老底中,周大强恼红了脸,大声喊道:“关你们屁事,老子说有就是有,他今天趁我不在进了我家,不是偷钱就是偷了值钱的东西……” “爷爷。”周遗站起来哆哆嗦嗦道:“是,是我邀请他们来家里看猪的,他们没进过房……” 周遗的话还没落,那边周大强提起放在门口的扫帚就砸了过来,暴怒道:“小贱种你胡咧咧什么!” 厉屿白一把扯过皎皎和周遗,眼神不善地看向周大强。 想着十万块钱就这么没了的周大强心头怒意难消,左右寻找了一番,走到一旁提起锄头就大步走了过来:“小贱种嘴巴没把门胡咧咧,看劳资不打死你!” 面对盛怒的周大强,恐惧到全身都在发抖的周遗忙不迭地往后退了两步,一个没站稳就摔坐在了地上,他几乎是本能地抱着头,弓着脊背将头埋在两腿之间,以这样的姿势承受着接下来的暴打。 然而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抱着头的周遗悄悄抬起头,发现他身前站着一个小小的,张开双手将他护在身后的,还没人腿高的小身影。 而在那身影之前还有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影挡在这道小身影前。 “我打我家小孩,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被厉屿白捏住手腕疼得表情扭曲的周大强嚎道。 厉屿白将他手里的锄头拿过来丢在一旁,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道:“你这已经不是打,你这是虐待,属于违法的行为,作为公民我有阻止犯罪行为的义务!” “坏人!”听到爸爸说话的皎皎,从爸爸腿后探出小脑袋气呼呼地道。 周大强眼睛一瞪,皎皎又怂怂地躲回爸爸身后。 见此,周大强哼了一声,挣扎着想将手抽回来:“我周大强也不是吓大的!什么虐待,犯什么法,大人打小孩天经地义,你去满世界打听打听,哪家大人不打小孩,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厉屿白冷眼看着他:“犯不犯法,待会警察来你就知道了!” “不就是警局吗,劳资又不是没去过,过不了几天,劳资出来照样打死他!” “根据我国未成年人保护法,虐待情节严重,将剥夺监护人的抚养权!” “谁敢。”周大强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谁敢剥夺我的抚养权我就一头撞死在法院门口,让全世界的人看看你们是怎么逼死我这个老头子的!” 厉屿白打量着他的五官,突然开口道:“周遗不是你的孙子吧!” 周大强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随即大声反驳回去:“周遗就是我周家的孙子,铁板钉钉的事,我大儿子大儿媳就是被他克死的,你胡咧咧什么!” 厉屿白扭头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站着喊打死周遗的周耀祖,回头看向周大强:“是吗?你们爷两都是塌鼻梁蒜头鼻,周遗的鼻子倒是很挺拔。还有你们爷两的这眼睛挺细小,周遗的眼睛倒是挺大。这眉眼口鼻五官甚至是身高都没有一点相像,很难让人相信你们拥有亲近的血缘关系。” 围在门口,随着厉屿白的话一点点打量周大强和周遗的村民们发现,这周遗还当真一点也不像周家的人。 年轻的或许还没见过周大全和周大全的媳妇,但是他们这些岁数大的可是见过的。 周大强的两个儿子和他长得很像,也是塌鼻小眼,身高也不怎么样,娶的媳妇也都是塌鼻小眼,这样的两人怎么可能生得出周遗这样五官端正的儿子? 周围村人的窃窃私语让周大强的脸色黑了下来。 厉屿白伸手从周大强的肩膀上捡起两根头发,漫不经心地道:“爷爷和孙子之间虽然不能做亲子鉴定,但是能做同一父系鉴定。为了避免你看周遗长得不像你儿子,从而伤心伤身,我就难得做件好事,出钱为你们做一次父系鉴定。” 这话一落,周大强脸上出现明显的慌乱,他伸手去抢夺厉屿白手上的头发,被厉屿白成功避开。 一旁正好到来的警察从村民的那里了解了情况后,看了眼满脸血的周遗,满心怜悯地走上前,目光落在周大强身上时闪过一丝愤怒。 几分钟后,周大强被警察带走时眼神恶毒地看向厉屿白身后的皎皎,语气不善地警告道:“小子,你最好不好乱管闲事,免得祸及家人。周遗就是我周大强的孙子,我当初亲眼看着他出生的。你个不安好心,乱管闲事的人,我诅咒你烂心烂肺,全身生疮,周遗你敢去做什么鉴定,我回来一定打死你……” 躲在爸爸腿后的皎皎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他是这在骂爸爸和周遗哥哥。 当即揪着爸爸的裤腿探出小脑袋,很生气地扯着小嗓音喊:“坏人,皎皎画个圈圈诅咒你倒大霉,倒很大很大的霉!” 直播间看见这一幕的网友出了口气的同时笑得不行,却不知道那并不是普通小孩的随口一说。 同样不知道皎皎这一句话会将造成什么后果的厉屿白,从皎皎的兜兜里拿出湿巾反复擦干净手后,一把将皎皎抱起:“你这话是跟谁学的?” “跟瑶瑶姐姐学的。”皎皎睁着一双黑湛湛的眼睛乖巧地道。 每次曹宇豪揪楼瑶瑶的头发,或者捉弄楼瑶瑶的时候,楼瑶瑶就会这么说上一句,就让旁边的皎皎给学到了。 厉屿白摸了摸皎皎的头,看向一旁的周遗:“我送你去医院。” 回过神来的周遗慌忙地摆手:“不,不用,我不用去医院的,这些伤要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他不想去医院,除了没有钱外,更怕将身上的伤痕一一暴露在医生的眼下。 也就是因为周遗不愿暴露伤痕的原因,才导致警察们一直以为周大强只是打孩子频繁了点。 厉屿白没理他的话,转身朝外走去时说了句:“钱我出,跟上。” 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看周遗没动,就抬起小爪爪招了招,一双宛若星空一样的眼眸微弯:“周遗哥哥快跟上。” 那一天,或许是晚霞太柔和,也或许是风太蛊惑,一直以来紧紧维持着自己仅剩自尊的周遗,迈动了脚步,跟了上去。 第113章 厉屿白抱着皎皎回蘑菇屋穿了一件衣服,又去给皎皎泡了瓶奶粉,就借节目组的车将周遗送往医院。 当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看见周遗身上的伤时都惊住了。 如今这个年代和社会,已经很少能看见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人为制造的伤,大多数来医院外科治疗的人,身上的伤多是出了意外造成的,而那些伤大多都集中在某一处。 所以当一个十岁的小孩从头到脚,都遍布着密集的陈旧伤疤或新鲜的伤时,饶是医生护士这么多年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伤,却也在看到的那刻不由被惊得愣住了神。 周遗身上的伤大多都发炎化脓了,医生护士们处理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处理完。当他从治疗室被推出来时,整个人像是一具新鲜出炉的木乃伊。 在处理周遗身上的外伤时,医生们还发现他左脚脚踝,和胸部三根肋骨均有骨裂的情况。 医生将这些告诉厉屿白时,没忍住打量了一眼厉屿白。 面对医生那怀疑的眼神,怕他报警的厉屿白不得不解释了一番。 病房里,守在病床边的皎皎在经过周遗的同意后,伸出小指头轻轻地戳了一下他手臂上的绷带,又快速将手收回。 周遗看着皎皎眼里的新奇,不由轻微抿了下唇,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眼里时刻透着的无力和麻木稍微褪去了些许。 他伸手拉过皎皎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没事的,不疼。” 皎皎仰头向他一笑:“周遗哥哥,你被包得白白的呢。” 周遗也是第一次被包成这样,略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皎皎也能包成这样吗?”摸着周遗手臂上的绷带,皎皎好奇地道。 “不能!”听见他这话的周遗没控制住声音的大小,这句不能听起来像是一声吼。 吓了一跳的皎皎仰头看着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意识到自己吓着他的周遗抿了抿唇,从来没有朋友的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无措地用手抓住被子,用力到泛白的手似是要将被子抓出五个窟窿。 “对不起!”他无措又低声地道:“我包成这样是因为身上有很多伤,我不想你受伤,才没控制住声音大了点。” “没事的。”皎皎歪着头去看低着头的他,伸出小指头比了个指甲盖大小的距离:“皎皎只被吓着那么一点点哦。” 厉屿白从病房外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爸爸。”看就爸爸的皎皎迈着小短腿,哒哒哒从病床边跑过来,一把抱住厉屿白的腿。 厉屿白熟练地弯腰将他一把抱起:“饿了没?” 皎皎拍了拍肚皮,仰头看向爸爸脆生生地道:“饿啦!” 厉屿白闻言抱着皎皎往外走去,转身前问了一下周遗:“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回过神的周遗有点拘束地道:“不,不用。” 厉屿白收回视线:“我看着带点回来。” 话落就转身向外走去。 独留周遗在病房呐呐地说不用。 坐在病床上看不见他们身影的周遗有点茫然,不过想起皎皎并没有生气或者讨厌他,就没忍住庆幸地抿了下嘴。 过了一会,他低头看向手上的绷带,麻木的眼神中带着点恍惚。 他不明白一切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不过很短的时间内,爷爷就被抓走了,甚至还可能因为虐待他,而被剥去对他的抚养权。 周遗是知道抚养权是什么意思的,村子里就曾经有一家人闹离婚,夫妻两人为了争小孩的抚养权,争吵得很是厉害,甚至有好几次打架都打进了医院。 也是因此,他清楚地知道抚养权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可以从此远离爷爷,远离周耀祖,意味着他从此再也不会被打,再也不会当着村里小孩的面,被当做马骑。 周遗恍惚地伸手摸了摸脖子,有那么一刻觉得,一直以来牢牢栓在他脖子上,使得他呼吸不能的无形锁断开了。 这让周遗觉得很不真实,像是自己临死之前做的一个美梦。 不过…… 想起什么的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从床上下来,拖着被层层包裹着的左脚,一瘸一拐地来到洗手间。 他站在镜子面前,凑近镜子紧张又仔细地打量自己的五官,一边打量一边回想爷爷和周耀祖的五官,每发现一个不像的地方,心脏就紧缩一分,当发现确实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相像后,心跳猛然一停后急促地跳动起来。 周遗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咚的声音给了他一种震耳欲聋的错觉。 他想这个梦或许可以再好一点… 他捂住被心脏撞击得生疼的胸口,想起皎皎爸爸说的话,麻木黯淡的眼里升起一抹小小的,摇曳着的名为期待的光。 他或许真的是被爷爷捡回来的…… 他是有爸妈的…… 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爸妈克死…… 也不知道他爸妈是什么样的,家庭情况如何,有没有因为找自己而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毕竟他也听说过,有谁谁谁为了找自己被拐卖的儿子,找了多少年,连家里的房都卖了。 不过没关系的… 周遗的眼里浮现一丝小小的又不可忽视的希冀。 如果家里很穷的话,那他就来养家好了,他会的可多了。 他会编织很多竹篓和小动物拿去街上卖,他还会下地种菜种各种农作物,还会养鸡养猪。 越想,周遗的眼睛越亮,他忍着一身密密麻麻的疼痛,站在卫生间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脸,幻想着他爸爸妈妈的样子。 在周遗脑海里幻想出第五个版本的自己爸妈的模样时,填饱了小肚子被爸爸抱着往回走的皎皎看见了一个人。 皎皎眨了眨眼,抬手指着不远处,皱着小鼻子仰头看向爸爸道:“坏人。” 闻言,厉屿白顺着皎皎指的方向看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周大强。 不过更出乎意料的是他此时正躺在担架上,模样看上去很是凄惨。 一旁送周大强来医院的两个警察,看向周大强的眼光里充满了惊奇。 说实在的,此时两人的心里很是怀疑,以周大强的这个运气,到达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也不怪两人如此想,实在是从昌黎村到县城的这一路上,所遭遇的事都太过惊怪。 两人在周家将周大强带上警车上带走,一路上周大强都在骂骂咧咧,不过骂的不是他们,他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借给他两个胆子都不敢骂警察。 只是就算不是骂他们,一路上都这么骂也着实烦人,其中一个警察忍无可忍地呵斥了一声,让他闭嘴。 周大强嘴上说得厉害,但实际上也不敢跟警察犟,被呵斥了一声后,嘀咕着说了两声就闭嘴了。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的两个警察终于松了口气,不过这口气没松多久,车子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等两人从翻到的车里爬出来,这才发现车胎爆了,导致警车从山道上翻了下来。 警车从山道上翻下来,两个警察除了头晕了点,没有丝毫损伤,反倒是周大强不知道怎么的,在车辆翻滚的时候撞碎玻璃翻了出来,不仅被玻璃划了一身的血,还掉进了一旁农民用来积肥的肥坑里。 好在这个粪坑早些年就被废弃了,虽然很臭,但已经干涸没有粪水。 两人忍着臭味将周大强从粪坑里拉出来,这才发现他右手臂摔断了。 最初两人只以为那是一场少见的意外,直到后面一系列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才让两人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周大强身上。 很难相信,三个人蹲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其中一个人会被从天而降的蜂窝砸住头,然后又被马蜂追得鼻青脸肿不说还摔断了两颗牙。最神奇的是,当时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人,愣是没有一只马蜂向这两人飞来。 继蜂窝后周大强又一个不小心没站稳,以倒栽葱的姿势摔下山道,另一只手被断裂的树枝捅了个对穿。 等到警局重新派来的车,一行人快要到医院门口时又出现堵车,没办法只有下车步行过来。 没想到走着走着一阵风吹过,头顶上的棕树叶落下砸在了头上,砸了个头破血流不说还将腿给摔折了。 听到两个警察的描述,厉屿白没忍住挑了挑眉,回头看向不远处被医护用推车推走的周大强。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也随着爸爸探头往那边看。 那知下一秒就看见周大强腿莫名一抽,整个人当即以脸着地的姿势从推车上摔下来,脑门当即狠狠地砸在光洁的地板上,那“呯”的一声响亮得让看见的人不禁牙疼。 本就一身伤的周大强顿时疼得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被他摔下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的皎皎眨了眨眼,转头埋进爸爸怀里,没一会又悄悄探出小脑袋来望。 厉屿白低头看向皎皎,抬手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后脑勺,直觉告诉他周大强这么倒霉和怀里这个小家伙有关,但理智又告诉他这不可能。 回到病房里后,皎皎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比划着,十分生动地向周遗说着刚刚遇到周大强发生的事,说得周遗一愣一愣的,瞪大的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 “哥哥不用怕啦,坏人倒大霉啦。”皎皎踮着脚拍了拍病床上的周遗的手,有模有样地安慰着。 周遗看向踮着脚努力安慰自己的皎皎,点了点头:“嗯,不怕了。” 说不怕是假的,毕竟多年留下的阴影和本能在那里,不过……现在的他也确实在听到周大强的名字时,心脏不像以前那样,紧缩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预存完医药费的厉屿白走进病房,和周遗说了几句后就弯腰抱起皎皎准备离开。 离开时皎皎挥着小爪爪道:“周遗哥哥,你好好养伤,皎皎和爸爸有空就来看你。” 这么一句话,将周遗焦躁不安着想要跟着一起走的心给安抚了下来,他靠在床头上看着皎皎,握紧的拳头缓缓放开,瞪大着眼睛像是一个因初次离开大人而感到惶恐不安的小孩一样,眼巴巴地望着皎皎要一个承诺:“皎皎你一定要记得来看我。” 皎皎用力的点头:“皎皎记住了,会来看哥哥。” 厉屿白回头看了眼周遗,从他看向皎皎的目光中察觉出了一丝心安。 他脚步顿了顿,说来也是可笑,但不可否认的是,除了周遗外,厉屿白自己也确实从看上去才两岁大的皎皎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安心感。 厉屿白垂眸看着怀里仰头看着他笑的皎皎,没忍住紧了紧手臂。 虽说表面上看起来是皎皎离不开他,但更深层次地说,是他离不开皎皎。 皎皎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后,周遗收回了视线,他知道,皎皎爸爸会帮自己是源于皎皎。 但皎皎帮自己是源于什么呢…… 周遗低着头苦恼地想着。 厉屿白和皎皎回到昌黎村的蘑菇屋时,正好遇上交基础工分的时候。 不出意外,因为肖天承的原因,清理田地的任务并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按照规定他需要向节目组上交四十的基础工分。 肖天承瞥了回来的皎皎和厉屿白一眼,心里暗恨得不行,却还是咬牙强撑着面子,拒绝了陆以安提议的平摊,独自上前将基础工分交了。 劳心劳力地忙碌了两天,不仅没有丝毫收获,还倒欠节目组十工分的肖天承交完工分后,走到厉屿白身旁,看似好奇地向皎皎问道:“皎皎,昌黎村的风景好看吗?” 被问的皎皎看着他,诚实地道:“好看。” “看到都忘记回来吃饭了,想必不是一般的好看。”肖天承说着略有点失落地笑笑:“可惜我们忙着地里的活,没有空去看。也怪我笨手笨脚的拖累了大家,手磨出血泡了也没将地里的话干完,也不知道会不会拖慢种地的进程。” 他说着还搞怪地将手上的血泡给皎皎看。 本就心疼自家哥哥的粉丝听见肖天承的话,再看见他展现出来的手掌上被磨出来的几个血泡,顿时心疼得眼泪汪汪。特别是一旁还有啥事没有,甚至出去玩了一下午的厉屿白做对比,顿时没忍住发弹幕谴责起来。 不是肖天承粉丝的网友们一看,这些弹幕的大致意思就是说,厉屿白没有团队意识,小气且记仇,心胸狭隘,他们哥哥不过是怕耽误进程随口讲了一句,他就这样故意拖慢种地进程来实施报复。 当初他打压他们哥哥的事,他们哥哥都没和他计较,可见有些人的素质和人品确实不行。 厉屿白并不知道直播间的弹幕情况,不过他也预料得到肖天承粉丝的反应。 他对上肖天承失落中夹带着一丝得意的目光,毫无情绪地扯了下嘴角,给了一个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细品又觉得带了点嘲讽的笑容:“导演是按照人数来分配每天任务的,虽然我确实没这个意思,但你在种地组确实有点拖累了,任务完不成,还要交四十工分,你会连累曹宇豪一起饿肚子的。” 听明白他是将前两天自己说的话还回来的肖天承,眼里的得意瞬间消失,转而浮现的是今天为了完成任务而死命干活的憋屈和愤怒。 “就是。”一旁的曹宇豪抬头符合厉屿白的话,一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模样看向肖天承:“肖天呀,你得努努力了,咱们大老爷们可不行干拖后腿那事。” 肖天承低头看向曹宇豪,有那么一刻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抑制住自己的这股冲动,没想到却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刺破了手上的血泡,疼得他脸色扭曲了一瞬。 “嚯。”看到他表情的曹宇豪一脸怕怕地退后了一步:“肖天你这个表情,不是想打我吧?” “不能打。”被爸爸放下来的皎皎迈着小短腿跑上前拉住曹宇豪,将他藏在自己身后,仰头看着肖天承道:“肖天叔叔不能打,打小孩的大人要倒霉的。” 肖天承低头看着皎皎,垂下的眼帘遮挡住眼里的厌恶,他蹲下身将自己的手给皎皎看,语气带笑地道:“我没要打宇豪,是不小心掐破了血泡,疼得表情有点点凶。” 皎皎低头看向他手上的血泡,皱了皱小鼻子道:“流血很疼的,叔叔要记得擦药哦。” 肖天承对上皎皎干净剔透的眼眸,没由来怔了一下,随即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了,会擦药的。” 直播间肖天承的粉丝看见这一幕,当即痛心疾首地道:‘这样乖巧软萌会心疼人的崽崽才像是我家哥哥的崽。’ ‘看我家哥哥和皎崽站在一起多配。’ ‘他们看上去才更像一对父子,也不知道导演能不能换一下崽。’ ‘就是,青春活力元气满满的爸爸和软萌可爱的崽,不比厉那冷着脸的模样好吗?’ ‘导演求求了,换一下崽吧,你看厉那副表情寡淡的摸样,就是要曹宇豪这熊孩子去给他添加一些激烈的表情和情绪。’ ‘导演,你看到我们广大人民的诉求了吗?’ 一旁监视着弹幕情况的曹导眼神一亮,看了眼厉屿白又看了眼自家的儿子,想着让厉屿白带带自家儿子好像也不是不行。 坐在他身旁,准确读出他表情意思的吴导出声打断了他念头:“我们这是治愈版养崽综艺,有一个种地的任务就够了,其它的元素再添加进来会导致观感不佳。” 话还没出口就被掐断念头的曹导:“……” 想着自己确实没拍过综艺,曹导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此时时间已经晚了,导演关了直播停了录制后,一群人就回各自的蘑菇屋洗洗刷刷睡了。 躺在床上的肖天承咬牙看着身旁睡得小声打着呼噜的曹宇豪,忍了忍没忍住,抬脚给他一脚从床上踹了下去。 “呯咚”一声从床上摔下来的曹宇豪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肖天承就已经从床上跳下来,一把将他摁进怀里,语气着急地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从床上摔来了,吓死我了!疼不疼?” 看着他一脸着急的模样,曹宇豪伸手摸了摸发疼的额头,红着眼眶将嘴边的哭嚎声咽了回去,语气有小点哽咽地道:“没事。” 肖天承将他抱上床,还往里挪了挪:“这样你就摔不下来了。” 重新躺上床的曹宇豪点了点头,没一会就闭上眼睛再度睡着了。 见此,心里出了口气的肖天承也神清气爽地闭上眼睡觉。 第114章 当天边跃出一丝鱼肚白时,昭示着一夜又将悄然过去。 村里的公鸡扯着嗓子进行着每天清晨的唤醒工作。 房间里,躺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似是被公鸡的鸣声吵到了,无意识地翻了个身。 察觉到他动作的厉屿白闭着眼睛精准地伸手捂住皎皎的耳朵,熟练地轻拍了两下他的背,睫毛颤动着就要醒来的皎皎被爸爸安抚着,又再度陷入了睡梦中。 迷糊着睁开眼的厉屿白看了眼皎皎的睡颜,下巴在他毛茸茸的头发上蹭了蹭,就闭上眼继续睡了过去。 时间继续往前走着,八点左右的时候厉屿白从睡梦中醒来,低头看向躺在自己怀里睡得四仰八叉的皎皎,很惊奇他的脚为什么能从后面掰到头上来。 看着看着厉屿白伸手从一旁拿过手机,打开拍照功能,对准皎皎按下了拍照键。 这一拍厉屿白就拍了半个小时,各种角度各种视角都给来了一遍。 皎皎迷迷糊糊醒来时,就看见爸爸正拿着手机对着自己,他伸手要揉眼睛,被厉屿白按住了手。 “爸爸你在干嘛?”刚睡醒的声音还有点迷糊,带着小孩特有的软糯,听得厉屿白的心软了软。 他伸手揉了揉皎皎凌乱的头发,起身将人从床上抱起来走向洗手间,洗漱了一番出来后,才回答皎皎先前的问话:“我在给皎皎拍照。” “拍照?”乖乖伸手让爸爸穿衣服的皎皎闻言,仰头疑惑地看向爸爸。 厉屿白拿过一旁的手机,给皎皎看自己刚刚拍的照片:“喏,这就是拍照,将皎皎睡觉的模样记录下来。” 皎皎看着照片里自己睡觉的姿势,惊讶地张了张小嘴后,就往后一仰躺在床上,费力地将腿往后掰,试图还原自己睡觉时的姿势。 厉屿白在一边看得好笑,没忍住拿起手机又拍了几张。 看着皎皎在床上玩了一会,厉屿白就抱起他向彩色蘑菇屋走去。 他们两人到时,陆以安等人早已经到了,此时正在厨房里弄早餐呢。 厉屿白惯例给皎皎泡了瓶奶,将皎皎放在沙发旁的软垫上坐着,才转身向厨房走去。 爸爸走后,坐在软垫上的皎皎抱着奶瓶一边喝得香,一边翘着小脚丫玩。 玩着玩着皎皎就看到了曹宇豪红肿的额头,当即惊讶地将奶嘴从嘴里拔出来,撑着地面爬起来走到曹宇豪旁边蹲下:“宇豪哥哥,你的额头怎么了?” 一旁正在玩积木的楼瑶瑶闻言抢答道:“他昨天晚上做噩梦,从床上摔下来了。” “呀!”皎皎小声惊呼了一声,拧着小眉头盯着曹宇豪额头上红肿的包问:“疼吗?” 曹宇豪一副不碍事地摆手道:“不疼,昨天刚摔下来的时候还有点疼,现在不摸的话就一点都不疼。” 皎皎低头从兜兜里拿出两个金色的时空币道:“爸爸昨天给皎皎的,皎皎等会买糖给你吃。” 厉屿白昨天回来就将工分换成了时空币,毕竟这工分是要用来和村民们交易的,将其换成时空币要更方便一点。 一个工分可以换五个时空币,厉屿白三十的工分换了一百五的时空币,给了皎皎二十个,当做零用钱。 小朋友摔倒了要给糖果安抚。 这是皎皎从福利院的姨姨那里学来的。 听到皎皎要给自己买糖吃,曹宇豪咧嘴笑得高兴,猛地凑过来抱住皎皎就是一阵蹭:“皎皎你真好。” 一旁的楼瑶瑶见此,丢下手里的积木,跑过来抱着皎皎的另一手就是一阵猛蹭:“我也要糖。” 皎皎眨眼:“可是瑶瑶姐姐没摔倒呀?” 没摔倒的小朋友是不用给糖果安抚的。 “我不管,我就要。”楼瑶瑶摇着皎皎的手嘟嘴道。 皎皎愣了一下,点了点小脑袋:“好吧,皎皎给买。” 一旁看见这一幕的穆奕承和施淮柔也笑着蹭了过来。 其实也不是馋那口糖,以他们的家世什么糖吃不到?他们只是莫名地想要靠近皎皎,想要得到皎皎的注意力,以及那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的爱护。 被包围着的皎皎懵懂地眨了下眼,低头看了眼兜兜里的时空币,发现有很多后就点了点小脑袋,稚嫩的小嗓音带着点小霸总的气势:“皎皎都给买。” 直播间看着这一幕的网友没忍住笑,连在场的工作人员脸上都不由挂上了一副姨母笑。 小孩子有时候真的很治愈,光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情好得不行,但也因为小孩子不止有治愈的一面,还有致郁的一面,所以很多人更愿意在娃综上云养崽,这也是娃综会火的原因 吃完早饭没多久,一行人就又扛着锄头往地里去了,今天的任务是将田地翻一遍,连皎皎他们都扛起了迷你版的小锄头。 倒也不是想让他们有多大的贡献,主要是想要他们有参与感,翻地的主要责任还是落在了各位爸爸和妈妈们的身上。 下了地里,皎皎提着小锄头没挖上几下,就被厉屿白提溜到树荫下坐着了。 厉屿白并不想要皎皎干活,就算是放在七十年代的农村里,也没见哪家小孩两岁大就下地干活的,让皎皎提着小锄头在地里挥两下,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了。 坐在树荫下的皎皎,怀里抱着爸爸特意交给他看管的小水壶,身上还肩负着监督爸爸喝水的责任。 特别认真地盯着爸爸的皎皎,一看见爸爸擦汗就撑着地爬起来,赶紧抱着小水壶上前,挥着小爪子让爸爸过来喝水。 被严格监督着喝水的厉屿白接过水壶喝了口,低头就对上了皎皎眼巴巴盯着自己的眼神,知道皎皎是在担心自己累的厉屿白,心间突然就软了下来。 他弯下腰,伸手戳了戳皎皎软软的脸,深邃锋利的五官轮廓比平时看着要柔和些许:“皎皎小朋友,可以买颗糖给我吃吗?” 早上客厅里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少见地感觉到醋意的厉屿白觉得,他家崽崽买的糖,可不能没有他的份。 “可以。”皎皎伸手拍了拍兜兜里的时空币,仰头笑道:“都给爸爸买。” “都给我买的话,你就没有了哦。”厉屿白挑了下眉梢道。 “给爸爸买,皎皎高兴。”皎皎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伸出十根小手指比划道:“比吃很多很多糖都高兴。” 对上皎皎漆黑明亮眼里满满的喜爱和依赖,厉屿白突然就笑了起来,像是一个常年没见到糖果的孩子,突然没被人用许多糖果哄高兴了般,那常年不惊的眉眼微弯,嘴角上扬,周身凌厉的气势更加张扬了几分,却没了那种迫人感。 清晨的阳光落下,似乎为他披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恍惚间让直播间的网友明白了什么叫,风姿猎猎,矜贵无瑕。 ‘他好帅,他好帅,再说一遍他好帅!’ ‘自从看了时空的崽崽后,刷新了我对厉颜值的认知。’ ‘他这样的神颜,在娱乐圈也是顶级那一挂的。’ ‘以前的我怎么就眼瞎没发现呢?’ ‘以前攻击性太强了,谁敢盯着他的脸看啊!’ ‘我的天,转眼之间,老公和崽我都有了!’ ‘嗷呜嗷呜嗷呜老公好帅,崽崽好萌,一生都圆满了!’ 厉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看着冲上热搜的【厉屿白神颜】这一词条,厉景逸没忍住黑下了脸。 这些废物怎么回事,拿钱不办事吗?这样的热搜都能让他上来?! 厉景逸黑着脸拿过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让他们立即把这个热搜撤下来,然后加大力度抹黑和败坏厉屿白的路人感。 他绝对不允许厉屿白在娱乐圈过得顺风顺水,那样不就意味着他二十多年的苦都白受了吗! 想着厉景逸还打了个电话给司机王余,询问他领养那个叫做皎皎的小孩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王余吞吞吐吐地说着皎皎已经被其他人领养了,那个老院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故意不给签署领养同意书,结果转头就将皎皎领养给了其他人。 厉景逸皱眉:“知道领养的人是谁吗?” 司机王余老实地道:“不知道。” 厉景逸冷着脸挂断了电话,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私家侦探,请他们帮忙查一查这个叫皎皎的小孩被谁领养了。 挂断电话后,厉景逸看着电脑上厉屿白那个碍眼的笑容,没忍住骂了声脏。 皎皎真的将兜兜里的时空币都拿出来买了糖。 答应爸爸要给他买糖后皎皎就坐在树荫下等,等着曹宇豪从地里出来,就跑上前问曹宇豪可不可以和他一起去买糖。 曹宇豪答应后,他就和曹宇豪手拉手地去节目组的小卖部买了满满一兜糖果回来。 回来的皎皎给曹宇豪,楼瑶瑶,穆奕承,施淮柔一人发了两颗糖后,就将剩下的糖一颗不剩地全给了爸爸。 坐在树荫下的皎皎拉过爸爸的手摊开,掏出糖果往爸爸的手上放时,有风刮过,吹动树梢哗哗地响动,使得两片树叶挣脱了树枝的束缚,随着风悠悠然地飘下,落在了坐在树下的厉屿白头上。 发现爸爸头上叶子的皎皎很是高兴,连忙用手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让爸爸把头低下来一点后,就踮着脚从爸爸头上拿下了两片叶子,小心地放在了兜兜里。 看着他动作的厉屿白哑然,皎皎总爱往兜兜里藏东西,比如圆圆的石头、好看的叶子、和五彩的糖纸,这让他每次给皎皎洗衣服时总要特别检查一下衣兜,免得一不小心将他好不容易收集的‘宝藏’给一起洗了。 想着这些的厉屿白剥开一颗糖放进皎皎嘴里,见皎皎被甜得眉眼弯弯的模样,自己也没忍住扬了扬嘴角。 吃着糖休息了会,厉屿白就继续扛着锄头下到了地里。 没多久,天空突然变色,猝不及防地下起了暴雨,一群人匆忙从地里出来,冒着雨往回跑。 回到蘑菇屋时,除了皎皎被厉屿白严严实实地藏在怀里,没怎么淋到雨外,其他的几人大多都是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不过这之中最惨的还得是肖天承。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跑着跑着就顺着土坡滚了下去,吃了一嘴的泥不说,小拇指还不小心折了,疼得他脸色都扭曲了。 好在节目组里有随行医生,上手摸了摸说没什么大碍,复位后打点石膏,平时注意点就行。 得到这么个诊断,众人的心就放了下来,换了身干爽衣服的肖天承就匆匆坐上了车往县城医院赶去。 肖天承走后,众人纷纷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担心皎皎感冒,厉屿白还给皎皎熬了碗姜汤。 姜汤的味道一向不受小孩子喜欢,但皎皎还是很乖地喝完了,还十分捧场地对爸爸说很好喝。 厉屿白摸了摸皎皎的头,心里泛起丝丝酸软,有时候皎皎越乖,他心里就越闷,反而希望他能活泼点,调皮点。 除了皎皎外,穆奕承喝姜汤也很乖,只是皱了皱眉就一口给干了。 而其他的三个小孩就不行了,喝姜汤的过程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沈映可,时悦那是使劲了浑身解数才让施淮柔和楼瑶瑶喝下姜汤,至于闹腾得最凶的曹宇豪,他亲爹曹右恩上场都没能让他喝下那碗姜汤。 最后还是皎皎出手,才让曹宇豪拧着眉将这碗玩姜汤给喝下去。 筋疲力尽地瘫在沙发上的曹右恩,看了眼不过招招手就让曹宇豪过去拧着眉喝下姜汤的皎皎,心累的同时也很是惊奇。 仔细想了想,他发现他这个糟心的儿子,确实挺听皎皎的话。 曹右恩瞥了瞥他喝了姜汤正在吐舌头的儿子,又瞥了眼厉屿白怀里的皎皎,心里渐渐浮现一个想法,他或许找着拿捏他儿子的方法了。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这天终于得空的路桀来到君家,一把抱起正守在电视前看时空崽崽直播的君彻道:“想去看皎皎吗?” 君彻眼神一亮,看向舅舅点头:“想。” 路桀揉了揉他的头,将他从怀里放下来:“那快去收拾东西。” 君彻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往房间跑,路上还遇见了君铮予。 “跑什么?这么高兴?”君铮予一把按住他的头,阻挡了他向前跑的冲势。 君彻高兴地抿嘴:“舅舅要带我去看皎皎。” “皎皎?”难得有假期的君铮予眼里泛上一丝兴奋,他没记错的话,时空崽崽应该是在云省拍的:“带上我呗!” “你要去问舅舅。”君彻道。 “好嘞,这就去问舅舅。”君铮予捏了捏他的脸道:“待会我要去给皎皎买礼物,你去不去?” 君彻点头:“去!” 对于君铮予要一起去这事,路桀没有什么意见,三人收拾好东西去商场买了礼物后,就踏上了去往云省的飞机。 此时正在背着小竹篓和爸爸一起播种的皎皎并不知道,他即将迎来三个熟悉的人。 第115章 早在送周遗住院的那天,厉屿白就将周大强的头发血液和周遗的头发与血液一同寄到了市中心去检测。 至于周大强的血怎么来的,他这不是受伤住院了吗,要弄点血来还是很简单的。 鉴定时间一般需要八到十个工作日,得到这个消息的周遗既期待又不安,再加上待在医院又没事做,成天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熬了三天,实在熬不住的他就偷偷出院了。 直到周遗拿着医院多退少补,退出来的住院费回到了昌黎村,当面交给了厉屿白,厉屿白这才知道他出院了。 医院退回来的住院费总共有两千三百一十五元,落到厉屿白手里的钱也是两千三百一十五元,一分都没少。 送周遗去医院的时候,厉屿白就知道周遗身上分文没有,也就是说悄悄出院的他是步行了五个小时,硬生生从县里走回来的。 看着面前腼腆地抿着唇,低头扣着手指吞吞吐吐说着以后会还他钱的人,厉屿白手一转,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就把那两千塞进了周遗的手里。 看着手里的钱,周遗惊讶极了地抬头看向他。 厉屿白语气平淡地道:“既然要还,也不在乎多这两千。等鉴定结果出来了,总有用钱的地方,你拿着应急,以后记得还就行。” 周遗看着手里的钱,嗫嚅着没说出话,最后深深地给厉屿白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闭着眼睛大声道:“谢谢你,我以后会加倍奉还的。” 一旁的皎皎看着他的动作,好奇地学着他鞠躬,只是腰还没弯下去,就被厉屿白给一把拎起来抱在了怀里。 伸手捏了捏皎皎肉乎乎的脸,厉屿白有点无奈地道:“怎么看着什么都要学?” 皎皎向爸爸甜甜地一笑,低头用毛茸茸的头撒娇地去蹭爸爸的下巴。 厉屿白笑着按住他的头,转身往蘑菇屋里走去。 目送他们离开的周遗,转身往周家走去。 周大强还在住院,独自待在家里的周耀祖也被他外祖家接走,回到村里的周遗找不到去处,就打算依旧暂时住在周家。 原本他只是想在周家落个脚,等待着鉴定结果出来,不打算再管周家的事,只是看着饿得哼哧哼哧叫的猪和鸡,想着它们是自己一点点喂大的,到底还是没忍住动手煮了猪食和鸡食。 喂饱猪和鸡后,周遗就去了山上,采了不少大米泡回来洗干净,还用草编了两只蚂蚱,就迫不及待地给皎皎送去了。 背着小竹篓在地里没忙活两下就被爸爸提溜出来的皎皎,此时正抱着水壶乖乖地坐在树荫下,看见周遗后,他双手撑着地站起来,高兴地道:“周遗哥哥,你来找皎皎玩吗?” “嗯。”应着声的周遗走上前,将手里的蚂蚱和大米泡递给皎皎,眼神里还有点小紧张,像是怕皎皎嫌弃自己编的蚂蚱一样:“给你的。” 没想到皎皎不仅没有嫌弃,反而还非常的喜欢,双手接过来后小心地摸了摸,就转身迈着小短腿高兴地拿去给爸爸看了。 “爸爸,爸爸你看,周遗哥哥给皎皎编的蚂蚱。” 闻言,地里的厉屿白走过来看了眼,发现确实编织得不错后便道了声:“嗯,好看。” 皎皎弯着眼眸将其中一只递给厉屿白:“爸爸一个,皎皎一个。” 厉屿白从他手里接过蚂蚱,发现找不到地方放后,就从地里出来,顺手将皎皎抱在怀里,走到一旁挑选了些韧性不错的草。向周遗学了怎么编草笼后,就自己动手编了个迷你版的小草笼,刚好可以将蚂蚱装进去。 厉屿白将皎皎给他的蚂蚱装进小草笼里,将其挂在手腕上晃了晃,发现很结实后就放心了。 这样做活的时候皎皎送给他的蚂蚱就不会掉。 做完这些的厉屿白起身要下地时,被坐在身旁的皎皎抱住了手臂。 他低头看去,就见皎皎仰头向着他笑,含着撒娇成分的嗓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皎皎也要,爸爸给编。” 厉屿白黑沉的眼里浮上笑意,他坐回原地,将皎皎抱进怀里,握着他的小手一步步教他编草笼。 阳光穿过树梢悄悄落在一大一小身上,微风拂过,虫鸣鸟叫,这治愈又温馨的一幕落在直播间的同时,也映在了一旁周遗的眼里。 他心里悄生羡慕,开始暗暗期待,希望找到真正的家人后,也可以和自己的爸爸这样相处。 厉屿白握着皎皎的手编了一个有点歪扭的草笼后,就起身走向地里继续做活。 而周遗在待了一会后,就有点生涩地领着皎皎和曹宇豪他们玩起了,自己曾经看到过村里的小孩玩的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玩这个游戏时,几个人中腿最短的皎皎被追得嗷呜嗷呜地跑,肉眼可见地活泼了点。 转眼三天过去,自从周遗回来后,每天都会来地里找皎皎,给皎皎带些野果浆果,编蚂蚱、蝴蝶、青蛙各种小玩具,还会带着皎皎、曹宇豪他们几人玩他曾经看村里小孩玩过的各种游戏,比如丢手绢、抓猫猫、跳橡皮筋这些游戏。 时空崽崽的直播热度都因此上升了不少,现在的网友就爱看这种治愈又欢快的日常。 不过周遗的到来不只是让皎皎他们多了更多玩的花样,还帮了正在种地的厉屿白和陆以安他们不少的忙。 原本周遗是要动手帮忙种地的,但节目组不允许,他就在一旁提一些意见和建议。 毕竟在种地这方面,他可以说是很拿手了,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周大强带来地里干活了,干得不麻利回去就是一顿打,这种情况下他想不了解种地都不可能。 周遗给厉屿白他们讲了很多书上和网上都没有提及的种地所需要注意的细节,矫正了他们挥锄头的姿势,告诉他们怎样挥锄头才最省力,翻地要翻到什么程度最为合适,消毒要怎么消,施肥要怎么施,一个坑种里放几枚种子最为合适。 其实这些知识他们都可以问村里的老农,只是问这些老农关于种地的知识时是需要交工分的。这是节目组安排的,为的就是将他们精打细算,舍不得花工分的抠搜样呈现给观众,增加点趣味兴。 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了周遗这么个人,节目组又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这就让厉屿白他们捡了个便宜。 因此时悦没忍住抱着皎皎蹭了蹭:“我们皎皎真是个小福星,交个朋友就帮了大忙。” 虽然不知道小福星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自己被夸了的皎皎弯着眼眸笑得开心,有来有往地夸道:“姨姨是个大福星。” 被逗乐的时悦没忍住,抱着皎皎就是一阵猛亲,亲完后又是一阵蹭。 好可爱!好可爱! 厉表哥的这个崽真的好萌、好软、好可爱! 好想偷回家哎! 由于自己的妈妈和楚瑶是很要好的闺蜜,一直以来时悦叫厉屿白都是叫表哥的,不过后来发现厉屿白不是厉家的人后,她妈妈就不许她这样叫了,说是会让楚姨伤心。 而且因为厉屿白性格的原因,她与他也并不熟,加起来从小到大也只见过三次面。 被亲懵了的皎皎抬起小爪爪抵住时悦的脸:“姨姨不亲呀!” 时悦握着皎皎的小爪爪亲了一口,然后笑道:“亲吻是表达喜爱,姨姨这是太喜欢皎皎了。” 被直白说喜欢的皎皎高兴又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笑。 一旁大步走过来的厉屿白弯腰从时悦怀里抱过皎皎,伸手在皎皎的兜兜里拿出湿巾,着重擦了擦皎皎被亲的地方。 他脸上面无表情,心里想着的确是,他自己都还没亲过皎皎的脸呢! 直播间里云养皎皎的姨姨叔叔们在时悦亲皎皎脸蛋的时候,就已经在嗷嗷直叫了,活像自己家里的宝贝被人抢了一样。 ‘嗷嗷嗷,她亲了,她竟然亲了我家皎崽的脸!’ ‘我家皎崽的脸我都没亲!!!’ ‘啊啊啊我家皎崽的脸脸不干净了!’ ‘啊啊啊快给我时间倒回,我要去捂住时悦的嘴!’ ‘我的崽,我的崽白嫩的小脸蛋被玷污了!’ ‘时悦,夺崽脸脸之仇不共戴天!’ ‘啊酸死我了,我也想亲皎皎!’ 正在直播间网友各种发疯时,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仰头看向爸爸,小爪爪搭在爸爸的肩膀上,借力往上蹭了蹭小身子后,吧唧一口亲在了爸爸的脸上。 厉屿白动作一僵,低头看向皎皎。 皎皎眼睛亮亮的,仰头向爸爸笑得高兴,一字一句很是认真地道:“皎皎喜欢爸爸!” 厉屿白哑然,随即轻笑出声。 如果说刚刚直播间里的网友只是有点酸的话,现在直播间的网友是直接酸炸了,弹幕的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满满的醋意。 ‘厉屿白,立刻马上放下你手里的崽!’ ‘还我崽崽的初吻!’ ‘我不服我不服我家崽崽只能喜欢我!’ 然而任由网友们如何撒泼打滚,他们的诉求注定传不到视频的另一边。 路桀他们来到昌黎村的时候,皎皎正背着小背篓和爸爸一起播种呢,不过没播种两下就又再度被厉屿白给从地里提溜了出来。 早已经习惯了的皎皎拍拍手就往树荫下跑,只不过还没跑到他就看到了熟悉的三个人。 皎皎停下脚步,盯着站在不远处向他招手的人看了好一会,发现真的是君彻后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了过去。 节目组提前被打过到招呼,不会让这突然出现的三人入直播间的画面。 所以直播间的网友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皎皎迈着小短腿往前跑去,跑着跑着就跑出了画面。 我崽呢? 这么没画面了? 在网友们疑惑时,皎皎已经跑到了君彻他们的面前,高兴地问:“君彻哥哥,铮予哥哥,路叔叔,你们是来看皎皎的吗?” “不是。”君铮予一脸严肃地蹲下身戳了戳皎皎的脸,见皎皎并没有露出失落难过的表情,便笑道:“我们是来给皎皎送礼物的。” 说着他让开身,露出了身后的礼物。 “哇!”皎皎小声惊呼了一声,小跑上前轻轻摸了摸又收回手,高兴地扭头看向君彻道:“小车车。” “嗯。”君彻牵住皎皎的手:“我用零用钱买的,皎皎喜欢吗?” “喜欢。” 听见皎皎说喜欢,君彻抿唇笑了笑:“可以开着去玩哦,皎皎你要开吗?” “可是皎皎不会开哎!”皎皎道。 “我来开!”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曹宇豪举着手道:“我可会开车了。” 这种小车车他家里有好几辆,平时没事他就会自己开着在小区里转。 由于君彻不熟悉昌黎村的路,导致驾驶位这个位置,最终被会开小车的曹宇豪抢了过去。 而他就只能和皎皎一起坐在后座上,由曹宇豪带着逛一逛昌黎村。 好久没开小车手痒得不行的曹宇豪一摸到方向盘,就有心给皎皎展现一下自己的技术。 踩着小油门开出去,就接连甩了好几个漂亮的漂移,逗得皎皎乐呵呵笑的同时,引得村里的小孩追在他们屁股后面跑。 直播间的网友们听得到声音看不见画面,别提有多心痒了,一个劲跑到导演官方微博下嗷嗷地叫,让导演快点把摄像机转过去,他们要看崽崽。 然而导演很高冷地没有给予他们任何回应,气得网友放话要往他家寄刀片。 这边,可能是乐极生悲,也可能是真的好长时间没碰车,导致手有点生,就那么一个没注意,曹宇豪和皎皎他们就连车带人,一起翻进了一旁的泥坑里。 一直注意着他们的路桀和君铮予一惊,连忙赶过来将翻进泥里的三人抱出来。 “呸呸呸。”路桀怀里的皎皎将嘴里的泥吐出来,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样子,又看了看路桀叔叔被弄脏的衣服,愧疚地“啊唔”了一声:“路叔叔,对不起,皎皎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路桀看着已经成了个泥人,却不哭不闹还道歉的皎皎,没忍住摸了摸他满是泥水的头:“没事,回去洗一洗就行。” 皎皎仰头看向他,满是泥的脸上能清楚看到的,只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皎皎给叔叔洗。” “你还小,不用你洗。” “那皎皎长大了再给叔叔洗。” 什么衣服还等长大了后再洗? 路桀想着忍俊不禁地道:“好。” 一旁被君铮予放下来的曹宇豪委屈地扁着嘴,身上摔疼了的疼痛还比不上在皎皎面前耍帅,结果翻车,连累皎皎摔泥里来得更让曹宇豪难过。 他吸了吸鼻子,还是没忍住哭出声来。 站在他身旁的君彻一脸嫌弃地往旁挪了挪,抬头看向被舅舅抱着的皎皎,担忧地问:“皎皎你没事吧?” 皎皎低头看他:“没事。” “没摔疼吧?” 皎皎伸出手指比了比:“有一点点疼。” 君彻还想说什么时,看见皎皎翻车摔进泥坑的厉屿白,已经大步走来从路桀怀里抱过皎皎:“哪摔疼了?” 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皎皎伸了伸小短腿,小爪爪指着膝盖:“这里疼。” 厉屿白挽起他的裤腿,发现膝盖有轻微的红肿,就微皱着眉抱着皎皎往蘑菇屋大步走去。 皎皎膝盖上的伤并不严重,就是有点轻微的红肿,但厉屿白看到时心还是没忍住揪了一下。 养孩子好像就是这样,出现在孩子身上任何一点点小伤,都像是在大人心里留下一次重创。 等泥人小皎皎回到蘑菇屋洗去一身泥,膝盖上擦了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来到彩色蘑菇屋时,君彻和曹宇豪也都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从爸爸怀里下来的皎皎跑上前看着他们弯着眉眼笑,两人看着皎皎也没忍住笑起来。 小朋友们情绪变得快,友谊也来的快。没一会,初来的君彻就在皎皎的带领下,和曹宇豪、楼瑶瑶、施淮柔、穆奕承等人玩成一片。 看见这一幕的君铮予很是高兴,他这个弟弟早就该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了。 一旁的路桀也高兴,他也很乐于见到安静的外甥活泼点。 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得知领养皎皎的人就是厉屿白,而且有关部门的审核都下来了,就等着厉屿白回去给皎皎上户口后,厉景逸没忍住将手上的咖啡砸了出去。 咖啡浓郁的苦味炸开在空中,闻着这股味道的厉景逸渐渐冷静下来。 他看过时空崽崽的录播,比谁都明白厉屿白的转变是来自于那个小孩。 厉屿白有情感匮乏症,这是他从爸妈那里听来的,也正是因为这个病,导致他们包括爷爷都对厉屿白没什么感情。 这两年他也观察过厉屿白,发现他确实很难有情绪上的起伏,永远都是那副眉眼不惊的模样。 对此厉景逸感觉到很畅快,一个连喜悦都不曾拥有的人,一个无法憎恨他人的人,某一种程度上来说很是可悲。 可是这个小孩的出现,牵动了厉屿白的情绪变化,让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越来越高兴,越来越惬意,越来越幸福,也越来越碍眼。 也因为这个小孩,原本一边倒讨伐厉屿白的网上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因为大多数人认为,能耐心照顾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小孩的人,不可能坏到哪里去。 也越来越多的人被厉屿白所展现出来的魅力所折服,不过这些魅力大多是来自于颜值上的魅力,肌肉上的魅力,还有干起活来又快又不喊累的魅力,当然最重要的是厉屿白头上还顶着个学神的光环。 厉景逸比谁都清楚厉屿白身上的那些黑料有多假,这些伪造的黑料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证据。 所以当网友们不在乎证据时就算了,但一旦在乎起来,厉屿白现如今身上背的黑料都将被洗净。 这是厉景逸不愿意看到的,他想看到厉屿白穷困潦倒,想看到他被人人喊打,想看到他被逼得退出娱乐圈。 任何对厉屿白来说不好的事,对于他来说都是好事。 想着厉景逸打了个电话出去:“找个机会将厉屿白有情感匮乏症的消息放出去,记得将声势闹大一点。然后再放出一个穆诺领养了一个孤儿院小孩的消息放出去。” 穆诺是影帝,有着很庞大的粉丝团,他领养小孩的消息一经放出去,必将引起巨大的关注和流量。 “等到一定程度后,就将厉屿白领养了那个叫做皎皎的小孩的消息放出去。” “然后将网友的注意力引到,一个情感匮乏的人为什么要领养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除非有利益可以让他图这上面去。” “最后再将这个小孩本来是要被穆诺领养,手续都交上去了,是厉屿白用了一些手段,逼迫穆诺撤回领养手续这一消息放出去。” 这样的话那些原本对这件事不感兴趣的人,也会好奇厉屿白这么个糊咖,到底是怎么逼迫穆诺这个大满贯影帝撤回领养手续,难道他手里有穆影帝什么把柄吗? 同时不论是为了自家哥哥受委屈了,还是为了不让自家哥哥的把柄暴露出来,穆诺的粉丝都会疯了一般攻击厉屿白。 厉景逸不仅想要厉屿白的名声更臭更黑,还要让他领养不成这个叫皎皎的小孩。 要让他知道,一个有情感匮乏的人,是没资格领养小孩的。 到时候他再将这个小孩握在手中,以厉屿白对这个小孩的看重,就等同于他握住了厉屿白的命门! 第116章 一夜过去,第二天起来吃早饭时,君彻他们是跟着皎皎吃的,鉴于他们是来看皎皎的,厉屿白也不介意多做点早饭,反正对于他来说也是顺手的事。 只是吃饭的时候,君彻看着坐在宝宝椅子捧着粥埋头喝,时不时抬头吃一口爸爸喂来的蛋羹或者炒菜的皎皎想了想,就从凳子上下来,用筷子夹了一筷菜喂到皎皎嘴边。 皎皎习惯性地张口吃下喂到嘴边的菜,咀嚼了没两口就看到了另一旁喂过来的菜。 皎皎疑惑地歪了下头,仰头看向爸爸,抬手指了指自己鼓鼓的腮帮。 皎皎还没吃完呢! 虽然是这样,皎皎还是努力地将嘴里的菜咽下,然后连忙张口吃下爸爸筷子上的菜。 厉屿白瞥了眼一旁拿着筷子笑得高兴的君彻,无奈又有点好笑地戳戳皎皎鼓鼓的腮帮:“怎么谁喂你都吃。” 皎皎疑惑的眨眼,他没吃其他人喂的菜呀? 不过他这点疑惑,在看见再度喂到嘴边的菜是君彻夹过来时,就得到了解答。 皎皎连忙咽下嘴里的菜,对君彻摇头道:“皎皎要吃不过来啦。” 闻言,君彻遗憾的收回筷子,有点小失落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吃早饭。 吃完早饭后,一群人再度出发朝地里去,播种后任务大多都轻松了不少,今天去地里的主要任务就是给三亩地都浇透水,种子需要吸收到充足的水分才会发芽,不然会影响种子的出芽率。 浇水这个任务轻松又好玩,大人们拿着接通的水管浇时,几个小孩也抱着水壶在一旁浇得开心。 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色彩,伴随着小孩们稚嫩的笑声和清晨吹过的风,无端让人感到治愈。 直播间看到这一幕的网友,脸上不自觉地挂上笑容。 有那么一刻,他们像是透过了屏幕,也感受到了清晨的早风,和混合着日光一同落在脸上的水珠。 长期坐在办公室和宅在家里,一度让他们失去了对大自然的感知和认知。忘记了自然中有风,有阳光,有草木的清香,有虫鸟啼,有万丈高空上的雄鹰,有草地上悠然吃草的牛羊。 浇完水回到了彩色蘑菇屋,难得闲下来的陆以安他们一时间还有点无所适从,就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闲话。 听到院子里传来的皎皎他们的笑声,扯着闲话的陆以安他们没忍住起身走到门口向院子里看去。 而没与他们一同扯闲话的厉屿白,则早就端着凳子坐在门口眼神柔和地看着院子里玩耍的皎皎,身上那凌厉冷傲的气质无形中丢得差不多了。 院子里,皎皎他们正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这次皎皎是鸡妈妈,他将第一次玩这个游戏的君彻安排在自己的背后,君彻背后是童瑶,然后是施淮柔、穆奕承和周遗。 曹宇豪则作为这一次要抓小鸡崽的老鹰。 在一声开始后,作为鸡妈妈的皎皎张开小手,一脸严肃地护着身后的君彻他们,而作为老鹰的曹宇豪则做出一脸凶狠的模样,嗷呜着左右横拉着跑,企图绕开皎皎捉住他身后的穆奕承他们。 在一阵嗷呜嗷呜的乱叫和笑声中,皎皎成为了唯一一个在规定时间内小鸡仔被抓光的鸡妈妈。 接下来攻守位置颠倒,皎皎是抓鸡仔的老鹰,曹宇豪则成为了保护鸡仔的鸡妈妈。 一声开始后,曹宇豪张开手臂严防死守地护住身后的穆奕承他们,皎皎则故作凶恶地嗷呜一声后,就迈着小短腿冲上来要抓小鸡仔。 不得不说在玩这种游戏时腿短是真的很吃亏,皎皎嗷呜嗷呜跑了许久,结果一只小鸡仔都没抓着,还是眼看着时间要到了,尾巴部位的周遗和君彻不忍心,故意跑慢了让皎皎给抓住了。 一群人玩得很是欢快,连一向安静的君彻在快要被抓住的时候都忍不住喊叫出声,看得一旁的君铮予和路桀稀罕的同时心里乐得不行。 陆以安等人也没忍住乐呵出声,然而笑着笑着导演就给他们整了个对抗赛。 这对抗赛的名字很是潦草,叫做保护崽崽王。 规则就是几个小孩以抽签的模式抽出两个崽崽王,然后剩下的十二人分为两个阵营,保护各自阵营崽崽王的同时,想办法淘汰对方阵营的崽崽王。 听到十二人的时候,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路桀这才发现导演将君铮予,君彻还有他都给算了进去。 他张口刚要拒绝,就看到了一旁的君彻和君铮予,这两个大小外甥兴奋得眼睛都发光了。 路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妥协了,算了,来都来了就玩玩吧! 抽签抽到崽崽王的是皎皎和曹宇豪,然后又由两个崽崽王抽各自阵营的骑士。 最后曹宇豪抽中的骑士分别是陆以安、路桀、肖天承,厉屿白、穆奕承、施淮柔。 皎皎抽中的骑士分别是时悦、君铮予、沈映可、周遗、君彻、楼瑶瑶。 皎皎一方穿上主体为白色的队服,曹宇豪一方穿上主体为蓝色的一方。 导演以蘑菇院为中心,向周围各个方向都规划出了直径大概五百米的距离。在规划出来的这个圆里面,藏有代表各方阵营颜色的水枪和各种包括烟雾弹的武器,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武器,击中对方崽崽王衣服上的要害位置,淘汰掉对方的崽崽王。 崽崽王没被淘汰前双方的骑士都不会被淘汰,被颜料枪击中要害也只会原地站上三分钟,三分钟后自动复活。 其次各方阵营中都有一个对方阵营的卧底,请注意找出己方阵营的卧底,并防范他暗杀己方阵营的崽崽王。 听起来还挺刺激好玩的! 众人一阵摩拳擦掌,连时悦和沈映可都少见地来了兴趣。 这他熟啊! 经常玩野外真人射击的君铮予咧了下嘴,在导演一声开始后,扛起皎皎就跑。 这个小祖宗可得给他藏好了,他可不想还没玩尽兴就被淘汰。 节目组的摄像师也很会拍,知道这三人不能入画,每到不可避免要拍到君铮予他们时,就拍的都是背影。没有任何一帧君铮予他们的正面画面,就这还整得十分流畅毫不突兀,丝毫没让直播间的网友们察觉到。 被君铮予扛着就跑的皎皎一脸的懵圈:“铮予哥哥,你要带皎皎去哪呀?” “带你去找水枪,然后去把曹宇豪给做了。”君铮予一脸匪气地道。 皎皎似懂非懂地点头。 只是君铮予这看起来匪气十足,气势汹汹,运气却像是跌到了低谷,扛着皎皎转了有十来分钟,一把己方阵营的水枪都没找到,找到的全是对方阵营的水枪。 感叹自己运气不好的同时,他将找来的对方阵营的水枪,全部藏在了一个村民家里的灶台底下。 藏好后,他就扛着皎皎转向其他阵地。 听着广播里不断传来谁谁谁找到了水枪的声音,君铮予加快了脚步,当务之急是要快点找到枪,不然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么个情况。 “在这里,皎皎在这里!” 还未找到水枪,君铮予他们就撞上了带着水枪的肖天承和路桀。 站在地上的皎皎看着冲过来的两人,带着点完蛋意思的“啊哦!”了一声。 “你啊哦个什么呀?”从树上跳下来的君铮予,十分快速地一把将皎皎捞起来藏在怀里,侧身躲过射过来的带有蓝色颜料水弹的同时,大长腿一迈就爆发了一波速度,转眼就从路桀和肖天承的包围圈冲了出去。 恰巧陆以安为了躲避时悦和沈映可两人的攻击跑到了附近,听到动静跑过来就正面遇上了冲过来的君铮予,下意识地抬起水枪就打了过去。 关键时刻君铮予往后一个几乎贴近地面的仰身躲了过去,同时一脚踢歪木仓口,起来后转身就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面对三人的夹攻,抱着皎皎的君铮予躲避的身姿很是矫健利落,同时嘴上还不忘挑拨。 “舅舅你注意着点,你别为了博取信任演戏太过,将皎皎给淘汰了。” “皎皎淘汰了你也会输的。” 原本还不怎么上心的路桀被君铮予这一句句撩拨得眼睛一眯,没忍住认真了起来。 路桀这一认真,顿时就能看出原本还游刃有余的君铮予,躲避的动作稍稍有点费力起来。 君铮予见状啧了一声,大迈步踩到一边的石碾上,一个借力跃起,单手抓住土墙的边沿,手臂肌肉用力就翻了上去,消失在三人眼前。 见君铮予逃离,停下脚步来的路桀转身就对上了肖天承怀疑的眼神。 路桀:“……” 这人怎么蠢得如此清澈出奇,他是看不出君铮予这是在故意挑拨吗? 看不出来的肖天承警惕地端起水枪对准路桀:“你真是卧底?” 路桀:“……” 这边,跳下土墙的君铮予低头对上皎皎乐呵得眉眼弯弯的样子,没忍住咧了咧嘴:“好玩不?” 皎皎点着小脑袋道:“好玩。” 君铮予揉了把皎皎的头发:“找着枪了,我带你体验更好玩的。” 可问题是他们找不着枪! 又忙活了十五分钟还是没有收获的君铮予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 皎皎见他找不到水枪难过的样子,当即转身往一旁跑去:“哥哥你等一下,皎皎去给你找水枪!” 听到他噔噔噔跑开的脚步声,君铮予没怎么在意,反正这周围没有其他人。 没一会儿皎皎又跑了回来,心知他没有收获的君铮予扭头看来,就看到了他手上拖着的大水枪。 他猛然坐起来,在发现水枪里面的水弹是白色的后,君铮予惊讶得无以复加:“你从哪找到的?” 皎皎指了指一旁的草丛:“那里!” 君铮予看了看那草丛又看了看皎皎,看了看那草丛又看了看皎皎,反复几次后他伸手将皎皎捞过来抱在怀里,郑重地道:“从现在开始,找水枪这个特别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感受到使命的皎皎挺了挺小胸脯,一脸认真严肃地点头:“好的!” 第117章 还别说,自从将找水枪这个任务交给皎皎后,他们接连收获了好几把水枪,还找到了两个无害烟雾弹。 这可把君铮予高兴得,抱着皎皎就是一阵猛男贴贴。 贴得皎皎都忍不住伸手把他的头推开。 铮予哥哥太热情了,皎皎接受不住呀! 有了充足的‘弹药’,接下来君铮予那是杀疯了,追得穆奕辰,施淮柔他们嗷嗷直叫,整得路桀,陆以安,肖天承三人忍无可忍地联手围堵他,最后五打一,被他反打了三个,还让他转身逃之夭夭了。 逃掉的君铮予很是兴奋,出去转了一圈后又悄无声息地摸到肖天承身后。 而皎皎十分配合地抬手捂着小嘴以防自己不小心发出声音。 君铮予肯定地给皎皎比了个大拇指,逗得皎皎高兴地弯着眼睛。 虽然没办法淘汰,但是也不阻碍君铮予恶趣味地让先前追着他打的肖天承,在原地站了三分钟又三分钟。 他算着时间,一到三分钟就往肖天承的方向赶,总会在路上遇到正在离开的肖天承,然后补上一枪。 再度被打了一枪不得不站在原地三分钟的肖天承,黑着脸看向站在他面前笑得灿烂的君铮予。 对上他视线的肖天承将他手上找到的水枪拿过来给皎皎抱着,然后咧嘴一笑:“来笑一个。” 那一刻,肖天承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时间推移到现在,众人也逐渐地玩上了头,那天性是解放得相当过头,连先前想着拒绝的路桀在兴趣上来后,也是一点包袱也不带地趴在草丛里偷袭。 直播间的网友们看得乐呵得不行,一个个的尽在弹幕上出馊主意,纵然知道这些主意不会被自家哥哥姐姐看到,但也不妨碍他们乐此不疲啊! 君家坐在电视机前看的君老爷子,在看见小君彻爬到树上悄悄躲起来搞偷袭后,也没忍住乐呵得弯了眼。 玩得高兴的君铮予带着皎皎到处跑,然后于一个路口交叉处遇见了曹宇豪他们。 此时曹宇豪的身边有陆以安、穆奕承、施淮柔三人。 当即君铮予像是看见目标的猎豹一样半蹲下身,轻薄的衣料摩擦着皮肤,勾勒出紧绷的腰线,他将怀里的皎皎放下,无声又快速地摸了上去。 一分钟后,君铮予成功将三人解决掉,然后一把将嚎着要跑的曹宇豪给拎了起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抱着水枪却被君铮予扣住扳手的曹宇豪瞪了他一眼,憋足了气扯着嗓子就喊:“来人呀,快护驾!” 猝不及防被震得耳鸣的君铮予往后仰了仰头,就在这时一道钟声响了起来。 钟声响,意味着藏在各方阵营里的卧底可以出手暗杀崽崽王了。 拎着曹宇豪的君铮予沉鸣了一下,将一颗蓝色的水弹装进水枪,然后扭头看向站在对面的皎皎,突然抬起了水枪,指向了皎皎的方向。 皎皎一愣,反应过来后转身迈着小短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学着曹宇豪扯着小嗓音喊:“来人啦,快护驾!” 就在皎皎跑得着急的时候,一道广播声响了起来。 “蓝队全员淘汰!蓝队全员淘汰!蓝队全员淘汰!” 广播的声音响遍这一片地方,不远处打得激烈的时悦、肖天承、路桀、沈映可、周遗等人纷纷一脸懵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胜负已分! 站在一旁的陆以安、穆奕承、施淮人三人抬头往曹宇豪看去,果不其然在他蓝色衣服上,后心的位置有着一滩白色的颜料。 就在刚刚那一瞬,他被击中了后心处,所以蓝队全员淘汰! 至于击中曹宇豪的人,是蓝方队里的卧底厉屿白。 从最初开始厉屿白就知道自己绝对是卧底的重点怀疑人员,所以他干脆游离在人群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暗地里则悄悄地把曹宇豪给看紧了。 “爸爸。”看见爸爸的皎皎甩着小手跑上前,眉眼弯弯地撞进爸爸的怀里。 厉屿白开的那一枪按理说君铮予是来得及带曹宇豪躲开的,问题出在在那一枪之前,他提在手上的曹宇豪先给了他一枪。 按照规定他得站在原地不许动三分钟。 君铮予无语地看向手上的曹宇豪,很是不解地问:“你打我干嘛?” 端着水枪的曹宇豪特别理直气壮地道:“不许你打皎皎弟弟。” “……”君铮予深吸了口气:“不打他怎么赢?” “…对哦。”猪队友曹宇豪尴尬地挠了挠头。 一场对抗赛以极其戏剧化的方式结束,胜方得到了一百二十的工分作为奖励,除去不算工分的君铮予、君彻和周遗外,这一百二十工分皎皎、时悦、楼瑶瑶、沈映可四人每人得了三十工分。 夜晚,玩累了的众人吃完晚饭后,在客厅里躺着休息,顺便玩玩小游戏。 “你有情感匮乏症?” 路桀示意作人员把镜头移开后,走到抱着皎皎搭积木的厉屿白身旁说了这么一句话。 厉屿白眼神一凝,侧头望向他。 路桀笑了笑,拿出手机摇了摇:“别误会,这是我在网上看到的,今天热搜第一呢。” 闻言,厉屿白掏出手机,翻开热搜界面垂眸看了会。 “需要帮忙吗?”路桀问。 以他的眼力,他当然看得出来有人在背后整厉屿白,情感匮乏,这个症状说是病也不是病,说不是病吧好像又缺点意思。 其实这症状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顶多就是情感淡泊了点,对人也造不成什么伤害,不像精神病那样让人排斥嫌恶。 只不过,如果是处在娱乐圈这个严苛又混乱的大染缸里,就多少有点不好办了。 一个天生情感匮乏淡泊的人,偏偏进了极需情感爆发力的演员和歌手这一行业,无论怎么说都会让人对其产生质疑。 不过假如引导得好的话那也不是什么事,这个行业里,演技不好,唱功不足照样火的人多了去了,所以这个症状造成的影响是好是坏,端要看人怎么引导了。 只是以目前的情势来看,爆出厉屿白有这个症状的人,显然不怀好意。 看在皎皎的份上,路桀很乐意帮这么个忙,所以才会开口询问厉屿白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厉屿白将手机揣进兜里,低头蹭了蹭怀里皎皎的头,在皎皎抬头看来时道:“我去处理点事。” “好的。”皎皎点头,挪了下屁股从爸爸怀里下来,仰头有模有样地嘱咐道:“爸爸需要帮忙的话,和皎皎说。” 厉屿白眼里含着笑意,点头应下后,就起身朝着他和皎皎的蘑菇小屋走去。 在看到热搜上挂着的那条他情感匮乏症的词条时,他就明白了厉景逸想要做什么,甚至连他后续的手段都猜得个大差不离。 当初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厉屿白研读过心理学书,当然也明白厉景逸之所以如此打压针对他,是源自于本身骨子里的自卑和恐惧。 厉景逸骨子里的自卑和恐惧,认真说起来不是来自于厉屿白,而是来自于厉家的财富。 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普通人家与厉家这种豪门家庭之间的差距,比之天堑还要过之不及。 当厉景逸他们一家三口还挤在九十平米的房间里的时候,厉屿白名下价值上千万的别墅就已经有了十多栋,全是他以往过生日时父母或者爷爷给的礼物。 当厉景逸还在为买一千多块的手表发愁时,厉屿白有专门的柜子用来装劳力士,百达翡丽,卡地亚这些顶奢的名表。 当厉景逸辛苦赚钱想要买辆二十万的车用来代步时,厉屿白的车库里停的都是上百上千万的豪车。 以厉家子孙的身份回到厉家的厉景逸,在被巨大的财富权利迷了眼外的同时,也深刻的感觉到了从平民家庭长大的他,无论再怎么优秀,他的眼界,处事方法,交友手段,都与这个圈子格格不入。 巨大的贫富差距,造就了他深入骨髓的自卑,而自卑繁衍出了恐惧。 恐惧被嫌弃,恐惧被怜悯,恐惧这个圈子里人背后的窃窃私语,恐惧他们拿自己和厉屿白比较。 而越是恐惧他就越恨厉屿白,因为没有厉屿白的话,他本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本该不用如此自卑和恐惧。 所以他要想尽办法将厉屿白踩进泥里,要让圈子里的人看见他声名狼藉的样子。 厉屿白知道厉景逸的所有想法,他这样的人对于深度研读过心理学的厉屿白来说太容易看透。 他们两人被抱错的这件事,如果真要说是谁有错的话,只能是楚瑶。 以往顾虑着厉家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养育之恩,他容忍厉景逸在自己面前蹦哒。 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皎皎。 厉屿白的黑沉的眼里浮上一抹温度,他有了皎皎,那么他就不能任由自己声名狼藉,他要做一个让皎皎骄傲的,提出去倍有面的爸爸。 而且娱乐圈里的粉丝往往没有什么理智,也不会在乎一个两岁大的小孩是否无辜,他们我行我素,肆无忌惮地倾泄着恶意,那怕对象只是一个两岁大的小孩。 厉屿白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他给楚瑶打了个电话,语气平淡地进行了一番交易。 对付厉景逸这样的人很简单,不用弄那些复杂的,就一招釜底抽薪就足以。 厉屿白曾经任职厉氏集团的CEO,厉氏集团很多方针和决策都经过他的手,他很清楚厉氏集团的运行,更清楚他们当下正在争取的一个合作。 若有心的话,他绝对能在厉氏集团上撕扯一块肉下来。 在厉屿白和楚瑶两人交谈的这段时间,路桀正抱着皎皎玩积木。 他这次来这里找皎皎是有原因的,大体来说就是为了躲避某人。 在被路桀视为梦的那段记忆中,大约就是在这个时间段他认识了一个女人,一个刚毕业来万博集团面试的女人,不可否认那个女人长得很是美丽,一种艳丽到极点的美丽。 在梦里他对这个女人一见钟情,疯狂的对她展开追求,并且哐哐为其砸钱,她要闯荡娱乐圈,他为其开办了娱乐公司,她要演戏他大把大把的投资,买下当下最火的IP,凑了一堆最火的明星和影帝给她做配。 演技太差亏钱了没关系,他有的是钱,继续砸。 梦里的他就跟疯了一般,哪怕知道这个女人的身边还钓着许多和他一样的男人他也不在乎,疯狂地卑微地就求着那个女人看他一眼。 甚至在最后,那个女人偷了他集团的机密给另外一个男人,他也没有要怪她的意思,一力将所有的损失承担了下来。 直到最后他一无所有,还在那个女人的苦苦哀求之下帮她的情人顶了罪,进了监狱。 每次会想到这段记忆路桀就觉得假得离谱,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疯狂至此。可直到几天前,他在万博集团楼下,遇到了一个和梦中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看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一股陌生的电流从尾椎直蹿大脑,搅乱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思维,他捂住胸口感受着疯狂撞击着肋骨的心脏,像是遇到了命定之人般痴痴地看着那女人。 就在他要抬脚走向那个女人时,他握在手里的皎皎的金身掉在了地上,金属落地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干嘛的他,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次没有任何风度,忙不迭地转身离开。 自那天后,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催促着他去找那个女人,有时候都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停车场,要上车时他才又突兀回过神来。 几次下来后,实在没有办法的路桀就决定来皎皎这里躲躲,果然来了之后,他心里就再也没有那道奇怪的声音。 想着这些的路桀无意间瞥了一眼肖天承包裹着石膏的小手指,也不知道怎么的,他想起了先前在直播间看到的,皎皎对周大强说他要倒霉的那一幕。 路桀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皎皎,突然脑子一抽,一句话就这么从嘴里冒了出来:“皎皎可以说一句祝我好运吗?” 皎皎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地念道:“祝路桀叔叔好运。” 回过神来的路桀对上皎皎好奇懵懂的眼神,没忍住抬手遮住这双过于干净的眼睛,同时心里浮现少许无奈和无语,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越来越魔怔了。 厉屿白挂断电话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挂断电话的他从屋里出来,就看见了蹲在彩色蘑菇屋外的皎皎。 他大步走上前将皎皎捞起来抱在怀中:“蹲在这里干嘛?” 终于等到爸爸了的皎皎仰头吧唧亲了下他的脸,弯着眉眼脆生生地道:“在等爸爸。” 厉屿白心里浮现一丝无奈,自从昨天皎皎被时悦灌输了亲吻是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后,时不时逮到机会就仰头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厉屿白并不排斥皎皎对他表达的喜爱,甚至还会感到很愉悦,但他也知道养成这样的习惯不好。 所以他抬手捏住皎皎的脸颊,促使皎皎的小嘴向前嘟起:“我就算了,你可不能随便亲其他人。” 被迫嘟着嘴的皎皎声音含糊道:“知道啦,只亲粑粑。” 爸爸肯定是很喜欢很喜欢皎皎,所以才不让皎皎对别人表达喜爱。 心里这样想着的皎皎高兴地仰头蹭了蹭爸爸。 皎皎也最喜欢最喜欢爸爸了! 第118章 厉景逸收到自己资金被冻结的消息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是不信,以为自己收到诈骗短信的他没当回事,直到下午他去买礼物准备去看老爷子时,这才惊觉自己的资金是真被冻结了。 他接过收营员递回来的卡,面色如常地说了一声抱歉,转身时表情忍不住扭曲了一瞬。 从商城里出来,他坐在车里打电话给楚瑶,试探地用中开玩笑的语气随口提到自己资金被冻结的事。 听到他的资金被冻结,楚瑶丝毫惊讶都没有,察觉到这点的厉景逸没忍住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没什么异常。 电话那边楚瑶让他先回老宅来,他爸有事要和他说。 挂完电话后,厉景逸就开车往厉家老宅去,心里的怒气消下来,重新恢复冷静的他,就在猜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厉父,不然他怎么会又冻结资金又让他回老宅? 开车到老宅,心里略微有点忐忑的厉景逸维持住表面上的温和,喊了声正在修剪花枝的楚瑶:“妈,午好。” 正在修剪花枝的楚瑶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爸在书房等你。” “妈,你知道爸他找我有什么事吗?”厉景逸语气带笑地问。 楚瑶扭回头继续修剪花枝,闻言道了句:“你上去就知道了。” 没得到答案的厉景逸脸上的笑顿了顿,打了声招呼后,就转身向楼上走去。 敲门声响起,一道听起来就比较威严的声音从门里传出:“进来。” 厉景逸推开门进去,对正在书桌前练书法的中年男人喊了声:“爸。” 回来的这两年,每次看到厉父,厉景逸心里都还是忍不住发怵。 厉明霄没应,直到将手上的最后一字写完后,才抬头看向自己这找回来已经两年的孩子。 他搁下毛笔,拿过一旁的毛巾擦手,嘴里随意地道:“将你手下针对抹黑厉屿白的事给停了,以后也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你的资金自己会开通。” 厉景逸豁然抬头:“爸我……” 厉明霄抬手打断他的话:“这些事你做没做,你我心里都知晓,那些辩解搪塞的话也不用说给我听,人老了听不得这些不顺心的话。” 他说着坐下来,抬头看向自己这个连情绪都掩藏得不到位的儿子,心里轻叹,或许是养过厉屿白那种太过优秀顶尖的儿子,再来看自己这个虽优秀但满是瑕疵的儿子,心里总是有点遗憾。 叹了口气后他道:“不论对事或者对人,讲究的都是快准狠。你要对付一个人,一出手就要直击要害,一招制敌,杜绝后患,让其没有翻身的可能。如果没有把握做到此,轻易就不要出手。” 厉明霄眼神凌厉地看向他:“你的手段太嫩,太幼稚,像是过家家一样,幼齿得让人发笑。你觉得自己打击得一帆风顺,那是厉屿白他天生情感淡薄,在加上顾忌着我们厉家对他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一直不与你计较。” “你要记住,他待在娱乐圈于我们厉家是最好的结果。有多少人等着他在娱乐圈被你打压得待不下去,好趁机伸出橄榄枝。” 厉明霄的语气逐渐严厉起来,几乎算得上是呵斥了:“当初他刚进集团,就从一堆大鳄之中抢下一块肥肉。进入集团四年,一度逼得不少久经商场的老牌世家在他面前稍显颓废之势。他在厉氏集团待了四年,以他的能力厉氏在他眼前几乎是透明的。倘若他进入其他集团,利用这些熟悉和优势来和你打擂台,你有把握压制住他吗?” “没有的话,就停止你那些幼稚的打压和不甘!” 厉明霄说的话几乎没给厉景逸留一点面子,他低着头,一双手攥得死紧,最后还是从齿缝中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厉明霄将他的样子收进眼底,心里轻叹,摆手让他离开。 周遗和周大强的父系鉴定今天下来了,从爸爸那里得知的皎皎吃完早饭后,就甩着小手往地里跑。 在看见坐在树荫下的周遗时,就跑上前将这个结果告诉了周遗。 拿着好几个自己编织的小玩意的周遗一愣,就那么一刻,多年来不断萦绕在耳边的他是丧门星,他克死了周家四口,他天生就欠他们周家的声音,终于全部消弭。 他好像卸下了一块巨石,被迫不得不弯下来的脊梁得以舒张。 身心都轻松起来的周遗很高兴,第一次那种外露的笑出声的高兴,酒窝出现在他黝黑消瘦的脸颊上,那双曾经麻木空洞的眼睛,有阳光落入了进去。 太好了,他没克死任何人! 他不是没有爸妈的人! 澎湃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内心,高兴得快要发疯的周遗没忍住俯身将跑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皎皎抱起来扛在肩上,围着田野撒欢了的跑。 被扛起来跑的皎皎没忍住乐呵地笑出声,身后看见这一幕的厉屿白心都提了起来。 实在是周遗太瘦了,皮包着骨的那种瘦,所以在他将皎皎扛在肩上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他会扛不住摔倒的惊心感。 心惊肉跳的厉屿白,没忍住走上前将皎皎从周遗肩膀上抱过来。 他担心皎皎,却也不愿因此束缚他本应得的快乐,于是他将皎皎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带着他围绕着田野跑起来。 第一次被爸爸这样扛起来的皎皎高兴极了,他小手抱着爸爸的头,风迎面吹来,将他毛茸茸的头发尽数往后吹去,露出弯弯的眼睛和笑得露出来的小米牙。 带着皎皎跑了几圈,厉屿白将他从肩膀上抱下来,见他高兴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嘴角微扬,没忍住将他往空中抛起来又接住。 皎皎稚嫩中带着惊呼的笑声,顺着田野的风远远传开,直播间看着这一幕的网友心情莫名愉悦起来。 娃综嘛,就得这样,让人看着就觉得一天的疲惫都得到了治愈。 这就出现了一个现象,只见地铁上或者公司里,不少坐在电脑前或者拿着手机的人,突然就咧着个嘴笑了起来。 那开心得不行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捡着钱了呢。 看着直播的网友们一边笑,一边否定了昨天网上突然流传开的,厉屿白有情感匮乏症的消息。 人这不是有情感得很吗? 又会笑又会跑,还同情心十足的帮助人家被虐待的小孩。 总不能人家演戏代入不了感情,就污蔑人家有那什么情感匮乏症吧! 现在的营销号真的是越来越胡说八道了! 周遗不是周大强的孙子,那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呢? 早有猜测的厉屿白在鉴定结果还没出来时,就找人调查了一番。 他本人对任何行业都没有兴趣,当初为了确认这一点他各行业都有尝试。当然,这些尝试都是私底下的,毕竟厉家父母管他总是管的很严厉。 也就是因此厉屿白认识不少各行各业的人,周遗的身世就是他托擅长这方面的人调查的。 也是巧了,在周遗鉴定结果出来的这天下午,关于周遗的大概身世也传了过来。 周遗很大可能是京市姜家的孩子。 姜家,京市中等偏上的世家,比厉家这等世家差了一点,但也没差太多,有这样的家世,周遗理论上来说算是彻底脱离了苦海。 只可惜,周遗是姜家的私生子。 姜家现如今的家主叫做姜衡山,女主人则是陶家的陶皖。 两人当初在一起是因为一场联姻,如今膝下有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四岁,而周遗则是姜衡山在外面搞出来的私生子。 周遗的母亲沈清婉是当初L大的校花,人如其名,她长得很是清丽,尤其是身上的那股气质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 她是姜衡山的初恋,姜横山也是她的初恋。 两人在一起的第三年,因为家族的原因,姜衡山不得不瞒着沈清婉和陶皖联了姻。 对的,他既没有和沈清婉分手,又将结婚这事对沈清婉瞒得死死的,也就是说沈清婉并不知道自己的恋人背着她结婚了,而她自己则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了小三。 沈清婉不知道陶皖,同时陶皖也并不知道沈清婉的存在。 两个女人互相知道对方存在时,是在陶皖怀孕十月,沈清婉也怀孕九月的时候,情绪激动下当场发动被双双送往了医院。 多年的爱人一朝背叛,自己还在无知的情况下成了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还被正妻打上门弄得街坊邻居皆知。 本就身体不好心脏有点问题的沈清婉,又因孕晚期患上了孕期高血压,这下陡然遭受刺激又遇上早产,加上生产完后腹腔内压力骤降的原因,不幸引发了心衰,没抢救过来就去了。 母亲死了,刚出生的周遗就被姜横山送到了云省小乡村的周家。 因为周家二儿子的媳妇和沈清婉有点牵强的亲戚关系。 当然,如果说祖爷爷表弟的儿子的表哥的女儿的外甥女的表妹和沈清婉算得上亲戚的话。 也难为姜衡山给沈清婉找出了这么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亲戚,不然他还不好将周遗丢给周家养。 如今周遗被周大强虐待成这样,姜家是不得不把人接回去养了,这是法律上定死的事,谁也改不了,毕竟姜衡山确确实实是周遗的父亲。 虽说周遗的父亲看上去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周遗倘若回去了日子估摸着也不好过,不过好歹比待在周家强。 听到自己身世的周遗原本内心的喜悦沉寂下去,他本人甚至有点茫然。 最后周遗还是决定去姜家,待在自己的父亲身边总比待在周大强身边强,至少能吃饱饭,至少不会挨打。 他这样想着,内心满是惶恐和不安。 周遗是被路桀捎带回去的。 对于路桀来说,再怎么躲避那个女人,他也不可能丢下集团不管。 只是回去前他将他那个巴掌大小的金身,交给皎皎揣在兜兜里带了一整天。 当看见路桀拿出来的那个金身时,站在一旁的厉屿白的表情很是难以形容。 回过神来的他看向路桀的那眼神,就像是要把路桀给刀了一样。 面对着他的视线,路桀讪笑着解释:“这不是小皎皎的运气好,蹭点运气嘛!” 一旁的君铮予也是够无语的,他实在没想到自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舅舅,会干这么让人槽多无口的事。 倒是皎皎很喜欢这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金身,抱在怀里那叫一个爱不释手,走起路来都乐呵呵的。 不过喜欢他也没有据为己有的想法,第二天一早,路桀他们要走的时候,他就将金身还给了路桀。 将金身给了路桀后,皎皎还从兜兜里拿出了他给君彻和周遗准备的礼物,那就是他藏了好久的很漂亮的石头。 昨天晚上皎皎就将自己这段时间藏得小石头和树叶都拿出来洗干净了,他从里面挑选了两个出来给君彻和周遗哥哥,其它的全部被他献宝一样地献给了爸爸。 君彻和周遗手里的石头虽然不值钱,但很漂亮,圆圆的很是光滑,放在阳光下还有点透光的样子。 君铮予看得有点吃醋,蹲下身看着皎皎道:“怎么没有我的?” 被问的皎皎合着小手眨了眨眼:“哥哥是大孩子呀!” “谁说大孩子不能有礼物?”君铮予板着脸问。 皎皎歪头想了想,发现确实没人这么说过。 当即就有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上前伸出小爪爪讨好地拍拍君铮予的胳膊道:“皎皎漂亮的小石头和树叶都没啦,皎皎下次再给哥哥好不好?” 君铮予挑眉看着他:“下次我要两个?” 皎皎忙不迭地点着小脑袋:“好。” 见此君铮予假装板着的脸没板住,眼里含着笑意的他没忍住将皎皎一把抱进怀里,低头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就是一阵猛蹭。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都快要和他弟弟一样可爱了! 一旁的君彻看见他发疯,略有点嫌弃地往旁移了移。 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要礼物! 回去就告诉爷爷! 一旁的路桀弯下身来,脸上带笑道:“我得呢?” 被君铮予蹭得一脸懵的皎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哎!”了一声。 路桀他们离开时,周遗一步三回头地回头看向皎皎,像是只要看着他,自己对往来的迷茫和恐慌就会减少些许。 君彻回头看了眼挥着小手送他们的皎皎,又看了看眼里有点恐慌的周遗,想了想,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你记下我电话号码,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听到动静的君铮予也伸手搭在周遗的肩膀上,吊儿郎当地道:“随便也记下我的,看在这两天相处的份上,我顺手也照应照应你。” 周遗有点无措地点头:“好,谢谢你们。” 对于周遗的事后来知晓的村民们也很是感慨,没想到周遗那小子当真不是周大强家的孙子,难怪下得去手往死里打! 时间一点点过去,自从玉米种子冒芽后,就一天要往上蹿上一节,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好像长得比平常的玉米要快上不少。 对此网友们百思不得其解,除了种植玉米的人长得帅,他们种植的方法也和其他农民种植的一样。 难不成这玉米它还是看颜值长的? 玉米长得快,杂草也不妨多让,厉屿白他们除了要施肥浇水外,除草也提上了日程。 转眼一月过去,种地组的玉米倒是顺风顺水长得生机勃勃,隔壁种花组就出现了点坎坷,一亩地的花还没结花苞呢,看上去就有种蔫巴巴的感觉。 见此沈映可、时悦、施淮柔、楼瑶瑶,两大两小四个女性蹲在田埂旁,看着地里一脸的发愁。 一旁玉米地里的皎皎看见她们这样,抱着装满了水的喷水壶,摇摇晃晃地走来蹲在她们身旁:“时悦姨姨,你们在干嘛呀?” “在发愁呢!”时悦看向他道。 “发愁?”皎皎疑惑。 “这花眼看着越来越蔫巴,别说开花了,我都怕它活不到结花苞的时候。” “是不是没浇水呀?皎皎可以帮你们浇水哦。”皎皎拍了拍怀里的浇水壶道。 沈映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皎皎的头,好笑道:“有浇水,再说了我们这四个人呢,还用不着你个小不点来帮忙浇水。” “不是小不点。”皎皎仰头一本正经地反驳:“皎皎浇水很厉害的。” “是是是,皎崽是我们时空崽崽中浇水最厉害的崽了。”时悦没忍住伸手戳了戳皎皎脸上这段时间被喂出来的两坨肉。 被夸了的皎皎高兴地抿着唇,还将肉嘟嘟的脸往前递了递,意思是给你戳。 萌得时悦没忍住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揉搓,皎皎口水都差点被她揉出来。 连忙起身心有余悸地跑到爸爸旁边,抱着爸爸的腿。 厉屿白低头看了眼皎皎,又看向时悦。 时悦讪笑着把手背在身后,这能怪她吗?肉嘟嘟的脸都送上前了,谁能忍住不揉? 种花组的花确实情况不好,尽管时悦她们已经照顾得很细心了,施肥浇水除草一步没落,但这些花就是看上去蔫了吧唧的一点生命力都没有。 她们也花工分问了老农,老农来看了也摇头说不知道原因,他们一生都在种地种菜,各种农作物他们都能说个一二三出来,但对花这种相比较起来较为娇贵的东西,确实有那么点没办法。 不过,自那天起皎皎就时不时地抱着水壶往种花组去,给花花浇水,也没有别的目地,就是看时悦姨姨她们不高兴,想去帮帮忙。 当然皎皎还藏了点小心思,他要向时悦姨姨她们证明,他不止浇玉米厉害,浇花也很厉害的。 知道他这点小心思的时悦和沈映可笑着任由他过来帮忙,还会意思意思地给他两个工分当做酬劳。 拿到酬劳的皎皎可高兴了,每天都会买两颗糖给爸爸吃,吃得厉屿白有种自己要得虫牙的错觉。 说来也奇怪,自从皎皎来帮忙后,地里的花当真越来越有精神了,尤其是皎皎每次浇的那一小段距离的花,枝叶舒张得甚至给人一种精神奕奕的错觉。 对这一现象感觉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沈映可,甚至专门观摩过皎皎浇花的方式,最终也没悟出个什么诀窍。 最后她看了看皎皎又看了看那花,心里浮现个和网友们差不多的想法。 这花莫不是也吸萌崽?! 相比较起来时悦就没想这么多,冲上去抱着皎皎就是一顿撸猫的手法,边撸边夸皎皎是小福星,小幸运星,夸得皎皎走路都不禁摇摆起来,小屁股一扭一扭的萌得要命。 种花组的花虽然中途出现了坎坷,但它们依然是他们离开前,唯一能创收获的植物。 玉米的收获期相比起花来说有点晚,节目组也只会在昌黎村待两个月,在他们走之后这两亩玉米地则会交给当地的村民来打理,而收获也尽归于村民。 转眼时间来到七月底八月初,种花组地里的花开始大片大片地绽放,微风一吹,色彩艳丽的花朵摇曳着身姿,在阳光下很是绚烂美丽。 随着花开,昌黎村的萤火节也快要到了,村里和镇上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萤火节这个特殊的节日不止是昌黎村会过,镇上和县里也会过,是难得一次的盛日。 也因此时悦、沈映可、施淮柔、楼瑶瑶他们的花卖得还不错,几乎每天都能卖完。 这天早上,吃完早饭,一群人集中在彩色蘑菇屋,导演就又开始颁布任务了。 “此次受昌黎村的邀请,我们也将一同和昌黎村庆祝这个节日。所以每个小家庭要表演一个节目,当然,具体表演什么类型的节目,我们将由抽签决定。” 早就习惯抽签这么个程序的皎皎,在导演的话落后,就跟着曹宇豪他们跑上前抽签。 最终施淮柔和曹宇豪抽到了相同的唱歌,穆奕承抽到了钢琴独奏,皎皎则和楼瑶瑶抽到了相同的跳舞。 “跳舞?皎皎不会哎!”皎皎仰头看向爸爸。 “没事,我教你。”厉屿白摸着他的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把楼瑶瑶写成了童瑶瑶,我这个写的没注意就算了,你们怎么也没注意到啊~ 第119章 回到京市时路桀表面上很是淡定,内里整个人却都绷紧了。 当初离开京市时,随着他开车离开京市的距离越远,一直萦绕在他心里的那道声音就愈发强烈,不断地催促着他回去,好几次他都差那么一点就掉头回去了。 也因此,路桀对回到京市很是忌惮和抗拒,但忌惮也没用,路家在这里,集团的中心也在这里,他避无可避。 随着离京市越近,他的手指越发频繁地敲打着方向盘。 不过幸运的是心里那道催促着他去见那个女人的声音,并没有随着他回到京市而出现。 路桀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气。 时间慢慢过去,回到京市也有了一个月,在这段时间内他都没再升起那股强烈的,不顾所有也要去见那个女人的欲望。 直到这时路桀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最初回到京市的那段时间,他做了很多预防措施,比如提前嘱咐助理,如果有一天他要开什么娱乐公司,或者为一个女人疯狂砸钱时一定要劝阻他,实在劝阻不了就给君铮予打电话,将他提前写来放在他那里的信交给君铮予。 信里的大概意思就是让君铮予绑也要将他绑在家里,不许去见那个女人,如果可以的话就带他见一见皎皎,看看能不能恢复正常。 如果这些都不行,他还写了份股份转让书保管在律师那里,到时候就将他在万博集团的股份都转给君铮予,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 不过所幸,所幸现在的他并没有像记忆里那样疯狂。 想着这些的路桀抬眼,目光落在放在办公桌上巴掌大的金身上,他往后靠在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转动着佛珠,周身的气质内敛沉静,浅色的眼瞳被窗外的阳光一映,看不出任何情绪。 刚从医院醒来时,他将那些记忆当做一场梦,可他心里清楚,那并不只是一场梦。 那被他视为梦的记忆太过真实,甚至还带了一定预知元素,他已经不能再自欺欺人地把那些记忆,仅仅当做成一个荒诞的梦。 如果这世界之外,宇宙之中,真的有超过人类认知的存在掌握着命运。那他如今的情况或许就是在某一时刻,被称为命运之神的存在打了个盹,衣袍无意间拨动了时间和空间的长河,让他有了重新再来的机会。 就在路桀思绪逐渐向天马行空的方向靠拢时,放在一旁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路桀接过电话,就听见电话那端他的小外甥正十分严肃地说,他的小叔君向泽中邪了,让他想办法给他小叔驱驱邪。 路桀:“…?” 他什么时候精通驱邪这个技能了?! 君彻之所以认为路桀会驱邪,全是因为路桀他自从醒来后,本人就有点信佛,他不止手腕上戴着从庙里求来的佛珠,脖颈上还戴着佛牌,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小君彻误以为舅舅他会驱邪。 知道君彻想法的路桀哑然,最后还是决定去君家看看,这个君向泽究竟是怎么个中邪法。 去了君家路桀才发现,君向泽哪里是中邪了,他分明是被那个女人蛊惑。 那个古怪到极点的女人在他身上没得手,就将目光放在了其他人身上,君向泽就是不幸被选中的其中一人。 路桀看了眼一旁红着眼眶握紧拳头的君铮予,又看向面前这个重复说着自己找到了真爱要离婚的君向泽,胳膊上的汗毛都有要竖起来的趋势。 圈里人都知道君向泽和他的妻子林穗岁很是恩爱,当初是君向泽一见钟情后,使劲浑身解数追的林穗岁,两人在一起后也很是恩爱,这份恩爱直到步入了婚姻,生下君铮予后都没消减一丝一毫。 而且以君向泽的为人,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女人,就下定决心要和林穗岁离婚。 就算他和林穗岁之间没有了感情,过强的责任心也会驱使着他做不出这样的决定。 而且他甚至还为了那个女人顶撞了君老爷子,也难怪小君彻觉得他这个小叔中邪了,打电话给他求帮助。 想着路桀将兜里的金身拿出来塞进君向泽手里,他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一直念叨着要离婚的君向泽在金身塞进手里后,突然停下了话语。 见此,没想到真有用的路桀掩下心里的惊讶问:“清醒了没?” 君向泽的眼里满是红血丝,可以看出来很久没好好歇息过了,他看向路桀的眼里出现了几分挣扎,最后深吸了口气道:“清醒了。” 清醒了的君向泽转头看向君铮予,满脸疲惫地道:“铮予,别告诉你妈我这两天说的话,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过要和穗岁离婚的念头。”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的,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迫切地想见那个女人,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疯狂不顾一切地想去靠近,尽管我心里对她并没有一丝爱意。” 君铮予红着眼看他,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我信!” 他还不至于不清楚他爸的本性,先前他怀疑他爸脑袋被门夹了,都没怀疑他爸的本性。 为此他甚至将他爸绑进医院让神经科的专家看过,只是最后并没有查出什么异常。 实在没有办法的君铮予只能在这几天里寸步不离地守着君向泽,坚决不让他爸出去,实在守不住了他就用绳索把他捆起来。 说起来君向泽也算是圈子里第一个被自家儿子用绳子绑在家里的人了。 “我有个办法,虽然不知道是否对你有用。”路桀突然开口道。 君家两父子闻言,瞬间扭头目光炯炯地看向他。 一旁的小君彻老神在在地背着手,他就说嘛,他舅舅肯定会驱邪。 萤火节这天,昌黎村到处挂上了萤火色的彩灯,随着夜色降临,这些并不鲜艳的灯闪烁在山林田野间,像是萤火虫飞舞在其中一样。 老一辈的人说,挂上彩灯就会让萤火虫以为同伴在这里,这样它们就会飞来。 再往前五年,昌黎村并不需要点这些彩灯,也能在田野间看见飞舞的萤火虫。 每到那个时候,昌黎村的村民们就会关上灯,拿着个小板凳坐在自家院子外,吹着夏日的晚风,看那些落在田野间的星辰。 家家户户吃完午饭就上街了,街道上到处都是卖花的和卖萤火虫发箍的小摊贩。 小孩们手里拿着鲜艳的花,头上戴着萤火虫发箍,嘻嘻哈哈地追逐在前面,走在后面的村民们则拿着小板凳往村里的广场赶。 每到这个时候,村里广场上都会有好多节目,什么唱歌的,跳舞的,演小品的,耍杂技的很是热闹,而且今年不一样,今年还有明星呢,那些明星个顶个的帅气漂亮,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除了村民外,还有不少粉丝自带着小板凳来到此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寻来的。好些粉丝还豪气地带了不少奶茶,分发给村里的小孩和村民喝,让他们为自家偶像加油。 后台,皎皎正背着小手摇头晃脑地念拍子,时不时还仰头看一眼爸爸,得到爸爸肯定的眼神后,就高兴地转回头继续念拍子,一边念还一边小弧度的扭动着。 厉屿白见此,没忍住揉了下皎皎的头。 前面,昌黎村的节目接连表演完后,就轮到时空崽崽节目组的项目了。 临时cos主持人的导演,难得一身正装的站上舞台,简单地说了一些话后,抽签抽到第一个上台的楼瑶瑶,就穿着她的天鹅服和拿着小提琴的时悦上场了。 整个场地的灯光暗下来,远处山野中的萤火在闪烁,夜空中的星辰在注视,一束光落在了摆好架势的楼瑶瑶身上。 随着时悦拉响小提琴,舞台正中高贵又稚嫩的小天鹅在天地之间跳起了属于她的舞蹈。 楼瑶瑶不愧是舞蹈大家楼诗的女儿,四岁半的她跳起舞来灵气十足,和时悦的小提琴配合得天衣无缝。 让在场的村民惊叹不已的同时,目光落在了自家流着鼻涕舔糖的儿子身上,心里不禁传来一阵梗涩感。 楼瑶瑶下场后,接下来上场的是曹宇豪和肖天承。 舞台上的曹宇豪完整地用他五音不全的嗓音,向村民们诠释了人是有参差的,这种参差并不止出现在他们身上,也出现在他这种家世不错的小孩身上。 虽着曹宇豪那撕心裂肺的唱歌声,直播间的网友和台下的粉丝听得心痒难耐的同时,没忍住捂着嘴笑起来。 话说回来这个曹宇豪真的是肖天承的克星,一口五音不全的嗓音硬是把爱豆出身的肖天承给带跑调了。 出了这么个大丑的肖天承,听到台下的笑声时脸都僵了,看得直播间的网友越发地乐呵起来。 在曹宇豪后面表演的是穆奕承,抽到才艺表演的他准备和陆以安展示四手联弹的钢琴表演。 穿着燕尾服上台的陆以安和穆奕承两人,向众人诠释了王子小时候是什么模样,王子长大后又是什么模样,看得台下的一粉丝没忍住嗷嗷叫出声来,引得台上的陆以安不禁扭头看来。 其他的粉丝见此,顿时嗷嗷叫出声,以期望引来偶像的视线。 也因此整个台下顿时到处都是嗷嗷的叫声,直到台上的陆以安略微无奈地抬手往下压了压,台下嗷嗷的叫声才渐渐停下来。 场面静下来,流畅的钢琴声响在了田野间,夏日的晚风拂来,凉爽之中夹带着夏天夜晚独有的味道。有那么一瞬间,台下的粉丝恍惚中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院子里坐着,捧着甜瓜听着大人们的闲话,吹着晚风看星星。 穆奕承后面表演的是皎皎,他今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背带裤,暖黄色的短袖上印着一朵朵小白云,背后还有一个兜帽。戴着小兜帽的皎皎半张脸都被遮住,扯着爸爸的裤子迈着小短腿费力地上台时,萌得一群人心都化了。 一开始,坐在台下的君向泽并不明白路桀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到这里,还兴致勃勃地坐在台下看这些表演,直到他看见皎皎的那刻,一直昏沉的脑海里突然神气一清,连带着这些日子一直萦绕在心底的那道声音也一同消散。 惊讶极了的他目光复杂地看向台上的皎皎,又扭头看向身旁的路桀,眼里全是疑惑不解。 对上他的眼神,路桀这段时间一直盘旋在心头的怀疑和不确定终于落定。 他并没有对君向泽解释什么,只是扭头看向台上的皎皎。 行走到架子鼓面前坐下的厉屿白向皎皎比了个OK的手势,询问他是否还好,紧不紧张? 看见爸爸手势的皎皎也笑着用小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厉屿白嘴角微扬,鼓槌在手上转了个花,转眼干净利落的鼓点喷薄而出,配合着电吉他,调动着人们的情绪来到一个更加欢乐的氛围中。 皎皎小手一拍,随着节奏跳了起来。 这虽然是个快节奏的舞,但是动作都非常的简单,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动作,记得很熟的皎皎不仅跟上了节奏,还一个都没跳错。 皎皎跳得是一个小孩子跳起来简单又酷的街舞,但台下的人和直播间的网友却纷纷被萌了个仰倒,一个劲地捂着脸喊好可爱,好可爱! 也不怪网友们,实在是皎皎这几个月来被厉屿白养出了不少肉,台上的他小嘴微抿,小肉手和小短腿配合得很流畅,动作很标准,节拍也都踩准了,但是莫名就给人一种可可爱爱的蠢萌感。 尤其是那肉嘟嘟的脸,时不时还会因为大弧度的动作,而轻微地抖上一抖。 皎皎气喘吁吁地结束跳舞时,台下传来了哗哗的掌声,高兴得眉眼弯弯的皎皎也跟着拍了拍小手。 转头跑上前扑进爸爸怀里,脆生生地道:“爸爸好棒!” 听懂他意思的厉屿白将他抱起来,嗓音含笑地回了一句:“皎皎也很棒!” 果不其然,得到夸奖的皎皎凑上肉嘟嘟的小脸,高兴地蹭了蹭爸爸的脸。 最后一个上场的是施淮柔,颇有种压轴出场的感觉,抽到唱歌的她选了一首悠扬又附和夏天的歌,干净空灵的嗓音不出意外迎来了一片叫好声。 节目表演完后,陆以安他们一群人并没有立即回蘑菇屋,而是走在乡间的小道间,一边欣赏着夜色,一边说笑着。 带着萤火虫发箍跟着曹宇豪他们在田野中玩耍的皎皎,突然捂着小手跑了回来,踮着脚举着小手给厉屿白看:“爸爸,爸爸你看。” 厉屿白闻言蹲下身:“看什么?” 皎皎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两只萤火虫从他手中飞了出来,围着皎皎转了两圈后,向远处飞去。 “萤火虫!”时悦惊喜道。 生活在城市中的她们,对于萤火虫的认知仅仅存在于书上和电视上,没想到今天竟然看到真的了。 “皎皎,你从那捉到的萤火虫?”时悦好奇地问道。 “那呢。”皎皎回过头去指向不远处。 几人抬头看去,就见远处重山叠嶂之间,成群的萤火虫从之中飞出,穿过田野,穿过小溪,像是遗落在山野间的银河。 “好美…”沈映可没忍住呢喃出声。 这一幕确实很美,天上的星辰映着地上的星辰。 这种美区别于城市灯火通明的美,而是来自于自然,来自于山野,来自于风和夏夜独特的美。 远处的村民也发现了这一幕,他们探着头往这边张望,虽然很激动,但他们并没有靠近,怕吓走了这些独属于夏夜的小精灵。 昌黎村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萤火虫了,没想到会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看见这么多萤火虫。 那些飞舞在空中的萤火虫,偶尔会有两只脱离队伍,飞到皎皎身边围着他转上两圈后停在他的头发或肩膀上。虽然很快它们就会飞走,却依旧让人感到新奇。 时悦伸手揉了揉皎皎的头,笑着道:“我们皎皎也是夏夜的小精灵呢。” “嗯,皎皎是小精灵。”皎皎高兴地点头,头上的萤火虫发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第120章 萤火节是皎皎他们待在昌黎村的最后一天,当日光再次从天际落下,一群人就拖着行李从蘑菇屋走出来。 扯着爸爸裤腿走出来的皎皎,背上还背着个周遗走之前特意给他编的小竹篓,竹篓里面全是一些编织的蚂蚱和小动物。 坐上车离开时,皎皎还在村口看见了王瘸子,他从车里探出头向王瘸子挥了挥小爪爪:“王爷爷再见!” 听到声音的王瘸子看过来,眉头不觉皱了皱:“你要走了?” “嗯嗯。”皎皎点了点小脑袋:“皎皎和爸爸要回家啦。” “回家好。”王瘸子说着看向皎皎,没忍住开口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点。” “知道啦,王爷爷再见。” 车辆驶去,站在村口目送他们离开的王瘸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小孩走了也好,省得整天扰他清静! 王瘸子抬手摸了摸脸,也不知道怎的,这小孩不仅一点都不怕他,每天还会背着他那个小竹篓,特地来他家找他聊天,话说得不流畅就算了,还经常没头没尾,他那不多的耐心,这些天都全给这小孩了。 还有他那小短腿,翻个门槛都费劲,每次来都是他给抱进去的,尽给他找事做! 只是这个小孩走了,这个村子未免也有点太过安静! 回到家坐在院子里的王瘸子,看着手上快要编织完的小草帽想。 回程的飞机上,路桀和君向泽很巧地和皎皎他们乘坐了同一航班,更巧的是他们就坐在皎皎的邻座,中间就隔了一条走廊。 “路桀叔叔,君叔叔!”扭头看见他们的皎皎惊讶地挥着小爪爪打招呼。 路桀和君向泽也笑着回应皎皎。 坐在皎皎身旁的厉屿白看向他们,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他总觉得着两人是故意制造的这么个巧合! 对上厉屿白视线的两人笑着收回了视线,心里莫名地有那么点心虚。 两人确实是故意制造这么个巧合的,毕竟他们接近皎皎的原因说起来太过玄乎,不是亲身体验,很难向人说个明白。 再说了,如果有人抱着这样的目地接近他家小孩,他们肯定转头就将人撵走不说,还会嘱咐自己小孩远离这样神叨叨的人。 所以两人在面对厉屿白时,不可避免地有点心虚。 时间一点点过去,上一秒还精神奕奕和爸爸完捉手游戏的皎皎,下一秒就靠在椅背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厉屿白看了眼皎皎,解开安全带去后面的洗手间解决一些生理上的问题。 见厉屿白离开,坐在邻座的君向泽解开安全带走到皎皎身旁蹲下,双手轻轻捧着皎皎的小肉手,放在自己头上摸了摸。 不是有句话是这样说吗,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君向泽没想过要长生,他就想和自己的家人好好的,不想自己打拼了大半辈子,最后落得个妻离子散的结局。 他是真的很爱很爱自己的妻子,除了死别,他不接受任何情势的分离。 所以无论这是否离谱,是否是白用功,他都要去尝试,再怎么荒诞他都要去尝试。 “叔叔,你是想要摸摸头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皎皎动了动小手,摸了摸君向泽的头后,分享道:“爸爸每次摸皎皎头的时候,皎皎也很喜欢。” 原本被发现有点尴尬的君向泽听到皎皎这话,心里那点尴尬就烟消云散了。 他仰头看着皎皎的笑容,突然伸出手道:“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皎皎疑惑地眨眼,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努力长开手,倾身给了他一个不伦不类的拥抱:“叔叔,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嗯,很不高兴!”君向泽低声说着,用下巴蹭了蹭皎皎毛茸茸的头。 自那件事发生后,他心情就一直处在一个低谷,他甚至不敢去想,自己若真的被蛊惑着离了婚的话该怎么办? 很多时候他都想,如果事情真到了那种地步,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已经不是他了,而是一只被人为制造的,没有自我意识的飞蛾。 每次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感觉到极度的恐慌,身心都像是被浸泡在寒潭,刺骨的冷。 浅淡的温度从怀里小小一团的身子上传来,让他感觉到了些微活过来的感觉。 从洗手间回来的厉屿白看见这一幕后停下脚步,看向君向泽的视线带上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察觉到他视线的君向泽抬头讪讪地看过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他抬手打了个招呼,然后略微有点尴尬地起身回到座位。 走回自己位置坐下的厉屿白系好完全带,从一旁拿过奶瓶递给皎皎,偶尔看向路桀和君向泽两人的视线,多多少少带上了些许警惕。 他怀疑这两人是想和他抢皎皎,不然行为怎么这么诡异?! 察觉到他视线的两人略有点僵直地目视前方,丝毫没有扭头看过来的举动。 飞机很快到达京市机场,从飞机上下来时,君向泽的脚步缓慢且沉重,踏出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甚至犹豫了许久。 被爸爸抱着的皎皎看见他后,向他伸出小爪爪:“君叔叔,你是不是怕呀,皎皎牵你。” 君向泽一愣,连忙抬手握住皎皎的小手,然后从飞机上踏了下来,落在了京市的土地上。 出乎意料的,那道反复出现在他心里,疯狂催促着他离婚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他回到京市而出现,对此君向泽几乎喜极而泣。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处处小心翼翼,甚至带了好几个保票,去到那里都要让他们先去观察观察是否有那个女人的存在,没有的话才肯出门,每次出门都是急冲冲的,活像背后有鬼在追。 而在这几天里,厉屿白则带皎皎去落实了户口,还给皎皎办了张身份证。 从民政局出来时,皎皎拿着那个有着他和爸爸名字的户口本,高兴得走路都一蹦一跳。 皎皎知道,有了这个小本本就代表着他和爸爸是真正的一家人啦,瑶瑶姐就是这样说的。 想到这点,皎皎用爸爸给他买的智能手表给户口本拍了张照,发在了他们几人的小群里。 群里瞬间冒出了一连串恭喜的表情和语音。 考虑到皎皎不识字,曹宇豪他们在群里发消息时,发的都是语音。 听到他们恭喜的语音,皎皎高兴得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他将手表放到嘴边,按住上面的一个按钮,有模有样地道:“瑶瑶姐、宇豪哥、淮柔姐、奕承哥,皎皎改天请你们吃好吃的。” 群里又冒出一连串语音。 施淮柔:“OK!” 穆奕承:“好的!” 楼瑶瑶:“我要吃芙蓉酥!” 曹宇豪:“别改天了就今天了。” 皎皎:“不行哦,皎皎现在没有钱钱,等皎皎赚到钱钱了再请!” 待在家里正在写幼儿园布置的作业的曹宇豪听到这条消息,心里的激动瞬间就散了,有气无力地趴在书桌上 等皎皎赚钱,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顿饭不会要十六年后才吃到吧?! 曹宇豪正惊疑不定地想着,群里又有消息在闪烁,他点进去看,发现是穆奕承发的语音,点开一听。 “那就约好了下个星期天!” 不对啊,皎皎不是说要等他赚到钱的吗? 心里疑惑的曹宇豪发了条语音过去。 坐在家里同样在写作业的楼瑶瑶发语音道:“曹宇豪你个大笨蛋,这个星期五我们节目就播出了。节目播出后导演就会将我们上节目的费用打来,那样皎皎不就是赚到钱了吗?” 是这样吗? 曹宇豪尴尬地挠了挠头。 另一边的皎皎也同样疑惑,他仰头向厉屿白问道:“爸爸,皎皎也有上节目的费用吗?” “有。”厉屿白蹲下身抱起他:“到时候皎皎的费用打来了,就给你办张银行卡,将钱都存在里面,和你的小手表关联着,你以后想买什么的话就用小手表来付。” 皎皎一脸新奇地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仰头向爸爸道:“到时候皎皎给爸爸买好多好吃的。” 厉屿白闻言笑了笑:“好!” 时间转眼来到星期五,约好了见面的曹宇豪、楼瑶瑶、施淮柔、穆奕承几人聚在了皎皎家,小君彻也来了,当然来的还有君向泽和路桀。 这两人纯属就是蹭着君彻的面子来的,不然他们还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来皎皎着。 随着时空崽崽的节目快要开始,几个小孩排排坐在沙发上,一人怀里还抱着小半桶厉屿白给爆的爆米花。 “哇,皎皎真厉害,一眼就指出这人是坏人。” “对,不过他怀里抱着的这人怎么这么像君彻?”施淮柔疑惑道。 “不是像,那就是我!”君彻说着,往皎皎嘴里塞了两颗爆米花。 虽然皎皎吃爆米花并不需要喂,但君彻还是很乐意代劳,尤其是看着皎皎吃得腮帮鼓鼓的,心里浮现的成就感比他在班里考了一百分还要让他满足。 “哇,你们看,曹宇豪他抢皎皎的奶瓶喝!”楼瑶瑶突然惊呼起来。 “我没有,那是肖天给我喝的,我不知道是皎皎的!”曹宇豪立马大声反驳。 “谁说的,皎皎都哭了,你都不还给他,还给喝完了!” 闻言在场的几人瞬间看曹宇豪的目光就不同了。 连一旁的路桀和君向泽都隐隐投来目光,感受到这些的曹宇豪羞恼地跺跺脚,决定再次录节目时看到肖天承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他,毕竟自己给他背了那么大个黑锅。 没一会节目放到他们第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坐在沙发上抱着爆米花吃的楼瑶瑶他们看见这一幕,回想起当时的那个味道没忍住皱着小鼻子小声向皎皎吐槽。 “你能想象那个饭是夹生的吗?” “又齁又苦,简直不把我们小孩当人看。” “喂猪都不带这么喂的!” “那真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饭。” 一旁听到他们吐槽的君向泽没忍住看过来,他们这最大的也才五岁半,这就说一辈子了,怕是有点过早。 皎皎一边听他们吐槽,一边道:“皎皎爸爸就做得好吃。” “我们知道厉叔叔做得饭好吃,但他们几人做饭是真难吃。” “那让他们向爸爸学习。” “这个可以,到时候让他们给厉叔叔交学费。” 几个小孩一边兴致勃勃地聊着,一边看电视。 节目播放到皎皎卖完菜和曹宇豪准备去对面找穆奕承,刚走了没两步皎皎突然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拉着曹宇豪躲到李莉姨姨身后说有坏人的一幕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皎皎紧张害怕的模样,心不由跟着提起来的楼瑶瑶见此,没忍住吐槽了一句:“这胃口吊得也太过分了点。” “就是,太过分了!”意犹未尽的穆奕承也没忍住跟着吐槽。 下一集播放的话就要一个星期后了,这节目组是懂得怎么吊人胃口的。 看完了节目没什么事做点他们互相看了看,还不想回家的曹宇豪突然灵光一闪,看向皎皎道:“我今天可以睡在你家吗?” “哎!”正在吃爆米花的皎皎歪了歪头,转头看向爸爸征求意见。 厉屿白揉了下他的头:“如果他愿意打地铺的话,可以。” 家里总共就一间卧室,除了打地铺他实在想不到他能睡哪。 皎皎还没回头去问曹宇豪,曹宇豪就已经举着小手兴奋地道:“可以可以,我可以打地铺!” 一旁的楼瑶瑶他们眼神一亮,异口同声地道:“厉叔叔,我们也可以在这里打地铺吗?” 他们打地铺的要求得同意后,一群人就在皎皎的带领下兴奋地冲进卧室,合力从衣柜里将打地铺要用的被褥给抬了出来。 等地铺在客厅里腾出来的位置铺好后,几人就兴奋地脱掉拖鞋在上面打起了滚。 这一晚皎皎也难得地抛弃了爸爸,拎着他的小枕头从房间里跑出来,准备和小伙伴们一起睡地铺。 惨遭抛弃的厉屿白没好气地捏了下皎皎肉嘟嘟的脸。 皎皎仰头向他笑了笑,还撒娇地抱着他的手蹭了蹭,一向拿他没办法的厉屿白见此,也只能无奈妥协,接受了今晚自己要孤枕的事实。 见爸爸同意了,皎皎就撅着小屁股将枕头放在地铺上,一旁的君彻十分迅速地占据了皎皎左边的位置,楼瑶瑶也样学样地占据了皎皎右边的位置。 慢了一步的曹宇豪、穆奕承和施淮柔三人见此,叹了口气,认命地睡在了其他位置上。 在楼上几个小孩争抢皎皎身旁的位置时,楼下开车离开的路桀和君向泽,则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小孩可以毫无心里负担地要求留下打地铺,他们两个大人却不能这样要求,毕竟他们和厉屿白关系说不上十分要好,这次来都是蹭了小君彻的面子来的。 看来以后要和厉屿白打好关系了,最好是处成死党那种。这样就方便他们经常来看皎皎,说不定等厉屿白忙的时候,他们还能趁机带皎皎回家去住几天。 夜逐渐深,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的厉屿白悄无声息地来到客厅,蹲在地铺旁静静地看着地铺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皎皎。 月光从窗外悄悄地溜进屋里,有两缕光芒溜到了皎皎的身旁,这使得厉屿白能清晰地看见,皎皎肉肉的小脸蛋被枕头挤压出来的弧度。 见他睡得这么香,怎么都睡不着的厉屿白罕见地起了丝恶趣味,他没去抑制心里的蠢蠢欲动,板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伸手捏住了皎皎的小鼻子。 没一会,喘不了气的皎皎拧着小眉头转动了下小脑袋,发现还是喘不了气后就颤动着眼睫要醒来。 厉屿白连忙收回手,轻轻拍了拍皎皎的胸口,原本快要醒来的皎皎又被他安抚着睡了过去,无意中还伸出小手攥住了厉屿白一根手指。 被攥住手指的厉屿白扬了扬嘴角,目光柔和得像是要溢出水。 很难想象,有一天他会因为一个人睡而难以入眠,怀里没有了这么一小团,让他总觉得缺了什么。 每每快要入眠时就会惊醒,空荡荡的怀里总让快要睡着的他,下意识以为皎皎摔下了床。 再度起身回房时,厉屿白怀里多了一团熟睡的小人儿。 凌晨五点左右,醒来去了趟厕所的曹宇豪回来,习惯性地看了眼皎皎的方向,没看见皎皎身影的他以为君彻把皎皎压在身下睡了,顿时着急地扑上去一把将熟睡的君彻给拉起来。 睡着睡着突然被迫坐起来的君彻:“…?!” 没从君彻身下看见皎皎的曹宇豪,又去把一旁的楼瑶瑶拽起来。 迷糊着醒来的楼瑶瑶:“…?!” 连拽了两个人都没看见皎皎的曹宇豪挠了挠头,然后一把把被子给掀起来。 “曹宇豪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略微清醒点的楼瑶瑶见此,语气很是不善地道。 “没发疯,皎皎不见了!”曹宇豪急道。 “什么?!皎皎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穆奕承猛然坐了起来。 被曹宇豪弄醒的大家开始了满屋子找皎皎。 “皎皎?” “皎皎你在哪?” 怕吵到厉叔叔,他们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楼瑶瑶蹲下看了看沙发底下,然后扭头报告了一声:“皎皎没在沙发底,我看过了。” 穆奕承:“也没在洗手间。” 施淮柔:“也没在窗帘下面。” 君彻:“厨房里也没有。” 曹宇豪:“冰箱里也没有。” “你傻呀,皎皎怎么可能在冰箱你?”楼瑶瑶没好气道。 “万一皎皎饿了,去冰箱里翻吃的,不小心在里面睡着了怎么办?”曹宇豪不服地反驳。 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皎皎的几人着急地敲响了卧室的门。 听到敲门声的厉屿白打开门:“有事?” 几人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最终是楼瑶瑶开了口:“厉叔叔,皎皎不见了。” 厉屿白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皎皎,然后看向他们道:“皎皎在我这。” “厉叔叔,你是把皎皎抱回去睡了吗?”君彻一副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表情。 “没。”厉屿白断然否定:“是皎皎自己回来睡的。” “真的吗?” “嗯。” “那好吧!” 得知皎皎好好的后,困得迷糊的他们打着哈欠往回走。 第二天醒来的皎皎对于爸爸说的自己梦游这件事深信不疑,一点怀疑都不带有的,而厉屿白显然很享受皎皎对自己的信任,大展身手为皎皎做了顿好吃的。 时间转眼流逝,随着时空崽崽的播出,网友们对于厉屿白的看法产生了很大的改变。 这种改变早就在时空崽崽录制的时期就存在,只是看直播的人毕竟少,导致这种看法的改变没得扩大。 除此之外,这段时间还发生了点其他的是,厉屿白和他所签约的传媒公司解了约,同时将以前传他虚假黑料和抄袭的营销号告了。 胜诉了的他趁着时空崽崽的热度,买了一些营销号和水军将此事宣传出去,一举将身上的黑料给洗得差不多。 转眼半月已过,时空崽崽的第二次录制开始了,这一次他们去的是新疆大草原,在那里他们遇见了万丈高空上的鹰,遇见了世界七大山系之一的天山,遇见了宝石蓝琥珀,遇见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草原上自由奔腾的马。 在学骑马时还遇见了一件奇事,号称草原上最烈的马在看见皎皎时,竟然主动凑过来低下头让皎皎骑,可惜的是它太高大了,为了安全皎皎骑了一匹性格温顺的小马。 为此它还闹了翻脾气,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见没人哄它,起来后还对着皎皎骑的那匹小马打响鼻威胁,吓得小马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由于厉屿白不放心,到最后皎皎骑得依旧是那匹小马,性格很烈的那匹叫做黑风的马,就委委屈屈地跟在皎皎身后。 只是在后来,当皎皎他们骑马骑得越来越熟练的时候,马场主人向节目组请求让皎皎骑一次黑风,并且拍着自己的胸口保证不会让皎皎受一点伤害。 马儿大多都有灵性,达吾提又是个实实在在的爱马人士,见自己最心爱的马因为皎皎不骑它而郁闷难过,并且连草料都不怎么吃后,心疼的他实在没忍住向节目组提出了这个请求。 他很了解自己的马,尤其是黑风,它虽然性烈,但从来不会伤人。 对于马场主人的请求,厉屿白虽然答应,但提出了必须得他带着皎皎一同的要求。 没办法,这匹马太高大了,一身腱子肉看着就吓人,厉屿白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让皎皎独自骑它。 要不是皎皎也很喜欢这匹马,并且表现出了想骑的意愿,厉屿白根本不会答应这样危险的要求。 最后也不知道马场的主人是怎么和这只匹马交流的,反正最后这匹最烈的马同意了让厉屿白上它的背。 为了让皎皎上去,黑风还特地伏低了身,等皎皎和爸爸成功骑上它的背后,它高兴得打了两个响鼻,兴奋地向前奔去。 一望无际的草原最适合马匹奔跑,连迎面而来的风都带着一股自由的味道。 雪山矗立在远处俯瞰着草原,浑身黑亮没有一丝杂毛的马奔腾在其上,身后还追着好几匹小马和大马,万丈高空上的雄鹰盘旋在他们头顶,所有的笑和惊呼声都被风吹向了高空。 这是一副美得可以入画的场景,美得让被束缚在城市的网友们心生向往。 经此一事,皎皎迪士尼在逃小王子的称号被套牢了在身上,然而让他这个称号升到巅峰的,是时空崽崽的最后一站。 赶着秋季的尾巴,时空崽崽的剧组来到了一座非常美丽的海岛上。 他们在这里呆了半个月,在最后一天时他们乘坐游轮来到了海上。 时间来到下午,也不知道是谁的提议,皎皎他们纷纷穿上救生衣从游轮上下来,两两一组坐上皮划艇,近距离感受一下大海。 海风迎面吹来,带着咸咸的海水味,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海,天空上云彩被日落渲染成了紫红色,一道巨大的阴影突然出现在了皎皎他们皮划艇的下方。 很抱歉,这两天状态不太好,没完成的我明天继续! 120-140 第121章 “皎皎,你们船下有东西。”看见这一幕的曹宇豪惊呼。 皎皎疑惑的低头看去,隔着海水看见水里面的生物后,惊讶地指着水里道:“爸爸快看,蓝鱼哎,好大的蓝鱼!” 相比于皎皎的高兴,厉屿白的神情则有点凝重。 鲸鱼,说起来并不陌生,很多人都听过它的名字,但真正面对面看过它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当你身处在鲸鱼面前时,那种来自庞然大物的压迫和危机,会使得你出现呼吸不顺畅的症状。 因为在它面前你太过渺小,渺小到但凡它企图攻击你,你几乎不会有任何活下来的机会。 值得庆幸的是这鲸鱼并没有对他们展现出攻击性,它在皮划艇下鸣叫着,听到它声音的人莫名能感觉到它的高兴和兴奋。 “哇!皎皎,它真的好大,而且还会喷水哎!” “真的真的,哇,它好像比我房间还大!” “它还会叫,叫得好好听。” 在大人们还在发怵的时候,几个心大的小孩已经回过神来开始欢呼。 皎皎也很高兴,被爸爸护着的他一个劲地探着小脑袋往下看,还挥着小爪爪向鲸鱼打招呼:“你好呀鱼鱼!” 见皎皎和它打招呼,鲸鱼高兴地喷出一柱水,连续鸣叫了好几声,还左右摆了摆身子,过于庞大的身体激起一阵阵浪潮,使得皎皎他们的皮划艇左右摇摆起来,激起一阵阵惊呼。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就见远处一群海豚突然出现,在夕阳下成群结队地跃出海面。 看见这一幕众人虽然语言不通,但也能明显能感觉到这群海豚的兴奋和愉悦。 也不知道这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它们如此愉悦。 其中有一条海豚游到了皎皎面前,皎皎伸出小手就摸到了它的头,滑滑的感觉没由来地让他笑出声。 听到皎皎笑声的鲸鱼不高兴地鸣叫了一声,游上前挤开海豚,将自己的头往皎皎手边蹭。 这一幕显然是吓人的,但厉屿白并没有从这头鲸鱼身上感觉到任何攻击性,也因此他并没有阻止皎皎摸向这头鲸鱼的动作。 成功用小爪爪摸到了这条好大好大鱼的皎皎,没忍住小小地蹦了一下。 被摸头了的鲸鱼很高兴,连续鸣叫了好几声后,整个身子沉入海底,巨大的尾部摆动着,推着自身快速向远处游去,然后高高地跃出海面。 阳光落在鲸鱼庞大的身上,映射出奇幻的色彩,那一幕震撼得让在场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陆以安他们还来不及感叹,他们的皮划艇就猝不及防地被鲸鱼落海而高高激起的浪潮给全部打翻。 “啊咕噜咕噜……” 落到海里的皎皎刚呛了口水就被厉屿白给抱出了海面。 曹宇豪他们也纷纷被肖天承、陆以安他们被抱出了海面。 着着实实呛了口水的楼瑶瑶,趴在时悦身上有气无力地道:“这个鲸鱼是有点傻气在身上的。” “它为什么要学海豚跳?” “它不知道它自己有多大吗?” 咳嗽了几声的皎皎用小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听见楼瑶瑶他们说的话后,指着远处的鲸鱼道:“笨鱼鱼。” 知道自己做错了的鲸鱼呐呐地待在远方不敢游过来,听见皎皎的话还发出几声委屈的鸣声。 直到皎皎他们重新坐上了皮划艇后,它才慢慢沉入海里,和另外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鲸鱼,一左一右地跟在皎皎他们皮划艇的下面。 直到皎皎他们重新回到了游轮上,鲸鱼也没离开,依旧跟在游轮的后面,从高空往下看去,它们犹如沉默的骑士,在护卫着它们罕见的珍宝。 洗漱了一番回到甲板上得皎皎看海里,发现它们并没有离开后,还伸出小爪爪高兴地向它们挥了挥。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就出现了,趴在游轮上的皎皎每挥一下手,它们就叫一声,鲸鱼的叫声悠长空灵,在旷远的海面上有种神秘感。 觉得好玩的曹宇豪也趴在游轮上向它们挥手,可两头鲸鱼并没有搭理曹宇豪。 不信邪的曹宇豪加快挥手的速度,只是他手挥得快要冒火星了,都不见两头鲸鱼叫上一声。 一旁的楼瑶瑶见此,发出无情的嘲笑:“鲸鱼它并不想理你呢!” 曹宇豪不服气地反驳:“那是它累了才不理我,不信的话你招手试试?” “皎皎你招手,看看鲸鱼它是不是累了。”楼瑶瑶看向皎皎道。 她又不傻,这鲸鱼明摆着就是喜欢皎皎,就跟大草原上那匹只喜欢皎皎的马一样,而且自己要是真去挥手的话,万一这鲸鱼不叫,那多尴尬呀! “哎?”突然被cue的皎皎疑惑地歪头。 最后在楼瑶瑶的瞪视下,皎皎还是乖乖地伸出了小爪爪,向海里的鲸鱼挥了挥。 就见刚才还沉默的鲸鱼立马高兴地鸣叫起来,还喷出了两柱水,在夕阳的照射下有着彩虹的色彩。 “哼。”楼瑶瑶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看见没,鲸鱼就是不想理你。” 曹宇豪背着手,一脸老气横秋地摇头:“又不是对你叫,也不知道你得意什么。” “朋友,尼们需不需要帮?” 一道别角的中文突然从后方传来,厉屿白他们往后看去,皎皎和曹宇豪他们也很好奇地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看,然后就发现在他们游轮的不远处也有一艘游轮。 上面有两个外国男子正着急地朝他们这方张望,还不断地向他们挥招着手臂。 埃布尔和艾伦是一对在一起有八年的同性情侣,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半个月前,埃布尔他突然疯狂喜欢上一个华国女人,竟然要和艾伦分手。 接受不了爱人突变的艾伦一直不同意,只是埃布尔对分手的决心很大,无论身边的好友怎么劝说都听不见。 挽留不了爱人的艾伦失望痛心之余提议最后来一次这片海。 当初他们的相遇就是在这片海上,那时候正在游轮上参加派对的埃布尔对正在海上肆意冲浪的艾伦一见钟情,从而展开热烈的追求。 抱着冲浪板的艾伦本打算再最后挽留一次,若真的挽留不下的话,那就从这片相遇的地方彻底告别。 只是他们还没来到当初相遇的那片海域,就看见前面的游轮后面跟着两头巨大的鲸鱼,担心那艘游轮受到鲸鱼险迫的他们立即开口询问了句是否需要帮忙。 因为看见的是黑发,所以他们下意识选择了用华国语询问。 看见他们招手,皎皎也伸出小爪爪向他们挥了挥,扯着小嗓音喊:“叔叔,你们在说什么?皎皎没听清,可以重新说一遍吗?” “哦天啦,那艘游轮上还有小孩,快打电话叫人来救援。” 游轮上看见他们掏手机猜出他们要干嘛的肖天承,立马挥手流利地用外语大喊不用打电话叫救援队,他们不需要帮忙,鲸鱼并没有攻击他们,也没有阻挡他们回去的路。 真把救援队叫来的话,事情就闹大了。 他们实在丢不起这个脸,尤其是这个脸还是在外国丢,那真是丢脸丢到国外了。 听明白他们说的话后,艾伦一脸疑惑地放下手机,显然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需要救援。 在艾伦忙着要打电话时,一旁的埃布尔在看见皎皎后就愣住了,他整个大脑突然嗡的一声,昏沉了许久的他猛然清醒。 清醒过来的埃布尔回忆起自己这半个月的行为,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 天啦,他是被魔鬼附身了吗?! 他怎么可能会提出要和艾伦分开?! 他怎么可能在艾伦一次次的挽留中还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扭头看见艾伦手上的冲浪板,意识到他要干嘛的埃布尔慌极了,他转身一把抱住艾伦,急切地说着他并不想和他分开,他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不清醒,他本人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分开的念头…… 他话还没说完,回过神来的艾伦高兴极了,他一把将埃布尔的头摁向自己,仰头就吻了上去。 两人激烈的拥吻在一起,对面游轮上的厉屿白则迅速地一把捂住皎皎的眼睛,将他抱起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沈映可、时悦、陆以安、肖天天等人的动作跟他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些外国人真的是太奔放了,这当着小孩的面二话不说就亲吻在一起,也不怕教坏小孩子。 心里吐槽着的时悦抱着楼瑶瑶加快脚步。 “爸爸,他们亲嘴嘴是不是也是在表达喜爱呀?”被抱着走到甲板另一边的皎皎仰头好奇地问,显然他看见了刚刚的那一幕。 厉屿白心里谴责着那两个人,想了会后道:“那是成人之间处在一种特殊关系时才能用的表达喜爱的方式,小孩子不能学。” 他是真的怕皎皎懵懵懂懂地学着那两人的样子,去亲吻别人。 尤其是小孩子在这个阶段,本就正处在爱模仿大人行为的时候。 想着这些的他还给皎皎灌输了一些不能对别人做,别人也不能对他做的事,教他如果别人对他做一些奇怪的事时,一定要拒绝,然后将这事告诉他。 皎皎听得很认真,等爸爸说完了后,还拍着小胸脯向爸爸保证道:“皎皎记住啦!” 厉屿白笑着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发,毫不吝啬地夸道:“真棒!” 被夸了的皎皎弯了弯眼眸,凑上前用自己肉嘟嘟的脸蹭了蹭爸爸的脸:“爸爸也很棒!” 厉屿白哑然,心情很好地抱着皎皎走到栏杆处,看向眼前大海和天空共同努力描绘出的画卷。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一幕很美。 天边的夕阳即将坠入地平线,整个天空和海面都被渲染成紫红色,有飞鸟从远处飞来,海豚雀跃地从海面跃出,鲸鱼空灵悠久的鸣叫随着海风远远传开。 有彩色的鱼从海里游来,跟随着皎皎摆手的动作围绕成一个又一个圈。 一只飞鸟突然落在皎皎的肩膀上,将嘴里衔着的花递给皎皎。 皎皎伸手接过花后,就有成群的飞鸟衔着花从空中飞过,将花瓣投掷下来。 整个游轮上空下起了花瓣雨,映衬着紫红色的天空和海里彩色的鱼群,美得过于绚丽和梦幻。 船舱里的外国工作人员和船长也不禁被吸引出来,用着外语不停地说着这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等等的话。 直播间的网友们也有被这一幕美到,眼前这一切像是童画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要不是这是直播,他们都要怀疑这是节目组的特效。 也或许这艘游轮本就是那只驶向童话世界的船只,无意中迈过了次元,带着一群人闯入了童话世界。 时空的崽崽最后一期就在这一里落下了帷幕,将这最为梦幻的一幕变成了最后的一幕。 当时空崽崽的节目播放到这期时,节目上出现了一行字。 时空的崽崽是未来的你,也是过去的你。 倘若小时候的你,或者是未来的你,以幼崽的形态出现在了如今的你面前,你会怎么对他? 是给以爱护,弥补自己过去的遗憾,还是给予漠视,毫不关心? 若是给以爱护的话,请你也多爱一爱现在的自己,不要让未来的你产生更多的遗憾。 若是给以漠视的话,那就替未来的你拜托现在的你,请务必要在这个充满坎坷和荆棘的世间,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拽出苦海。 人若是向前走的话,右手只能牵到左手,牵别人是携手,牵自己是一个名为救赎的拥抱。 接手了这个综艺的吴导将【请接受你来自未来的崽崽】正式改名成了【时空的崽崽】,这个综艺的中心立意也出现了改变。 时空的崽崽也不再是来自你未来的崽崽,而是来自未来的你,来自小时候的你。 这是一个很新颖的立意,为时空的崽崽接下来的几季吸引来了不少关注度,也给后来充当爸爸妈妈的嘉宾们挖了个好大的坑。 时空崽崽的最后一期放完,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讨论皎皎那吸引动物的神奇体质。 ‘啊啊啊,皎崽好可爱,难怪动物都喜欢他!’ ‘求问怎么才能略过男人拥有这么可爱的崽。’ ‘怀孕宝妈接好孕……’ ‘这妥妥的迪士尼在逃小王子!’ ‘从今天起我宣布迪士尼是写实不是童话!’ ‘我的天,这太神奇了,他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吸引动物的东西了?’ ‘有这种东西吗?我实名想买!’ ‘快上链接我也要买!’ ‘上个锤子的链接,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那这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有些人动物缘就是好得离谱。’ ‘这倒是真的,像我闺蜜只要一出门就能捡到猫狗,而我只要一出门,方圆百里的猫狗都能跑光。’ ‘但是他这个太离谱了,连毒蛇都不咬他!’ 网友们讨论不出个什么结果来,最后决定将其归在玄学身上,彻底坐实了皎皎迪士尼在逃小王子的外号。 而此时的迪士尼在逃小王子,正穿着一身暖色系的羽绒服,抱着暖水壶站在剧组旁看爸爸拍戏。 是的,厉屿白在拍戏,原本他是打算退圈,这样能有充足的时间陪伴皎皎。 但后来他又改变了主意,促使他改变主意的原因是某一天,他看见皎皎正一脸骄傲地指着gg牌,向刚认识的小伙伴介绍他爸爸是大明星。 那时皎皎那闪闪发光的眼睛,和小脸上的自豪,促使了厉屿白改变了主意。 他想要当一个让皎皎自豪骄傲,拿出去可以炫耀的爸爸,这会让他比达到任何成就都要有满足和成就感。 厉屿白一个镜头拍完,皎皎就立马抱着暖水壶上前递给爸爸,小嘴还不忘夸道:“爸爸棒,爸爸厉害!” 接过水壶的厉屿白弯腰将皎皎抱起,皎皎连忙举着小手给爸爸擦脸上的汗。 其实厉屿白脸上的汗更多是根据剧情喷上去的,但皎皎不知道,享受这点的厉屿白也选择不说。 剧组的其他人员见此羡慕得不行,女主角更是一脸稀罕地走过来询问:“可以给我抱抱吗?” 厉屿白看向怀里的皎皎,皎皎一点也不怕生地伸出小手:“可以。” 章月曦小心翼翼地抱过皎皎,软软的小身子一入怀,心当即就软了下来,她捏了捏皎皎的小肉手道:“皎皎真可爱,姨姨明天给你带小蛋糕吃。” “可不可以给爸爸也带一个?”皎皎仰头期待地看向她。 根本受不住皎皎期待眼神的章月曦,当即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给带,带多少都行!” “谢谢姨姨,姨姨好,长得也超好看!”皎皎嘴甜地道。 章月曦顿时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这段时间君向泽以他缠人的功夫,总算是把他和厉屿白的关系处到了好朋友的程度。 这天他趁着厉屿白在拍戏,以皎皎待在这里难免枯燥无聊的借口,成功地将皎皎带去自己的公司玩。 他还在办公室里给皎皎准备了个零食柜,里面的零食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又健康又好吃的零食,除了零食外他还准备了许多玩具,还将寒假待在家里的君彻也一起带出来陪皎皎玩。 对于陪皎皎这件事君彻很积极,都不需要君向泽喊,就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忙了一早上,暂时忙完了的君向泽打算带两个小孩出去吃点好吃的,几人刚走出办公室就遇到了一个长得很是艳丽妖娆的女人。 看到这女人的瞬间,君向泽下意识地将皎皎和君彻挡在身后,心里的警惕瞬间拔到最高。 自从那次后,这个女人也不是没来找过他,但每次都被他躲过了,也不知道这次她是怎么上来的,公司里的保安都是吃干饭的吗! 心里暗骂的君向泽满眼警惕地看着这女人。 女人叫做苏曲桃,当然她并不是真正的苏曲桃,她是一只魅魔,有一次在撕开魔法卷轴进行空间转移的时候,不幸遇到了时空乱流,被卷入了其中。 幸运的是她并没有死,而是不知道怎么的落在了这个世界。 在想办法获取了这个女人的皮囊后,她也粗略地了解了一番这个世界。 结果发现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能人异士,这也就说明了没人能制约她,弄明白这点的她高兴极了,暗自想着她这种情况不就像是落进了米缸的老鼠吗? 魅魔擅长的就是魅惑他人,尤其是对于异性。 曾经躲在阴暗角落的里的魅魔,借着苏曲桃的身体,想要在这个世界过上奢侈且万众瞩目的生活。 所以她将目光放在了一些有钱有权的男人身上,她相信没有任何人能逃得了她的魅力。 事实也确实如此,靠着她自己的魅惑能力,她一路从小县城来到了大城市,又从大城市来到了一线城市京市,只是一向顺风顺水的她出乎意料地在路桀身上失了手。 以为那只是意外的她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只是后来她又在君向泽和埃布尔身上接连失手,直到这时她才对这个当初被她认为是意外的情况上了心。 纵然她手里还有其他不亚于路桀和君向泽的猎物,但是她还是想来看看猎物究竟是怎么逃脱她的手掌心的。 “向泽。”苏曲桃走上前,身姿妖娆的她轻微勾起眼角,撩人的嗓音里带上了点委屈:“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来找我吗?” 君向泽狂跳的内心随着她这句话而平静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内心并没有因为这个奇怪女人的靠近,而产生丝毫异常的波动。 明白这个女人那奇怪的魅力暂时不能对他起作用后,他冷冷地开口:“不想。” 话落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个报警电话:“你好,是警察局吗?有一位陌生的女士没有任何预约,擅闯我们公司装有重要文件的楼层,我合理怀疑她有窃取我公司机密文件的意图……” 见他报警,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的苏曲桃下意识夺过他的手机砸向地面。 “砰!”的一声,手机被砸得粉碎。 被这声音吓着的皎皎下意识抱住君向泽的大腿,等苏曲桃被保安带走后才怕怕地探出头来,仰头看向君向泽:“君叔叔,她好凶哦!” 君向泽蹲下身将他抱起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不怕,她已经走了。” 皎皎摇头,一脸认真地反驳道:“皎皎没有怕,只是被手机落地的声音吓着了一点点。” “好,皎皎真勇敢。”说着君向泽低头看向君彻,关切地问:“有没有被吓到?” 君彻摇头,随后一脸好奇地看向君向泽道:“小叔,你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想和小婶离婚的吗?” “瞎说什么。”君向泽敲了一下君彻的头:“我从来没想过和穗岁离婚。” 摸着头的君彻心里无奈,大人总爱这样掩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随着冬季来到尾声,新年也即将到来,重新换了一处住处的厉屿白正在屋里包饺子,时不时探头看一眼在院子里和曹宇豪他们堆雪人的皎皎,想着来年开学就要送皎皎去上幼儿园的事。 到时候就送皎皎去曹宇豪他们上的幼儿园,有大班的曹宇豪他们看着,也省得他担心皎皎在幼儿园里被欺负。 “爸爸,爸爸,有胡萝卜吗?”一身红色羽绒服,裹得像个小福娃的皎皎颠颠地跑进来仰头看向他:“我们要用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爸爸有胡萝卜吗?” “有。”厉屿白转身去拿了根胡萝卜,点了下皎皎冷得泛红的鼻尖嘱咐道:“别玩太久,当心一会感冒。” 接过胡萝卜的皎皎点头,漆黑透亮的眼睛里满满的喜悦:“知道啦,我们做好鼻子和眼睛,再给雪人带上围巾就回来。” 年夜饭前曹宇豪都被自家爸爸妈妈给逮了回去,回到屋里脱去臃肿外衣的皎皎,就屁颠屁颠地跟在正在做饭的爸爸身后,时不时地帮忙给递一下勺子或者盘子。 窗外的雪大片大片地从夜空飘下,屋里的皎皎坐在宝宝椅上拿着汤匙吃饭,吃着吃着还舀了个饺子,小心翼翼地举起来喂给爸爸:“爸爸啊~” 厉屿白低头吃过皎皎舀过来的饺子,眉梢眼角间尽是笑意。 不欠了哦~ 第122章 过完年,时间就过得愈发快了,转眼就又是四月份。 “向泽侄儿,请你一定要帮帮苏熠,你和斯辰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一向也拿苏熠当弟弟,肯定也不忍心看他这样下去吧!” 君家,一位贵妇打扮的女子正一脸恳切地看着君向泽。 作为被恳求的对象,君向泽则有点为难。 苏家苏熠的情况和他那段时间的情况差不多,甚至比他还严重,因为他已经发展到了卖股份的行动。 苏熠是苏家的小儿子,今年差不多二十四岁左右,有着大他十岁的大哥在上面继承家业,无事一身轻的他就彻底躺平,抱着反正有他哥养他的咸鱼念头,成天无所事事地和圈子里的一帮二代四处潇洒。 两个月前他突然喜欢上一个女子,从而开始疯狂地给那女子砸钱。几千上百万的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砸出去,颇有那种豪掷千金为搏一笑的浪荡子气势。 其实给女人砸钱这事,苏熠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像他们这样的人,看上了人砸钱很正常,用这些浪荡子的话来说,那是叫做为爱花钱。 苏家父母和大哥知道了也不怎么管,甚至还会因为心疼他没钱而给他打钱。 但是这次不一样,短短半个月内他就砸出了他往常一两年给她人砸钱的总和,甚至动了想要将他集团里的股份半卖半送地给这个女人的念头。 要不是苏斯辰察觉到了端疑出手制止,苏熠他自己的股份说不定还真变成了苏曲桃那个女人的了。 因为苏斯辰阻止了他卖股份,苏熠差点和苏斯辰打起来,也就是因此苏家才察觉到了苏熠的不对。 要知道苏熠可是个纯纯的哥控,从小就屁颠屁颠跟在他哥背后,他哥说东他绝对不往西走,被他哥坑得背了黑锅,也只会气上两分钟,没一会就又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哥身后。 苏家人知道,苏熠绝对不会仅仅因为苏斯辰阻止他,就和苏斯辰打起来。 察觉到不对的苏家立马行动起来。 短时间内不仅将苏熠这段时间行为反常的原因查清,还发现这个叫做苏曲桃的女人不仅钓着他们家苏熠,还在外面钓了不少人。 而这些人的家世情况都不简单,不是有钱就是有权。 苏家将调查的这些情况都给苏熠看过,可是尽管知道这女人除了他外还钓着其他几个男人,他也依旧念叨着要去找这个叫苏曲桃的女人。 那状若疯魔的样子,甚至让他们觉得苏熠他是中蛊了。 当即就直接将人绑去医院检查,结果除了脑电波有轻微异常外,其它的没有任何异常,更别提什么治疗了。 没有办法,又不想自己儿子出去被祸害,就只能将苏熠关在家半个月。 却没想到他状若疯癫,甚至出现了自残的现象,就只是为了逼他们放他出去见那个女人一面。 他这行为简直就是在往苏家父母和大哥心窝上捅刀子。 最后苏家医院去过了,寺庙去过了,道观去过了,连云省,湘西这些有奇异色彩的城市都去了,但依旧没有任何办法。 短短一个月内,苏家上下都被折腾得疲惫不堪。很多时候他们甚至有种苏熠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感觉,让他们有种陌生的感觉。 前几天苏母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君向泽也曾有过同样的症状,和那女人也有过交集,实在没招的她就上门来向君向泽请求帮助。 对此君向泽本人则有点为难,君家和苏家虽然不是世交,但两家的关系还不错。若他真的有什么办法他当然也不吝啬于告诉苏家,但是他是因为皎皎的存在才莫名其妙脱离了那个女人的控制。 这东西说不清,但这段时间君向泽也读了不少玄学相关的书籍,觉得这可以归功于个人的磁场上。 事实证明确实有些人的磁场天生就相克,生来就仿佛水火不容。 皎皎的磁场或许就和那个女人相克,所以他身边熟悉的人都不会被那女人轻易蛊惑到。 这解释虽然有点勉强,但也是唯一能解释一下的说法。 其实皎皎要是个成人的话,他当然可以无所顾忌的去询问皎皎的意见,然后再将苏家介绍给皎皎,这也就当日后多个人脉。 可问题是皎皎现在才三岁不到,他不能自作主张地将皎皎介绍出去。 而且那个女人太过诡异,皎皎若暴露在她眼下,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很大。 皎皎于他们君家有恩,他不能这么做,所以面对苏母的恳求很是为难。 就在君向泽为难时,君彻正带着皎皎往别墅走来。 君彻是坐司机叔叔的车去剧组接皎皎的,原因是厉叔叔今天拍摄的时间有点长,小君彻从厉叔叔那里得知了这件事,就连忙坐司机叔叔的车去剧组,以一起给厉叔叔做好吃的小布丁的借口,将皎皎从剧组给哄了出来。 两人一起去超市里买了做小布丁的材料,才又坐着司机叔叔的车回来,只是在快要到君家时,君彻让司机叔叔先把他们的材料送回去,他要带皎皎去一旁捡树叶。 皎皎喜欢捡树叶和小石头这事,君彻是知道的,他卧室床头摆着的盒子里还放着一颗皎皎送给他的漂亮小石头呢。 前几天他发现老宅外有一颗老树的树叶很是漂亮,就想着那天带皎皎去捡,今天这不就来了。 来到老树下,皎皎果然很高兴,蹲在地上仔细挑选了好一会,捡了一片在他眼中最奇特最好看的叶子,小心地放在兜兜里,就站起身准备走了。 “皎皎你不多捡一点吗?”君彻很是疑惑:“还有很多漂亮的叶子呢!” “不呀。”皎皎摇头,一脸认真地道:“一棵树捡一片就好啦!” 君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棵树只捡一张,但皎皎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上前牵着皎皎的手往老宅的方向走:“以后我找到叶子漂亮的树再带你去。” “好,谢谢君彻哥哥。” 君彻抿唇笑:“不谢。” “皎皎,开学后你要上哪所幼儿园?” 皎皎想了想后道:“爸爸说是乐迪幼儿园,宇豪哥哥和瑶瑶姐姐都在那上,有他们在就不会有大孩子欺负皎皎。” “可惜的是开学我就上一年级了,不然我也能在幼儿园里罩着你。”君彻失落的抿抿唇,随后想到什么道:“不过你上学的时候,假如厉叔叔没有时间的话,我就去接你放学,然后我们一起去剧组写作业好不好?” “好。”皎皎点头,随后疑惑道:“不过作业是什么?” “作业就是老师给你布置的任务,到时你上幼儿园了就知道了。” 就在皎皎和君彻说话时,一辆跑车突然轰鸣着从远处驶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君彻和皎皎,关键时刻及时给刹住了。 刹车带起的气流将皎皎额前的碎发扬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车虽然没撞到皎皎,但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的皎皎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君彻挡在皎皎面前,脸色不善地看着面前的车,人生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喊:“你这人怎么开的车?!没看见路上有小孩吗?!这又不是高速公路,住宅区你不知道要减速慢行吗?!” 车上,刚从苏家出来迫不及待要去见苏曲桃的苏熠以为撞到人了,连忙从驾驶位上下来,直接略过站在前面的君彻,来到摔倒在地的皎皎面前。 见撞到的是一个这么小的小孩,苏熠皱紧眉头,蹲下身的他动都不敢动一下皎皎,只能语带担忧地道:“没事吧?撞到哪了?你别乱动,我这就叫救护车!” 说着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坐在地上的皎皎闻言摇摇小脑袋:“没撞到皎皎,是皎皎自己没站稳摔倒了,叔叔拉一下。”说着他向苏熠伸出了小手。 听到没撞到,苏熠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伸手握住小孩的手,想要将他拉起来。 握住小孩手的瞬间,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后怕。 被他握在手里的手,软软小小的像是没有骨头,他拉都不敢用力拉,很难想象被车撞到会是怎么样。 从地上站起来的皎皎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仰头看向正在发呆的苏熠:“谢谢叔叔。” “不用谢!”回过神来的苏熠道:“是我害你摔倒的,所以不用谢。” “好吧,那就不谢啦。”皎皎说着突然盯着苏熠露出来的手腕看了看:“叔叔,你的手怎么了?” 闻言苏熠低头,就看见了自己手腕上没被腕表遮住的数道狰狞伤疤。 恍惚想起这伤疤是他为了出来见苏曲桃当着哥哥和爸妈面前一道道划上去的,就是为了逼他们放自己出来见苏曲桃。 他抬眼对上皎皎看过来的干净明亮的眼眸,下意识捂住手腕上的疤,转移话题道:“没怎么,你们要去哪?我送你们。” “去君叔叔家。”皎皎脆生生地道。 君叔叔? 这片别墅区只有一户君家。 君家苏熠是知道具体位置的,小时候他经常跟在哥哥屁股背后去君家玩,离这里并没有多远的距离。 想着,他干脆俯身抱起皎皎往君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苏熠第一次抱小孩,动作难免有点笨拙和生涩,但他看着乖乖趴在自己怀里的皎皎,又不舍得将他放下,还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 将皎皎和君彻送到君家门口,苏熠看着他们进去后才离开。 回去的他在车里坐了许久,突然调转车头往回开。 在集团里的苏斯辰接到管家的电话,以为苏熠又出什么事了,却没想听到管家说他出去又回来了。 苏斯辰感觉到诧异的同时,连忙打了个电话给苏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去见那个苏曲桃吗?” 接到电话的苏熠抿了抿唇:“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没有那么强的欲望想去见她了。” 说着他看向手腕上的疤,天知道他本人又多怕疼,从小到大磕着碰着都够他难受许久,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想着这些的苏熠开口道:“哥,你能给我找一个祛疤厉害的医生吗?我想把手上的疤给祛了,看着挺碍眼的。” 闻言,苏斯辰欣喜的同时也很疑惑,他不明白自家弟弟怎么出门没两分钟就突然改变了主意,要知道这是他们用了一个月都没办到的事。 苏斯辰猜想,他肯定是开车出去的路上遇见了什么事,或者什么人才促使他突然改变主意。就像是两个月前他突然遇见那个叫苏曲桃的女人,然后整个人从此陷入了魔怔一样。 想到这,他一边答应苏熠给他找祛疤的医生,一边让人去查查苏熠离开家的这十多分钟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后查出来的结果,苏熠的变化大概率是因为一个和君家有关系,叫做皎皎的小孩。 这个结果是他从苏熠的行车记录仪里查到的。 别墅区的人非富即贵,显然不可能任由他调监控,所以他就选择从苏熠的行车记录仪上入手。 得到这个结果后苏斯辰也明白了君向泽的考虑,这个叫做皎皎的小孩太小,看上去才两三岁左右大,若是将他暴露在苏曲桃的眼下,很大的几率会遇到危险。 毕竟谁也无法放任一个会碍自己事的人在眼前晃荡。 不过君向泽这也有点考虑得太片面了,苏曲桃的危险来自于哪?来自于她那奇怪的魅力可以驱使有钱有权的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办事。 但这个叫做皎皎的小孩恰巧很克制她,无论源自于什么原因,他确实可以让她的能力失去作用。 如果不趁现在她羽翼还未丰满制约她,等她将来有了足够多的权财,掌握了足够多的人,那时候再发现皎皎的话,皎皎才是真正的危险。 如今以那女人的能力,有君家和他们苏家护着,那女人就算知道了皎皎的存在,也对皎皎构不成太大的危险。 在涟漪还没翻成波浪之前,将其遏制住,才是最正确的办法,一味的躲避其实是给了对面发展壮大的时间。 好吧,苏斯辰给君向泽发这些的真实目地,就是为了让君向泽将那个小孩介绍给他,为此他就差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保护好皎皎的安全。 另一边的君向泽够无语的,但是又觉得苏斯辰他说的对。 所以他考虑了会,就将消息转发给了厉屿白,还将事从头到尾地给他解释了一遍。 这种事无论他们自己再怎么想,最终都要过问一下人家家长的意见。 发信息过去时君向泽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自己绝对没有利用皎皎的意思,他是真的喜欢皎皎,要不是厉屿白他已经收养了皎皎,他都打算自己来收养。 收到消息的厉屿白:“………” 他就说当初这两人怎么老是制造巧合与他和皎皎偶遇,他还以为他们是喜欢皎皎想和他抢皎皎,没想到是这么个回事,也难为他们费尽心思地来和他打好关系了。 想了会厉屿白还是决定将事给皎皎说明白,然后看皎皎的意思。 厉屿白从来不会将皎皎当做小孩糊弄,私自给他下某种决定。他觉得皎皎是有自己想法的,很多事你耐心和他说清楚,他都能给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 只是当一些事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后,他所理解的想法难免和你说的有些出入。 听到叔叔被骗了很多钱的皎皎皱了皱小鼻子道:“姨姨坏。” 说完姨姨坏后,皎皎又道:“叔叔们笨笨。” 叔叔们笨才会被姨姨骗了这么多钱,还不相信姨姨是坏人。 在皎皎尚还稚嫩的逻辑思维里,他对爸爸说的话的理解,就是有个坏姨姨骗了叔叔们好多好多钱和东西,然后叔叔他们并不相信那个姨姨是坏的,现在需要皎皎去陪叔叔他们玩,玩高兴了他们就会忘记这个坏姨姨。 对于皎皎的理解厉屿白很是无奈,他捏了下皎皎肉嘟嘟的脸:“那皎皎想去陪他们玩吗?” 他很认同苏斯辰的话,与其等那女人成长起来,不如趁现在先在暗地里将她的羽翼一个个修剪掉。 皎皎拧着小眉头想了会后点头:“想,但是一星期只能陪一天,其他的时间皎皎要陪爸爸。” 厉屿白眼里溢出笑意,伸手握住皎皎伸出来的一根小手指:“好。” 这边得到厉屿白回复的君向泽,将这个结果告诉了苏斯辰。 收到消息的苏斯辰表示OK。 三天后,皎皎在君家玩的时候,苏熠就被苏斯辰给绑了过来。 原本坐在一旁搭积木的皎皎撑着地面爬起来,走上前好奇地围着这个眼睛红红的叔叔转了一圈,发现是上次的那个叔叔后,惊讶道:“叔叔是你呀?” 眼里布满血丝的苏熠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小孩,眼里一直紧绷的情绪稍微缓和了点。 “是你?”他蹲下身看着皎皎,语气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嗯嗯。”皎皎点了点头,伸手扯住苏熠的一个手指:“叔叔陪皎皎玩搭积木。” 苏熠点头:“好。” 在苏熠陪着皎皎和君彻搭积木的时候,坐在一旁的苏斯辰一直很担心,他怕苏熠突然想起要去找那个叫苏曲桃的女人,也怕他做出什么举动吓到两个小孩。 可是他的这些担心直到傍晚来临,厉屿白来接皎皎时都没发生。 苏熠不止没有起任何想去找那个女人的念头,他甚至和皎皎玩得很是兴起,还开口问厉屿白可不可以让皎皎在他家住几天。 这就导致厉屿白看向苏熠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警惕,他看了眼苏斯辰:“管管你家弟!” 苏斯辰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放心,他不会将皎皎抢回去的。”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皎皎被爸爸抱着离开时,还向苏熠他们挥了挥小爪爪:“苏熠叔叔、君彻哥哥、向泽叔叔和斯辰叔叔再见。”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苏斯辰惊讶了一下,也挥了下手:“皎皎再见。” 没一会两人的背影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苏斯辰带着苏熠离开的路上,发现他的情绪真的稳定了很多,甚至比上一次还要稳定。 他惊讶于那个叫皎皎的小孩真的有作用的同时,也庆幸那个小孩真的有用。 看来就像君向泽说的那样,有的人天生磁场相克。 他看到那个小孩的时候也心生好感,不是那种疯狂的可以控制人思维的好看,就是一种浅淡的令人愉悦的好感。 从那天后,苏曲桃再次察觉到有人脱离她的掌控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情况,但她依然没有停下使用魅力魅惑他人的行动。 以她的行动来看,她是想将京市的高门子弟一网打尽。 由于她不停歇的行动,导致这几个月来皎皎认识的各种叔叔越来越多,有时候他也会悄悄地和爸爸感叹,怎么笨叔叔有这么多,皎皎都快忙不过来了。 渐渐的圈子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大半的公子哥或者各家继承人,手里都有那么一个巴掌大的萌娃金身,还将其当成个宝贝,摸都不许让别人摸一下。 更离谱的是在他们的朋友圈里都开始了晒娃,还特么晒的是同一个娃! 蒋旭端详了番手上的金身,问躺在沙发上的苏熠:“熠哥,你们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宝贝?” 原本醉得迷糊的苏熠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蒋旭手上的东西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兜,什么都没摸到后,他猛然坐起来一把将蒋旭手里的东西夺过来:“你做什么拿我东西?” 见他反应这么激烈,蒋旭稍微有点无语:“谁要你东西了,我就只是好奇看一下。” “你这看着不像如来也不像菩萨,更不像道观里的什么神仙,难道是什么时候新出的手办?” “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吗?”苏熠翻了个白眼。 “嘿,我是属虎的,又不是属猫的。” “管你是属虎还是属猫,再不经过我同意拿我东西我就把你打成猫。” 见他不愿说,蒋旭耸了下肩膀,也就没再追问了。 直到一个月后,他疯狂地给一个女人砸钱铺路,被家人带走一段时间,再次出现后他的手里也拿了个和苏熠一模一样的金色萌娃手办。 这时候蒋旭才明白苏熠为什么不让他摸他那金色萌娃手办,是他他也不让人摸。 当初他还寻思着苏熠他怎么喜欢玩手办,却没想到是这么离谱又玄学的事。 这种事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没经历过的人只能一脸懵圈。 一边想着这些,他一边精神奕奕地扫荡了一遍京市的玩具区,准备待会开车全给皎皎送去。 等皎皎收到这些玩具,到时候他最喜欢的叔叔肯定就变成他了。 想到这点蒋旭就止不住的嘚瑟! 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更新得有那么一点点晚~ 第123章 在蒋旭在各个商场大肆扫荡玩具时,皎皎正站在堆满了玩具的玩具房里发愁,叔叔们都太爱送他玩具了,他专门用来放玩具的小房间都要装不下了。 皎皎点开手腕上的电话手表,打开一个有二十七人的群,往里面发了条语音:“叔叔们,不要再送玩具,皎皎的房间要装不下了。” 李景晟:“没事,叔叔这就给皎皎买套房,咱们专门用来装玩具。” 傅向恒:“一套不行咱就两套。” 沈暮辞:“两套不行咱就三套。” 童司彦:“不是,你们送的都是玩具啊?” 莫浩:“你别管送的啥,反正不会让皎崽的玩具找不到地方放的。” 捧着智能手表的皎皎拧着小眉头:“可是皎皎只有一双手,玩不过来呀。” 傅向恒:“好像也是。” 童司彦:“什么叫好像,就照你们送玩具的这个频率,哪家小孩能玩得过来?” 莫浩:“都怪这王星屹,前天早上我才送了一批玩具去,当天下午他就又送了一批去,大部分还是重合的,不知道送点其它的吗?” 罗秉皓:“你还好意思说他,明明第一个送玩具的人是我,你们能不能动动脑子,不要抄袭我的创意?” 陆云湛:“我就不一样了,我送皎皎的是我集团旗下服装公司专门设计的衣服,以后皎皎从小到大的所有衣服我都包了。” 韩知瑾:“巧了,我送到也是衣服鞋子一类的。” 宋子珩:“咱们能不能有计划的送,不然重复的东西太多皎皎会很烦恼。”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皎皎听见这句话后,捧着电话手表点了点头,确实很烦恼。爸爸买给皎皎的衣服皎皎都要穿不过来了,叔叔们还送了那么多衣服鞋子过来,皎皎一天换十个手指头那么多的衣服,都穿不过来。 张隽驰:“哈哈,我就不一样了,我送的是一些小兔子和小恐龙的睡衣,皎皎穿起来一定萌坏了,可惜的是看不到。” 丁嘉北:“你这么说,我又有了灵感。” 买好玩具开车往皎皎家来的路上,等红绿灯时看了一眼手机的蒋旭:“………” 他扭头看了眼车后座和后备箱里堆放着的他精挑细选的玩具,整个人不由沉默下来。 都送玩具? 往常他怎么没发现自己和这群损色还有这种没用的默契?! 蒋旭咬了咬牙,皎皎已经为玩具太多而发愁了,所以他不能再送玩具,等他看看还有什么合适送给小孩的。 “你走不走啊!停在路中间干嘛!”后面的车辆嘀嘀嘀地按起了喇叭,甚至还有人探出头来喊。 蒋旭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红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绿灯,连忙朝前开去。 开到一旁路边停下后,他就开始在网上查找适合送小孩的东西。 衣服? 不行,群里有人给买了,甚至把皎皎以后的衣服都给包了! 鞋子? 鞋子也有人给买了! 宠物? 这倒可以,给买两只藏獒,到时候看谁敢欺负皎崽。 可问题是,皎崽他对宠物的毛发过敏吗? 这没了解倒是不敢随意买,到时候真过敏了,这帮人能把他撕扒撕扒给吃了! 最后蒋旭到皎皎家时,买了一盒诺妃的点心,这家店里的点心很好吃,他表妹就特喜欢吃,减肥时馋得不行都要开大半个城的车去买。 找不到适合买给皎皎的,他所幸就买了吃的过来。 “蒋旭叔叔,你来啦!”踩在小板凳上垫脚打开门的皎皎高兴地弯着眼眸。 一看见他心情就好的蒋旭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点心盒:“给你带了点好吃的点心过来。” 皎皎惊讶的张着小嘴:“蒋旭叔叔,你也买了点心?!” “也?”蒋旭一边换拖鞋,一边疑惑,这个也字就很灵性了,难道还有人在他面前买了点心? 想着他蹲下身抱起皎皎往里走。 因为常来,他们就自觉地在皎皎家鞋柜里放了备用的拖鞋。 刚走进客厅他就看见了沙发上和地面软垫上坐着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个人。 蒋旭:“…你们是闲得慌吗?怎么成天往这里跑?” 话落走上前的他看见了客厅桌子上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七个点心盒。 “啧,你也买了点心?诺妃的吧?”看见他的莫浩一脸嫌弃地开口。 蒋旭:“………” 这种默契有时候真的很没有存在的必要! 待在蒋旭怀里的皎皎看了看桌子上的点心,又看了看蒋旭叔叔手里的点心盒,一脸发愁地摸了摸小肚子,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笨叔叔们都不知道小孩子的食量,真令人发愁! 看见皎皎那发愁的小模样,客厅里的几人没忍住笑出声。 苏熠上前抱过皎皎:“放心,不会要你一个人吃完的。” 闻言皎皎小小地松了口气,从叔叔怀里下来后,就拿了两个点心噔噔跑进厨房,递给正在榨果汁的爸爸:“爸爸啊~” 厉屿白停下手里的动作,蹲下身叼过点心,作为交换他给了皎皎一小丫西瓜。 拿着西瓜从厨房跑出来的皎皎高兴地给叔叔们看,弯着眼眸道:“爸爸给皎皎的,可甜可甜。” 端着果汁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厉屿白看见皎皎炫耀的那小模样,没忍住扬了扬嘴角。 苏熠等人也是眼睛一亮,喜欢吃西瓜啊,这个好办,待会就让人送一车过来。 厉屿白走上前将果汁放下,顺手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发。 看见厉屿白,苏熠他们都有点拘束。 老实说,这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厉屿白居家的模样,但苏熠他们还是不怎么习惯。 以前厉屿白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都是一副凌厉淡漠的模样,那张脸上常年没有什么表情,偶尔向你笑笑,你都能感觉到那笑容里不含任何感情。 虽然不愿承认,但那时候的他们看见厉屿白时,心里确实有点发怵,不过现在看见也有那么点怵。 不过这点怵中掺杂了很大的心虚,主要是他们不仅成天想将人家小孩拐出去玩,还想拐回家里住上几天。 甚至还想当皎皎的干爸爸。 讲真,要不是碍于厉屿白以前给他们的阴影太深,他们早就将这事给提出来了。 傍晚,七辆皮卡车停在了皎皎家门前。 接到电话抱着皎皎出来的厉屿白,看着面前这排着队且装满了西瓜的七辆皮卡,额角的青筋没忍住跳了跳。 皎皎则是用小手捂住了惊讶的小嘴,好多好多西瓜呀! 这些西瓜还是优质瓜,比普通市场的西瓜贵了三倍不止,不过对于蒋旭他们来说,这点西瓜钱简直不是个事。 不过这个想法在被自家爸妈和大哥压着来到水果市场,让他们把这七辆皮卡的西瓜给卖完后,撤了个一干二净。 水果市场,苏斯辰看着那几个卖西瓜还卖出了激情四射的几人,没忍住捏了捏眉。 他这糟心的弟弟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被他坑傻了,做一些事的时候总是不带脑子,谁家送人水果送一皮卡车的西瓜? 人家又不是水果贩,这么多西瓜就算拿回去了,正常人家也找不到地方放。 思来想去,苏斯辰得出的结论就是钱多烧的,看来以后他要将苏熠的零用钱给控制在一个程度上。 此时,蹲在皮卡下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零用钱,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被直接扣除一半的苏熠,正在忽悠面前的皎皎和他一起卖西瓜。 一旁听到消息特地开车来看热闹的莫浩,原来幸灾乐祸都拉着手机给圈里的朋友们直播。 一旁的蒋旭直接一个锁喉将他带走当免费劳动力。 没一会,傍晚的水果市场响起了一道稚嫩的:“买西瓜了~”的喊声。 最后这七辆皮卡的西瓜,蒋旭、苏熠他们七人连续卖了三天才卖掉。 这其中还有一大半是皎皎的功劳,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皎皎在的那段时间,西瓜就卖得特别快。 苏熠他们也从一开始的惊奇到后来的习惯。 有些人的气运天生就比别人好,也许皎皎就是那种气运特别好的人。 日子就这样在各种鸡飞狗跳和惬意悠闲中缓慢地向往前划去。 这天,大早上的蒋旭就从床上起来,起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看时间,发现没晚后就松了口气。 要知道今天可不是个平常的日子,今天可是他宝贝皎崽的入学日,他这干爸爸(自封的)当然要去给皎皎撑场面了。 抱着这念头的蒋旭早早起来穿上正装,仔细地剃干净胡子,还梳了个大背头,抹了不少发蜡,匆匆吃了早餐就开着自己车库里最拉风的车往乐迪幼儿园赶。 哼着歌赶去幼儿园的路上,蒋旭无意间看到了不少眼熟的车,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后,就探出头去看身旁的车,十分自来熟地道:“哥们,开一下窗。” 车窗降下来,他看见驾驶位上那张眼熟的脸,脱口而出:“苏熠,怎么是你?!大早上的你起那么早干嘛?” 正在等红绿灯的苏熠扭头看向他,也是一副吃了翔的表情:“别告诉我你也是去乐迪幼儿园的!” 苏熠这样说蒋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扭头看向后方一辆比一辆酷炫的车,暗骂了声脏话。 上次送玩具,因为皎皎的玩具太多了导致他没有表现到,后来送西瓜又送出了个皎皎和他们一起卖西瓜的场景。 所以这次他打算去幼儿园给皎皎撑场面,狠狠刷一刷皎皎的好感度,让自己成功取代路桀成为皎皎心里最好的叔叔,最好还能一举坐稳干爸爸的位置,却没想到跟他有同样念头的人这么多。 是的,早就打听好消息的公子哥们,今天难得早早地就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自己提前订制好的西装,开上自己最拉风酷炫的车,去乐迪幼儿园给皎皎撑场面。 此时的皎皎和爸爸已经到了幼儿园门口,同样到的还有曹宇豪和楼瑶瑶他们。因为今天是开学日,来的家长和小孩特别多,整个幼儿园热闹的同时也很吵闹。 “皎皎,厉叔叔,你们怎么不进去?是在等什么人吗?”看见皎皎和厉叔叔站在幼儿园门口没动,曹宇豪和楼瑶瑶不禁疑惑地问道。 皎皎看了眼手腕上的电话手表:“苏叔叔和蒋叔叔他们说,让皎皎等他们,他们马上就到。” “他们来干嘛?他们又没有小孩要上学!”曹宇豪一脸的嫌弃。 就是这些大人和他们抢皎皎,害他们和皎皎一起玩的时间都变少了。 最可气的是他们上次和皎皎一起约着去游乐园玩,这群大人知道后还死皮赖脸地要跟来,真的是太过分了,一点都没有大人样。 皎皎高兴地道:“叔叔们说,他们是来送皎皎上学的。” 原本要跟着吐槽的楼瑶瑶见此,将嘴里的话咽下去,戳了戳皎皎脸上的小奶膘道:“好吧,有时候他们还挺好。”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幼儿园门口来的家长和小孩越来越多,在一片热闹和吵闹中,一阵轰鸣由远及近传来。 巨大的轰鸣引起了幼儿园门口和附近两条街的注意力,人们纷纷投过视线,连站在幼儿园门口的皎皎,曹宇豪和楼瑶瑶三人都踮起了脚尖探头去看。 第124章 随着轰鸣声越来越接近,闯入眼帘的首先是两辆并驱前行,极尽张扬的银红色和银灰色兰博基尼,随后是布加迪、帕加尼、科尼塞克、劳斯莱斯……等一系列豪车。 不得不说这种数辆顶级豪车并驱的场面挺让人激动的,悦耳的轰鸣声配上那流畅霸气的车身线条,激起在场爱车人士的沸腾,不禁跟着起哄。各种欢呼和口哨声弄得像是一个什么比赛现场一样,许多小孩还跟着蹦跳欢呼。 幼儿园周围的小孩太多,不适合开车进来,这二十多辆极其昂贵酷炫的车,直接甩了个漂移后就整齐地停在了隔壁街道。 楼瑶瑶和曹宇豪也被周围的气氛烘托得很是激动,一个劲地垫着脚够头去看,比较小的皎皎被周围人将视线给挡了个干净,看不见的他有点小着急地扯住爸爸的裤腿垫脚探头去看。 厉屿白见此直接将皎皎捞起来抱在怀里,他优越的身高足够让皎皎拥有一片宽阔的视野。 终于能看见的皎皎弯着眼仰头蹭了蹭爸爸的下巴,嘴甜道:“爸爸好。” 厉屿白慵懒地将下巴搭在皎皎毛茸茸的头上,垂下的眼帘遮住眼里含着的笑意。 不远处,二十多辆豪车整齐划一地打开车门,优先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是铮亮的皮鞋,随后就是被西裤衬托得笔直的腿,再然后就是一道很是辉煌且极具逼格的BGM响起。 在场的众人:“………” 以他们5.2的视力发誓,他们刚刚绝对看见后面第四排左边的那个男子拿出手机来放BGM了,别以为他放得快且躲在后面他们就看不见。 而且西装发胶加墨镜,这群富二代打扮的不能说是很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自以为十分帅气的蒋旭他们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一旁的交警就走了上来:“违章停车,阻碍道路通行,罚款两百扣两分。” 蒋旭:“……” 苏熠:“……” 围观众人:“噗……” 莫浩扭头就吼:“丁嘉北,看你出的馊主意。” “这也能怪我身上,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而且当时我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你们不是挺激动的吗?” “别废话,上来把罚款交了。” “来了来了,别催。” 幼儿园门口,原本兴致勃勃的楼瑶瑶看清了他们的面容后,突然沉默下来,像是觉得丢脸一样,她默默地伸手捂住了脸。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看见后觉得好玩,也学着她的动作伸出小手捂住脸,就只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露出来。 厉屿白低头看了眼皎皎,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一群显眼包,莫名也生出股想要捂脸的冲动。 蒋旭一群人交完罚款,将车开去幼儿园规划出来的停车位后,就朝幼儿园大门走来。 周围人随着他们的走动将视线投过来,想看看是谁家小孩这么大阵仗。 乐迪幼儿园某种意义上虽然说得上是贵族幼儿园,但也从来没有谁家小孩上学出现过这么大的阵仗,所以他们很是好奇。 蒋旭:“咦,皎皎呢?” 苏熠:“刚刚不是还在这里?” 找了一圈没找到皎皎的蒋旭几人,逮住还在看热闹的曹宇豪问:“皎皎去哪了?怎么就你一人?” “不就在这吗?”曹宇豪说着扭头往左边看去,这才发现皎皎、楼瑶瑶和厉叔叔早就不见踪影了,就剩他一个人还站在着傻乎乎地看热闹。 “那不是曹宇豪吗?” “曹导家儿子?” “妈妈,那是我们班的曹宇豪哎!” “去年还上过时空的崽崽。” “哦,是他呀,这些人和他们家都是什么关系?” “这么大阵仗,莫不是曹导让明星过来给他儿子撑场面的?” “哦,原来如此啊!” 听到他们说话声的曹宇豪:“?” 此时的幼儿园里,楼瑶瑶正憋足了气抱着皎皎往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小声嘀咕:“黑历史,黑历史,这是黑历史啊,这群人们都没安好心………” 厉屿白跟在一旁,见楼瑶瑶抱不住了,就将皎皎从她怀里接过来。 要说皎皎为什么在楼瑶瑶怀里,这就不得不说一说楼瑶瑶的脑回路了。 一心想要救皎皎于社死现场的她担心厉叔叔不走,就先将皎皎从厉叔叔怀里哄下来,然后蹲下身憋足了劲,抱着皎皎就跑。 “瑶瑶姐,什么是黑历史?”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问道。 楼瑶瑶叉着腰喘了两口气,仰头看着他道:“就是长大后会让你回想起来就社死的事!” 皎皎歪了歪头:“社死?” 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两个字的楼瑶瑶干脆道:“等你长大后就知道了。” “哦。” 今天是开学日,倒也不用正常上课,但是要试上两节课。 小孩们按照老师的指挥排队走进教室,家长们则待在监控室里看自家小孩的表现。 监控室里,随后赶来的路桀和君向泽坐在厉屿白身旁,两人看着监控里的皎皎,脸上那满满的自豪和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们家小孩。 幼儿园里,上了一节课后,老师们就给小朋友们分发了甜点。 坐在凳子上拿着小勺子的皎皎在小蛋糕和小布丁之中考虑了好一会,最后选择了先吃小布丁。 在皎皎用勺子挖着小布丁吃的时候,坐在他身旁的小胖子已经迅速解决完到手的两个甜点。 没吃够的小胖子咂吧了下嘴,然后将视线放到了皎皎的小蛋糕上,看着看着他突然伸手将皎皎放在一旁没吃的小蛋糕拿过来。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皎皎连忙伸手抓住盘子的边缘。 皎皎漆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很是不解地道:“你拿皎皎蛋糕干嘛?” “我的吃完了,你的还没吃完,我帮你吃。”小胖子理直气壮地道。 皎皎鼓了鼓腮帮:“不要你帮。” “我想吃。” “这是皎皎的,不能吃。” “给我,我要吃。” 皎皎扬了扬下巴,做出一副奶凶奶凶的样子:“我哥哥和姐姐是大班的曹宇豪和楼瑶瑶。” 这是瑶瑶姐和宇豪哥教他这么说的。 大班的小孩? 小胖子考虑了会,虽然很是不舍,但还是将手上的小蛋糕给放开。 果然大孩子在小孩子眼里,有时候比家长还具有威慑力。 皎皎将点心收回来放在另一边,才安心的坐下继续用小勺子吃布丁。 一旁的小胖子一直盯着皎皎看,一边看,还一边咽口水。 被他盯着的皎皎时不时扭头看他一眼,见他馋得都快要流口水了,就从兜兜里拿出一颗糖给他。 接过糖的小胖子抱着皎皎猛地亲了一口:“谢谢。” 愣了一下的皎皎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摇头道:“不谢。” 两节课试上完,皎皎就背着发的小书包,拿着老师帮忙打包好的小蛋糕噔噔噔地跑出来。 看见爸爸后就献宝一样地将手里的小蛋糕往前递:“爸爸给。” 厉屿白蹲下身抱起皎皎,将他背上的小书包拿下来提着,随手也将小蛋糕拿在手里:“怎么样?还适应吗?” 皎皎点头:“适应。” “那明天就正式来上学了?” “好。” “会不会哭?” “皎皎乖,不哭。” 虽然说不哭,但第二天真的告别爸爸,被老师牵着往幼儿圆里走的时候,皎皎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穿着白色短袖和绿色印有小兔子背带裤的皎皎,背着幼儿园统一发的小黄鸭书包,一边往幼儿园里走,一边不停地回头看向站在幼儿园门口的爸爸。 昨天之所以没有什么感觉,是因为皎皎知道爸爸就在隔壁的监控室里坐着,今天知道爸爸不会再在监控室里看着自己后,突然就有点忍不住想哭。 牵着皎皎的李毓老师,蹲下身揉了揉这个白白嫩嫩像个糯米团子小孩的头:“皎皎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爸爸?” 皎皎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小嗓音带上了点哭腔:“嗯,皎皎舍不得。” 李毓笑道:“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哦,皎皎的爸爸会等在幼儿园门口陪着皎皎的,放学后皎皎一出幼儿园就能看见爸爸哦。” 皎皎吸了吸鼻子,新奇地道:“真的吗?” “真的!” 听老师这样说,皎皎顿时就没有想哭的感觉了,只要一想到爸爸就在幼儿园门口陪着他,皎皎就什么都不怕了。 站在幼儿园门口的厉屿白一直目送着皎皎,直到看不见背影后才收回目光。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落下,天空中的白云缓慢的飘过,偶尔吹来一阵风将路边的树叶带动得哗哗作响,路边驶过的车辆将阳光抛在身后,留下一溜的汽车尾气。 幼儿园外的厉屿白并没有离开,他静静地靠在墙外,也只有这样他心里的焦虑和担忧才能得到稍微的平复。 听着里面传来的读书声,厉屿白不禁回想起当初见到皎皎时的场景。 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心揪得厉害,那么乖巧的小孩,怎么就被抛弃了,还是被抛弃在一个下雨天。 好在那天他出了门! 好在他那天捡到了他! 现在想起来厉屿白还是会为那天捡到了皎皎而感觉到庆幸和喜悦。 时间随着日照的倾斜而流逝,下午,幼儿园放学的铃声响起。 没过多久皎皎就背着小书包,迈着小短腿在老师的看顾下跑出来。 从幼儿园里出来的皎皎看见爸爸后,第一时间就扑进了爸爸的怀里。 小小软软的一团落入怀里,厉屿白提心吊胆了一天的心突生慰贴,四肢百骸都随着发出喟叹。 扑进爸爸怀里的皎皎仰着头,小手拽着爸爸胸前的衣服道:“爸爸,皎皎想。” “嗯。”厉屿白低低地应了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道:“我也想皎皎。” 以前他上幼儿园时并不懂,为什么有的小孩会哭,不止小孩会哭,有些送小孩的家长也会忍不住抹眼泪,那时的他总觉得夸张了。 现在养了皎皎后他突然就明白,将自己一直宠着疼着的小孩送到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地方时,哪怕心里知道大概率不会出事,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担心皎皎适不适应,会不会哭? 担心皎皎是否会受委屈,其他的小孩会不会欺负他? 甚至还会担心他吃不吃得惯幼儿园里的饭。 这和以往皎皎去君家玩的感觉不一样,他知道皎皎在君家是绝对不会受欺负和委屈,但是在幼儿园里,这些他都不能绝对保证。 有那么一瞬间厉屿白甚至在想,干脆就不上这个幼儿园了,幼儿园里教的他也能教,其实上不上也都行,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他想要皎皎有一个完整快乐的童年,而这童年中必不可少的就是朋友的陪伴。他不能因为担心他就将他束缚在自己身旁。 想着这些的厉屿白紧了紧手臂,将皎皎抱起往回走:“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炸小排骨。”皎皎脆生生地道。 “嗯,还有吗?” “还有滑滑香香的蛋羹。” “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每次送皎皎去幼儿园后厉屿白就都会待在幼儿园外不走。 这样的行为持续了半个月,直到他彻底确定皎皎在幼儿园里是安全的,开心的,才没再继续。 这天,从幼儿园回到家的皎皎坐在小书桌前写作业时,突然眼神亮晶晶地仰头看向厉屿白道:“爸爸,皎皎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是吗?”端着水果走过来的厉屿白坐下,语气很是认真地道:“我看看写得怎么样?” 皎皎立马握着笔,一笔一划很是认真地写,边写还边念道:“厉皎。” 皎皎的手小,握笔的力道也不足,写出来的字虽然说不上好看,但也绝对算得上端正。 而厉屿白向来不吝啬于夸皎皎,别说皎皎写得还算端正,就算他写得缺胳膊少腿的,隐藏儿控的厉屿白都能闭着眼睛夸出一朵花来。 成功被夸了的皎皎很高兴,想了会后突然道:“皎皎想写爸爸的名字,爸爸教皎皎。” “好。”厉屿白答应着,俯身握着皎皎的小手,带着他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第一次这样教皎皎写字,厉屿白的动作还有点生疏,渐渐的就好多了。 握着皎皎的手写了好几遍,皎皎又自己练了几遍,写出来的字勉勉强强能看出是厉屿白这三个字。 在看见皎皎磕磕绊绊地写出自己的名字时,一种陌生得无法形容的情绪自厉屿白心中萌发,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他摸了摸皎皎圆圆的后脑勺:“可以把这幅字送给我吗?” 皎皎歪头看了看自己写的爸爸的名字,并不满意的他鼓了鼓腮帮仰头道:“等皎皎写得好看了,再送给爸爸好不好?” 厉屿白并不觉得写的不好,但是对上皎皎认真的眼神还是道:“好。” 皎皎难得展现出他固执的一面,握着笔埋头一笔一划地写了一遍又一遍,厉屿白开口劝说都没让他停下来。 当夜晚降临,月亮代替了太阳爬上天空时,皎皎才写出较为满意的一张,他噔噔噔地跑进厨房,仰着白嫩的小脸,眼神亮晶晶地拿给爸爸看。 厉屿白接过认真仔细地看了一番后,毫不吝啬地大肆夸奖,夸得皎皎眼睛都弯成了一双小月牙,围着他高兴的滴溜溜的转。 厉屿白捏了捏他的脸,让他去洗手准备吃饭。 第二天,经过皎皎同意的厉屿白将皎皎写的厉皎和厉屿白这两个名字,亲手裱好后挂在了客厅的墙上。 他裱的是皎皎写得最好的那两个名字,但是其他的皎皎写得不怎么好的名字也被他小心收起来放在书房了。 自那以后,皎皎第一次得到的小红花,第一次得到的奖状,第一次画的爸爸的画,都被厉屿白挂在了客厅的墙上。 每次蒋旭或者君向泽他们来时,他就会有意无意地提起墙上的名字和画。 酸得蒋旭、君向泽他们私底下去哄皎皎也给他们画上一副。 不经哄的皎皎大方的答应了,当天下午写完作业就开始画。 得到画的蒋旭和君向泽,转身就拿去专门裱名画的地方让人用最贵的相框裱好,然后拿回家挂在自己的书房或者卧室里,成天发在朋友圈里炫耀。 炫耀的结果就是皎皎拿着水彩笔坐在桌前拧着小眉头不停歇地画,心里既高兴叔叔们喜欢自己的画,又发愁叔叔们太多了他根本画不完。 时间缓慢的朝前走着,皎皎上幼儿园的事渐渐走上正轨的同时,蒋旭他们这些人也成功在幼儿园老师那刷熟了脸。 刷熟了脸很多事情就好办了,比如接皎皎放学。 厉屿白拍戏,有时候忙不过来就会请假来接皎皎。君向泽他们不知道从哪听来了这个消息,开始极力劝阻厉屿白不要请假,请假影响不好,接皎皎这种事有他们在就行。 一群人围着厉屿白劝他不要请假,一切有他们。 不知原因的人见此,还以为他们对厉屿白多好呢,其实嘛各自有各自的小心思。 被劝的厉屿白难得的无语,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一个二个都在觊觎皎皎干爸爸的位置。 只是他们私下里为争夺这个位置打得狗头都出来了,还是没定下这个干爸爸的位置是谁的,所以就各种在皎皎和他面前刷存在感和好感。 眼见着劝不住厉屿白,蒋旭他们就转而去劝皎皎。 以皎皎在乎爸爸的程度,肯定舍不得爸爸忙得不行还要请假出来接他放学。 事实果然如此,知道爸爸很辛苦很辛苦都要请假来接自己后,皎皎就认真地和爸爸好好谈了谈。 最后厉屿白在皎皎泪眼汪汪的眼神攻势下,答应了在他忙不过来的时候让他们去接皎皎。 得知此事的蒋旭他们没忍住欢呼了一下。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帮厉屿白接了不少次皎皎后,幼儿园里的老师已经很放心让苏熠他们接走皎皎了。 渐渐的这群人从一开始的准时接皎皎放学,发展到了提前半个小时左右去接皎皎,然后带着去玩上一会,再送皎皎去剧组找爸爸。 小孩子嘛,成天上学很累的,当然要去玩一玩,或者吃点好吃的放松一下,不过这些他们都是瞒着厉屿白做的。 除了他们外,穆奕辰,施淮柔和君彻他们三人也会来接皎皎和楼瑶瑶他们。因为有厉屿白提前和老师打过招呼,又有眼熟的司机叔叔跟着,他们接皎皎时很顺利。 接到皎皎后,他们就一起去厉屿白拍戏的剧组里写作业,写完后就一起玩。 这天,王星屹喜气洋洋的来到乐迪幼儿园门口:“李老师我来接皎皎。” 李毓:“皎皎啊,他被蒋先生接走了。” 闻言王星屹愣了一下,然后愤懑地一拍手。 又是蒋旭,说好了轮着来接皎皎的,上一次就让这小子提前接走皎皎了,没想到这次又是他截胡,还专门逮着他一个人截。 气不过的王星屹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他翻出上次大冒险故意录的蒋旭吐槽以前厉屿白的录音给拿出来发给皎皎。 截他胡是吧?想当皎皎的干爸爸是吧?做梦去吧他! 当天晚上被王星屹背刺了的蒋旭,深夜四点半时突然戴着副狰狞的鬼面,披头散发地出现在王星屹的房间里。 据当时住在王家的小侄子说,那天晚上王星屹的惨叫声,惨烈到隔壁的卫家都被嚎醒,还连夜跑来他们家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时间飞逝,日子惬意中又夹带着各种无伤大雅的起伏。 因为京圈上层圈子的庇护,皎皎一直没有被苏曲桃发现,一直找不到这些人为什么脱离自己控制原因的苏曲桃脾气逐渐暴躁起来。 京圈的人她无法控制,她就将视线转向了其它地方,比如海市,比如江城。 她将视线从京市转移,尚还年幼的皎皎对此就无能为力了,毕竟皎皎还小,不可能因为一个苏曲桃就跟着去到海市和江市城。 而且他们猜测,苏曲桃将视线转移出去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京圈对皎皎的保护太严密,她找不到突破点,从而将战场拉去其他陌生的城市。 因为对这些地方陌生,从而就导致皎皎暴露的几率变大,也因此无论是厉屿白还是君向泽,他们都不同意皎皎去海市或者江城。 说句不好听的话,人有亲疏远近,向相对比起皎皎来说,那些没见过面或者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在他们心里远远不如皎皎。 也不是没想过将苏曲桃抓起来,只是没有理由,她并没有犯法,魅力这种事情很玄乎,警方是不会因为这种事将人给抓进牢狱。 所有给她送东西砸钱的人都是自愿的,她本人也很谨慎,在她没有真正的明面上触犯法律之前,暂时拿她没有办法。 而且并不是所有被被苏曲桃魅惑了的人都会来找皎皎,很多出了问题点人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为她疯狂。 被魅惑的时间越长,陷得越深,想要清醒就越难,面对这些短时间内清醒不了的人,皎皎暴露在苏曲桃眼下的几率就会变大。 也因此苏曲桃的身边多少还是聚集了一些有钱有权的人。 这就导致他们就算想设计个事直接将苏曲桃送进牢狱,也没办法真正地打击在她身上,因为有的是人心甘情愿地给她抵罪,有的是人甘愿利用手上的权势护住她。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他们会提醒海市和江城的人,让他们警惕这个叫做苏曲桃的女人,也会告诉他们假如真出了事的话就来京市。 只是到时候这两个城市的人到底信不信,听不听就是他们的命了。 明天有点事,不知道有没有空写,就熬夜写了两章~ 第125章 苏曲桃离开了京市,从某一种方面来说他们就有机会了。 有机会剪除她在京市的靠山。 苏曲桃在京市最大的靠山,就是占据了京市商圈一半江山的商阙。 也就是因为有商阙这把保护伞,他们才不好对付苏曲桃。 商阙这人很低调,低调到商圈的大多数新贵只知商家,不知商阙。 也就是因此他们才会想着去讨好商家,但只要在京圈呆上有些年头的人都知道,想要在京圈过得顺畅一点,最好离商家的那些人远点 因为商阙和商家人的关系很复杂,就从他们外人观察出来的情况来说,商阙应该是很厌恶商家的人,厌恶到见都不愿见一面,厌恶到听到商家其他人的名字,眼里的厌恶都掩饰不住。 甚至有人听说,商阙厌恶商家厌恶到不愿留下自己的血脉,他觉得这血脉让他恶心。 导致他今年四十一岁,还是单身。 当然,这些只是小道消息,是否真实还有待商榷。 不过商阙厌恶商家这点是真的。 按理说商阙如此厌恶商家的人,以他的能力是绝对有办法将商家驱出京市,要知道占据商圈半壁江山的是商阙,而不是商家。 商家只是个二流世家,有如今的地位全靠商阙,但知情人都知道,除了外在的名声外,商阙根本没有给商家任何好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他们这些外人只要知道商阙这一雷点,远离商家的人不要去踩商阙的雷就好。 要知道商阙这人在对待商家这方面是很小气的。 其实说起商阙这个人,不得不说他是商圈的一个传奇。 也就是因为有他在前,厉家夫妻在发现厉屿白的天赋时,才如此严苛地培养他,为的就是让他成为第二个商阙,使厉家更上一个台阶。 事实证明,厉屿白确实有能力使厉家更上一个台阶,但可惜的是他并不是厉家的子孙,使得他们这些年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 其实厉家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养着厉屿白,让他为他们办事,但是在没有血缘的羁绊后,厉家没有把握完全掌握住厉屿白,再加上他本身有情感匮乏这么个症状,说明了打感情牌根本没用,权衡之下也只有忍痛放弃。 毕竟有商阙和商家这么个案例在前,到时候真想那样,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个名为不知名地下组织的群里,蒋旭发了条语音。 “我就想不明白了,这苏曲桃她是怎么接近商阙的,并且成功拿下商阙的?” 众所周知商阙这人很难靠近。 尤其还有商家的人总是想方设法地往他身边送女人,导致他对出现在身边的女性都抱有很高警惕性的这个原因在。 所以他真的挺疑惑当初苏曲桃是怎么接近商阙的。 因为他们发现意志力越强的人,苏曲桃想要在第一面就蛊惑住,是必须要进行点身体接触的,比如握一下手,比如互相之间无意间碰撞到。 而商阙可不是那种女性摔倒会绅士地伸手扶的人,顶多就是让自己身边的助理或者司机去扶一下。 所以苏曲桃是怎么接触到商阙的,这真的让蒋旭疑惑又好奇。 苏熠回了条语音:“你管苏曲桃怎么接触到商阙干的,现在主要的目地是我们要怎么和商阙接触上,然后要毫无破绽和疑点地让皎皎和商阙多次接触。” 趁着苏曲桃不在京市,无法随时掌握商阙等人的信息和状态,帮商阙从她的控制中逃脱,说不定还能因信息的滞后,埋几个间谍进苏曲桃的鱼塘中。 只要商阙脱离了控制,苏曲桃就暂时少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他们也就好想办法趁此将她送进监狱,只要她进去了,他们就有绝对的把握让她永远出不来。 再说商阙这人别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很低调,实则果断又狠决。 他要是脱离了控制清醒过来,苏曲桃绝对讨不了好,但要让商阙清醒的前提是得接近他,并且还需要短时间数次接近的那种。 沈暮辞:“商阙这人不好接近,而且我觉得苏曲桃应该重点和商阙提过我们,让他警惕我们,不要和我们接触。” 李景晟:“这就难办了!” 蒋旭:“要不我们说,找他谈一个大生意?” 苏熠:“商阙这个等级的人,要让他亲自出来谈的生意,怕不是一般大。” 沈暮辞:“那要不我们办一个宴会,邀请他出席?” 苏熠:“商阙几乎不参加出席任何宴会。” 蒋旭翻了个白眼:“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要怎么办?” 剧组里,听了一耳他们聊天记录的厉屿白将手机收起来,起身去拍戏。 其实若说苏曲桃是怎么接近商阙的,他倒是能猜到点,大概率是商家帮的忙。 苏曲桃的魅力太过古怪,一个照面就能让意志力薄弱的人,毫无理智地为她生,为她死。 就算是意志力较为强的人,在持续一段时间的相处后,结果也是相同的。 商家的人当然抵挡不住她的手段,再说就算是清醒的,想必商家人也很乐意帮助苏曲桃接近商阙。 因为他们想要控制商阙,他们想要商阙留下一个商家的血脉,拿捏住商阙的孩子,某一种方面来说就是拿捏住了商阙。 当然那或许只是他们自以为的拿捏住。 下午时分,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不是很大却也不是很小,行人匆匆地用手遮挡住头顶往前跑,路边机灵的商店立马将雨伞拿到门口来卖,并在一旁的小黑板上写上了雨伞二十五一把。 匆匆奔过的路人见此,拿出手机扫了一下码,付了钱后挑选了一把伞,撑开大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伞上,路上的车不断的鸣着笛声。 带着皎皎他们刚走到超市不远处,就遇见下雨了的君铮予挑了挑眉,俯身一手抱起皎皎,一手拎起君彻就大步往超市冲。 被丢在身后的楼瑶瑶他们见此,一边嗷嗷叫,一边用手遮住头跑进来。 跑进超市的楼瑶瑶放下手,气呼呼地道:“铮予哥你太过分了,你都不管我们。” “没办法。”君铮予摊手,眨了眨眼,企图让自己显得更无辜点:“皎皎最小,君彻是我弟弟,我又只有两只手,所以只能这样了。” “瑶瑶姐不气,擦擦。”皎皎从兜兜里拿出包纸巾,打开后挨个发给楼瑶瑶、曹宇豪、施淮柔、穆奕承他们,当然他也没忘了君铮予。 君铮予接过纸巾擦了一把头上的水,蹲下身捏了下皎皎肉嘟嘟的脸,看向楼瑶瑶他们道:“好了,今天你们随便买,我来付账。” 闻言,楼瑶瑶和曹宇豪耶地欢呼出声,皎皎见此也跟着举起小拳头欢呼了一声,几个小孩就手拉手冲进了超市。 这家超市一旁还有台抓娃娃机,转眼君铮予就和楼瑶瑶抓起了娃娃,两人人菜瘾还大,怎么都抓不着,还偏要抓,这一抓就是半个小时。 推了一推车零食过来的曹宇豪见此,发出了无情的嘲笑,转头也加入了抓娃娃的队伍,可惜的是他也抓不着,被楼瑶瑶和君铮予反嘲笑回来,气得他直跺脚,嚷嚷着下一把一定抓到。 三个菜鸟的心思就是反正雨还下着,所幸就抓着娃娃等雨停。而且他们也不可能一直都抓不到,有好几次都差点抓起来了。 超市外的路上,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行驶在路上。 雨淅淅沥沥地拍打在车窗上,同时响起的还有手机的铃声,商阙看了一眼手机,黑色的眼眸平白给人一种无机质的感觉。 他带着扳指的手轻敲了下方向盘,听着手机的铃声,商阙瞥了眼外面越来越大的雨,有那么一刻他整个人恍惚了一瞬。 这个世界在他眼中扭曲了一瞬又变回了原样,他心里突然浮现出一股没由来的厌恶和无趣。 商阙对此很是意外,商圈多年的打磨早已让他的心绪维持在一个较为平和的状态,除了商家外已经很少有事情会让他感到厌恶。 想着这些的他,伸手接通了铃声越来越急促的电话。 “有事?” “刚刚走神了。” “想了,很想。” 说这话时商阙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温情,面无表情的他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 “嗯,知道了。” “待会让林助打给你。” “没,他们没联系我,也没出现在我面前。” “知道了,会小心的。” 一通短暂的对话后挂断了电话,开着车的商阙抬头从后视镜中看了眼自己。 莫名地愣了一下,总觉得自己这张看了四十多年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很是陌生。 就这么一个愣神,没注意已经到转角的商阙一个没留神撞在了一旁的电线杆上。 缓了好一会后,他捂着流血的头从车里出来,打了个电话叫人来处理,就走到一旁的路边坐下。 出神的望着自己被电线杆撞得凹进去半个车头的车,坐在雨中的商阙突然之间就觉得很荒谬,很难相信有一天他会因为觉得自己的脸陌生而恍神导致出了车祸。 额头上的血经过雨水的冲刷流得整个前胸都是,路过的路人看见他就匆匆撑着雨伞离开。 商阙并没有理那些路人一边离开,一边转头看过来的眼神,他低头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不知道在思索这些什么,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有着很多陈旧的疤痕。 突然,察觉到有半张脸没淋到雨的商阙疑惑地抬头往上看,这一看就看到了一把映有小黄鸭的黄色小雨伞。 意识到什么的他侧头看去,一个三岁左右大的小男孩正在努力垫着脚为他遮雨。 这个小男孩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皮肤很是瓷白,脸上的婴儿肥很明显,肉肉的让人有想戳一戳的念头。 商阙并没有抑制内心的蠢蠢欲动,说来这些年来他也很少抑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因为他有肆意妄为的资本。 他伸手戳了戳小孩的脸,温热的,软软的,那种感觉像是戳到了一个刚出锅的暄软馒头。 “叔叔,你额头流血了。”费力撑着伞的皎皎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原来是在超市窗边坐着等君铮予他们抓娃娃的皎皎,看到了坐在路边的商阙。 见这个叔叔没有伞只能坐在路边淋雨,皎皎就跑到一边拿起了自己才买的小雨伞。 见君铮予哥哥他们抓娃娃抓得很高兴,皎皎就没叫他,不过皎皎牢牢地记住爸爸的话,没有一个人出来,他是叫上了路桀叔叔给他找的保镖叔叔一起出来的。 “没事。”商阙并不在意自己额头上的血,他看了眼小孩,又看了眼一旁一看就是保镖的人,怀疑小孩是有意来接近自己的。 当然,这个有意并不是指小孩本人有意,而是指小孩的背后有人指使他这样做。 目地很简单,接近他,让他对他产生好感,感念他的帮助,从而达到从他这里要好处的目地。 这些年来这样的场景出现过很多次,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很多人总是认为他是一个知恩且感恩的人。 不过,让这么小的小孩来接近他倒是第一次。 皎皎从兜兜里拿出纸巾和创口贴递给他,创口贴上还印有卡通版的呼呼就不痛的这五个字:“叔叔你把血擦了,然后贴上创口贴就行了。” 按照商阙以往的习惯来说,他是应该拒绝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商阙并没有拒绝,他接过了纸巾和这个可笑的创口贴,按照小孩说的擦了血就要贴上创口贴。 “叔叔等一等,你这样贴就贴歪了。”皎皎说着伸出手往左边指了指:“再往这边一点点,再往上一点点,好的就是这里。” 商阙按照他的指挥贴上创口贴,然后低头给他检查。 皎皎仰头仔细看了眼后,皱了皱小鼻子道:“叔叔你的伤口有点大。” 他竖起一根小手指:“还要再贴一…不,还要再贴两个创口贴。” 商阙看着他竖起的两根小手指,点了点头就动手又往额头上贴了两张创口贴。 “可以了。”皎皎打量了一番后满意地点头,伸手从肚肚前的兜兜里拿了两颗糖递给商榷:“叔叔很勇敢,这是给叔叔的奖励。” 商阙低头看着他小手上的两颗糖,整个人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这两颗代表奖励的糖。 他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一直抵达心间,好像弥补了小时候那颗他总要不到的糖。 商阙摸了摸他后颈延伸出来的烧痕。 其实弥补的也不是糖,是奖励,一个来自勇敢小孩应得的奖励。 “谢谢,很甜,我很喜欢。”他看向皎皎道。 心里想着,如果这个小孩提出来的要求不是太过分的话,他可以答应……其实稍微过分一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好吧,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 被感谢了的皎皎弯了下眼眸,将手里只够遮住商阙半边肩膀的小伞递给他,然后转头向保镖叔叔伸手:“叔叔抱。” 举着伞将他和商阙一起遮住的保镖蹲下身,一手抱起皎皎就转身离开。 离开时皎皎还向商阙挥了挥手:“叔叔再见。” 商阙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刚要抬手时,那个小孩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小孩离开他身边后,雨水重新落在了他身上。 雨哗哗地下着,商阙举着根本遮不住他的小伞,在越来越大的雨中默默地坐在路边。 有风吹过,将雨斜着吹过来,商阙将伞往自己的头上罩了罩,小心地遮住额头上的创口贴和手里还剩下的一颗糖。 皎皎和保镖叔叔刚回到超市门口,正好撞上着急忙慌从超市里冲出来的君铮予。 看见皎皎,君铮予提着的心落回肚子里,他上前抱过皎皎作势往他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你瞎跑什么,差点吓死我。” 捂着屁股的皎皎鼓了鼓腮帮:“皎皎没有瞎跑,皎皎是去给没有伞还受伤的叔叔送伞了。而且皎皎还带了保镖叔叔,没有离开大人。” 君铮予没好气地戳了戳他鼓鼓的腮帮:“都知道叫保镖了,不知道叫我吗?” “哥哥在玩夹娃娃,皎皎看你高兴就没叫你。”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认真地道。 君铮予和他对视了两秒,最后败下阵来,他将手里抓到的流氓兔娃娃塞给皎皎:“好吧,是我的错。” 君铮予确实觉得是自己的错,玩上头了又觉得皎皎就坐在一旁不会出事,就放心大胆地和娃娃机较上劲了,结果转眼皎皎就不见了。 君铮予直到现在还有点后怕,若皎皎真出了点什么事,他绝对原谅不了自己。 也不等雨停了,君铮予抱起皎皎拿过一旁的伞,就带着他们往回走。 已经高三的君铮予难得有这么一天假期,就想着来带皎皎去玩玩,放松放松一下这段时间紧绷的心,没想到反倒是被吓得够呛。 这件事回去如果被他爸知道了,估计少不了一顿家传的皮带抽肉。 想写满两章的,但是~ 第126章 回到自己的住处洗了个澡,商阙坐在沙发上,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盯着茶几上的雨伞沉思。 这伞是要还给那个小孩的,毕竟人家也没明言说是送他。 可问题是这伞需要洗一下吗? 按理说用了人家的东西是需要洗干净才还回去的…… 应该是要洗的! 下了决定的商阙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伸手拿起茶几上的伞,再度转身进了卫生间。 仔细地将雨伞洗刷了一番后,商阙将雨伞挂在了阳台外,等着雨伞干了拿去还给那小孩。 隔天雨伞干了,商阙将伞仔细地收拢起来,打算拿去还给那小孩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那小孩的联系方式和名字。 他怔了一下,盯着伞上的小黄鸭发了一会呆,转头让手下的人去查一下这个小孩的联系方式。 可惜的是没有查到,这让商阙感到很有趣,在京圈很少有他查不到的人,看来这个小孩的身份不简单。 不过这与他关系不大,毕竟他与这个小孩只有一面之缘,两人目前的关系还是他处在被帮助者的地位。 查不到小孩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商阙又很想把这伞还给小孩,于是他做了一个让人很不理解的行为。 就是每天都拿着伞去遇见那个小孩的路边坐着等。 有时候会等上一下午,有时候只会等上半个小时左右。 这种行为很让人不理解,但是他本人很是乐在其中。 因为他已经很多年没尝试到这种期待感了。 总觉得下一秒那个小孩就会突然出现,这让他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了不确定感的惊喜。 在商阙连续等了六天后,皎皎终于再次出现在这个路边。 背着小书包和君彻从车上下来的皎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路边的商阙,记性向来很好的他当然也没忘记这个叔叔,当即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上前,仰着白嫩的小脸好奇地道:“叔叔,你坐在这干嘛?” 商阙扭头看向他,嗓音有种沙砾摩擦的低哑感:“在等你。” 皎皎惊讶:“叔叔等皎皎干嘛?” 商阙将手里的伞递给他:“还你的伞。” 见皎皎接过伞,他道:“我有把伞洗干净。” 皎皎抱着伞向他弯了下眼眸:“谢谢叔叔,皎皎请你吃雪糕吧!” 商阙想了想,觉得可以再欠个人情,他点了下头就从地上站起来。 皎皎垫脚想牵他的手,结果发现这个叔叔太高牵不着,于是就改扯着他的裤腿。 商阙低头看了眼他扯着自己裤腿的小手,没说什么任由他扯着。 君彻已经对皎皎身边总是出现很多陌生叔叔这件事习惯了,见皎皎过来就牵起皎皎的另一只小手向超市走去。 今天厉叔叔允许皎皎吃半根雪糕,所以他们放学去剧组时,才特意路过这条有超市的路。 商阙看了眼君彻牵着皎皎小手的手,又看了眼皎皎扯着自己裤腿的小手,垂在身边的手动了动,正想做什么就被皎皎打断了。 皎皎仰头看向他,眼神里有着一些疑惑:“叔叔,你要还伞的话,为什么不打电话给皎皎?这样叔叔就不用坐在路边等了。” 商阙垂眸看着他,心里想着这个叫皎皎的小孩要联系方式的方法真让人无法拒绝。 他掏出手机,蹲下身将手机递向皎皎:“加一下好友。” 皎皎愣了一下,然后用电话手表扫了一下叔叔的二维码,将好友加上。 在皎皎加好友时,商阙还戳了戳皎皎肉嘟嘟的脸。 加上好友后,商阙看了眼皎皎萌萌哒的小狗头像,就站起身将手机收起来。 这一打岔,导致商阙有点忘了自己刚刚要干嘛来着,等他想起来时,他们已经走到了超市门口。 站在超市的冰柜前,商阙盯着里面他从没吃过的各种雪糕,寻思着要选那种。 犹豫了好一会后,他最后选择了皎皎推荐的荔枝味的雪糕。 买了不少雪糕的皎皎仰头和商阙说了声再见,就迫不及待地要回剧组和爸爸分享雪糕。 商阙目送着皎皎上车离开,才低头看向手里的雪糕。 他将雪糕的包装袋撕开,咬了一口雪糕,冰冰凉凉的还有一股浓郁的荔枝味,确实挺好吃的。 吃完雪糕开车回到住处后,他才突然想起,这个叫皎皎的小孩请了他吃雪糕,按照常理来说他是不是也要请回去? 应该是要请回去的吧? 但是要请他吃什么? 也请雪糕? 好像不行,小孩子好像不能吃太多雪糕!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商阙正想着请皎皎吃什么时,一旁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莫名有种不想接的感觉,但他还是给接了起来。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没,没和他们接触,也没见他们。” “耀日传媒公司的合同已经签下来了。” “嗯,公司全部的资源都会倾斜到你身上,这点不用担心。” “明白,呆会就让林助将钱打给你。” 电话挂断后,处在江城的苏曲桃莫名有点慌,商阙会不会也出问题了? 不可能,他是自己控制时间最长的人,苏曲桃下意识否定。 就算在她们那个世界,想要使被魅魔控制了这么长时间的人脱离魅魔的控制,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只有光明圣殿的圣子或者圣女才能轻易做到。 难道光明圣殿的圣子或者圣女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念头一起,想起那些无故脱离了她控制的人,苏曲桃的心就越来越慌,不过就在这时她收到了林助的汇款。 看着多出来的一大笔钱,苏曲桃慌张的心逐渐冷静下来。 商阙应该没出问题,不然也不会汇那么大一笔钱过来。 不过,如果真的是圣子或者圣女来了的话,他们不可能这样藏头露尾。 以他们的性格和实力,在发现她后,直接出手干净利落地将她这魅魔给解决掉的概率最大。 所以或许真的有光明圣殿的人和她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不过来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还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想到这里,苏曲桃提起的心逐渐放下。 只要不是圣子和圣女就好,像这种藏头露尾没什么实力,只敢暗地里作祟的人,根本不可能让商阙脱离她的控制。 这边,挂完电话后商阙给皎皎发了个消息:‘你家在哪?’ 这几个字皎皎还是认识的,写完作业正在看爸爸拍戏的皎皎收到消息,想了想后回了一条语音:“叔叔,爸爸说家里的位置不能随便告诉其他人哦。” 挺有安全防范的意识,就是对陌生人少了点警惕。 商阙想着回了条消息过去:‘我明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路边等你。’ 皎皎也没问为什么要在那个路边等自己,回了一个好的,就继续看爸爸拍戏。 皎皎很喜欢看爸爸拍戏,因为拍戏的爸爸总是有许多平常不会有的表情。 比如哈哈大笑,比如愤怒,凶狠。 不过皎皎最不喜欢的就是看见爸爸难过和流泪,那样皎皎也会跟着难过流泪。 说来也是好笑,皎皎第一次看见爸爸中箭死亡的剧情时,吓得哇一声大哭出来。 跌跌撞撞从凳子上下来,迈着小短腿跑上前,埋头就扑进躺在地上装死的爸爸怀里。 向来在剧组很乖的他第一次这样闹腾,死死地勒着爸爸的脖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还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不要爸爸死。 厉屿白是第一次见皎皎哭得这样厉害,哭得他心都要裂开。 心疼得厉害的他抱着皎皎哭得抽抽的小身子哄了许久,这期间一直保证着自己不会死,才渐渐地将皎皎哄好。 停下哭泣的皎皎吸了吸发红的鼻子,第一时间伸出小手指要和爸爸拉钩,要爸爸保证自己不会死,一直一直陪着皎皎。 当时的厉屿白见皎皎红肿着眼眶,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一时冲动和皎皎拉了勾,许下了这个承诺。 事后想起来他有那么点后悔。 人是会老的,终其一生无论他们怎么挣扎,也要走向死亡的尽头。 属于他们的时间会在死亡那一天暂停,而那时候皎皎的时间还在往前走。 他答应了要一直陪着皎皎,但这件事或许是他唯一答应了皎皎,却很有可能办不到的承诺。 办不到的承诺与谎言无异。 所以厉屿白既后悔又心疼,后悔自己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欺骗了皎皎,心疼皎皎在很久的将来,要面对自己的死亡。 死亡不可避免,他唯一能改变的就是皎皎对待死亡的态度,让他将来尽量地能够坦然地面对和接受他的死亡。 厉屿白是有点后悔,皎皎是高兴的同时还有点被吓着的心有余悸,那段时间他哪都不去,就天天跟在爸爸的屁股背后。 等真的确定爸爸不会死后,才放下心来。 很多时候厉屿白都感到很不解,皎皎这么一个小的小孩,怎么会明白死亡的意义? 隔天,皎皎放学被施淮柔、穆奕承接回来的时候,特意在超市不远处的路边下车。 看到蹲在路边正在等自己的叔叔,皎皎迈着小短腿跑上前:“叔叔,皎皎来啦!” 商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皎皎接过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小蛋糕。”商阙淡淡的说了一句,想了想后又觉得缺了什么的他道:“我亲手做的。” 为了学做这个小蛋糕,他昨天做到半夜三点,今早起来又继续做,目前这一批是他做的最满意的。 皎皎打开袋子,看见里面各种小动物形状的小蛋糕,没忍住惊叹道:“叔叔你好厉害!会做这么多动物形状的小蛋糕。” 商阙没忍住有点高兴。 自那天后,皎皎和商阙之间互送东西的行为,好像成为了他们交流的一种方式。 皎皎和爸爸一起做了小布丁和小饼干后,他就会用漂亮的纸袋装一些,拿去送给商阙。 商阙看到好吃的和好玩的,也会给皎皎带一份。 有一次他还给皎皎带了一颗十克拉左右的海蓝宝石给他玩,并不知道这颗宝石价值的皎皎,转头就将这颗很漂亮的石头藏进了他的小宝藏里。 秋季向来多雨,尤其是在快要入冬的这段时间。 休息在家的厉屿白抱着皎皎躺在飘窗上,他手里拿着一本故事书,皎皎窝在他怀里小声念着故事书里的内容,看到新奇好玩的还会仰头和爸爸分享。 “这一天木尔不小心在森林里迷了路,找不到方向的他胡乱走着,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树下,遇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熊,小熊好像也迷了路……” 厉屿白靠在靠枕上,微阖着双眼听着皎皎稚嫩的声音和窗外窸窸窣窣的雨声,睡意渐渐袭来,他在皎皎讲故事的声音中睡了过去。 发现爸爸睡着了的皎皎用小手捂住嘴,仰头盯着爸爸看了一会后,就低头继续看故事。 没看上一会,商阙就打电话来了。 这段时间商阙总会打电话和皎皎聊天,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和一个三岁的小孩有什么聊的,但神奇的是他们两人总能聊上好一段时间。 皎皎将手腕上的电话手表放到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喂,商叔叔。” 听到他声音的商阙很是奇怪:“你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爸爸睡着了,皎皎要小声说话,怕吵到爸爸。” “你爸爸睡着了,那你在干嘛?” “皎皎在看故事书,是皎皎讲故事把爸爸哄睡着了哦。”皎皎略微有点小得意的道。 “讲的什么故事?” “木尔和小熊的故事,叔叔你要不要听?” “嗯。” 商阙答应着走进卧室,脱掉鞋躺在了床上,做好了被哄睡着的准。 皎皎压低声音重头讲起了木尔和小熊的故事,不过这次他还没把商阙哄睡着,就先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小小的他趴在爸爸的腿上,睡得很是香甜。 这边躺在床上的商阙听着手机那边传过来的清浅呼吸声,渐渐地也有了睡意。 窗外的雨窸窸窣窣地下着,确实是个适合睡午觉的天气。 第127章 外面的雨窸窸窣窣地下着,拉拢窗帘的屋里光线有点暗淡,由于商阙和皎皎的通话一直没挂,导致了这间卧室里除了商阙他本人的呼吸声外,还有一道通过手机传来的极轻微的呼吸声。 这一觉商阙睡了很久,做了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当夜幕降临时他才从睡梦中醒来。 醒来的商阙坐在床头,拿过早已挂断的手机看了好一会,才动了动手指调转到其他页面。 秋季过后就来到了冬季,皎皎也换上了羽绒服,裹得像个行走的小团子。 厉屿白没忍住掏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放到朋友圈,皎皎也很配合,看见爸爸拍照,还伸出小手弯着眼眸比了个耶。 厉屿白如今的朋友圈也得到了扩张,里面多是路桀、君向泽、苏熠、蒋旭、沈暮辞这些人。 照片刚出现在朋友圈没两分钟,评论区下面就出现了一堆子狼嚎鬼叫的评论。 说起蒋旭他们,在这一个月里他们尝试了无数次,都没成功找到让皎皎合理地出现在商阙面前的机会。 商阙这人很难能和他见到面,难得有那么几次见面,还都是一些人较多的大酒宴,场合还都不适合皎皎这么个小孩出现。 商阙将他的行程藏得很严实,并且重点提防了他们,这导致他们想单独约见他,或者制造一些偶遇和意外也无从下手 蒋旭曾经出了个馊主意,那就是去商阙的住处蹲守,制造一些偶遇和他打好关系后,再让皎皎出现在他面前就合理多了,然后当晚他们一群人被两只藏獒像是追贼一样追了出来,苏熠的鞋甚至都跑丢了一只。 很少这么狼狈的苏熠,那几天看蒋旭这个出馊主意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相比较他们,路桀等人就要靠谱一点了,将所有能用的办法都用上还是无法达到目标后,他们就很是果断地暂时放弃了商阙这个目标,转而先将视线放在其他人身上。 也不是说放弃了商阙,商阙依旧很重要,但问题是现在找不到合理接近他的机会。 过于目地化的接近会引起苏曲桃的警惕,从而暴露皎皎的存在,所以他们决定将商阙列成一个长期目标,先将视线放在其他人身上,再慢慢来攻克商阙这个难关 接近商阙最难的点,在于他这人的好友和家人都被苏曲桃给蛊惑了。 原因就是商阙难以接近,所以苏曲桃就绕了一个很大的弯,先将他的好友和商家人给拿捏在手,才成功接近到商阙。 一般来说,有家人和朋友的帮忙的话,他们可以将皎皎伪装成他们亲戚或者好友家的小孩,从而可以让皎皎合理且不引起警惕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因为杜绝了通过好友和亲戚接近这一点,再加上商阙本人的防备,他们确实一时找不到合理的办法接近他。 入冬后气温降得很快,在第一场雪下来时,一道让苏熠他们很是震惊的消息传了过来。 苏曲桃入狱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蒋旭他们一群人正在皎皎家吃羊肉锅子。 蒋旭当即震惊得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弯腰下去捡筷子,起来时还‘咚’的一声撞在了桌角,那声音重得一旁的君向泽听到都觉得脑门疼。 “嘶。”捂着头的蒋旭痛得往后仰了一下头,没想到仰过头了重心不稳,下一秒连人带凳子往后仰翻下去。 这下还在震惊中的苏熠等人都没忍住嘲笑出声,连路桀、君向泽、傅向恒他们也没忍住捂着嘴闷笑了两声。 从凳子上滑下来,重新拿了一双筷子跑回来的皎皎看见这一幕也没由来呆了一下,他惊讶地微张着小嘴,回过神来后,连忙跑上前憋足了劲企图将蒋叔叔扶起来。 还是一旁的莫浩看皎皎扶得费力,这才好心地伸手扶了一下蒋旭。 蒋旭起来后,皎皎将手上的筷子递给他:“给,干净的。” 蒋旭接过来夸张地抱了一下皎皎:“还是咱皎崽懂得心疼人。” 说着他对脸上的笑容还没笑下去的苏熠等人翻了个白眼。 “自己小脑失衡还怪别人。”苏熠说着伸手将皎皎抱到自己身边。 蒋旭挥了挥手:“我不跟你计较,苏曲桃她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说起这个在场好奇的人就多了,眼睛纷纷盯着透露这个消息的路桀。 路桀好整以暇地夹了筷子肉放进皎皎的小碗碟里,得到皎皎的一个笑容后,才慢悠悠地道:“商阙送进去的。” 闻言蒋旭他们更惊讶了:“商阙?!他不是被控制得死死的吗?” 以前段时间商阙那又开娱乐公司,又疯狂砸钱的情况,实在是不像会把苏曲桃送进去的样子。 君向泽笑了下,看向一旁埋头吃肉的皎皎:“这你就要问皎皎了。” “?”突然被叫到的皎皎一脸懵圈地抬起头,鼓鼓的腮帮里还塞着肉。 厉屿白伸手戳了戳他鼓鼓的腮帮,给他夹了筷菜:“没事,继续吃。” 皎皎听话地埋头继续吃,吃高兴了还笑着轻微晃了下荡空的小短腿。 厉屿白见他嘴上沾了蘸料,抽过一旁的纸巾给他擦了下嘴边。 皎皎和商阙认识的这件事,厉屿白是知道的,除了皎皎每次交了新朋友和认识新叔叔都会和他分享外,保镖也会将出现在皎皎身边的陌生人都报告给他。 而且商阙还上门给皎皎送过东西,两人打电话和视频时也没避着他。 得知皎皎和商阙早就认识并且联系了有一段段时间后,蒋旭他们顿时惊讶得无以复加,一个个盯着皎皎看的眼神就像是看个什么稀罕物一样。 看得正在埋头吃东西的皎皎都感觉都了不自在,抬头望向他们的眼里充斥着茫然。 “皎皎,你是怎么和商阙认识的?”蒋旭好奇极了的问。 皎皎想了想后道:“下雨,叔叔没带伞坐在路边淋雨,皎皎看见了给叔叔送了一把伞。” 苏熠:“就这样?” 皎皎肯定的点头:“嗯,就这样认识的。” 这就离谱! 在蒋旭他们还在为怎么靠近商阙,并且让皎皎合理出现在他面前,而不引起警惕而绞尽脑汁的时候。 皎皎就因为一场雨,自己就和商阙认识了?! 这商阙闲着没事大雨天坐在路边淋雨干嘛?! 不服气的蒋旭他们暗地里吐槽了一句商阙的行为,心里却着着实实松了口气。 不论过程是什么,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最大的危险已经被解决掉了,至于万一以后苏曲桃出来?那不可能,他们就不可能让苏曲桃出来! 最大的危险解决,高兴上头的蒋旭一把将皎皎薅过来,抱在怀里就是一顿揉搓:“好家伙,你到底背着我们干了多少事?运气怎么就这么好?这妥妥的小福星,人间锦鲤啊!” 突然被薅过来揉懵圈了的皎皎,举着小手抱着自己的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他拧着小眉头沉思了两秒都没想明白后就选择了放弃。 没想明白的皎皎无奈地抱着头,鼓着腮帮想,叔叔们一向都是这么奇怪,皎皎要习惯! 说起来苏曲桃被商阙送进去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企图用DP来控制他人。 不是企图,她是已经这样做了,甚至连她自己都吸上了。 这让蒋旭他们很不解,以苏曲桃那诡异的能力,就足够她控制想控制的人了,她为什么要去碰华国最不能碰的底线之一? 这不是寿星公上吊,自找死路吗?! 其实仔细一想苏曲桃碰D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从她最开始嚣张肆意、无所顾忌的态度,到逐渐过渡到警惕小心这点,就能体现出她内心的变化。 事实看来,蒋旭这些人陆续脱离她的控制,还查不出原因这件事,导致她内心的笃定和自信变成了惊疑和不定。 身为魅魔来到这么个陌生的世界,能蛊惑人神智的能力就是她的立身之本。 当这个能给她带来巨大钱财和利益的能力出现了问题,在她心里就代表着她的生存遭到了威胁,所以她的恐慌不安是成倍的在增长。 她对自己的能力出现了不确信,她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能力,于是迫切想要稳固自己对别人绝对控制的她,将视线落放在了DP上。 商阙是在那天午睡后清醒过来的,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脱离苏曲桃,而是假装自己依旧被苏曲桃的控制着。 照旧给予苏曲桃大量的钱财和资源来蛊惑她,并且他在察觉到了苏曲桃对法律这方面一片空白后,就开始故意引导她发一些迷惑性且足以定罪的言论。 短短半个月商阙收集起来送苏曲桃进去的罪状,认真列起来有大半篇那么多。 其中她不止有吸D和强迫他人XD的行为,她还涉嫌诈骗、盗窃大额资金钱财。还用一种颇为诡异的洗脑手段,教唆他人自残自杀,导致他人精神受到摧残,以此骗取他人大额钱财等等一系列罪状。 该说不说商阙出手又快又狠,并且事情没发生前他悄无声息得一点动静都没有,突如其来的一出手,直击要害且一招制敌,直接将人扭送入狱,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苏曲桃。 正当蒋旭,苏熠他们聊得起劲的时候,门铃响了,离得最近的蒋旭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就是他们刚才聊得正起劲的主角之一商阙时,脸上意犹未尽的表情顿时僵住。 察觉到他表情变化的商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越过他朝里走去。 “商叔叔!” 看见商阙的皎皎连忙从凳子上滑下来,跑上前仰着白嫩的小脸问:“商叔叔你吃饭了没?” 关上门走回来的蒋旭想都不想就开口:“这个点肯定吃了。” 商阙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向皎皎摇了摇头:“没吃。” “那叔叔和我们一起吃,可好吃了。”皎皎说着扯着他的裤腿往桌子边走。 商阙还真就跟着皎皎走到了桌边坐下。 没想到他真会坐下吃的路桀他们有点惊讶,因为商阙这人的性格不是说有点难搞,那是特别难搞。 不过看到坐在他身边的皎皎,他们也就释然了。 自从认识皎皎后,经验告诉他们,任何离谱的事出现在皎皎身上,离谱之中好像又多了那么丝理所当然。 商阙一边吃,还一边给皎皎夹菜,皎皎说哪个菜好吃,他还会夹来尝过后,认真地给予赞同。 好像也没那么难相处! 看见他这模样的蒋旭等人心里想着,就问出了心里的猜想:“那个苏曲桃碰D这事,是不是……” 没等他说完,猜到他要说什么的商阙就打断了他:“不是。” 商阙知道很多人都会猜想,是不是他故意引诱苏曲桃去碰D。 实际上并不是,他是想要将苏曲桃给送进去,这点毋庸置疑。但他之所以这样,除了有他自身睚眦必报的原因外,还为了省了以后层出不穷的麻烦。 从始至终他并没有打算碰D,也没有想引诱苏曲桃碰D的想法。先不说底线不底线的原因,就说他但凡这么做了,江城和海城那些被苏曲桃用D控制的人就可能和他结死仇,到时候层出不穷的麻烦并不比苏曲桃本人带来的少。 所以他必然不会选择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老实说当初发现苏曲桃碰D的时候,他本人还有点惊讶,一度不懂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不过不懂归不懂,趁她病要她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这送上门的把柄不用就可惜了。 所以他转手就将苏曲桃给送了进去。 “这雪突然下得好大!” 在蒋旭他们听得正起劲的时候,正坐着对着窗外的王星屹突然惊叹道。 闻言,吃饱了的皎皎立马从凳子上滑下来,跑到窗边垫脚去看,可惜他个子太矮,很费力地垫脚了也看不到窗外。 走过来的厉屿白弯腰将他抱起,皎皎用小手抹去窗子上的雾气,将小脸贴在上面往外看,发现雪真的大好大后就兴奋地仰头看着爸爸笑。 屋外北风刮着鹅毛大雪,呼啸着将天地涂抹成一片白,屋内一群人说笑着吃羊肉锅子,腾升起的热气将窗户蒙上了一层白雾。 “今年过年皎皎去我家玩吧!我家老爷子成天念叨着想你呢。” “那不成,我家母上大人也念皎皎念得紧,皎皎得去我家,我妈大红包都准备好了。” “说得谁家没准备红包似的,皎皎去我家,我家里有游戏机房。” “你没事吧?皎皎才多大就带着他打游戏,对眼睛多不好,皎皎去我家,我家今年新找了一个厨子,做的饭那叫一个贼好吃。” “去你的,皎皎应该去我家,我家……” “去我家…” “我家…” 在他们争夺得激烈的时候,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眨了眨眼,一脸懵圈地道:“可皎皎过年要和爸爸在家包饺子啊!” 争夺得激烈的一群人闻言冷静下来一想,说的也是哈,皎皎好像是有个爸爸! 人家有爸爸,当然是在自家吃年夜饭,怎么可能去他们家过年? 平时一脑门的想抢崽,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厉屿白这个名正言顺的监护人。 此时一群人正心虚得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厉屿白。 看穿他们心思的厉屿白抱着皎皎的手臂紧了紧,他就知道这些人惦记他家皎皎,不然怎么隔三差五地就往这里跑,就差直接住在他家了! 他们心虚得没敢说话,倒是一旁的商阙突然走到皎皎面前,一脸认真地询问:“我过年可以和你们一起包饺子吃年夜饭吗?” 皎皎疑惑地歪头:“咦,叔叔不回家吃年夜饭吗?” “不回。”他和商家的那些人是两看相厌,往年他都是一个人过年的,商阙看着皎皎再次问道:“可以吗?” 皎皎仰头看向爸爸。 对上皎皎期待的小眼神,厉屿白顿了顿,抬手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头发,无奈道:“可以。” “爸爸最好啦!”皎皎当即弯着眼,用头蹭了蹭爸爸的手。 厉屿白轻微颔首,眼里有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向爸爸撒完娇后,皎皎就兴奋地扭头看向商阙:“商叔叔,那天你要早点来哦,我们要揉面、剁馅、还要做好多好多事呢。” 商阙点头:“我一早就过来。” 一旁的苏熠他们看得有点眼热,他们倒是也想大年夜的过来包饺子,热热闹闹安安心心地吃顿年夜饭。 但若真缺席年夜饭的话,家里的老爷子非得用拐棍打断他们的腿不可。 说真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过年热闹是热闹了,但也是真的累。 每当这种时候一群平时没怎么见过面的亲戚就一窝蜂地挤上门,除了要应对这些不怎么熟的亲戚外,还要应对许多带有各种目地来的人,一整天下来除了吃年夜饭的时候,就没一刻是轻松的。 吃完年夜饭,大年初一就要招待各种来拜年的人,那真是个苦累活。 商阙就不同了,他没这种烦恼,所以他不止年夜饭那天跟着皎皎他们一起吃。大年初一那天他还和皎皎,曹宇豪、楼瑶瑶他们几人,连同着厉屿白一起抽签分成了两个队来打雪仗。 两个大人六个小孩,一起玩得可开心了,打得一头一身的雪,本就穿着米白色羽绒服的皎皎打完雪仗后,就更像是沾了糖霜的糯米团子。 他们打雪仗的照片和视频发到群里后,各个家里忙着招待人,难得忙里偷闲玩会手机的蒋旭他们看得眼睛都红了。 别说他们,即将成年被拘在家里招待客人,累成狗的君铮予看着照片上君彻的笑容,第一次感觉如此刺眼,当即决定要去买几套习题给他当过年礼物。 时间在各种戏剧性又充实的日常往前走着,在这种平凡又温馨的日常中,厉屿白那空白了二十多年的情感和心里因为各种缺失而造成的无形窟窿,被皎皎用小手一点一点地填满。 窗外的阳光穿过树叶的枝丫悠悠然地落入窗户里,厉屿白环着皎皎坐在飘窗上,下巴懒洋洋地搭在皎皎毛茸茸的头上,一双眼帘慵懒地搭拢着。 正在写三年级暑假作业的皎皎对于爸爸的这个动作已然习惯,丝毫不受打扰地完成着手上的作业。 皎皎很聪明,记性也很好,好到几乎过目不忘,过耳成诵,所以在上一年级的时候他跳了一级,和曹宇豪、楼瑶瑶成为了一个班的同学。 已经七岁的皎皎白嫩的脸上依旧有着婴儿肥,相比起同龄的人来说更显幼态,那双漆黑的眼睛依旧明亮干净,含起着笑意时像是糅杂了星光。 这几年里,路桀、蒋旭一众人为了皎皎干爸爸这个位置,打得狗头都快打出来了,各种阴招,损招,啼笑皆非的招数都一起上,反正主打自己当不上也不让其他人当,大家都是叔叔没有什么心里不平衡。 结果悄悄干大事的商阙后来者居上,在皎皎七岁这年打败了路桀一众人,成功夺得皎皎干爸爸的身份。 那段时间里,路桀、君向泽他们看商阙那叫一个不顺眼,商业上各种给他挖坑,不过这些坑都被商阙老练地避开,还反手给他们挖了不少隐晦的坑。 掉坑里的路桀和君向泽几个要面子的人暗自吃下这个亏,比较不在乎面子的蒋旭等人,就各种哭嚎着找皎皎评理,弄得皎皎那段时间总是拧着眉头,揣着小手手沉思。 看得护犊子的厉屿白就差将蒋旭他们给扔出京市了。 放暑假的第五天下了一场暴雨,这暴雨从下午一直下到深夜。 深夜两点半,皎皎家的门铃被按响,听到门铃的厉屿白从睡梦中醒来,起身拿起伞走到院子里将院门打开,然后就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来的人是周遗,坐在轮椅上的他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暴雨中,雨水将他浇了个透,黑色有些许长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后贴在眉眼间挡住了视线。 湿透的白色短袖贴服在他身上,削瘦的肩峰锋利得像是要刺破单薄的衣服。 四年半来,他身高抽条了不少,但像是依旧没长肉,还是瘦得过分。 周遗抬起苍白削瘦的脸,透过遮挡视线的发丝看向厉屿白,嗓音有种久未说话的沙哑:“厉叔叔,我可以进去吗?” 厉屿白眼神微不可察地扫了下他的腿,点头:“进来。” 周遗驱使着轮椅走进院子,来到门前的台阶前,就起身从轮椅上下来,动手将轮椅抬上去后才又重新坐上轮椅。 重新坐上轮椅的他抬头看向厉屿白,笑道:“是不是吓了一跳?” 他的状态阴郁苍白极了,笑起来也给人一种并没有笑的错觉。 厉屿白没回话,周遗就继续道:“其实我的腿并不是完全不能走,只是走多了腿会疼,所以平时就选择了坐轮椅。” “爸爸。”穿着睡衣的皎皎扶着门站着,小手揉了下眼睛,含糊的声音里充满了困倦。 周遗驱使着轮椅停下,他的视线落在站在房间门口明显是刚被吵醒的皎皎身上,声音一瞬间轻极了,像是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在空中:“皎皎…” 在皎皎看来时,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瞳孔微缩了一下,整个人一瞬间紧绷起来。 那一刻他就像是一只即将被稻草压死的骆驼,绷到了极限。 周遗在害怕,他怕皎皎认不出来他,他怕看见皎皎陌生的眼光。 那种陌生的眼光,仅仅是一秒就足以将勉强粘起来的他击碎。 皎皎抬头看向他,愣了一下就将他认出来了,他跑上前,眼睛弯了起来,显然很高兴:“周遗哥哥,你怎么来啦?” 周遗看着眼前的皎皎停了好一会儿,然后向他伸出手,略微有点委屈地道:“抱抱…” 皎皎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周遗哥哥浑身湿漉漉上还坐在轮椅上,他连忙踮起脚,努力张开小手,给了眼前状态有点奇怪的周遗哥哥一个拥抱。 周遗将湿漉漉的头埋在皎皎稚嫩的肩膀上,就那么一刻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前几天京市的圈子里发生了一件称得上年度大瓜的事件,上一次有这样让人唏嘘谈论半年的事,还是几年前厉屿白不是厉家子孙的事。 而这次发生的事更奇葩,更狗血,更让人唏嘘不已。 姜家前几年接回来的那个被虐待的私生子,才是姜家正儿八经的婚生子,而姜家正儿八经的少爷姜暮晚才是那个私生子。 这都不劲爆,最劲爆的是当初姜衡山是故意将两个儿子给调换。 估摸着原因就是舍不得自己白月光情人的儿子顶个私生子的名,又怨恨陶皖当年打上门让沈清婉早产并丢了性命。 所以他故意将两人抱错,让私生子顶替姜家少爷的名分生活在姜家,他和陶皖的亲生儿子则被他取了一个遗为名字,亲自给挑了个云省的偏远山区将周遗送去,为的就是让周遗一辈子待在大山里走不出来。 也难怪周遗回到姜家后始终没有改名字,还是叫周遗。 而且这些年里姜衡山一直知道周遗过得是什么日子,有时候也会心疼,但从来没想过把周遗接回来。 后来是事情暴露在了网上,他才不得不将周遗接回来。 身为姜家的女主人,陶皖是怨恨周遗这个私生子的,所以周遗回来的这几年她一直在故意磋磨周遗,说是磋磨其实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也和虐待无异。 尤其是在发现周遗智商很高,明明从来没有上过学,花了钱随便塞进一所初中后,却硬生生靠着自己在网上查教学视频,在初考时以京市初考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京市最好的高中。 相比之下,她的儿子姜暮晚在这个私生子的衬托下竟然略显不如,本就心高气傲的她怎么受得了,于是就变本加厉地磋磨周遗。 周遗的腿就是她一次意外后的结作,伴随的不能长期走路的后遗症将伴随周遗一生。 周遗目前为止的人生既可悲又可笑,无论是前十年的虐待,还是后几年的欺辱、磋磨,他目前为止的这短短一生,所遭受到的所有苦难,都是他亲生父亲姜衡山有意促成。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就是一个注定被遗弃的小孩。 姜衡山故意将婚生子和私生子对换这件事,还是陶皖的弟弟,周遗血缘上的舅舅陶北穆察觉到不对,花了三年时间查出来的。 一经查出就震惊了陶家全家,更让陶家震惊的是当他们打上门的时候,陶皖竟然护着姜衡山不说,她还护着姜暮晚,说姜暮晚是她亲手一点一点从小小的一团,养成今日的朗朗少年。 十五年的感情她割舍不下,千错万错都是大人的错,小孩是无辜的,她绝对不答应将姜暮晚送走。 问及周遗时,她犹豫了会就说一起养,反正姜家也不是养不起两个孩子。 那一刻,陶皖的爸妈包括她的弟弟陶北穆,都以极其震惊且看脑残的目光看向陶皖。 他们像是第一天真正的认识到自己的女儿和妹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一天陶皖差点被他们绑到脑科去看脑子了。 也就是那一天,周遗整个人都仿佛变了,脸上透着股阴郁骇人的寒意,嘴角病态的苍白,那双漆黑的眼里黑沉得连光线都透不进。 给人一种即将破碎又极端危险的感觉。 埋在皎皎肩膀上的周遗哭了很久,像是将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后他才离开皎皎的肩膀,转动着轮椅进到卫生间去洗澡换衣服。 皎皎也和爸爸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等周遗洗完澡,换了身厉屿白的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衣服,回到客房睡觉时,皎皎抱着他的小枕头来陪他睡觉了。 七岁的皎皎已经和爸爸分房睡了,当初分这个房的时候那叫一个难舍难分,断断续续分了两年才分成功。 抱着枕头爬上床的皎皎放好枕头后,就自动滚进周遗的怀里。 周遗抱着他,感觉到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整个人比起先前多了丝活气,他轻声开口和皎皎聊起了一些事。 他并没有聊自己身上那些糟糕的事,他就向皎皎说着他从昌黎村来到京市后的一些有趣好玩的事。 只是那些事很少,他说了还没十分钟就全部说完了。 皎皎也向他说了一些自己的事,周遗安静地听着,视线落在皎皎干净明亮的眼睛上。 在皎皎要睡着的前一刻,他突然开口问:“皎皎,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皎皎想了想后摇头:“没有。” “没有啊!”周遗声音极轻地说道,手掌轻轻拍着皎皎的背。 渐渐的皎皎在他怀里睡着了,周遗却还在凝眉思索着什么。 直到天快要亮了,他才终于知道要给皎皎什么了。 周遗的眼神黑沉得透不进丝毫光,没有任何焦点地落在空中。 既然皎皎暂时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那他就给皎皎这世界最有用、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钱! 哈哈哈哈我差一点就写满三章了~哭死…… 第128章 姜家的事上层圈子这段时间都传开了,无意中听到自己爸爸和哥哥谈起这件事的施淮柔惊讶极了,当天出门和小伙伴们写暑假作业的时候就将这事给说了。 若是其他人的事施淮柔就算听到了也就当多过个耳,不会说给小伙伴们听,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这件事的主角之一是周遗,是他们共同认识的小伙伴…嗯,应该算是大伙伴吧,毕竟确实比他们大那么几岁。 其实施淮柔也只听了个大概,更详细的被擅长打听消息的君彻给补充了。 这补充的内容听得楼瑶瑶和施淮柔俩气得‘砰砰砰’地拍桌子,小手拍得通红也顾不上,一副快要气炸毛的感觉。 曹宇豪更是气得咬牙切齿,抬手‘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拍得太用力,疼得他龇牙咧嘴,一边甩着手,一边怒气冲冲地道:“姜家欺人太甚,我们罩着的人他们都敢欺负!!” 皎皎先前也只是知道周遗哥哥心情不好,腿还受了伤,现在才知道原因的他拧着小眉头,气得也跟着用手拍桌子,下一秒就搁那低头鼓着腮帮,一个劲地吹疼得发红的小手。 君彻和穆奕承也很不高兴,周遗是他们以前玩得很要好的朋友,虽然好久没联系了,但也不代表听见他被欺负了不生气。 楼瑶瑶将发疼的小手放在腿上搓了搓:“我们要不要报复他们?” 施淮柔看了眼自己发红的手,一脸严肃地点头:“要!” 曹宇豪:“那我们就套他们麻袋,把他们通通揍成猪头!” “好!”皎皎握着小拳头用力地点头。 “好什么好。”穆奕承理智地反驳:“就我们这身高套得了谁麻袋?被人套麻袋还差不多。” “打人很危险,而且是不对的,无论他们是否讨厌,我们动手打他们就是不对的。”君彻说着扭头看向皎皎:“不过我们可以告状,让蒋叔叔收拾他们。” 以蒋叔叔那不靠谱的性子来看,只要皎皎向他告状了,他套姜衡山麻袋的几率在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也是在弊什么坏主意。 被几人看着的皎皎眨了眨眼,最后一脸明白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向蒋叔叔他们告状的。” 也不知道皎皎是怎么告的状,反正当天晚上姜衡山一家除周遗外都被套了麻袋。 听说被揍得那叫一个惨,还特地照着脸揍的,揍得三人那叫一个鼻青脸肿。 据说揍陶皖的还是三个女的,一边揍、还一边骂圣母、脑残、恋爱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得不说上层圈子里的大部分人都舒了口恶气。 实在是姜衡山这是做得太恶心人了,尤其是一些人家的太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被恶心得够呛。 人厉家是因为意外而不小心抱错的,他这是故意给抱错的。 姜家的公司也因这事遭受了不少麻烦,大部分知道这事的人都不愿再跟他们合作,很多快要签订的单子不是跑了就是被人抢了。 姜衡山因为这事颇有点焦头烂额,也正巧到了他的生日,他就准备办个宴会热闹热闹去去晦气。 他姜衡山这人在生意这方面是很靠得住的,唯一的一点瑕疵和缺点就是在这家庭上了,可与人做生意你得看那人的本事,家庭这些因素本就不该牵扯进来。 不过一些表面上的面子还是要做的,这场宴会姜衡山主打一个让外人知道他们一家四口生活得很和谐美满。 让外人知道周遗在他们姜家过得很不错,没有人亏待他也没有人对他不好。 他还准备在宴会上宣布周遗改名为姜翼,顺便向外人澄清一下,两个小孩真的是无意抱错,不是他有意的,这刚出生的小孩不都是长一样嘛,抱错情有可原。 而且姜暮晚也是他的孩子,还养了十五年,不可能发现他是私生子就把他撵出去,再说了法律上也不允许。 姜衡山生日宴这天,周遗的轮椅被姜家收了起来,原因是怕外人看见他坐轮椅以为姜家亏待他,所以他今天必须离开轮椅,忍着痛行走在人前。 周遗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他只是很安静地看着姜衡山的所作所为,漆黑的眼眸里没有情绪的浮现,也没有光影的变幻,像是一汪黑色的死水,任何东西落进去都浮不上来。 猝不及防对上他视线的姜衡山,心里还有点发憷。 姜衡山生日宴会这天,皎皎和曹宇豪他们也来了,来的目地就是来看这姜衡山和陶皖是个什么样的人,做得出这样无脑的事。 也就是抱有这样的目地,导致了那天晚宴上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场景。 六个七到十岁的小孩一脸好奇地把姜衡山围在中间看,一边看还一边自以为小声地聊天。 “长得人模人样的看着不像是能把亲儿子丢乡下的人啊!” “你懂什么,这叫披着人皮的猪。” “都说虎毒不食子,他是不是比老虎还毒啊?” “瞎说,他才没有老虎威风!” “他好像在瞪我们。”皎皎靠近曹宇豪的耳边道:“他是不是听见我们说的话了?” “不可能。”曹宇豪大手一挥:“我们说的悄悄话,他怎么可能听得见!” “噗嗤…”一旁的人没忍住笑出声,认识到不礼貌后她连忙捂住嘴,忍笑忍得手里的红酒都差点抖撒干净。 到底是谁告诉这群小孩,只要靠近耳边说话就是悄悄话的?! 被他们围着的姜衡山气得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顾忌着施家、君家和周围的人,他硬生生将这股气憋在心里,黑着脸灌了两口红酒。 围观完姜衡山,皎皎他们又去围观姜暮晚了。 “他就是那个叫什么三的儿子啊?” 君彻瞥了眼曹宇豪道:“曹宇豪你说的这话很不礼貌,带有侮辱性语言,会教坏皎皎的。” “哎呀。”曹宇豪连忙捂住皎皎的耳朵:“没听见没听见皎皎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皎皎将他的手拿下来,很认真地道:“听到了,我听到了。” “完了。”楼瑶瑶幸灾乐祸地一拍手:“你要被厉叔叔和蒋叔叔还有商叔叔罚了。” 说起惩罚这件事,主要原因是皎皎三到四岁那两年,正是记忆力快速发育的时间段,而他又恰好处在对什么都好奇的年龄段。这就导致他会无意中记住曹宇豪和楼瑶瑶他们在一些场合吐槽的一些他没听过的话,然后在差不多相同的场合里说出来。 主要是这些话还不是什么好话。 曹宇豪一脸痛苦地捂着脸,谁能想象他当初听见皎皎口吐小比崽子这几个字时的崩溃。 那一天,他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头的老爸,都没忍住请他吃了顿竹鞭炒肉。 懊恼的曹宇豪怒气冲冲地看向姜暮晚:“都怪你!” 姜暮晚黑着脸看着他,要不是顾忌着他爸刚刚憋着不敢发火的态度,他早就将这几个小孩给丢出去了。 围观完姜暮晚,皎皎他们又去围观陶皖,这次先说话的是楼瑶瑶,她直接上前问:“姨姨你为什么不要自己亲生的孩子,要其她人的孩子?” 正在和人交际的陶皖有点尴尬:“我没有不要自己的孩子,我现在不是在养着他吗?” “可是姜暮晚他有欺负周遗哥,姨姨在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孩子后,还把他和周遗哥一起养的话,周遗哥会难过的!”皎皎仰着白嫩的脸认真地道。 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上被几个小孩围着问这种敏感的问题,本就尴尬的陶皖越发烦躁:“什么欺负,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暮晚他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不是亲生更胜亲生,而且有暮晚在周遗他以后还多个兄弟帮衬,这对他是好事,他有什么难过的!” 皎皎看着她眨了眨眼,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姨姨一点都不在乎周遗哥呢!” 陶皖眉头一皱,不禁将嗓音提高:“不在乎?!不在乎谁给他吃穿?不在乎谁供他上学?天天好吃好喝,名牌衣服穿着,出入有司机接送,还给他安排了个贴身助理,不在乎谁给他安排这些,他还想怎么样?想上天吗?我是欠他的吗?” “哟豁!”曹宇豪眉头一挑,挡在皎皎面前叉腰大声吼回去:“你吼谁呢?不知道好好说话吗?比谁嗓门大吗?” 他们来时就是抱着给周遗出气的目地来的,在家里的时候就排练了好几遍来后要说的话。 君彻将姜家三人的脾气性格都给打听得一清二楚,穆奕承根据他们的性格给制定了这么一套方案,主打的就是一个气死他们。 被大庭广众之下吼回来的陶皖愣了一下,从来没这么丢过脸的她只觉一股燥热瞬间冲上脸颊,烧得她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厉声道:“哪来的小孩这么没教养,家里没爹妈教吗?立马滚出我们姜家!” 曹宇豪抹了一下喷在脸上的沫子:“大妈,你口水喷我脸上了,牙齿有松动我可以借钱给你安一口牙套,我零花钱挺多。” 陶皖快要疯了,伸手推了他一下:“谁要你钱安牙套,滚!立马滚!” 曹宇豪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没站稳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往地上坐下去之前他顺手拉了一下站在他背后的皎皎。 猝不及防被拉得坐在地上的皎皎那叫一脸懵。 楼瑶瑶的反应那叫一个快,转身就撒腿往后跑,边跑还边扯着嗓子喊:“厉叔叔、商叔叔、蒋叔叔你们快来呀,皎皎被欺负啦!” 第129章 本就听到动静正在往这边走的厉屿白和商阙他们,闻言加快了脚步,甚至还跑了起来。 被爸爸从地上抱起来时皎皎还处在懵圈状态中。 这个姨姨推宇豪,宇豪摔倒之前想拉他一把稳住身体,却没想到把他也拉摔到了。 成功理顺思绪的皎皎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有点气。 厉屿白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吓着没?” 懵圈中的皎皎还没来得及说话,被从地上拉起来的曹宇豪,转头就抱着厉屿白的腿开始嚎哭:“嗷…厉叔叔,这个姨姨骂我们没有爹妈教…呜呜她骂我和楼瑶瑶他们就算了,她还骂皎皎…她不光骂,她还动手推我们,可疼可疼了…皎皎都被吓懵了……” 那副集委屈难过悲伤的样子,看得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的君彻惊讶极了。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穆奕承,眼里溢满了疑惑,他还会这一手? 穆奕承一脸这就是你见识少了的表情,想当初在昌黎村的时候,当时才四岁的曹宇豪就能抱着他那皮都没磕破的机甲嚎哭着讹人,现在八岁半的他使起这一招来,只能说演得比四岁时的他稍稍有点过火了。 察觉出曹宇豪是在假哭的厉屿白,心里提着的气稍稍松了下来。 倒是从来没见过曹宇豪这一招的商阙、路桀等人被他诓了进去,当即眼神纷纷不善地看向陶皖。 看见商阙一脸焦急地跑过来的那刻,怒火上头的陶皖整个人就瞬间冷静下来。 此时对上他们的视线,陶皖心中梗涩着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她确实推了人,但当时的她没用力啊! 知道这种话说出来不能取信于人,陶皖逐渐地有点慌了手脚。 眼前的几人就不说商阙了,单就路桀、君向泽就不是她们姜家能惹得起的人,更别说后来还陆续有人过来,来的人身份都还只高不低。 蒋家的蒋旭,苏家的苏熠,吴家的吴浩,王家的王星屹,李家的李景晟,傅家的傅向恒,沈家的沈暮辞。童家的童司彦,罗家的罗秉皓,陆家的陆云湛,施家的施砚书大约有二十多人陆陆续续地围过来。 听清楚原委后,均脸色不善地看向她。 李景晟他们原本是不打算来参加姜衡山的生日宴的,他姜衡山好大的面子值得他们去给他过生日宴? 不过后来听说皎皎要来后,他们才勉强参加一下这个生日宴的,不然他们看都懒得看姜衡山这种人一眼。 至于施砚书,他是因为家里的小妹妹施淮柔要来,才勉强来参加这场听起来就可笑的宴会。 只是这宴会还没进行到主场,他妹和她的小伙伴就被欺负了,这姜家未免也太没眼力见了。 不过最让他吃惊的是他妹妹这天天挂在嘴上的这个皎皎小朋友。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他身边这些站在京圈最上层圈子里的人,包括商阙都是来给这个叫皎皎的小朋友撑腰的,这份人脉就属实有点惊人了! 皎皎这惊人的人脉何止是他惊讶,在场来参加宴会的就没有一个不惊讶的。 那好奇探究诧异的小眼神,止不住地刷刷往皎皎身上打量。 敏锐地察觉到他们视线的皎皎,一脸疑惑地悄悄靠近爸爸的耳朵道:“爸爸,他们怎么都看着皎皎?” 闻言,商阙侧身挡住皎皎,脸色不善地看回去。 李景晟他们也扭头看向了他们。 对上他们视线的人纷纷转移开视线,尽管心里再怎么抓心挠肝地好奇,但还是抑制住了。 商阙这人可不是好惹的,更别说他身边现在还站了不少身份不低的人,他们就算是再怎么好奇,心里还是有数的。 最后这场以曹宇豪临时灵机一动掀起来的碰瓷事件,以姜衡山和陶皖陪笑着道歉结束。 站在不远处从头看到尾的周遗知道,皎皎他们这是在给他出气。 心情没由来的好了不少,他端着手里给皎皎他们夹的点心走过来,只是因为腿疼得厉害的原因,他走路的速度有点过于缓慢。 无人看见的角落,陶皖冷眼看了周遗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对于陶皖来说,有些事它就像是陷入伤口里的石子,若当时就发现且及时将石子挑出来,伤口没多久就会愈合,甚至留不下疤痕。 可若当时没有发现这颗石子,任由它陷在伤口里和着血肉一起生长,四五年过去后,这颗名为仇恨的石子就会和血肉长在一起,融入骨血难以清除。 陶皖其实并不是割舍不下和姜暮晚这十五年的感情,在得知姜暮晚不是她儿子的那天,她在房间的厕所里吐了整整一晚上,吐得胃痉挛也无法停下来。 她恶心,恶心的同时又崩溃极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周遗。 四年半前,从周遗踏进姜家的那刻,怨恨的种子就再一次在她心里发芽,看见他,她就想起了沈清婉,想起了丈夫曾经的背叛。 她是陶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珍宝,何时受过这种气? 于是她肆无忌惮地将心里的怨恨,发泄在这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身上,姜衡山对此的视而不见让她很是高兴,她认为在姜衡山心里果然还是她最重要,那个女人比不上,她的儿子也任由她磋磨。 四年半的时间足够她将对周遗的怨恨融入骨血,怨恨他,对他不好已经成为了她日常中的一部分,没想到到头来周遗才是她的儿子。 她真正的儿子被她肆意谩骂欺辱,除开遍身的伤疤外,还弄了个几乎终身残疾的后遗症。 就算是现在,看见他的脸,她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厌烦,她比谁都明白,自己给不了周遗任何一点爱。 十年半的空白,四年半的怨恨磋磨,早就将这段母子情给消磨得干干净净。 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是周遗,接受不了自己丈夫的背叛,更接受不了他如此对待算计她怀孕十月用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儿子。 得知真相的那刻,陶皖心里就有了决断。 她陶皖,陶家的天骄之女何时受过这种欺辱算计?! 若按正常程序那样走的话,法律上最多只判姜衡山一个遗弃罪,甚至他还可以用自己不是故意的,小孩刚出生长得都是一个样,身为男人的他怎么辨别得出来,这种荒唐且离谱的话达到脱罪。 可陶皖她不可能满意这样的结果。 欺辱了她,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止这点。 她要的是姜衡山和姜暮晚的命! 她要姜家的产业完完全全落在周遗手里! 她要姜衡山所有的算计都落空! 她的儿子以后会成为姜家的执掌人,而他和沈清婉的儿子会和他们一样化为一捧黄土! 时间犹如沙砾,不知不觉就从指缝间溜了个干净,一转眼就又是五年。 这一年出了件大事,姜衡山、姜暮晚、陶皖三人在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出行中不幸出了车祸。 被发现时三人均已死亡,没有丝毫抢救的可能。 初闻这个消息时众人是震惊的,脑海里瞬间怀疑的就是现在已改名为姜翼的周遗。 当时心里的想法是这是个狼灭啊,这么狠,一朝潜伏五年,就弄了个团灭。 结果最后出来的行车记录仪证明这件事和姜翼无关。 事情的起因是三人当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驾驶位上的陶皖情绪太过激动,直接一脚油门直冲冲地冲下了悬崖,在这途中她甚至连踩刹车的迹象都没有过。 听到这个消息后众人惊诧,这才是个狠人啊! 姜家三人死亡,顺理成章继承姜衡山股份的姜翼按理说该接手姜氏集团。 当时众人普遍的看法是不看好,毕竟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姜氏集团董事会里的那些老狐狸。 但出乎意料的是,姜翼这人很稳得住,再加上有陶家的鼎力支持,和有商阙、路桀等人的隐隐帮扶,还真就没有什么波澜地整个接手了姜氏集团。 大半年过去,姜氏集团在他手上,看着好像还有种比在姜衡山手上还发展得好的迹象。 我不管就是两章,差三百字也是两章~ 第130章 皎皎家院子里有一颗流苏树,是当初姜翼接手姜氏集团后送来的树苗。皎皎和爸爸亲手种下的,如今已长得枝繁叶茂。 流苏树又叫做四月雪,每年三至四月开花,花开到最盛时,整棵树上像是落满了‘雪’,风一吹就见簌簌的‘雪‘在顺着风飘满整个院子。 这是一场来自立夏之初的雪,纷纷扬扬地落在阳光中,很是梦幻和好看。 坐在窗边对着院子里描画着什么的皎皎伸手一接,雪白的花瓣落在他的掌心,连带着窗外的光也流连在他侧脸上,鲜明的光影里他唇畔蕴着浅淡的笑意,漆黑若清潭的眼瞳被窗外的阳光一映,像是落满了细碎的星光。 将手上的花瓣放在桌边,皎皎看向院子里树下的人,略微有点苦恼地撑着脸,一边用笔头戳戳额角,一边思索着要怎么开口。 “不用开口劝他。”厉屿白走到皎皎身边坐下,看了眼他手背和手臂上青紫的针孔,不自觉地拧了拧眉。 皎皎伸手将爸爸拧起的眉头揉散,漆黑的眼眸微弯,开口安抚爸爸:“没事的,一点也不痛。” 厉屿白没说话,抬手揉了揉皎皎依旧毛茸茸的头,侧头看向院子里皎皎烦恼的源头,姜翼。 坐在轮椅上的姜翼,这些年来依旧没长什么肉,还是像以前一样瘦,苍白的脸上透着阴郁骇人的寒意,给人的感觉越来越阴鸷。 他这些年来疯得让人瞠目结舌,自从十五岁那年开始,他一天就只睡五个小时,其余时间都用来学习、学习还是学习,疯狂地汲取所有一切能帮助他的知识。 在接手姜氏集团一年后,他更是丧心病狂地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用了两年的时间将整个姜氏变成他的一言堂,然后开始疯狂地发展,大肆投资和吞并他一切看好的产业公司。 好几次姜氏集团都差点因他跌入谷底,却又在最后一刻被他力挽狂澜,甚至更上一层楼。 那反复横跳的凶险和他拖着姜氏集团豪赌的骇人劲,丝毫不亚于赌红眼的穷凶极恶的赌徒。 这些年来他站在法律的边缘上,在不触及法律的底线上疯狂地赚取钱财。 赚了钱就给皎皎银行卡里打钱,皎皎不要他就装可怜、装委屈、装失落,反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皎皎收下他的钱。 如果这样皎皎都还不要后,他就给皎皎买房买别墅,买各种豪车和顶奢的珠宝,买一切昂贵保值的东西。 给皎皎花钱像是成为了他唯一的乐趣,而为此赚钱则是他活着的念头。 他像是一朵已经在黑暗中枯萎了的向日葵,唯有给皎皎赚钱这个念头,像是埋在土里还在给他输送生机的唯一根系。 厉屿白戳了戳皎皎脸上还未褪尽的婴儿肥道:“能有这么个念头吊着,他总能勉勉强强努力着活下去,至于劝他去看心理医生则没有必要。” 并不是所有的心理疾病都适合看心理医生,很多时候心理医生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那些所谓的心理疾病得到治愈,其实也只是病人放过了自己,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以姜翼的现状来看,就算有着深度的厌世情结在身上,但只要皎皎依然存在在这世上,他就能勉勉强强活着。 皎皎点头表示明白,探出头向树下的姜翼招手:“姜翼哥,我画好了,你快来看看。” 姜翼回头,就对上了皎皎在阳光下润泽着细碎光泽的眼眸。 自从十二岁那年后,皎皎就停止了生长,字面意义上的那种生长。 刚开始的那两年只以为是长得慢,后来时间渐渐长了才察觉到异常,带去医院检查,得到的结果是一切没有异常。 这结果一出,商阙他们心都颤了,查出异常来不怕,治疗就是,但怕就怕在查不出任何异常,然后这个病又切切实实地存在着。 这些年来皎皎不止身高停止了生长,就连身体的胖瘦也停止了变化,无论吃什么,吃再多都不见丝毫增减。 厉屿白带着皎皎看遍了华国的所有医院,商阙等人用尽人脉找来的医学方面的专家大佬都看过,也上手治疗过,治疗的过程中皎皎吃了不少苦,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和最初一样。 三年过去,皎皎依旧没有长大,而他的手臂、大腿、脊背上都长期有着许许多多的青紫色针孔。 最终厉屿白决定带皎皎去国外看看,世界这么大,总是有其他的办法,而今天就是皎皎和爸爸与他们道别的日子。 治病这事,所需要花费的时间漫长而遥遥无期,此次一别再次见面的日子就不知道是何时。 姜翼驱动着轮椅上前,仰头看向皎皎从窗口递出来的画。 画中的他垂着眼眸坐在流苏树下,雪白的花瓣飘洒在空中,有两瓣落在了他漆黑浓密的眼睫上。 阳光披落在他身上,地上有一只胖乎乎的雪白小狗站起来想要爬上他的腿。 这是一张很温柔的画,画中连他坐的轮椅都成了藤条编织的藤椅。 “怎么样?”皎皎眼含期待地问。 “很好看。”姜翼伸手接过画,垂眸看着画中那只试图爬上他腿的小狗,指着它道:“如果把它换成两岁多时的皎皎就更好了。” 那样的话,他肯定第一时间就弯腰将他抱起来了,才舍不得冷眼看着不为所动。 皎皎疑惑:“小狗不可爱吗?” 姜翼语气十分笃定地说:“没有皎皎可爱。” 迄今为止,皎皎参加的那一季时空崽崽还是现在广大网友的下饭综艺,他自己都看了不下十遍。 皎皎无奈道:“姜翼哥,男孩子不能说可爱。” “是吗?”姜翼将画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仰头看着皎皎,像是真的有点疑惑:“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句话?” 已经习惯被逗的皎皎发现他在逗自己后,就假装没有听见地和爸爸说话。 姜翼见此没忍住弧度微小地扬了下嘴角。 随着时间推移,商阙、路桀、君向泽、蒋旭他们陆续来了。 连着一同来的还有曹宇豪、楼瑶瑶、施淮柔、穆奕承、君彻,连君铮予都来了。 如今曹宇豪、穆奕承、君彻他们已经是十九、二十的大男孩了,三人身高都上了一米八五,楼瑶瑶一米六八,施淮柔一米七二,和他们比起来,十七岁和他们同一个学年的皎皎像是刚上初中的少年。 “皎皎。”曹宇豪进来就给了皎皎一个熊抱,帅气的俊脸不断地往皎皎毛茸茸的头上蹭。 皎皎推拒着他的脸,却因为力气太小的原因无力反抗,最后只能生无可恋地任由他蹭。 好好地蹭了一顿后,曹宇豪才放开手,皎皎抬头看向他时,才发现他眼圈有点泛红。 没由来的微微一怔。 对上他视线的曹宇豪说了声睫毛戳眼睛里了,就别扭地扭过头去。 气氛变得有点沉闷,一旁的楼瑶瑶就冲上来给了皎皎一个熊抱,活泼的语气里带着期待:“今天有准备好吃的没?本姑娘为了控制体重,已经吃了半个月的素了。” 她们这种舞蹈生,体重方面总是控制得很严格。 被抱住的皎皎回过神,弯了下眼眸道:“有,你们喜欢吃的准备得都有。” 穆奕承将皎皎从楼瑶瑶怀里拽出来塞进自己怀里:“过来,到我抱抱了。” 被抱住的皎皎眼里满是疑惑:“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面吗?这个架势怎么整得像是许多年没见一样?” 施淮柔笑着胡乱将皎皎的头发揉乱:“这不是就要好多年不见了嘛,提前演练一下。” 君彻将皎皎拉过来,给他理着被揉搓得乱翘的头发道:“去国外了也要记得联系,有空我们就飞过去看你。” 皎皎点头:“好。” 看见他们动作的君铮予也走上前来,弯腰戳了戳皎皎脸上没消下去的婴儿肥,挑眉笑道:“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乖。” 皎皎抬头看着他抿嘴笑:“铮予哥,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君铮予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的针孔上,眼里有着微不可觉的心疼,那么好的小孩,怎么就遇上这么个糟心事。 这一场聚会是在皎皎家的院子里举办的,因为人太多,饭菜都是在他们平时最爱去的那家私房菜定的,只有饺子是他们自己包的。 以前他们总念着年夜饭要在皎皎家吃,可因为各种原因总是没去成,小时候的曹宇豪还因为硬是要来,差点喜提第二顿竹鞭炒肉。 如今皎皎就要离开,他们也就着这漫天飘着的四月雪,提前包一顿年夜饭的饺子。 包饺子时君铮予走到前面给众人耍了一手他新学的魔术,逗得一众人没忍住笑。 傍晚的风吹过,漫天的红霞下,院子里飘起了四月雪,饭菜的香气混合着众人的说笑声,那是藏在每个人记忆力,提起来就会不自觉带笑的画面。 皎皎手上拿着包了一半的饺子,清亮的眼眸里含着笑意,漫天的星子都像是落在了他的眼中。 蒋旭伸手戳了戳皎皎的小肉脸,带着面粉的手指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白点。 有了蒋旭带头,没一会皎皎脸上就充满了小白点,连鼻尖上都没被放过,戳得皎皎嗷嗷叫着往爸爸背后躲,却没想到厉屿白更狠,直接给他抹了半张脸的面粉。 众人看着呆愣住的皎皎,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 皎皎回过神来后,将脸往爸爸的手臂一埋,胡乱地蹭了蹭,不仅将一脸的面粉全蹭在厉屿白袖子上,还将自己一头黑发给蹭炸毛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皎皎呀,那是他们一众人放在心窝子上宠的存在。 上天若真的宠爱他,就不妨再宠上几分,让他一生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对不起,我认错,本来想今天直接把这个世界写完的,奈何状态是在不好,我明天一定一定多写~ 第131章 皎皎出国治病的第五个年头,曹宇豪他们的思念快要泛滥成灾,每天几乎要打上两个视频通话,才能安抚一下自己的思恋之情。 这就导致了皎皎每天光接他们的视屏电话就要花费上不少时间。 京市,打了数次都没打通皎皎视频电话的蒋旭那叫一个咬牙切齿,这又是谁在给皎皎打电话?打这么久都没打完,他是个话唠吗?也不怕吵到皎皎。 他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一边在大群里发了条消息:“是谁在给皎皎打电话?适可而止点,不知道后面还有人排队吗?” 看到消息的曹宇豪回了条消息:“你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稳重一点,我们年轻人的事你少掺和,再说了,你和皎皎有共同语言吗?代沟都快要成玛利亚海沟了。” 蒋旭当即不服地反驳回去:“放你的屁,我和皎皎之间根本没有代沟,作为6G冲浪人员,你和皎皎有代沟了,我和皎皎都没有。”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看不下去的苏熠没忍住出来说话:“都别在私下里给皎皎打视频了,我们直接开个群视频,又方便又节省时间。” 吴浩:“赞同!” 王星屹:“OK!” 傅向恒:“可以!” 童司彦:“好主意。” 沈暮辞:“终于见你出个人出的主意了!” 群视频接通时皎皎正坐在医院外的椅子上,等着去拿结果的爸爸。 秋天的风呼啸着吹过,戴着围巾的皎皎将半张脸藏在围巾里,看见手机上一小个一小个的人脸时,他略有点惊讶地张了张小嘴。 “皎皎…” “皎皎还好吗?” “皎皎你在干什么…” “皎皎你…” 略有点嘈杂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在这晚秋的风中有点莫名的热闹感,皎皎没忍住弯了弯眼眸,认真回应着他们:“我在等爸爸。” “我很好。” “不冷。” “这外面有一片火红的枫叶,我想看看就没进去。” “是啊,我捡了三片枫叶呢,都很独特。” 在皎皎和曹宇豪他们聊天时,此时在医院里拿到结果的厉屿白,目光静静地落在诊断结果上。 没有异常。 查无异常。 这些年无论哪家医院,检查出来的都是一样的,没有异常便不知道如何治疗。 厉屿白垂着眼眸想了许久许久,想到皎皎做完骨穿后将头埋在他怀里,小手疼得攥紧他衣服的场景,想到了皎皎手臂上大腿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他犹豫了许久,最后下定决心将手里的报告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大步朝外走去。 从医院里出来的厉屿白一把抱起坐在椅子上的皎皎,像抱着小时候的皎皎那样抱着他,低沉冷冽的语气里带上了股轻松:“走,回家。” 听明白爸爸这句回家的意思,皎皎惊讶地抬头看向爸爸:“爸爸,我们不继续看病了吗?” “不看了。”厉屿白捏了捏他的小脸,脸上浮现浅淡的笑意:“不就是长不大吗?我又不是养不起你,长不大咱就不长了。” “我们先回国,休养两年后就去游山玩水,想学什么就去学,想做什么就去做……” 晚秋的风迎面拂过,火红的枫叶随风起舞,金色的阳光穿过树冠落下,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皎皎扬起了大大的笑容,他像小时候一样用脸蹭了蹭爸爸的脸:“爸爸好,爸爸最好……” 厉屿白眼带笑意地抬手想要轻拍他的后脑勺,手在落下时又改为了轻抚。 回去收拾行李的路上,他们在一个广场时看见了街头卖唱的老人。老人很有节奏地拍打着手鼓,苍老的嗓音唱着热烈豪放的歌曲,从他的歌声里听出他一如既往的年轻,岁月并没有让他的灵魂也跟着衰老。 拿着粉红色棉花糖的皎皎仰头看向拿着蓝色棉花糖的爸爸,和他对上视线的厉屿白瞬间get到他的意思。 厉屿白将手里吃了两口的棉花糖交给皎皎拿着,走上前和老人交流了一番后,就坐在了手鼓前。 没一会颇有节奏的鼓声响了起来,作为曾经混迹过娱乐圈的厉屿白来说,手鼓这种乐器也在他会的范围内。 随着鼓声响起来的还有古老的曲调,这从未听过的曲调中带有浓厚的苍凉感和古老神秘感。 不过少年干净的嗓音驱散了那股苍凉迷茫,取而代之的是荒漠里开出的花,是阳光下折射出的绚丽色彩,是古老神秘的语言在轻述耳语…… 周围的人被这从未听过的古老曲调吸引过来,被少年的嗓音牵引去到了一个古老神秘的世界。 远处有车鸣声响起,惊起在广场上觅食的白鸽,扇动着翅膀一连飞过纵横交错的街道,错落的房屋,站台和伟岸的钟楼。 皎皎伸手接住空中飘落下来的白色羽毛,扭头高兴地看向爸爸。 对上他视线的厉屿白伸出手将自己的棉花糖从皎皎手中拿过来,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理所当然地放在皎皎面前。 皎皎将手中的羽毛放在爸爸的手上,咬了一口手上甜滋滋的棉花糖,没忍住弯着眼眸笑起来。 那漆黑的瞳孔里糅杂着星光,每每看向人时总让人感到无与伦比的安静和澄澈,总有种能直达人心的柔软。 厉屿白伸手揉了揉皎皎的头发,心下软成一片。 原来世界真的有这样一双眼睛,无论时间如何费劲地去雕琢打磨,它仍旧是最初的模样,剔透得像是这世界最初的一束光。 华国内,得知皎皎要回来的众人兴奋得不行,虽然这些年他们寻着空就会飞去国外去看皎皎,与皎皎之间的联系从未断过。但还是抵挡不住他们因为皎皎要回国了这件事而高兴。 皎皎和爸爸回国这天,首都机场外拉上了各种鲜艳的横幅,横幅上统一写着欢迎最帅气,最可爱的皎皎回国,当然这之中也不妨夹杂着几张欢迎厉屿白回国的横幅。 推着行李和爸爸走出来迎面看见这一幕的皎皎抿唇笑,丝毫没有楼瑶瑶他们想象中的尴尬。 他推着行李小跑上前,撞入站在最前面的商阙怀里,抬头笑问:“商爸爸,想我没?” 商阙低头看着怀里的皎皎,岁月在他脸上添了几道很是威严的皱褶,他揉了揉皎皎的头道:“想了。” 皎皎挨个和路桀、君向泽和蒋旭他们打招呼,毫无意外均被薅进怀里揉搓了一番。 手里拿着相机的楼瑶瑶和皎皎拥抱时,嘴里略有点失望地道:“你怎么就不尴尬,我还准备给你录一段黑历史呢。” 皎皎想了下道:“瑶瑶姐,你下次提前和我说,我给配合一下。” 楼瑶瑶没忍住笑出声:“怎么录自己黑历史还这么配合。” 皎皎还没说话,一旁的曹宇豪就伸手将皎皎被揉搓得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伸手接过皎皎和厉屿白手上的行李箱,帅气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走,穆奕承他们已经为皎皎和厉叔叔准备好接风宴了,就等着你们了。” 皎皎伸手推着姜翼的轮椅,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着。 这群在集团或者家人面前十分具有威严的人,此时像是回到了当年不靠谱的显眼包时,脸上均带着轻松肆意的笑容。 来到停车场时,看着面前排列着的张扬肆意的车,皎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们当年去幼儿园给他撑场时的车。 好久没开这么张扬的车,蒋旭一时还有点怀恋,他坐进车里,探出头朝皎皎道:“皎皎快上来。” 语气里隐约带着急促,像是怕皎皎被其他人抢了似的,但也就是在下一秒,停车库里响起了对皎皎上谁车的争执。 皎皎脸上略微有点无奈,但眼里却透露着怀恋的笑意。 姜翼早有准备地拿出一个抽签桶,表示用抽签决定皎皎上谁的车。 最后皎皎和爸爸上了姜翼的车,当然因为腿的原因,开车的是司机。 对于这个结果,蒋旭他们咬牙切齿地怀疑姜翼作了弊,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将这个苦果咽下。 吃完饭回到家,皎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院子里那棵树干虬劲,枝桠苍翠的流苏树。他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走上前伸手摸上树干。 夜风吹来,带动着树枝哗啦啦响动,像是在回应皎皎的招呼。 从院子里进入屋里,屋里的一切都像是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显然蒋旭他们有经常来打扫。 客厅里那贴满皎皎奖状、小红花还有他第一次写自己名字和爸爸名字的墙上多了几张画,画上是蒋旭他们的自画像,在他们的自画像中都有皎皎的身影。 看见这些画的皎皎没忍住笑起来。 自从回来后皎皎就觉得时间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在谁都不曾主意的时候,猛然向前窜了一大节。 这些年他一直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他尤其喜爱看书,各行各业、各种类别的书他都喜欢看,也都会去尝试。 某一年皎皎突然对中医起了兴趣,就跟着一位很有名的老中医学习,而厉屿白、商阙、蒋旭他们就是皎皎实验的对象。 自从学了中医后,皎皎就时常给爸爸他们把脉,然后根据他们的情况给他们开药调理身体。 给他们调理身体的药,还是皎皎跟着老中医去山野间采摘后自己动手炮制的。 蒋旭他们不喜欢吃中药,时常悄悄将药倒了,这就导致皎皎有一段时间天天带着药罐上门监督他们喝药。 蒋旭他们也会各和皎皎斗智斗勇不喝药,通常这种时候皎皎就会失落地把头一低,声音低落的说着想要他们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多陪自己几年。 每到这时蒋旭他们只有投降的份,苦哈哈地接过药喝下,在被皎皎塞了颗糖在嘴里后,就无奈地把皎皎拉进怀里,按着头就是一阵揉搓。 虽说按照皎皎的年龄来说他早已不是小孩,但因为他还是十二岁时的外表,甚至脸上还残有未褪尽的婴儿肥,所以蒋旭他们还是下意识将皎皎当做小孩来对待。 皎皎本人的抗议则被他们统一无视,连同着力气一起停留在少年时期的皎皎挣扎无力后,只有无奈接受。 一晃眼,许多年又过去了。 当皎皎看见爸爸牵着自己的手已经生出许多皱褶时,才突觉时间的无情。 这一天阳光正好,又是四月雪开得最盛的时候。 坐在树下藤椅上的皎皎拿着挖耳勺,耐心地给躺在腿上的爸爸挖耳朵里的耵聍。 雪白的花瓣打着旋的落在皎皎头上,给爸爸挖着耳朵的皎皎轻声哼起了曲调。 躺在皎皎腿上的厉屿白倦怠极了,他听着皎皎哼着的曲调,竭力地撑着眼皮,想再看一看他藏在怀里长大的小孩。 皎皎依旧是十二岁时的模样,外表不见衰老,内里也没有衰弱的痕迹。 很多时候厉屿白会觉得,皎皎就像是被时间遗忘在了长河里,不会成长也不会老去,这乍一听像是恩惠,可仔细一想那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这世间一切有形的,无形的,都将摆脱时间的限制,除了皎皎,他依旧停留在时间的长河中,走不出时间的限制,所以只能看着故人接连走出时间,消失在视野里。 厉屿白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心也揪疼得越来越厉害。 恍惚中他像是回到了最初,打着伞的他走在巷道中,在一个拐角处停下,侧头对上了坐在角落里,被雨浇得湿漉漉的小孩干净懵懂的眼睛。 时间飞速流过,小孩第一次叫他:‘爸爸’。 第一次将奶瓶递给他:‘爸爸啊~’ 第一次走路,第一次扑进他怀里,第一次将所有的糖果给他…… ‘爸爸不死,爸爸要永远陪着皎皎!’ ‘好!’ 可终究他食言了! 风忽然停了,流苏树的花瓣还在簌簌往下掉,皎皎停下了哼唱,静静地坐了许久后,低下头用脸蹭了蹭爸爸温凉的脸,低低叫了声:“爸爸!” 风忽然又起了,卷起漫天的花瓣,遮挡住眼前的视线,像是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雪,想要拥抱住坐在树下的少年。 某一个世界,一栋充斥着高科技和冰冷气息的高楼中,整齐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意识抽离舱。 其中一架意识抽离舱开始闪烁着绿光,当光芒达到最盛的时候,不着寸缕的厉屿白从中走了出来。 目光冰冷的厉屿白坐在一边缓和了下,才将两段不同的记忆融合在一起。 随着记忆的融合,他眼里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厉上将。”一旁的科研人员将手环递上前:“您的控制器。” 厉屿白扭头看向他们,又看了看意识抽离器:“我需要回去。” 听到这个并不陌生的要求,亚沦眼里没有丝毫意外,熟练地道:“回去可以,不过你得等上两年的时间。” “而且你回去不一定能见到你想见到的人。”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当然是有案例了。 殷元帅和泽拉上将在十年前均通过意识抽离器回到他们当初的那个世界,不过很遗憾的是在那个世界死亡回来的他们,并没有遇见自己想与之再度相见的人。 每个世界的流速不一样,起初他们以为殷元帅和泽拉各自想见的人早就消亡在时间的流逝中,不过泽拉给反驳了,因为他想见的存在是某个世界的小神灵。 后来他们通过泽拉上将和殷元帅的叙述发现,殷元帅和泽拉上将想见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个小神灵。 这是一个很惊喜且意外的发现! 不过亚沦并没有将这个发现告诉殷元帅和泽拉上将,只是告诉殷元帅他要见的那个叫做皎皎的小孩,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亡。 他要去找那个叫做皎皎的小孩,就只能不断去往其他世界,然后期盼自己的运气好能碰上。 于是殷元帅就开始不断地去往其他世界,而泽拉上将就一直待在同一个世界,他相信皎皎会回到喀纳大陆的。 两人还并不知道他们要找要等的是同一个人。 此时的亚沦也很好奇,厉上将想回去的源头会不会和殷元帅他们是一样的,倘若是一样的话,就证明这个叫做皎皎的小神灵对于让人恢复情感这方面很有一手,那他们就要考虑考虑是否邀请小神灵来他们的世界做客了。 厉屿白当然选择要回去。 对此亚沦提出了一个要求:“您要回去可以,但是需要您提供一下,促使您一定要回去的人的一些基础信息。” 厉屿白目光瞬间冷下来:“你要这干嘛?” “请放心,根据世界意识定下的法则,我们无法抱有目地的去伤害其他世界的人,并且进入其他世界时,任何人都会被抹除记忆,所以您不用担心我们会伤害到他。” 去到其他世界记忆会被抹除? 厉屿白想着这句话,心里泛上一丝揪疼,他很难想象当自己真的回到那个世界,却用陌生的眼光看向皎皎时,皎皎会有多难过。 “其实我们是不建议您们再度回去的,时间的流速并不会为你们更改,你们的身份也宣告死亡,重新回去的你们就算有着同一张脸,也不会被留下的人认为是同一个人。” 厉屿白沉默了会,最终还是道:“我要回去。” “好吧,那么接下来请您提供我们所需要的信息。” 厉屿白葬礼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撑着伞的皎皎恍惚中记起了当初撑着伞,大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为他遮住雨的爸爸。 时间过得好快,如今的他已经能自己撑起一把伞了。 回忆着往昔的皎皎倾斜着伞,遮住了爸爸的墓碑。 雨越下越大,被风刮着斜斜地吹入伞里,皎皎蹲下身,将小小的自己和爸爸的墓碑一同罩进伞里。 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老去是最温柔的离别。 但离别就是离别,哪有温不温柔之分。 转眼过去了半个月,时间来到了立夏之初。 阳光透过云层落在草木间,草尖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有一只麻雀从树上飞下,落在盘腿坐在地上的少年肩膀上,愉快地鸣叫着。 皎皎回过神来,扭头看了它一眼,对上它灵动的豆豆眼,他抿了抿唇,并没有驱赶它,任由它站在自己的肩膀上。 清风拂过,轻揉地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皎皎抱着怀里的大奶瓶,往后轻轻靠在爸爸的墓碑前,眼神漫无焦点地落在空中。 这一幕明明如此陌生,他却有一种自己已经经历过许多次的错觉。 初夏的日光很是和煦,照得人昏昏欲睡,有点犯困的皎皎靠在墓碑旁睡去。 另一片空间中,抽空看了眼皎皎的宿苍微微拧起眉头,怎么又没长大? 莫不是他的方案又出了问题? 难怪说要把小孩养大不容易! 想着这些的宿苍挥手将皎皎带回来,围着他的身体检查了一番后,就埋头开始制定新的方案。 皎皎抱着奶瓶醒来时,就看见蹲在他身边正在埋头记录着什么的宿苍。 外表已经十五岁的宿苍瞥了他一眼,还没等皎皎说话就伸手点住皎皎的额心,将闪光的记忆抽出来,放在一旁星辰做的瓶子里。 记忆一抽离,原本十二岁大的皎皎,瞬间缩回最初看上去才两岁大小的模样。 还是没了记忆就会缩小,这究竟是个什么原因? 宿苍皱着眉将皎皎提溜到腿上开始研究。 趴在宿苍腿上的皎皎懵懂地歪着头,伸出小手胡乱挥舞着抓住了宿苍的一个手指,见宿苍看过来就弯着眼睛啊呜啊唔地说着含糊不清的幼崽语。 宿苍戳了戳他的脸,一本正经地道:“乖乖地别闹!” 祂的语言直达意识海,莫名听懂祂意思的皎皎放开他的手,乖乖地把小手缩在胸前,漆黑明亮的眼眸往上瞟着祂:“皎皎啊呀~” 皎皎乖呀~ 预收文《病弱雄虫徒手碎钢甲》又名《今天也有好好扮演雄虫》 什么是雄虫? 渡个劫,眼一闭一睁就变成妖族…哦不,变成雄虫的剑修厉青此时正拿着小本本端坐在桌前查埋头查什么是雄虫? 所谓雄虫,柔弱、自傲、身边还都有雌虫,暂且查到这里的新任雄虫厄涅斯·厉远青,随身揣着小本本,一板一眼地按照上面记录的做,力求扮演好雄虫等这个身体的主人回来。 首先得柔弱,尤其这个身体的主人出生时就带了病在骨子里,比起其他雄虫来说还要病弱上许多。 其次就是得傲,一向低调的厉远青觉得这点比装病弱还要难办,但还是抑制住心里的不适,硬装出一副傲得要上天的模样。 最后就是得找个雌虫随时跟随在身旁照顾自己。 不过找谁呢? 听说雄虫挑选雌虫时是有标准的,不怎么弄得清楚这些标准的厉远青茫然了一阵,突然灵光乍现,把目光放在了那些被雄虫榨干价值丢出来的雌侍身上。 这些雌虫曾经被其他雄虫选择过,那么说明他们一定是符合雄虫挑选雌虫的标准的。 怕漏出破绽被其他虫族察觉出不对的厉远青,就这样埋头在这些被抛弃的雌虫中扒拉起来。 双洁——别问我怎么洁的,反正是双洁。 第132章 宿苍在研究了有一段时间后,才初步定下了方案。 祂看向坐在一旁地上的皎皎,没由来感慨了一声:“养小孩真费劲!” 祂的语言直达意识海,听懂了的皎皎歪了歪头,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啊皎皎呜嗷啊呀~” 养皎皎不费劲呀~ 宿苍走过来蹲下,伸手戳住皎皎的脸,一本正经地道:“不许反驳我说的话!” 被戳住脸的皎皎乖乖地点头,还下意识地将毛茸茸的头往他手上蹭。 见他点头,宿苍心满意足地微微颔首,顺手揉了揉皎皎的头,毛茸茸的触感让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皎皎反手抱着祂的手,祂低头看向他,就见皎皎仰头看向祂的眼睛很是懵懂:“啊爸爸呀~” 宿苍:“……知道了,等给你改造完身体,就送你去找爸爸。” 只听到爸爸两字的皎皎眼神一亮,高兴地挥着小手含糊不清地道:“爸爸哇啊呜~” 天刚蒙蒙亮,不甚明亮的光线刚穿过茂密的树冠落进山林间,就有身影开始在林间走动起来。 行走在林间的男子身形很是高大,身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灰褐色粗麻短衣,行走动作间脚腕手腕都露出一大截在外。 这件衣裳是他唯二能换洗的衣裳,行走动作间难免带上了点小心的意味,显然是怕树枝将衣裳给刮破。 这件短衣已经够破了,打眼一看就能看到四五个针脚粗陋的补丁,再破下去以他的手艺来看,这件短衣就彻底废了。 男子肩上扛着一只摔断了腿脚的狍子,腰间处挂着几只还没死透的野鸡和野兔,布满疮口和粗茧的手上拿着一根前端削尖的木棍,目光巡视着周围,仔细寻找着猎物的痕迹,拨开一处草丛后,看着地上被破坏了的陷阱,心知这是猎物跑了。 动手重新将陷阱埋好,就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没走多久,沉默着走在林间的男子突然脚步一顿,黑沉毫无波澜的眼眸看向动静传来的方向。 他走上前拨开茂密的草丛,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懵懂干净的眼眸。 男子没由来一愣,因为眼前的草地上坐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孩。 坐在地上的皎皎睁着大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漆黑懵懂的眼眸里泛上一丝好奇。 “咕噜咕噜~” 肚子响的声音将皎皎的注意力从这人身上唤回来,他低头看了看小肚子,就将手里拿着的草往嘴里塞。 看着这一幕的男子心里莫名一跳,大步走上前夺过他手里的草。 被抢走了草的皎皎仰头看他,因为他太高,皎皎想看到他的脸就得使劲往后仰,导致重心不稳,啪叽一声仰倒在地上。 翘着脚倒在地上的皎皎懵了好一会儿,因为地上都是草和土,没摔疼的他翻滚着又坐了起来,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人,小手指了指他手里的草:“啊呀~” 皎皎的呀~ 男子蹲下身将肩膀上的狍子放下,皱着眉从怀里掏出半个糙面饼递给他,本就不善的面容显得越发凶恶:“给,吃这个。” 他的嗓音本就低沉,此时又带了点久未出声的沙哑,听上去越发的不善。 不过眼前的小孩出乎意料地没被他吓到,漆黑懵懂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的脸看。 心里纳罕的男子再度将手里的饼子递上前,寡言道:“吃。” 听不懂的皎皎歪歪头,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饼子,凑上前耸动着小鼻子闻了闻,嗅到了股好闻的麦香味后,就好奇地伸手接过饼子,放进嘴里试探地咬了咬。 可惜的是这半张饼太硬,他没咬动。 皎皎将咬不动的饼子从嘴里拿出来,好奇地看了看后又放进嘴里用小米牙使劲地磨。 见他咬得费劲,男子将饼从小孩手上拿回来,拿出竹筒到了点水在饼上,准备等饼软化一点后再给这个小孩。 手里的饼子被拿走,皎皎也没有闹,睁着一双干净懵懂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人的动作。 看着看着皎皎的目光再度落在眼前这人的脸上。 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后,皎皎突然眨了眨眼,用小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眼见着眼前这个小孩站不稳要摔倒,手里还拿着饼子的男子连忙伸出手扶住他。 被扶住的皎皎仰头看向他,踮着脚费力地伸出小手摸向了他左脸那道,从眉心处直接贯穿到下颌处的狰狞疤痕。 白嫩短小的手指轻轻摸着凹凸不平的疤痕,皎皎弯起眉眼软乎又稚嫩地喊了声:“爸爸~” 殷峥一愣,心脏莫名紧缩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小孩漆黑的满是孺慕的眼睛。 他服徭役时,遇到过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人,他们当地的语言里爸爸就是爹爹的意思,也就是说眼前的小孩将他认成了爹。 皎皎摇晃着挤进爸爸怀里,小手揪着他胸前的衣服,仰头眼睛亮晶晶地再度喊道:“爸爸。” 小孩的眼睛漆黑明亮,倒映着他脸上狰狞骇人的伤疤,里面没有惧怕排斥和疏远,有的只是亮亮的像天上星子一样闪烁着的笑意。 殷峥下意识环紧了手臂,低低应了句:“嗯。” 其实他本不该应这声爸爸的,但是他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小孩的爸爸…… 日头逐渐高升,浅金色的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冠洒落林间,盘腿坐在地上的殷峥,垂着眼眸掰碎手上的饼子,耐心地一小点一小点地喂给窝在他怀里的小孩。 小孩的牙太小,也太嫩,根本咬不动饼子,就算泡软了咬起来都还有点费劲。 吃了三分之一的饼子后,皎皎就摇头不吃了,推着爸爸的手让爸爸吃。 殷峥以为他是嫌咬着费劲,便也没说什么将手上剩下的饼子塞进嘴里,两口给吃了。 在爸爸吃饼子时,皎皎就仰头看着爸爸,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吃完饼子日头也不早了,殷峥就打算回去,他将小孩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扛起地上的狍子。 明明这是他第一次抱小孩,动作却没由来的熟练。 往回走时,殷峥下意识将皎皎往怀里藏了藏,动作间带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占有欲和珍视,活像是一只恶龙找到了他丢失许久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在怀里,不许任何人窥视。 “你听说了没?殷大家的殷峥今早从山上捡了个小孩回去,听说要养在自己膝下,殷大家都闹翻了。”端着木盆来洗衣服的吴氏找了个位置蹲下后,就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刚听了一耳朵的事。 河边正在浆洗衣物的妇人闻言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来,连几个还未出嫁的丫头都支棱起耳朵悄悄的听。 村里没什么乐子,妇人们就指着听这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来乐呵乐呵。 “真的?”李二婶瞪大了眼:“殷峥这个闷葫芦可总算会为自己打算了。” “可不是吗!”吴氏说起黝黑的脸上满是感慨:“说什么以后侄子会给摔盆养老,要我看呀还真不如殷峥抱养个不知事的小娃娃来养着靠谱。” “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亲侄子要靠谱点,毕竟有血亲关系在。”隔壁村新嫁来的村妇赵氏没忍住插嘴道。 “哎,长远家新妇,一听你这话,就晓得你不明白这之中的事。” “你知道这几天殷峥去哪了不?” 闻言赵氏脸一垮,斜着眼睛看她:“我这刚嫁过来的新妇怎会知道殷家的殷峥这几天去哪了,婶娘莫要乱说。” 这年头对女子的贞洁很是看重,若真让人误以为她和殷家的殷峥有什么,她只有投河一条路。 反应过来的李二婶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这赵氏氏村长家三子李长远的新媳妇,惹恼了她万一以后村长家给她家那口子使绊子就不好整了,她赔笑道:“你瞧婶娘这张嘴,说话上头了什么都不过脑。” 一旁的人见状也连忙道:“妹子你别生气,他二婶就这人,说话向来不过脑,你别跟她计较。” 眼见着赵氏不生气了李二婶才又继续道:“这事要弄清楚得从头说起,这殷家可是我们李家村唯二的外姓人,据说当年殷老头是逃难过来的,村长看他家里人全都死了觉得可怜,就在山脚那给他划了片地,还将那里没人住的破屋给了他,允许他在李家村落脚。” 不过因为是村里唯一的外姓人,村里人都挺排斥他,后来还是殷富贵娶了村里李大山家的女儿,才算是真正地在大山村安下了家。 殷老头夫妻俩都是勤快人,也肯吃苦,佃了不少地耕种,在加上那几年才打完仗,上头主打休养生息,税收都不怎么高,才使得几个孩子都顺利长大成了家。 不算中途夭折的,殷老头夫妻俩一共养大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叫做殷大柱、殷二柱和殷小花,后来两个儿子成了家,房子小住不开就分了家。 因为分家时大头都分给了大儿子殷大柱,所以殷老头两夫妻就跟着殷大柱住,不过前些年两口子都接连走了。 殷大柱娶了隔壁村的吴春花,生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分别是大儿子殷远志、二儿子殷峥、三儿子殷佑才,小女儿殷芳。 因为期盼自己的儿子有出息,殷大柱三个儿子的名字都是去镇上花钱找童生给取的,还找路过的方士给自己儿子都算过命。 前两个儿子没算出什么来,最后一个儿子还真给算出什么来了。 听那方士说殷大家这小儿子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以后是个秀才苗子,当时那方士将殷家小儿子吹得那是天上有地上无,吹得一向抠门的殷大柱一个高兴,多给了五十文钱。 那可是五十文钱,拿去买猪肉都够买四斤多呢。 也就因为那方士的一句秀才苗子,殷大柱考虑了一晚上,想着小儿子确实脑子比较灵活,就一咬牙一拍桌,决定全家勒紧裤腰带供小儿子上学。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在笑话殷大柱一家。 这殷大家是个什么光景,村里人都知道。每年地里的收成,交了税赋,剩下的粮食也就堪堪果腹,就他们还供儿子上学?简直是笑死个人,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 就说殷大家这三个儿子,殷远志因为吴氏怀孕的时候累着了,出来后身子就比寻常同龄人要弱一点,又是殷大夫妻俩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要多心疼点。 殷峥排行老二,是殷大家两口子时隔六年又怀上的孩子,出来时是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原本是个该受宠的,奈何没过一年吴氏又怀上了,生下来后也是个大胖小子。 小儿子刚出生,殷大两口子根本顾不上两岁大的二儿子,心思全放在小儿子身上了。 尤其是殷佑才五岁那年,被方士断定是秀才苗子后,家里人更是拿他当心肝宝贝宠,在他前面出生一年半的殷峥算是彻底被无视了。 因为供他上学交了不少束脩,导致原本还勉强能填饱肚子的殷家情况急剧下降,除了上学的殷佑才和体弱的殷远志还能勉强吃个七分饱,其余人也只能勉强填个五分饱。 殷峥饿狠了就会去山上摸点鸟蛋,或者打点野鸡野兔,不过拿回家后,鸡腿和兔腿都被给了殷远志和殷佑才,他只能摸点骨头架子啃。 上面的大哥不能做活,家里地里的活就都落在了小殷峥身上。 虽然年纪还小不能干重活,但自从殷峥六岁能下地时,就没见他一天能歇着,村里的同龄小孩都在爬树下河的时候,就见他每天砍猪草、下地、捡柴火、洗衣、做饭。 说来也奇怪,殷大家做得最多,吃得最不好的是殷峥,几个小孩中长得最高大、力气最大的却偏偏是殷峥。 远的都不说,就说殷远志和殷佑才都娶了媳妇成了家,各自膝下都有子女,就殷峥没有,这是为啥?当然是殷大夫妻俩舍不得拿钱出来给他娶媳妇。 殷峥脸上有一道骇人的疤痕,这道疤当初还是殷大两口子逼才服役完没多久的殷峥,去给殷佑才服徭役的时候留下的。 他本身五官就长得很是不善,身形又是少见的高大,村里的女子原先看着心底就有点发怵,更别说他脸上多了一道骇人的疤后,连成年男子都少有敢直视他面容的。 除此之外他挣得钱全交公了,殷大两口子又是出了名的偏心,这就导致没有女子愿意嫁给他。 这种情况下除非殷家愿意拿出足够高的聘礼,不然没人愿意嫁给殷峥。 按理说殷大家的钱大多数都是殷峥给挣的,殷大两口子既然愿意花那么多银两给小儿子花钱上学,那么给殷峥花点钱娶媳也犯不上心疼,但是殷大两口子就是死活不肯出钱,一文钱都不给出的那种。 硬生生把殷峥拖到了二十四岁还没成家,然后说什么成家也没什么好,只要他好好供养佑才考上秀才,以后有志会给他这个二伯父摔盆子养老的。 有柏就是殷佑才的儿子,今年四岁叫殷有志。 都说十根手指都有长短,当父母的偏心点也正常,但是这么偏心的还是少见,简直是把殷峥当骡子使,还不给草料吃。 “说什么有血亲关系在那,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只要好好供养着他们,以后这侄子不就是半个儿子嘛。呸,要我说,这自己抱养回来的孩子可不比这弟弟的儿子要靠谱得多。” “就是,也就是殷峥那小子是个泥人脾气了,这要搁我家那小子身上,饭桌都得给你掀了。” “要我说殷峥这么个好小伙,有力气又孝顺还肯干活,也不知道殷大家怎么想的。” “殷峥这么好的小伙投生在他们家算是白瞎。” “这几天没看见殷峥,就是因为殷大两口子让殷峥去山里打只狍子回来,好卖了给殷佑才交束脩。” “啧,这才入春,山里饿了一冬天的野兽都出来觅食,殷峥在山上一呆就是三天,他们也不怕殷峥被野兽叼了去。” “你是没看见殷峥身上那衣裳,前几天我看见硬是短了那么大一截,殷大家的也不知道给做两套。” “你这就不知道了,殷峥穿的一直是殷远志穿过的旧衣裳,他身高比远志高那么大一截,衣裳肯定就短了。” “啧啧,这偏心的爹娘也不是没见过,像是殷家两口这样的算是开了眼了。” “殷大俩口子也是,就殷佑才那个游手好闲的样子也考得上秀才?要我说啊还不如早点断了这个念头,攒点钱下来多买几亩田才是正事。” 在李二婶说得正上头的时候,一旁的王三婶用胳膊肘拐了拐她。 李二婶抬头一看,发现是殷远志的那口子小王氏来了,立即闭上嘴笑着打招呼:“来浆洗衣裳啊!” 知道她们刚才在说什么的小王氏心里翻了个白眼,笑着找了个位置蹲下道:“是啊二婶子,几天衣裳攒着没洗了,今日阳光足就紧着拿出来洗洗。” 家里确实是大闹了一场,她也才发现从来不反驳爹娘的二弟原来也是有自己的脾气的。 吃晚食时,殷家的饭桌上多了一个人,不过由于皎皎太小够不到桌子,所以他是被殷峥抱着坐在怀里的。 今日殷家的饭桌上除了皎皎外只有六人,分别是殷老头和妻子吴春花,大嫂王秀丽,殷远志的儿子殷有柏和殷佑才的儿子殷有志。 至于殷远志和殷佑才夫妻俩都在镇里,平时没事就不回来。 晚饭是糙米粥和野菜汤,皎皎手小力气小抬不起碗,殷峥就抬着碗慢慢喂他,对面的吴氏看见这一幕,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下一秒就对上了二儿子看过来的不带感情的眼睛。 吴氏一噎,往常她这儿子虽然长得不善,但一向沉默少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反驳她时,她并不觉得这个儿子有什么吓人。 但今日他突然不像往日那样听话了后,她对上他那双几乎看不到情绪的眼睛时,莫名地就有点发怵。 不过也就是下意识有点发怵而已,她可不信这个儿子敢对她做什么,当即脸上一拉:“看什么,要吃饭就吃,不吃饭滚去干活,反了天了你哩。” 殷峥没搭理她,垂眼见皎皎伸长脖子吞糙米吞得有点费劲,就瞥了眼碗里的糙米,这糙米带着壳,喝起来确实有点剌嗓子。 想着殷峥将碗拿开,将怀里的皎皎抱在凳子上坐着,对上皎皎仰头看来的疑惑视线,说了句等着就起身走向灶房。 意识到什么的吴氏连忙放下碗筷起身追进灶房,果然就看到殷峥舀了半碗白面倒进锅里,当即大叫一声扑过去制止:“那是给佑才吃的,你快快放下!” 殷峥挡住她扑过来的动作,瞥了眼她,语气平淡地道:“我买回来的,我挣的钱。” 以前他不计较是因为他不在乎,但是现在不同了,他要养儿子了。 外面那只狍子和那几只野鸡野兔,留两只给小孩补身子,其它的卖了钱给小孩买两身换洗的衣物。 一旁不知道他打算的吴氏对着他身上就是一阵捶打抓踢,殷峥一边煮着面糊糊,一边不动如山地任由她打。 打得自己手疼的吴氏看着锅里的白面糊糊,心疼得要命地嚎:“那小崽子有什么好养的,那就比得上你侄子,糙米粥吃不下还要吃白面,这么好的东西吃下去也不怕短命…”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因为殷峥看向她的眼神有点骇人,吓得她下意识住了嘴。 殷峥端着白面糊糊出去,将皎皎重新抱进怀里,将糊糊吹冷后,就端着碗耐心地喂着怀里的皎皎。 皎皎低头喝下一口后眼睛都亮了,仰头看向爸爸指了指碗里的糊糊:“啊呀。” 好吃呀。 虽然听不懂,但莫名能理解他意思的殷峥点头:“嗯。” 得到回答的皎皎弯了弯眼,低头两只手捧着碗边埋头香喷喷的喝了起来。 一旁悄悄侧头看他们的王氏想,这小孩长得真招人稀罕,难怪二弟怎么说都要养。 盯着他看的殷峥见他喝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眼神不由软了下来,周身那被吴氏的话激起的凶悍野性稍微收敛了不少,像是一头吃饱喝足的狼,浑身气息依然不善,但没了那股凶悍锋利的攻击感。 吴氏见此狠狠地瞪了眼殷峥和他怀里的皎皎,啐了一口后才重新坐回桌上,打算等会把家里的白面都拿来藏进她和老头的屋里。 见这个新来的小孩喝白面糊糊,自己却吃糙米粥,殷有柏和殷有志当即不干了,扯着嗓子哭嚎着要吃白面糊糊。 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吓得正在埋头喝糊糊的皎皎打了个嗝,茫然地抬起了头。 殷峥抬眼看向哭闹的两个侄子,冷声道:“闭嘴。” 被吓住的殷有柏和殷有志下意识打了个哭嗝,怕怕地停住了哭声。 见此殷大柱拉着脸“啪”地一下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狠狠地瞪着殷峥。 殷峥没搭理他,低头继续喂皎皎。 殷大柱气得转身回了房间。 皎皎埋头喝了一半就不喝了,伸手将碗往爸爸面前推,仰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道:“爸爸,爸爸啊~” 怕爸爸不明白,一边说,他还一边张大嘴示意。 殷峥低头看着眼前还剩大半碗的糊糊,突然想起了早上那半张饼,刚想说什么,对面的吴氏就站起来端他手里的碗:“小崽子肚皮小吃不了什么,给有志吃,吃了后当大秀才。” 显然在吴氏看来她家佑才的儿子有志,以后也是个大秀才。 眼看着吴氏要把碗端过去,皎皎一把伸出小手抓住碗边,着急地道:“爸爸啊,呀爸爸…” 爸爸的,给爸爸… 吴氏狠狠地皱起眉头,抬起黝黑粗糙的手就要往皎皎的小手打去。 殷峥挡住她的手,一用力就将碗从她手里抢了过来,仰头将碗里的糊糊两口给喝了个干净。 吴氏拉着脸啐了口,坐回去动静很大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殷峥并没有搭理,转身将皎皎抱进屋里坐着,然后自己趁着天还没黑,动手处理院子里的猎物。 原本这些猎物该今日就拿去镇上卖了的,不过因为小孩的事耽误了点时间,不过也不碍事,狍子和几只野兔都只是断了腿,能活到明天拿去镇上卖。 所以殷峥打算将几只活不了的野鸡动手处理了,然后拿进灶房将其炖上。 小孩先前应该没吃饱,待会给他整两个鸡腿。 麻利地处理着野鸡的殷峥面无表情地想着。 第133章 殷峥将三只野鸡处理好,放进锅里煎出油后就倒进瓦罐开始炖煮。 野鸡炖煮上后,他舀了点热水回房给皎皎洗漱。 躺在床上用手抓着脚丫子玩的皎皎看见爸爸后立马翻身坐起来,乖乖仰着小脸、伸着小爪爪给爸爸擦洗,小模样看起来可招人稀罕了。 殷峥给皎皎洗了脸和手脚后,也就着水洗了个脚,出门将水倒掉后,走回房里和皎皎面对面坐在床上。 殷峥准备教皎皎把对爸爸的称呼改成爹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教的他皱着眉苦思冥想。 坐在床上的皎皎仰头看着面前表情严肃的爸爸,懵懂的眼睛里带着好奇。 看了好一会见爸爸并没有搭理自己,皎皎就坐着往前挪了挪,伸出小手抓住了爸爸的手。 被皎皎的动作唤回神来的殷峥目光动了动,视线落在了抓住他手指的白嫩小手上。 小孩的手很小,指甲盖上还透着淡淡的粉,衬得殷峥粗糙的手指和手指上的疮口越发丑陋。 见此殷峥下意识要将手收回来,然而皎皎的小手却牢牢地握住他的食指。 见爸爸要把手收回去,皎皎还蹬着小短腿往前蹭了蹭,趴下小身子侧着头,将自己软乎乎的小脸压在殷峥粗糙黝黑的手掌上,用行动表示不许爸爸将手收回去。 手突然一重的殷峥一愣,垂眸看向压在自己手上的小脑袋,手心上的小脸很软,比他接触过的任何东西都要软,他本应该感觉到陌生,内心却莫名生出一股久违了的感觉。 殷峥动了动手指,用脸压在他手上感觉到痒的皎皎就仰头冲他傻乎乎地笑,眼眸弯弯的样子很是可爱。 对上他的视线,殷峥一向无波无澜的眼眸里荡开了一丝柔和。 被皎皎用软乎乎的小脸捕获的殷峥,显然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目地。 在屋里呆了会,估摸着野鸡炖煮好了,殷峥就起身出了屋。 来到灶房的他打开瓦罐放了点粗盐,又去外面的菜地摘了点菜洗净放进去烫煮,然后就将几只鸡的鸡腿和鸡翅都夹了出来,端着进屋。 趴在床上玩手手的皎皎闻到肉味,双手撑着床坐起来,看见爸爸手上的碗,馋得咽了咽口水,低头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殷峥看到了皎皎的动作,上前先让皎皎喝了两口汤后,就将一只温度差不多冷下来的鸡腿给了皎皎。 捧着鸡腿的皎皎啊呜咬了大大的一口肉,肉香味从嘴里泛开,吃得他脚趾头都翘了起来。 咬了一口鸡腿的皎皎将鸡腿往爸爸嘴边递,让他也尝一口这个可好吃的肉。 殷峥看了眼他胖短的小脚趾,嘴角微扬了下,将碗里的鸡腿给皎皎看了眼道:“不用,我有。” 说着他从碗里拿出只鸡腿吃了起来。 饿肚子的感觉并不好受,自从他拿回家的野鸡野兔会被爹娘将肉多的腿肉给大哥和三弟,而他自己只能分得一点骨架后,他大多数都会在山上自己先吃饱了再回来。 见到爸爸有鸡腿,皎皎就将自己的鸡腿收回来,埋头吃了起来。 屋外,闻到肉味的吴氏披着衣服从东屋里出来,待看到灶房里只剩下骨架的野鸡后,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野鸡本来就没多少肉,除了两只腿上有点肉外,剩下的几乎就是皮包着骨。 殷峥并没有搭理屋外的吴氏,只是伸手捂住了皎皎的耳朵,吃鸡腿吃得腮帮鼓鼓的皎皎仰头看了爸爸一眼,就继续低头吃鸡腿。 屋外的吴氏骂骂咧咧了好一会,见自己以往一向‘乖顺’的儿子并没有搭理她后,眼神狠毒地瞪了眼殷峥的房间,心里寻思着等明早殷峥去镇里卖狍子的时候,把这个让她儿子变得不听话的小孩丢了。 暗自盘算好的吴氏垮着一张脸转身走进灶房,将灶台上炖煮野鸡的瓦罐整个端进自己的房间。 屋里听到她动静的殷峥并不在乎,就是料到这点他才提前将鸡腿鸡翅都夹下来端走,剩下的骨架她要就给她了。 其实骨架他也不想给的,但若真那样的话吴氏估计会直接踹门冲进来,他怕吓到皎皎。 村里的人虽说殷峥对殷大柱和周氏孝顺,但殷峥其实对殷大柱和吴氏并没有什么感情。 他七岁那年遇上发大水,整个李家村在村长的带领下连夜往山上迁徙。 殷老头和吴氏抠门又贪婪,在大水就要来临时还要将家里能带的都带走,顺手还牵了隔壁李三爷家来不及带走的一些被褥。 大哥病弱小弟从小就养得娇,两人都拿不下什么东西,大部分东西就都落在了小殷峥身上。 当时殷峥的怀里抱着两只小猪崽,背上背得东西将他的腰都给压弯不少,不过因为自小力气就比同龄人大,他走的还算快。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大水就奔涌而来,焦急奔跑的吴氏脚一崴,眼看着就要滚下山坡,咬着牙竭力奔跑的小殷峥迈步上前顶了一下她要摔倒的身体。 吴氏身上也背了不少东西,再加上她本身的重量就不轻,小殷峥这一顶吴氏是稳住身体了,他自己则后退两步摔在了地上。 怀里抱着两只猪崽,背上背着的东西又太重,摔倒在地的殷峥一时站不起来,就抬头让爹娘拉他一把。 谁知满脸焦急的殷大柱和吴氏只是犹豫地看了他一会,然后一咬牙蹲下身从他怀里抱过两只猪崽就转身匆匆离开,这期间头都不敢回一次。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巨大的闪电照得夜晚如同白昼,山洪奔泄而下,将山脚下的房屋摧毁殆尽,轰隆隆的声音一度将雷声盖住。 小殷峥漆黑的眼眸盯着他们的背影,内心泛起一阵波澜后转瞬平静。 小殷峥心里知道,他们大概以为他摔伤了腿走不了了,所以在背着他走和小猪崽间选择了小猪崽。 因为背着他这个摔伤腿的儿子走,就意味着他们要抛弃一半的家产,两相比价之下,他们选择了对于他们来说更重要的家产。 也就是那次,殷峥自以为还了他们的生恩,至于养恩,这么多年也算是还得差不多了。 想着这些的他目光落在皎皎的身上,心里感到一丝怔然和不解,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小孩如此特别…… 皎皎的肚量很小,喝了几口鸡汤喝、吃了一只鸡腿后就吃饱了。小肚子鼓囊囊的他向爸爸伸出沾了油的小爪爪,仰着头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爸爸啊呜呀。” 殷峥先将他嘴上的油光擦干净,然后握着他的小手手,用湿布一点一点地擦拭。 手手和脸都擦干净的皎皎挤进爸爸怀里,仰头啊呜啊呜地向殷峥说着听不懂的幼崽语。 吃饱了容易犯困,没多久皎皎就窝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月光从窗外落进,殷峥垂眸看着怀里小孩睡得香甜的脸,目光往旁动了动,落在了皎皎放在脸侧的小手上,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蠢蠢欲动。 殷峥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没一会目光又落在那小手背上的四个肉窝上,他蹙了蹙眉再度收回目光。 最终,殷峥板着一张凶悍的脸,目光沉沉脸色严肃地伸出食指,小心地挨个戳了遍皎皎手上的小肉窝。 戳完后殷峥将皎皎往怀里藏了藏,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睡觉。 月亮西沉,太阳东升,天光蒙蒙亮,村东边的大公鸡刚扯着脖子叫了一声,殷峥就已从沉睡中醒来。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握着小拳头睡得香甜的皎皎,感受着从他小身子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心脏没由来地软了下来。 这一幕对他来说本该陌生,他却有一种早已经历过很多次的错觉,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寻找了许久、等待了许久后,终于找到的满足…… 从屋里出来,殷峥从水缸里舀了水洗了把脸,咬烂柳树枝条漱口后,就走进灶房开始弄早食。 小孩牙齿软、嗓子嫩,吃不了太过硬的饼子和剌嗓子的糙米,殷峥看了眼橱柜,发现白面被吴氏拿回房间藏起来后,就转身去后面的鸡窝里摸了两个蛋出来。 吴氏将家里的鸡蛋看得很严,谁敢偷拿鸡窝里的蛋绝对逃不了她一顿打骂。 以往殷峥嫌麻烦并不会去拿,但现在对于他来说喂好皎皎更重要。 将两个蛋煮上后,殷峥将昨晚没吃完的鸡腿鸡翅热了,就走进屋打算唤皎皎起床。 不过走进屋后见皎皎睡得香甜,殷峥犹豫了会没舍得叫他。 从房里出来的殷峥用洗干净的叶子包了个鸡腿和鸡翅,将剩下的鸡腿和鸡翅解决了后,就找了个干净的背篓来。 殷峥拿着背篓走进屋,将熟睡的皎皎小心抱起来放进背篓里,担心待会太阳毒辣起来晒着他,还用自己没穿的衣服盖在背篓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背上背篓走到院子里抗起狍子,提着野兔就向外走去。 殷峥要去镇上将昨天打的狍子卖出去,但是他并不放心将皎皎放在家里,所以就将他一并带了去。 村口,李铁柱赶着牛车等着村子里要去镇上的人。 村里偶尔有人会上镇里采买东西或者卖点编织的背篓、竹筐等东西,女子也会将自己绣的一些帕子和打得络子拿去镇上布庄卖。 家里有牛的李铁柱见此,就在农闲的时候套上车板挣点赶牛车的钱。 收价也不高,来回就两文钱,一天下来也能赚上一二十文,算是个不错的营生。 正在等村民的李铁柱看到远处的殷峥,见他肩上抗的狍子和手里的野兔眼里浮上丝羡慕。 雾山野兽多,常有野猪和熊瞎子下来祸害庄稼,周边几个村除了几个猎户,就没人敢进山打猎。 唯独殷峥是例外,个头高力气大胆子也大,时常能上山抓点野鸡野兔,偶尔还能打两只狍子拿去镇上卖。 不过想到殷峥家里的情况,李铁柱眼里的羡慕就转为了同情,再能干再能赚钱摊上这么个爹娘也是白瞎。 殷峥并没有钱坐牛车,就只能走着去,好在他脚程快,走上半个时辰差不多也就到镇上了。 第134章 阳光穿过树荫零散地落在官道上,路上也有人和殷峥一样坐不起牛车而埋头赶路。 皎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动了动睡得发麻的小手和腿。 察觉到背篓里传来的动静,殷峥知道他大概是醒了,就走到一旁背阳的树荫下将背篓放下。 盖在背篓上的衣服被掀开时,坐在背篓里的皎皎仰头迷茫地望来。 发现是爸爸后,皎皎立马高兴地伸着小手要抱抱。 殷峥弯腰把他抱出来,皎皎就仰着小脑袋蹭了蹭爸爸的下巴,黏糊糊地喊道:“爸爸。” “嗯。”殷峥低低应了声,从怀里拿出早些包好的鸡腿给他。 刚醒来就饿了的皎皎接过鸡腿,嗷呜一口咬在鸡腿上,那满足的小模样可招人稀罕了。 在皎皎啃鸡腿时,殷峥拿出先前煮的两个蛋,剥去壳后趁皎皎吃鸡腿的空隙喂给他。 一口肉一口蛋,吃得整个腮帮子都鼓囊囊的皎皎有点吃不过来,但是在爸爸喂过来时还是努力地张开嘴往嘴里塞。 发现这一幕的殷峥停下喂食的动作,慢慢等皎皎吞咽完嘴里的食物后,拿出装水的竹筒喂他喝水。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的皎皎小小地舒了口气,仰头看着爸爸笑。 见此殷峥戳了戳他白嫩的小脸蛋,也小小地扬了下嘴角。 吃了一个鸡蛋和半只鸡腿皎皎就吃不下了,殷峥将他剩下的给解决掉,就抱着他来到溪边擦洗沾了油的小手和脸。 洗干净手,坐在溪边休息了会,殷峥就将皎皎放进背篓里继续往镇上赶。 为了不给爸爸增加重量,皎皎原是想自己走的,奈何刚扯着爸爸的裤腿摇晃着走了两下,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低头看着皎皎摔懵圈了的样子,殷峥沉沉的目光里带上了丝笑意。 他蹲下身将皎皎抱起来,回过神来的皎皎低头看了看爸爸的腿,又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小短腿,仰头向爸爸啊呜唔呀地说着什么。 殷峥没听懂,但估摸着他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走不了路。 寻常一岁的小孩已经能摇摇晃晃走路了,这个小孩两岁了还不会走路,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他被丢在山野间。 殷峥想着紧了紧手臂,转身将皎皎放进背篓里,就背着向镇里走去。 等把狍子卖了,就先带小孩去医馆看看。 殷峥的这个背篓很大,皎皎站在里面要努力垫着脚才能露出发顶。 殷峥发现后停下来,从一旁薅了一抱草放在背篓里按紧实了给皎皎垫脚。 重新回到背篓里的皎皎发现,他不用垫脚都能看见外面了,当即抓着背篓边缘,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 殷峥背着皎皎赶路。 初春的太阳并不灼热,但待在太阳底下久了,还是会有闷热感。 走着走着发现异常的殷峥抬头一看,发现他头上有片很大的叶子,正在摇摇晃晃着给他遮着太阳。 他扭头往后看去,发现皎皎正踮着脚举着叶杆给他遮太阳。 发现爸爸在看自己,皎皎眨了眨眼,晃了晃手上的叶子,指了指路上用叶子遮住头顶埋头赶路的人,啊呜地说着听不懂的幼崽语。 殷峥收回视线,虽然听不懂但他大概能明白,小孩这是在说别人都有,所以爸爸也要有。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殷峥停下来从一旁摘了几片大叶子,给皎皎和自己做了顶勉强能遮阳的草帽后,就继续埋头赶路。 有了帽子后皎皎也没再举着叶子给爸爸遮太阳,而是好奇地用小手扒在背篓边,垫着脚往外面看。 路过的人偶尔会对上皎皎懵懂好奇的视线,愣一下后心里惊叹一声好俊俏的小孩。 横阳镇很少见到这么白嫩精神的小孩,活脱脱像是县里的富贵人家精心养出来的,连镇上老爷家养的小孩都没这么白嫩。 又走了一刻钟,终于来到了镇上。 镇上很是热闹,附近几个村的村民全靠卖些鸡蛋和地里的产出,得些活钱来买油盐,是以镇上的人流量还不错,看起来很是热闹。 殷峥背着皎皎向饭肆走去。 现下才刚入春,山里饥饿了一整个冬天的野兽都出来觅食,这个时段很少有猎户敢上山打猎,就是怕遇到饿急了的熊瞎子和大虫。 也因此殷峥的狍子和野兔都很好卖,饭肆里采买食材的管事看了一眼后二话不说就给全收了。 三只野兔卖了九十文,狍子则卖了一两二钱。 拿到钱殷峥就带着皎皎去了医馆,打算看看他的腿是否有问题。 坐堂大夫摸了摸皎皎的小短腿,把了脉又看了看舌苔,摆手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血气虚和亏损,小娃还小,回去好好养养就行。” 说着周老大夫看了看眼前眼神懵懂的小娃,没忍住摸了两颗饴糖塞进他的手里。 说到底就是吃食不足,村里大多数小娃都有这症状。 坐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饴糖,又抬头看了看他。 周老大夫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年老的眼里满是慈祥。 皎皎也没躲,任由他摸自己的头。 低头好奇地看着手里饴糖的皎皎,将手上的东西塞进嘴里,浅淡的甜味从嘴里泛开,他惊奇地眨了眨眼,连忙将另一只手里的饴糖举到殷峥嘴边:“爸爸啊呜。” 周老大夫看着这一幕,没忍住捋了捋胡须,不住地点头,这小娃真孝顺。 俗话说三岁看老,这小娃以后不会是个差的。 从医馆出来时,殷峥和皎皎嘴里各含了一块饴糖。 殷峥抬眼扫了一下,抱着皎皎去到对面的点心铺子,买了些糕饼果子和饴糖,又去一不远处的成衣铺给皎皎挑了两套细棉衣。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殷峥挑的两套棉衣一套较薄一套较厚,可以根据天气的变化换着穿。 除了衣服他还给皎皎买了两双小布鞋,另外他给自己也买了一件细棉布做的衣服。 皎皎皮嫩,又爱往他身上蹭,他身上穿的又是粗麻,几次下来小孩的脸都被蹭得泛红了,殷峥看着心里很是不得劲。 买完衣服后殷峥想了想,去一旁桥头下给人写信的书生那,花了五文钱让给小孩改个字。 他昨天听见了,小孩自称脚脚。 这个名字怎么说呢,反正是不怎么好听,所以就想着让人给改个同音的字。 “皎字如何?” 那书生在一张巴掌大的纸上写了个皎字递给殷峥:“皎,意欲洁白,月出皎兮。其词温而雅,其义皎而朗。端的是天晴日晓,更堪那风轻月皎……” 在书生念着些听不懂的话时,殷峥盯着纸上的皎字发了好一会呆,然后将墨干了的纸小心对折起来,放进怀里。 离开之前殷峥去猪肉铺花了二十七文买了三斤猪肉,又去酒肆打了半斤黄酒才往回走。 回去时殷峥依旧没坐牛车,他的脚程快,常人要走上一个时辰的路他半个时辰就可以,比之牛车也慢不了哪去。 而且走这么一段路对于殷峥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回到李家村,殷峥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他先去了村长家,找村长给皎皎上户籍。 “哎哟,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打开门看见殷峥手上的东西,王氏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连忙接过殷峥手上的肉和酒,扭头朝屋里正在剪烟丝的村长喊了声:“老头子,殷大家二小子来了,快别剪你那烟丝了。” 听到殷峥来了,正虚着眼睛剪烟丝的李根生心里纳罕,想不明白这一向不和村里人交集的殷峥怎么会来找他。 等从屋里出来,看见殷峥怀里抱着的那小娃后,李根生顿时明白殷峥为何来找自己了,叹了口气后招呼他往堂屋里走。 “想好了确定要养?”李根生再三问殷峥。 殷峥点头:“嗯。” 见他表情坚定,李根生也没说什么,拿出笔墨仔细打量了翻皎皎的面貌后,低头写起了手状。 这年头虽然识字的人堪称凤毛麟角,但作为村长,李根生多多少少还是识点字的,不然怎么可能坐上村长的位置。 “对了,哪个皎?”李根生突然抬起头来道。 殷峥从怀里拿出那张纸:“这个皎。” 李根生打量了这个字一会道:“这个名字不错。” 写完后他接过殷峥递过来的上户费,这户籍就算是初步上好了,接下来就只要等着年底统一送去衙门登记就行了。 做完这些后,李根生就盯着坐在殷峥怀里的皎皎看,见他不怕生,也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后,脸上不由带上笑意,伸手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三个铜板往皎皎小手上塞:“拿着买点饴糖吃。” 皎皎盯着手里的铜板看,看着看着就将铜板往嘴里塞。 一直注意着他的殷峥伸手拦下他的动作,从他手里拿过铜板后放进他肚肚前的衣兜里:“这不是吃的。” 昨晚殷峥就发现小孩肚子上的这个衣兜了。 小孩的衣着很是奇怪,布料也很是奇特,殷峥从来没见过这样穿着的人,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从来没出过县城,见的东西太少的原因。 没听懂的皎皎仰头看着他眨眨眼,殷峥摸了摸他的头,耐心地又解释了两遍,这才听懂的皎皎点了点小脑袋,摆着小手道:“不唔呀。” 不吃呀。 坐在对面的李根生看着这一幕很是稀奇,这小孩居然没因手里的东西被抢而哭闹?这倒是少见! 皎皎这突然蹦出的一个不字,让殷峥有点惊讶,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白嫩的小脸。 通过昨日的了解,他是知道小孩只会说爸爸和皎皎这两个词的,没想到这在自己还没教他的情况下,他自己又蹦出了一个不字。 从村长家出来,殷峥就抱着皎皎往回走,想起他刚才蹦出的那个不字,这才记起要让他把爸爸的称呼改成爹爹的事。 殷峥指了指自己对皎皎道:“爹爹。” 皎皎疑惑地眨了下眼,摇头道:“爸爸。” “爹爹。” “爸爸。” “爹爹。” “爸爸。” 往常一刻钟的路,为了教皎皎喊自己爹爹,殷峥生生走出了三刻钟的时间。 回到家里时家里并没有人,殷老头和吴氏他们还在地里挥着锄头翻地,村里人农忙的时候根本顾不上看小娃,所以都会将家里的小娃带去地里方便照看,因此殷有志和殷有柏也被带去了地里。 往年家里地里干活的主力都是殷峥,通常这种时候他正在地里一刻不停地翻地,今年为了给殷佑才交上束脩,吴氏就让他停下地里的活,去山里打只狍子去镇上卖。 这就导致殷老头他们为了不错过播种的时间,只能自己每日起早贪黑的去地里翻地,而在镇上念书的殷佑才,丝毫没有请假从镇上回来帮忙的念头。 殷峥舀水给自己和皎皎洗了手,从油纸包里拿出块栗子糕给皎皎抱着啃,就抱着皎皎坐到院子背阴处,继续教皎皎喊自己爹爹。 他十分有耐心地指着自己:“爹爹。” 皎皎很是疑惑,但还是坚定地道:“爸爸。” 酉时,殷老头、吴氏还有小王氏一身疲惫地扛着锄头回来。 听到灶房里传来的动静,吴氏立马将锄头放下走进灶房,都没顾得上质问殷峥回来了为什么不去地里干活,就连忙向殷峥伸手:“卖狍子和野兔的钱。” 第135章 冷不丁的怒骂声吓了待在屋里,正在床上翘着玩脚丫子的皎皎一激灵,一脚给蹬在自己小下巴上了。 皎皎揉了揉下巴,就双手撑着床坐起来,瞪圆了黑溜溜的眼睛,支棱着小耳朵好奇地听。 “小畜生,白眼狼,早知道你是个养不熟的,当初把你生下来我就该直接把你丢尿罐里憋死,这么多年的苦也就不用受了……” “为了把你拉扯大,我和你爹这些年来勒紧裤腰带,每日起早贪黑……” 附近几家正在吃晚食的人听见隔壁传来的吴氏骂声,纷纷翻了个白眼。 这吴氏眼睛怕不是被猪屎糊了吧! 殷佑才那整天游手好闲的她不骂,反而尽骂殷峥这埋头干活的。 也是殷峥性格老实,但凡换一个人这家不得给她闹翻天? 李根苗心里摇了摇头,垮着一张脸看着自家几个娃道:“殷大柱他们家的事你们听听就行,以后谁敢学着他们那偏心样,作弄娃子,我大棒子敲死你们。” 有这么户邻里在,他都怕把自家娃给教坏了。 李方山吸溜了口面道:“放心吧爹,咱自家娃自家疼,又不是犯失心疯了,怎么可能这样对自家娃,这不是逼着娃和我们离心嘛。” 听到自家爹说的话,七岁的李二娃连忙从碗里抬起头道:“那爹你以后不要再打我屁股了。” “去你的。”李方山踢了脚他屁股:“你能跟你殷峥叔比吗?你要有他一半能干,你爹我做梦都要笑醒。” 李二娃不服气地努了努嘴,拍了下裤子上的脚印,端着碗往一旁蹭了蹭。 隔壁吴氏还在继续骂。 房间里,坐在床上支棱着耳朵听了许久都听不明白的皎皎,双手撑着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两步扶着床头垫着脚往对面的窗看。 殷峥房间的窗斜对着灶房,皎皎这一看就看到了凶巴巴的吴氏和爸爸。 他眨了眨眼,反应过来爸爸被凶了后,连忙着急着要从床上下来。 摇晃着走了两步就噗通一下摔在床上。 摔在床上的皎皎揉了揉摔疼的鼻子,就爬到床边够着头看了眼床和地面的距离。 皎皎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拧着小眉头思索了会后,他爬回床头哼哧哼哧地拖来枕头丢下床,然后反趴在床上往下滑,滑到手撑不住了一屁股落下去。 殷峥的枕头是用稻草和麦壳填充的,有它做缓冲,摔落在上面的皎皎并不怎么疼。 他揉了揉屁股,撑着地面爬起来,就哼哧哼哧地拖着枕头往外走,气呼呼地要用枕头教训凶爸爸的人。 灶房里,殷峥对吴氏的怒骂充耳不闻,低头继续做着手上的事。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说以后挣的钱和殷远志一样只交公三成,吴氏就憋不住骂了。 其实这钱不交最好,但真那样的话明日族老就要找他谈话了。 孝之一字是压在头上的重山,村里人虽然会在背后数落唾弃吴氏和殷老头的行为,但倘若殷峥真做出什么不孝的事来,那些数落唾弃转眼就会落到他身上。 时人都这样,最重视这孝道。 一旁破口大骂的吴氏见他那丝毫不搭理的样子,气得胸口闷疼,视线在灶房里寻视了一番,抄起一旁的擀面杖就向殷峥砸去。 正在舀粥的殷峥侧头躲开她砸过来的擀面杖,然后就看见了对面房门口正在费力翻着门槛的皎皎。 拖着枕头气呼呼地来到门口的皎皎被过高的门槛给拦住了,正努力翻着门槛时,就看到了吴氏用东西砸爸爸的一幕,当即气得小短腿用力一蹬就翻了过去。 看见皎皎的殷峥连忙越过吴氏从灶房出来,走上前将皎皎抱起来,摸了下他光着的小脚丫。 初春的夜很凉,也就是感觉到温度下来了,他才将皎皎抱进屋里,没想到他自己从床上跑下来了。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殷峥皱着眉用手给皎皎捂着脚,心里有点担忧,村里每年都有小孩因为一场发热或者风寒就夭折,就说殷远志的第一个儿子就是一个不注意发热没了。 这让他在面对这方面,总是有点心惊。 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皎皎正指着吴氏,啊啊地说着什么,看他那气呼呼的小模样和语气,估计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吴氏眼睛一瞪:“你个小兔崽子指谁呢?!” 皎皎并没有被她吓着,也瞪着眼睛大声喊回去,只是那稚嫩的嗓音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吴氏见此气劲更上三分,挽着袖子就要从灶房冲出来收拾这个小崽子。 “小崽子反了天哩……”话还没说完,吴氏被灶房的门槛一绊,就往前摔扑了出去。 “婆婆!”一旁的小王氏没忍住惊叫了一声,冲上前去将摔倒的婆婆扶起来,这一扶就倒吸了口气:“血!流血了!!” 被扶起来的吴氏一嘴一脸的血,看起来很是吓人。 院子里的殷有柏、殷有志被吓得哇的一声扯着嗓子嚎。 殷峥第一反应就是反手捂住皎皎的眼睛。 被爸爸捂住眼睛的皎皎依旧很气,抿着小嘴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哼,这人欺负爸爸,皎皎以后不喜欢她! 一旁的殷大柱也站不住了,连忙上来扶起老婆子,扭头朝殷峥喝道:“快去背你三叔过来。” 嘈杂的喊声和血腥味中,殷峥抱着皎皎朝外走去。 所谓的三叔其实和殷峥没什么血缘上面的关系,硬要说的话也能寻摸出点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 毕竟殷峥的奶,殷大柱的娘李翠芬是李家村的人,怎么着还是能牵扯上点关系的。 李三叔早些年在医馆当过学徒,虽然后面因为一些事这个学徒没当下去,但多少还是学了点治跌打损伤的本事在身上,村里有点磕磕碰碰的都会去找他。 其实吴氏那样虽然看着骇人,但也就是摔破了点皮和磕掉了半颗牙。 等殷峥将年迈的李三叔背来了,她血都止住了。 周围听到消息过来看热闹的村人,心里纷纷笑话吴氏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会被门槛绊倒,对于她嘴里嚎的殷峥不孝,是殷峥将她推倒的话那是一个字都不信。 不说以殷峥在他们心里的老实样是断不会做这样的事,就说当时事发时隔壁家李二娃就蹲在自家墙头上看热闹呢。 村里各家堆得土墙都不怎么高,挨得近的邻里抱两块石头摞着,站在什么就能看见对面院子里大概发生了什么。 不过一般没人这么做,毕竟这行为挺招人恨的。 听着吴氏嘴里埋怨着殷峥不孝,不把钱全部上交等骂骂咧咧的话,一旁的李二婶翻了个白眼,没忍住开口道:“这满村子里就没谁家儿子挣的钱是全部交给老子娘管的。再说了谁不知道殷峥交的钱,都被你拿去给你那心肝儿殷佑才交束脩了。有你这偏心的娘在,这再不为自己做打算,留点钱,怕是要被你给饿死!” “就是,殷峥连两文钱的牛车钱都拿不出来,每次去镇上都是走着去。这殷佑才倒是每次来去都是坐的牛车,也不知道从哪来的钱。上次听他吹嘘,他用的还是一两银子的砚台呢。”旁边有人没忍住附和起来。 “要我说啊,吴家婶子你也别太偏心,以后你还要靠着你这儿子养老呢!” “去去去,养老有我家远志和佑才哩。“吴氏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再说了,我和老头子以后都不要他养老,他现在多拿点钱出来又怎么了?” 闻言,周围的人都为殷峥不值,悄悄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对于他们的目光殷峥并不在意,自家爹娘是个什么得行他早就清楚。 他低头给怀里依旧气鼓鼓的皎皎嘴里塞了一小块饴糖,沉沉的目光落在吴氏和殷大柱的身上。 以往他自己一个人就算了,日子过得糙不糙都无所谓,不过现在有了皎皎,他自然不能让皎皎过他所过的日子。 而且周老大夫说皎皎内里有亏、气血两虚,得好好养,所以这个家他肯定得分出去,不然他给皎皎买点糕饼饴糖都得藏着悄悄吃。 不过有孝字在头上压着,分家这种事不能经由他嘴里提出,得是吴氏他们自己提出来。 到时候最好分文不给地将他和皎皎给分出去,分的时候越绝情,就越方便他以后做事。 有可能的话,得诱使他们签下一份断亲书。 只有这样,他以后才能和皎皎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也能最大程度地杜绝他们以后用父母的身份来找事。 看了会热闹,村里的人就散了,殷峥走进灶房端起他熬的粥转身进屋,一路上皎皎都扒着爸爸的胳膊,探出头来气鼓鼓地瞪着吴氏。 对上皎皎视线的吴氏啐了口血沫,起身走进灶房,发现殷峥没做他们的饭,扯着嗓子又是一顿骂,也难为她先前流了那么多血,连门牙都磕掉了一半,骂起人来还中气十足。 光骂出不了胸口恶气的吴氏转身就朝外走,准备去把殷峥他们的饭给掀了,要不吃就都全别吃了。 那知刚走到门口,就又被门槛给绊了一下。 灶房里挽着袖子准备做饭的小王氏见此,连忙放下手上的瓢,跑出来将婆婆扶起来。 一旁的殷有志、殷有柏转身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爷,奶她又摔着了,你快来看看哩。” 听到动静的殷峥朝窗户外看了一眼,从小王氏喊的话里得知,吴氏另一颗门牙也给磕掉了一半。 这下好了,两颗门牙都被磕掉一半,也凑了个整齐。 按理说这门槛吴氏走了这么多年,被绊倒一次就算了,怎么也不可能被绊倒两次! 但事实就是她被走了几十年的门槛先后绊了两次,还都摔得挺惨的。 殷峥瞥了眼灶房的门槛,寻思着明儿把家里的门槛都给平了,免得哪天皎皎一个不注意也被绊了。 虽说以皎皎的身高来说,想要被门槛不注意绊倒挺难的。 殷峥想着,伸手戳了戳皎皎鼓鼓的腮帮。 正在抱着包子啃的皎皎仰头看了爸爸一眼,就继续低头啃包子,那小模样给了殷峥一种自己在养小松鼠的既视感。 他曾在山上看见过松鼠,就是这样吃得腮帮鼓鼓的样子。 不过松鼠可没他招人稀罕! 第136章 第二天一早,殷峥起床时又去鸡窝摸了两个蛋煮上。 灶房里正在做饭的小王氏见此,张嘴想要说什么,对上殷峥的视线后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家里的鸡蛋是要攒着拿去镇上卖的,因此婆婆将家里的鸡蛋看得很严,几乎不给吃。 只有三弟殷佑才从镇上回来,心疼三弟的婆婆才会拿出鸡蛋,煮碗蛋汤,或者蒸碗蛋羹,孩子们这才能沾点光吃上点鸡蛋。 偶尔志远回来,婆婆心疼他也会蒸上几天蛋羹,但终究是比不上三弟的。 初来时小王氏原是对此事不满的,后来看见婆婆对二弟的态度后,竟奇异地在心里找到了平衡。 小王氏看了眼锅里的两个鸡蛋,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后就将视线收回。 家里的东西多是二弟采买回来的,只是二弟身上通常都没有钱,每次婆婆让二弟去买东西时又都不给钱,二弟就会现去山上打猎拿去镇上卖,得来的钱就用来采买婆婆叫他买的东西。 偶尔二弟在山上掏了鸟蛋或者捡到野鸡蛋也会拿回来煮给两个孩子吃,也就是因此,小王氏看见他去鸡窝里摸鸡蛋才找不到话说。 鸡都是人家买的,也是人家喂的,摸两个蛋又怎么了。 想到此,小王氏眼不见心不疼地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饭做好后,殷峥回房看了一眼,刚醒来的皎皎坐在床上,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弯着眼眸向着爸爸笑。 殷峥眼神稍柔,走上前将他抱起,换上衣服穿上小布鞋,就抱着他出去洗漱吃饭。 洗漱的水是殷峥早些热好的,稍添点冷水温度就刚刚好。 皎皎乖乖仰着小脸给爸爸擦脸,擦完脸后就将小手放进水中仔细地擦洗,洗了一会觉得洗干净了就举着小手给爸爸擦干。 皎皎今天穿的是爸爸给他新买的衣服,肚肚前没有衣兜,他低头看了看有点不习惯地拍了拍肚肚。 殷峥见此,心里寻思着隔天给他在衣服上缝个小衣兜上去,左右也费不了事。 吃早食时,殷峥给皎皎剥了两个鸡蛋,不出意外的又引来吴氏的一阵破口大骂。 殷峥充耳不闻,抬手捂住皎皎的耳朵。 虽然被捂住耳朵听得不怎么明白,但皎皎就是知道吴氏在骂爸爸,因为她的声音很大,表情也好凶。 护着爸爸的皎皎生气地瞪圆眼睛,将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蛋递给爸爸,扶着桌子从爸爸怀里站起来,小手啪的一下拍在桌上,呲着小米牙,恶狠狠地道:“呀坏,不啊呜爸爸!” 吴氏将筷子啪地一拍,眼神不善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孩:“死娃子你搁这跟谁拍桌?!没人要的小杂种这是要翻天哩……” 吴氏后面的话没说完,因为殷峥把桌给掀了。 缺了一个角表面上还有裂口的四方桌侧躺在地,泛着热气的粥和野菜汤滚落一地和地上的泥土混在一起,粗瓷碗摔碎了两个,被吓到的殷有志和殷有柏愣了一下后,仰头嚎啕大哭起来。 小王氏连忙将哭得鼻涕都冒出来的两人揽进怀里,瞟向殷峥的视线有着藏不住的害怕。 抱着皎皎站起来的殷峥神色沉郁,黑沉的眼中翻腾着的情绪凶悍狠戾到了极点,仿佛被触到逆鳞的恶龙,浑身的气息暴戾到一直旁观的殷大柱都忍不住发憷。 面对这样的殷峥,一向肆无忌惮的吴氏也不由害怕起来。 她是知道她这个儿子的厉害的,那可是敢和山上冲下来的熊瞎子搏斗的存在。 想起当时熊瞎子的血泼了殷峥一头一脸时的场景,吴氏就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就算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是绝对不敢朝她动手的,但是万一呢?万一她这个儿子怒上心头,一时昏了头怎么办?要知道昏了头的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前几年隔壁村就有一户人家的儿子赌钱赌上了头,一时昏了头杀了不肯给他钱的老母亲。 想到这里,原本蠕动着嘴还想骂上几句的吴氏,还是因为本能上的恐惧住了嘴,不敢再骂。 在爸爸怀里的皎皎见爸爸被骂生气了,就用小手拍着爸爸的胸口,啊啊呜呜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安抚爸爸,一边说着,还一边奶凶奶凶地朝吴氏做出自以为很凶恶的表情,吓唬她。 殷峥看着怀里皎皎这气呼呼地安慰自己的机灵样,心里因为那个死字而突然腾升的戾气逐渐散去。 他缓慢地吐了口气,抬手摸了摸皎皎圆溜溜的后脑勺。 昨夜,村子东边的李来福家的小儿子发热没熬过去夭折了,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次养小孩本来就提着心的殷峥,心里更是绷紧了根弦。 死这字在他耳里就像带了刺一般,他听不得任何人将这字和皎皎放在一起。 情绪沉淀下来的殷峥看了一眼吴氏他们害怕的样子,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情绪。 其实从小他就知道,爹娘偏心不仅仅是因为殷佑才他被断定是未来的秀才苗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源于他自己小时候所展现出来的一些奇怪的举动。 一个过于冷静的,刚出生没多久就有自己思维的小婴儿。 很难想象一个一个月大的,还在襁褓里的婴儿用那双本该天真懵懂的眼神打量着你。 那种本不该出现在婴儿眼里的神情,莫名地就会让人感到恐慌。 时常被那双眼睛吓一跳的吴氏很多时候都会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在了自家小娃身上,不然那种眼神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么小的小娃身上。 为此她还悄悄去找了附近几个村里的神婆,还去镇上的道观求了符纸烧了给小娃喝,结果依旧什么用都没有。 刚开始吴氏还只是有点发憷,并将小殷峥的种种奇怪行为瞒着殷大柱。 直到后来有了殷佑才,有一个纯正的小孩做比较,小殷峥的那些奇怪行为就越来越明显,吴氏埋藏在心里的那点发憷,逐渐就演变成了厌恶和害怕。 记得有一次李铁柱他家杀猪,找来的屠夫可能是个才上手的,下刀时没下到位,喉间被捅了一刀的猪剧烈挣扎起来,一时没按住就让猪跑了。 犹记得那头猪一身血从李铁柱家疯跑出来时,路上的婶娘们都被这冷不丁冲出来,浑身血糊淋剌的猪吓得放声大叫。 而一旁才四岁的小殷峥很是冷静地拿过殷远志别在后腰上刚割完猪草的镰刀快步走上前,在猪从他身旁跑过的瞬间,快狠准地举起镰刀从猪的喉上剌了一刀。 大量的血从猪的喉间滋出来,渐红了小殷峥半边身子,而提着镰刀的小殷峥,那双眼睛仍旧黑沉得没有什么起伏。 从后面追上来的人看见这一幕,纷纷下意识停下脚步,看向小殷峥的眼神里带着难言的情绪。 这些人中,殷大柱也在里面,愕然的眼神中带有些微的…恐惧,和一时从心底涌上来的,掩饰不住的厌恶。 当时提着镰刀看到他的小殷峥心里是高兴的,认为自己帮了忙的他刚迈脚想要上去讨夸奖,就看到了殷大柱眼里的眼神,纵然不清楚那眼神代表着什么,但小殷峥还是停下了脚步,没再靠近,也没再想要讨夸奖。 回想着这些的殷峥抱着皎皎向屋里走去。 其实他并不会对吴氏他们动手,虽然确实对他们无感,但最多也就是远离而已,不至于动手对他们怎么样。 先不论什么苛待不苛待,放弃不放弃,至少他们确实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给他提供了一个安身之所,让年幼的他能够长大,仅凭这点,他就不可能对他们动手。 所以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害怕! 当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后来几天接连小雨,气温骤然下降到一个低度,村里人又换上了棉袄。 面对这突然降下来的温度,殷峥一直提着心,就生怕皎皎着了凉,只是没想到最后着凉的不是幼小的皎皎,而是身强体壮的他。 察觉到自己发热的那刻,殷峥就知道分家的机会来了。 他想要成功分家,并且达到自己预想的效果,就不能由他来提出分家,必须要想办法让吴氏他们嫌弃他,并迫不及待地开口要将他给分出去。 而让吴氏他们舍得将他分出去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成为一个不能挣钱干活,只能吃白饭的累赘。 毕竟以吴氏和殷大柱对他的不喜和厌恶,如果不是他确实挺能赚钱和干活的话,早就把他给分出去了。 我有请假!!! 第137章 这天,刚从地里忙完回来就端着衣服来浆洗的冯大婶,刚蹲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听说了没?殷大柱他们两口子不但不给钱买药,还让殷峥去山上重新打一只狍子来给殷佑才交束脩!” 村西边的河边,一向是村里婶子大娘们说嘴的地方。 “买药?”张大娘抖了抖手里带有补丁的衣服,表情惊讶地道:“殷家那小子怎么了?被殷大两口子打了?” “嘿呀。”李二婶停下捶打衣服的动作道:“前几天不是天冷嘛,干活时一不注意就着凉发热了呗!” “这殷小子往常壮得跟头牛一样,没想到几场雨就给整着凉了。” “哎,听说这种常年不生病的人,一生病就会很严重,也不知道殷大柱他们怎么放心让人上山打狍子的。那狍子是那么好打的吗?上次殷峥可是在山里连续呆了三天才打到的。” “天爷哩,我就说怎么今早看见殷峥走路打飘,原来是这么个回事,他这去了山上不是给熊瞎子添口粮吗?” “也不知道殷大柱他们夫妻两口是怎么想的,可着劲折腾殷小子这么好的小子,要是我家娃有殷小子一半,我做梦都能笑醒哩!” “可不是嘛,这么些年来殷小子赚的钱也不少,一分不剩地被他们两口子给收刮过去,连平时去镇上坐牛车的钱都拿不出来。这些钱虽说都供着殷佑才上学了,但也不至于连买药钱都抠不出来啊!” “那里是抠不出来,这明摆着舍不得抠,不仅舍不得抠,人这还要往回掏呢!” “啧啧啧,这是要寒了殷小子的心啊!” “可不是嘛!” 殷峥去山上前,将皎皎抱到了村长家,拜托村长家帮忙看顾一下。 他不放心将皎皎放在殷家,所以选择将皎皎暂时放到村长家。 这样做能让自己稍微放心的同时,也能借村长家之口,把自己发着热得不到药钱却还要去山上打猎的事传出去,好给村里人留下一个自己处在弱势方的印象。 大多数人都是怜弱的,很多时候无论对错,他们都会下意识地选择站在弱势方去谴责强势方。 这是殷峥多年来以自身的经历摸索出来的道理。 村长家院子里,殷峥连说带比划地向皎皎嘱咐了许多事。 皎皎仰着头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爸爸,听明白爸爸的话后就乖乖点头:“皎皎乖,不啊,听话。” 殷峥眼神软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将两颗水煮蛋放进他肚肚前的衣兜里,就起身要离开。 皎皎伸手扯住爸爸的裤腿,见爸爸看过来,就低头将兜兜里的水煮蛋掏出来一个,垫着脚往他面前递,小嗓音稚嫩又含糊地道:“皎皎一啊,爸爸一啊。” 殷峥低头看着他小手上的鸡蛋,这几天他可是深刻体会到了皎皎一定要将吃的分他一半的倔强。 他无奈地蹲下身,妥协地将手放到皎皎面前。 一颗水煮蛋对皎皎来说还是有点大了,他小小的手指需要很用力才能防止鸡蛋掉下来,见爸爸蹲下来了,就连忙将鸡蛋放在爸爸摊开的手掌上。 放好后见爸爸要将手收回,皎皎连忙抓住爸爸的手指,从兜兜里掏出一块饴糖放在爸爸的手里。 看着爸爸手里的饴糖,皎皎歪了歪头,拉开肚肚前的衣兜低头看了一眼后,伸手将爸爸手里的饴糖拿回来,重新换了块大一点的饴糖。 殷峥看着手里比前一块饴糖还要大上不少的饴糖,眼里闪过一丝怔然。 他将摊平的手回缩握成拳,然后伸出食指戳了下皎皎软乎的脸。 被爸爸戳脸的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认真地向爸爸嘱咐:“爸爸乖,啊回,皎皎等。” 阳光跌落在皎皎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摔成了无数块细碎的光芒,那细碎的光芒中,每一片都倒映着殷峥的身影。 殷峥抬手轻触了下皎皎的眼睫,对上倒映在皎皎眼中自己脸上那狰狞的疤痕,心脏微微一缩,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回过神来的他收回手,低哑道:“嗯,会早点回来。” 话落,殷峥起身向外走去,皎皎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背后,直到走到门口才停下来,小手扶着门框,眼巴巴地望着爸爸离开的背影。 直到殷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后,老王氏才上前将皎皎抱起来,大手轻轻拍扶着皎皎的背,开口安抚道:“没事,你爹爹一会就回来,不哭不哭哦。” 皎皎仰头看着老王氏,摇了摇小脑袋很是认真地道:“皎皎乖啊,不呜呀。” 跟在老王氏身后的陈氏和赵氏两妯娌没忍住捂住胸口,这小孩可真让人稀罕哎! 两妯娌中尤其是陈氏,盯着皎皎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移开一下,心里稀罕的要命,早知道那天在山上能捡到小孩,说什么都要让长青上一趟山。 老王氏见自家大儿媳眼睛都要看冒光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将怀里的皎皎递给她:“喏,你也抱抱,沾沾小孩气,明年也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陈氏忙不迭地接过皎皎,小孩软软的身子一落入怀里,她心都软成了一团。 与赵氏这个才入门的不同,陈氏嫁给李长青差不多已经十年了,毫不夸张的说李长远都是她这个长嫂带大的。 这么些年来陈氏一直没怀上孩子,早年该吃的偏方该看的医生都看了,附近几个村的神婆就没有她没去过的。现如今房里都还摆着好几尊送子娘娘呢,每日都有供拜,但还是没怀上。 好在公婆都是个好的,虽然也着急要孙子,但也没让李长青将她这个怀不上孩子的儿媳给休了。 只是陈氏自个儿愧疚着急,做梦都想怀上个孩子,时间一久心里就对小孩有了执念。每次看见村里的小孩都走不动道,还经常会向一些比较熟的人家里要小孩的旧衣服,拿回家来放枕头下压着,期待着能沾点孩子气,改明儿也能怀上。 山上,扛着头狍子的殷峥摇了下有点昏沉的头,沉沉的目光瞥了下不远处正在屏气等待猎物的猎户。 这猎户是个年轻的,一看就是村东头那家老猎户的儿子,这附近几个村里的猎户也只有他家儿子附和这个年龄。 以前打猎时听那老猎户说,他儿子性格过于憨厚正直,愁得他老是担心自己走后儿子被欺负。 想到这,殷峥目光动了动,脚一动就从高处滚落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正屏息等待猎物的李大强一跳。 这么大的声响,但心是熊瞎子的他心里慌得直跳,想转身就跑却又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犹豫了会,还是壮着胆子往那边探头看了看。 见身影好像是个人后,当即瞪大了眼睛,忙不迭地跑过去。 正在地里忙活的李长远余光瞥见有人,正背着一浑身血糊剌碴的人急忙向前跑,见此他连忙直起身看过去,发现背人的是李大强后,就大声喊了句:“强子,你背的是谁啊?” 听到声音的李大强回头一看,发现是李长远后连忙道:“是殷大叔家的殷峥,他在山上出事了,快来搭把手。” 闻言李长远吓得手里的锄头都掉了,锄头都顾不上拿就连忙从地里奔出来:“这咋了?怎就弄成这模样了?” “从山坡上滚下来了,脚还被捕兽夹夹住了,你快叫人去喊一声李三叔。” “哦哦哦。” 一路上看见这一幕的人都连忙从地里出来,满脸焦急地跟在后面。 “殷大,你还在地里忙活啥,你家殷峥被人背回来了,那血糊剌碴的看着就唬人,你还不回去看看!!”特地跑来地里的李二婶,一脸着急地朝地里正挥着锄头的殷大柱两人大喊。 听到她喊声的吴氏,手里的锄头一下落在地里,扭头看着李二婶道:“他婶,你说啥?殷峥他小子咋了?” “上山打猎出事了呗,也不是我说你,殷小子他发着热的,你们让他上山不是去送死吗?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吴氏和殷大柱对视了一眼,连忙扛着锄头从地里出来往家里走去。 吴氏两人回到家时,家里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殷有柏、殷有志两人更是吓得哇哇直哭,正被小王氏哄着呢。 两人挤开人群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唇色苍白的殷峥。 两人惊了一跳,视线落在他血淋淋的小腿上。 看见殷大柱和吴氏,村长李根生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他盯着两人,松弛的眼皮遮住一点眼珠,一句话都没说,却看得夫妻俩心里泛慌。 其实殷峥受的伤不严重,都是些皮外伤,那捕兽夹也是他扭松后夹在腿上的,为了防止被发现,他在李大强过来时,已经差不多要把捕兽夹从脚裸上拿下来了。 若是以往为了求真,他大概率会真的让捕兽夹夹在腿上,但是现在有了皎皎,他当然要杜绝一切可能让自己存在后患的事。 “三弟,怎么说?”李根生看向一旁的李三叔。 李三叔皱着眉摇了摇头,经过殷峥的胡扯,再加上他自己老眼昏花又只学了点治跌打损伤的皮毛的原因。 拿不住殷峥腿伤轻重的他只能道:“伤得有点严重,我治不了,得快点送去镇上医馆治,免得落下个什么毛病。” “送去镇上治?!”吴氏没忍住提高嗓音:“这医馆多贵啊!送去指不定要花多少钱,三叔你再给治治呗!” 拿捏不住的李三叔摇头:“治不了,治不了,快去镇上治,这伤耽误不得。” 吴氏皱眉:“可这去镇上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万一带的钱没够,那不是更耽误了嘛!” “应该要花上四五两,前几年我堂叔腿摔断送去镇上治,就花了四两三钱。”李大强开口道。 “四两三钱?!”听到要这么多钱,吴氏的心都颤了。 见吴氏不想掏钱,一旁的李二婶没忍住道:“妹子,这钱可省不得,这腿要是不治可是会留下坡脚的毛病,以后可干不了重活。” “是啊,这腿要是落下了毛病一生可就毁了。” “是啊,你可别犯倔。” 在众人的劝说下,吴氏点头保证说要治,再怎么都要治。 闻言,李大强立马把殷峥背上牛车,吴氏和殷大柱连忙坐上牛车一起向镇上赶去。 村里的人感叹殷大柱两口子平时虽然偏心,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却没想到酉时李大强他们从镇上回来时,殷峥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再说一遍我请假了,真的请了!哼~ 第138章 殷峥去时什么样回来时还是什么样,听李大强和赶牛车的李铁柱说,殷大柱夫妻嫌镇上的怡春堂太贵,便想着去其它小医馆瞧瞧。 结果那里的大夫看了眼殷峥的腿就摇头说,这腿伤到了骨头,没有十两银子治不好。 殷大柱夫妻俩一听,十两!?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了嘛!当即决定不治了,催促他们背着殷峥就走。 李大强和李铁柱原本劝着他们再去怡春堂看看,而且殷峥这腿是他们不肯给药钱,还逼着殷峥去山上打猎给殷佑才交束脩才变成这样的,怎么着也要治一治。 再说了,这些年来他们从殷峥这里收刮的钱,加起来最少也有个二三十两。 听他们这么说,吴氏两人当即就怒了,竟甩手离开,全然不顾发着热还伤着腿的殷峥的死活。 李大强和李铁柱没有办法只能将殷峥拖回来,毕竟十两银子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的。更别说平时他们与殷峥也没有多亲近,不可能为了心里那点不忍,就将家里的积蓄全都给拿出来,毕竟他们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于是两人再怎么不忍,也只能感慨一声殷峥命苦,摊上这么个爹娘! 听到李大强和李铁柱说的话,村里人一阵哗然,这殷大柱和吴氏居然真不管殷峥的死活?! 先前殷峥发热不给钱买药就算了,这腿可是他们逼着殷峥上山打猎才伤的,这也不管?! 虽说十两银子确实贵,但是殷峥这些年来挣的也不少。 不说殷峥打猎是个好手,每次上山必不会空手下来,就去年还打了两头野猪连带着四头小野猪,一共卖了六两三钱。 除去打猎外他木工也是个好手,每到农闲时都会去镇上找活干,运气好一个月能赚五六百文,找不到木工的活他就去码头扛麻袋,抗一袋两百来斤的麻袋就得一文钱,殷峥力气向来大,一天能扛个一百来文。 除去这些不说,殷大家地里的活大多都是殷峥一个人干的,就这样吴氏都舍不得拿钱给治腿,这真真是寒了人心啊! 村长和族里的族长闻言,也上门劝说了殷大柱和吴氏,奈何吴氏就是哭着说没钱。最后连小王氏都帮着劝了,村长和族长也只从吴氏那给殷峥抠了两百文治疗发热的药钱。 对此小王氏没忍住,悄悄拿了点钱给去买药的李大强,让他买点治疗外伤的药回来。 她能帮三弟的也就只有这点了。 一个时辰后,殷峥忽略掉李大强暗含同情的眼神,喝了他递过来的药。 对于这个情况他早有预,殷大柱和吴氏会拿钱给他治腿才是真的见了鬼了。 不过大嫂会拿钱给他买外伤药这点,让他有点没想到。 殷峥抿着唇,撕下干净的布,裹在已经敷了草药的腿上。 草药是他让李大强采的,至于他为什么会懂草药,全源于当初替殷佑才去服徭役时,和一位同样是服徭役的老大夫学的。 这草药倒是比镇上的金疮药管用。 其实殷峥也不想用这么个损伤身体的办法,但是在这个以孝为大的世道,这确实是最快能分家的办法。 处理好腿上的伤后,殷峥又拜托李大强去村长家帮忙把皎皎抱回来。 皎皎被从村长家抱回来时,兜兜里装了三个鸡蛋,手上还拿着两个白面窝窝头。 这都是走的时候,陈氏给塞的。 陈氏对皎皎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要不是今早看见殷峥对皎皎的那稀罕样,她还真想开口把皎皎要过来养。 看到爸爸的皎皎很高兴,迈着小短腿有点摇晃地跑上前,垫着脚将自己手里的两个窝窝头递给躺在床上的爸爸:“爸爸吃。” 殷峥只接过一个,皎皎把手里的另一个窝窝头也往他手里塞,边塞边道:“爸爸吃,皎皎吃啊了。” 经过一天,皎皎说话又顺畅了不少。 听见他说吃过了,殷峥伸手摸了摸皎皎的肚肚,见确实圆鼓鼓的,这才接过另一个窝窝头。 给了爸爸窝窝头后,皎皎又将兜兜里的鸡蛋都掏出来给爸爸,然后就跑到床尾踮着脚去看爸爸的小腿,显然他已经知道爸爸的腿受伤了,只是尚还不懂受伤意味着什么的他,只睁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爸爸有点奇怪的小腿。 见他踮着脚够着头费劲,殷峥就招手让他过来,等皎皎过来后就伸手将他抱到床边。 坐在床边的皎皎蹬掉鞋子,就麻溜地爬到爸爸的小腿边,好奇地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扭头看向爸爸。 殷峥看着他没说话。 皎皎疑惑地歪了下头,又用手戳了戳,见爸爸还是没反应,就手脚并用爬到爸爸身边。往前一倒靠在爸爸的手臂上,指着他的小腿仰头啊呜啊呜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殷峥伸手捏住他的小嘴,见皎皎瞪圆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黑沉的眼里溢出些许笑意。 月光从窗外透露进来,被爸爸捏住嘴的皎皎见爸爸笑自己,气呼呼地用头抵着爸爸的手臂就是一阵猛蹭,蹭完后有点头晕的皎皎伸着小手抱着头摇了摇。 殷峥伸手给他理了理蹭得炸毛的头发,眼里的笑意久未散去。 受伤的第二天殷峥的热退了下来,他就杵着李大强给削的拐杖,将吴氏藏起来的白面给翻出来吃。 吃了几天白面馍馍和馎饦后,就又开始祸祸吴氏专门留下来等着殷佑才回来吃的新米,和存下来要拿去镇上卖的鸡蛋。 等这些都祸祸完后,他就开始杀家里的鸡,几乎是隔三差五就杀一只鸡。 一连几天下来,原本有点同情三弟的小王氏都心疼得直咬牙,好在三弟吃鸡肉也没忘了留点给有柏,有柏这几天气色都好了不少。 按理说以吴氏的性子断不可能让他随意杀家里的鸡,但是殷峥要杀鸡这件事,单凭她根本阻止不了。 殷峥虽然伤了腿,但也只伤到了左腿,杵着李大强给削的拐子,行动很是自如,也就只比没受伤前走得慢了一点。 再说他人高马大的一个,光提着刀搁那脸色阴沉地站着,就吓得人腿直发软,哪还敢说什么,更别提有胆子阻拦了。 短短十天,家里的白面新米鸡蛋都给祸祸了干净,连鸡也给杀了四只,吴氏心疼得直打颤,看向殷峥的那视线跟看仇人没什么两样。 她将这些说给村里的人听,让村长制止一下殷峥。村里的人不但不相信,还劝她多杀两只鸡给殷峥补补,免得娃儿寒了心。 心里气急的吴氏当即啐了口唾骂,她呸,就殷峥那人高马大的身体还需要补?她家佑才才是需要补的那个! 想到那些被吃了的鸡,心疼得不行的吴氏,真真是恨死这个不孝子了。 不就是没拿钱出来治腿,用得着这样折腾家里人吗?再说了,那可是十两银子,真拿出去了可不是要心疼死她?而且他那腿还是自己不注意从山上摔下来的,怎的怨得着他们,真是白养他二十多年,还不如养条狗。 骂骂咧咧的吴氏回去,遇上了从镇上回来的殷佑才。 殷佑才一身青色的长衫,皮肤没有经过烈日的暴晒,比村里的姑娘都要上白上几分。 他拿着一把折扇站在原地等小跑过来的吴氏,当真有点读书人的书卷气。 跑上前的吴氏拉着殷佑才的手,眼神不断地上下打量着,语气里满满的心疼:“瘦了,怎么瘦了?是不是在私塾里没好好吃饭?走,回家娘给你炖鸡汤补补。” 殷佑才将自己的手从吴氏粗糙黝黑的手里抽出来,扶着她的手笑着道:“不用,爹娘操持着家里的地已经很辛苦了,家里的鸡就留着下蛋给爹娘补身体,你们也别舍不得吃,儿子会心疼的。再说了,等儿子来年中了秀才就能接爹娘去镇里享福了,到时候爹娘想吃多少鸡蛋就有多少鸡蛋。” 吴氏被殷佑才这一番话哄得眼睛都笑没了,一直哎哎地应着,满脸欣慰的看着殷佑才:“我和你爹以后就等着享你的福了。” “哎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娘记得这时可不是放旬假的时候?”吴氏突然问道。 殷佑才脸上带上了一丝为难,随即笑笑道:“这不就是要放田假了吗?儿子想着家里的田地多,担心爹娘劳累,就请了假回来帮家里分担分担。” 吴氏眉头一皱:“别用那好听话糊弄你娘我,打小你一说谎我准能看出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殷佑才犹豫了几番,嘴唇动了动又将话咽下去,差点将吴氏给急死,最后才满脸羞愧地开口道:“家里没送钱来,儿子交不上束脩,原想着家里实在困苦,不忍心让爹娘太过操劳,就想着在镇上找个抄书的活计,攒一攒说不定就能交上束脩。” “只是私塾里催得急,儿子又实在没本事,一旬下来也只赚了三百文,眼看着交不上这束脩,又想着家里爹娘劳累,就打算干脆不上这个学了,回家里来帮爹娘种地,好不让爹娘一把年纪了还为孩儿操劳。” 殷佑才说着将怀里的钱袋拿出来放在吴氏手上,苦笑道:“孩儿不孝,实在没什么本事。不过这是孩儿第一次挣到的钱,全给娘了,望娘不要太生气。” 吴氏气得抬手要捶他,手落下时又由捶改成了轻拍,语气又急又心疼:“我要怎么说你才好,你就好好上学读书,家里自有我和你爹,用不着你操心。这几天被殷峥那小子气昏头了,才忘记给你送钱。” 低着头的殷佑才抬头,一脸的担忧:“二哥怎么又惹你和爹生气了?娘,你和爹年纪大了,平时不要和二哥置气,免得气坏身子。” “别喊他二哥,他要是有你一半省心,你娘我也不至于被气成这样。走,回家娘给你拿钱。” 回到家,吴氏从房间里给殷佑才拿了三两银子,连带着他先前的三百文都还给了他:“娘不要你的钱,只要你好好读书,比什么都让娘高兴。” 殷佑才拿着钱又是一番好话将吴氏哄得心花怒放,当即又转身拿了五百文出来给他装进钱袋里。 达成目地的殷佑才将钱袋揣进怀里,也没有当天就走,在家里留了三天,做足了孝顺儿子的样子。 这三天里,他发现家里出现了很大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殷峥,他的好二哥,不仅左脚被断定坡了,还捡了个儿子养在名下。 其实伤筋动骨一百天,殷峥的脚到底会不会留下什么毛病还不好说。奈何殷峥有意引导村里人往这方面想,再加上村里人本来就会自己添油加醋,久而久之村里人都认为他将来一定会跛脚,做不了重活,连带着殷大柱两口子都是这样认为的。 在村里住了三天的殷佑才被影响着也这样认为。 这三天里,他看着殷峥仿佛报复性地消耗着家里的东西,还真怕家里被他拖累垮,于是就想了个办法。 他撮使着殷大柱和吴氏将殷峥给分出去。 所用的理由无非就是二哥如今腿跛了,以后做不了重活,心里肯定埋怨着爹娘。听说当初二哥去服役时还杀了两个匪徒,他怕二哥心里有怨,哪天一个想不开对爹娘动手。 吴氏当即来了句:“他敢,反了天了他!” 殷佑才继续耐心地劝,整个重心就是围绕着二哥他废了,以后就是个累赘,名下还养着一个儿子,又明显存着报复心,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将家里拖垮的。 当然他是不可能将这样落人口实的话说出口,只是较为委婉地引导着殷大柱和吴往这个这方面想。 被殷佑才引导着的吴氏和殷大柱想了一晚上,越想越是这个理,就在两人还在犹豫的时候,殷峥将家里最后一只鸡给杀了,心疼得心尖尖都在颤的两人一拍腿,分,必须得将殷峥给分出去! 再让他这么吃下去,甭等以后了,过不了两月家里就得给他吃垮! 我真的有请假~ 第139章 下定了决心后,殷大柱当天下午就托人去镇上,给在镇上酒肆跑堂的殷远志带话,让他回家一趟。 等殷远志回来后,第二天一早他就将三个儿子都喊到主屋。 分家? 对于殷大柱和吴氏说出这句分家时,殷峥心里是有些许诧异的。虽说他预料到自己这样下去殷大柱和吴氏早晚受不了要分家,但原以为还要一些时日,没想到会这么快。 想着殷峥瞥了眼一旁的殷佑才,这么快分家的原因,该是有他从中促使,不然殷大柱和吴氏不可能怎么快对他死心,从而下定决心舍得将他分出去。 毕竟,他们确实在自己身上吃了不少甜头,虽然如今他的腿出了问题,但以他们的性子,怎么着也要试试看还能不能在他身上再榨出点骨头沫子。 “俗话说树大分叉,子大分家。”殷大柱说着看了眼自己的三个儿子,着重看了下殷佑才和在镇上跑堂被叫回来的殷远志:“如今你们也都大了,一家子住在一起难免拌嘴吵闹,而且丽华她又怀上了,以后家里子孙多了,难免住不开。所以我和你们娘想了一晚上,决定趁我和你们娘还健在就把家给分了,免得以后一家子兄弟闹不开心。” 丽华就是殷佑才的媳妇张丽华,是镇上一家酒肆掌柜的女儿,如今跟着殷佑才在镇上赁居房子住,好就近照顾殷佑才。 继续说了一堆什么一家子要有帮有助的话后,殷大柱以一句话结尾:“我和你们娘就是这样想的,你们对分家这事可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说这句话时他着重看了眼殷峥。 殷佑才第一个表态:“没什么意见,这家本来就是爹娘的,爹娘想分就分,儿子没什么意见。” 这分家对他最有利,爹娘本来就最疼他,分家时他分得的肯定最多。再说了,明年他就要考秀才,不趁现在将家分了,甩掉大哥和三弟这几个拖累,等他考上秀才后说不定就要被赖上,那时候再分家就落人口实了。 想到这里殷佑才对分家的心又迫切了几分。 殷远志倒是犹豫了会,分家这事对他没什么好处,也没坏处,不过听三弟说二弟故意大吃大喝,将家里的白面新米还有抱蛋的母鸡全部祸祸了的事,就想着这家还是分了好,免得以后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殷远志没反对,那么接下来就是殷峥了。 分家这事殷大柱夫妻原本是不打算叫上殷峥的,到时候直接将分家的结果告知他就行,不过想起他前几天提着刀面色阴沉的模样,还是叫上了他,好让他知道他们分家时很公平,免得到时候又闹出什么事好叫村里人看笑话。 殷峥抬眼,漆黑的目光掺杂了些较为沉重的东西,他看着他们开口道:“只要爹娘分得公允,我也没意见。” 若是这次分家他们真的做到了公允,他以后…… 吴氏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公允?我和你爹何时有过偏颇?若不是你这个做哥哥的太贪心,容不得你弟弟,丝毫见不得你弟弟好,满村子里去说我和你爹苛待你,偏心你弟,我又怎么可能对你越发……” 殷峥心里那最后的一些念头,在吴氏的话中散了个干净,目光里的情绪沉入眼底,转成一片幽黑,静静地看着吴氏说着这些话时的嘴脸。 见殷峥沉默不语,吴氏这些日子发闷的心口稍微痛快了不少,觉得自己说中了他内心的痛点。 见三人没什么反对的意见,殷大柱就继续道:“家里一共有三亩上等地,四亩中等地和八亩下等地,依照我的意思,这三亩上等地三房得两亩,大房得一亩,这中等地大房和三房各得两亩,八亩下等地大房三亩,二房两亩,三房三亩。” “家里后山那里有一片竹子,也值不了多少钱,远志你在镇上有跑堂这一分营生,这竹林就给佑才,他平时卖些还能竹子赚点笔墨钱。除去这些家里还有四十五两银子,这些都是我和你们娘这些年来一点一点攒的。这银子老大分得十三两,老三读书费钱分得十八两,剩下的十四两是我和你们娘的棺材板,你们就不要惦记了。至于老二,你没有家要养,一个人也费不了什么钱,就从我和你娘这里分一两银子去。” “至于这房子老大和老三一人一半,我和你们娘在的时候房子保持原样不变,等我们不在了后,你们到时候在中间砌堵墙就行。” “老三和老大分得多,我们两老口就由老大和老三轮流照顾,至于老二,因着你的腿,想着你也不能照顾我们,就给你分得少了些,以后也用不着你为我们养老。” 也就是说,殷远志分得一亩上等天,两亩中等田,三亩下等田外加十三两银子和半个老屋。 殷佑才分得两亩上等田,两亩中等田,三亩下等田外加一片竹林和十八两银子,还有老屋的一半。 而殷峥总共分得两亩下等田和一两银子。 殷峥抬眼看着殷大柱和吴氏,见他们说真的,抬手就将手里的拐子给扔了出去。 “砰!”一声响,吓了屋里的几人一跳。 殷峥这一扔过于用力,墙都被他砸出了个大坑,可见有多生气。 殷峥借此机会大闹了一场,做足了老实人被逼怒火的模样。 后面闹得越发激烈时,他一向看不出情绪的眼里,浮现嘲讽:“爹娘若真要这样分,不如写封断亲书,以后断了来往的好!” 被殷峥眼神刺痛的殷大柱和吴氏怒得直拍桌子大骂他不孝。 看到殷峥争执时因为没有了拐子而站立不稳的身形,还在犹疑的殷佑才眼睛一闪,觉得断亲这个办法倒是很不错,直接杜绝了他以后考上秀才,二哥又找上门来打秋风的事。 于是假模假样地开口劝架,实际上是在撩火,几次三番将殷大柱和吴氏往断亲书上引。 殷峥和殷大柱、吴氏两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发展到后来摔打怒砸家里的东西。 动静闹出去,隔壁听明白他们争吵的李方生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连忙转身去找村长和族长。 初听到殷大柱要分家时,族长和村长等听到消息的人都惊讶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分家后,不由纷纷在心里唾弃了一口殷大夫妻俩。 呸,这殷峥好好的时候他不分家,将人家死死拿捏在手里,恨不得骨血都给吸食干净。等这殷峥出事了,干不了活峥不了钱,伤都等不及人家养好,就忙不迭地将人家分出去,这抱的什么心思他们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殷二这小子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一对偏心眼又拎不清的父母。 等听到殷大柱夫妻俩因为分家之事,要给殷二小子写断亲书,就顾不上什么唾弃了,连忙杵着拐棍上门去劝说阻拦。 断亲这事在他们李家村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绝对不能让这事坏了他们李家村的名声。 抱着劝阻之心上门来的村长和族长一听他们分家是怎么分的后,当场也是傻了眼,就连听见热闹来围观的村民们也纷纷呆住。 这家分得可真是心眼子都偏到天边去了,也难怪殷二小子闹了,这搁谁谁不闹,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凭啥如此对待他?! 对于族长和村长的的训斥喝骂,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吴氏反驳道:“这都是我和老头子峥下来的家底,如何分当然是我们做爹娘的说的算。” 门外围了一圈的村民听见吴氏这样说,当即没忍住鄙夷地嘲笑出声。 这殷大真当村里人不清楚他家的事吗? 殷大家以往只有八亩下等田和两亩中等田,一年到头地里的收成,交了税,剩下的粮食也就堪堪果腹。这也就是当初村里人听见他们要供殷佑才上学后,笑话的原因。 如今殷大家这多出来的三亩上等田,两亩中等田都是殷峥小子成年后,一点点给挣出来的。 说什么殷峥腿伤了照顾不了他们,他们以后也不用殷峥养老,为了不让他以后不养他们老两口而落下口实,他们这才体谅殷峥少分家产给他。 这话说的,村里人都笑了。 殷峥腿伤是因为什么?还不是他们在殷峥发热的时候逼迫他去山上打狍子,好卖了给殷佑才当束脩? 完了这人受伤了,干不了活,挣不了钱了,就迫不及待将人分出去,说分还是说好听了,这分明就是撵出去。 这为了一个儿子要逼死另一个儿子的事,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越想村民们就越为殷峥不值,稍微代入殷峥的立场就都不免感到心寒。 村西边的殷二柱听到消息,没忍住哈的一声笑出声,扛着锄头就来看他这个大哥的笑话,家里小辈拉都没拉住。 当初就是因为家里爹娘分家不均他才多年不和殷大柱这个大哥来往,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大哥完全继承了爹分家不均偏心的性子。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做得比爹当年还过分,只给殷峥他这个侄子两亩下等地和一两银子,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这真是太好笑了。 来了后殷二柱还搁那火上浇油,可着劲的拱火,什么话不好听,什么话戳心窝子,就说什么话,一时间整个场面闹得乱糟糟的。 蹲在院子外和殷根苗家小孙子一起玩的皎皎,在李三娃的提醒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爸爸又被欺负了。 皎皎当即撑着地面站起来,气呼呼地拖着李三娃他们玩的木棍,哼哧哼哧地就转身往院子里跑。 皎皎还没挤进家里,就被围着门口看热闹的陈氏给抱了起来:“里面大人在谈事情,小娃不能进去。” 经过这段时间,已经能听懂一些话的皎皎皱着小眉头:“爸爸被,欺负,皎皎要去,帮忙!” 知道他说的爸爸就是爹爹意思的陈氏,笑着摸了摸皎皎的头:“没事,你村长爷爷已经进去帮你爹爹了。” “真的吗?”皎皎仰着小脸期待地看着她。 “真的。”陈氏将他手里的小木棍拿过来,耐心地道:“你村长爷爷是村里最厉害的人,没人不怕他的,有他在你爹爹不会被欺负,而且你长青叔叔也在,皎皎就不去了好不好?” “不好。”皎皎摇头,一脸认真地向陈氏道:“爸爸被欺负,难受,皎皎要陪在,爸爸身边,哄爸爸。” 陈氏看着皎皎板着的小脸蛋和担心的眼神,心脏像是遭到了一击,不可抑制地软了下来,当即道:“好,婶婶这就抱你进去找爹爹。” 话落就真的抱着皎皎挤了进去。 欠一章欠一章~ 第140章 屋里的气氛很不好,村长和族长原本是来劝殷大柱夫妇不要写断亲书,来了后就改成了劝他们不要如此分家。 父母分家不均,一个不慎就容易造成子女反目。殷大柱夫妇俩如此分家,不是摆着故意想逼迫殷峥他们兄弟间反目,逼迫殷峥这个当儿子的记恨父母吗? 虽说父母生恩大于天,无论如何子女都不该记恨父母,但人始终是人,不是天上的神佛,生有七情六欲,被父母如此对待又如何不对父母生埋怨,对兄弟生嫉恨? 对于村长和族长他们的劝说,气急的殷大柱夫妇是一字听不进去,满心认为这是他们家的事,村长和族长就不应该掺和进来,而且她和老头子哪有偏心? 殷峥这对爹娘不孝顺,对弟弟嫉妒怨恨的东西,能有两亩田和一两银子就不错了,也就是他和老头子了,搁村里其他人家早将他大棒子打死了。 就这还不对他们感恩戴德,还和他们争执吵闹?! 族长和村长越劝,殷大柱夫妇就越厌恶殷峥,甚至觉得族长他们如此劝说他们不要断亲,定是因为殷峥怕了不愿断亲,于是便心里得意地道:“你不想断亲也行,你将你那一两银子和两亩田一并给了佑才,我和你爹就不写这断亲书。” 话落,整个场面瞬间静默无语,连一直拱火的殷二柱都被他这个大嫂的话给整沉默了。 甚至开始怀疑他这个二侄子是不是被殷大柱和吴氏给拐来,或者捡来的?不然无法解释他们对待殷峥的这个态度。 别说殷二柱了,就连村长、族长和围在门外看热闹的村民都在怀疑殷峥不是殷大柱夫妻俩亲生的了。 不然很难解释殷大柱夫妻如此对待殷峥是为何? 就在众人因为吴氏的一句话而沉默时,陈氏抱着皎皎挤了进来。 看到陈氏抱着皎皎进来,村长呵斥了一声:“胡闹!” 这种场合怎么能抱小娃进来,吓着小娃怎么办! 看见公爹不赞同的眼神,陈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被皎皎萌得不清醒的头脑清醒过来,意识到确实不妥后,就要抱着皎皎出去,然而待在她怀里的皎皎已经看到了爸爸,立即开口喊道:“爸爸。” 听到皎皎声音的殷峥扭头看来。 对上爸爸视线的皎皎朝他伸手,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道:“爸爸抱。” 殷峥向来拒绝不了皎皎向他要抱抱,犹豫都没有的就上前把皎皎从陈氏怀里抱过来。 一落入爸爸怀里,皎皎就连忙用小手拍着爸爸的胸口,小嗓音稚嫩的道:“爸爸不难受,皎皎帮你,出气。” 说着他扭头气呼呼地看着吴氏,做出自以为凶恶的表情吓唬她,咬着小米牙恶狠狠地道:“坏婆婆,不许你欺负爸爸!” 在场的人看见皎皎这奶凶奶凶的模样,被可爱到的同时觉得殷峥没白养这小娃。瞧,还知道护着殷峥,给殷峥出气哩。 而作为被皎皎瞪着的吴氏则不这么想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么个小兔崽子蹬鼻子上脸,以后她在村子里那些老姐妹们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当即怒不可遏地指着殷峥的鼻子道:“你若还认我们这对老子娘,要么就把这个小兔崽子扔河里给我溺死了,要么就给我哪捡的扔哪去!” 此话一出,屋里的族老们脸色顿时一垮,刚要开口说什么,殷峥就已经开口了:“不可能!” 他声音嘶哑,看向吴氏的眼神很是骇人。 吴氏被骇得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来后,只觉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吓得后退很丢脸的她指着殷峥,面容扭曲地向族老们喊道:“看见没,是他不想认我们这对老子娘了,是他不孝,不是我们不要他!小贱种,白眼狼,当初把他生下来时我就该溺死他……” 村长一拍桌子,怒吼:“够了!” 门外的村人抖了个激灵,很少看见村长生如此大的气啊! “够什么够!”没想到吴氏以更大的声音吼回去:“养他我还不如养头猪狗,养肥了还能斩杀填肚子………” 后面又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辱骂。 殷峥抬起右手捂住皎皎的耳朵,将他按进自己怀里,不让他听这些污言秽语。 被捂住耳朵靠在爸爸怀里的皎皎虽然听得不清楚,但他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察觉到她是在骂爸爸后,当即扭着头扯着小嗓子骂回去,只是人还小的他骂来骂去总共就那句:“坏婆婆,不许欺负,我爸爸!” 语气急了还说不连贯,骂着骂着就把自己给气哭了。 殷峥低头看着怀里的他,心里叹了口气,抱着皎皎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用指腹轻轻擦拭着他泛红的眼角。 阳光从屋外照进来,低垂着脸融入阳光里的他柔和得不像话。 看见这一幕的吴氏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下意识停住了话语。 不服气的皎皎从爸爸怀里探出小脑袋,红着眼眶对着屋里发呆的吴氏啊啊啊地骂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吴氏当即被他气了个仰倒,刚张嘴要骂什么,屋顶上的瓦片突然落下来狠狠砸在她头上。 这下不是被气了个仰倒了,这下是真的被砸了个仰倒。 看着吴氏捂住头,也挡不住从指缝间流出来的血,屋里的人愣了一下后,就慌忙跑上前查看情况。 分家断亲的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暂且耽搁下来,村里的人都说吴氏这是缺德事做太多了,遭报应了。 气得躺在家里养伤的吴氏破口大骂。 在吴氏养伤的这两天,殷佑才也没忘记上眼药和拱火,没两天分家断亲这事又再度被提起。 族老村长们再度上门劝阻,但吴氏咬死了要这么分家。 这件事拉扯了有小一个月,村里看热闹的人都陷入了疲倦,上了年纪的族老们也经不起折腾。 最后族老中年岁最大的李茂荣掀起了松弛的眼皮,半遮住眼珠,混浊的眼睛定定地看了殷大柱良久后开口:“殷小子,你确定不要这个儿子了?” 被族老看得心虚的殷大柱低垂着头,嘴唇蠕动了两下后,重重地点头。 族老收回视线,低垂着视线看着手上的拐棍,苍老的嗓音带着浓厚的威严:“说到底这是你们殷家的事,原也不干我们李家的系。” 殷大柱被这句话吓得心脏重重一跳,语无伦次的开口:“族老我……” 知道他要说什么的族老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放心,你们殷家既然入了我们李家村,就不会因为你们自家的那点事赶你们走。” 闻言,殷大柱重重地松了口气。 “你要分家断亲的事我们劝阻不住,本也不该劝,但你既然在我们李家村,有些事我们还是得劝一劝。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分家断亲?” 殷大柱低头犹豫了许久,本来因族长的话心生退意,想着要不就算了,一旁的吴氏突然杵了他一拐子:“老头子你犹豫啥,咱不都说好了吗?” 吴氏一提醒,殷大柱就想起老三说的老二在只会将他们家越拖越垮,又想起院子里空荡荡的鸡圈,最后一咬牙点头:“是,确定了要分家断亲。” 族老瞥了眼吴氏,吴氏被他吓得一瑟缩。 见此,族老移开视线:“那好,叫你家三子进来,让他写一封断亲书,今天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和村长就做个见证。这断亲书一写,以后殷峥小子就和你们殷家再无关系,往后你和吴氏不可在用父母的身份向殷峥小子索取任何好处,或者逼迫他为你们做任何事,可同意?” 殷大柱和吴氏忙不迭地点头:“同意,同意。” 族老垂下眼皮子遮住眼里的厌恶:“那就让你家三子进来写吧!” 殷佑才进来写下断亲书,几位族老和村长都在见证人那写下名字,因为不会写字殷大柱和吴氏均按了手印,殷峥也被叫了进来。 他听村长和族老们说完后,沉默地上前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服徭役的时候跟着那位老大夫学过写自己的名字,但也就会写自己的名字。 断亲书一式三份,殷大柱一份,殷峥一份,族老们一份。 签完断亲书后,殷峥拿起桌上的一两银子和两亩下等田的地契,向村长和族老谢过后就退了出去,从头到尾没看过殷大柱和吴氏一眼。 见此吴氏嘀嘀咕咕地骂他不孝,听到的村长面色不善地瞪了她一眼。 吴氏下意识止住话语,知道因为断亲这事已经在村长那落下不好的印象了,所以不敢再在其他事上惹他不快,毕竟他们还要在李家村讨生活。 见事情完了,李茂荣杵着拐棍颤巍巍地站起身,在其他几个族老的搀扶下离开。 刚出了殷家的门,他就将断亲的契书递给村长,让他找人拿去县衙公正:“此去,尽将殷家的事说给官爷听。” 至于为何如此,当然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村长接过契书疑惑道:“族叔这是在帮殷峥那小子?” 李茂荣耸拉着眼皮道:“殷峥那小子也算是我们这些老头子看着长大的,以往插不上手就算了,如今能插上手,做长辈的总得力所能及帮一帮小辈。” 其实也不止是这样,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年轻时也曾遭遇父母分家不公,偏心幼弟和大哥,如今看着殷峥难免就想帮上一手。 殷峥拿着契书回到屋里,戳了戳趴在床上正在呼呼睡午觉的皎皎的脸,然后就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靠近雾山脚下那,村长家有一间闲置的老屋在那。村长说暂且先借给他住,他以后手里有钱了,再给一同算租金。 殷峥同意了,他如今手上只有一两七钱,在没有活钱注入前,以防万一这钱还是省着点花最好。 收拾好东西后殷峥就坐在床边等皎皎醒,偶尔也会伸手摸摸皎皎鸦黑的睫毛,或者捏一捏他挺翘的小鼻子。 又过了差不多三刻钟,皎皎眼皮开始轻颤,没一会就睁开了眼帘,露出了那双懵懂迷糊的眼睛。 醒过来的皎皎看见床边的爸爸,咧嘴一笑,打了个滚,滚到爸爸身边抱住爸爸的手臂,撒娇地埋头蹭了蹭,黏糊糊的喊了声:“爸爸。” “嗯。”殷峥将他抱起,理了理他睡得乱翘的头发后道:“我们要搬家了。” 皎皎懵了一会,反应过来后看了眼地上的大包袱,忙不迭的点头:“放皎皎下来,皎皎搬,不跟坏婆婆,住一起。” 见皎皎并不排斥搬家,殷峥稍微松了口气,将皎皎放下来后,就转身去收拾床上的被褥。等他收拾好转头一看,就看见皎皎正咬着小米牙使劲地试图拖动摆放在地上的大包袱。 殷峥连忙蹲下身拉过皎皎的手,果然看见皎皎小手上有因为太过使劲而留下的勒痕。 他用指腹轻轻揉了揉皎皎手上的红痕:“东西有我搬,用不上你。” 皎皎摇头,一脸认真地道:“爸爸歇息,皎皎搬。” 经过这一个月吴氏的骂声和村里人同情眼神的洗礼,在皎皎心里爸爸已经是一个总被别人欺负的小可怜,从而心里萌发了强烈的保护欲。 知道这一点的殷峥心里无奈,不知道要跟他怎么解释,只能一把抱起皎皎,一手提起地上两个大包袱向外走去,用实力说明自己并不是个要让人照顾保护的小可怜。 当然他往外走的时候,也没忘记假装自己腿脚不便。 被爸爸抱在怀里往外走的皎皎,并没有被爸爸这一实力说服到,而是仰着小脑袋,满眼担忧地问爸爸自己重不重,有没有压到他,并一个劲地表示自己能下来走。 “不重。” “没有压到。” “不用。” “真的。” 殷峥低头一句不落地回答着皎皎的话,凶悍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漆黑的眼眸里带着浑厚的温柔。 殷远志和殷佑才看着殷峥的背影,眼里的情绪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点复杂。 其实很多时候殷佑才都怀疑殷峥这个二哥到底是不是爹娘亲生的?他曾私下问过娘,得到的答案是亲生的,因此他更加不理解爹娘为何要如此对待殷峥? 虽说他从中得到了利,但也不妨他好奇不解。 若说是因为他读书的事吧,那也没见他们如此对待大哥! 殷佑才不明白,殷远志却多多少少能明白一点,他回头看了眼毫无动静的主屋。 爹娘如此对待二弟,大概是因为小时候二弟行为相较于其他小孩来说,显得怪异的原因吧! 以前还小的他不懂,爹娘看向二弟的眼神为和那么忌惮和厌恶?甚至私底下嘱咐他离二弟远一点。 如今当了几年跑堂,见识也涨了不少,很多时候回想起爹娘当时的神色,再结合二弟与村里其他小孩格格不入的行为,便猜想那时的爹娘见二弟行为怪异,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恐怕就认为二弟刚出生时,被别处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了吧! 所以他们对二弟的态度才一直是那样,恐惧中掺杂着厌恶的态度。 对于爹娘的这想法,说句不孝的话,殷远志觉得挺可笑。 当了这么多年的跑堂,他也听到一些别处来的商人聊天时曾说起,谁谁谁家的小孩,三岁识字,五岁作诗,七岁已经能引经据典。 从他们的话中他知道,很多大有作为的人小时候的行为都有点奇异,那是因为仙人开智,所以相较寻常小孩来说,才显得奇怪。 或许二弟他就是那种长大后大有作为的人吧,但可惜的是被爹娘误以为恶鬼。 殷远志从来没将这些听来的话和自己的猜想说给爹娘听,因为说了对他自己并没有好处,还可能会让爹娘对二弟愧疚,竭力去补偿二弟。 而他们竭力去补偿二弟,就会伤害到他的利益。 140-160 第141章 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落下来,趴在床上睡得小嘴微张的皎皎,像是一只酣睡的小奶猫,圆圆的小肚肚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从屋外探进头来的殷峥眼神稍柔,继续回身忙活着手头上的事。 村长借给殷峥的这个房屋在雾山脚下,是已经空了有二三十年的老房子,很是破旧,但收拾一番也勉强能住人。 雾山上野兽多,偶尔会有野兽下山来,所以在山脚下的人家户都逐渐搬离了这里。当初殷峥的爷爷殷富贵也是被村长安排在这山脚落脚,成天提心吊胆,深怕野猪和熊瞎子从山上下来,手上一有点家底就连忙把家给搬了。 殷峥倒是不怕山上下来的野兽,短时间内也没想搬离这里,这里远离人群挺好,少了一些不必要的交道,也方便他为自己的腿恢复正常找借口。 皎皎也还小,无论在哪他都不会放心皎皎一个人待在家里,所以有他时刻看着问题也不大。 屋里,醒来的皎皎迷糊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摇了摇头清醒了点后,他就爬到床头拿起衣服开始笨拙地穿起来。 虽然爸爸说过,醒了就喊他,但下定决心要照顾爸爸的皎皎觉得,穿衣服这种小事他自己也能行。 哼哧哼哧地穿了许久,皎皎总算将衣服歪歪扭扭地套在了身上,他满意地拍了拍小肚子,将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胸口上的兜兜使劲往下拽。 拽了好几下都没拽下来,皎皎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想了会没想明白后也就没再管它,爬到床边反趴在床上滑下来,就蹲在地上开始给自己穿鞋。 昨天来时,殷峥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重新将床修整了一番,将床的高度往下调了调,正好方便皎皎从床上下来。 费力将脚塞进鞋里后皎皎撑着地撅着屁股站起来,跺了跺小脚发现还行,就挺了挺小胸脯,觉得自己真厉害。 自己夸了自己一句,皎皎就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向外跑去。 院子里正在编背篓的殷峥听到动静转头看来,看清皎皎的模样后没忍住微扬了下嘴角。 跑上前的皎皎仰头看着爸爸,黑湛湛的眼里藏着期待,小嗓音黏糊糊地道:“爸爸,皎皎自己穿,衣服,还有鞋鞋。” 殷峥点头,夸了句:“真棒。” 一边夸着,一边蹲下身将皎皎的衣服脱下来,重新给穿。 穿的时候他看了眼被撑大了些许的袖口,眼里有着难言的笑意,很难想象皎皎是怎么把它套进头里的。 将衣服重新穿过,他又将皎皎抱进怀里,将他穿反了的布鞋重新穿。 坐在爸爸腿上的皎皎用小手拍了拍肚肚前的衣兜,又低头看向重新被穿过的鞋鞋,仰头看向爸爸道:“爸爸,皎皎是不是,没穿好呀?” 殷峥没回答皎皎的问题,伸手将他头顶上乱翘的呆毛按下道:“要吃糖饼吗?” 皎皎眼睛一亮,脆生生地道:“要!” 殷峥抱着他去灶房端了一碗糖饼又出来,皎皎坐在爸爸怀里,将碗放在腿上,拿起一块糖饼咬了下去。 糖饼外表烙得酥脆,内里软糯,咬一口还有温热的糖浆流出来,吃得皎皎眼睛都弯成了月牙,那一脸满足的小模样看得人特别有食欲。 皎皎自己吃着也没忘记爸爸,吃了两口就将手里的糖饼往上举:“爸爸啊~” 已经吃过的殷峥低头咬了口,就继续编着手里的背篓。 皎皎看了眼爸爸手上的背篓,歪头想了想后道:“爸爸是给皎皎,编的吗?” 殷峥手上完成了一半的背篓很小,一看就和他的体型不符。 “嗯,是给你编的。” 皎皎当即眼睛一弯,仰头用脸蹭了蹭爸爸的脸:“爸爸好。” 殷峥低头看了眼皎皎,将下巴轻轻搭在他毛茸茸的头上,低低的应了声:“嗯。” 阳光透过树影落下光斑在两人身上,骨子里藏着野性悍猛的男人手指翻飞,快速地编织着一只小巧的背篓。 在他怀里坐着一个白白嫩嫩像是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孩,小孩手里拿着糖饼,自己咬一口就举着手给爸爸咬一口,偶尔看一眼爸爸手里正在编的小背篓,就愉快地晃晃小短腿,然后仰头和爸爸说着什么。 阳光勾勒着他们的身影,一阵风吹过,树影摇晃起来,连带着他们身上的光斑也跟着摇晃,皎皎伸出手指戳住爸爸手臂上的光斑,仰头看向爸爸笑。 这一幕鲜明而立体,落在了过来给殷峥送东西的李长青眼里。 他脚步一顿,突然觉得这个亲断得好,也许没有了殷大柱和吴氏,殷峥他会过得很好,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 李长青是放心不下皎皎的陈氏叫来的,担心他们昨天才从殷大家出来,吃的和得什么都没有。陈氏就让他送了点早上蒸的馒头和一些咸菜过来。 并嘱咐他和殷峥说,若是忙不过来或者腾不出手来的话,可以先将皎皎送到她那去,她帮忙看着。 殷峥推辞不掉后,收下了李长青送来的东西,寻思着待会去山里给打只肥一点的兔子给送去。 李长青走后没多久,皎皎的小背篓就编织好了。 皎皎背着爸爸给编的小背篓,高兴得甩着小手围着院子里的香樟树跑了两圈。 殷峥将李长青送来的馒头带上,又带上一竹筒先前烧好放凉的水,然后俯身抱起皎皎朝山上走去。 皎皎看了看爸爸手上用叶子包好的馒头和竹筒,给爸爸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小背篓:“爸爸放进来。” 殷峥看了眼手上的东西,觉得也不重就放进了皎皎的背篓里。 日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升上中天,从地里忙活回来的吴氏端着一盆衣服来到河边浆洗。 村里人在地里干活时,都会避开日头最盛的这两个时辰,去做点其他事。 此时河边浆洗的人挺多,一群小媳妇和婶娘聊得正是热闹,看见吴氏后纷纷停住了话语向她投来视,眼神里带着轻微的鄙夷和掩饰不住的好奇。 干了一早上活累得慌的吴氏莫名地瞥了她们一眼,然后就开始寻找位置。 自从殷峥能干活后,吴氏干的活是越来越少,甚至到后面地里的活她和老头子也都不怎么干了,反正殷峥能干完。就这样养了这么好几年,突然又恢复以前的情况,她和老头子还有点吃不消。 昨日分完家远志和佑才就回了镇上,今早起来发现家里水缸没水了,老头子去挑水没挑上两回就把腰给闪了,早知道昨日就让殷峥把水挑了再走。 想着这些烦心事的吴氏拉耸着个脸往自己看中的位置走去,然而才走了两步,脚不知道怎么的一滑就往河里摔去。 正在浆洗衣服的李二婶看见迎头倒来的吴氏,下意识就往旁躲开。 “噗通!”一声,吴氏重重砸进水里,溅起来的水扑了陈二婶一头一脸。 河边的人呆滞了一瞬,随即响起一阵阵惊呼。 与此同时,山上的皎皎正坐在石头上吃爸爸摘的刺泡,吃着吃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石头下方。 皎皎一直处在殷峥的视野范围内,他从石头上滑下来时殷峥回头瞥了一眼,见没有危险就继续低头处理手上的猎物。 说来也奇怪,今天他本来只打算打两只肥一点的野兔,一只给村长家,一只留着自家吃。 却没想到往常需要搜寻的猎物,今天却陆续出现在他面前,都不用去找,打眼一看就能看见几只肥硕的野兔在不远处吃草。 这猎物都主动送到眼前了,不打实在可惜。 忙活了一番后,殷峥一共收获了两只狍子和六只肥硕的野兔。 将猎物收拾好,其实就是简单的捆绑一下后,殷峥就抗起猎物朝皎皎的方向走去。 蹲在地上盯着蝴蝶看的皎皎仰头看了向爸爸,指着蝴蝶让爸爸看:“好看。” 殷峥低头看了眼蝴蝶,然后视线一凝,目光落在一旁的草叶上。 这是…? 殷峥服徭役时,曾和一位同样服役的老大夫学过一段时间草药,老大夫曾经在山里采到过一支年份在三百年左右的人参,对此很是自豪得意。 服役时日子苦,觉着自己恐怕熬不过去的老大夫,就时常略带得意地将这事反复讲给他听,连当时人参叶子是什么样,他看见后是什么心情,最后是如何将人参挖出来的过程都讲得仔细。 想着,殷峥蹲下身,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将老大夫说的特征都一一对上后,确定了这是一株人参,看叶子年份好像还不小。 确定了后殷峥也没犹豫,当即利落地开始挖起人参。 蹲在一旁的皎皎撑着脸很是好奇地看着爸爸的动作,伸出小爪子表示自己也要帮忙。 殷峥就让他把他的小背篓拿过来。 皎皎当即撑着地站起来,哒哒哒地跑到石头后面将自己的小背篓拖出来。 费了一番劲将人参完整地挖出来,殷峥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确定真的是人参,就放进皎皎的小背篓里给他背上。 帮上忙的皎皎背着小背篓很是高兴,再次举起小爪爪表示还想帮爸爸提一只野兔。 殷峥看了眼立起来都要有皎皎大了的肥硕兔子,拒绝了皎皎这个提议,并将他提起来抱在怀里向山下走去。 欠的那章容我再欠几天,拜托啦~ 第142章 殷峥扛着猎物抱着皎皎从雾山上下来,一路上有意避着山上的猎户和山脚的村人。 今天收获有点多,村里人看见难免眼红,私下里不定会说些什么。 猎户看见一时倒也不会想些什么,但等他们打猎不顺时,难免会升起若不是他打猎太狠,他们也不至于打不到猎的念头,长久以往说不定就会联合其他猎户针对他。 这是殷峥以前自个儿寻摸出来的经验。 不然以他的能力,断不可能为了打个狍子就在山里呆上三天。 所幸这个时节打猎的少,村里人都在忙着肥地好为接下来的播种做准备,殷峥和皎皎的家又就在雾山脚下,一路上都没怎么遇到人。 回到家,殷峥舀水给自己和皎皎洗了手,便动手将其中一只兔子宰杀剥皮,屋里没什么调料,殷峥干脆将其炒出油后焖煮上。 知道今晚要吃肉肉的皎皎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爸爸身后,兔子焖煮上了,还扒着爸爸的腿垫着脚够着头往灶台上看,馋嘴的小模样展现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殷峥低头看着皎皎,弯腰将他抱起来掂了掂,发现比最初的时候重了不少,心底深处泛开一丝喜意。 “长肉了。”他戳了下皎皎被养出不少肉的脸,沉沉的目光里藏着愉悦。 视线一直落在锅上的皎皎听见爸爸说话,以为爸爸是想吃肉肉了,就指着锅摇头道:“肉肉,没好,不吃。” 说着他低头从兜兜里拿出块饴糖塞进爸爸嘴里:“吃糖,待会在吃肉肉。” 嘴里突然就被塞了块糖的殷峥:“……是你想吃肉了吧?” 闻言,嘴里含着糖,显得腮帮鼓鼓的皎皎含糊不清的道:“没,没熟,不吃啊!”说着又往殷峥嘴里塞了块糖。 含着两块糖的殷峥腮帮微鼓,他看着明显被肉馋迷糊的皎皎,略微有点无奈地抱着他走出灶房,在院子里挑了一只最肥的兔子,提着往村长家去。 当然他也没忘记一瘸一拐地装做坡脚的样子。 对于殷峥提着兔子来,老王氏挺惊讶的,看了眼那只肥硕的兔子,她心里是极想要的,不过想着殷峥刚分家,家里正是什么都缺的时候,摸着良心咬了咬牙,忍着不舍拒绝了,让他提回去给皎皎补身体。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摆了摆小手,稚嫩的小嗓音很是认真地道:“家里有呀,不往回提,婶婶好,奶奶好,给奶奶婶婶吃。” 谁对他好,皎皎心里是有数的,有了好东西当然也想着分给对他好的婶婶了。 皎皎这奶声奶气的话,听得陈氏和老王氏眉开眼笑,哎哟哎哟地对着皎皎稀罕得不行。 殷峥向来是个寡言的人,不想和老王氏她们互相推脱的他,强硬地放下兔子转身就走。 老王氏和陈氏她们哪能让他就这么离开,赶忙将人给拉住,连声应着收下了收下了。见殷峥停下,就连忙在地窖里抱了罐咸菜出去了,又去菜地采了一篮子新鲜的菜,转身在灶房里拿了六个鸡蛋和早上还剩的馒头给殷峥装上了才放他走。 看着殷峥抱着皎皎一瘸一拐地离开,老王氏没由来叹息了声,心里对早上陈氏让长青送过去不少馒头的芥蒂消散了个干净。 这年头家家户户穷吃穷穿,他们家现在虽然宽裕了点,但老王氏以前饥荒时被饿怕了,手里的粮食抓得过紧。 不过老王氏心里其实也还是不落忍殷峥的遭遇,不然陈氏的那几个馒头,也不会在她眼皮子底下给送出去。 皎皎跟着爸爸回了家,趴在爸爸怀里呼哧呼哧睡了小半个时辰。 醒来后就撑着小脸,蹲在一旁看爸爸动手做凳子和桌子,没一会就得到了一只专属于自己的小凳子。 围着小凳子看的皎皎新奇地用小手拍了拍,踮着脚坐上去后挪了挪屁股、晃了晃荡空的小短腿,高兴得小身子一歪就靠在了爸爸的手臂上,看着爸爸做凳子。 殷峥侧头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做手上的活,只是动作间小了些许。 酉时,灶台上小火焖煮的兔子已经焖得软烂,殷峥夹起一块吹凉,给一旁踮着脚看的皎皎。 皎皎接过咬了一口,当即两眼发亮,含着口肉“唔!唔!”了两声,满眼惊叹的举着肉,非得让爸爸也尝一口。 殷峥妥协地蹲下身,从他手里把肉叼过来,咀嚼两口就给吞了。 皎皎眨了眨眼,看了下空空的手,低头闻了闻手上的肉味,就弯着眼往前挤进爸爸怀里。 殷峥捉住他的手,将他手上的油给擦干净,这才抱着他端着菜出去吃饭。 村长家此时也在吃兔子肉,这么大一只兔子老王氏原来没准备一顿吃完,打算抹上盐挂在房梁通风处,每日吃上一点,能吃上好久。只是村长李根生回来看到后,就让她全给煮了,给儿子儿媳补补身体。 老王氏看了眼比较瘦的赵氏和陈氏,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家里到现在还没孙子呢,给儿媳们补补,说不定就给她抱上个孙子了。 陈氏是个动作麻利的,见婆婆同意,就飞快将兔子给剁成小块,赵氏很是有眼力见的往灶炉中添柴火,二儿媳冯氏则起锅烧油。 这年头家家户户很难吃一次肉,就连村长家一年到头除了过年过节,也就只有女儿子婿回来时会杀上只鸡,割上几斤猪肉。 所以村里人才会觉得,时不时因为殷峥就吃上一顿野鸡野兔肉,却还要埋怨殷峥的殷大柱夫妇很是不识好歹。 没一会,红烧兔子就端上了桌,因为这兔子够肥,烧出来时满满一大锅,看得李长春都给惊了一下:“这兔子可真够肥啊!” 冯氏:“那可不是,很少看见有兔子这么肥。” 美食在前,李根生也没耽搁,动了筷子后其他人也纷纷动起了筷子。 一群人埋头吃得正香,陈氏突然扭头接连“呕”了几声,屋里的人惊了一下,李大担心的皱起眉头:“这是咋啦?” “我也不知道。”陈氏摇头:“吃着吃着胃里突然翻腾得厉害。” 闻言,老王氏眼睛亮了一下,看向陈氏的肚子:“是不是有了?” 陈氏一愣,手小心翼翼地摸向肚子,一时间荒得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真的,真的有了吗?” 李大顿时又慌又喜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伸手去摸陈氏的肚子,还没摸到就被老王氏一巴掌给拍开:“瞎摸什么瞎摸!” 说着她看向陈氏:“你小日子可有来?” “推,推迟了有七八日,还没来。”陈氏有点无措地道。 老王氏喜得一拍李根生大腿,把他拍得龇牙咧嘴:“那肯定是有了,赶明儿上镇上去看看。” 闹了这么一出,陈氏吃饭时都吃得不安稳,眼神不住地往屋里瞟,想着吃完饭就赶紧回去拜拜送子娘娘。 这可一定一定要怀上啊! 吃完饭休息了会,殷峥就带着皎皎在院子外走走消食。 夜晚,山野间传来阵阵虫鸣的叫声,微风拂过带起树梢哗哗摇动,走在其间很是惬意。 皎皎扯着爸爸的裤腿迈着小短腿走,身形高大的殷峥迫不得已迈起了小碎步。 走着走着皎皎突然蹲下身捡起一片形状奇特的树叶,踮着脚举着递给爸爸:“爸爸给。” 殷峥蹲下身伸手接过叶子仔细地看。 皎皎背着小手道:“好看,给爸爸。” 殷峥抬眼看他,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是落满了碎星,看得人心里发软。 “嗯,好看。”他低哑的应了声,然后抱起皎皎转身往回走。 夜晚很快过去,转眼天光破晓,醒过来的殷峥低头看向贴在他怀里小小软软的皎皎,心一时软得厉害。 睡梦中的皎皎突然砸吧了两下嘴,像是在梦里吃到什么好东西了一样,看得殷峥不由觉得好笑,决定起床给馋得在梦里咂吧嘴的皎皎做吃的。 他没叫醒皎皎,从屋里出来舀水洗漱一番,就着手准备早食。 昨晚的兔子肉还有剩,殷峥煮上粥后就将其给热了。 饭刚做好,他走进屋去叫皎皎时,就见皎皎已经闻着味醒来,现下正坐在床上发蒙呢。 看见爸爸,皎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伸手要抱抱。 殷峥将他抱起,给穿了衣裳和鞋子,就带着人出去洗漱。 皎皎站在木盆前,将属于自己的小脸帕浸湿,费劲拧得半干后,就将脸帕盖在脸上上下搓洗起来。 等殷峥端着粥菜出来,见他把自己的小鼻子搓得红红的,正搁那龇着一口小米牙用柳条洗刷。 殷峥放下粥,上前仔细打量皎皎发红的鼻子和额头,见没破皮才放下心。 皎皎的皮嫩,给他用的脸帕是殷峥在布庄挑了许久,问了伙计后挑选的,就这么一小张就要两百文。 吃完饭殷峥将昨天剩余的四只兔子放进背篓,兔子都还是活的,被提起来放进背篓里时还一个劲地蹬腿。 放好兔子,又将较为小一点的狍子放在背篓上用绳索固定,剩下的一只殷峥将其抗在了肩上,就蹲下身抱起早已经背好小背篓的皎皎往外走去。 今天要去镇上卖猎物,为了避开村里的人,殷峥比往常提前了一个时辰起,出门时天刚蒙蒙亮,村里的鸡都还没开始打鸣,放眼望过去看不到一个人影。 今日起得比往日早上许多,吃饱了的皎皎趴在爸爸怀里,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周围的树和小溪,看着看着就趴在爸爸肩膀上睡着了。 大步赶路的殷峥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肉乎乎的小脸因为侧趴被挤出了一个可爱的弧度,黑色的碎发凌乱的散在额间,勉强能握住他一根手指的小肉手上,正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他黑沉的目光动了动,无意识地紧了紧手臂,将皎皎往怀里藏了藏,像是一只恶龙在小心翼翼地扒拉着他的宝藏。 此时的村子口,陈氏和李大一早就坐在了李铁柱的牛车上,夫妻俩此时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昨夜陈氏拜了大半夜的送子娘娘,今早起来又拜了好一会,就是希望这次真的是怀上了。 “哟,长青小子,你们夫妻俩大早上去镇上干嘛?”上了牛车的陈二婶看见两人,没由来好奇道。 陈氏给她看了眼篮子里的鸡蛋笑着道:“镇上的大姨婆前段时间不是病了一场么,这段时间一直没胃口,娘就想着送点自家的鸡蛋去,好歹让老人家能吃下点东西。随便让长青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身上忙的,老人在家里总有些重活不好做。对了,二婶子你去镇上寻摸着什么事?” 怀孕的这事还没个准头,她可不打算和陈二婶说自己和长青是去镇上看大夫的,免得到时候落得一场空不说,还没得被外人笑话。 这些年来她也不是没听见有人背后嚼她舌根,说她是不下蛋的公鸡,还说长青他们三兄弟都是没用的,娶了媳妇让媳妇抱不了崽。 以往听见这话,他们只能憋屈的往回咽,这回若真是怀上了,再有人乱嚼舌根,她不得去撕烂她们的嘴。 陈氏想着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心里想着这回可要争点气啊。 “嗐呀,我二哥家三小子不是说了姑娘吗,我就上镇上看看有什么买的东西没。”陈二婶说着一脸的喜气,不过也没将陈氏那话当真。 长青他这大姨婆生病是上两个月前的事了,那时候不去送鸡蛋怎的现在去送?再说了人家大姨婆又不是没儿子没孙子,用得长青去帮忙做活吗? 刚刚陈氏看向肚子的那一眼她看在了眼里,心里估摸着这两口子是去镇上看揣崽了没。 要她说啊,陈氏就不要瞎忙活了,没得折腾自己的身体。 若说村长家只有她这一个儿媳没怀上,那定然是她的问题,可这不是二儿媳冯氏也没怀上吗?那这就说明不是她的问题,是村长家三个儿子的问题了呀! 这男人不中用,女人使再大的劲,喝再多的药也白搭,何必去受那个苦。 别看村长家表面风光,因为这没孙子这事,背地里指不定被怎么嘲笑呢。 也就是因此,村长家三子李长远相看时,村里和附近两个村都没姑娘愿意和他相看,最后还是给媒婆多包了好些银钱,媒婆下了死功夫,才从隔了两个村子的平阳村给李长远说了个媳妇。 所以说,这有再多的田和家底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知道便宜了谁! 陈二婶心里鄙夷着,嘴上和陈氏扯着话聊得热闹。 一直等到了辰时三刻,见没人再来了,李铁柱这才哟呵一声,赶着牛车上了路。 镇上一如既往的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群,路边的小摊贩,赶着上工的力夫,将镇上烘托得远比村里热闹许多。 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此时已经醒了,白嫩的小手搭在爸爸的手臂上,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懵懂而好奇地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殷峥抱着皎皎朝酒肆饭肆走去。 他身形是镇上少见的高大,一身粗布麻衣,脚上踩着一双草鞋,走动间能看见肩臂处隐隐约约充满爆发力的肌肉,扛着狍子的袖子下滑,露出的小麦色手臂上许多陈旧的伤疤,左脸上更是有一道伤疤狰狞地从眉心贯穿下颌,明明表情沉默,却无端给人一种惹不得的凶悍感。 街道上的行人下意识避开,等殷峥从他们身旁走过,才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去。 这一看,就对上了男人怀里小孩懵懂好奇的眼神,行人一愣,看着这个光让人看一眼就心软的白嫩小孩,突然觉得这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其实也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不善凶悍。 时下已经入春一个半月,上山打猎的猎户虽然不是很多但也有不少,所以猎物也没刚开春时那般紧销。 第一家饭肆只要了殷峥两只肥硕的兔子,第二家饭肆要得更少,只要了一只兔子,好在接下来的酒肆因为东家想吃点野味,要了一只狍子。 收下管事递来的银子,殷峥继续去其他酒肆饭肆,最后费了点时间将另一只狍子和兔子也给卖了出去。 接下来殷峥有点犹豫,原先想着把昨天采的人参给卖了,但又想着这人参是个难得的东西,留着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想着他看了眼怀里正在啃糖人的皎皎。 见爸爸看自己,以为他想吃的皎皎将糖人从嘴里拿住来,往他面前一递:“爸爸吃——” 殷峥接过摊贩递过来的糖人:“不用,我有。” “好吧。”皎皎重新将糖人塞回嘴里,一口一口吃得很是认真。 最终殷峥还是抱着皎皎走向了怡春堂。 来到怡春堂,看见正在嘱咐病人如何吃药的周老大夫,皎皎记性很好地抬起小爪爪向他打招呼:“周爷爷。” 听到声音回头看来的周老大夫看见皎皎的第一眼,就记起了他来。 毕竟这横阳镇少有这么白嫩俊俏的小娃,他摸着胡子笑道:“皎皎啊,来医馆干嘛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皎皎摇头:“没,不知道,皎皎不来,爸爸来。” 意思是没有不舒服,不知道来干嘛,是爸爸要来的,不是皎皎要来。 听见皎皎的话,周老大夫没忍住乐呵了会,领着他们往里走。 “草药?”周老大夫诧异了会道:“我们这是收草药,和附近的采药人还有合作,但是你可能不知道,这草药采摘,晾晒都讲究手法,手法不对药效就会消减不少,不符合的我们都不收。” 他并不觉得殷峥会知道怎么采摘和晾晒草药,所以才将丑话说在前头。 殷峥从皎皎的小背篓里拿出那支人参递给他:“您看看。” 周老大夫一愣,不用细看,凭借他多年的经验,他就知道这是一支如假包换的人参。他接过闻了闻,仔细打量一番后喜道:“品质不错,年份也不错,这我们药堂收了,你以后再有类似的就只管送来。” 最后这支五十年份的人参卖了五十两,其实这人参的价格远远不止如此,但这是横阳镇能给出来的最高价格,想要更高的得去县城。 从怡春堂出来殷峥就抱着皎皎去对面的点心铺子,卖了两包桃酥、几样糕饼和两包饴糖。 买好就去一旁的成衣铺子给皎皎买了几套衣服,这一买起来还有点刹不住手,不止衣服,鞋子也买了好几双。 从成衣铺子出来就去了粮食铺子。 粮食又涨价了。 殷峥眉头微皱,前一关就涨了一回,今儿又涨,去年是个大丰年,按理说粮价怎么着都不应该往上涨才是。 不过横阳镇靠近边关,这儿的粮价除了受天灾的影响外,还受战事的影响,想到前段时间隐隐听到的要涨税收的风声,殷峥估摸着是要打仗了。 想着这些,殷峥对伙计道:“来三石大米,五十斤白面和五十斤黑面。” 一石大米一百二十斤,加上面粉有四百六十斤,够他和皎皎两人吃上许久。 伙计面色诧异,殷峥目地平静地看着他,对上他视线的伙计挠了挠头转身去给他装了米面。 一石大米一两一钱,而在这之前只要九钱,足足涨了两钱。 白面十三文一斤,黑面八文钱一斤,相较之前都涨了两文,进粮铺一趟一共花了四两三钱五十文。 殷峥向粮铺租借了一辆手推车,又去杂货铺买了些锅碗瓢盆,酱醋油盐和两个大米缸,将买来的东西放上推车捆好后,就将皎皎放上去坐着,稳稳当当推着向镇外走去。 坐在推车上的皎皎很新奇,但也按照爸爸说的乖乖坐着不乱动。 只是没一会,他往后仰头看着爸爸,用小手拍了拍推车,很是认真地道:“爸爸坐,皎皎下来推。” 殷峥看了眼他的小胳膊小腿,沉默了下后道:“你推不动。” 皎皎闻言伸着自己的小胳膊和爸爸比了比,眨了眨眼后点头道:“那皎皎长大,再推爸爸。” 殷峥点头:“好。” 殷峥和皎皎回去的时候还很早,这个时间点很特殊,要往镇上来的人早来了,来到镇上的人也没这么快回来,所以一路上都没碰见什么人。 回到村里,村里的人都在忙着地里的活,他们家又在没什么人的雾山脚下,所以几乎没人看见他们买了这么多粮食,就算远远看见了,也只以为是些不值当钱的锅碗瓢盆。 回到家里将米面这些放好,殷峥就抱着皎皎朝村长家走去。 镇上的粮价涨了,他打算去和村长说一声提个醒。 村长听了殷峥的话,眉宇间多了几分愁苦,他拔了两口旱烟,让殷峥先回去,这事他会和村里人说。 粮价涨了,这件事其实对村里的人没太大影响。 村里人每年地里种出来的粮除了交税外,都会留下足够一家人吃到第二年的粮,有余下的才会背到去镇上卖。如今才二三月,去年留下的粮再掺点糠,足够吃到今年地里的粮食长出来,所以镇上粮价涨了对村里人影响不大。 但是导致这粮价涨的背后的因素,对村里人的影响会很大。 横阳镇离边关也就只隔着两个县府,说远不远,说近也不是很近,真打起来不可能不受到影响。 只盼这粮价不是因为要打仗了才涨的好。 村长愁苦地皱着一张脸时,陈氏和李大两人从镇上回来了。 两人的脸上都有点不太好,大夫说月份太小还诊不出来,让他们隔半个月再去看看。 买了些红布、点心果脯的陈二婶上了牛车瞧见他们的脸色,就知道这是又没揣上崽。原本要坐在两人旁边的她,想着自己家侄子就要娶侄媳妇了,脚步一顿,坐在了另一边。 她压了压篮子里的红布,心里想着可别被她沾上点什么晦气带回去,让她侄媳妇也怀不上。 陈二婶一向爱说嘴,回去后没忍住将这事给她交好的老姐妹说了,没几天李大夫妻上镇上找大夫的事就传遍了全村。 村里人背地里笑话这夫妻俩还不死心,这自家男人没用,看再多次大夫也是白瞎,气得老王氏站在田埂上破口大骂。 早上起来下了一场雨,殷峥又给自己的左脚裹上了药,这药的味道有点刺鼻,搁老远都能闻到。 皎皎好奇地围着爸爸转了转,伸着脚脚表示自己也要裹。 殷峥挠了挠他的小胖脚丫,他就倒在床上咯咯咯笑着说“不裹了,不裹了。” 陪着皎皎玩闹了一番,殷挣就将他往怀里一捞出门去了。 村里人看见他包裹起来的脚和浓郁的药味,纷纷问他这是又怎么了? 殷峥的解释就是前几天去镇上遇到个方士,见到他后就说他这脚还有救,当时他是不信的,但那方士说他们有缘,就将药免费送给他,他就想着反着没花钱,不如便试试。 不怎么能明白爸爸说的话的皎皎,就乖乖趴在爸爸怀里,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叔叔婶婶们。 村里人闻言面上没表现出来什么,心里其实都在暗暗摇头,觉得殷峥这就是那谁说的,死马当作活马医。这就是觉得没有希望了,才不甘心的什么方子都要试一下,也是个可怜人,不知道他要怎么养活自己和那个捡来的小娃哦。 “这还不好办?那小孩长得挺俊俏的,满镇上就没见长得这么好的小孩,殷峥把他卖掉的话,说不定能得五两银子,有了这五两不就能活了?”村里的泼皮无懒说。 “呸。”路过的冯氏听见啐了他一口:“当谁都像你这混不吝,黑心肝的啊?” “嘁!”李二狗不屑地嘁了声,甩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当晚喝醉回来,不知被谁给一脚踹出去老远,肋骨断了两根不说,还把腿给摔断了。 两更合一,另外一章就还先欠着~ 第143章 李二狗走夜路被人一脚踹断了肋骨和腿,村里人暗地里都道了声“该!”这李二狗平时偷鸡摸狗就算了,还老撮使着贫困人家把女儿或者儿子卖掉。 平时看见村里好看的姑娘还总爱嘴上调戏,遇到胆大一点的就直接啐回去,遇到脸皮薄的姑娘直接哭着回去臊得两天不敢出门。 寡妇李母在看见自己的儿子这样被抬了回来时,当即觉得天都塌了,扯着嗓子哭嚎着闹到村长和族老那里,让村长和族老为他们孤儿寡母做主。 当时天黑,李二狗又喝醉了,根本没看见踹他的人是谁。根本找不到当夜踹李二狗的人,奈何李母实在不依,哭天抹泪的哭嚎着自己一家孤儿寡母被欺负。 最后被闹得头疼的村长和族老,各自凑了点钱给李母,让她赶紧送李二狗去镇上看看。 如愿要到了钱,李母也识相的没再闹,连忙合着村里几个人将疼晕过去的李二狗送去镇上看腿,可别成了殷家小子那样的坡脚。 几人抬着李二狗着急忙慌的往村口奔时,殷峥就抱着皎皎站在院子门口,远远地看着他们。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看看爸爸,又看了看远处离开的一群人,疑惑地眨了眨眼后就继续低头啃着手里的点心。 转眼半月已过,在这半月中雾山脚下的李家村发生了两件让人津津乐道、啧啧称奇的事。 这头一件事就是村长家自从进门后,十多年都没怀上的大儿媳怀上了。 陈氏两口子反复去镇上几次,确定是真的怀孕后,当天就提着大夫开的安胎药从村头走到村尾,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 逢人就是一句“这周老大夫开的安胎药可真不便宜,要一百文一副呢,可真心疼死我了。” “要不是婆婆说这头胎要好好养着以后才好生二胎,我和李大两人才舍不得买呢。” “我私下里有听人说我家李大不行,也怪我记性不好竟记不得是谁说的了,不然我非得撕烂那些喷粪的嘴。大嫂子你说是不?” 曾经私下里嘲笑过李大不行的杨大嫂只能尴尬地笑两声,顺带说些恭喜的话后就匆匆离开。 自从确定陈氏是真的怀上了,陈氏就变成了老王氏眼里的大宝贝,地里的活和厨房里的活都不用她做了。每天就是睡够了才起来,做点喂鸡和洒扫的活就能回房歇息着了。 其余的活老王氏一律不让她沾手,就怕累到她肚子里的孙子。 新嫁进来的赵氏心里很是不满,谁家怀孕了的像大嫂这样一点活都做不得?感情比镇上秀才家的娘子还要金贵! 察觉到她不满的老王氏直接拉耸着脸甩了一句话:“你要是也怀上了我也这么伺候你。把你脸色给我收起来,拉着个脸给谁看?要是吓着我孙子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被老王氏训了一顿的赵氏连忙低下头,总算安分了点。 这几天李大出门的腰板子也直了,要知道以前有人偷偷嘲笑他不行,弄得他出门都觉得没脸见人,成天低着头,心里自卑得不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这下好了,他媳妇怀上了! 想着这点李大呲着个大牙,逢人就像他们取经生娃要准备些啥。 除了这件事,这第二件事就是殷峥的腿好了。是的,殷峥的腿、好、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殷大柱夫妇还大闹了一场,说是殷峥故意装瘸骗他们,闹着要殷峥回来给他们把地里的活给干了。 殷峥不答应,他们就满村子的闹,胡咧咧着殷峥不孝,说是要告到官府去让官老爷治他这个不孝子的罪。 村里的人算是被这夫妻俩的厚脸皮给开了眼,陈二婶当即没忍住给骂了回去:“殷家嫂子,你说这殷峥装瘸,要知道殷峥当时腿上的伤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血糊剌喳的看得人忍不住打寒噤。当时是你们自己不愿出钱给殷峥看伤,完了还要把人撵出去,村长和族老去劝了将近一个月都没劝住。” “这下殷小子的腿被好心的方士治好了,你们又厚着脸皮要让殷峥回去给你们当牛做马,合着这世间的好事都让你们给占了呗?” “还好殷峥小子是个拎得清的,要不还真给你俩黑心肝的当骡子使了。” “呸,没脸没皮的提出这个要求,你不臊的慌,我听着还恶心。” 吴氏也不是个善茬,当即就和陈二婶对骂起来,骂上头了两人还撕打在一起。 最后吴氏不敌,被陈二婶骑在身上打。 周围看热闹的人连忙上去拉架。 村里大部分人很是赞同陈二婶骂的话,也都赞同殷峥不回去。当然也有那拎不清的人去劝殷峥回去,说是父母没有隔夜仇,当子女的哪能和父母计较。 殷峥直接给人吃了个闭门羹,根本不鸟他们。 殷大柱夫妻闹殷峥的这事被村长和族老知道了后,第二天就上门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殷大柱夫妻俩,并放话说他们再闹就搬出李家村。 殷大柱夫妻这才停歇下来,闷头苦哈哈地干着地里的活。 其实他们要让殷峥回来的最大原因,就是地里的活太苦了。以往家里的地大部分都是殷峥耕种,老两口最多在地里干上一个时辰的活就扛着锄头回家,多年下来也养了一身懒肉。 这下分了家,两个儿子又都在镇上,家里一共加起来十三亩地全靠他们两老人耕种,本就上了年纪的他们那里吃的消,于是便想着闹一闹,让殷峥来帮他们把地里的活给干了。 没想到反遭一顿骂不说,还被警告再闹就滚出李家村。 皎皎又被爸爸带来雾山上了,此时正坐在树下吃着爸爸给采摘的浆果。 皎皎先将两颗比较大比较红的浆果挑出来放在兜兜里,打算待会给爸爸吃,然后才往嘴里塞了两颗浆果,鼓着腮帮子咀嚼的同时小大人一样地摇了摇头,爸爸可真是粘人! 殷峥没走远,就在附近打猎,心里挂念着皎皎,每打上一会他就会回来看看,虽然说这附近都被他仔细碾过,应当没什么危险,但就怕个万一。 看见爸爸,皎皎从兜兜里拿出那两颗又大又圆的浆果:“爸爸吃——” 殷峥蹲下身从他手里叼过浆果,将手里新采摘的另一种类的浆果放皎皎面前,然后仔细寻视了番周围,又撒了点驱虫蚊蛇蚁的药才放心离开。 爸爸刚走没多久,一旁的树林里就传来了动静,皎皎疑惑地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跑出来摔到在了他面前。 皎皎一脸蒙圈地眨了眨眼,歪着小脑袋盯着这人看了会,就想起了爸爸先前交待的话,刚要扯着嗓子喊,就被早已经察觉到动静大步奔过来的殷峥,给一把拎起来按在了怀里。 将皎皎整个按进怀里的殷峥抿紧着唇,脸色沉郁,漆黑的眼里翻腾着各种晦暗剧烈的情绪。 没有人知道,当正在打猎的殷峥闻到空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时,心里掀起了怎样骇人的杀意。 他目光落在倒在地上毫无意识的人身上,周身迸发出惊涛骇浪般凶戾的杀意直冲这人而去。 殷峥跨步上前抬脚就要往这人的脑袋碾去,被他按在怀里的皎皎突然伸手扯了扯他胸前的衣服,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爸爸。” 殷峥停下脚步,移开按住皎皎脑袋的手,低头看向怀里的皎皎。 从爸爸怀里抬起头来的皎皎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左右张望了下后看到了躺在殷峥脚边的人。 皎皎指着他道:“爸爸,流血,要死了,救。” 殷峥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这人,并没有什么动作。 皎皎疑惑地歪了下头,伸手又扯了扯他:“爸爸救。” 对上皎皎干净明亮中带着点期待疑惑的眼神,殷峥最终妥协地蹲下身打算看看这人的伤势。 那知刚蹲下,手都还没碰上这人,一群身着灰褐色麻衣,手上持着弯刀的人就出现在了周围,二话不说就提着刀满身杀意地朝这边冲来。 那些人身上的气息狠绝,面色凶恶,显然并没有打算放过殷峥和皎皎这对无辜出现的父子。 殷峥捂着皎皎的眼睛将他从怀里放下来,用自己的身形挡住皎皎的视线,使他看不见后面提刀冲上来的人。 他戳了下皎皎白净的小脸,嗓音低哑道:“玩个游戏,你把眼睛蒙上,将认识的叔叔婶婶念上一遍,爸爸就答应救这个人。” “好。”皎皎点头,然后就乖乖地蹲在地上用小手蒙着眼睛,认真又小声地念着自己认识的婶婶们:“陈婶婶,冯婶婶…………” 随着一阵噼里哐当伴着闷哼的声音响起,心里有点慌的皎皎歪了歪头,但还是很听话地没睁开眼睛。 快速将人解决,殷峥回头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牢牢捂住眼睛的一小团。 他上前打算抱起皎皎,突然想起什么的低头看了眼身上沾染了零星血迹的衣服。 不由眉头微皱,小心挑拣了会,觉得左边只沾染了两滴血的衣服较为干净,就将手在右边衣服上擦拭干净,然后将左边沾染血迹的地方给撕下来,这才上前去抱起蹲在地上的皎皎。 被抱起来的皎皎依旧用小手蒙着眼睛,稚嫩的小嗓音带了点苦恼:“爸爸,皎皎还没,念完。” “没事,继续念。” “嗯。” 在皎皎念的这段时间,殷峥将地上答应皎皎要救的那人扛起,然后回去拿起自己的猎物,就大步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他有意避着人,倒也没让什么人给看见。 回到家里后皎皎终于念完了,就仰头看着爸爸傻乐。 “咳咳咳……” 闷咳了两声的谢殊玉醒来,目光落在头顶破旧的屋顶恍惚一瞬后霎时凛冽,被烧得神思涣散的头脑顷刻间清明。 他撑着床头坐起来,眼前黑了片刻,待意识回笼的瞬间额头顷刻布满了冷汗,密密匝匝的疼痛传遍全身,他咬牙吞下痛呤。 缓过那一阵疼痛后,他开始打量周围,听到脚步声目光一动,就落到了端着药走到门口的殷峥身上。 这个男人…危险! 谢殊玉心里的警惕瞬间飙升到了顶点,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让他感觉到压迫的人。 看着看着他就对上了男人腿后探出脑袋来,好奇地看着他的小孩的视线。 对上他视线的皎皎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叔叔好,皎皎和爸爸,给叔叔送药药。” 谢殊玉愣了下,一向不爱笑的他在不清楚目前的情况下,扯出了个温润的笑容:“你好。” 他的声音很好听,犹如冰泉咛咚般,清冽中带着股冷意。 殷峥走上前将碗递过他,谢殊玉伸手接过碗,修长如玉的手指和粗瓷碗格格不入。 接过药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喝,正想着要找什么理由将这个人给忽悠出去时,就见殷峥已经转身出了门,继续坐在院子里给皎皎做晒太阳的小躺椅。 虽然很好奇这个漂亮的叔叔,但是皎皎更喜欢待在爸爸身边,向叔叔挥了挥小爪子后,就屁颠屁颠地跟着爸爸出去。 拉着属于自己的小凳子,坐在爸爸身旁和爸爸说话,说着说着就身子一歪靠在了爸爸的手臂上。 屋里端着药的谢殊玉瞥了他们一眼,表面上假装出来的温和退去,整个人犹如寒潭一般,从内到外都透着股凉意。 尤其是那双眼睛,无欲无念,无端给人一种寂静感,像是任何东西落进里面都激不起涟漪。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粗布麻衣,扭头看向一旁柜子上的从他身上换下来的衣服,衣服上还有凝固的血迹,显然是没被清洗过。 他伸手拿过压在衣服上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扒开瓶塞闻了闻,见味道没变,就滴了一滴里面的液体进药碗里。 等待了一会,发现碗里的药没异常,才仰头将药给喝了。 此时的村长家,有一个年纪在二十四岁的女子上了门,女子叫做吴玉兰,是陈氏未出阁时的好姐妹,自从陈氏嫁到李家村来后两人就没怎么联系。 今天上门是因为她听到陈氏怀孕了的消息,想问问陈氏用的是什么方子,能不能给她也试试。 说来也奇怪,吴氏自从生了一个女儿后,后面这几年都没怀过,也去镇上看了大夫,大夫都说没事,说估摸着是子孙缘没到,叫她不要急,急不得。 可这又怎么可能不急? 她家公婆又不像陈氏公婆这么好说话,要不是前头有个姑娘证明她是能生的,早就把她给送回娘家了。 急得冒火的吴氏这几年把周边的大夫和神婆都看过了,送子娘娘也请到家里来供上了,可就是怀不上。 这不,听到嫁出去多年没怀上的陈氏怀了,一天都等不及地就直接跑来李家村,打算问问陈氏是用的什么法子怀上的。 第144章 对于吴玉兰的上门陈氏很是惊讶,她们两人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这其中有她嫁到李家村的原因,也有吴玉兰的婆婆不允许她跟她来往的原因。 一开始陈氏还想不明白为啥,后来经婆婆一说,她才恍然明白,玉兰婆婆不许玉兰和她来往,竟是因为她嫁到李家村来后一直没怀上,所以玉兰婆婆就觉得就是和她走得近了,玉兰才被连带着没了儿子缘,便不许再跟她来往。 刚明白过来时陈氏那叫一个气啊,要不是李大拦着,当时她就要打上门去啐死那个老虔婆,害她这些年来胸里一直堵着口恶气咽不下去。 不过这口恶气在她怀上,又在看见玉兰如今的模样后就消散了去。 玉兰小她两岁,按理来说该比她年轻的,没想到现在看着却比她老上许多。看来赵家那个老虔婆没少磋磨她,也不怪她不敢和她来往。 “先喝水。”陈氏拉着吴玉兰进到里屋,给她倒了碗水才坐下来与她说话。 吴玉兰捧着水,看了眼陈氏的屋里,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补丁和泥点的衣服,有点窘迫的同时心里也不好受。 同样是生不起孩子,陈氏明显过得比她要好得多。她好歹还有过一个女儿,想着吴玉兰心里难免对婆婆升起了不满。 想到今天来的目地,吴玉兰连忙笑着和陈氏扯了小时候的事和村发生的趣事,聊了会见气氛也热络起来,就开口问出了自己心中想知道的事。 “方子?”陈氏诧异。 “你就告诉我吧,你不知道,因为一直没个儿子,我婆婆磋磨我就算了,可怜我家大丫才六岁,整天干的活都快赶上一个大人的活了……”说着悲从心来,她没忍住低头抹了下眼泪。 听她说起大丫的遭遇陈氏心里也难受,多年来都没小孩,导致她对小孩格外看重和心软,就连隔壁家那个狗都嫌的二娃,在她眼里也是个顶顶乖的小娃,更何况大丫。 她连忙拉着吴玉兰的手:“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自从前两年吃方子差点吃给命吃没了,被村里人背后嘲笑了一顿后,李大他就不再许我吃那些乱七八糟的方子。” “可你这不是怀上了?” 陈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眼神柔下不少:“我也不知道,这两年我早就认命了,只偶尔拜拜送子娘娘,没想到就这么怀上了。” 闻言吴玉兰脸上难掩失落,她看了眼房里供着的送子娘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吞吞吐吐地道:“要不,要不你把这送子娘娘……” 话还没说完,看见陈氏脸色难看下来的吴玉兰嘴边的话往下一咽,改道:“要不我每天都来你这拜拜送子娘娘?” 吴玉兰是觉得陈氏怀上,很大可能是她请的送子娘娘比她请的灵验的缘故。 陈氏脸色好看了点,想了想又犹豫着道:“我们两村子可隔着半个时辰的路,你这天天走…” “嘿呀。”吴玉兰连忙打断她的话:“不就是一点路嘛,我每天做完地里的活就来,全当是散散步。” 话都说在这份上陈氏也没再拒绝,实在是她也知道怀不上孩子的苦。 见陈氏答应了,吴玉兰脸上满是喜悦。 转眼两天过去,住在皎皎家的谢殊玉虽然还没对这一大一小完全放下戒心,但是也没有一开始那样防备了。 端着药小心翼翼进来的皎皎来到床边,踮着脚将这碗闻起来很不好闻的东西给这个漂亮叔叔:“叔叔给。” 谢殊玉伸手接过药,就见这看起来两岁大小的小孩正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手里的碗,一副很是好奇这药是什么味道的模样。 谢殊玉也不知道怎的,心里竟罕见地泛起了一丝恶趣味,他低头看着皎皎,声音低冽地问:“要喝一口吗?” 仰着一张白净小脸看着他的皎皎天真地点头:“要。” 谢殊玉低头试了下温度,见并不烫,才微弯下腰将碗递到皎皎面前。 皎皎连忙踮起脚,双手捧在碗边埋头小小的喝一口。 药进口的瞬间皎皎小脸瞬间就皱成了包子,连忙退后两步伸着小舌头就是几声:“呸呸呸。” 谢殊玉阖下眼睫遮住眼里漫上来的笑意,低头喝着碗里的药。 苦腥难咽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胃部,这药对于小孩来说确实难忍受了点! “叔叔,叔叔吃糖,药药苦!” 谢殊玉刚喝完药,扭头就见小孩踮着脚,手上拿着一块微黄的饴糖,着急地让他吃。 皎皎皱着小鼻子,被苦得还没回过劲来的他嗓音有点黏糊,听起来软软糯糯的:“叔叔苦,吃糖。” 谢殊玉微怔了会,对上小孩眼里着急的神色,不知道怎的就低头含过了那颗糖。 甜意在舌尖泛开他才回过神来,这时候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便也只能将糖含在嘴里等它慢慢融化。 皎皎也掏出了颗糖放在嘴里,并踮着脚大方地拍了拍谢殊玉的手,含糊不清道:“以后吃药,皎皎都分叔叔,一颗糖。” 谢殊玉看向他:“你叫皎皎?” “嗯。” “是个好名字。” 皎皎眼睛一弯,十分认同地点头。 谢殊玉目光落在他因为含着糖而鼓鼓的腮帮上,手指微动,莫名有种想上手戳一下的冲动,不过他还是抑制住了这股蠢蠢欲动。 皎皎上前拿起空了的药碗,颠颠地向外走去,走起路来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模样,莫名让人心软。 目送着他离开,谢殊玉用舌头拨动了下嘴里的糖,寡淡的甜味远远比不上京里的松子糖来的醇厚香甜,不过却意外地挺合他口味。 从屋里出来皎皎就端着碗跑到灶房,蹲下身将碗放到木盆里后就咬着小米牙将木盆往外拖。 正在做饭的殷峥看过来:“做什么?” 皎皎仰头看向爸爸:“洗碗。” “洗碗还是玩水?” “洗碗。” “不用你洗。” 皎皎一脸认真地点头:“皎皎能洗。” “……”一时不知道怎么沟通的殷峥。 最后殷峥还是妥协地走上前端起木盆,一手拎起皎皎走出灶房。 来到院子里,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倒进木盆里,又从灶房里舀了半瓢热水中和了一下,试一了下水温后给皎皎将袖子往上挽了一节,他才道:“洗吧。” “爸爸好!”皎皎抱着爸爸的腿撒了会娇,才高兴地蹲下身开始洗碗。 殷峥看了他一会,见他玩得高兴就转身走进灶房。 谢殊玉强撑着从屋里走出来时,疼出了一脸的冷汗。 他咬牙缓了缓,抬眼就看见了蹲在院子水缸旁的皎皎。 “在干嘛?”他走上前问。 皎皎听见声音仰头看他:“叔叔你出来啦!” “嗯。” “皎皎在洗碗。” 谢殊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爹让你洗碗?” 这不是苛待小孩吗? “皎皎自己要洗。” 谢殊玉看了眼盆里自己刚刚喝药的碗,想了想蹲下身道:“我也帮忙洗。” 皎皎看了看手里的碗眨了眨眼睛,颇有点不舍的将碗递给他:“好吧,皎皎洗一半,叔叔洗一半。” 谢殊玉接过碗,认真地搓洗了会,觉得洗干净了就打算把碗拿去放着,没想到刚站起来就疼得眼前一黑,等缓过劲来后,手里的碗已经落在地上摔碎了。 “啊哦——”皎皎小手十指交叉着,看着掉在地上碎掉的碗,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感叹。 听到声音从灶房出来的殷峥面无表情地看着谢殊玉。 谢殊玉站在原地尴尬了会,从袖子里掏出一小锭银子:“可以再买。” 殷峥也没与他客气,上前接过银子就转身回灶房将饭菜给端了出来。 这是谢殊玉第一次与他们一起吃饭,这两天他的饭都是殷峥给端进房里的。 看着皎皎吃得香喷喷美滋滋的小模样,谢殊玉当即怀疑这两天自己吃得菜和他们吃的菜不一样。 他夹了口殷峥刚刚喂皎皎的菜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眼里带上了点疑惑,这味道好像……就那样! 他看了眼皎皎一脸满足吃得香喷喷的模样,怀疑的又夹了口菜吃进嘴。 嗯,确定了,味道就那样! 第二日,皎皎和爸爸去镇上时,谢殊玉让他们买本千字文和笔墨回来。 他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待身上的伤好上一点,他就要离开这里,去办他该办的事。在此之前他反正也闲着没事,不如就教教这小孩识字,就当回报这个小孩给自己的糖!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挥着小爪爪:“记住啦,一定给叔叔买千字文和笔墨回来。” 看着他们离开的谢殊玉没忍住翘了下嘴角,这小孩着实可爱! 他们离开后谢殊玉就缓慢地往屋里挪,心里寻思着两江官场的事,两江一向是赋税重地,当地势力根深蒂固,官商抱团,形势错综复杂,好在……正想着忽听空中传来一声鹰啼。 谢殊玉停下脚步抬头望去,看见天空中盘旋着的那只海东青后眼神微暗,阖下眼睫遮住眼里的思绪,想了许久才转身朝外走去。 他走的速度并不慢,大片的血色从灰褐色的麻衣上浸透出来。 “叔叔,皎皎和爸爸回来啦!” 从爸爸怀里下来的皎皎一边喊着,一边抱着叔叔让买的东西跑进屋。 早在搬过来的时候,殷峥就将家里所有的门槛给整平了,这也是皎皎能从各个房间来去自如的原因,不然就他那小短腿,翻门槛都够费劲。 从屋里没找到叔叔的皎皎噔噔噔跑出来,一脸惊奇地道:“爸爸,叔叔不见啦!” 殷峥毫不意外,他早就知道那人不会停留太久。 他弯腰抱起皎皎:“他回家了。” “回家?”皎皎鼓了鼓腮帮:“那帮叔叔买的东西怎么办?” “留着。” “好吧!” 夜晚,抱着皎皎正熟睡的殷峥陡然睁开眼睛,眼神锋利,一点都不像才清醒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门外,低头看了眼怀里睡得香甜的皎皎,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走到院子里打开门,就看到了去而复返的谢殊玉。 坐在门外,一身麻衣被血色浸透了的谢殊玉,脸色惨白得几近透明。 第145章 坐在地上的谢殊玉抬头看向殷峥,粗喘着气有点费力地道:“帮个忙!” 殷峥目光并未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了远处正在向村口快速移来的火把上,他在风中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谢殊玉看向那些火把,眉眼间闪过一丝狠绝,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这么狠,以防他藏在山下的村庄里,居然胆大包天地想将雾山脚下所有村庄全给灭口! 他从怀里拿出一本账本递给殷峥,费力道:“你拿着…这个去…龙谷城西路营找齐…齐小将军…务必一定…交于他手…” 龙谷城就在离这两个县城的距离,在两江官员穷追不舍的围杀下,他才临时更改了去京城的路线,打算从兴州府绕路,才会来到此处,却万没想到…… 谢殊玉将账本递给殷峥,就咬牙扶着墙起身,迈步往前走。 其实他心里明白,以那些人狠绝的心性,自己就算站了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些无辜的村民,但他还是打算试上一试。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以他一命换这几个村庄无辜村民的命,若是运气不好………… 心里压着思绪的谢殊玉刚走出一步,就被殷峥一把捏住后劲给扯了回来。 “呆着。”殷峥将账本丢给谢殊玉就大步往外走了去。 扮做匪徒劫掠村庄的人大概有三四十人,均拿着大刀满身凶煞之气,乍一看便知均是身负人命之徒。 寻常村庄这些人想要屠村已足够。 随着走进,赵大等人看见了站在村口的高大身影,他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眼里满是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黑沉的夜下,隐隐约约的月光落在这道身影上,赵大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那人脸上那道狰狞骇人的疤…和那双糅合了残暴、凶悍、狠厉、血腥的双眼。 “轰隆隆!” 一声惊雷,阴沉了一下午的天终于降下了暴雨,震荡的雷声伴随着村里突然响起的犬吠,给人一种极端的不详感。 村里被狗叫惊醒的人并没有想起来一探究竟的想法,皆略有点渗得慌的蜷缩在被褥里。 睡梦中被雷声惊醒的皎皎迷糊地揉了揉眼睛,“轰隆隆!”又一声惊雷炸响,吓了一跳的皎皎脸上的肉肉抖了抖,回过神来后连忙从一旁扒拉过自己的大奶瓶砸吧了两口糖水压惊。 殷峥并不知道皎皎这个奇怪的瓶子是用来干嘛的,就干脆装了点糖水在里面给皎皎当水囊用。 喝了两口糖水缓过来劲的皎皎左右张望了下小脑袋,发现爸爸不在的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将奶瓶放下从床边滑下去,趿拉着鞋就噔噔噔往外跑去找爸爸。 刚从屋里出来,皎皎就看见了从门外进来被淋了个透的爸爸,他连忙跑回屋里拿起自己的小斗笠,就着急忙慌地冲进雨里。 雨幕将他小小的身子打得踉踉跄跄,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他举着手上的小斗笠,小奶音都给急劈叉了:“爸爸…爸爸给…” 殷峥俯身抱起皎皎,微弓着身体将他藏在怀里,从他小手上拿过斗笠戴回他头上,就一把拖起墙角已经晕过去的谢殊玉大步往屋里走去。 坐在爸爸臂弯里的皎皎被完完全全藏在了怀里,外面的雨很大,落在他身上的雨却很少。 一进屋殷峥就将手上拖着的谢殊玉丢在一旁,然后着急忙慌地将皎皎湿透的衣服脱下,皱着眉给他搓了搓冰凉的背脊和腹部。 殷峥粗糙的大手磨得皎皎有点痒,没忍住抿唇往后躲着笑:“咯咯咯笑…爸爸痒痒…” 将皎皎的背和肚子肚稍稍搓热了点,殷峥就将皎皎塞进了被窝,转身去灶房烧水和熬姜汤。 柴火给得足,水很快就烧好,殷峥端着调试好水温的澡盆出来,将皎皎从床上拎起来放入水里。 淋了场冰冷的雨水后乍然接触到水温,皎皎没忍住打了个寒噤,殷峥连忙触了下他的额头,沉沉的目光里有着难言的担忧。 “爸爸不担心。”坐在澡盆里的皎皎见爸爸担心,就捏着自己肚子上的肉肉给爸爸看:“皎皎身体棒,不担心。”说着仰头向爸爸露出一个湿漉漉的笑容。 殷峥沉默着没作声,动作轻柔快速地给皎皎洗着澡,暗红的血色不断从他宽阔厚实的背脊上晕开,顺着衣服上的水渍滴落在地。 坐在澡盆里像是一颗大号糯米团子的皎皎突然动了动小鼻子,皱着鼻头四处嗅了嗅,视线就落在了爸爸肩膀处晕染开来的血色上。 皎皎愣了一下,当即眼眶一红,挣扎着从澡盆里爬起来,一头撞进爸爸怀里,小手死死地抓着殷峥的衣服,红着眼眶抿着唇一个劲地掉眼泪。 殷峥眉头紧蹙,心里闷疼得厉害。 “爸爸喝,喝苦苦的药。”哭了会的皎皎仰头看着爸爸,稚嫩的嗓音里还带着不明显的哭腔。 流血了要喝苦苦的药才会好! 殷峥低头看着他,指腹轻触他发红的眼角,嗓音低哑道:“好,喝药。” “皎皎有糖,都给爸爸,爸爸不怕苦苦的药。” “嗯,不怕。” 皎皎这才展露笑颜,烛光将他含着水汽的一双眼映得闪闪发亮,殷峥看着他,心脏一阵紧缩的疼。 有那么一刻他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曾丢下过他! 夜晚的这场雨下了很久,直到翌日下午雨才堪堪停歇。 随着一声“死人了!!!”的撕心裂肺喊声,整个李家村瞬间喧哗起来。 “死人了!死人了!死了好多人!”吴氏惊恐地跑回家,对闪了腰正坐在屋里抽旱烟的殷大柱说。 “瞎咧咧些啥,什么死人了?”殷大柱敲了敲旱烟头,皱眉道。 “村口,村口死了好多人,血都流成河了!”吴氏颤颤巍巍的坐下来,眼神里满是惊恐。 见她这幅模样,殷大柱抽旱烟的动作一顿:“真死人了?” 吴氏点了点头,殷大柱眼里满是惊骇。 横阳镇上,衙役快速跑向官衙:“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李家村死人了!” “不就是死人嘛,作何如此慌张。” “死了有三四十人!” “什么?!!” 听见外面的喧哗,殷峥淡定地待在屋里没出去,若问什么原因?殷峥看了眼端着小板凳坐在他面前,抱着碗拿着羹匙、板着一张小肉脸要喂他吃药的皎皎。 殷峥沉默地抗拒,然而这个抗拒没坚持多久,就败在了皎皎板着的小脸上,他妥协地低下头喝过皎皎喂来的药。 见爸爸乖乖喝药了,皎皎才松了一口气,不再是先前板着小脸的模样,抿唇笑得可爱。 躺在床上透过门窗看见这一幕的谢殊玉很是不解,这么一小碗药一口喝了就是,为何要用羹匙一勺一勺的喂? 喂就算了,因为坐在凳子上的皎皎实在太矮的缘故,每喂一勺,躺在躺椅上的殷峥还得费力往下低头才能喝到药,这不是更劳累了吗? 这喂药的意义何在? 想着这些的谢殊玉低头喝着手里的药,被药汤映照出来的眼里藏着些许惊疑之色。 两江官员派来屠戮这些有可能见过他,或者藏匿他的村民的人,虽说不是高手,却也是私兵里的个中好手,殷峥能仅凭一人将他们全部杀了,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更不可能是一个在地里刨食的农家人。 苦腥味从嘴里泛开,喝完药的谢殊玉将药碗放在一旁,瞥了眼窗外,就见皎皎正举着小手喂爸爸吃饴糖。 昨日新伤叠旧伤,现在还发着热的谢殊玉:“……?!” 说好的以后喝药都给他一颗糖的呢? 明明他才是受伤更重的那个,而且还发热了! 这小孩竟说好话来哄他! 也许是发热头脑昏沉的原因,谢殊玉心里莫名泛起了酸意,压下了心头的惊疑,却不觉有点委屈。 察觉到不对劲的皎皎回头就对上了谢殊玉的视线,谢殊玉嗖的一下收回视线撇过头去不看他。 皎皎疑惑地歪歪头,想不明白的他挠了挠头,端着碗从小凳子上下来,噔噔噔跑进屋仰着白嫩的小脸问:“叔叔,你不高兴吗?” 谢殊玉冷冽的嗓音因为发热带上了点微哑:“没有。” “明明就有。” “没有。” “皎皎都看出来啦!” “你看错了!” “是吗?”皎皎怀疑地抿了抿唇,决定还是跟从自己的直觉,从兜兜里掏了两块饴糖,走上前踮着脚放在谢殊玉手里:“叔叔吃糖。” 谢殊玉余光瞥了眼手上琥珀样的糖块,心情莫名好上了那么点。 村口的事随着官差的到来越闹越大,屋内的三人对此毫无反应,殷峥是一向如此,皎皎是要照顾家里的两个伤患,谢殊玉是早有安排。 昨日那一场大雨将所有痕迹清洗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任何线索的官衙拿捏不住要不要上报时,骑马赶到的齐小将军拦住了他们,并解释这事是他和随从所为。 这群人是匪,昨夜要劫杀李家村,被他遇上了就给解决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县衙依齐小将军的意将此案结了。 齐祖清后来查看了一翻这些人的尸体,心里不禁暗暗咂舌,以刀口来看皆是一人所为,也不知道谢大哥他是从哪找来的人,身手未免也太过厉害了点。 想着齐祖清心里跃跃欲试起来,等以后回京就求谢大哥让自己和这人好好切磋切磋。 解决了这件事后,齐祖清在横阳镇滞留了几天,又去李家村转悠了两天,都未见谢大哥联系自己,便明白谢大哥估摸着没有想见他的意思。 他眼睛一转,找了个人假扮成谢大哥的样子,在某个深夜一行人骑上马掩掩藏藏地往龙谷城赶去。 谢殊玉也确实没有想见他的意思,只要齐祖清在横阳镇露过面,两江官员定会觉得他跟着齐祖清去了龙谷城,就算不觉得他会去龙谷成,也会猜测他是否已经从其他路赶往京城,绝不会想到他并不着急将手上的账本送往京城,还滞留在这里。 损失了不少人手,再加上账本极有可能已经在被送回京城的路上,他们此时根本顾及不上李家村,再加上昨晚的事被闹大,他们大概不会再向李家村动手。 那么于他来说,呆在李家村养伤就是个极佳的选择,而且他心里对殷峥存疑,以他的性子断然是要留下来探个究竟的。 第146章 谢殊玉躺在香樟树下,午后的日光穿过树冠落在身上,往日恼人的蝉鸣今年好似安静了几分,微风拂过,无端惬意。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稚嫩的读书声传来,他抬眼望向一旁端坐在新打的案桌前的皎皎,树影摇动后投下的光斑落在皎皎脸上,撞进那双漆黑的眼瞳,剔透明亮,像是采珠人从海里采上来足够传世的珠宝,通体无一丝杂质,漂亮得堪比星辰。 “叔叔?”察觉到他视线的皎皎扭头疑惑地看过来。 偷看被发现的谢殊玉眉眼不惊,抬手招了招,嗓音低冽:“过来。” 闻言,皎皎放下书跑过去,抬着小短腿就往躺椅上爬。 这个躺椅是殷峥做给皎皎的,有三尺宽,五尺长,足够皎皎在上面打滚玩儿。 只是谢殊玉总爱和皎皎抢这个躺椅,皎皎又每次都抢不过他。 每到这时,坐在一旁的殷峥就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从躺椅上提溜起来,将皎皎抱上去。 后来他就趁殷峥不在或者在灶房忙活的时候,伸手将皎皎抱下来,换自己躺上去。 小小一团的皎皎争不过,就气呼呼地迈着小短腿跑去灶房找爸爸告状,然后接下来几天他喝得药都苦得人肺管子疼。 没想到这殷峥还会玩阴的,居然往他药里放黄莲?! 脸都被苦青的谢殊玉乖觉了许多,至少殷峥在家的时候他不会往皎皎躺椅上躺。 那个躺椅他虽然能勉强躺上去,但一双大长腿有一半支在外面,躺着其实也不是特别舒服,但他就是莫名想看皎皎气呼呼的模样,并且为此乐此不疲。 爬不上去的皎皎手一伸:“叔叔抱!” “娇气。”谢殊玉说着,俯身将皎皎抱上躺椅,皎皎十分熟练地往前挤了挤侧躺进他怀里。 小小软软的一团挤进怀里,谢殊玉心下都软了几分。 他捏了捏皎皎肉肉的脸:“今日怎不和你爹爹去镇上?” 皎皎鼓了鼓腮帮:“爸爸说天热,不让皎皎去。” “你应该叫爹爹。” “为什么?” ““爹”,父也,“爸”,父也,大雍称父亲都是喊作爹爹,爸爸只是一些地方方言,你若叫爸爸的话,很多人并不知道殷峥是你父亲,说不定还会以为你是你爸爸拐来的小孩,就把他抓去坐牢!”说这话时谢殊玉垂着眼睫,面色认真,气质矜贵清冷,丝毫看不出他正在吓唬小孩。 原是这半个月以来,他一直企图将皎皎叫爸爸的习惯纠正过来,只是一直没成功,难得感到挫败感的他就用上那么点唬人的手段。 慢半拍反应过来的皎皎圆溜溜的眼睛一瞪,忙不迭地道:“改,皎皎改,叫爹爹,不抓爸爸。” 谢殊玉没忍住低笑出声,伸手呼撸了下皎皎毛茸茸的头发。 他待在这里已将近半月,在他身上的伤能走动时,他就出去了一趟,通过暗线将账本送回了京城。 原本他应随着上京,但遇见皎皎和殷峥这对违和又奇特的父子后,他便没那么想回京了,反正以殿下的手段只要账本到手了,也派不上他用场,他便借口伤重未愈,留在了李家村。 他待在这里养伤的这段时间,闲暇时就教皎皎认认字,却没想到皎皎很是聪慧,现下已将千字文背熟,让他过足了当师者的瘾。 侧卧在树下的谢殊玉握着皎皎的小肉手,清冷的眉眼间带了点懒散之意,拿起一旁名为《幼学琼林》的书念道:“混沌初开,乾坤始奠。” 躺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看着书的皎皎稚声稚气地跟着念:“混沌初开,乾坤始奠。” 谢殊玉没忍住翘了下嘴角:“气之轻清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气之轻清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 “日为众阳之宗,月乃太阴之象。” “虹名螮蝀[dì dōng],乃天地之淫气;月里蟾蜍是月魄之精光。” 午后的阳光催人昏昏欲睡,念着念着皎皎就趴在谢殊玉怀里睡着了。 清浅的呼吸声从怀里传来,谢殊玉轻手轻脚放下书,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孩,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纤细的眼睫,挺翘的鼻头和肉嘟嘟的小脸。 好小! 他再一次感叹道。 家族里的小孩对他畏惧多过亲近,连他一母同胞的幼弟也是如此。 所以在遇见皎皎前,他还从未和这么小的小孩亲近接触过,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小孩这么让人心软,难怪家里的祖母和爹娘如此娇惯幼弟,此次回去他或许可以尝试接触一下幼弟。 正想着谢殊玉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动静,连忙从躺椅上起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假装看书,这黄莲他是真的吃得够够的了! “爸爸…不对,爹爹!”被谢殊玉动静闹醒的皎皎揉了揉小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就从躺椅上下来噔噔噔跑上前抱住爸爸的腿,仰头笑得高兴。 殷峥蹲下身将他抱起,塞了包点心在他怀里:“点心铺新进来的栗子糕,尝尝。” 皎皎打开油纸,第一块给了爸爸吃,然后才抱着点心啃了起来,香甜软糯的味道从嘴里蔓延,皎皎眼睛一亮,用自己的脸蹭了蹭爸爸的脸,软乎乎地道:“爸爸好,最喜欢爸爸啦!” 一旁的谢殊玉放下拿倒了的书,眯着眼睛看着皎皎,一包点心就被哄骗得眉开眼笑,看来还是世面见得少了! 隔壁村的吴玉兰风雨无阻的来李家村,这件事陈二婶她们早有注意到,毕竟就连前段时间村口那闹出了这么大的人命,她都还继续往李家村来,这怎么不可能引起她们的注意。 “哎哎哎,快看,又来了!”陈二婶拐了拐正在浆洗衣服的张大娘。 张大娘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向村长家走去的吴玉兰:“你说她这天天去村长家寻思着干嘛呢?” “这我咋知道?” “哟,这村子头里还有你李二婶不知道的事?”一旁的冯大娘阴阳怪气地道。 陈二婶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 冯大娘嘁了一声,看向隔着好几个人的冯氏,扯着嗓子道:“长春家的,这隔壁村的吴玉兰老往你们家跑啥?” “没啥,她跟我大嫂是手帕交,这段时间得空了来找我大嫂聊天。”说着冯氏将衣服拧干放进木盆里:“大娘,没事我就先走了,家里鸡还没喂呢。” 冯氏离开后,几人交换了下视线,眼里都是藏不住的好奇,显然她们并不信冯氏的话,手帕交谁没几个?但也没见着谁家手帕交天天上门来,更别说什么鸡还没喂,这村长家那么多人呢,缺着她喂鸡了? 回到家的冯氏很是不耐地看了眼大嫂陈氏的房间,这吴玉兰天天都来,惹得村里人对她各种打探,真是烦死了。 正想着就见吴玉兰匆匆从屋里出来,看见她后瑟缩地点头笑了一下,就脚步着急地出了门。 正在晾晒衣服的冯氏手里的动作一顿,脸上神色有点惊愕,她刚刚好像看见吴玉兰脸上有好几个肿胀淤紫的巴掌印,莫不是被什么人打了?! 正疑惑着就见陈氏出来了,冯氏连忙放下手里的活上前好奇地问:“大嫂,吴氏她这是咋了?被谁给打的,那脸怎肿成那样?” 陈氏眉头也紧皱着,被冯氏追问了好一会才不吐为快地道:“玉兰她天天往这来,她婆婆怀疑她来的目地,就撮使着她丈夫把她打了一顿。这事你可别往外处说啊!” “呸!”冯氏狠狠地往地面啐了口:“老娘我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了,活该他老赵家没有儿子,绝子绝孙的货,老天爷就该把那姓赵的和那老虔婆一起给劈死……” 从院子外进来正好听见她这最后一句话的赵氏,以为是在骂她娘家,当即脸色一变,张嘴就把冯氏喷了个狗血淋头。 “??!”莫名被骂的冯氏也不是个善茬,愣了一下就给骂了回去,骂上头了两人还撕打了起来。 老王氏从地里回来就看见自己两个儿媳在互相薅头发,大儿媳陈氏在一旁焦急地劝阻,她眉毛一竖,一把抄起一旁的扫帚就往两人身上拍去。 一人挨了老王氏两扫帚的赵氏和冯氏垂头丧气地站在婆婆面前挨训,私底下两人还你瞪我一眼,我踩你一脚的,看得老王氏眉角直跳,正准备再给她们两扫帚。 低头看到自己手上被抓出来的血条,又瞥到大嫂的冯氏不知道想到什么,猛然抬头道:“娘,我小日子推迟有小个月没来了!” 被她吓了一愣的老王氏回过神来,扫帚一丢一拍大腿:“秀红啊,真的吗?!” “真的!” 老王氏喜得不知道怎么办,原地转了个圈后道:“明天就让老二陪你去镇上看看,说不定我们老李家又要添孙子了!” 一旁的赵氏呆了一下,随即想到以婆婆对孙子的看重,二嫂怀了后这家里的活不就都轮到她做了吗?这是要累死她啊?! 赵氏眼前一黑,不行,今晚要拉着老三多使使劲了,争取她也怀上! 翌日,去镇上回来的老二夫妇喜滋滋地向老王氏报喜讯,老王氏当即高兴地给送子娘娘多上了几柱香,双手合十各种念念有词,上送子娘娘多多保佑,让他们老李家多子多福。 这么多年来老王氏想抱孙子都想疯了,两个儿媳一直怀不上,去看了大夫,大夫说身体没问题。她后来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家儿子出了问题,揪着老大和老二去镇上看了大夫,结果也没问题。 儿子儿媳都没问题,但左右就是怀不上崽,她和老头子甚至都怀疑到自家祖坟上了,怀疑祖坟风水出了问题,影响了子孙缘,要不是族老实在不允许,她和老头子早打算迁祖坟了。 眼下可算是怀上了,这可多亏了送子娘娘! 嘴里念念有词的老王氏突然一顿,要说这送子娘娘他们可请家里来七八年了,一直也不见灵验,可这下儿媳们却突然接二连三的怀上,是不是因为其他原因? 老王氏拧着眉有点着急地想,一定要把这原因给找出来,她可还等着儿媳们生他个四五个孙子,他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往年都没怀上今年却怀上了,那么今年一定发生了往年没有发生过的事! 脑袋还算灵光的老王氏皱眉回忆着。 今年有的,往年却没有的? 老王氏吃饭在想着这事,走路在想着这事,干活也在想着这事,整个人都快要想入魔了。 想着想着她突然看见不远处走过的吴氏和殷大柱,脑海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云开雾散。 她猛然一拍大腿,拍得自己龇牙咧嘴,那个小娃! 殷小子从山上捡回来的那个小娃! 若说今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自己两个儿媳都抱过那个叫皎皎的小娃。 想当时那个小娃来他们家的第一天,她还想着让大儿媳沾沾小娃气,就将那个叫皎皎的小娃给陈氏抱了! 没想到还真沾了小娃气,让两个媳妇都怀上了! 发现这点的老王氏,连忙回家将自己的猜想给几个儿子和儿媳说,三个儿子和老头都不信,倒是几个儿媳有点半信半疑。 仔细一想,与往年不同的好像确实只有村里多了这么个小娃的事。 而且那小娃也确实和村里的小孩不同,眼睛大大的,皮肤比天上的白云都还要白,就算是镇上老爷家的宝贝孙子都没这么白嫩俊俏的。 时下的人本就迷性,这么一想陈氏她们原本的半信半疑就变成了有九成相信,李根生和三个儿子也从原本的不信进化成了将信将疑。 莫非还真是因为沾了那小孩气的原因?! 第147章 为了弄清楚到底是不是沾了那小孩的气,翌日一大早,陈氏就找到了蹲在田埂边看其他小孩用尿和泥巴的皎皎。 皎皎今日是跟着爸爸出来种寒瓜的,家里有两亩地,爸爸本来准备种小麦和黍米,但是漂亮…哦不,怀之叔叔让种寒瓜,说是寒瓜可甜可甜,还能卖很多很多钱。 怀之叔叔还找来了寒瓜种子,爸爸一听可甜可甜了,就下了决定要种。 打算一亩地种小麦,用来交税赋,剩下的一幕地就用来种寒瓜。 爸爸和皎皎一样可爱吃甜的! 想着皎皎抱着大奶瓶喝了一大口糖水,望着玩泥巴玩得满脸都是泥的李铁蛋,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刚跟着爸爸下地干活沾了点泥的衣服,悄悄往一旁挪了挪,这是爸爸给买的衣服,不能沾铁蛋用尿和的泥,有点臭臭。 “皎皎你不一起玩吗?”手里拿着一个搓得很圆很大的泥丸,铁蛋疑惑地看着皎皎问。 抱着奶瓶的皎皎皱了皱小鼻子:“不玩,爹爹买的衣服,弄脏了不好。” 铁蛋看了眼他身上一个补丁都没有的衣服,点了点头:“也是,我要是穿我娘新买的衣服玩泥巴,我娘可不得用扫帚把我屁股打烂。” 对于铁蛋来说,没有补丁的衣服就是顶顶新的了。 “对了皎皎,你这个奇奇怪怪的罐子是什么?”铁蛋说着还凑进看了看。 皎皎的奶瓶太过奇怪,浅绿色透明的像是琉璃,时下琉璃很是珍贵,只有一些上层人士和世家用得起。皎皎这个奶瓶在这么个小村庄太过打眼,以防引起什么人的窥视和不好的念头,谢殊玉和殷峥提了一嘴,殷峥就给皎皎的奶瓶套上了层布套,这样就看不出里面的瓶身是琉璃质地的了。 皎皎看了眼怀里的瓶子:“喝水的呀!”说着就当着铁蛋的面前喝了一大口水给他看,喝得腮帮鼓鼓的,用行动证明确实是喝水的。 “喝水真方便。”铁蛋羡慕地看着:“都不会弄脏衣服,你爹爹给你买的吧!” 皎皎看了看手里的奶瓶,犹豫了会点头:“是爹爹买的。” 虽然他不记得爸爸是什么时候买的了,但肯定就是爸爸给皎皎买的。 某片空间,偶尔投来视线瞥上一眼的宿苍正巧看见这一幕:“?……” 祂很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成你爸爸买的了?! 陈氏找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脸上没忍住带上了笑,快步走了过来。 “陈婶婶。”看见她的皎皎挥着小爪爪打招呼。 铁蛋,二牛,三娃几人也连忙抬头:“婶娘好。” “哎,你们又在玩泥巴啊!”陈氏说着看向蹲在一旁对比起他们来显得格外干净的皎皎,心里又多了几分喜欢:“皎皎在干嘛?怎么不和哥哥他们一起玩?” 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认真地道:“在歇息,不玩,歇够了还要去帮爹爹干活。” 这么小的小娃哪干得了活,估摸着是殷小子哄着他玩呢! 陈氏被他认真的模样逗得眼角都笑出了纹路,满村子就找不到比皎皎更可人的小娃了,若自己肚子里的这个生下来有他一半可人就好了。 陈氏想着蹲下来道:“皎皎,婶婶有件事需要你帮下忙?” “什么事呀?”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的皎皎满眼懵懂地看着她。 陈氏笑道:“婶婶看皎皎可爱,就想着要皎皎一件旧衣服压在枕头下,赶明儿也生个向皎皎一样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小弟弟。” 被夸漂亮的皎皎很高兴,但是要衣服…皎皎低头看眼身上的衣服,纠结地拧着小眉头:“可是…可是皎皎的衣服都是爹爹买的,皎皎舍不得给婶婶。” 听到他这样说,陈氏一愣,随即乐呵地笑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件细棉的小孩衣服:“没事,婶婶这有衣服,你拿去穿旧了再给婶婶。” 本来就没有白拿人家小孩衣服的道理,她先前就发现皎皎皮嫩,殷小子给买的衣服都是细棉的,今儿一大早,就特意去镇上忍着心疼扯了两尺细棉布,回家就比着皎皎的尺寸给做了这么一件。 皎皎歪了歪头,不知道婶婶为什么一定要把新衣服给他穿旧,但还是点了点小脑袋应了下来。 陈氏眼里满是笑意,越看皎皎越是稀罕得不行,伸手撸了把他毛茸茸的脑袋,避着铁蛋几个小娃,往皎皎嘴里塞了块饴糖才起身离开。 皎皎腮帮被饴糖撑得鼓起一个小包,他将奶瓶背到背上,抱着怀里的衣服撑着地面站起来,向铁蛋他们摆了摆手,就迈着小短腿往田地里去找爸爸了。 烈日下,殷峥正在埋头干活,第一次种寒瓜的他很不熟练,速度就慢了不少,不过需要注意的点出门前谢殊玉都和他仔细交待过了,渐渐种上手后也还好,再过个一刻钟就差不多全干完了。 田埂的地不怎么平,抱着衣服的皎皎小跑起来有点踉跄,看见爸爸后就是眼睛一亮,看了眼周围没人,就扯着稚嫩的小嗓音喊道:“爸爸!” 看见他的殷峥抬步向他走来,也不知道谢殊玉和他说了些啥,一直不会喊他爹爹的皎皎在有外人的情况下会喊他爹爹了,但私下里却还是和以往一样叫爸爸。 每次看见他张望着小脑袋寻视周围有没有人时的机灵模样,都让殷峥不禁哑然。 “爸爸喝——”皎皎将背上的奶瓶放下来,两手抱着往前递,殷峥伸手拿过奶瓶熟练的叼着,看了眼他怀里陌生的衣服:“这衣服?” “陈婶婶给的,让皎皎穿旧了给她,压枕头下,生个和皎皎一样好看的弟弟。”说着皎皎挺了挺小胸脯,眼睛亮亮地看着殷峥,加重语气道:“皎皎好看!” 殷峥嘴角微翘,弯腰将皎皎抱进怀里,低沉道:“嗯,好看!” 知道村里人怀孕的时候,常有借亲戚家小娃旧衣服压在枕下,沾点儿子气的习俗,殷峥也就没太在意。 被夸了的皎皎高兴得眼睛都弯了,仰头蹭了蹭殷峥的下巴:“爸爸也好看,最最最好看。” 殷峥低笑,抱着皎皎走到一旁的树荫下坐着,下午的阳光很是悠然,远处恼人的蝉鸣此起彼伏地叫着,他将下巴轻搭在皎皎毛茸茸的头上,眼睫慵懒的阖着。 不远处村里的小娃拿着自己动手做的简陋捕网,成群结队地捕捉树上的蝉,这蝉对农家人来说可是一道肉食,当然不能放过。 知道爸爸累了想歇息,皎皎就乖乖地低头玩着爸爸的手指,自娱自乐的很是高兴,一点也不吵。 申时三刻,地里的活干完,皎皎就跟着爸爸早早回家,看着李二娃举着捕网从眼前跑过就好奇地看上一眼,然后就背着奶瓶,拖着爸爸给削的小锄头,颠颠地跑在前面。 “怀之叔叔开门。”皎皎抬着小手敲门,没敲上两下,生怕他把手敲红了的谢殊玉就把门给打开了。 谢殊玉将他捞进怀里抱着,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和后背,见没出汗才抱着他往里走去,将他放在躺椅上后还倒了碗糖水给他。 怀之是谢殊玉的表字,半个月前对殷峥存疑的他隐藏了自己的名字,便借母姓,报以怀之为名。 皎皎拍了拍鼓鼓的肚子,又给他看背上没剩多少水的奶瓶:“喝不下啦。” 谢殊玉摸了下他的小肚肚,见确实鼓鼓的就自己把那碗糖水给喝了,然后挤上躺椅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肉嘟嘟的脸:“怎么喝那么多糖水,把肚子都给喝鼓了?” 怕皎皎的牙长不好,谢殊玉有控制皎皎吃糖,由原先的他想吃就吃,改成了两天才许吃一颗。不过他倒也没将皎皎兜兜里的糖给全没收,打算看看他能不能克制自己想要吃糖的念头,等他自己忍不住多吃了,再抓他小把柄。 不过难得恶趣味的谢殊玉没能成功,皎皎乖得有点超乎他的意料,说两天吃一颗就两天吃一颗,而且他自己两天才吃一颗糖,却每天都给他和殷峥投喂一颗糖,弄得其实是抱着培养他克制力的谢殊玉心绪很是复杂难辨。 他了解过皎皎的经历,他是被殷峥从雾山上捡来的,很难想象这样乖巧可人连他都忍不住特殊对待三分的小孩,怎么会被人给抛弃?而且还是抛弃在深山老林,这分明就是打着不让小孩活着的念头给抛弃的! 想到这里,谢殊玉内心浮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 本就因为今天多吃了陈婶婶一块饴糖,而心虚得不断眨眼睛的皎皎见他生气了,连忙扑腾着小短腿要从躺椅上下去找爸爸,却被有点莫名的谢殊玉伸手给拦住了。 谢殊玉正要张口问皎皎这是怎么了,就见皎皎倾身抱住他的脖子,讨好地凑上自己软乎乎的脸往他脸上蹭蹭,稚嫩的嗓音里还有着几分紧张:“叔叔不生气,皎皎的错,不吃婶婶给的糖,以后都不吃糖啦,叔叔不气哦~” 听明白原因的谢殊玉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点心疼,他故意冷着脸瞥了眼皎皎:“四日不许吃糖。” 皎皎忙不迭地点头:“好,不吃。” 放好东西走过来的殷峥见此,大步上前将皎皎抢过来护犊子似的护在怀里不说,眼神还很是不善地看着谢殊玉,像是他欺负了皎皎一样。 “……”谢殊玉抚着额深吸了口气。 以往他觉得自家娘和祖母,该是这世间最宠溺小孩的长辈了,如今见过殷峥后才觉得这才哪到哪啊,要是照着殷峥这般宠溺,他幼弟怕是早就要翻天了。 也所幸皎皎性子好,瞧着就是宠不坏的,不然…… 谢殊玉瞥了眼殷峥没说话,改明儿就去信给好友,让他寄本育子心得来,免得殷峥把皎皎越养越歪,顺便这殷峥也该跟着他读读书,通一通世理,不然他真怕哪天他被人骗得连带着皎皎也给一起卖掉。 气性大的谢殊玉施施然地起身,丢下句:“改明儿你就跟着皎皎一起识字!”就向屋里走去,着手准备写信。 殷峥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出现了很明显的疑惑:“……?!” “爸爸不怕,皎皎教你。”看见爸爸表情的皎皎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自信地安抚道。 第148章 翌日,殷峥给皎皎做了个捕网,带着皎皎满村子跑的捕蝉,下午才带着玩得眼睛亮晶晶小脸红扑扑的皎皎回来。 待在家里,不便出去,又不会做饭的谢殊玉饿得脾气都要没了,这殷峥断会在许多出其不意的地方报复他,手段格外幼稚,却又格外有用。 他上前狠狠地揉搓了一番皎皎的脸,直揉搓得皎皎往爸爸怀里躲,心里的那口气才算出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殷峥就真的跟着皎皎一起向谢殊玉认起了字,不过是谢殊玉教皎皎新的知识,然后皎皎转过来教爸爸认字,也算是为巩固一下了。 不得不说皎皎教爸爸认字时很是有模有样,小脸一板做足了小师傅的模样,只是每当殷峥学会了一个字,他就小海豹般啪啪拍手,眼睛亮晶晶地夸着各种好话,先前做的小师傅样毁了个干净。 觉得有趣的谢殊玉就坐在一旁的香樟树下,提笔把这一幕给画了下来,当然也没忘记把自己画进去。 殷峥学字的速度并不慢,甚至还能说得上快。 学字时皎皎还闹着也要学,只是他现在还太小,手腕软,还没到学写字的时间。不过谢殊玉给了他一支毛笔,每天让他学着握一刻钟的毛笔。 殷峥学写字,初时拿笔的姿势都稍显笨拙,写出来的字多有模糊,堪比稚儿,只转眼一旬,其字便苍劲有力,大气沉稳,若不是谢殊玉亲眼看着,他也不信这是一个初学者的字。 他看着殷峥,心里很是惊叹,他查过殷峥的过往,他确确实实是李家村土生土长的庄稼汉,还是一个被父母偏心兄长幼弟而长期忽视欺压的存在。 他也试探过他的身手,发现他并不会武功,一招一式全靠本能,而就是这种本能让人胆寒! 原以为他只在武学上有过人的天赋,没想到学文的天赋竟也不错。 谢殊玉想着那被殷大柱一家当做宝的殷远志,不由感叹这眼力得有多差,才能放着这么一颗珍珠,转而去捡鱼目! 放着这么块玉石不雕琢,任其蒙尘,谢殊玉真怕自家祖父半夜托梦骂他。于是第二天他就让殷峥拿着他写的单子去镇上买了一堆书,进士、举人短时期内是不要想了,但以殷峥的天赋再加上自己亲自教导和监督,怎么着也要考个秀才来气一气殷大柱那对不堪为父母的夫妻。 性子里有那么几分护短的谢殊玉想。 转眼一月已过,皎皎终于把陈婶婶的衣服给穿旧了,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他可是可着劲地穿这件衣服,除了另外一件换洗的外,这个月就没穿过其它衣服。 陈氏过来拿衣服时,皎皎就噔噔噔地跑出来,还转身把门给带上了,叔叔不喜欢见外人,所以皎皎每次出门时都记得把门给关上。 “婶婶给。”皎皎举着手里的衣服,仰着白嫩的小脸,阳光落进他眼里,像是跌碎了一捧碎光,亮亮地看得人心里软得不像话。 陈氏笑着接过衣服,夸了皎皎有小一刻钟,临走之前将自己特地包好的五小块饴糖给皎皎,饴糖着东西是个金贵玩意,陈氏都是用自己打络子赚来的钱给皎皎买的。 皎皎摇头没接,背着小手一脸认真地道:“爹爹说糖吃多了牙牙不好,皎皎不吃。” 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的陈氏笑道:“那是你爹瞎说来哄你的,哪有吃糖会把牙齿吃坏的,听婶婶的快拿着!” 皎皎疑惑地眨了下眼,最后还是选择相信爸爸:“爹爹不会说瞎话哄皎皎。” 见他还真不接,陈氏便感叹殷峥把这小娃教得真好,要是铁蛋那些小娃早就流着口水接了放进嘴里了。 想着,陈氏眼疾手快地将油纸包着的糖塞进皎皎肚肚前的衣兜里,然后转身迈着步子快速离开。 皎皎一愣,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就迈着小短腿追,不过他腿太短,追了没两步视线里就看不见陈氏的身影了。 皎皎一脸懵的站在原地,一时间有那么点不知所措,低着头想了会后他迈着步子往回走,回去就让爸爸带皎皎去婶婶家,把糖还给婶婶! 一边想着,皎皎还一边鼓着腮帮重重地迈着小步伐,婶婶怎么能欺负皎皎腿短呢,哼! 皎皎的糖最后没还回去,因为谢殊玉让他自己收着吃,皎皎这才反应过来,他可以把糖放着隔两天吃一块,还可以给爸爸和叔叔吃哎! 反应过来的皎皎噔噔噔跑到爸爸身旁,拿了块糖喂给他。 殷峥从他手里叼过糖,抱着他抛着玩了会,坐在一旁等着皎皎给糖的谢殊玉听见皎皎咯咯咯的笑声,阖下眼睫遮住眼里快要溢出的笑意。 笑着笑着他不由恍然了一瞬,不得不承认待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好像是他人生二十多年来最轻松惬意的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总能莫名地让他轻易卸下防备。 他从小心思就重,相应的防备心也重,这种像是刻在本能里的防备就算是在爹娘面前都难以卸下,也难怪爹娘和他不亲近。 正想着就被跑过来的皎皎猝不及防的塞了一嘴的糖,甜甜的滋味从嘴里泛开,他垂眼看着皎皎那双比琉璃还要剔透的眼睛,没由来地低笑了两声。 陈氏回去就把衣服压在自己枕下睡了一夜,她说想要皎皎那样的小娃是真心的,那小娃不仅长相,连性子都招人疼,一看将来就是个有出息的。 当天夜晚,她就梦到一个胖嘟嘟的小娃叫她娘,好悬没把她笑醒,醒来后一整天嘴上都挂着笑容,还把这事给李大和婆婆说了,喜得婆婆直拍手。 冯氏听了连忙向大嫂要衣服,打算夜里也压在枕下睡,只不过她没抢过赵氏,被赵氏先一步拿去压在枕下了,气得冯氏整天没给她个好脸。 只是陈氏有点遗憾,梦里的小娃并没有皎皎那么白嫩可爱,不过也很可人疼就是了。 转眼半月已过,皎皎这段时日经常和爸爸去地里看寒瓜,地里寒瓜长势喜人,才半个月瓜苗就长了一寸,蹲在田埂旁的皎皎看见,小声念叨着期待寒瓜快长出来,实在是被谢殊玉形容的寒瓜给馋了个够劲。 李根苗正好路过,看见皎皎那样没忍住笑问:“殷小子,怎么把小娃馋成这样了?莫不是平时饿着他了?” 说着他走上前对着皎皎道:“走,和李爷爷回家,李爷爷给你做好吃的。” 皎皎摇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颇有点气呼呼地道:“爹爹没饿着皎皎,皎皎不去。” 李根苗嘿地笑出声,这小娃倒是个护爹的,殷小子没白养。 笑了会后,他看了眼地又看了眼天,混浊的眼里不自觉带上几分愁绪:“自从入夏那天下了场大雨后,就一直不见下雨,也不知道今年这老天爷让不让我们吃饭?” 像他们这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就靠着老天爷赏两口饭吃,这许久不曾下雨,他们心里都慌得狠,就怕今年出个什么意外,就又得一家子勒紧肚子挖草根过活了。 李根苗逗了皎皎几句后,就忧心忡忡地离开。 又过了大半月,赵氏怀上了。 确认是真怀上的那刻,村长家一家很是惊愕,这难道还真是那小娃的原因?! 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过两天有人从村长家得到消息,村长家三媳妇赵氏怀上了。 这可让村里人大吃了一惊,这村长家怎么回事,一不怀就都不怀,这一怀了,几个儿媳就接二连三的怀上,这怕不是拜了哪方菩萨了吧?! 不过老王氏往年间请回去的送子娘娘也不见少,这估摸还是吃了什么方子! 这村里谁家没几个亲戚子嗣艰难,就算没有那子嗣艰难的,也想为自家儿媳和嫁出去的女儿多求几个大胖孙子。 这不,当天村长家的门槛都差点让村里人给踏破,这弄得村长一家都不知是喜是愁了。 不过他们没把皎皎给说出去,也没说吃什么方子,就说拜送子娘娘拜得勤了,送子娘娘看她们心诚不忍心让她们失望。 皎皎还这么小,说了这些人不定一股脑的涌去,到时候可别把小娃吓出个什么好歹来?再说,不定有那什么人会因这事对皎皎起什么不好的歹念! 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再有什么福娃福星的名头挂上,不定被什么人起了抱走卖掉的念头。 不过除此之外老王氏还是抱有私心的,沾的人多了说不定就把气沾没了,自己家还想多抱几个大胖孙子呢。 村里人听见她们的说法,纷纷撇了撇嘴,傻子才信她们那说法,若说是拜送子娘娘拜得勤了,那陈氏怎的拜了十年,赵氏怎么的才拜上几月? 明摆着有方子,只是不愿说罢了! 得知赵氏也怀上了,吴玉兰往陈氏那跑得更加勤了,明里暗里地打听,确定陈氏真的没什么方子后,她拜送子娘娘就越发拜得勤了,恨不得直接住在陈氏这。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婆婆就她成日往李家村跑这事心里已经很是不满了。 这李村长家还有三个成年的儿子呢,指不定一个不注意发生什么,顾念着可能会到来的孙子,周老婆子虽然让她来了,但是每日回去的时辰都定得死死的,但凡晚了时辰就是一顿毒打。 每次来吴玉兰连喝口水的空隙都没有,前天为了打探陈氏有没有吃方子,回去晚了就被打了一顿,翌日干活时都是一瘸一拐的。 干完了活就顶着一张淤紫肿胀的脸来陈氏这里,看着送子娘娘的眼神都似疯魔了,那眼神就像是在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陈氏看了忍不抹泪和心酸,以往还没嫁人时吴玉兰是村里长得最好看的女娃,家里爹娘哥哥姐姐都很宠她这个幺妹,村子里想求她得人家多的是,偏生她看上了赵武。 刚嫁人的那一两年也过的很好,后来因为久久没给赵家添丁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她娘家里的哥哥们给她去撑了好几次腰。 只是这时间久了,吴玉兰一直没怀上,她娘家的哥哥们也越来越不好插手赵家的事,毕竟妹妹嫁去了别家,他们自己也已成家,不可能时时刻刻地看顾着,时间一久吴玉兰的日子就越发艰难起来。 陈氏难过的同时,也忍不住庆幸,幸好自己遇到了一个好公婆,对婆婆老王氏越发地孝顺了起来。 还欠一章,明天尽量写 第149章 日光悠然地落在身上,夏日的阳光虽毒辣,但穿过树冠落下了后却散了几分毒辣,只余温热。 谢殊玉躺在树下的躺椅上,扇着蒲扇昏昏入睡。 不远处的皎皎正踩在凳子上,小手拿着墨条给爸爸磨墨,磨得差不多了皎皎就趴在书案上小手撑着脸看爸爸写字。 看着看着自己就拿过一旁的毛笔,沾上墨在草纸上囫囵的画着什么,殷峥偏头看了一眼,见黑乎乎的实在看不出画了什么。 画完皎皎仰头一笑,抬手指着其中一团黑乎乎的道:“爸爸。”然后又指向一旁小一点的黑点:“叔叔。” “你呢?”殷峥开口问。 皎皎小手指着大墨点:“皎皎在这!” 殷峥够头细看,就见那大墨点身旁果真紧挨着一个小小的黑点。 见自己画的很成功,皎皎兴致勃勃地继续画。 殷峥就扭回头继续写字,偶尔看一眼身旁拿着毛笔画得认真的皎皎,远处有虫鸣鸟叫,风一吹,满院子的墨香味。 写完了一张字,殷峥扭头一看,就见皎皎先前还白白嫩嫩的脸蛋现在东一道墨痕、西一道墨痕,竟堪比村西头李老头家养来抓老鼠的斑纹猫。 察觉到爸爸的眼神有点奇怪,皎皎眨了眨眼抬手擦了下有点泛痒的脸,这一擦让本就有墨痕的脸变得愈加惨不忍睹。 这下好了,斑纹猫变成了黑猫! 殷峥放下手里的笔,起身抱着皎皎走到水缸旁,舀了一瓢水打算给他洗脸。 低头从水中看见自己模样的皎皎惊讶地一瞪眼,还没说什么就听一旁传来了笑声。 皎皎回头一看,就见怀之叔叔从躺椅上坐起来,一本正经地道:“这谁家的小黑狗啊?怎么到我家来了!” 皎皎摇头,懵懂又认真地道:“不是小黑狗,是皎皎。” 谢殊玉拧了拧眉头,垂眸遮住眼里的促狭,佯装疑惑道:“不对,皎皎脸是白的,你脸却是黑?” 他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轻拍了下扶手,煞有其事地板着脸道:“好呀,居然敢冒充皎皎,殷峥快把他给丢出去!” 皎皎眼睛一瞪,噔噔噔跑到爸爸身后,伸手抱住爸爸的腿,小弧度快速地摇着脑袋,着急又认真的道:“皎皎脸白,白白的,是墨黑黑,用水洗了就白白了,不丢皎皎!” 见他这幅模样,谢殊玉脸没板住,嘴角没压住不说,眉角眼梢也没忍住弯了弯,那点笑意冲淡了他眉眼间的冷意,阳光明明暗暗的落在他脸上,映着冷白的皮肤很是夺目。 皎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当即小脸一鼓,迈着小短腿跑到一旁拖过自己的小凳子,然后站在凳子上揪着谢殊玉的衣服往上爬,费力地爬进谢殊玉的怀里后,小手抱着谢殊玉的脸,气呼呼地用自己黑乎乎的脸蹭上去。 “……?!”打算看他准备干什么,却猝不及防被蹭了一脸墨的谢殊玉。 他好气又好笑地抱着皎皎走到水缸处,低头看着自己脸上和皎皎同出一辙的墨,没忍住捏住皎皎的脸颊,迫使他的嘴向前嘟起,笑道:“你自己黑就算了,没得还要把别人一起整黑。” 皎皎抬着小脑袋哼了一声,探着身子伸手向一旁的爸爸要抱抱。 殷峥抱过皎皎后,谢殊玉望着天眼露愁绪,这再有一个月不下雨的话,接下来怕是要有一场大旱。 京城,武安侯世子齐砚修收到好友谢殊玉的信时很是惊讶,怀之怎么让自己给他送一本育儿心得去?莫不是他在外有孩子了?! 但是时间对不上,他这出去办差也才大半年,而且前一段时间才从两江脱身,怎么着也不该有孩子? 不过…若是才怀上的话倒是有可能! 只是不应该啊,伯母往年催他成家时,观他态度都很是冷淡,甚至隐隐有抗拒排斥之感,且以他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在还没成婚之前,就整出庶长子、庶长女这等腌臜事。 想不明白的齐砚修干脆就不想了,他这好友的心思一向最让人琢磨不透,他这样做或许有他的道理吧! 不过他这哪有育儿心得? 齐砚修想了会,让身边小厮去和夫人知会声,麻烦璟哥儿的乳嬷嬷默一本育儿心得,当然也不会白要人家心得,自然有丰厚报酬。 齐大奶奶得知这个要求后很是疑惑,心里总琢磨不对劲的她问身边的贴身丫鬟:“芳儿,你说老爷他要嬷嬷默这育子心得干嘛?” 芳儿给倒了杯茶,试了试水温后端给起大奶奶,笑道:“估摸着老爷这是紧张璟儿呢,毕竟咱们璟哥儿可是老爷第一个孩子,哪有不紧张的。” 齐大奶奶端过茶喝了一口,被芳儿劝慰着安心了不少,只是心里的疑惑久久不曾散去。 这奶嬷嬷的心得明显是给初生产没有经验的妇人用的,谁家男人会看这个,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难道老爷是给别人要的?可若是交好人家的夫人要这育子心得,合该也来问自己,怎就越过她问到老爷那去? 再说这来往的人家可没哪家请不起奶嬷嬷。 除非… 齐大奶奶眼皮子一跳,噌地一下从依靠着的软榻上坐起来,脸色顿时变了,除非老爷他是给哪个刚生了孩子的女子要的?! 想起自己生产时的凶险,两个月过去还心有余悸的齐大奶奶气得眼圈都红了,胸口剧烈起伏,吓得芳儿连忙扶着她的背顺气:“大奶奶,大奶奶别气,气伤身子不值当……” 没多久齐砚修被齐大奶奶使人唤了过来,满心疑惑的他看见齐大奶奶的脸色,连忙问道:“哪儿不舒服?脸上怎的这么难看?” 本就强压着的苦涩怒气委屈的齐大奶奶被他这么一问,再见他眼底全是焦急的神色,一时委屈得不得了,一向好强的她拿帕子压着眼角,竟抹起泪来。 齐砚修当即冷了脸色,大步上前来:“谁欺负你了?和我说,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齐大奶奶心里难受得厉害,抹着泪咬牙切齿地道:“我虽不喜你纳妾,但你硬要纳我也没法子,你看上谁抬了进来就是,我还能给撵了出去?作何养在外面,如今竟和我前后脚生了孩子,这不是打算着让我没脸吗?” 齐砚修脸上的冷色转为了迷茫和疑惑,他今日怎的听不懂她的话了? 还没等他疑惑出什么,听到风声赶来的武安侯夫人对着齐砚修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骂得齐砚修晕头转向一脸懵逼。 他这什么时候在外面有外室了?怎么还外室子都有了?他本人怎么不知道?!! 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后,齐砚修哭笑不得地坐在一旁扶额,内心咬牙切齿,谢怀之,你可把我给害惨了! 京城如何鸡飞狗跳暂且不提,李家村里吴玉兰拖着脚一瘸一拐地向着村长家走去。 路过的人看见她这模样都不由噤声,等她走过后就满是同情地摇了摇头,这吴玉兰又是个可怜见的,为了怀个孩子日日干完活就要走半个时辰的路过来不说,还要被夫家如此对待。 陈氏也是,说是闺中的手帕交,也不见她将方子给出来,日日让人上门来拜那什么送子娘娘,这不是作弄人吗? 村长家人看见吴玉兰时也大吃了一惊,只见她一头乌发蓬乱,才好了没几天的脸再度变得淤紫红肿,嘴角处有血,说话时明显能看到下牙掉了一颗,身上的衣服也被抽得破烂,甚至好些地方都渗出了血色,一条腿更是疼得只能拖着走,使不上劲。 陈氏连忙拉着她进屋,掀开衣服一看,就见满身皮肉没一块好的。 怀着身子本就容易情绪化的陈氏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泛红:“作何就把你打成这样?这赵家也太过分了,你好歹为他们家生了个女儿,嫁过去也有这么些年了,黑心肝的些怎的竟下得去手,这要是有了身子不知道的情况下,可不就出事了吗?” 原本扯着衣服有点无地自容地低着头尬笑的吴玉兰听到她这最后一句话,怔了一下后下意识捂着肚子,嗫嚅了两下眼里闪过一丝疯魔。 以往挨打她也就认了,谁叫她确实没为他们老赵家添个儿子,但是现在不行了,她拜着送子娘娘呢,万一哪天送子娘娘真送了儿子过来,却被他给打掉的话…… 吴玉兰呆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心里下了个决定。 陈氏看着她的模样,心里难受得厉害,想了想转身出去和婆婆说了什么。 老王氏犹豫了会答应了,让赵氏转身进屋把那件旧的小衣服拿来递给陈氏。 陈氏高兴地拿着衣服转身进了屋。 老王氏之所以会同意陈氏把皎皎穿旧了的那件小衣服借给吴玉兰,一是看吴玉兰确实可怜,她虽然平时吝啬了点,但同为女子也见不得她被这样磋磨。 二是她心里其实尚还有点犹豫和怀疑皎皎福娃的名头,毕竟这东西说到底还是有那么点玄乎,便想着让吴玉兰也试试,她若真的也怀上了,她们就尝试着和殷小子家走近走近,各方面也搭把手帮上一帮。 陈氏将小衣服拿给吴玉兰,仔细嘱咐她拿回家去放枕下睡两个晚上。吴玉兰要离开时,她还非要送她到村口,嘴里说着实在不放心她这样离开。 快要到村口时陈氏借口有东西忘拿了,便带着吴玉兰去往雾山脚下,看见了正蹲在门口看铁蛋他们玩扔石子的皎皎。 看见陈氏的皎皎抬起小爪爪打招呼:“陈婶婶好。” 陈氏笑着走过去:“皎皎怎么不跟着铁蛋他们一起玩?” 皎皎伸出有点脏脏的小手给她看,有点郁闷地鼓着小腮帮:“玩了,石子和糖糖都输完了,铁蛋他们嫌我玩的不好,就不跟我玩了。” “没事,我们皎皎还小,再长大两岁肯定比他们玩的好。”陈氏道。 皎皎抿着唇用力地点头:“对,皎皎还小。” 陈氏没忍住乐呵了两声,指了指站在身后的吴玉兰:“这是隔壁村的婶娘,你叫吴婶婶就行。” 皎皎仰头看着她:“吴婶婶好。” 吴玉兰连声应哎,心里惊叹着李家村竟有这般白嫩的小娃,对上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也不禁喜欢的紧,手在身上翻了翻,什么东西都找不出来的她左右长望了眼,便从一旁薅了几根牛筋草,手指翻飞没一会便编织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蚂蚱。 她将手里的蚂蚱递给满眼好奇的皎皎:“拿着玩儿。” 皎皎伸手接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吴玉兰:“谢谢婶婶。” 目光落在她身衣服上的血上,皎皎皱了皱鼻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撑着地面站起来,丢下一句“婶婶等等皎皎”便迈着小短腿跑回家,找爸爸要了一块饴糖后,又噔噔噔跑出来,踮着脚将手里的饴糖往吴玉兰手里放:“婶婶流血,要吃苦苦的药,吃糖就不苦。” 吴玉兰原本没打算接,却被陈氏笑着接过来塞进她手里,然后和皎皎告别后就拉着她离开。 吴玉兰回去后没有先回家,而是先去了哥哥家和哥哥们说了几句话,当天晚上吴玉兰几个哥哥在赵家吃饭的时候冲进来一通打砸不说,还把赵武给好好给打了一顿。 吴玉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任由婆婆尖利的骂声响在耳边,每次哥哥们这么闹上一顿,她就能得到一个月的安生。 对不起,今天失言了,没写出来两章,我明天努力~ 第150章 自那天后,吴玉兰照旧每日去往村长家拜送子娘娘。 每次来她都会带上一些供品,有时是半个黑面窝窝头,有时是半碗稀粥,这都是她从嘴里剩下的口粮,也是她唯一能拿出来的东西。 吴玉兰眼神殷切地盯着送子娘娘,双手合十深深地跪拜下去,嘴里念念有词:“求送子娘娘保佑信女得偿所愿……信女愿奉上十年寿数,求送子娘娘………” 转眼一月已过去,天气愈发炎热,于树下静坐也能淌一背的热汗,皎皎带着小斗笠蹲在田埂旁看寒瓜苗,仰头问爸爸:“爸爸,寒瓜要什么时候才能吃?” 蹲在他旁边的殷峥看了眼地里已经结了不少果的瓜苗,想了想道:“还有三月。” 皎皎伸出十个小指头埋头数了许久,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爸爸道:“快了。” 殷峥点头:“嗯,快了。” “嘿嘿。”皎皎弯着眼眸,掰着小指头道:“等可以吃了,就爸爸一个,皎皎一个,叔叔一个,剩下的卖钱钱。” “好。” 挑着水去浇地的李方山路过,看了眼殷峥的地,见土质湿润没有一丝干裂,又看了眼不远处自家已经干得裂开的地,不由羡慕道:“殷峥,你家这地浇得真好!” 蹲在地上的皎皎听见声音扯着爸爸的裤腿站起来,探头向李方山挥了挥小爪爪:“方山叔叔好。” “皎皎也在啊?” 皎皎点头:“嗯,陪爹爹来看地里的瓜苗。” 村里人都知道殷峥种的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寒瓜,附近几个村里都没人种过这个玩意,想着乡里乡亲的,村里人都劝过殷峥不要种这玩意。 只是殷峥不听,他们便也作罢,有道是好言难劝该死鬼,殷峥不听他们的劝,他们也没法子。 不过现在看着长势好像很是不错,至少比起村里人地里的庄稼看着要精神得多。 想着李方山看了眼不远处自家地里蔫巴巴的庄稼,心头再次沉重起来。 今年从入夏到现在还没下过雨,地里干裂的缝都足够塞进一根小手指了。 半月前各村的人就开始挑水浇地,这地少的人家还勉强能浇得过来,地多的人家就有点难受了,只能一家人夜以继日地去河边挑水来浇地,半个月下来人活脱脱给累脱了相。 殷峥看了眼他挑着的水,又看了眼自家土质一直很湿润的两亩地,心里冒出了点疑惑。 村里人都说他的地浇得好,殊不知他根本没浇过地,因为自家地一直没有表现出缺水的迹象,他偶尔去挑水也只是挑来洗漱做饭用。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在村里家家户户地里都缺水的情况下,就他家地不缺水? 还没等殷峥想明白,李方山就打了声招呼后,赶忙挑着水朝地里走去,他家一共十五亩地,光挑足浇十五亩地的水就足够要人命了,更别说还要把十五亩地给浇透。 看了眼天空中毒辣的太阳,李方山心里愁得厉害,村西边的河流眼瞅这越来越小了,这再不下雨,接下来怕是喝水都成问题,更别提浇地了。 “爸爸,方山叔叔他不高兴吗?”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皎皎看着李方山的背影道。 “嗯。” “为什么呀?” 殷峥想了想后道:“可能是因为他家里地太多了吧!” 皎皎疑惑:“地多不好吗?” 东西多不是一件好事吗?明明皎皎的糖多,皎皎就很高兴啊! 殷峥抬手扶正皎皎头上歪掉的斗笠:“地多好,只是浇不过来就不好。” 眼睁睁看着庄稼蔫巴下去,就跟在庄稼人心口剜了一刀一样。 皎皎眨了眨眼睛,想了会想不明白,就往爸爸肩膀上一趴,不想了。 日光从天空中直射而下,与村里来来往往,争分夺秒挑水浇地的人相比,抱着皎皎往回走的殷峥竟显得有几分悠闲和惬意。 见此,村里人大多数都有点恍惚,不住地撇头去看殷峥,前段时间他们还可怜殷峥地少,没想到旱了这么些时日后,竟是地少了的人得了几分悠闲自在,道是怪哉! “怀之叔叔,皎皎和爸爸回来啦!” 回到家里见谢殊玉在画画,从爸爸怀里下来的皎皎就走上前,扒着书案,垫着脚够头看,看着看着突然伸手指着画上一个白嫩嫩的小娃,皱眉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道:“这个小娃娃好眼熟。” 谢殊玉嘴角微翘,伸手沾了点朱砂点在皎皎的眉心处:“你去水缸那叫你爸爸舀一瓢水给你照照,就知道这小娃是谁了。” 殷峥看了眼谢殊玉画上的小娃,又看了眼眉心染了点朱砂的皎皎,沉沉的目光不由柔了下来。 皎皎皮肤本就白嫩,被眉间的一点朱砂一映,活像是菩萨座下的童子,和谢殊玉画上的小孩一模一样。 皎皎歪了歪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打水照一照,却还是转身扯住爸爸的裤腿往水缸的方向走:“爸爸给皎皎舀水,皎皎够不着。” 殷峥给舀了瓢水倒在木盆里,皎皎够头一看,微微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地一拍手:“皎皎和画上的那个小娃长得一模一样哎!” 殷峥没忍住蹲下身捏了下皎皎肉嘟嘟的脸,低哑的嗓音里带上了些微的笑意:“那小娃是照着你画的,是他像你,不是你像他。” 谢殊玉看着这一幕眉梢眼角间也染上了笑意,他搁下笔,垂眸看着自己的画,渐渐地收敛了笑意。 他转手走入房间,拿出自己收拾好的包袱,这包袱里面没装多少东西,只一些他平日里画的画。 今早他收到了信,也明白自己必须得离开了,自始至终他都清楚,虽借重伤未愈在这很是待了些惬意轻松的日子,但他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权利漩涡的地方去。 只是没想到临走前,竟心生不舍,这对向来薄情的他来说倒是罕见。 谢殊玉走上前蹲下身揉乱皎皎的头发,在皎皎抱着头气呼呼地看着他时笑道:“我要走了。” 皎皎放下抱着头的手,疑惑道:“叔叔要去哪?” “回家!” “对哦,叔叔还要回家。”才想起这点来的皎皎弯着眼眸:“那叔叔记得要快点回来陪皎皎和爸爸。” 谢殊玉失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将皎皎捞进怀里,起身高高抛弃又接住,如此陪皎皎玩了会后,他将一个拇指大小刻了有字的玉葫芦戴在皎皎脖颈上,又捏了捏皎皎的肉乎乎的脸,就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皎皎迈着小短腿往前追了两步又停下,他知道叔叔是要回家去,叔叔家里肯定也有爹爹在等他,想爹爹的感觉不好受。 想起爸爸去镇上不带他,他想爸爸又见不着爸爸时的心情,皎皎就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转身抱着爸爸的腿蹭了蹭。 谢殊玉出了门,没看见皎皎追出来,也没看见他表现出不舍,不由磨了磨牙,这小没良心的! 虽这么说,但他眼底却含着笑意,快步走出村子后,翻身跃上马,和来接他的人一同远去。 日子转眼又过了一旬,日头也一天比一天毒辣,田地里干得越发厉害,田地少才浇过一轮水的人家,又开始忙活浇起了第二轮。 村长家也在忙着浇地,他们家的地挺多,有三十亩左右,平时耕地这些可以用耕牛,这浇地可得自己上,这不,李长青三兄弟轮换着挑水,村长李根生、老王氏和陈氏三妯娌都下了地浇水。 这事关庄稼的事,就算怀了身子也得干,不然来年一家几口都得饿死。 忙活了半个月,李长青三兄弟全部给累脱了相,这还不算完,第二天三兄弟早早就准备出门,打算去给岳家帮忙。 老王氏看见瘦脱相的三兄弟心疼得不行,大早上的就起床给三兄弟蒸了白馍馍。 看着娘塞在他手上的四个大馍馍,李长远叼了一个在嘴里,就转身跑回房,给还在床上没起的媳妇塞了一个,赵氏拿着馍馍嗔怪了他一眼,将手里的馍馍往他手里塞:“怎就要你颠颠的拿过来,娘还会饿着我们不成?” 李长远没接挠头笑了笑,转身就大步走出去了,脸上的笑配上那张晒得黝黑的脸,看上去憨傻得不行。 李长远三兄弟去岳家也忙活了小半个月才回来,回来时还带了个消息,吴玉兰怀上了! 她这段时间正忙着浇地的活计,说是等忙活完了就来拜拜送子娘娘。 听到这个消息的陈氏先是一喜,随后脸上多了愁绪,再照眼下这势头发展下去明摆着今年要大旱,若是只旱一年还好,吃吃草根啃点树皮怎么着也能熬过去,就怕明年也不是个好年。 又过了半月,村西头那本就不是很大的小河断流了,这下村里连喝水都是个难事。 今儿一大早,门就被敲响了,正在院子里拧着小帕子洗脸的皎皎放下帕子,赶忙拖着小凳子来到门口,站在凳子上垫着脚伸长手去拨门栓。 手都够酸了还是没够到门栓,皎皎抿唇想了想,放下手微微屈膝准备蓄力一跳时,背后伸出来一只手拎住了他的后领。 被爸爸提溜在半空中的皎皎仰头看着爸爸笑,小手指着门道:“皎皎开门。” 对上他软乎乎的笑容,殷峥很是无奈,将他放在一旁的地上,伸手将门打开。 门外的是李方生和李大强,两人的脸色很是难看:“上游村将我们村的支河给堵了,村长叫我们拿起家伙去要个说法。” 昨天就觉得这河断的有点突然,找人去上游村看了,果然是他们把水给堵了。 上游村有一条从嘉陵水分支过来的河流,他们村里这条小河流就是从上游村分支下来的,往年遇旱上游村时常会把流向他们的这条河给堵了。 四十多年前,上游村第一次把河给堵的时候,李家村没意识过来,那一年村里的庄稼全旱死了,连喝水都得去上游村买,后来还是有人无意中发现上游村为了自村的地能得到浇灌,故意把李家村的河给堵了。 这事当时就不得了了,地里的庄稼就是庄稼汉的命根子,这命根子被毁了李家村的人能不愤怒吗?当即抄着家伙就往上游村去了。 当时这事闹得很大,后面火气越发上头,发生了械斗死了好几个人,还是官衙来才把这事给压下去。 为这事两村的矛盾积得很深,往年间为了抢水陆陆续续地也打死过人。 村东头李五爷家十年前就是为了抢水这事,大儿子被上游村的一锄头砸在头上,当场就倒了下去,二儿子连忙上去拦着那些人下死手,自己脑袋上也挨了一下。后来就傻了,整天流着口水满村子的乱跑,前些年一个不注意跑进山里,被熊瞎子给咬死了,李五爷为了抢回儿子的半边尸体,还被咬断一条腿,差点没救过来。 去上游村要说法这事虽然危险,但这是必须得去闹,不然任他们这样堵下去了,村里人吃水都困难,更别提地里的庄稼了。 第151章 村里用水的河被堵了,身为村里的一份子殷峥不可能不去。 他低头看了眼挨着他腿边站的皎皎,问李大强他们:“吃早食了没?” 李方山和李大强点头:“吃了。” 其实是还没吃,一听见支河被堵了,心里的火气腾一下就燎了起来,恨不得立马抄着家伙冲到上游村去,哪还有心情吃早食。 “我还没吃。”殷峥说着弯下腰将皎皎抱起:“你们先去,我吃了早食就来。” 李大强和李方山两人面色焦急,张嘴想说什么,就对上了殷峥怀里满眼懵懂好奇地看着他们的皎皎,两人嘴里的话就没说出来。 是了,他们家里的小孩都有媳妇和老娘帮着看顾着,殷峥就一个人,显然不可能早食都不做就离开。 殷峥从灶房里端出做好的早食陪着皎皎吃完,又去做了一些吃食放在皎皎够得着的矮桌上。 皎皎扭头看了眼矮桌上的吃食,又抬头看了眼爸爸,眨了眨眼睛后向他伸手:“爸爸抱。” 殷峥并没有抱皎皎,他蹲下身看着皎皎正准备说什么,见爸爸蹲下的皎皎就已经自觉地走上前挤进爸爸怀里。 殷峥垂眸看着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环着怀里软软小小的一团,下巴轻轻搭在他毛茸茸的头上,轻声道:“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待在家乖一点,回来就带你去镇上买松子糖。” 皎皎仰头看向爸爸,琉璃般明亮的眼睛,映出殷峥脸上那道贯穿整张脸的狰狞伤疤。 殷峥本人寡言,眉骨却极尽锋利与压迫,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危险,村里人大多数都怵他。自从他代替殷远志去服役,回来后左脸添了道贯穿眉骨下颌的疤,浑身更有种说不出来的戾气。尽管他本人已经很是收敛,每日沉默寡言,只管埋头干活,村里的小孩远远看见他还是会被吓哭。 村里人都说小孩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村里就开始传殷峥杀过人,不然小娃们不可能一看见他就哭。 殷峥对此不置可否,也没人真敢问到他面前。 也只有皎皎从第一面就不怕他,不止不怕还非常的亲近依赖,有时殷峥会疑惑,有时他又觉得自己与这个小孩本该就如此。 他目光动了动,落在皎皎脆弱得像是一碰就折的后颈上,目光沉了沉,虚环着皎皎的手上移,护住了他的后颈,嗓音低沉着嘱咐:“乖点,不哭,也不要给其他人开门。” 皎皎点头:“乖,不哭,也不开门。” 说着皎皎还从爸爸怀里出来,跑到矮桌前拿过一颗水煮蛋,噔噔噔的跑回来塞进爸爸手里,有模有样地嘱咐:“爸爸乖,饿了记得吃。” 殷峥心里哑然,伸手捏住皎皎软嫩的脸:“好。” 被捏住脸的皎皎弯了下眼,上前埋头挤进爸爸怀里埋头蹭了蹭:“爸爸早回,皎皎想。” “好。”殷峥应了后又沉默了会,才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爸爸走后皎皎就溜溜达的跑进里屋,站在凳子上踮脚从桌子上拿下自己的奶瓶,抱着来到院子里,费力爬上躺椅,大大地喝了口糖水后就躺在躺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等爸爸回。 瞧着人都走光村里都静下来后,李二狗就悄悄摸到了雾山脚下,望着那座被殷峥修葺过的院子,左右张望了会,发现没人后就大步走了过来。 李二狗是李大圆的独苗苗,早年大旱,李大圆就是死在上游村堵河事件中。 如今李二狗家里就剩他和一个寡母,这寡母还不是善茬,十分豁得出去脸皮,整个李家村就没有没被她讹过的人家,大到一只鸡,小到一棵葱、一瓣蒜,弄得整个村里人看见她都要绕路走,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她给讹了。这次去上游村,村里人都默契地绕过他们母子两。 “笃笃笃笃——” 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躺椅上等爸爸的皎皎一个骨碌坐了起来,以为爸爸回来的他连忙抱着奶瓶从躺椅上下来,噔噔噔地跑到门前,扯着小嗓音高兴地问:“爸爸你回来了吗?” “皎皎是吧?”李二狗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急促:“你爹爹有东西忘拿了,你快开门!” 爸爸东西忘拿了! 皎皎顿时有点小着急道:“叔叔你等一等,皎皎马上开门。” 话落把奶瓶往背上一背,甩着小手就跑去把自己的小凳子哼哧哼哧拖出来,放在门前站上去踮脚去够门闩。 这一够就够了差不多有一刻钟。 门外被太阳晒得头晕的李二狗,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叔叔你再等一下,皎皎马上就够着了。”的话,怀疑小娃是故意在作弄他,李二狗的脸色明显不善起来。 他抬眼打量了下,发现门上有一条裂开的小木缝,就凑上前隔着一小条缝往里瞧。 正在费力够门闩的皎皎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只隔着门缝,阴渗渗望进来的眼睛。 皎皎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从凳子上摔下来,摔疼了的皎皎努力抿着嘴不哭,撑着地面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转头拖着小凳子就噔噔噔往里屋跑,根本不听门外李二狗的呼喊。 这个叔叔是坏人,骗皎皎开门! 意识到这点的皎皎跑回屋,踩着板凳咬着小米牙费力地将里屋的门闩拨上,由于里屋的门闩不是很高,皎皎踩在板凳上稍微一踮脚就能够着。 拨好门闩后皎皎就爬上床,撅着屁股往被子里拱,背着奶瓶不好拱进去,皎皎就将奶瓶从背上放下来先藏进被子里,然后自己再爬进去。 爬进被子里后皎皎就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有点害怕的他伸手拍着胸口,自己安抚自己:“藏被被里,坏人找不着,不怕不怕!” 院门外,李二狗看着皎皎跑远,无论自己怎么喊那破小孩都不肯停下来,当即整张脸就都黑沉了下来。 看来哄骗那破小孩打开门是不行的了,李二狗后退两步看了眼院墙,寻思着能否翻进去,这一看才发现院墙上方有着明显被殷峥增高了不少的痕迹。 这墙没增高之前他勉强能翻进去,增高后……李二狗围着这院子转了圈,发现这周围都没有树,唯一一棵靠得比较近的树还被殷峥给砍了。 李二狗咬了咬牙,想起家里的梯子,转身快步往回走。 花了不少功夫,躲着人扛来了梯子,搭在靠山那方的院墙上李二狗就爬了上去。 这梯子是家里以往用来修缮屋顶时做的,不是很高,李二狗爬上去后差着院墙还有一段距离,他咬牙往上蹦了蹦,伸直了指尖都没办法碰到院墙。 李二狗扭头啐了一口,正准备放弃,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住动作,越想越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可用。 他按奈不住地转身跑去村西边的一家老猎户家,从那借了张梯子和一些麻绳,扛着跑回来将借来的梯子和自家的梯子绑在一起,搭在院墙就往上爬去。 这次他成功爬上了院墙,看了眼院墙的高度,没有胆子跳下去的他把梯子从院墙外拿上来又放下去,顺着梯子就爬了下去。 下到最后不耐烦慢悠悠下去的他看高度不怎么高,就直接跳了下去。 “砰!”的一声落在地上,踉跄了两下的他一脸嘚瑟地咧开嘴,就这点高度,还想拦住他李二狗?! 他拍了拍手,正准备抬脚朝里屋走去,无意中扫了眼院门就脚步一顿,他猛然上前两步,盯着门看了好一会,这才发现这院门里面根本没落门闩。 “艹他娘的!”他突然骂了一声,还狠狠地拍了下大腿。 这里面根本没落门闩,明摆着是外面落了锁,遭天杀的,他可是镇上锁匠的祖师爷,一根铁丝就能开的锁,白费他那么大劲,还从老猎户那露了脸。 李二狗咬牙切齿,他以为屋里有人,就想当然地以为是里面落了门闩,又加上心里有那么点紧张,就根本没注意外面门上有没有落锁。 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落门闩得从里面落,皎皎那么小肯定落不了门闩,当然只能是殷峥出去时从外面锁。 里屋的皎皎听到动静,紧紧闭着的眼睛一瞪,吓得深吸了口气,麻溜地把自己蜷缩得越发小团,小手紧紧抓着被子。 三间相连的破落小屋,一群三四岁、五六岁的小孩瑟瑟发抖地挤做一团,光线暗淡的屋里灰尘扑鼻,地上胡乱铺了些干稻草。 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走进来,其中两个提着一桶散发着不好闻的汤水一脸不耐地去到隔壁,两个端着缺了口的粗陶碗和半个发黑的窝窝头来到这间。 这间的小娃都长得白嫩好看,能买个好价钱,当然吃得要好点,剩得吃病了浪费钱买汤药。 发完吃食后一群人就嬉笑怒骂着往外走去。 “昨儿手气不好,今儿一定要赢回来。” “哈哈哈,不可能,三儿我告诉你,今儿我前边试了两把,手气比昨儿手气还好,保证赢得你裤衩子都赔光!” “哈哈哈,三儿,这话要是说我,我可忍不了!” “呸,去你的,老子今儿手气也好,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 “哈哈哈哈,来来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抓钱手!” 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五岁的秦知熠蹲在墙角,沾了灰的白嫩小脸紧绷着,做出一副不害怕的模样,其实握紧的小拳头早就暴露了他内心的害怕。 他生来便是含着金汤匙,锦衣玉食被金贵着长大的小孩,就是乞巧节那天难得出一回府,就跟着表哥表姐他们上街游玩,没想到晚上的灯会人太多,转眼就把他们冲散了,然后眼前一黑就硬是被从人群中抱走了。 秦知熠知道自己以后可能回不了家了,他咬紧小米牙,过了会才低头啃着手里的窝窝头,艰难地往下咽,板着的小脸上,眼里悄悄含上了两汪水泡。 前几天有个小孩逃跑,被抓回来当着他们的面打断了手腿,扔出去乞讨了,吓得他发了两天的热。 他艰难的和着冷水吃下窝窝头,没一会就和其他小孩分批次被带上马车。 横阳镇上,李二狗抛着手里的钱袋满脸喜气地走着。 殷峥捡回来的那破小娃是村里,乃至整个镇上的小娃都比不上的白嫩,倒也是卖了个好价钱。 不过还得是他运气好,赶上了赵老爷他们转往其他县城的时候,他提着那小娃往马车面前一拦,才以八两高的价钱卖了出去。 也只有不缺钱的赵老爷才会花那么多银子卖小孩了,不然镇上的其他人牙子最多出五两。 哎呀,他运气可真好! 得意的李二狗抛着手里的钱袋,想着里面的八两银子,眼角都笑出了皱褶,这八两银子其中五两用来还赌坊的债,剩下的三两先卖一些白面回家让娘好好做一顿吃的,余下的钱说不定他手气好能从赌坊将以前输的全部赚回来。 李二狗哼着调往街西角的赌坊去,还没走上几步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脚给踹飞了出去好远,砸在小摊上又往出滑了好远才堪堪停下。 手臂扭曲,腿骨翻折出来的李二狗侧躬着身子,疼得脸色扭曲的吐了好几口血。 街上的众人看见满身是血的李二狗,又看了眼满眼狠戾,浑身翻腾着杀气的殷峥,胆小的当即吓得跌坐在地尖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整个街道瞬间混乱起来,有往四处逃跑的,也有那胆大的听到风声赶来看热闹的。 殷峥目光犹如看死物地看着李二狗,他上前踩在李二狗胸口上,脸色阴沉得厉害,一字一句缓慢又带着浓郁的杀意:“皎皎呢?” 李二狗眼里满是恐惧,仰面又呕出几口血后,断断续续道:“被…被…赵老爷…带走…了…” 殷峥黑沉的眼里剧烈翻腾着各种晦暗,提脚就要将他脖子踩断,脚即将碾上他脖子时却又堪堪忍住,若他只有一人时倒也没啥顾忌,可眼下他还有一个皎皎,他并不想让他过上通缉到处流窜的日子。 想到此,殷峥俯身从李二狗怀里掏出那八两银子,转头朝他指出来的方向追去。 殷峥找到李二狗时,赵老爷的车队已经驶出横阳镇,到走到一处草木稀疏的小道时,队伍里第一辆马车的马突然失了控,扭头就朝着林间狂奔而去。 车里的皎皎猝不及防地被甩得趴在地上,还没站起来就又往后倒去,转眼就撞了一小脑袋的包,一旁也摇晃得厉害的秦知熠见此,抿紧唇伸手将他拉进怀里圈着。 被圈着的皎皎举着小手揉了揉撞疼的脑袋,然后仰头看着害怕得脸绷得极紧的秦知熠道:“哥哥不怕,皎皎在。” 马车里摇摇晃晃的秦知熠抱紧怀里小小软软的身子,声音紧绷地道:“不…不怕…”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队伍里的人也是反应不及,待反应过来时马车早已冲进了林子,车上的车夫在最开始就被甩下了马车。 一群人根本来不及扶地上的车夫,急急忙忙地就往林子里追去。 马车跑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停下来的马儿悠闲的甩着尾巴,一点也没有先前发疯的模样。 车里不知道哪个机警灵的小娃率先反应过来,踹开门往一旁软软的草地上一跳,爬起来撒腿就跑。 其他的小娃见此,面面相觑了一下,也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四散着跑。 皎皎也急急忙忙拉着秦知熠出来,不敢直接跳的他翻身趴在马车旁,往下滑了点才放开手掉下去,站起来的皎皎来不及揉发疼的小屁股,就摸了下马腿脆生生地道:“谢谢马儿。” 那马打了个响鼻,又甩了甩尾巴,像是很愉快。 而皎皎早已经扯着秦知熠,迈着小短腿往林子里颠颠地跑远。 嘿嘿嘿~我家老二今天生了五只猫崽~ 第152章 “快快快!看到那些小崽子了!” “那边,那边有两个!” “这边有一个!” “养不熟的小崽子些还敢跑,老子逮到了一准把腿打断。” “以为躲到树上老子就找不到你们了吗?”壮汉抬脚猛踹了脚树,暴跳如雷地吼:“快给老子滚下来!” 那些四散逃开的小孩很快被追了回来,各种哭声惨叫呵斥怒骂伴随着血腥味充斥在林间。 “行了行了,真打出问题了不好卖!” “三儿快别打了,老爷过来了!” 被人拥护着过来的赵老爷看了眼蹲在地上窝成一团的小孩,随即脸色一沉,怒不可遏地喝道:“谁让你们往脸上招呼了?!” 场面一时静下来,正在哭的小娃也哆哆嗦嗦地停止了哭声,只有少许几个小娃实在忍不住断断续续地痛哼出声。 打手们低垂着脑袋,心里慌得厉害,额头上慢慢渗出了冷汗,跟赵老爷越久他们越知道这人有多狠。 赵老爷眼神阴鸷地扫了他们一眼,朝一旁使了个眼神,从他身后走出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将其中一个害怕得不自觉发抖的打手拖出去,一刀给砍断了手。 凄厉的惨叫响彻上空,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像是要浸透这片林子。 打手都是签了死契的,无论怎样折腾官府都不会有二话。 这年头人命都贱,这些低贱的打手还没一个白嫩的小男娃值钱,而且刚刚那个打手打伤的可是一个长相很是不错的小女娃的脸。 这些长相不错的小女娃养大了那就是摇钱树,这个打手居然敢打伤他摇钱树的脸,简直是活腻了。 本就因突发事件而心里有气,又因为摇钱树被伤了脸而愈发不愉的赵老爷,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捂着手惨嚎的人,心里暴虐的情绪稍稍散了去。 他转身坐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抬着茶悠闲地喝着,等其他小孩被追回来。 在场的人均低着头噤若寒蝉,连痛得抽搐的小孩都死咬着唇弊住了痛哼。 林间某处杂草丛生的树下,皎皎和秦知熠蹲着尽量低着头把自己藏着。 听见不远处打手寻找过来的动静,皎皎一双本就圆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圆,他连忙抬起小手捂住嘴,想了想又扭头拉起秦知熠的手让他也捂住嘴,然后才转回头再度捂住自己的嘴,还小心翼翼地憋住气吸住自己鼓鼓的小肚子,那模样就像是怕自己的呼吸声会被听见一样。 也不知道是运气使然,还是打手们搜寻得并不仔细的原因,皎皎和秦知熠暂时并没有被找到,看着打手们远去,皎皎弊着的气顿时泄了,竭力吸着的肚子恢复了鼓鼓的模样。 秦知熠见此,压低嗓音问:“你为什么要吸肚子?” 皎皎拍了拍自己肉肉的肚子,一脸认真地道:“爹爹上山猎兔子,猎的都是胖胖的,皎皎把胖胖的肚肚吸住,就不会被抓了。” 秦知熠一脸迷茫地看着皎皎的肚子,是…这样吗? 蹲得有点累的皎皎一屁股坐在地上,秦知熠见此也连忙跟着坐在地上,疑惑地问:“我们不继续跑吗?” 皎皎摇头:“不跑,跑远了爹爹找不着。” 秦知熠并不觉得皎皎的爹爹会找到他们,但是他也没提出再跑,藏在这里挺好的,刚刚就没被发现,跑出去说不定就被发现了,他们两人腿又短,肯定跑不赢那些打手。 有点饿的皎皎低头从肚肚前的衣兜里拿出两颗水煮蛋,互相碰了碰,将蛋壳没碰坏的那个放进兜兜里,手指生疏地剥起蛋壳来。 费了点时间终于剥好,皎皎张大嘴咬了一大口,腮帮鼓鼓地咀嚼起来。 饿了有好一段时间的秦知熠闻着鸡蛋的香味咽了咽口水,他抿着唇强迫自己转过目光去不看皎皎手上的鸡蛋,刚转过去肚子就咕噜咕噜叫起来。 听见声音的皎皎眨了眨眼,视线看向秦知熠的肚子:“哥哥你饿了?” “没。”好面子的秦知熠捏着小拳头有点慌张地说。 “你肚子饿得都叫了。” “它不是饿得叫…它…它…”不擅长说谎的秦知熠正慌忙想着要怎么说谎时,半个鸡蛋就递到了他嘴巴,他一下就愣住了。 皎皎拿着半个鸡蛋往他嘴巴递:“哥哥吃。” 秦知熠看着面前这半个鸡蛋,明明是开口想拒绝,一张口却咬了口鸡蛋。 鸡蛋的香味从嘴里蔓延开,反应过来的秦知熠一瞬间红透了脸:“我…我…” 最后没我出个所以然的他,别别扭扭地接过鸡蛋:“我…我以后会还你的。” 低头继续吃鸡蛋的皎皎鼓着腮帮点头:“好。” 秦知熠饿了有一段时间,两三口就把手上的鸡蛋给吃完了,他吃完时皎皎还没吃完,他就侧头静静的看着皎皎。 低头吃鸡蛋的皎皎鸦黑纤长的睫毛下阖遮住眼睛,秦熠比皎皎高两个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这个叫皎皎的小孩,白嫩的腮帮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的很是可爱。 专心吃鸡蛋的皎皎发现他在看自己,以为他没吃饱还想吃,想了想后就从兜兜里拿出块饴糖放进他手里,小手捂住兜兜里的另一个鸡蛋,认真地道:“这个是要留给爹爹的,不能给你吃。” 秦知熠眨了眨眼,反应过来的他耳朵尖都红了:“我,我没想吃。” 皎皎歪头,不相信的他从兜兜里又掏出一颗糖,放进秦知熠的小手里:“你吃糖。” 吃糖就不吃鸡蛋了! 秦知熠将糖塞进嘴里,突然问道:“皎皎是你的乳名吗?” “乳名?”皎皎茫然地抬头看他。 “乳名就是你还没正式取名字之前,爹娘在家里喊的名字。” 皎皎想了想:“爸爸叫皎皎,皎皎呀!” 看他这样样,秦知熠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这个弟弟可真小,连乳名都不知道。 想着他心里有了点小小的责任感,伸手拉住皎皎比他还小很多的手道:“我乳名叫棉棉,你可以叫我棉棉,除了我爹娘和皇外祖母,只有你可以叫我乳名哦。” 皎皎高兴的点头:“棉棉,你可以叫皎皎皎皎哦,爹爹和村里的婶婶们都叫皎皎皎皎。” 秦棉棉不满:“还有哥哥两字。” “哦。”皎皎乖乖地改口:“棉棉哥哥。” 秦棉棉抿唇,脸变梨涡若隐若现,高兴道:“皎皎弟弟。” 远处再次传来动静,皎皎连忙捂着嘴,吸着小肚子从草缝隙看过去,发现那些坏人回来了,手里还提溜着几个小孩。 跑掉的小孩没有全部找回来,一共跑掉了五个,听到这个消息的赵老爷重重地将茶杯搁到桌上,眉目间满是阴沉。 立在一旁的打手们纷纷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怒本就不愉的赵老爷。 那些小孩腿短人小,饿了这许多天身上没什么力气,定然跑不远。 赵老爷压抑着怒气:“再去找。” 一群人再次没入林子仔细搜寻起来。 搜寻的动静越来越近,眼看着那些人就要搜到这个方向来,躲在杂草丛里的秦棉棉小手心里沁满了冷汗。 他看了眼小小一团的皎皎,突然咬了咬牙,一脸严肃地对皎皎道:“等会我跑出去引走他们,你乖乖呆在这里别动,等你爹爹来接你。”说完他还伸手拍了拍皎皎的头。 皎皎懵懂地眨了眨眼,伸手扯住秦棉棉的衣服,有模有样地哄道:“棉棉哥哥乖,不出去,出去会被坏人抓走。” 秦棉棉抿了抿唇,从皎皎手里把自己的衣角拿出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嗫嚅道:“我很厉害的,他们才抓不到我,在这里待着很是无聊,你乖乖待着,我要走了。” 说着起身就要走,皎皎一个飞扑抱住他的腿,林间传来隐隐约约的血腥味,皎皎皱了皱鼻子,鼓着小腮帮不满地看着低头看来的秦棉棉:“棉棉哥哥说谎,你明明害怕得说话都在抖了。” 有人听到动静,蹲下身仔细一看,就看到点隐隐约约的衣服角,当即抬脚大步走来,弯腰扒开草丛,就正对上秦棉棉赫然看过来满是惊恐的眼神。 秦棉棉下意识将皎皎藏在身后,虽明知道这番动作并没有什么用,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藏在他背后的皎皎探出个小脑袋,发现他动作的秦棉棉连忙按住他脑袋往自己身后藏。 头发被按得乱翘的皎皎摇了摇头,从秦棉棉背后跑出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往来人扑去:“爸爸!” 稚嫩的小嗓音里颇带着点没忍住的哭腔。 突然被人从家里掳走,还卖给了一些看起来就很坏的坏人,皎皎不可能不怕,只是先前一直忍着。 扑进爸爸怀里的皎皎眼泪滑落出来,委屈害怕好似决堤一般汹涌而来,小手紧紧拽着爸爸胸前的衣服,仰头大哭起来。 殷峥将皎皎按在自己的胸前,感觉到胸前被泪水浸湿的衣服,眉头拧做了一团,察觉到什么的他抬头看去,对上他视线的打手骇然被吓得毛骨悚然。 眼前的殷峥浑身上下翻腾着凶悍到极致的狠戾,就像是一头终于被触碰到逆鳞的恶兽…残忍又嗜血。 想起一路寻来看见地上同伴肢体畸形的尸体,惊骇感促使打手喉咙一阵紧缩,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 他慌乱地想要离开,后退了两步就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地往远处奔去。 殷峥垂下目光,按捺住内心的暴虐,抬手一下一下抚摸着皎皎的后脑勺,嗓音嘶哑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不怕。” 秦棉棉远远地站在一边,大大的眼睛里盛满着恐惧,眼前这人给他的恐惧感比起那些拐卖他的人更甚,本能促使着他逃离,但他看着殷峥怀里的皎皎,久久挪不动步伐。 他…他要保护他! 握紧小拳头的秦棉棉鼓足勇气站在原地没动,细看之下可以看见他小脸上害怕到细微颤抖的皮肉。 缓过劲来的皎皎不想哭了,只是先前哭得太厉害不由打起了哭嗝。 停不下来打嗝的皎皎不好意思地抿着唇,一头扎进爸爸怀里不肯出来。 殷峥见皎皎缓过劲来了,就抱着皎皎起身要离开。 想到什么的皎皎从爸爸怀里探出头来,指着腿发软站在原地走不动的秦棉棉道:“还有棉棉哥哥。” 殷峥回头看了秦棉棉一眼,在他极度恐惧的眼神中走过去,一把将他拎起来抱在另一边怀里。 相比起皎皎软软地趴在爸爸怀里,秦棉棉则僵硬地坐在殷峥的手臂上,双手撑着殷峥的肩膀,竭尽全力地不敢靠进殷峥的怀里。 这人太吓人了,他怕! 第153章 马蹄如雷,掀起阵阵尘土,一队官兵纵马而过,官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马队过去后行人悄悄抬起头,烈日炎炎下似还能瞧见官兵衣摆上秀的暗金玄鹰,心里不由暗暗一惊。 天子近卫! 自新帝继位以来,天子近卫已许久不曾离京,眼下行色匆匆的离京,莫不是京城这段时间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这京城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有一华衣男子问出口。 路边茶寮的掌柜道:“这京城前段时间有一大官的嫡子被拐子在灯会上拐走,那嫡子听说还与皇家有些许关系,这已经是这半个月的第四批天子近卫了。” 众人一阵哗然。 “近年来这拐子是越发猖狂了,连京城明显穿着富贵的小孩都敢拐。” “去年就听闻兵部尚书家六岁的嫡小姐被拐走,至今没有找回。” “啧,我有一同窗,他家四岁的弟弟就在他即将下场前被人给拐了,听闻消息当时就病了一出场,后来错过了科考。” “领家五岁的小孩在一次集市上被拐走,那家的妻子当天就投了井,老母眼睛都哭瞎。” “使骨肉至亲生生离别,这些拐子实在可恨!” 一群人聊拐子聊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恨不得自己亲身上阵去杀他七八十个拐子。 京城,马车驶到秦府停下,车上的老太医匆匆提着药箱下来,就跟着早已等候的丫鬟朝内走去。 自半个月前秦府嫡子秦知熠走失后,整个秦府气氛就压抑得让人窒息,丫鬟们行色匆匆,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任何响声,连带着进来的太医心绪都沉了沉。 秦府当家大夫人乃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一母同胞幼妹,大老爷更是六部之首,掌管官员升迁任免的史部尚书秦彦安。 雍和公主和秦大人自婚后便如胶似漆,举案齐眉,秦知熠是他们婚后六年怀的第一个孩子,更是秦府嫡长子,秦夫人和秦尚书自是把他疼得如珠如宝。 如今在上巳节走失,宛如在他们心口剜了一刀,秦夫人得知这个消失的当口就晕了过去。 圣上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翌日大理寺卿,兵马司指挥,副兵马司指挥等掌管京城治安的一干人士,纷纷遭到问责贬职。 太医给秦夫人把脉后,写下两张调理脏腑血气的药方,让丫鬟按照他的嘱咐按时煎来服用。 秦彦安送太医出去,路上担忧地问:“李太医,我夫人她…” 李太医摇头:“夫人郁结于心,气结于胸病症才久不见好,这是心病。” 而心病得须心药医。 李太医颤颤巍巍地上马车时,回头看了眼秦大人,嫡子的走失,夫人的病,日夜折磨着这个儒雅大气的文士,短短半个月就几乎脱相。 秦知熠走失是在上巳节,那天他被表哥表姐们带出秦家的围账,去街上游玩看灯,一路上遇见周家、陈家、姜家的小公子,就结伴同行。 按理说秦知熠是秦家的嫡子,母亲又是最受宠的雍和公主,身边的侍卫小厮必不少,走失的可能性很小。 但那天晚上陈家的小儿陈亦辰,穿了件和秦知熠同色系的衣服,灯会本就热闹拥挤,游人如织,达到巅峰时人潮翻涌,放眼望去全是人头。 游玩得正兴奋的秦知熠等人被突然拥挤过来的人潮有意挤散,一时被遮挡住视线的侍卫当即觉得不对,立马向着小主子的方向涌去,但是人太多,秦知熠又太小,侍卫们的视线被严重遮挡,根本分辨不清小主子在哪。 侍卫们只能凭借着先前小主子的方向和小主子衣服的颜色,大致向小主子的方向靠近。 行至一半听见有小公子呼喊知熠弟弟,侍卫们立即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涌去,到达后才发现弄错了,他们找到的是陈家的小儿子陈亦辰。 侍卫们当时冷汗就下来了,立马分出两人,一人去找兵马司,一人去御街通知秦家,剩下的人当即四处散开去找,最终的结果还是没有找到。 坐在围账里和各家夫人们聊趣的秦夫人,听到消息时急得胸口一窒,一口气没喘匀过来当即就晕了过去,身边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住才没跌到在地。 当时一片混乱。 后来陈家不出意外地被秦夫人迁怒,她才不管有没有道理,她只知道自己的棉棉走失了,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吃苦,一想到这里秦夫人就觉得心口揪疼得厉害。 她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瘦得都快脱相了,流着泪拉着来看她的林夫人的手,颤声道:“林娘,我昨天梦见棉棉满身是血地哭喊着阿娘,喊疼,喊着要回家,醒来后我一颗心都要碎了。” 林夫人忍住鼻酸,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不会的,老人都说梦是反的,棉棉长得这么可爱,不会有人忍心对那么小的小孩下手的。而且陛下发了怒,下旨让各州府配合周大人竭力寻找棉棉,棉棉一定会被找回来的。” 秦夫人神情恍惚地支撑着起身:“我,我要去镇国寺上香,我要去为我儿祈福。” 林夫人脸色着急:“你身体……” “我是一定要去的。”秦夫人打断她的话,目光很是坚定。 林夫人心里叹了口气:“我陪你一同去给棉棉祈福。” 丫鬟们匆忙准备好行李后,一群人就上了马车向镇国寺驶去。 镇国寺,上了香又点了八十一盏长命灯后,秦夫人的身体就受不住了,被林夫人搀扶着向后院的禅房走去。 镇国寺后院有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座听雨亭,亭里有一身穿靓蓝色绫锻袍子,看上去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在习字,被林夫人扶着的秦夫人脚步一顿,目光直直地看向那小男孩。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周尘叙目光一动,越发地挺直了身子。 从秦夫人的角度看,亭子里的小孩似是写错了字,此时正不满地抿着唇,脸颊边的梨涡因这个动作浮现。 暗自恼了会,他将笔搁下,动手将写了错字的纸张小心对折起来,错了的那个字被折叠在上面,然后将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张放在桌角右上方,这样就可以一边写字,一边用这个写错了的字警醒自己不要再写错。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秦夫人眼睛一眨不眨,这个小孩不止气质,就连小动作都和棉棉像了个十足。 正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将纸张吹落在地,周尘叙连忙蹲下身去捡那张纸。 看见他面容的秦夫人眼瞳一缩,脱口而出:“棉棉!” 她哭喊了一声,越过林夫人,如同疯魔一般冲过去。 “棉棉!我的棉棉!”她一把将捡到纸张正站起身的周尘叙按进怀里,泪流满面:“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周尘叙被抱的有点喘不过气,眼神不知所措地看向快步走过来的林夫人。 看清他面容的林夫人惊了一跳后心绪重重一沉,这小孩长得竟然和秦棉棉有七分相像,若说长相有七分像,在加上气质和小动作,就足足像了有九成。 殷峥从横阳镇一路寻着痕迹追过来时,先遇到的是等在林外的赵老爷等人。 许是看见那些蹲在地上挤做一团的小娃惨样,联想到了皎皎也许被打了,他心里的怒气没能压住,一开始用银子将皎皎赎回去的想法霁散无踪。 两脚踹死围上来的打手后匆匆查看了其它两辆马车,均没从上面找到皎皎后,他的目光看向了被打手和护卫拱卫在中间的赵老爷。 从半死的赵老爷嘴里得知皎皎的消息,他就匆匆进了林间。 找到皎皎后,他将皎皎安置在不远处,就打算回来毁尸灭迹。 从林子里出来就发现,那些被拐来的小孩逃跑前,将赵老爷等人身上的钱财衣物扒了个干净。 殷峥走之前赵老爷还有气,此时已经面目全非地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看了眼光溜溜躺在地上的赵老爷就知道,这是被那些小娃用石头给生生砸死的。 殷峥伸手将地上的尸体扔进马车,处理干净后才去不远处抱过皎皎和秦棉棉,坐上马车驾车向前驶去。 一路上他都将皎皎和秦棉棉按在怀里,没进过马车里的皎皎和秦棉棉并不知道马车里装着什么,只是浓郁的血腥味让皎皎皱了皱小鼻子,扭头埋在爸爸怀里。 赵老爷等人若只是单纯的买卖人口,殷峥不至于下死手,因为买卖人口本就是合法的,很多活不下去的人家都会将儿女卖给人牙子求个活路。 但前提是买卖的人口来源正当,他之所以会下死手,就是赵老爷的人源来路不正当,有六成是拐卖来的,他上面有人给他做靠山,所以行事一向肆无忌惮。 殷峥将赵老爷等人的尸体丢下羊肠小道的悬崖下,下面是乱石枯林,除了一些走兽外,没人会去这下面。 往年常有匪徒在这抛尸,所以少有人敢从这小路走,也只有养着许多打手的赵老爷才无所顾忌。 殷峥抛尸时让皎皎和秦棉棉用手捂着眼睛,蹲在五十米外处,这个距离不是太远也不是太近,是殷峥能最快顾及到的最远距离。 小娃不适合看见抛尸,免得夜里遭噩梦! 从竹筒里倒出水仔仔细细地洗着碰过尸体的手的殷峥面无表情地想着。 洗净手后殷峥走回去抱起皎皎和秦棉棉往回走,回到横阳镇上时还给皎皎和秦棉棉一人买了两个糖饼。 皎皎咬了一口烫烫的糖饼,一边哈着气,一边将糖饼往爸爸嘴边:“爸爸啊——” 殷峥熟练的低头咬了口,腮帮微鼓的缓慢咀嚼着。 捧着糖饼啃的秦棉棉瞥了眼和皎皎一人一口吃着糖饼的殷峥,突然觉得这个看上去很凶的人,其实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吓人。 带着皎皎和秦棉棉回到李家村,刚入村口就遇见提着菜刀满眼恨意要找他拼命的李寡妇。 殷峥将皎皎按进怀里,避免皎皎看见李寡妇狰狞的模样,晚上睡觉时惊着。 眼见着李寡妇哭喊着提着菜刀劈砍上来,殷峥并没有跟她纠缠的意思,侧身躲开就抬脚往雾山脚下走去。 他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很快,李寡妇追不上。 村里人虽然很厌烦李寡妇,但怕闹出人命,还是忍着厌烦赶来劝阻。 结果一来就见李寡妇在殷峥后面踉踉跄跄地追着,却怎么也都追不上,只能扯着嗓子破口大骂的样子。 没想到还能用这种方式避开李寡妇的村人们怔了一下,心里不由叹了声绝! 被爸爸按在怀里的皎皎听见爸爸被骂,气得从爸爸怀里探出头,指着后面的李寡妇奶声奶气地道:“坏人,不许骂爹爹!” 哟,这小娃还会护着殷峥呢! 村人们心里稀奇着,转眼就见李寡妇脚一崴就从斜坡上摔了下去,手里的菜刀猝不及防地从脖子上剌了一刀,血色瞬间从她脖子处涌出。 见此李二婶等人吓得心都颤了,胡乱喊了句“天爷哎!”就手忙脚乱地跑上前。 这要是真出事了,他们李家村算是要在横阳镇上出名了! 身后传来的变故让殷峥都不由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剌的口子不深,只是血流得有点多。 发现这点的李二婶等人高高提起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抖着手帮李寡妇捂着脖子 坐在地上的李寡妇神情恍惚,蜡黄的脸色被吓得惨白,靠在李二婶怀里的身子不自觉地打着颤。 王大娘等人也是吓得够呛,连忙将她手里染了血的菜刀拿开。 “早就跟你说了,二狗子这顿打挨得不冤,让你不要来找殷峥麻烦,你偏要来,结果差点把自己命搭进去。” “你王大娘说得对,前阵子我家老大去县里做了木工回来,说是上面下了政令,凡是拐子不论情节是否严重,通通处以死刑。好像是有什么贵人家的小孩被拐子拐了,闹得挺大!” “二狗子这虽然被殷峥打得惨了点,左手和右腿断了,肋骨也折了几根,但是好歹命还在是不?你若真的惹恼了殷峥,他往衙门一告,你家二狗子可就没命了!”李二婶苦口婆心地劝着。 “他敢,我家二狗要真出了事,我就一头碰死在他家门口!”李寡妇红着眼睛咬着牙道。 马大娘满脸不耐:“要说你家二狗也是该,居然趁着我们去上游村大闹的时候翻进别人家里偷小孩卖,要不是看你们孤儿寡母可怜,早让村长把你们给撵了出去。” “以后啊,咱们还是要把自家小娃看紧,说不定哪天又被你家二狗给偷了卖去,要我说村长和族老他们就是心太软。” “就是,要不是李长河家七岁大的闺女看见了跑去上游村告诉我们,等我们回来,殷峥这小娃早不知被人牙子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哪还找得回来呀!” “要我说啊,就得把李二狗撵出去,免得哪天又惦记着村里的小孩。” “就是,就是!” “胡说,我家二狗最乖巧不过,他才不会偷小孩,你们这是污蔑!殷峥还把我家二狗打成那样,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要告到衙门去,让官老爷将你们都捉进牢房………”李寡妇捂着脖子声嘶力竭地喊着。 村里人纷纷皱眉,陈二婶更是扭头啐了口,站起身往后一撤,任由靠在她身上的李寡妇摔倒在地。 这李寡妇就是个混不吝的,要不是怕坏了李家村的名声,她们管她死活作甚! 殷峥收回视线,看了眼他怀里仍旧探着头气呼呼地瞪着李寡妇的皎皎,伸手摸了下他圆乎乎的脑袋。 皎皎抬头看向爸爸,小手安抚地拍着爸爸的手臂:“爸爸不怕,皎皎在。” 有风吹过,卷起乡土的气息混杂着血腥,李寡妇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耳边滑过,殷峥看着皎皎,黑沉的眼神柔和下来,低沉地应了声:“嗯,不怕!”然后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不是有意发这么晚的,主要是我家猫昨天叼着小猫到处藏,闹了我一夜~ 第154章 翌日,李寡妇来殷峥家门口哭闹,李二狗伤得太重,治疗到现在已经欠了医馆三两银子,昨天晚上被抬了回来,说是再不还钱医馆就不给治了,没有钱的她就只能来殷峥家门口闹。 院子里坐在树下拿着毛笔描边的皎皎气呼呼地鼓着腮帮,这个婶婶太坏了,昨天骂了爸爸,今天还要来骂! 殷峥戳了戳皎皎鼓鼓的腮帮:“不气。” 皎皎搁下笔扭头挤进爸爸怀里,埋头在爸爸怀里使劲蹭了蹭后,小手揪着爸爸的衣服道:“她骂爸爸,皎皎很生气,但皎皎骂不赢她。” 语气里破有种委屈巴巴的感觉。 殷峥哑然,安抚地摸了摸皎皎的后脑勺。 李寡妇来门口闹,他确实不好出去,对骂的话他嘴皮子一向不利索,况且昨天他给了李二狗的那一脚算是踹掉了他半条命,这在村里人的眼里已经过重,他们会觉得李二狗已经得到该有的惩罚,他不该再找李二狗的麻烦。 对于李家村的人来说,殷姓始终和他们隔了一层,他若真的一定要李二狗的命,下一个不被村里人待见的就是他。 殷峥没有准备放过李二狗,所以他并没有搭理李寡妇,任由她在外面撒泼咒骂。 他抬手捂住皎皎的耳朵,算算时间,衙门的人也应该快要到了。 李寡妇没闹上多久,就被匆匆跑来的李生白给打断了:“婶,不好了,衙门来人抓二狗子了!” “什么?!”李寡妇连滚带爬地从门前离开,远远的殷峥还能听到她尖利的嗓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衙门的人怎么会来抓二狗?!我家二狗什么事都没做,要抓也应该抓殷峥,他把我家二狗子打成这样…快,我们去跟官爷说他抓错人了……” 村里因为李二狗的事闹了一上午,远远地隔着半个村都能听见李寡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哭喊着官爷抓错人了,她家二狗子是冤枉的,求官爷放了她家二狗子…… 事情一直闹到午时末才安静下来,以李二狗被官爷强硬押走,李寡妇晕厥过去为结束。 围观了这么一场大闹,回到各家的村人都静悄悄的,心里都觉得殷峥这事做得太过。 李二狗虽说把皎皎那个小娃偷出去卖了,可这不是被找回来了嘛?小娃也没受什么苦,李二狗还被一脚踢得去了半条命,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这惩罚已经够重了。 而且那小娃也不是殷峥的血脉,李二狗也是知道这点才把那小娃偷出去卖的。这殷峥为了一个捡来的外人,将同村的李二狗送进大牢害了其性命,这心肠未免也太歹毒了点。 “放他娘的狗屁!”听到村里人私下里说的话,肚子已经五个月大了的冯氏没忍住啐了一口:“这偷的不是他们家的娃,他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改明儿李二狗要是把他家娃偷去卖了,指不定怎么找人家拼命呢!” “还皎皎不是被找回来了吗?那是人家殷峥有本事,换做其他人试试,还想把娃换回来,那赵老爷不刮了你一层皮!” 陈氏摸了下肚子,抬头看向老王氏:“娘,我觉得殷峥做得对,这要是我的孩子被偷了,我恨不得将人剁碎了喂狗。这不疼在自己身上,这些人就光张着一张嘴胡乱瞎咧咧。” 老王氏满眼欣喜地看着陈氏和冯氏的肚子:“我也这样想,等你们公爹回来我跟他提一嘴。先前你公爹和族老他们就是脑子被这太阳晒出点毛病来了,这偷小孩的事哪有放过的道理,有一就有二,有这么个人在村里,改明儿我孙子生了我都不敢错眼,还是殷小子脑子清醒,知道这样的人不能放过。” 赵氏摸着肚子犹豫道:“虽然是这样,可皎皎不是没事吗?李二狗伤成那样进了牢房哪还有命在?而且听说上面下了政令,所有拐子无论情节是否严重,只要拐了有小娃去卖,通通死刑。就为了这么有点事,就害了一条命,是不是有点太过狠了点。” 她话一落,屋里的冯氏、陈氏、老王氏三人看她的眼神掺杂了那么点惊讶和不可思议。 冯氏直接翻了个白眼:“娘,我屋里有点事,我先过去了。”说完就迫不及待地离开,那模样像是嫌弃和赵氏待在一个房间一样。 老王氏也拉着脸起身离开,就剩陈氏一个待在屋里看着委屈的赵氏尴尬得不行,这是她的屋,倒是找不到借口离开。 转眼半月已过,这半个月李寡妇时常来殷峥家门口闹,甚至好几次提了粪水要泼在门上,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几次都脚滑跌到,一桶的粪水全浇在了自己身上。 几次下来李寡妇也就不来闹了,只是每次在村里看见殷峥,或者看见和铁蛋一起玩耍的皎皎与秦棉棉,就停下来指着破口大骂,骂得还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气得秦棉棉脸都红了,站起来和她对骂,只是京城秦家的嫡子哪接触过这些腌臜话,骂来骂去就“你莫名其妙!”“口舌歹毒,必遭恶报!”“恶妇!”等几句话,没一会就给骂哭了。 见到秦棉棉哭,皎皎不高兴地拧着小眉毛,抬起小爪爪指着李寡妇,憋足了气正要骂,一旁的铁蛋他们看见小伙伴受气了那能忍得住,在皎皎之前就叉着腰开口骂了起来。 从小在村子里长大,长久浸淫在村里各家妇人骂战的热闹中,多多少少学到点,又不懂其深意的铁蛋他们骂起来那叫一个无所顾忌,什么“扫帚星”“克死全家的丧门神”“畜生”“孽畜”“千人骑万人睡不守妇道偷男人的寡妇” 几个小孩叽叽喳喳的嗓门又大、精力又旺盛,硬是把骂遍全村无敌手的李寡妇气了个仰倒。 皎皎和秦棉棉一脸崇拜地看着李铁蛋他们,对上小伙伴崇拜的星星眼,李铁蛋他们骂得更起劲了。 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当天晚饭时,李铁蛋他们被自家娘拿着竹篾抽得鬼哭狼嚎地绕着自家院子跑。 第二天他们一瘸一拐地来找皎皎玩,皎皎看着他们走路的姿势,疑惑地问他们怎么了时,李铁蛋一抹鼻涕,豪气万千地挥手道:“放心,我们没供出你俩,让你俩少挨了一顿竹条抄肉,怎么样,够义气吧?” 从来没被打过的皎皎和秦棉棉疑惑地歪头,眼神里颇有点茫然,怎么有点听不懂呢? 皎皎认真地向铁蛋他们学了几句骂人的话后,就噔噔噔跑回家。 爸爸老被人欺负,要怎么样才能不让爸爸被别人欺负呢? 皎皎抱着奶瓶一脸沉思,亦步亦趋地跟在爸爸屁股背后。 殷峥停下脚步,低头沉思的皎皎没注意,一脑门撞在他腿上,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时,反应过来的殷峥手一伸把皎皎给捞进了怀里。 坐在爸爸手臂上的皎皎抱着奶瓶茫然地眨了眨眼,显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走路注意点。”殷峥说着将皎皎放进背篓里,打算带他一起上山。 有了上次的经历,短时间内他是不会放心把皎皎一个人放在家里。 拿好上山需要带的东西正要出门,殷峥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眼巴巴看着他和皎皎的秦棉棉,想了想他走过去把秦棉棉拎起来抱在怀里,一同带上山去。 在山上有这么个大点的小娃陪着皎皎,他也要放心点。 京城,饭食被人丢进池塘里的周尘叙抿着唇,目光清凌凌地看着面前的胖小孩。 胖小孩是周家的嫡三子周翊承,周尘叙是庶子,他的生母是赵姨娘,他爹周秉言房里的通房丫鬟,生下他后才抬的姨娘。 周夫人不是个性子好的,在她手下生存的庶子庶女日子都很难熬,而周家的嫡子更是视庶子庶女如奴婢丫鬟,呼来喝去随意打骂,而这之中五岁的周翊承最为过,他最爱欺负的就是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周尘叙。 前段时间周尘叙就被他推入池塘差点淹死,后来在床上躺了几天,性子就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不再像以前唯唯诺诺,反而莫名有种世家精心养出来的世家子弟的气质,在学业上也上进了很多,很是讨得周老妇人的喜欢。 周翊承指着周尘叙得意地抬着下巴道:“就算你用些手段讨得祖母的欢心又如何,我还不是想欺负你就欺负你,庶子就是庶子,我娘说了,一辈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周尘叙瞟了一眼不远处听见这话脸色难看的周秉言,垂下眼难过地开口道:“三哥误会了,我能讨得祖母欢心是因为我是爹的儿子,祖母爱屋及乌,自会怜爱我们这些小辈。祖母之所以对你不满,是因为祖母她老人家喜静,你又过于活泼闹腾了点,只要你卖乖讨好,祖母她不会……” “闭嘴,谁要讨那老东西的喜欢,她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她呢!”周尘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恼怒的周翊承给打断,祖母明明就是不喜欢他娘,才连带着不喜欢他们,上次阿姐被她罚抄佛经,抄得手腕都肿了,他才不要去讨好她。 周翊承恼怒地上前两步伸手推他,周尘叙装作害怕地往旁移了一步,带动着周翊承一同往左移了一步,膝盖不小心撞到尖锐的假山石上,疼得他往旁踉跄了两步,撞到周尘叙一同往池塘摔去。 周尘叙只来得及喊一大声“三哥!”就落入水里,落入水中的他眼神异常冰冷,一边假意挣扎,一边抓住周翊承往水里按。 他是真的想淹死他,可惜周秉言来救得太及时,但凡他再慢上一会,他都有把握溺死周翊承。 闭上眼睛装晕的周尘叙心里可惜。 没被秦夫人带回府里养这件事是周尘叙没料到的。 在他的计划中,秦夫人刚失去爱子,正是悲痛不已的时候,这时候自己出现,方方面面又像极了走失的秦知熠,思子成疾的秦夫人乍然见到他,欣喜激动之下将他带回府里,再向周秉言提议将他收做养子的事,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秦夫人确实在第一眼见到他时把他认成了秦知熠,情绪激动到哭晕了一场,醒过来后却并不打算把他带回府里。 周尘叙并不明白,身为一个母亲,别的孩子就算再像自己的孩子,那也仅仅只是像而已,她不会把其他孩子带回家,占据了她孩子本该拥有的一切。 不过虽然没达成周尘叙预想之中的效果,但秦夫人在了解到他在周府的处境后,还是没办法冷眼看待这个和自己孩子有八成像的小孩被如此对待。 她隔三差五就差人往周府上送东西,只要让周秉言知道秦府对这个长得像棉棉的小孩有几分看重和喜爱,周尘叙在周府的日子就能好过不少。 虽说周府后宅是周夫人在管,但只要作为男主人的周秉言愿意多关注周尘叙几分,她就不敢做得太过,毕竟这后宅女子管家的权利终究是男子给予的。 山上皎皎和秦棉棉正坐在树下吃着浆果,吃着吃着感觉什么东西撞了下他的屁股。嘴里含着浆果的皎皎疑惑地回头看去,就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 “?”从来没见过这种生物的皎皎疑惑地歪头:“棉棉哥哥这是什么?” 秦棉棉凑近了仔细看了又看,才犹豫道:“这应该是小鹿吧!”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这只鹿和他以往看到的鹿有点不一样,而且还是白色的,他从来没见过白色的鹿呢。 “小鹿?”皎皎看着面前的小鹿,尝试地用手摸了摸它的头。 见小鹿没躲,皎皎不由抿嘴笑。 任由皎皎摸头的小鹿在皎皎收回手时,走上前用鼻子拱了拱皎皎的手。 被拱了手的皎皎看了眼手上的浆果,又看了眼眼巴巴看着他的小鹿,将手上的浆果往小鹿面前一递:“给。” 小鹿用头拱了拱皎皎表示感谢后才低头吃起浆果,湿漉漉的舌头扫在皎皎手上,惹得皎皎一个劲地笑着往后缩。 秦棉棉看着好奇,伸手也想摸一摸小鹿,没想到正埋头吃浆果的小鹿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迈着蹄子小跑到皎皎身后把自己藏住,还警惕地探出头看了眼秦棉棉又躲了回去。 秦棉棉:“?” 他长得很吓人吗? 这只小鹿有点胆小,但是就不怕皎皎,秦棉棉很是搞不懂这点。 殷峥回来看见这只小鹿时有那么点诧异,他去服役的时候曾看见过这种鹿。这种鹿叫做麋鹿,比一般的梅花鹿大上很多,按理说雾山是没有这种鹿的,这只小麋鹿会出现在这里,大概是被一些猎奇的商人捕捉来准备卖到南方去,只是途中不知道为什么让这只小麋鹿给跑出来了。 殷峥看了眼害怕他而躲在皎皎身后瑟瑟发抖的麋鹿,蹲下身将手里的猎物绑好。 说来也奇怪,每次带皎皎来山上,他的运气就变得出奇地好,比如这次除了猎物外他还采摘了一支人参和两支何首乌,这些药材还都是在皎皎身边发现的。 皎皎拍了拍小鹿的头,就颠颠跑到爸爸身旁,从兜兜里找出自己先前特地收起来的最大最红的浆果递给爸爸:“爸爸啊——” 殷峥熟练地低头咬过他手里的浆果。 皎皎和爸爸下山时,那只胆小的小鹿迈着蹄子跟在他们身后往山下走,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看见,伸手指着小鹿仰头看爸爸:“爸爸,小鹿。” 殷峥回头看了一眼,低头看向皎皎亮晶晶的眼睛,突然问:“想养吗?” “想!”皎皎重重地点头:“爸爸,皎皎想!” 殷峥摸了下他的头:“嗯,那就养。” 那鹿虽然小,四只蹄子倒也捣腾得快,殷峥没怎么等它,它就颠颠地追上来了。 一路跟着皎皎他们下了山,来到山下的门外那鹿才停下脚步,站在门外有点踌躇,从爸爸怀里下来的皎皎看见了,噔噔噔跑到门口招了招手:“快进来!” 他这一喊,小鹿还真就跑进来了,秦棉棉见状很是新奇,跑到皎皎身旁悄悄问皎皎,小鹿怎么这么听他的话。 皎皎摇头:“不知道。” “是不是你它喂浆果的原因?” “不知道。” “你还有浆果吗?我来喂它试试。” 皎皎低头在兜兜里翻了好一会,才翻出来一颗浆果:“给。” 秦棉棉接过浆果,连忙兴奋地跑向小鹿,那鹿一看见他就撒蹄子跑,一人一鹿就这么围着院子跑了起来,跑着跑着范围缩小成围着皎皎转。 皎皎疑惑地歪头:“哎?” 看不明白他们的皎皎跑去蹲在正在给小鹿搭围栏的爸爸身旁,仰头对爸爸道:“爸,皎皎可以帮忙哦。” 殷峥看了眼蹲在自己身旁显得小小一坨的皎皎翘了下嘴角:“帮我拿下东西。” 皎皎高兴地弯着眼眸,脆生生的道:“好!” 秦棉棉和小鹿俩都是倔种,一人一鹿围着院子硬是追了一下午,最后累得互相背对着背靠坐在地上,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喘过来气后,秦棉棉就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皎皎身旁蹲下:“皎皎,你要给小鹿取个名字。” 皎皎伸手抠了下脸:“为什么?” “因为你养了它,就要给它取名字。” 皎皎拧眉想了想,最终决定:“叫呦呦。” “呦呦?”秦棉棉很是好奇皎皎为什么给它取这么个名字:“为什么叫呦呦?” “因为它会呦呦地叫。”皎皎说着还学着小鹿“呦呦”叫了两声。 秦棉棉一想还真的是,也接受了小鹿叫呦呦。 “呦呦过来。”皎皎向身后的呦呦喊。 趴在地上的小鹿歪了歪头,像是真听懂了般从地上站起来走到皎皎身旁,用头去拱皎皎。 蹲着的皎皎被它拱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呦呦见皎皎摔倒,小鹿眼里有点慌,连忙去拱皎皎要把他扶起来,结果导致刚撑着地要站起来的皎皎又被它拱得坐在地上。 不知道呦呦为什么不让自己起来的皎皎茫然地眨眨眼,想不明白的他直接伸手向一旁的爸爸求助:“爸爸抱。” 呦呦在皎皎家养了十来天,才敢跟着皎皎他们出院子玩,铁蛋他们看着呦呦又是好奇又是羡慕,这可是鹿哎,村里有养猪的,养骡子的,养牛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养鹿的。 周围几个村里就只有皎皎家养鹿,还是白色的,牵出去不得老有面了? 在铁蛋他们寻思着要怎么向皎皎借呦呦出去装面子时,村里得知皎皎养了一头鹿的人越发看不懂殷峥了。将皎皎那小娃带回来时又捡了个小娃来养不说,这怎么又整了只鹿来养着,还给取了名,整天呦呦呦呦地叫着,看样子好像还不打算养大了后宰来吃,那这图个啥啊? “皎皎你看那是什么?”树上的铁蛋指着远方天上飞来的一片黑乎乎的东西。 皎皎仰头看:“没呀,什么也没呀?” “那边,黑乎乎的好大一片。” 皎皎踮着脚,使劲往那边看,果然看到了铁蛋嘴里说的黑乎乎的东西,还没等他疑惑出声,村里人声嘶力竭的喊声响起:“蝗虫,蝗娘娘来了!” 那声嘶力竭的喊声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绝望。 年迈的老人从屋里出来,满眼惶恐地朝着蝗虫飞来的方向,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着头,祈求蝗娘娘放过他们地里的庄稼,村长则快速组织人拿起工具扑打蝗虫,村里五六岁以上的小孩都在拿着以往用来捕蝉的网捕捉蝗虫,然而这些努力在遮天蔽日的蝗虫群面前,显得无力又徒劳。 眼看着就要秋收,地里那些他们日夜从河里挑水,好不容易在烈日炎炎下保住的庄稼,转眼就要被蝗虫祸祸一空。 这怎能不让这些将庄稼当做命根子一样的村民绝望,一边扑打蝗虫,一边忍不住哭喊咒骂,神色中全是掩饰不住的恐慌与无助。 站在土坡上的皎皎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村里怎么转眼就变成这样的他眼中满是茫然。 殷峥将皎皎捞起来抱进怀里,皎皎下意识埋头在爸爸怀里蹭了蹭,幼小的皎皎还不懂蝗虫代表着什么,只是本能地不喜欢这个氛围。 二合一,最近几天更新时间有点乱,不过我会尽量不缺更的~ 第155章 蝗虫遮天蔽日,日光像是被吞噬了,触目所及皆是昏暗,远处的哭声忽远忽近地回荡在耳边。 皎皎站在院子里的香樟树下,仰着小脑袋看着远处天空上的蝗虫,他身边的香樟树上,没有一只蝗虫在这里停留。 情绪莫名有点低落的皎皎甩着小手跑到正在和呦呦大眼瞪小眼的秦棉棉身边问:“棉棉哥哥,为什么叔叔婶婶他们要哭?” 见皎皎弟弟问自己了,秦棉棉收回视线认真想了会后道:“因为蝗虫把他们地里的庄稼全吃了,他们就要饿肚子了,所以才哭。” 皎皎惊讶地张了张小嘴,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肚子,伸手戳了戳肚子上的肉肉,很是认真地道:“饿肚子很难受的,蝗虫真坏。” 秦棉棉赞同地点头:“饿肚子确实很难受。” 他以前没饿过肚子,后来被拐了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饿得他晚上常常抱着肚子蜷缩着悄悄地哭。 “皎皎,我有点想家了。”突然想到什么的秦棉棉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圈圈:“我都好久好久没见到爹娘了。” “那你怎么不回家?”皎皎好奇地问。 “我家离这里好远好远,拐子带我走了好久好久,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去,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秦棉棉说着眼圈不自觉地泛红,心里想着他可能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见他哭了,皎皎举起小爪子想拍他的头安慰,结果自己太矮,蹲着根本够不着,没办法的皎皎往前蹭了两步,张开手臂勉强拥抱住秦棉棉:“棉棉哥哥不哭,你爹爹会来找你的。” “真…真的吗?”秦棉棉吸了吸鼻子,看向费力抱住自己的皎皎。 皎皎看着他泪眼汪汪的模样,又看了眼跑来自己身旁蹲着的呦呦,突然弯了下眼睛道:“棉棉,你和呦呦长得好像哦。” 闻言,呦呦和秦棉棉一人一鹿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嫌弃扭开:“一点也不像。” “呦~呦呦~” 皎皎眨巴了下大眼睛,小声嘀咕:“明明就很像嘛。” 被这一打岔,秦棉棉也不哭了,他看着天空中的蝗虫,有点担忧地道:“我们会不会也会饿肚子呀?” “不知道。”皎皎也有点发愁,看见爸爸从里屋出来,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小短腿跑上前抱着爸爸的腿仰头问:“爸爸,我们会饿肚子吗?” “不会。”殷峥将皎皎捞起来抱在怀里,走到树下的躺椅旁坐下,伸手摸了下皎皎的肚子,见长了不少肉,心里很是满意。 他本就没指望那两亩地吃饭,又加上今年有打仗的迹象,后来又明显要旱,每次去镇上都会尽量多买点粮食回来,眼下家里的粮食足够他们吃上许久。 听到不会饿肚子,皎皎小小地松了口气,翻了个身躺在爸爸怀里晒太阳,只是日光被蝗虫遮住了,皎皎并没有如愿晒到太阳。 握着皎皎小肉手的殷峥看向头上并没有被蝗虫啃食的香樟树,突然皱了皱眉,起身将皎皎从怀里放下,大步朝外走去。 一路来到自己的两亩地面前,看着丝毫没有被蝗虫啃食的麦子和寒瓜,殷峥脸色沉了下来,漫天的蝗虫像是有意识地在避开这两亩地一样。 虽然不知道造成这一幕的原因是什么,但殷峥总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妙。 好在村里人都在忙着扑灭蝗虫,注意力都在自家地里,没空关注其他人的地,这才没发现这神奇又诡异的一幕。 殷峥转身回去拿了镰刀和背篓,打算趁村里人没发现之前,将地里的寒瓜和麦子给收了。 知道爸爸要去地里忙活,皎皎屁颠屁颠地要帮忙,一向没法拒绝他的殷峥这次也没能成功拒绝,无奈地将两人一鹿带上。 漫天的蝗虫中,皎皎撅着屁股和秦棉棉摘着地里的寒瓜。 相比较可以抱着寒瓜走的秦棉棉,力气小的皎皎只能将寒瓜放在地上滚着走,小心翼翼地将寒瓜滚到背篓旁后,皎皎就又继续屁颠屁颠地跑去滚下一个寒瓜。 皎皎滚的寒瓜,瓜藤都是呦呦给咬断的。因为皎皎的力气太小,咬紧了小米牙都摘不下来寒瓜,就在他和瓜藤较劲的时候,呦呦突然跑上来将瓜藤给咬断了。 就这样皎皎和呦呦一个滚寒瓜,一个咬瓜藤,配合得非常流畅。 殷峥收割麦子的速度很快,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将一亩地的麦子都给收割完了。他将麦子捆好,来回跑了两趟将麦子搬了回去,就来到寒瓜地准备收寒瓜。 殷峥来时,皎皎和秦棉棉还有呦呦,两人一鹿此时正背靠着背小口地喘着气,眼看着是累狠了。 殷峥上前理了下皎皎乱糟糟的头发,从上面理下两根瓜叶后就从地上拿过一个寒瓜掰开,递给皎皎和秦棉棉,当然也没忘记呦呦。 有寒瓜吃的呦呦上前感谢地拱了下殷峥,才埋头吃起寒瓜。 皎皎捧着寒瓜往爸爸面前递:“爸爸吃。” 殷峥低头咬了口后就转身去收寒瓜。 皎皎捧着瓜跟在爸爸身旁,自己咬一口就给爸爸咬一口,一边吃一边高兴地弯着眼,怀之叔叔没骗皎皎,真的很好吃哎! 花了点时间将地里的寒瓜都给收回家,殷峥第一时间舀了水给皎皎擦洗满是泥的手,顺手将秦棉棉和呦呦也给洗了。 洗干净后就将他们身上沾了不少泥土的衣服给换下来顺手给洗了。 换了衣服的皎皎跑过来蹲在殷峥身旁,拿起一只袖子搓搓搓,见爸爸望过来,皎皎脆生生地道:“皎皎也洗。” 殷峥黑沉的眼神柔和下来,没忍住戳了下皎皎肉嘟嘟的脸。 秦棉棉见此,跑过来抿着唇不好意思地道:“我也可以洗。” 说着就蹲下身来,拿起另一只袖子动作生涩地搓洗了起来。 呦呦也跑了过来,伸着鹿蹄子就要往木盆里放,不过被殷峥给拦住了。 蝗虫过境,本就遭旱的北方更是颗粒无收,眼瞅着存粮要吃完,又没有新粮继上,陈氏愁得眉毛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她看了眼自己越发大的肚子,心里很是着急,眼瞅着家里就要添三张口了,怎的就遇到这种事。 院子里的冯氏也不住地朝外张望,心里七上八下地很是忐忑,也不知道李二他们和公爹去镇上能不能买着粮食。 听到院子外传来的动静,冯氏连忙扶着肚子小跑出去:“怎的,买着粮了没?” 话落就见公爹和李二几人都空着手,冯氏的心当即咯噔了一下。 “没买着,镇上的粮铺都关门了,说是店里的粮食都被哄抢完了。”李二上前扶着自己媳妇,开口安慰冯氏:“你别着急,这遭了灾,镇上的人又一向没有储存粮食的习惯,第一时间就去粮铺买粮了,粮铺的粮不够,关门了很是正常。爹说明天上县城去看看,县城里的粮铺总是比镇上的大。” 冯氏欲言又止,心里慌得不行,这镇上的人没存粮的习惯,县城里的人更没有,虽说县城的粮铺有好几家,但县城的人也多啊。 不过看见丈夫眼里的愁绪,冯氏还是将嘴里的话给咽了下去,反过来安慰道:“我不慌,家里还有点余粮,真买不了粮的话,咱们就细着点吃,再去山上挖点草根,苦是苦了点,但总归饿不死。官府也不至于真不管我们,熬到明年就好了。” “对,上面总不会不管我们。”李二嘴里反复念叨着,往屋里走去。 当晚村长家喝的是稀粥,粥稀得都能照见人影了,饭桌上没有一个人不满,均默默地喝着粥。 李大喝了半碗,就将碗里剩下的粥倒进陈氏的碗里,他抬手挡住了陈氏要倒回来的举动道:“你现在是双身子,多吃点。” 陈氏急道的:“这怎么行,你……” “没什么不行的。”李大打断她的话:“现在也不用忙地里的活,整天闲着喝半碗粥也饿不出什么问题。” 李大这话也就是听听,虽说不用忙地里的活,但各种零零碎碎的事也不见少,累起人来也不见得比地里的活轻松。 不过他态度很是坚定,陈氏也只能将粥都喝了,心里又是酸又是软,很是庆幸自己嫁了个好男人。 翌日,村长就带着村里的人去往镇上凑买粮食,李大则带着村里剩下的人扑灭地里的蝗虫卵。 将地里的虫卵翻出来捡回去带给鸡鸭吃,再用石磙子把地滚平了再反复钉耙地面,这活做起来零碎又累人,但是为了明年不闹蝗灾,这是必须得做的,好在村里的四五岁的小孩也能跟着在地里灭杀蝗虫卵。 皎皎也跟着铁蛋他们在地里翻找虫卵,秦棉棉先前有点抵触,后来看多了也加入了捡虫卵的队伍。 殷峥翻地翻得最快,也最深,皎皎就带着铁蛋他们跟在爸爸屁股背后捡,捡来的虫卵皎皎都拿给铁蛋带回去喂鸡了。 呦呦也没闲着,跟在皎皎身后,一蹄子就是一个虫卵。 赶榜单字数呢,写得慌了点~ 我这是第一次赶榜单字数,我以前的字数都是超额完成的,我明天就开始补欠的章数。 哼~叉腰(我超厉害的~) 第156章 皎皎捡了虫卵就给铁蛋,但也没忘记给陈氏留一点,陈婶婶家也有鸡,铁蛋说鸡吃了虫子后会长得肥肥的,还会下更多的蛋,以前陈婶婶也有给他鸡蛋吃,所以虫卵也要分给陈婶婶。 皎皎背着小背篓跑到陈氏身旁,歪了歪背上的小背篓给陈氏看:“婶婶给,可以用来喂鸡哦。” 知道皎皎家没有喂鸡,陈氏也没有客气,将皎皎小背篓里浅浅的一层虫卵倒进篮子里后,笑着将小背篓给皎皎背上:“谢了,改明儿鸡下蛋了婶婶给你煮个水煮蛋。” “不谢。”皎皎摆了摆小手,视线好奇地落在陈氏高高的肚子上。 注意到他视线的陈氏笑着摸了摸肚子:“这弟弟呢!” 皎皎:“弟弟?” “嗯。”见他好奇,陈氏道:“要不要摸摸?” “可以吗?” “轻轻的就可以。” 闻言皎皎小心又好奇地伸出手,小肉手轻轻地挨着陈氏的肚子,刚放上去就感觉到手下的肚子突然动了一下,皎皎连忙收回手,瞪大眼睛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逗得陈氏直乐呵着笑,心里压着的愁绪都淡了不少:“弟弟这是喜欢你,在和你打招呼呢,要不要再摸摸?“ 皎皎捂着小手摇了摇头,听见婶婶说弟弟喜欢自己,还低头从兜兜里掏出颗饴糖放进婶婶手里:“给弟弟吃。”话落就屁颠屁颠地背着小背篓继续跑去捡虫卵了。 陈氏原本想还给皎皎,可突然想到什么的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小心地将手里的糖收起来,婆婆和公爹都说皎皎是小福娃,她们沾了福气才怀上的小孩,原本她还有那么一点不信,但是在三妯娌和玉兰都怀上后她就信了个十全十。 她想着将这颗糖放进水里,他们一家都喝上一口,或许这个灾年就都能平安熬过去。 皎皎跑到爸爸身旁,背着小背篓好奇地抬头看向爸爸的肚子。 察觉到他视线的殷峥停下挥锄头的动作,低头对上皎皎的视线:“有事?” 皎皎点头,殷峥蹲下身:“什么事?” 皎皎正要说什么时,殷大柱和吴氏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打断了两人说话。 “在忙着呢?”吴氏笑着看了眼皎皎:“这孩子怎么不喊人呢,我是你奶奶。” 皎皎还记得这两人欺负过爸爸,小脸一板噔噔噔跑到爸爸身前张开手把爸爸护在身后。 殷大柱和吴氏见此有点尴尬,暗暗地瞪了眼皎皎。 他们俩这次来的目地是找殷峥要粮食或者银子的,虽说乡下人每年秋收都会储存一定的粮食,一直吃到下一年秋收,但今年眼瞅着秋收却突遭蝗灾,家家户户存的粮食顶多也只能再吃上两个月。 家里眼看着就要没粮了,镇上又买不着粮,而且听镇上的人说现在的粮价可高了,舍不得花钱去县里买粮的殷大柱夫妇粮就将注意打到这个被他们分出去的二儿子身上。 虽说殷峥地里照样没有收成,就算有收成那两亩地也收不上什么来,但是殷峥不是会打猎么,其他人不知道殷峥打猎能赚多少钱,作为爹娘的他们还不知道吗? 这小半年殷大柱和吴氏早就估摸着殷峥手里肯定存了不少钱,一直眼馋得厉害,只是先前没有借口,现在遭了灾,殷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老口饿死吧? 没想到殷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直接吐出两字:“不给!” 没想到殷峥会拒绝的两人愣了一下,殷大柱脸色一垮,吴氏更是破口大骂后见殷峥不搭茬,就直接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不孝子啊!不孝子!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长大,就养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白眼狼………” 本来就记着他们的皎皎,见他们又开始朝爸爸吼骂,咬着小米牙甩着小手埋头就要冲上去顶他们,刚跑了两步就被殷峥一把拎住后领给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被爸爸抱在怀里了的皎皎依旧没消停,扑腾着小短腿,很是凶恶地朝着他们呲牙:“不许欺负我爹爹!” 虽说这并不是第一次被皎皎护着,但殷峥还是必不可免地心下一软,整个人心情都愉悦了起来,他戳了下皎皎肉乎乎的脸:“从哪学的用头顶人?” “跟呦呦学的。”被捏住脸的皎皎说话时有点含糊。 跑过来的秦棉棉听见这句话就摸了下自己的屁股,昨晚他将呦呦惹急了,被呦呦追着顶屁股,现在还有点疼呢! 殷峥沉沉的目光松动了几分,没搭理吴氏和殷大柱两人,直接抱着皎皎转身离开。 他们两人是他的爹娘,这种时候他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不搭理是最好的选择。 马大娘看不下去想上前劝说殷峥,被一旁的冯大娘给拉住了。 冯大娘:“他们家的事你掺和什么?” 马大娘不赞同:“这父母再不是,作为儿子的也不能真坐视爹娘饿死吧?” “先前吴氏可是说她和殷大柱有快两天没吃上东西了,再怎么饿下去可还得了!” 冯大娘鄙夷地看向殷大柱和吴氏:“你看他们那中气十足的模样,哪像个快要饿死的人,明摆着是故意讹殷小子呢。” 马大娘看了眼吴氏,虽然黑了点、瘦了点,但那撒泼的架势,确实不像两天没吃饭的人能做得出来的,当即尴尬道:“这爹娘朝儿子要东西,虽然形容得夸张了点,但哪说得上是讹。” 虽这么说,但也没了去劝殷峥的念头。 说来也是,这殷大柱和吴氏也不止殷峥一个儿子,怎么就跟那泥沼的蚂蟥一样,可着殷峥小子吸血。 其他动了劝殷峥念头的人,也纷纷被自家老伴或者儿媳儿子给拉住。 这就导致坐在地上撒泼的吴氏和一旁破口大骂的殷大柱,见殷峥当真离开后有点傻眼。 原本在他们的预想中,村里人会去劝说殷峥这个不孝子,一来二去拉扯着,为了村里的名声,族老肯定会强硬地让殷峥拿出粮食或者银子来赡养他们。 要知道一个村子里出了个不孝子,对整个村子的名声影响是很大的。 不远处的陈氏翻了个白眼收回视线继续干活,当初闹分家的那件事他们可是从头围观到尾,这殷大柱两口子做出的事,再孝顺的人都能寒了心。现在舔着个老脸上门要钱要粮食,还指望借他们去劝说殷峥,用村子的名声压着殷峥孝顺他们俩老口,这想什么屁吃呢! 别说现在闹了灾,粮食就等同于命,就放到平常时候,族老都不会做出这事,他们李家村的族老可不是那种老迂腐,比起其他几个村的族老来说,最是拎得清和公平,村里人都打心底服他们。 而且现在遭了灾,大家伙粮食都不富裕的情况下,让族老去逼着村里数一数二穷的殷峥拿出粮食来给殷大柱俩口,那不是摆明这让殷峥记恨上吗?谁傻冒缺了才去做! 回到家吃了午食后,皎皎就和爸爸躺在躺椅上打发下午悠闲的时光。 秦棉棉来后殷峥给他也做了个小躺椅,现如今家里已经有三个躺椅了,不过皎皎总爱和爸爸挤一个躺椅,他的躺椅就空了出来,被学着他们往躺椅上躺的呦呦给占据了。 躺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伸手戳了戳爸爸硬邦邦的肚子,仰着白嫩的小脸问:“爸爸,皎皎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吗?” 软乎乎的嗓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期盼。 正想说不是的殷峥低头看见皎皎眼里的期盼,到嘴边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见爸爸不说话,皎皎疑惑地歪头:“爸爸?” 日光落在皎皎白嫩的脸上,将皎皎眼里蕴藏着的期待照得明明白白,殷峥缓慢地眨动了下目光,在皎皎的目光中,动作僵硬地点了下头。 他点头的那一瞬间,皎皎本就干净的眼眸越发透亮,像是雪山上的日光,像是剔透的琉璃。 皎皎手脚并用爬到爸爸胸前,用小手撑在爸爸的肩膀上,凑上自己的小脸眷恋又高兴地蹭着爸爸的脸,小嗓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爸爸!” “嗯。”见他那么高兴,殷峥心里的那点小别扭消散了个干净,他低声应着,抬手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小一团。 “爸爸!” “嗯。” “爸爸!” “嗯。” “爸爸!” “嗯。”殷峥一声又一声地应着,凶悍的脸色没有一丝不耐,黑沉的眼里溢满深沉的柔和。 皎皎一颗小心脏胀得鼓鼓的,他埋头在爸爸怀里疯蹭了会,就将自己蜷成一小团,使劲往爸爸怀里藏。 皎皎是爸爸生的,才不是被捡回来的! 午后的日光从树间斑驳地落下,浅浅地在皎皎发间晕开,殷峥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一小团,目光瞥见皎皎肉乎乎的脸上透明细小的绒毛。 他尝试用手摸了下,一不小心将皎皎肉嘟嘟的脸戳出了一个窝。 略微有点僵住的殷峥目光动了动,瞥见皎皎并没有被他弄醒,才移开手指。 过了会他又伸手轻戳了一下皎皎另一边脸,才收回手圈住怀里的一小团,将下巴搭在他毛茸茸的头上。 一旁看了全程的秦棉棉小大人似地摇了摇头,没想到殷叔叔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凶悍脸,却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他吓人了。 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簌簌声,村里的狗偶尔吠上两声,不远处山间的鸟鸣清脆的传来,皎皎的小肚子随着清浅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日子平静又充实。 花了三天的时间,连河边的地都给细细翻找了一边后,这场全村灭虫卵的活动才消停下来。 在这期间殷远志和殷佑才回了村,遭了灾镇上越发不好呆,无奈之下只能回村来。 两人回来后撮使殷大柱两口子又来找殷峥闹,但殷峥一直保持着最初的态度没搭理他们,村里那些因李二狗一事对殷峥存有不满的老人见此,没忍住站了出来,一副为殷峥好的模样劝说殷峥。 “一家子骨肉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哪有分出去就真没感情了,再说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哪有儿女记恨爹娘的。” “你都养了皎皎这么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娃了,怎么能对爹娘这么漠视。” “现在村里遭了灾,身为儿女的有能力就该多照顾照顾父母。” “这不孝的名声要传出去,你以后想要说媳妇就更难了。” 这些话被看不过眼的冯大娘开口替殷峥怼了回去:“他大姨婆,我记得你和根茂叔就是因为当初分家的时候,少分了三亩上等田,就咬牙记了婆婆和公爹十多年,平时过节日从不上门,也不走动,怎的这到了殷小子身上你要劝他不要记恨爹娘?” “他二舅娘,你这话就更不对了……” 冯大娘的嘴皮子是全村数一数二的,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方,一群人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这几天遭灾了的沉闷气息都少了不少。只是那点子热闹气息在村长带着一同去县里买粮的人回来后散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愈发压抑和沉闷的氛围。 县里粮铺里是有粮,只是涨了比平时翻了五倍不止的价钱。 村长有做好粮价会涨的心里准备,但是没想到会涨这么多,他带去的钱最多只够买上两个月的粮。 想着后面也许还会涨价,村长一咬牙忍着心疼给买了,但是跟着去的大部分村人都没舍得买,实在是太贵了,他们带去的那点钱就算买也买不回家里一个月的口粮。与其咬牙买那点粮,不如再等一等,心里惶惶的他们不安地想着,官府应该不会不管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德徵七年,北方大旱又逢蝗灾,致使百姓颗粒无收,朝廷为赈灾一事吵了小半个月才定下事关赈灾的一系列章程,然而赈灾粮还没出城,一道边关的八百里加急就闯入了京城。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黄尘滚滚,蹄声如雷,驿兵一路喊着八百里加急飞驰而过,一连将永和街附近府邸纷纷吵醒,各府逐一亮起烛火。 宫门洞开,崇德殿内亮如白昼。驿兵下马,疾步奔驰大喊:“契丹,突厥联手犯边………” 子时,三品以上的大臣均行色匆匆地从府里出来,脚步匆忙地赶往崇德殿。 转眼又是两月,随着储存的粮食吃完,北方的饥荒闹得越来越凶。 本就遭了灾,眼下边关战事又起,物资哄抬,转眼粮价就到了老百姓掏光家产也买不起的地步。 原本和村长一同去县里却没有买粮的村人们当即懊恼得不行,成天着急上火,转眼嘴上就长了不少燎泡。 院子里的皎皎吃烙饼的时候有小点纠结:“爸爸,皎皎可以把饼分一小半给铁蛋吗?他都饿哭了!” “不能。”殷峥往他嘴里塞了口饼,放慢了语速耐心地道:“被别人知道家里有粮食,就会上门来借,借不到就会偷,偷不到就会抢。所以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们不缺粮。” 皎皎咬着手里的饼,将懂未懂地点头。 殷峥看向一旁的呦呦:“这段时间都不要再带着呦呦出去…算了,你和秦棉棉这段时间都不要出门,就待在我身旁。” 人饿狠了会做出多没有人性的事,殷峥曾经亲身体会过,那远远超出一个正常人的想象范围。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出去,但皎皎还是乖巧地点头:“好,不出去。” 殷峥将皎皎手里吃不下的饼子拿过来两口给解决了,就拿过皎皎的小背篓过来给他背着,对上皎皎迷茫的视线,殷峥将他抱起:“不能给饼子,我们可以去挖点野菜根给铁蛋。” “野菜根?” “嗯。” “好吃吗?”皎皎眼里很是好奇。 “苦的。” “哦。” 雾山脚下挖野菜根的人很多,除了雾山脚下,雾山上也有不少人,只是他们都在中外围挖,再深的就不敢进去了。 前几天有人进去,后来就再也没有出来,估摸着让大虫或者熊瞎子给吃了。 殷峥和皎皎还有秦棉棉加入挖野菜根的队伍中。 皎皎拖着自己的小锄头挖得很起劲,没有工具的秦棉棉就找了根粗点的树枝挖。 蝗虫将山上的树叶树皮都啃食得差不多,只有一些零星的野菜和地里的菜根得以幸存,这也是蝗虫过境后能找到的为数不多可以吃的东西。 村里人每天一顿野菜粥,说是粥其实稀得都能照见人影,也就比清水好上那么一点点,短短两月脸颊都饿得凹陷下去,小娃们更是饿得整天哭闹不已。 白白嫩嫩看上去肉乎乎的皎皎和秦棉棉在这之中就有那么点格格不入,村人的视线不自觉地打量着他们,对殷峥道:“你这两个小娃养得真好,一点也不见瘦。” 疏忽了这点的殷峥看了眼皎皎肉乎乎的脸,点头道:“嗯,人小吃不了什么,好养。” 村里人一想还真是,殷峥家里人不多,就他和两个小娃,两个小娃都还小,还没到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成人的量,倒也确实费不了多少粮食。 只是仔细一寻思,才是信了他的邪,小孩再小这两个月一点肉都没掉,说明他们是顿顿吃饱了的,在灾年不细着粮食吃,敢让小娃顿顿吃饱,不是傻就是不缺粮。 村里人打量的视线落在殷峥身上,殷峥很是淡定地给予无视。 皎皎和爸爸挖了些野菜根悄悄送给了铁蛋。 回来时皎皎趴在爸爸怀里,心情有点闷闷的,铁蛋他瘦得好吓人,他和爸爸去的时候他正饿得躺在床上哭呢。 吃了晚食,消了食后,皎皎躺在床上抓着小脚丫一边玩,一边拧着小眉头想,野菜可以填肚子,要是有好多好多野菜就好了。 玩够了的皎皎滚进爸爸怀里睡觉。 深夜,李家村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随着雨水的落下,一些绿色的植物以违反常规的生长速度冒出了头,舒展着枝叶。 宣传一下预收文《病弱雄虫他徒手碎钢甲》又名《今天也有在好好扮演雄虫》 什么是雄虫? 渡个劫,眼一闭一睁就变成妖族…哦不,变成雄虫的剑修厉青,此时正拿着小本本端坐在桌前查埋头查什么是雄虫? 所谓雄虫,柔弱、自傲、身边还都有雌虫,暂且查到这里的新任雄虫厄涅斯·厉青,随身揣着小本本,一板一眼地按照上面记录的做,力求扮演好雄虫等这个身体的主人回来。 首先得柔弱,尤其这个身体的主人出生时就带了病在骨子里,比起其他雄虫来说还要病弱上许多。 其次就是得傲,一向低调的厉青觉得这点比装病弱还要难办,但还是抑制住心里的不适,硬装出一副傲得要上天的模样。 最后就是得找个雌虫随时跟随在身旁照顾自己。 不过找谁呢? 听说雄虫挑选雌虫时是有标准的,不怎么弄得清楚这些标准的厉青茫然了一阵,突然灵光乍现,把目光放在了那些被雄虫榨干价值丢出来的雌侍身上。 这些雌虫曾经被其他雄虫选择过,那么说明他们一定是符合雄虫挑选雌虫的标准的。 怕漏出破绽被其他虫族察觉出不对的厉青,就这样埋头在这些被抛弃的雌虫中扒拉起来。 ——双洁 第157章 卯时一刻,天刚蒙蒙亮,月亮还挂在天空,李大就从屋里出来了,他看了眼湿漉漉的地面,眼里的沉闷散去些许,面色上带了点惊喜。 昨晚下雨了!下雨好啊,如今还不算太冷,下了雨地里才种下的菜子多多少少能长一些出来。 李大舀水喝了个肚饱,转身拿过背篓就朝外走去,打算去多挖点野菜根。 家里的粮食越发见少,野菜根虽能吃,但是太少,整片山野几乎都被挖得差不多了,昨日陈氏和冯氏去就没挖回来多少,家里的气氛都沉闷了不少。 李大就打算今儿起早点,去多挖点野菜根回来,媳妇她也能多喝两口野菜汤。 李大出门时月亮还挂在高空,零星还能看见几颗星星,路过有养狗的人家时偶尔还传来两声犬吠。 这狗估计活不了多久,村里人现在自己都没吃的,哪还能顾得上狗,在这样下去估摸着要不了一旬,这狗就要被宰来吃了。 想到这里的李大咽了咽口水,家里也养得有鸡,娘说要留着等媳妇生了宰来炖汤下奶,免得娃生了后没有奶水喂。 一路胡思乱想的李大走着走着眼睛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绿色,他突地顿住脚步,抬头看去,眼眸轻微的颤了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他好像看见了才从地里长出来的嫩野菜,在风中颤巍巍的伸展着翠绿的叶片,而且这样的野菜不止一株,漫山遍野的都是。 李大抬头看了眼还没完全亮起来的天空,心里各种奇怪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莫不是太阳还没出来,晚间的阴气还没散去,所以这时候出来的他中邪了? 越想李大心里越慌,甚至有转身就跑的冲动,可是想着家里大着肚子瘦得脸颊都凹进去了的媳妇,他踌躇了下,最后还是没迈动脚步。 站在原地的李大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嫩绿的野菜上,才长出来的野菜没有太多的苦涩和土腥味,甚至还很是清香。想起媳妇曾经包过的野菜包子,李大不由咽了下口水。 肚中传来一阵阵响动,饿得胃里火烧般的很是难受的李大,突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啪”一声脆响,疼痛从脸颊传来,他抬头重新看去,发现那些野菜并没有消失后,一咬牙就大步迈了过去,埋头疯狂挖起了野菜。 在饿狠了的情况下,这些野菜邪不邪门已经不重要了。 李大背着满满一背篓野菜回去时,家里人都惊呆了。 “天啦!老大你这是从哪挖这么多野菜来?!”正在喝水填肚子的老王氏惊得手里的瓢都掉了。 正在缝补衣服的陈氏、冯氏、赵氏三妯娌听到动静也连忙出来,等看见老大背上的那满满一背篓野菜时,也纷纷惊得愣在原地。 回过神来后的陈氏连忙撑着腰上前,惊讶中带着掩不住的喜意:“你这,你这从哪整的野菜?” 附近几个州府都遭了蝗灾,放眼望去漫山遍野中看不见一抹绿色,老大他这到底从哪整的怎么多野菜? 李大放下背篓抹了把脸上的汗:“昨儿下了雨,村里的野菜都冒了出来。” “这不可能。”老王氏皱眉的:“这些日子里村里人将周边的野菜根都挖了个干净,小拇指那么大点的野菜根都没放过,昨晚就算下了雨也不可能一晚上的时间长出野菜来!” 李大望着手上的泥道:“挖野菜之前我吃了些野菜,到现在都没什么不适。娘,这突然长出来的野菜是可以吃的。” 他这话刚落,陈氏脸上的喜意瞬间没了,伸手使了劲的拧住李大的耳朵旋了一圈:“你脑子被腌臜物堵住了吗?没准的东西都敢往嘴里塞,也不想想你万一出了事,我们娘俩可怎么活?” 怀着孕情绪本就敏感的陈氏说着到底没忍住哭了出来。 李大疼得龇牙咧嘴,见陈氏哭了就连忙起身手足无措地哄。 他就是想要家里多点能填肚子的,但又怕这处处透着不对劲的野菜出问题,这才脑子一昏就自己大着胆子以身试毒。 后来他也后悔了,用手指抠着喉咙想吐出来,可无论怎么折腾就是吐不出来。 好在那野菜没什么问题,想到这里李大后怕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野菜虽说有李大尝试过,老王氏他们还是抱有警惕心态不敢尝试,在他们犹豫的时候,村里其他人也发现了地里冒出来的野菜,一时间整个村热闹了起来。 村里一夜之间长满了野菜,这事太过荒诞和离谱,村里的族老和村长商量过后多抱有谨慎心态,让村里的人先不要尝试。 村里大多数人都听从了族老和村长的话没有贸然尝试,但也有一些家里早已没有粮,每天就靠野菜根活着,实在饿狠了的穷苦人家顾不上这些,悄悄地去挖了野菜煮了吃。 等村长和族老发现时都晚了,这些人家已经吃了有两天了。 村长看着眼前这的男子,气不打一处来地来回渡步:“你糊涂啊!没有粮食你来跟我说,多多少少我也匀点给你,你这贸贸然的去挖那野菜吃,若真出了事一家老小就可都被你害死了!” 李德有抬手直抹眼泪:“村长啊,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十几天前家里用两只鸡换来的半袋大菽已经吃完,几个娃儿饿得直哭,家里粮缸都落了灰。原想着豁出这个脸不要了,向你借点粮食吊着命,结果还没走到你家门前,就看见李二他脚打着飘从我跟前儿过去。李二都饿成那样了,你家三个儿媳又都还怀着娃,想着这些我就实在张不开口向你要粮,寻思着横竖都是死,这吃饱了死总比饿死强,就一咬牙挖了这野菜来吃。好在菩萨保用,这野菜没毒,这才让我们一家五口活了下来!” 李根生沉默地砸吧了口旱烟,心里叹了口气,要不是没有活路了,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他将旱烟别在后腰,起身道:“这野菜没毒,就尽快告诉村里其他人,虽然填不饱肚子,但也总能吊着命!” 说着他混浊的眼里迸发出一股狠意,这后土娘娘都显灵了让地里山野都长满了野菜,这个荒年他们怎么着都要挺了过去。 “爸爸,皎皎挖了好多好多野菜。”背着小背篓,拿着木头削的小锄头的皎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爸爸,显然很高兴。 殷峥弯腰将他抱在怀里:“这么高兴?” “嗯。”皎皎用力地点头,脸颊边的小肉膘眼见着上下抖动了两下。 真的长了好多野菜,铁蛋他都不哭了,说是只要一饿他娘就给煮野菜汤吃,虽然不是很好吃,但是肚子不会饿得一直疼了。 大着肚子的陈婶婶也没有整天皱着眉了。 这让皎皎很高兴。 “这是后土娘娘显灵了!” “后土娘娘不忍心我们饿死!” “感谢后土娘娘。” 挖野菜前不少村民会跪在地上一脸虔诚地磕了头才挖野菜。 地里的野菜挖了没两天又重新冒出来,生长的速度很不合理,这让村里人打从心底相信是后土娘娘不忍心他们饿死,所以显了灵。 也因为这样,他们由衷地相信自己和家人在这场饥荒中一定不会饿死,村里的气氛一改先前的死气沉闷,多了一丝生气。 殷峥捏了下皎皎肉嘟嘟的脸,看了眼挖着野菜,一改先前死气沉沉、满眼麻木的村民,意识到,人只要还有得选,就不会走上极端。 自这野菜长出来后,村里以往那些有意无意打量着呦呦和深夜会出现在院子周围的人都消失了个干净。 想到这里殷峥目光动了动,抱着皎皎转身往深山里走去,打算看看能不能猎头野猪。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给爸爸喂了颗浆果,才往自己嘴里塞浆果。 殷峥嚼着嘴里的浆果,有点诧异:“有浆果?” 他怎么没看到? “有,皎皎和棉棉在那里摘的。”皎皎说着抬起小手指着刚刚自己挖野菜的地方。 殷峥顺着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地方离山脚不远,也不是很隐蔽,要是有浆果的话早就被人给采摘完了,那里轮得到皎皎去摘? 扯着殷峥衣角努力跟上步伐的秦棉棉点头:“对,我和皎皎还有呦呦一起摘的,不过只有那片矮丛上有,其它地方都没有。” 呦呦抬头“呦呦”了两声,似是在符合秦棉棉的话。 殷峥和秦棉棉,甚至包括皎皎本人都不知道,那片矮丛是因为皎皎来到了它身旁,才特地结出来的浆果,那本就是因皎皎而生的浆果,除了他没人能采到。 也许是皎皎运气好,这样想着殷峥扭头专心寻起了野猪的踪迹。 在村里人的眼里,呦呦只是一头畜生,而且还是一头除了用来宰杀吃肉外,没有任何作用的畜生。不像牛一样会耕地,也不像鸡一样会下蛋。 而且在发现皎皎和秦棉棉没有瘦甚至还长了点肉的情况下,村里人私下里估摸着他存不少粮,这段时间在院子外徘徊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是野菜突然冒出来了,不然…… 殷峥倒有绝对的自信对付他们,哪怕面对全村的人他也有自信全身而退,但是皎皎还年幼,经受不起奔波,需要一个安稳的地方和环境。 在村里的这二十多年,殷峥听过太多谁家的小娃突然没了的事,基于这点,在面对皎皎时他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心来小心对待,都嫌不足够。 所以殷峥想猎一头野猪,不是猎来自己吃和卖钱,而是猎来给全村。一头野猪一个村里的人不一定都能分上一块肉,但至少能喝上一口肉汤,只要让他们能活着,能吊着命,他们就不会将注意打在呦呦的身上,就不会走上极端。 “爸爸你在找什么?”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好奇地跟着爸爸的视线张望。 “找野猪。” “野猪?”皎皎左右张望了下,伸着小爪爪指着左前方道:“野猪在那边。” 殷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除了树木外什么都没看到,但他依旧迈步走了过去,大概走了有小一刻钟,就看到了远处树下正拱着树根的野猪身影。 殷峥停顿下脚步,看向怀里的皎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怎么知道的?” 皎皎摇头:“不知道呀!” 就是感觉野猪在这个方向。 见皎皎不知道,殷峥也没再问,抱着皎皎快速巡查了一番周围,发现除了不远处那还在埋头拱树根的野猪外,不存在其它危险,这才将皎皎放下来,让秦棉棉看着点,就大步朝野猪走去。 殷峥没有动别在后腰处的镰刀,他怕血腥味吓到皎皎。 爸爸走后,皎皎听话地背过身去捂住耳朵,秦棉棉就没有那么听话了,不仅没有捂住耳朵,还悄悄地扭头去看,然后就听到了野猪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和看到了惨绝人寰的暴打野猪现场。 等殷峥扛着野猪走过来时,秦棉棉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打了个冷噤,心里勾起了第一次见到殷峥时的恐惧。 皎皎倒是一点都不受影响,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很是高兴地跑向爸爸,被殷峥手一捞就给抱在了怀里。 “臭臭。”看着爸爸另一边肩膀上扛着的野猪,皎皎皱了皱小鼻子道。 臭? 殷峥看了眼肩膀上的野猪,直接将它放下来拖着走。 秦棉棉缓了一会才缓过劲来,就这他还不敢像先前一样扯着殷峥的衣角走。 猎到的这头野猪出乎意料的很是肥硕,足够村里人一人分上两块肉和一碗肉汤,殷峥直接将野猪拖到村长家交给他来办。 听到殷峥要给他们分肉,村民们争先恐后地跑到村长家,等真的看见那么大头野猪后,心里喜得不行,不住地对殷峥说着好话。 殷大柱和吴氏眼见着这么大头属于自己家的野猪要背分出去,着急地要站出来大闹,被殷佑才和殷远志给拦住了。 这给村里人分肉,自家爹娘要是跳出来阻拦,那不是摆明着招人记恨么! 村里人分了肉和肉汤对殷峥那是千恩万谢啊,恨不得当场将他给供起来。 有人发现夸了皎皎后,殷峥表情会有所松动,顿时对着他怀里的皎皎夸了又夸,好话冒不停,夸得皎皎抿着嘴,不怎么明显地挺了挺小胸脯。 殷峥看见他的小动作,眼里蔓延出了笑意,在嘈杂混乱的此刻,几乎显得有些温柔。 德徵七年,大旱又逢蝗灾,北方绝收,大量难民往南方逃难,一路上,父卖其子,夫鬻其妻,饿殍遍地,哀嚎遍野,有不忍闻。 邻近边关的几个县城甚至出现了吃白肉的现象,而在这之中的李家村因为有遍地的野菜和殷峥时不时给的肉汤,艰难又平稳地活了下来。 天气愈渐寒冷,没什么温度的太阳从窗外晃悠悠地落进来,仰躺在爸爸怀里睡午觉的皎皎,小肚子随着清浅的呼吸一起一伏。 睡梦中的皎皎翻了个身从爸爸怀里滚落下来,他迷糊地仰了下头,本能地往爸爸怀里爬,刚爬了两下就被殷峥伸手给拢在了怀里。 重新落入爸爸怀里的皎皎咂吧了两下嘴,枕着爸爸的胸膛继续入睡。 又没成功达成目标,不过我继续努力,说好了六千字就算两章哈~ 第158章 一阵寒风,温度转眼就降了下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程度的寒冷,秦棉棉直接窝在灶房死活不肯出来。 被爸爸裹成圆圆一团的皎皎带着呦呦,扶着门框摇摇晃晃的走进来,蹲在秦棉棉身旁伸着小爪爪也跟着烤火呢。 秦棉棉往旁边腾了下位置,皎皎也跟着挪了下位置,这样呦呦也能烤着火。 “殷叔叔呢?”烤着火的秦棉棉问。 因为天气过冷,他说话时热气从他嘴里呼出,肉眼可见地变成了雾气。 “爸爸在和大强叔叔他们盘坑。”皎皎说着将棉布包着用来捂手的鹅卵石从怀里拿出来。 从来没听过炕这种东西的秦棉棉好奇的问:“炕是什么?” 同样也没有见过的皎皎摇头:“不知道啊!” 殷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蹲在火坑旁的三小只。 “爸爸!”皎皎高兴的喊着,用手撑着地撅着屁股站起来。 只是因为穿得臃肿了点,他站起来时颇有点费力,站稳后还前后踉跄了下,差点一头往前栽去。 殷峥蹲下身扶着他,被爸爸扶住的皎皎将手上捏着的一小包鹅卵石递给他,稚嫩的嗓音里带着小小的烦恼:“皎皎烤了,不热呀?” 殷峥将包住鹅卵石的棉布拆开,将里面他特地去河边捡的圆润小巧的鹅卵石埋进灶炉里,做完这些他又伸手摸了摸皎皎的小手和脸,发现并不冷后才放下心。 北方冬天寒冷,有时候甚至能达到滴水成冰的程度,这就导致北方家家都有炕,殷家也有,只是殷峥的房里没有。 不知道殷大柱夫妇当初抱的是什么目地,一家子唯独殷峥房里没炕。每年冬天殷佑才他们在各自屋里的炕上暖和地捂着的时候,家里烧火煮饭挑水等各种零碎需要外出的杂活都是殷峥一人在做。 从小没躺过炕,所以殷峥对这种北方冬天家家户户离不得的东西有那么点陌生。 再加上当初搬来村长家这雾山下的院子时,房里原先的炕早就在十多年前村长他们搬家时一起拆了搬去新屋。 对农家人来说一块好点的砖块都舍不得丢弃,村长他们当然不会花钱重新买砖块来砌炕,直接就将老屋里的炕拆了盘在新屋。 这就导致一直睡的都是自己从山上砍来树木自己搭的床的殷峥,没有盘炕的习惯和念头。 直到前两天温度降下来,秦棉棉冷得直往灶房里跑,皎皎更是直接缩在他怀里不肯下地时,殷峥这才想起来炕这么个东西。 皎皎学着爸爸的动作摸了摸他的手,又踮起脚去摸他的脸。 见他够不着,殷峥配合的低下头。 皎皎摸了下爸爸的额头和脸颊,发现有点凉后就拧了拧小眉头,噔噔噔跑到火坑前伸着小爪爪,等手烤热乎了又连忙跑回爸爸面前,踮着脚伸手去够爸爸的脸。 殷峥配合的低着头让皎皎用手给他捂脸,温柔的小手落在脸上时,那并不灼热的温度一路顺着淌进心里,烫得心脏缓了一拍。 他垂眸看着皎皎认真的小脸,沉沉的目光中有种浑厚的温柔。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殷峥就把鹅卵石从灶炉里扒拉出来,稍稍等温度降下去一点,就将鹅卵石包在棉布里递给皎皎。 不过皎皎没接鹅卵石,他用小手将鹅卵石往爸爸怀里推了推,就跑到火灶旁边蹲下,像是在说他在这很暖和,不需要鹅卵石。 那鹅卵石皎皎一开始就是要给爸爸烤的,因为他待在灶房里很暖和,爸爸待在外面就很冷。 殷峥也没推拒,他将鹅卵石揣进怀里,转身就朝外走去继续盘炕,这炕早一天盘好,皎皎就少受点冷,小小的一只蹲在灶炉面前取暖,看着怪可怜的。 用了一天的时间将主屋和偏房的炕盘好,又用了三天时间等炕阴干。 这三天里秦棉棉睡觉前殷峥会先用鹅卵石给他将被窝捂热,在他睡觉时还往他脚下还塞了一包热乎的鹅卵石。 躺在暖和被窝里的秦棉棉眨巴着眼看着殷峥:“殷叔叔,您和皎皎真好,谢谢你们。” 殷峥“嗯”了一声,就朝外走去,顺手将木门给带上。 看着门从眼前关上,秦棉棉深吸了口气后又叹了口气,他有点想爹娘了,皎皎的爹爹对皎皎真好,如果他的爹爹也像皎皎爹爹对皎皎那样对他就好了。 想着他蹭了蹭被子,将头埋在被子里,不过他的爹爹也很好,至少比表哥他们家的爹爹好,也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爹娘。 这边殷峥回到主屋,没看见皎皎身影的他目光动了动,落在了被子里那鼓鼓的小包上,不明白皎皎为什么要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的殷峥怕他闷着,两步上前动作轻缓地掀开被子。 被子里的皎皎跪趴在床上把自己蜷成一小团睡,见他脸埋在床上,怕他不好出气的殷峥轻手轻脚地抱着他想给他翻个身。 睡得本就不怎么沉的皎皎被殷峥的动作弄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爸爸,缓了好久才模糊想起来自己躲在被子里是要吓唬爸爸的,就下意识用手比了虎爪状放在头顶“嗷呜!”了一声。 抱着他的殷峥一顿,低头看着怀里还在迷糊着的皎皎。 他是不是得装出一副被吓着的样子? 想着这点的他试图装出一副被吓着的样子,不过对此不熟练的他脸上反馈出来的表情,也只是更用力地蹙起了眉头。 好在皎皎就这么嗷呜了一声后就在他怀里蹭了蹭又睡着了,殷峥轻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微不可查的遗憾,皎皎若是成功吓着他的话会很高兴吧? 说不定会高兴得在床上打滚! 皎皎相对于村里其他小娃来说太过安静,连高兴了也只是弯着眉眼,很少笑出声,偶尔出现的几分活泼气,也都是护着他,或者藏着什么好东西迫不及待地要给他的时候。 殷峥将小小一团的皎皎拢在怀里,如果能再活泼点就好了,活泼调皮点的小娃更容易养活,太过安静乖巧总让殷峥觉得易碎。 殷峥不知道,其实相比起他第一次养皎皎的时候来说,皎皎已经活泼了许多许多。 翌日,天空飘起了细棉的雨,本就寒冷的温度再度往下降了不少,家里盘的炕已经烧了起来,只要不出门待在炕上就暖和得不行。 不用再被裹成粽子的皎皎很是高兴,殷峥见他眉眼弯弯的模样,突然伸手抵住他的额头往后一戳。 倒在床上的皎皎懵圈地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殷峥就已经手动把他蜷成一小团,轻轻一推皎皎就在床上滚了一圈。 慢半拍反应过来的皎皎以为爸爸想要看他打滚,就自动用小手抱着脚,蜷成一团骨碌碌地接连滚了好几个滚。 滚得晕乎乎的皎皎坐起来,抱着脑袋摇了摇,然后就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看着爸爸弯着眼眸傻笑。 怎么就这么乖! 殷峥戳着皎皎肉嘟嘟的脸,眼神柔和了下来。 “殷叔叔,我来找皎皎一起练字。”一个人待着无聊的秦棉棉,抱着笔墨纸张找了过来。 一进来就看见了趴在炕角睡觉的呦呦,他将怀里抱的东西放在一旁,跑上前蹲着用手捏住呦呦的鼻子。 皎皎趴在炕边好奇的看着。 睡梦中的呦呦踢了踢蹄子,甩了甩脑袋,呼吸不畅的它实在甩不掉堵住它鼻子的东西就睁开了眼,看见秦棉棉后本能地埋头就是一顶。 及时躲开的秦棉棉扭头快速爬上了炕,气得呦呦围着炕边跺着蹄子直转悠。 皎皎伸手摸了摸跑过来“呦呦”叫着求安慰的呦呦:“棉棉哥哥是在和呦呦玩,不是欺负呦呦。” 呦呦叫了几声,又蹭了蹭皎皎后才又趴回炕边。 殷峥将打的小书桌搬上炕,熟练地磨了墨后,三人盘腿坐在炕上练起了字,不过殷峥和秦棉棉是在写字,皎皎则是在描边。 他还在小,手腕太软,还没到练字的时候。 描了一会边皎皎就没再描了,他趴在桌上看爸爸和秦棉棉练字,看着看着就歪在了爸爸怀里睡着了。 殷峥看了皎皎一眼,调整了下姿势方便他趴着。 外面寒风呼啸中夹杂了点隐隐约约的喊声,殷峥侧耳去听,听到了一些不甚明晰的喊声和一些嘈杂的声音。 不过殷峥没多在意,收回视线,抬手为熟睡的皎皎遮住偏移过来的光,就继续低头练字。 外面的吵闹声是陈氏挖野菜时,突然脚滑摔坐在地上导致的。 大着肚子本就快要临产的她这一摔可不得了,当即疼得喘气都喘不上来。 同样大着肚子来挖野菜的冯氏看见了,立马丢下野菜过来扶住陈氏:“大嫂你怎么了?” 一旁的赵氏也连忙过来扶着陈氏。 陈氏扶着肚子剧烈地喘着气,疼得根本说不说话来。 冯大娘一看她这个情况哎哟了一声,连忙上前扶着陈氏,见陈氏害怕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连声道:“这是要生了啊,别怕,跟着婶说的做,没事的。” 疼得一头冷汗的陈氏紧紧抓着冯大娘的手,害怕道:“婶,娃,娃不会有事吧?” “瞎说什么话,这本就到了要生的日子了,这摔一跤不碍事。”安慰了下陈氏后,冯大娘转头道:“翠花你脚程快,去村长家通知你王奶奶,让长远叔来把你陈婶抱回去。” “红梅去追你李四奶奶,她刚挖了野菜往回走,追上了先别让她过来,直接去村长家等着。” 李四奶奶以前是干接生婆一行的,陈氏这一胎看着凶险,得叫她来看着。 “哦!”翠萍和红梅点了下头,就忙不迭的转身跑开。 听到媳妇摔了一跤要生了的李大从地里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一路上摔得鼻青脸肿满身泥水。 跑到雾山脚下的他看见陈氏的那刻眼圈都红了,抖着手咬着牙将陈氏打横抱在怀里快步往家里走。 他们回来时,老王氏早已经烧好了热水,备齐了一应物件。 李大将人抱进屋,就被李四家的和老王氏连忙给推了出去,李大出去后老王氏端了一碗不是很稀的粥给陈氏:“快喝,喝了待会才有力气生。” 陈氏忍着痛喝了粥后,李四家的摸了翻她肚子里孩子的位置道:“没事,娃儿位置正,虽早了些日子,但也不怕,你待会不要胡乱使劲,跟着我的话来。” 屋外的李大着急的来回走着,看得李根生心头都跟着慌了起来,咂了两口旱烟道:“老大,你先去把衣服换一下,大冷的天别把自己整病了。” “爹我没事……” 李大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根生给打断:“听我的,快去换,生娃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最后李大还是被李二给拉进屋换的衣服。 随着时间推移,屋里逐渐传来惨叫声,李大慌得不停地在外来回走,地都快要被他磨锃亮了。 一直到晚饭时分陈氏都没生下来,听着陈氏的声音越来越弱,屋外的人心都悬了起来。 眼见着陈氏越来越无力,老王氏心往下沉了沉,最后她咬了咬,转身推开门往外跑去。 “娘,陈氏她……” “你去哪?” 身后李老头和儿子儿媳的声音老王氏都没听见,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去找皎皎,去找那个小福娃。 村里人甚至包括李根生他们都认为村里那没两天就能长一茬的野菜,是因为后土娘娘显灵才长出来的,唯独老王氏认为不是,她觉得是因为皎皎。 以往村里不是没遭过饥荒,这么多年老王氏就亲身经历过两次灾荒,哪次后土娘娘显过灵?哪怕村里饿死再多人,也从来没见过后土娘娘显过灵。 唯独这次!唯独这次村里一夜之间长满了野菜! 无论村里人怎么说是后土娘娘显灵,老王氏都固执地认为,是那叫皎皎的小娃福气够大,才导致这野菜长出来的。 所以皎皎也一定一定能保得她孙子平安。 夹杂着细雨的寒风中,老王氏拼了命地迈着老腿往皎皎家跑。 而此时的皎皎正坐在炕上,鼓着腮帮子吃面。 第159章 “笃笃笃…” “笃笃笃笃笃…” 深秋的天总是黑得早,晚饭时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急促的敲门声给人一种很是不详的感觉。 吃完饭正在擦嘴的皎皎扭头看向窗外,从炕上爬下去就要去给人开门,殷峥拎着他后领将他从炕边拎过来,说了句“坐着”就起身去开门。 老王氏来的中途摔了一跤,鞋子掉了一只,脸上衣服上都是泥泞,凌乱的发丝布满了细雨,一身的风霜很是狼狈。 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殷峥眉头微微蹙起,他不明白有什么事,能让老王氏这般模样来找他? 老王氏气都没喘匀,就忙不迭地开口:“殷小子,救,救命啊!” 救命? 他能救什么命? “错了,不是你救,是皎皎,是皎皎那小娃!” 皎皎! 殷峥愣了一下后眸色猛地暗下去,看向老王氏的目光很是慑人,几乎透出一种兽性。 寒夜的雨越来越大,落在屋檐上发出簌簌的声音,莫名引得人心不宁静。 屋里,陈氏的声音越来越弱,与之相对比的是李四家越来越厉的声音:“不要睡,打起精神来,听我的,用力,快用力啊!” “长远小子,去熬碗糖水来,你媳妇她使不上力了!快点!” 屋外的李大闻言慌乱地冲进灶房,期间几次差点跌倒,走进灶房后他看着空空如也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灶房,手足无措地站了会,就连忙笨手笨脚地翻了起来,一边翻,他的手一边还慌得不自觉发抖,好几次差点把瓦罐给打碎。 他翻出了一小袋碎米和半袋糠,除了这些外就是一些阴干的野菜,至于饴糖根本就没有。 李大埋头又继续翻了好一会,听着房里李四婶催促的声音和媳妇越来越弱的惨叫,心里越来越慌,越慌他翻找东西的手就越抖,“砰!”的一声,他将一个瓦罐给打碎了。 李大突然崩溃地抬手猛扇了自己几下后,就蹲在地上慌乱地捡着碎裂的瓦片,眼里布满了血丝。 没有!家里根本就没有饴糖! 他知道这点却还是不死心地翻找,因为他不知道不这样的话他还能干啥。 冯氏进来就看见他这样子,她没说什么,麻利地挽起袖子舀水起锅:“大哥你别蹲着,给我烧火,生这么些时候大嫂估计是饿了才没力气,没有糖咱就煮点野菜混点碎米,吃了总归有点力气。” “哦哦好!”反应过来的李大掀起衣服擦了把眼泪,就连忙走过去烧火。 冯氏端着野菜走出来时,老王氏赶了回来。 看见老王氏狼狈的模样,赵氏和冯氏都惊了一跳:“娘,你这是怎么了?” 看清老王氏模样的李根生,手上的旱烟都掉在了地上,他没顾得上去捡,满是皱褶黑泥的手微微颤抖:“老婆子你这是咋了?” 老王氏摆了摆手没搭理他们,端过王氏手上的野菜粥就着急忙慌地往屋里走去。 一碗野菜粥,陈氏断断续续喝了四次才喝完,拿过空碗时老王氏避着李四婶往陈氏嘴里塞了颗饴糖。 这颗饴糖是皎皎给的,殷峥并不同意老王氏将皎皎带去村长家,无论她怎么说,怎么求,他都不同意。 殷峥虽迟钝,可自从蝗虫有意避开院子里的香樟树和家里的那两亩地后,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了皎皎身上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虽然老王氏说那是福气,但殷峥不愿皎皎所谓的福气暴露在任何人眼里。 尽管他并不清楚倘若皎皎的异常被暴露出来会怎样,但本能驱使他一定要将皎皎藏好,而殷峥一向相信自己的本能。 在他明白过来老王氏知道皎皎异常的那刻,他就对老王氏起了杀心。 殷峥确实像殷大柱他们认为的那样是个怪物,他没有同理心也没有敬畏心,杀人在他眼里与杀鸡无异,死亡和血腥并不会令他感到恐惧,所以杀死一个并不熟的人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只是还没等殷峥出手,皎皎就从窗户那探出了头,对着老王氏挥了挥小爪爪,稚声稚气地学着村里大人的模样打招呼:“王奶奶你吃了没?” 殷峥的目光落在从窗户处探出头来的皎皎身上,看着他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眸,他沉默了一瞬后,上前将皎皎从窗户里抱出来护在怀里。 从屋里出来有点冷的皎皎往爸爸怀里缩了缩,见此殷峥抱着他转身进了屋,老王氏也跟了进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王氏莫名地有点怵现在的殷峥,甚至不敢和坐在炕上的他对视,只将视线紧紧地放在坐在殷峥怀里的皎皎身上。 她这番操作让盯着她的殷峥视线越发阴冷。 殷峥不同意皎皎去村长家,而皎皎是爸爸的绝对拥趸者,爸爸说不去村长爷爷家,皎皎就不去。 不过知道陈婶婶要生了,皎皎低头从兜兜里掏出块饴糖,伸长了手往老王氏手里递:“给陈婶婶的弟弟吃。” 改变不了殷峥意愿的老王氏接过饴糖,弯着腰看着皎皎,苍老混浊的眼里带上了点祈求:“好孩子,能不能,能不能说一句你陈婶婶的好话?” “?”皎皎歪了歪头。 “你就说,你就说,就说你陈婶婶会母子平安好不好?” “王奶奶不哭。”皎皎伸着小手给老王氏擦着眼角不自觉留下的泪,稚嫩又认真地道:“陈婶婶会母子平安,陈婶婶和弟弟都会好好的。” 这句话从皎皎嘴里出来的那刻,老王氏老泪纵横,她握紧手里的饴糖,颤颤巍巍地往外走。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这是她唯一能为儿媳和还没出生的孙子做的事了! 剩下的……就看命了…… “爸爸,生孩子很危险吗?”老王氏走后皎皎仰头问爸爸。 殷峥摸着他的头,动作轻揉地将他头顶上乱翘的头发理顺:“嗯,很危险!” “会疼吗?” “会!” 皎皎皱了皱小鼻子,从爸爸怀里爬起来,转身抱住爸爸的脖颈:“爸爸。” “嗯?”殷峥侧头看着他。 “爸爸不生皎皎气好不好?” 殷峥疑惑,感受到皎皎的情绪低落,伸手轻抚着他单薄幼小的背:“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皎皎不乖,爸爸痛痛。”皎皎认真地说着,小嗓音里带着浓浓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殷峥不明白皎皎这情绪的突然转变,仔细地将刚才说的话细细过了一遍后还是不明白,他拍着皎皎的背拧着眉头细细地想着,什么事会让皎皎觉得自己不乖,让他痛痛了? 想着想着,殷峥突然想起了那天皎皎问他,他是不是从他肚子出来时,他点了头…… 殷峥眨了眨眼,动作僵硬地低头看向怀里的皎皎,如果说皎皎是听到生孩子会疼才突然转变情绪的话,那么让皎皎觉得自己不乖,让他疼的事就是…… 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自己心情的殷峥只能沉默。 外面寒风呼啸,沉默了好一会的殷峥突然开口:“不会生你气的!” 他眼里很是无奈,面上却出现了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柔和的表情,面部微小的动作带动了左脸那道从眉梢贯穿下颌的伤疤,眉梢眼角的柔和与左脸上那道伤疤相衬,越发显得狰狞狠戾,与他怀里那幼小白嫩的小孩格格不入。 殷峥抬手摸着皎皎圆溜溜的后脑勺,重复道:“不会生皎皎气的!” “为什么?”皎皎从爸爸肩膀上抬起头。 “不为什么?” “可是皎皎不乖,做错事了呀?” “皎皎没错,也不会做错事!”殷峥脸上没太多情绪,黑沉的眼神中带着一股子认真劲,他是打从心底这样认为的。 “哎?”皎皎挠了挠脸,懵懂的眼神里很是疑惑,是这样吗?皎皎不会错事,皎皎有这么厉害吗? 想不明白的皎皎晃了晃小脑袋没再想,坐在他专属的小凳子上,弯着腰动手仔细地将裤脚往上卷,卷好后他就将脚伸进木盆里,一只踩在爸爸的脚背上,一只小心翼翼地探进水里试水温。 水温不烫,皎皎才放心地把脚伸进水里。 皎皎的脚很小,白白胖胖不说,指甲盖上还晕着淡淡的粉,在它的衬托下,殷峥小麦色有着隐隐伤疤和厚茧的脚就显得有点丑陋。 皎皎用脚撩了点水在爸爸的脚背上,然后就用两只小脚踩在爸爸的脚背上搓搓搓。 殷峥僵直地坐着不敢动,脚上的力道总是没有手上掌控得那么精准,他生怕一不小心把皎皎脚指头给碰折了。 天气冷的时候泡一泡脚会很舒服,殷峥以前没这样的习惯,现在因为要陪着皎皎,也渐渐习惯睡觉前泡一泡脚。 外面寒风萧瑟,村里人大多都摸黑睡了,只有村长家依旧点着油灯心里焦躁地等待着。 床上的陈氏痛得晕过去又醒过来,孩子始终生不下来,深秋时节她浑身都被汗浸湿了个透,发丝一缕缕粘在脸上和脖颈上,陈氏咬下了嘴里一块肉,血腥味混合着嘴里残余的糖味让她稍微清醒了点。 她死死抓着被褥,想着自己就算没了命也要先把孩子给生下来,她忍着眼前一阵阵的黑,听着李四婶的话使着劲。 生老病死是每个世界亘有的现象,而改写一个注定要死亡的人的性命和复活已死亡的生命,都是不可触碰的禁区。除了本世界的世界意识和神灵外,任何其祂世界的神灵和世界意识,都不可去触碰本世界意识定下的规则。 触碰其祂世界的规则,就等同于向那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宣战! 不过皎皎是这之中的例外。 每个世界初诞生时就已经拥有了上百万年的岁数,而皎皎这个还没百年岁数的同族在祂们眼里,就像是一只过早早产又过分羸弱的幼崽。 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幼崽的祂们,总是忍不住下意识去照顾这个出了意外的小幼崽,于是便给了任性的幼崽在祂们世界随意行事的权柄。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看了眼熟睡的皎皎,悄悄触碰了一下他肉嘟嘟的脸颊后,就很是愉悦地收回了探出去的触角。如果有其祂世界意识在这个时候向这方世界瞥过来一眼的话,就可以看见一个浑身冒粉红泡泡的奇怪世界意识。 这个长满触手的世界意识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身子,像是将自己的世界当成了一个大号的哄睡摇篮。 因为将视线放到皎皎身上,而不可避免听到陈氏痛呼和惨叫的世界意识歪了歪头,才想起来生命的权柄需要另给。而祂上次给皎皎的临时权柄已经用完了,嫌麻烦的祂干脆取下一节触手,悄悄放进皎皎手里的同时顺便戳了戳皎皎手背上的肉窝。 那触手落在皎皎手中变成了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痣融入掌心,如果将那颗痣放大了看的话,可以看出那是数道充满古老悠长又繁杂到极致,让人细看就头晕想吐,甚至会因为窥视了不可窥视的存在而丧命的神纹。 祂给了皎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与皎皎建立了联系,让皎皎处在祂世界的时候可以共享祂的权柄。 在红痣落在皎皎手中的时候,原本已经没有了力气的陈氏,身体里突然涌出一股力气,她咬着牙在李四婶的一声“使劲”中,狠使了一股劲,眼睛一翻终于把孩子给生了下来,她没来得及问是男娃还是女娃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李四婶提着浑身血污的娃,“啪!”的一声拍在娃的屁股上,过了好一会,娃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脸上一喜:“是个男娃,哭声虽然小了点,但好好养能养住。” 听见这话,老王氏脱力地坐在地上,满脸的皱子都藏不住她脸上的喜意。 陈婶婶生了个弟弟。 第二天,皎皎围着老王氏裹得严严实实悄悄抱过来的娃娃看了好半天才道:“弟弟的脸好红,还皱皱的,和村长爷爷好像” 老王氏笑道:“小娃刚出生时都这样。” 皎皎仰头看向爸爸:“皎皎小时候也这样吗?” 殷峥看了眼皎皎,又看了眼那小娃,坚定地摇头:“不是!” 他家皎皎白白嫩嫩的,不可能和这像猴子的小娃一样! 就算是刚出生时也不可能! 殷峥如此笃定地想着。 第160章 “皎皎你在干嘛?”完成功课的秦棉棉靠近趴在窗户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些时候的皎皎问。 秦棉棉的功课是他自己给自己定的。 秦棉棉虽是家里的掌中宝,但秦家家教严格,他四岁就已启蒙,直到被拐子拐走的时候已经上了一年半的家学。原先他还怕自己的学业就此荒废,不过来到皎皎家后发现皎皎家笔墨纸砚和各种启蒙的书都齐全,就自己抱着书看了起来,每天还会给自己定一些功课。 “棉棉你看。”皎皎将左手给秦棉棉看:“这里多了一颗红色的痣。” 自从发现自己的手心上多了一颗红色的痣后,皎皎就时常盯着看。 秦棉棉盯着他手上的痣看了会:“很少看见红色的痣哎!” “嗯嗯。”皎皎点头:“以前都没有的。” “正常。”秦棉棉指了指自己的眉角:“我这里也有一颗痣,三岁前没有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了一颗,不过不是红色的。” 皎皎凑上前看了看,发现真的有一颗痣哎! 知道不只自己会突然长痣后,皎皎就不怎么对手上的这颗痣上心了。 “下雪了!” 皎皎拿着笔正准备描边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细密的雪。 皎皎放下笔趴在窗边往外看,正好看见远处山上提着一只雪貂下来的爸爸,皎皎眼睛一弯,摇摇地朝爸爸挥手:“爸爸!” 山上回来的殷峥头上积了一些雪,他蹲下身将跑到门口接他的皎皎按入怀中,不宁的心终于安静下来,将皎皎放在家里,一整夜在山中的他心神都很是不宁。 那一次皎皎被偷,在他心里留下了浓厚的阴影。 皎皎踮起脚将爸爸头上早已化成水的雪拍掉,然后伸手给爸爸捂着冰凉的耳朵。 殷峥没让他捂多久,伸手抱起他就往屋里走去。 “爸爸,天冷,不出去。”捂着爸爸耳朵的皎皎皱着鼻子道。 “好。”殷峥低声应着。 自从天冷后,殷峥就不带皎皎去山上,不过放皎皎待在家里,他又总是不放心,这一次他特地多花了番功夫,连夜翻过雾山往更北边的山里找到针叶林,费了点时间猎到这么只白貂,开春之前就不打算再去山上了。 眼瞅着要入冬,他打算给皎皎和秦棉棉扯两套棉衣,随便备一些年货,从来没备过年货的殷峥不知道年货具体需要多少钱。 只记得往年每到要备年货之前,老吴氏就催促他在大雪封山的时候进山去多打些猎物,说是年货很费钱。 每次殷峥都会带上一些干粮进山,一去就待上近一个月。 村里的婶娘们在年关期间也总会念叨年货太贵,一年到头的钱都搭进里面了,这就给殷峥造成了年货很贵的印象。 和皎皎的第一个年节殷峥很重视,不想敷衍了事,所以小半个月前他就开始攒钱。荒年的原因造成了猎物不是很好卖,镇上现如今很少有人买得起猎物,连镇上的酒肆和饭肆都不收,因为几乎不会有人下馆子,就算有,也没人点得起荤菜。 吃了几次亏后殷峥就提着猎物去敲镇上乡绅老爷的角门,问小厮他们府上要不要新鲜猎物。 饥荒苦得是平头百姓和地里讨食的庄稼人,对于这些乡绅地主来说,除了地里减产收支减少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害。甚至对于他们来说,荒年还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敛财好时机。 每次荒年一结束,各地方乡绅地主名下的田地都能多出一大批来,这多是一些活不下去的灾民走投无路之下贱卖的田地,当然还有一些是乡绅土地主们特意做下的局,骗不通文字的灾民们签下的卖地契约。 殷峥的猎物他们当然能收下,而且还嫌不够,让殷峥多打点送来,有多少他们收多少。 殷峥现在手上的这只雪貂品相很好,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他不打算拿去镇上卖,打算拿去县城卖给那先老爷家的千金小姐当宠物,县里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就爱养这些稀罕物,到时候能卖个好价钱。 将皎皎放在炕上脱掉鞋子后,殷峥用手捂着他刚出去没多久就冰凉的小脚,寻思着到时候去城里的时候,将剩下的那些兔皮给带上,拿去成衣铺花点钱请人帮忙做成几双兔绒鞋,也是他针线活不好,最多只能缝点帽子和围领,像做鞋子和衣服这类的就没办法,只能拿去镇上花钱让人给做。 其实殷峥是可以拿点碎米让村里人帮忙做的,可是一来殷峥和村里人普遍不怎么熟,不习惯这些人情来往的交道。二来他更习惯铺子里那些钱货两清的规则,避免了后续一系列可能产生的麻烦。 “爸爸下雪了,皎皎想出去玩。”皎皎动了动被爸爸握着的小胖丫,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含了点期待。 殷峥向来是拒绝不了皎皎期待的眼神的,他翻出加了棉的棉袜给皎皎穿上,又给皎皎戴上兔绒做的帽子和围领,方方面面将皎皎裹严实了,才放心将皎皎放下来。 “皎皎,皎皎。” 门外传来铁蛋小心翼翼的喊声,村里小孩都怕殷峥,铁蛋也不例外,但由于和皎皎玩得好,他也没以往那样害怕,但每次来找皎皎玩的时候还是避免不了悄悄摸摸的。 被裹成个团子的皎皎听到小伙伴的喊声,接过爸爸给的鹅卵石抱在怀里,就拉着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秦棉棉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他们也没走远,就在院子外的一棵树下蹲着玩。 天这么冷本就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小孩子可不这么认为。 秦棉棉拿着树枝在地上写了个字,皎皎指着这个字道:“这是铁,铁蛋的铁。” 秦棉棉又写了个字,皎皎指着道:“这是蛋,合起来就是铁蛋你的名字。” 背着一篓野菜的铁蛋满眼新奇地看着地上的两个字,从一旁捡起了树枝比着地上的两个字写,可他怎么写也写不对,最终写出来来的字歪歪扭扭的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 “没事的。”皎皎一本正经地安慰:“那是你还小,手腕软,写不好是对的。” “真的吗?”原本低着头一脸失落的铁蛋闻言,期待地抬起头问道。 “真的。”皎皎认真地点头:“皎皎就是这样。” 皎皎人小,手腕软不宜练字是真的,不过铁蛋这是第一次接触字,写不好也是正常,秦棉棉想着对铁蛋点了点头:“真的,不过你比皎皎大两岁,多练一练就能写得好了。” 铁蛋闻言眼睛一亮,立马拿起树枝很是认真地练了起来。 读书认字这事在农家人眼里是个很了不起的事,别看他们暗地里会嘲笑殷家拎不清,但在路上遇见殷佑才这个读书人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拘束问好,言语之中很是尊敬。在大人们的影响下,村里的小娃也打从心底认为会读书认字的人很厉害。 在知道皎皎和秦棉棉会认字时,小伙伴们看他们的眼神都掺上了不加掩饰的崇拜。 铁蛋也想学认字,殷家的远志叔就是会识字,才在镇上找了个跑堂的活,他也想当跑堂,没有地里那么累还能有钱拿。 所以才吞吞吐吐的问皎皎能不能教他识字,没想到皎皎一口就给答应下来了,对此铁蛋很是感激,要知道去学堂学认字可是要交束脩的,他们家根本交不起。 挖了野菜往回走的老吴氏老远就看见了皎皎,毕竟村里很少有小娃这么白嫩,所以显得皎皎在这之中格外显眼。 老吴氏的目光落在皎皎那肉肉的脸蛋和头上的兔绒帽子上,眼里嫉狠之光一闪而过,就是这个小兔崽子,才让殷峥那白眼狼故意装瘸,从家里分出去。 她才不信什么云游方士把殷峥腿给治好了的说法,那瘸腿有这么好治,那这天下早就没瘸子了。所以定是因为这个小兔崽子,殷峥才故意想分出去。 果然当初老三说不给殷峥娶媳妇是对的,免得有了媳妇忘了娘,有了娃子后说不定就不想将钱交公,想攒在自己手上了。 当初她还有点犹豫,现在一看,这老二果然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老吴氏想着假意走上前笑着和铁蛋说话:“哟,铁蛋呀,今天你们家是你和你娘出来挖野菜啊?” “是的,吴奶奶。”铁蛋一脸疑惑,不明白吴奶奶今天怎么会和他打招呼,以往遇见了他打招呼吴奶奶都是不理的。 “这大冷天,出来挖野菜是真受罪。”老吴氏说着突然伸手将皎皎和秦棉棉头上的兔绒帽给薅下来,还顺手推了把皎皎转身就跑远。 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差点仰翻过去的皎皎一脸懵,挣扎着爬起后摸了摸有点凉的头,才后知后觉帽子被抢了,皎皎眼眶一红,甩着小手跑回去扯着小嗓音告状:“爸爸!坏奶奶抢了皎皎的帽子,还推皎皎!” 听到动静出来的殷峥看见皎皎发红的眼眶和身上明显摔倒而沾上的泥,脸霎时间就黑了下来。 他先将皎皎抱回去换了身衣服,换衣服时仔细检查了番,发现因为穿得厚,皎皎只有屁股墩摔红了点,其他地方倒没有什么伤处。 给皎皎换好衣服,殷峥就黑沉着脸抱着皎皎往殷家走,小娃受了气断没有不讨回来的道理,更别说皎皎的兔绒帽还被抢走了。 160-180 第161章 殷家院子的大门朝里打开,门上有两个明晃晃的脚印,地上有被踹断的门闩,主屋吃饭的桌子被掀翻在地,热腾腾的野菜汤倾洒了一地,吓得哭声震天的殷有才、殷有柏被自家娘给拉在了怀中安抚。 殷大柱声色俱厉地指着殷峥破口大骂,殷远志和殷佑才也没忍住呵斥出声,老吴氏更是死活不承认自己拿了皎皎的帽子,而且还倒打一耙说几个死娃子满嘴喷粪污蔑她。 殷峥并不理会他们的纠缠,转身一脚踹开老吴氏的屋,老吴氏脸色一变就要上去阻拦,被殷峥顺手一推推到殷远志怀里。 他上前打开老吴氏宝贝的梨花木箱子,从最底下翻出了皎皎和秦棉棉的帽子。 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皎皎拿过自己的帽子,小心翼翼地检查了番后轻轻的拍了拍,就将帽子给宝贝地藏在了怀里。 这帽子可是爸爸扎破了好几个手指头才缝好的,皎皎平时自己都不怎么舍得戴,被老吴氏抢走还给压在了箱子里的被子下,可心疼了。 殷峥看见皎皎心疼的模样,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回去再给多做几个。” “不要。”皎皎忙不迭地摇头,小手握着爸爸的手指低头吹了吹:“流血,疼,不缝。” “嗯,不缝。” 殷峥抱着皎皎离开,留下殷家一地狼藉,当晚老吴氏就哭闹到族老那,让族老给她做主,然后被族老给毫不留情地怼了回来。 翌日,赵氏和冯氏端着笸箩去陈氏房里纳鞋底时聊起这事。 冯氏:“这吴婶也不知道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么大年纪了抢人家一个还不到三岁小娃的东西,引得人殷峥找上门去,死活不承认自己拿了人家小娃的帽子不说,还反嘴几个小娃污蔑她。最后被殷峥从箱子里翻出压在底下的帽子。还有脸去找族老,我听着都臊得慌。” 陈氏哄着怀里的李多多睡觉,闻言也搭了句:“吴婶以前也不这样,这久也不知道怎的了。” “你这话说的不对。”冯氏反驳道:“这殷峥以往被她压榨成啥样了?地主老爷家最下等的粗使奴仆也没这样压榨的,你看看殷峥那脸,就是替殷佑才去服役才落下这么道疤。” “这是亲娘啊,每年服役死那么多人,她硬生生让殷峥替殷远志、殷佑才去服了个遍的役,也是殷峥命大,不然坟头草都不知道要长几尺。就这她还不好好对殷峥,又不给娶媳妇,又让人大雪天的去山上打猎,感情殷峥的命不是命?我都怀疑殷峥不是她亲生的了。” “以往殷峥在她手里,赚了钱喂饱了她胃口。如今殷峥搬出来了,钱都没落在她手上,眼见着殷峥日子好过了不少,她可不就不得劲了?当初殷峥是被写了断亲书给撵出来的,村里人又都不站在她那边,她收拾不了殷峥可不就把视线放在皎皎这个小娃身上了!” “要我说呀,吴婶她一直就是这样色的!” 陈氏放下怀里的李多多,一脸唏嘘:“我看见多多心坎就软得不行,也不知道殷大叔和吴婶怎么忍心这样对殷峥,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他们这做得也太过了。” “可怎么说吴婶也是殷峥的娘,一个帽子给了就给了,做啥闹到家里去,还把饭桌给掀了,听说有才、有柏两个娃被吓得不行。”赵氏纳着手里的鞋底插话道。 冯氏白眼一翻:“三妹,你这话说的就不地道了,是吴婶先去抢人家小娃东西的,这咋的还不许人家给找回来?” 陈氏:“这错的确在吴婶。” 看着两人站在同一战线,赵氏不满地将手里的鞋底一放,大声道:“吴婶有错,这殷峥就没错了?好歹他是从吴婶肚子里爬出来的,哪有这样对自家爹娘血亲的,再说了那小娃是捡回来的,和殷峥也没什么血缘关系,这不偏着自家骨肉血亲去护着一个外人,殷峥也是个拎不清的,难怪吴婶不喜。” “算了,我和你扯不清!”冯氏没好气地端着笸箩转身离开。 赵氏也没待着,端起笸箩气冲冲地离开,心里暗想着冯氏肚子里的娃生下来最好像殷峥那样不孝,到时候看她还笑得出来! 在村长家三个妯娌吵闹时,殷峥正背着皎皎和秦棉棉赶往县城。 天冷,但是去县里所花费的时间太长,殷峥不放心皎皎待在家里,就整了个大点的背篓,里面用毯子和棉衣铺了一层,又放了些皮毛铺在上面,就将皎皎和秦棉棉往里一放。 为了避免风灌进去冷着他们,殷峥还在背篓上盖了棉布,皎皎和秦棉棉待在背篓里,怀里都还抱着用来捂手的鹅卵石,暖乎乎的一点都不冷。 只是皎皎时常会从背篓里钻出来,踮着脚给爸爸捂耳朵,殷峥不让他捂让他进背篓去,皎皎就不,一个劲地踮着脚伸着手要给他捂。 殷峥拿他没办法,只能往后仰着头配合着让他捂,等捂热乎了皎皎才又钻进背篓里。 绵密的雨落在脸上,寒风一吹像是细密的冰刀割在脸上,殷峥埋头走在路上,觉得今年的深初冬没有往年那样寒冷。 没一会皎皎又从背篓里钻出来,秦棉棉也钻了出来,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能干嘛,站着发了会呆后,突然移动了下脚步替皎皎挡住风。 给爸爸捂热耳朵后皎皎还将他宝贝的兔绒帽戴在爸爸头上,只是相较于皎皎来说殷峥的头太大,那帽子他戴不上只能放在头上歪歪扭扭地顶着。 怕帽子落在地上弄脏,殷峥将帽子从头上拿下来,递给皎皎让他自己戴。 皎皎从爸爸手上拿过帽子,动作笨拙地往头上戴。 他穿得太厚,小手伸直溜了也够不着头顶,最后还是秦棉棉给他戴上的。 呦呦这几个月长大了不少,已经快有殷峥腰身高了,它脖子上也戴着条围领,正踢踏着蹄子颠颠地跟在殷峥旁边,时不时的上前用头拱拱殷峥,示意殷峥坐在它背上。 殷峥瞥了一眼它不怎么强壮的背脊,并没有坐。 加阳县离李家村较远,以殷峥的脚程也差不多走了两个时辰,深秋之际路上的行人本就少,再加上遭了荒,一路上能看见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进入了县城这样的情况也没见好,除了随处可见的乞丐外几乎看不见什么人。 灾民几乎都被挡在了城外,也就是前两天上面的赈灾粮下来了,县衙安排官兵在城外搭起了施粥的帐篷,县里的大户人家也在外面搭了施粥的帐篷,眼见着情况得到了控制才开的城门。 这里临近边关,赈灾的力度是最大的,全因前面起了战事,上面担心灾民闹事,影响到边关的战事,让其腹背受敌。所以对这批赈灾粮盯得格外严,层层下来几乎没怎么被克扣。 近了县城,殷峥原打算像在镇上那样去敲大户人家的角门,只是还没靠近就被守在门前的人一脸嫌弃地远远喝退。 连去了几家都是这样,殷峥就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而去往城外灵音寺的必经之路等着。 临近年节,寺庙的香火越来越旺,多是一些富贵人家的女眷所致。 雨渐渐停了,没什么温度的太阳从厚重的云层下探出头,殷峥把背篓放下来,将里面的皎皎和秦棉棉抱出来透气。 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的皎皎懵懂又好奇地探着头左右张望了会,就噔噔噔跑到爸爸旁边靠着爸爸的腿。 秦棉棉也跟着过来,小手攥着殷峥的衣服,呦呦也有样学样地靠过来张开嘴叼住殷峥的衣角。 等了没多久,远处就驶来了三辆马车,除了三辆马车外,还有四五个骑着马穿着各色斗篷或英气或俊秀的少年郎。 阳光,水洼,寂静的没有人烟的官道边,穿着粗棉的高大男人和他脚边穿着细棉的白嫩幼崽,再往远处看去,隐约能看见排队领粥的灾民和光秃秃的枝干。 穿着粗棉高大凶悍的男子和穿着细棉白嫩幼小的小孩,这两放在一起就充满了违和感。 赵泽熙眼里闪过一丝怀疑,他驱马上前,越靠近这个男人就越感觉危险,全身的汗毛都不觉竖起。 他压下心里的不适,弯下腰问那小孩:“这是你的谁?” 是的,他怀疑这个男人极有可能是拐子,站在官道上是准备将这拐来的小孩卖了。 皎皎仰头看着这个骑着大马的哥哥,漆黑明亮的眼眸里带着自豪,挺了挺小胸脯道:“是爹爹,是皎皎的爹爹!” 赵泽熙看着小孩似盛满碎星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害怕和勉强,便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当即一笑,这才发现一旁还站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和一只鹿。 嗯? 赵泽熙又看了眼,这才发现这是只麋鹿,还是少见的白色。 “怎么了?”其他几个少年郎也驱马上前。 “没什么。”赵泽熙笑道:“就是好奇他们在这干嘛?” 闻言其他几人看向殷峥和皎皎他们,其中一个少年好奇地问:“那么大冷天的你们在这干嘛?” “卖貂。”皎皎稚声稚气地回答,然后将趴在他脖子上的貂拿下来给他们看:“哥哥们要买吗?” 赵泽熙他们看向皎皎手上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貂,惊讶道:“这貂品相不错啊!” “爹爹抓的。”皎皎挺了挺小胸脯,眼神亮晶晶地道:“爹爹厉害。” “是是是,你爹爹厉害!”赵泽熙好笑地道。 “姐!”其中一位少年扭头朝身后的马车喊道:“这里有一只品相少见的貂,你不是一向喜欢这些玩意吗,你要不要?” 丫鬟推开车门,马车里的柳南絮探出头来:“什么品相的貂啊,值得你这番大惊小怪,我看看。” 从马车上下来的柳南絮上前一看,眼里闪过喜爱:“这貂品相确实不错,多少钱?” 从来没卖过貂这种猎物的殷峥,沉沉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茫然,最后他对比了一些自己卖的狍子,一只狍子一两二钱,貂这种猎物听说可以卖个大价钱,大概能抵得上十只狍子吧! 想了会的殷峥抬头道:“十五两。” 赵泽熙、柳南絮等人:“……?” 这人看着挺吓人的,怎么会……算了,她柳南絮也不是那种会贪便宜的人。 身为盐商的女儿,她什么都不多,多的就是银子。 柳南絮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丫鬟会意上前给了殷峥一张百两的飞钱:“银钱重,我们通常都不带在身上,这张飞钱你拿着去县里的钱庄,自会给你兑一百两银子。” 没想到这貂能卖这么多钱的殷峥伸手接过飞钱。 将貂给他们时,皎皎抿着唇高兴地从兜兜里拿了饴糖给他们。 皎皎对这群买了貂的哥哥姐姐很有好感,要知道好多人家都不愿买貂,远远地就将爸爸赶走,可气人了。 看着皎皎手里的糖,几个少年郎和柳南絮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是嫌弃皎皎手里的糖,都当做没看见,无视了皎皎举着的小手,只有赵泽熙弯下腰给接了,还笑着道了声谢。 马车里,等得有点不耐的孟栖梧抬眼瞟了眼车外,眼神落在站在皎皎身旁的秦棉棉身上时一顿,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她猛地从马车里出来。 听到动静的人纷纷回头看她。 “栖梧怎么了?”柳南絮疑惑地问。 孟栖梧没说话,目光落在扭头跟着看过来的秦棉棉身上,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她绞紧了手里的手帕。 她曾经跟着京城王府的表姐去过秦府,也见过一次秦府的嫡子秦知熠,如今这小孩虽然五岁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就是秦府的嫡子。 想着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秦府嫡子走失的事件…… “栖梧?”见她不理自己,柳南絮不满地再次喊了声。 回过神来的孟栖梧害怕他们察觉到她的异常,猛地移开视线看向柳南絮道:“没事,就是在马车里待久了,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哦,那你要不要下来走走?” 怕他们注意到那小孩,孟栖梧直接道:“不了,这天这么冷,晚点说不定又下雪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好吧!”柳南絮高兴地抱着貂上了马车。 赵泽熙翻身上马时对着皎皎挥了挥手:“小孩,我们走了,天这么冷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皎皎挥了挥小手,弯着眼眸道:“哥哥再见。” 赵泽熙失笑,没想到那个男人虽长得凶悍,却挺会养小孩,两个小孩都养得白白嫩嫩的。 马车里,听到赵泽熙话的孟栖梧慌忙探出头来看,发现他说话的对象是另一个小孩后,才放下心来催促他们赶紧走。 马车驶离,车内的孟栖梧低着头握紧拳头。 秦知熠的身份很尊贵,不仅是秦府唯一的嫡子,还是当今圣上的外甥,而且圣上这个舅舅很是喜欢秦知熠这个外甥,刚出身就封为郡王不说,还时常让雍和公主带进宫玩,据说他还是圣上给亲自启的蒙,这可是皇子都没有的待遇。 若是…若是自己是这个小郡王的救命恩人,那她…… 孟栖梧的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她从窗里探出去看了眼背着背篓渐行渐远的殷峥,眼里闪过一丝狠芒。 她必须是秦知熠的救命恩人,秦知熠的救命恩人只能是她! 更得有点晚了十分抱歉! 第162章 兔毛在出城前就交给了成衣铺子,原本打算给皎皎做三双兔绒鞋,秦棉棉两双,奈何皎皎坚持爸爸也要有。 殷峥身量高,做他一双鞋所费的兔皮抵得上皎皎做三双。他原本是不打算做的,费料子不说,他年轻体壮火也旺,以往一双布鞋就能过冬,这兔绒鞋穿着指不定捂出多少汗,但皎皎抱着他的腿水汪汪的眼睛一眨巴,殷峥就只能无奈投降应了下来。 最后所带去的兔皮只够两小一大一人做上一双,不过殷峥又给买了几双加了棉绒的鞋给皎皎他们换着穿,当然有皎皎在一旁看着的情况下,他也给自己买了一双。 鞋订好了,过两天来取时再一道买年货。 “爸爸,下雪了!” 站在背篓里的皎皎伸手接住从天上飘下来的雪,眼睛亮晶晶地向爸爸说着。 “嗯。” 皎皎踮着脚给爸爸捂着耳朵,还努力朝前伸着头,企图看到爸爸的表情:“爸爸你冷吗?” “不冷。” “皎皎也不冷。” “皎皎你看哪?”秦棉棉指着不远处的松树道:“那树上有松鼠!” 皎皎跟着扭头看过去,高兴道:“真的,它好像在看我们。” “呦呦~”走在他们身旁的呦呦也跟着叫了两声,还探着头往树上的松鼠看。 “爸爸。” “嗯?” “等下大雪了,我们就打雪仗好不好?” “好。” 小雪细密地下着,寂静的官道上,高大的身影背着一个比寻常大很多的背篓,背篓里站着两个白嫩的小孩眼睛亮亮地说着什么,高大的身影沉默地走着,时不时开口应和两声,低沉的嗓音里没有丝毫不耐,恍惚间还有种浑厚的温柔。 一只白色的麋鹿跟在他们身旁,迈着欢快的步伐时不时“呦呦~”两声,鹿鸣悠长旷远,远处山间的寺庙传来钟声,细密的雪渐渐将他们的身影覆盖。 京城,谢府,一个五岁的男孩正踩在小厮的背往书房里爬。 “小少爷,要不咱们走吧,大少爷回来看见了可要罚您的。”趴在地上让小少爷当垫脚的小厮道。 “哼,谢殊玉他敢罚我,我就敢跟祖母告状。”钰哥儿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不让我进书房,我偏要进,我倒也看看他在书房里藏了什么宝贝。” 说着他将碍事的织锦镶毛斗篷脱下来丢在一边,卯足了劲往上翻,费了一番终于功夫翻进去的他拍了拍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就开始在书房里翻找起来。 他一定要找到谢殊玉的把柄,有把柄在手上,看他以后还敢罚自己抄书! 此时和三两好友赏梅回来的谢殊玉正朝着书房走来,他手里拿着一包特意绕路去昌福斋买的松子糖,和一本青州先生亲笔点解的《大学》。 松子糖是准备寄给皎皎的,《大学》是给殷峥准备的。 横阳镇离京城太远,不停歇的赶路都要走上一月,送信就更困难了,从回来到现在他也就和皎皎通过一回信。 是寒瓜熟了,皎皎给寄了过来,还写了一封信,那字软趴趴的谢殊玉却愣是从中看出可爱,还专门打了个盒子把信装进去存着。 只可惜那寒瓜寄来的时候都软烂得不能吃了。 收到信他就将这段时间收集来的近几年来的科考题给殷峥寄了过去,还将自己收藏的四书五经的经义解本给誊写了一遍,与八股文对答的声律、标准书写解答格式,破题经验一股脑地寄给了殷峥。 只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收到寄回来的信,估摸着是路途遥远信件遗失了,待会寄的时候得将上次寄的那些给再给寄上一份。 谢殊玉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让殷峥考上秀才,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准备让殷峥再往上考。原因很简单,天子门生代表的是天子脸面,而殷峥面容有碍,纵使他天纵奇才也入不了朝堂。 明年下场,以他对殷峥的判断,倘若他将自己寄去的书都给看通看透的话,估计能摸着个尾巴考上秀才,这样也就不错了。 有了秀才这一身份他和皎皎的日子能好过上许多,至少不用为兵役劳役各种役担忧,各种税赋也能免去。 也不知道皎皎想他了没?听人说小孩的忘性很大,皎皎应该不至于忘记自己吧! “大少爷,老爷夫人请你去主院。” 正在想着皎皎的谢殊玉半路被拦住请去主院。 谢殊玉虽疑惑,却还是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小厮,转身朝着主院走去。 屋内爹娘都在,站在一旁的还有一脸幸灾乐祸的谢锦钰,谢殊玉扫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作揖行礼:“父亲,母亲福安。” 看见他的瞬间谢老爷就脸色不好地拍了下桌,呵斥道:“混账!往日我与你母亲多番劝你成家,你几番推脱,如今竟在外有了外室子!” 外室子? 谢殊玉起身,眉眼不惊:“父亲慎言,儿子并无外室子!” 谢老爷沉着脸没说话,拿着画像怎么看怎么喜欢的谢夫人眼里闪过一丝遗憾:“怀之,这孩子真不是你的?” 只见谢夫人手上的画像里,粗布麻衣却依旧掩不住一身矜贵气质的青年躺在不合身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幼学琼林》,怀里还窝着个穿着细棉粉雕玉琢的小孩。 青年眉眼中带着股难言的冷意和疏离,却在看向怀里的那小孩时,眼眸中带上了一丝难言的柔和。 深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的谢父谢母,在看见这幅画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小孩是怀之的,不然怀之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而且这画的笔触他们一看就知道是谢殊玉亲自画的。 若不是执笔人在画这幅画时心下柔软,怎么可能导致画中的自己眼中,带有连本人都没察觉到的柔和之意。 而且谢殊玉本人只画山水,很少画人。 所以在看到这幅画时,尽管知道不可能,但他们还是觉得这小孩是谢殊玉的。 谢殊玉看着母亲手上的那幅画,又想起进屋时谢锦钰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心里已大致明白是个什么事。 “这画中小孩是当初救我人家的小孩,当时重伤不便赶路,就在这户人家多住了些时日。” 听见谢殊玉否认,谢父脸上也闪过微不可察的可惜,他这儿子样样出色,就是在感情这方面过于淡漠。 将画还给谢殊玉时谢母还有些许不舍,先不说那小孩白白嫩嫩眉眼弯弯的模样让人看见就心生喜意,就说画中的谢殊玉也是她从没见过的放松惬意。 自从五岁搬出后院,她这儿子是一天比一天没有人情味,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就是一个小小的人儿,却无欲无念,让他们这些大人看着都心头发紧。 长大了些还好,懂得了隐藏自己身上那凌厉的冷意,渐渐也交上了那么三两个好友,不过她估摸着她这个儿子当初之所以选择这几人交朋友,估摸着是他们于他有用处。 谢殊玉从母亲手上拿过画,转身离开时让身边的小厮将谢锦钰给拎走了。 “娘!娘救我!娘唔唔唔……”被拎走的谢锦钰挣扎着求救,却被小厮在谢殊玉的示意下一把将嘴给捂住了。 谢夫人起身要说什么,被谢老爷给拦住:“你我下不去手就让怀之收拾他吧!悄摸翻进书房这个习惯要一次性给他收拾狠了,长了才不敢再犯,免得以后……” 临近年关,出游赏梅的人越来越多,镇国寺的后山有一片梅花园,来此赏梅的人不少,也为镇国寺的香火添砖加瓦。 秦夫人也来镇国寺给儿子点灯祈福,自从棉棉走失后,她隔三差五的就会来寺庙供上自己写的佛经,求佛祖保佑棉棉。 在佛前默了一遍佛经后她起身准备离开,离开前余光瞥见一盏长明灯上有自己儿子的名字。 镇国寺的长明灯有好几个规格,最低的是九钱的,最高是九百九十九两的,秦夫人每次来点的都是最高规格的,而眼前这盏是九两的。 秦夫人脚步一顿,问领路的僧人:“师傅,这盏灯是谁在供奉?” 僧人停下脚步,一旁的小和尚道:“夫人,这是周府的小公子点的。” “周府?”秦夫人回头看了眼那盏尽显局促的灯,以那个孩子的能力点这么一盏灯,怕是花了攒了好几月的月钱。 她知道那孩子是个什么想法,她本该漠视甚至厌恶的,但是一想到那孩子和棉棉那么像,就怎么也无法漠视他过得那般不好。 秦夫人收回视线朝外走去,罢了,看在他和棉棉这么像的情况下,偶尔照顾一下也不是不行,就当给棉棉积德了! 年货需要准备什么? 殷峥在屋里沉思了好一会,在纸上写了米面、鱼、肉、炮仗,写到炮仗后就写不下去了。 他从来没上街买过年货,写到的这些也是以往在家里看到过的,哦,还有锦装,记得每年过年时殷远志和殷佑才都会添上一件新衣。 殷峥将这点写下,打算明儿去县城的时候多给皎皎和秦棉棉买两件衣服放着过年那天穿。 写下这点后殷峥又陷入了沉默,最后没办法只能选择去村长家问问。 殷峥放下笔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淡黄色棉袄给皎皎穿上,知道爸爸要带自己出去,皎皎还很自觉地把兔绒围领和帽子给戴上。 殷峥一转身看见他自己给戴上了,便拿来棉鞋给皎皎穿上,就抱着他往外走去。 秦棉棉怕冷,听见是去村长家后,就窝在炕上表示不去。 反正离得不远,皎皎他们去上一会就回来了。 反倒是呦呦叼着围领让秦棉棉给它戴上,就屁颠屁颠地跟着皎皎他们离开了。 “年货?”老王氏惊讶:“这离过年还有差不多小个把月呢,怎么这么早就准备年货?” 殷峥言简意核地道:“天冷,不方便买年货。” 老王氏诧异,这殷峥往年大雪天一去山里就待上小个把月,瞧着不是个怕冷的啊? 正想着她的目光落在了皎皎身上。 皎皎今天穿了件淡黄色的小棉袄,头上带着灰色毛绒绒的兔皮帽,脖子上也带着条毛绒绒的兔皮围领,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白嫩,圆滚滚的像是元宵节吃的小元宵。 老王氏突然明白过来,自从皎皎上次被李二狗偷走差点卖去不知道什么地方后,殷峥就对皎皎看得特别紧,几乎走哪揣哪,瞅着皎皎穿得这么厚实的样子估摸着是个怕冷的,殷峥应该是怕年二八去买年货的时候天气太冷,冷着皎皎,所以准备提前将年货买好。 事关皎皎这个小福娃,老王氏就上心多了:“这买年货啊,我们乡下农家人大多就买些锦装,新历,大小门神和灶神,还有桃符,春帖,桃符,屠苏酒,还有走人家户的果子糕点………” 除了年货外,老王氏担心殷峥第一次操办年节,还拉着他说了许多。 皎皎从爸爸怀里下来打算去陈婶婶那看多多,只是门槛太高了,皎皎翻了两下没翻过去就有点懵了 见皎皎翻不过去,呦呦就用头顶着皎皎的屁股企图帮他翻过去。 眼见着皎皎就要整个翻出门槛,殷峥连忙走上前将他抱起。 被爸爸抱起来的皎皎眼睛亮亮地指着外面:“爹爹,皎皎去陈婶婶那看多多。” 闻言殷峥先将皎皎送到陈氏那,才返回来继续听老王氏讲。 屋里的陈氏正在坐月子,闲着没事的她正靠在炕上缝老虎帽,时不时看一眼躺在身旁睡着了的多多,见殷峥把皎皎抱过来后,就笑着招手让皎皎过来。 穿得过于厚实的皎皎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她弯腰将皎皎抱上炕,呦呦就站在炕边看着皎皎。 陈氏看了眼呦呦,眼里有着惊讶,这鹿脖子上怎么还带着条围领? “不红了,变白白啦。”坐在炕边的皎皎够着头看着睡着的多多惊讶道。 陈氏笑道:“小娃刚出生时都是红通通的,长两天就白了。” 皎皎眨了眨眼睛,挺着小胸脯有点小自豪地向陈氏道:“爹爹说皎皎就不是这样。” 陈氏没忍住笑出声,正要说什么时,斜刺里突然冒出一道声音。 “那是你爹说来哄你的,你是被你爹从山上捡回来的,他怎么知道你刚出生是什么模样?”端着笸箩进来的赵氏坐在炕边,她将笸箩放在炕桌上,瞥了眼一旁的呦呦道:“哟,这鹿脖子上还戴着兔毛围领啊!这畜生竟然比人的待遇还要好。” “你胡说!”皎皎背着小手一脸认真地道:“皎皎是爹爹生的,爹爹当然知道。” 赵氏从呦呦身上收回视线,斜着眼看着皎皎道:“这小娃说什么傻话,你是被你爹从山上捡来的,这全村都知道。” 上面来了赈灾粮,昨天公爹和家里的几个男人就去镇上领了回来,虽然都是些碎米和米糠,不过掺杂着点野菜总算是能让这日子熬过去。 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的心松了弦,赵氏倒有闲心说起笑来,纳着鞋底看着皎皎煞有其事地道:“当心你爹以后娶了媳妇有了自己的小孩就不要你了。” “三弟妹!”陈氏皱眉呵斥了一句。 赵氏翻了个白眼:“我这是逗皎皎玩呢,你当什么真。” “爹爹不会不要皎皎。”皎皎反驳了一句,想到婶婶这么说,肯定是婶婶的爹爹因为有其他小孩就不要婶婶了,就有点同情地安慰道:“虽然婶婶爹爹有了其他小孩就不要婶婶了,但婶婶不要难过,难过不好。” 赵氏一噎,将鞋底往笸箩里一放,认为皎皎是故意这么说的她脸色难看道:“你这小娃怎么说的话?村里谁家小娃敢这么跟长辈说话,你……” “行了!你要闲着没事就去把鸡圈收拾了,别搁我这吵,多大人了跟一小娃计较,你不害臊我看着还害臊呢。”陈氏不耐烦地打断她,将一脸懵逼的皎皎拉在自己身后护着。 等赵氏气冲冲地端着笸箩离开,陈氏就转身安抚皎皎道:“你别理你赵婶,她这人脑子有根筋转不过来。” 皎皎眨了眨眼,低头想了会后恍然大悟地点头,乖乖地道:“赵婶婶是不是和村西头的李大山叔叔一样?铁蛋说这些脑子不好的人特别可怜,饭都吃不上。赵婶婶可怜,皎皎不气。” 陈氏:“……” 村西头那个李大山是个不知冷暖也不知饱饿的傻子,大雪天都能光着腚往外跑,好在三弟妹没听见这话,不然非得气个够呛! 陈氏张嘴想说什么,对上皎皎那双干净剔透的眼睛又给咽了回去。 算了,三弟妹她该! 同情了会赵婶婶后皎皎就将这事抛在脑后,继续好奇地看着摇篮里睡着的多多。 看了眼多多握成拳头放在脸旁的小手,皎皎用自己的手比了下后,惊讶道:“婶婶,多多的手比皎皎的小哎!” 这还是皎皎第一次看见比他小的小孩。 陈氏闻言道:“多多比皎皎小,所以手也比皎皎的小。” 皎皎看了看多多,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赞叹道:“婶婶厉害。” 陈氏:“嗯?” 皎皎背着小手一本正经地道:“婶婶生多多厉害,和爹爹生皎皎一样,都很厉害!” 陈氏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皎皎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殷峥平时看上去那么个沉默寡言的人,却还会和皎皎说,皎皎是从他肚子里生出来的。 哈哈哈,哎哟,笑得她肚子疼! 李多多被自家亲娘的笑声吵醒“哇”一声就哭出来,笑得眼泪花都出来的陈氏连忙起身将他抱在怀里哄。 以为婶婶是被夸才笑得这么高兴的皎皎摇了摇头,看来婶婶是被夸少了,以后皎皎要多夸夸婶婶。 “陈婶婶,皎皎要去找爹爹。”看过了多多后,皎皎就又想爸爸了。 忙着哄多多的陈氏连忙把皎皎从炕上抱下去:“去吧,小心点。” 皎皎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和呦呦一起往外走,只是走到门槛那就又犯难了。 殷峥出来就正好看见抿着唇埋头费力翻门槛的皎皎,和皎皎身后拱着他屁股的呦呦,便大步上前将皎皎捞起来抱进怀里。 看见爸爸的皎皎很高兴,眼睛亮晶晶地道:“爸爸!” “嗯。” “皎皎想吃糖饼。” “好。” 皎皎和殷峥离开后,老王氏脸色不好地敲响了三房的门。 “谁呀?”屋里赵氏的声音响起。 “我!” “娘?”赵氏连忙从炕上下来开门:“您怎么来了?” 老王氏半掀着眼帘看她:“你大嫂让你把鸡圈给收拾了,你收拾了没?” 赵氏脸色一僵:“娘,我今天的活做完了的。” 自从大嫂、二嫂和她接连怀孕后,家里的活大多都被娘和家里几个男人接过去了,当然她们也没完全闲着,每天娘都会给她们安排一下琐碎但不累人的活,做完了就可以休息。 今天轮到她去挖野菜和扫院子,这些她都早早做完了。 老王氏沉着脸道:“做完了就不能再做?去把鸡圈收拾了,再去把牛喂了。” 荒年牛都给饿瘦了,好在村里不仅长野菜,各种野草也长了不少,不然家里的牲畜都得饿死。 这些都是皎皎那个小福娃的功劳,老王氏恨不得把皎皎给供起来,哪能任由赵氏这个脑袋里缺根弦的欺负皎皎。 赵氏心里憋屈,很是不情愿地去把鸡圈给收拾了。 大嫂、二嫂怀了孕就有优待,她怀了就没有是吧?越想赵氏心里越不顺,动作就难免大了点。 屋里正在给孙子做衣服的老王氏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动静,淡定地没搭理,老大老二娶的儿媳她都很满意,就这个老三媳妇有点事儿精,平时拎不清就算了,还半点亏都不肯吃,闹得家里时常不安宁,要不是她进来就怀上了,她是一定要下狠手掰一掰她性子的。 李三背着草回来时正好撞见了从鸡圈出来的赵氏,赵氏当即甩了他好几个脸子,弄得李三是一脸的懵逼。 这边,孟栖梧在回去后就让人去查了一下殷峥。 得知这人是横阳镇李家村的一个庄稼汉后很是满意,无权无势的乡野村夫……只要他肯配合自己对秦知熠不好,甚至虐打秦知熠,让自己成功达成目地后,她或许会留他一命,给他些许银两。 县城里,殷峥将单子上写的东西对照着买完后,想起那天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位小姐手里用来暖手的手炉,也去给皎皎买了一个,临到付钱时想起秦棉棉,也给秦棉棉买了一个。 站在一旁的秦棉棉没想到自己也有,抿唇笑得脸边的梨涡都露了出来,仰头向殷峥道:“谢谢殷叔叔。” “爹爹,爹爹也有。”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从兜兜里抓出两枚铜钱举着递给掌柜:“暖手的,爹爹也有,皎皎给买。” 抱着皎皎的殷峥给掌柜使了下眼神,不够的钱待会他会补。 掌柜看了眼殷峥,又看向眼前这个俊俏白嫩的小娃,伸手捋了捋胡子老神在在地道:“两枚铜钱可不够买手炉。” 殷峥眼神动了动,不解地看向掌柜。 掌柜淡定地无视他的眼神。 “有,皎皎还有。”皎皎有点小着急地说着,将铜钱递给掌柜后,就低头继续从兜兜里找铜钱。 兜兜里的东西有点多,有圆圆的小鹅卵石,有小木块,有草编织的蚂蚱,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皎皎翻了好一会才又翻出一枚铜钱,连忙递给掌柜。 掌柜的接过铜钱道:“还是不够。” 皎皎眨了眨眼,低头在兜兜里又翻了会,没翻到后就有点茫然地抬起头。 皎皎没钱啦! 看这小娃茫然的样子,掌柜没忍住笑,正准备说什么,殷峥就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那三枚铜钱。 “哎!”掌柜伸手没拦住。 殷峥将铜钱重新放回皎皎的兜兜里,转身拿了个手炉放在柜子上:“结账。” 皎皎看了眼兜兜里的三文钱,又看向柜子上的手炉,咂吧了下嘴,真贵,皎皎买不起! 算账时掌管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皎皎,这小娃可真稀罕人,这么小就知道心疼爹了,还会用自己的钱给买手炉了,要是他有这么一个娃,每天高兴得饭都能多吃一碗呢! “你这小娃养得可真稀罕人。”掌柜一边算着账,一边聊着。 殷峥点头:“嗯。” 皎皎确实稀罕人! “我家那小子就不行了,皮得就跟猴一样,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前一阵子腾不出手,他娘烧饭的时候让他看下火,结果差点把灶房给烧了。” “一两三钱又十八文。”掌柜看了眼殷峥怀里的皎皎道:“不过你把那三枚钱给我,我就给你便宜点。” 没别的理由,就是看着这小娃心喜,拿那三枚铜钱回去让自家儿子沾沾人家的喜人气,免得三天被那小兔崽子气两顿。 皎皎闻言就要从兜兜里掏钱,还没等他拿出来,殷峥就数出钱放在柜台上,拿起东西转身离开。 掌柜在身后“哎哎”了几声都没让他停下来。 随着赈灾粮下来的还有一位钦差,这位钦差手段了得,一来就将抬高粮价的商人杀一批,敲打一批,安抚一批,又在这之中一番斡旋后,将粮价给抑制了下来,虽然没有降到平时的粮价,但总算是降到老百姓能买得起的地步。 殷峥这次买年货所花费的费用不高,这让他心里疑惑,年货好像也没那么贵? 不过回去得将粮价降了的事给村长提一句。 听到粮价降了,村长高兴得拍了下手,当即就召集村里的人说了这事,让有意买粮的人明天跟着他一起去镇上。 这天老吴氏突然追着殷峥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没血缘的小娃捡一个来养着就差不多了,没必要捡两个来养。” “你年纪大了,始终要娶媳妇的,这拖累有一个就行了。” “你先前捡的那娃年纪小还能养熟,这后面这个看着都有五六岁大了,养不熟。” “这养不熟的小娃就要给点苦头吃,免得将来骑到你其他小娃身上。” 就算殷峥没搭理她,她也还每日锲而不舍地追在殷峥身后说,甚至就在院子外扯着嗓门大声地喊。 “我是你娘,我能害你吗?听我的,别对那小娃有好脸色,我给你弄了根好使的竹篾,你拿着往狠里打,竹篾打坏了我在给你弄。” “有句话不是说棒棍底下出孝子吗?就是说小娃就要打,打狠了,打乖了才听话孝顺。” 屋里的秦棉棉听见外面吴氏的喊声,有点不安地握着拳头挪到殷峥面前,嗫嚅道:“殷叔叔,我会乖的,也会孝顺的,还会对皎皎好,不骑在他身上。” 正在削竹子,准备给秦棉棉也做个小背篓的殷峥闻言,目光动了动落在他身上:“嗯。” 秦棉棉眨了眨眼睛,见殷叔叔还在削竹条后不由低着头抿紧嘴。 直到见殷叔叔用削薄了的竹条编织背篓,秦棉棉才小小的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削竹条来抽他啊! 老吴氏没起到作用,过了几天有一个奇怪的人揣了五百两银票敲响了殷峥家的门,结果没说上几句话就被殷峥给拎着丢出了村口。 “呵,五百两都填不满这乡野村夫的胃口。”孟栖梧放下手里的暖炉,也没太当个事:“不配合,那就推着他们走就是。” 人都落在加阳县了,还怕他给跑了吗? 要知道加阳县可是她孟家的地盘。 没两天,一些话在上游村、赵家村等几个村里流传开。 听说李家村殷峥后面捡回来的那个叫秦棉棉的小娃是个灾星,蝗灾就是他带来的。 据说有次殷峥带着他去县里,遇见了个云游方士,那方士看见秦棉棉的第一眼就大吃一惊,直呼这是个天煞孤星,会带来灾祸。 还有就是这小娃根本就不是被拐子拐走的,是被家里人故意给丢掉的,因为他是煞星命格,不仅会带来灾祸,还会克死所有跟他亲近的人。 这些言论流传开没两日,殷大柱就带着两个神婆和李寡妇在内的一些村里人,敲响了雾山脚下殷峥家的门。 二合一哟~ 第163章 正和爸爸端着糖饼从灶房里乐颠颠出来的皎皎听到敲门声,停下脚步扭头去看。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急促用力的敲门声很是不善,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吵闹声,殷峥目光动了动,从皎皎身上移开落到院门上。 屋里听见敲门声的秦棉棉搁下笔,从炕上下来穿好鞋跑了出来:“皎皎,怎么了?” “不知道。”皎皎摇了摇头。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连带着嘈杂声都越来越大,从中分辨出殷大柱和老吴氏声音的皎皎微微皱了下眉头。 那个坏爷爷和坏奶奶又来欺负爸爸了? 想到这里的皎皎皱了下鼻子,迈着小短腿去追要开门的殷峥:“爸爸!” 不论做什么都会分一半心神放在皎皎身上的殷峥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嗯?” 皎皎伸手扯住爸爸的裤腿,将手上的碗往上递:“爸爸给。” 不明所以的殷峥蹲下身接过碗。 空出手来的皎皎拍了拍爸爸的手臂,有模有样地安抚道:“爸爸不怕,皎皎在。” 话落甩着小手跑进杂物房,气呼呼地拖着他的小锄头就往院门冲,那架势很有种饿虎扑食的既视感,只不过是一只还没满月的小老虎。 殷峥好悬没伸手把他拎住:“你干嘛?” 被拎在空中扑腾了两下脚的皎皎仰头看向爸爸,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带着疑惑:“皎皎去把他们赶走啊。” 殷峥:“……” 他拿过皎皎手里木削的小锄头,把装有糖饼的碗塞进皎皎怀里,让皎皎趁热吃就起身去开门。 不过才走了两步就又被皎皎给扯住了裤腿,知道爸爸不让自己出去,皎皎也很乖,只是举着个糖饼递给殷峥:“爸爸吃。” 殷峥弯腰从他手里叼过糖饼,就朝外走去。 外面站着的人不多也不少,加上神婆有二十来个人,其中还有两三个面生的看着就不像地里刨食的人。这些人统一面色愤懑,气势不善。 殷峥目光动了动,将叼着的糖饼两口吃完,回手将门给关上,才看向面前这些人道:“有事?” 殷峥身形高大,眉目锋利,面容凶悍,怒气上头跟着来找麻烦的人一看见殷峥就下意识有点胆怯。 不过李寡妇才不怕殷峥,因为儿子的死让她恨毒了殷峥,见没人说话当即恶意满满地道:“殷小子,你捡了个灾星回来,害得整个横阳镇周边几个村的庄稼都被蝗虫祸祸干净。这事你要怎么给我们一个交代?” 那两个面生的外村人立马道:“就是,灾星来之前一切还好好的,虽然旱了点,但我们横阳镇有从嘉陵水分支过来的河流又靠着雾山,往年每次大旱都熬了过来。” “要不是那灾星带来了蝗虫,我们今年怎么可能这么惨!” “庄稼颗粒无收就不说了,连带着山上的野菜和树皮都被蝗虫啃食一光。” “我爹娘就是因为你们才饿死的!” “为了来年不遭蝗虫,把灾星交出来烧死!”其中一个面生的村外人最先喊道。 群情被带着激愤起来,他们举着锄头扁担面部狰狞地喊着:“把灾星交出来!” “烧死灾星!” “烧死灾星,把灾星交出来烧死!” 殷峥挡在门外,对他们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要把秦棉棉交出去的迹象。 他甚至在想着要不转身打开门进去,但又嫌他们的敲门声太吵,垂着眼眸思索着要如何解决这件事。 门里拿着一张咬过一口糖饼的秦棉棉动作僵住,他听着外面那些歇斯底里的声音喊着他是灾星,是他引来了蝗虫,是他害死了所有人,他不是被拐走的,他是被家人故意丢掉的,把他烧死的话,密密麻麻的寒意涌上全身,一时冷得有点发抖。 察觉到他不对劲的皎皎踮着脚要去捂他的耳朵,可是因为身高的原因够不着。 皎皎扭头张望了一下,噔噔噔跑去拖来凳子,爬上凳子上站好,然后伸出手捂住了秦棉棉的耳朵:“棉棉不怕,皎皎在。” 秦棉棉垂眸对上皎皎明亮剔透的眼眸,要哭不哭地扁了下嘴,刚开口喊了声“皎皎”,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他,他才不是灾星! 他爹娘可爱他了,才不会把他丢掉! 他也没害死人! 皎皎吓得连忙用小手给他抹着眼泪,见他还在哭,就低头从兜兜里拿了快糖塞进他嘴里,又尽力地张开小手抱住秦棉棉,小手轻轻拍打着秦棉棉的背,学着陈婶婶哄多多时的模样,小声哄道:“棉棉乖,不哭哦,皎皎给你糖吃,不哭,不哭。” 秦棉棉含着嘴里泛甜的糖,红着眼眶将头埋在皎皎幼小的肩膀上,听着外面那些声音,小手紧紧抓住皎皎的衣角,压低的嗓音里带着掩饰不掉的哭腔:“皎皎…我…我想爹娘了……” 门外,众人依旧在闹着要殷峥交出秦棉棉,甚至有那么几人冲了上来想要推门直接闯进去,被殷峥一脚给踹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就那么挡在那里,像是一堵牢不可破的墙,任何人都不可能越过他进去。 李寡妇眼神狠毒地看着殷峥:“不愿意交出灾星,你就是和那灾星一伙的。我看灾星就是你故意带进村里来的。你先前捡回来的那小娃也是个灾星,他招来旱灾,另外一个招来蝗灾,你们一家三人都是灾星祸害,都该被烧死!” 在她说出要烧死皎皎的那句话时,殷峥瞬间抬眼看了过来。 “说得对,那小娃也是个灾星,他一来旱灾就来了!” “两个小的都是灾星,一起交出来烧了!” “赶快交出来!” 殷峥头一次对村里的人展现出了极端的不善。 没有了往日的收敛和克制,浑身浮现出一股残暴到极致的狠戾,像是某种立于顶端的捕食者,撤去了伪装,露出了一直隐藏起来的獠牙,本身所带来的压迫和恐惧,硬生生骇得面前的众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三步。 激愤的喊声渐渐停歇,场面一时安静下来,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就只剩众人因害怕而急促的粗喘声,尤其是直面殷峥眼神的李寡妇,脸色煞白到站立不稳。 再说下去,殷峥是真的会杀了她的!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点! 求生的本能让她喉咙堵塞,除了气音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相比于这些没见过血的人,殷峥某一种成程度上来说,是从尸山血海中踏出来的人。 七年前新帝即位,突厥人南下,在于县四方镇服役的他们正好撞上了突厥人,他脸上的疤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那场劳役殷峥是替殷佑才去的,而附近几个村去服役的人中,只有他一人活着回来了,或者说当时整个四方镇中,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那是殷峥第一次杀人,也是第一次杀那么多人。若要问他第一次杀人有什么感觉?除了有点累外,没什么感觉。 殷峥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些人的身上。 殷峥很少对人起杀意。 对一个人起杀意,是需要剧烈的情感波动,而殷峥的情感波动很难有大幅度的起伏。 还有一个原因,在殷峥的那个世界,他们剔除情感成为人形战争机器的原因有两个,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为了身后千万万个同胞。 这个世界的殷峥虽然没有那些记忆,但有些东西是刻在灵魂与基因里的,对于人类,他潜意识里是有存在保护的本能的,虽然很淡薄,但它确实存在。 若无必要,他不会伤人性命,但有两个情况除外,生命受到了威胁,和…逆鳞被触,情感烧灭了理智。 气氛莫名凝重起来,那两个生面孔的外村人对视了一眼,刚张嘴要说什么时,听到消息的村长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挡在他们与殷峥面前。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带着家伙来这里想干什么?还带着外村人来,我看你们是想翻了天!”村长怒不可遏地喝道,一双混浊的眼眸盯着那两个神婆和几个外村人时很是不善。 “村长。”殷大柱讨好地道:“外面都在传殷峥后面带回来的那小娃是灾星,蝗灾就是他带来的,上游村和赵家村的人要来把那小娃绑了烧了,我给拦住了,带了神婆来让他们看看那小娃到底是不是灾星。” 村长眯着眼看殷大柱,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这意思是说,我还要夸你做得对?” 殷大柱瑟缩地缩了下头,嗫嚅两下后想到家里的那十两银子,咬了咬牙道:“这他们说的也没错,确实是那个小娃来没多久就招来了蝗灾。我这也是为了我们村子好,毕竟谁也不想来年还是颗粒无收,这地里的庄稼就相当于我们乡下农家人的命根子,眼睁睁看着颗粒无收这不就是在心口上剜肉吗?” “今年有多少人因为这蝗灾没了性命?村长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得为村民们想想。我带了神婆来,只要让神婆看一看那小娃是不是灾星,不是的话我们没话可说,是的话怎么着也要给大家伙一个交代是吧?” 李寡妇连忙开口应和:“还要给那个叫皎皎的小娃也看看看,就是他来了才害得我家二狗出事,而且他一来我们村就遭了旱!” 老王氏扭头就啐了她一口,自从孙子和儿媳真的母子平安后,皎皎在她心里就拔到了一个高度,谁对皎皎不好她就对谁有意见。 “我呸,就你家那个恬不知耻偷鸡摸狗赌淫全沾的二狗子还需要别人去害?自己欠了赌债没钱还就偷了人家小娃去卖,完了还怨恨到苦主身上去了,合着这全天下……” 老王氏那张嘴不是吹的,骂人直戳心窝子,听得李寡妇面容都扭曲了。 “王嫂子别骂了,赶紧让神婆看看那小娃才是。”老吴氏开口打断道。 “呸。”老王氏扭头也啐了她一口:“看什么看,什么神婆,就是两骗子,这些年来我老李家掏了多少钱给她们,喝了多少符纸,哪次见着有用?不仅没用,还差点把我大儿媳给喝没了,就这神婆谁敢信?赶明儿收了谁的脏钱张口一污蔑,那真真是害了人小娃的命。” 两个神婆的脸色当即难看下来,神神叨叨的摸了摸额头又摸了摸地,完了还做了不少动作诡异的舞,对着老王氏厉声念了一段听不清什么的咒语后,正要张嘴说什么就被老王氏给打断了施法。 “两个神神叨叨装神弄鬼的神婆,张嘴就想给人家小娃冠上一个灾星的名号,那京城里叫什么司天监的大官都不敢这样给人下灾星的定论,都要去镇国寺,灵隐寺这些地方问一问高僧圣僧,你两个神婆算什么,难不成比那大寺庙里的高僧还厉害?”老王氏叉着腰唾骂横飞地回怼。 这什么京城的司天监,镇国寺,灵隐寺都是老王氏有次去城里,听人家茶楼里的说书人说的,因为很少进城,那一次的事被她记得牢牢的一直没忘记,没想到这次给派上用场了。 “北方几个州府都遭了蝗灾,那么大范围的灾难你们硬要栽在一小娃的头上,缺德冒烟的玩意也不怕被老天爷降到雷给劈死。” “说那小娃是灾星,我还说他是福星呢,其他地方都遭了灾,怎的就我们这长了野菜和猪牛吃的草?还不是那小娃在李家村,我告诉你们不要一个个的放下碗就骂娘,改明儿真遭了祸事都不知道朝那方磕头!” 自从陈氏平安生下大孙孙后,老王氏就在想当时殷峥为什么不让皎皎跟着她来一趟村长家,想了小半个月才模糊地明白上那么一点,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还有那什么财不露白的话,估摸着殷峥就是怕那心有歹念的人惦记上皎皎的福气,把他掳走。 寻思着这点的老王氏刚刚心念一动,就将这福星的名头按在了秦棉棉头上。 甭管别人信不信,只要李家村的人心里头对这点存了疑念就行,至少这样那灾星的名头想要按在那叫秦棉棉的小娃头上就难了。 殷大柱等人被老王氏这一连串的话给怼得哑口无言。 一直没能插上话的冯大娘连忙道:“是啊,人小娃长得白嫩又懂事,那像什么腌臜的灾星,我看见啊,就像王嫂子说的,是个小福星!” 陈二婶:“就是,谁家灾星长这幅招人稀罕的模样,生生将镇上的小娃都比了下去!” 那两个看着就不像是地里刨食的生面孔见事不可为,对视了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 正好看见他们离开的村长李根生眼睛一眯,觉得事情不对。 被老王氏这一搅和,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倒是这次参与堵门的村民被村长和族老狠狠地呵斥警告了一顿。 县城里,得到下人来汇报的孟栖梧狠狠皱了下眉,放下画了一半的画,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细细地擦了手后,心里的怒气才平息下来,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遇见点坎坷而已。 只是一件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问题,虽不是大事,也难免让人心烦。 夜晚,睡着了的秦棉棉突然轻声哼哼了起来,白皙的小脸上渐渐染上绯红,两边鼻翼急促翕动,呼出的气息都带上了灼热,难受的秦棉棉手脚不安分地将盖在身上的被子给踢开。 翌日,起床洗漱完的皎皎见棉棉没出来,就跑去他屋外敲了敲门:“棉棉,起床吃饭啦!” 没有听见声音的皎皎歪了歪头,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探了个头进去,看见棉棉还在睡后就又悄悄地把门关上。 殷峥端着早食从灶房里出来,发现秦棉棉还没出来后就打算去看看,提前看过的皎皎拉着爸爸的衣角仰头道:“棉棉哥哥他还在睡觉哦。” 秦棉棉的作息一向很稳定,向来殷峥起来没多久他就起了,似是在家里被养出来的固定作息。 今天睡到现在还没起,显然不对劲,想着这些的殷峥顺手将皎皎抱进怀里,一起朝西屋走去。 发热了! 看着秦棉棉满脸绯红的模样,殷峥第一时间下了判断。 由于怀里抱着皎皎,他怕皎皎感染了病气,先将皎皎放了下来,才上前摸了摸秦棉棉的脸颊和额头。 果然是发热! 确定了这点后,殷峥将秦棉棉从床上抱起来,给他套上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后将他抱进背篓里放好。 带着皎皎回到屋里给换上厚实的棉袄,再给穿上兔绒鞋,戴上帽子围领后,殷峥抱着皎皎,背着秦棉棉向着镇里走去。 路上,待在爸爸怀里抱着窝窝头啃的皎皎清澈的眼里有着担忧:“爸爸,棉棉他病得严重吗?” 殷峥低头咬了口皎皎递来的窝窝头,将竹筒里温热的粥喂给皎皎:“不知道。” 怕秦棉棉再烧下去会出问题,来不及吃早食的殷峥和皎皎只能在路上解决。 皎皎皱了皱鼻子:“昨天那些人坏,吓着棉棉了,棉棉才生病的。” “嗯,再喝口粥。” 皎皎将啃不下的窝窝头给爸爸,小手抱着竹筒喝了一大口粥后,就鼓着腮帮子摇头表示不要了。 殷峥把剩下的粥和窝窝头两口给解决了,又将皎皎往怀里藏了藏,加快了步伐往镇上去。 就差那么一点我就写满两章了啊~想哭 第164章 用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来到了横阳镇上。 因为闹荒的原因,镇上的人少了很多,放眼望去就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以往路边卖各种吃食的小摊也没了,空荡荡的有种荒芜苍凉之感。 抱着皎皎背着秦棉棉,身旁还跟着一只白鹿的殷峥疾步走向医馆,可惜的是医馆并没有开门,听人说医馆里唯一的坐堂大夫,周老大夫前些时日被自家儿子接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没有坐堂大夫,这医馆自然没法开门。 闻言,殷峥转身去车行雇了辆马车向县里赶去,镇上不是没有其他的医馆,不过这些小医馆内多是一些医术不怎么样的大夫,村里就曾有小孩在这些小医馆里被医出过问题。 前车之鉴在那里,殷峥再怎么心大也不会任秦棉棉吃这些大夫开的药。 马车上,皎皎从爸爸怀里下来,够着头去看背篓里的秦棉棉。 坐在背篓里的秦棉棉明显烧得更严重了,整张脸都红通通的,嘴鼻之间呼出的气体都带着股灼热感,嘴里难受得发出断断续续地哼哼声。 皎皎眼里含着担忧,踮起脚费力地伸手摸了下秦棉棉的脸:“爸爸,棉棉好像病得更严重了。” 闻言殷峥伸手摸了下秦棉棉的脸颊,发现触手的温度比起出门时的确高了不少。 皎皎转身拿过装有温水的竹筒递给爸爸道:“爸爸给棉棉喝。” 殷峥接过竹筒,把秦棉棉从背篓里抱出来给喂了水,意识迷糊的秦棉棉喝了两口就扭头不喝了。殷峥直接伸手捏住他的嘴又给灌了不少水进去才做罢。 小时候也有过发热经历的殷峥知道,病了后多喝水确实会好过一点。 “叔叔。”从马车内探出头的皎皎望向赶车的车夫道:“叔叔,棉棉哥哥生病了,皎皎和爹爹要带他去看大夫,叔叔让马儿跑快点好不好?” 被这么一个白嫩软绵的小娃叫叔叔,一脸苦相的车夫黝黑的脸上没忍住浮现笑意,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些许,忍住不放轻声音道:“好,这就让马儿跑快点。” 话落挥了声响鞭,马车的速度当即提了上来。 有了马车去县城所花费的时间大大减少,一个半时辰就到了加阳县,没少来县城的车夫对县城很是熟悉,没等殷峥和皎皎说话他就将马车驾到了仁兴堂门口。 怕殷峥嫌他自作主张,车夫解释道:“这是县城里最有名的医馆,坐堂大夫的医术那是顶顶的好,前些时候小老儿的孙子也发了热,在仁兴堂抓了两副药煎了吃就好得差不多了。” 殷峥将背篓背上,抱起皎皎从马车上下来,将雇车的钱递给车夫,末了说了声:“谢谢。” 皎皎也跟着道了声:“谢谢叔叔。” 从车上下来的呦呦摇了摇脑袋,也冲着车夫呦呦了两声。 “不谢,不谢。”车夫接过钱,眼神止不住地往看着像是在和他道谢的呦呦身上瞟。 这只鹿……这只鹿怎么有点子奇怪? 殷峥抱着皎皎走进医馆后,将秦棉棉从背篓里抱了出来,仁兴堂的坐堂大夫一看见秦棉棉的脸色,眉头就皱了起来,把了脉又问了一番情况,就让殷峥将人抱去后堂。 张老大夫给秦棉棉扎了针放了血,又开了药让学徒去煎来给秦棉棉服下。 做完这些又查看了翻秦棉棉的情况,张老大夫拿过学徒手上的药包递给殷峥道:“酉时前热能退下来就没事,没退下来的话就将这方药用两碗水煎成一碗水喂他服下。” 殷峥接过药包,付了钱就一手抱着皎皎,一手抱着秦棉棉朝外走去。 他们也没走远,就在离医馆一条街的地方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房,打算等秦棉棉的热退了下来再回村。 其实要一间房就可以,但是殷峥又怕秦棉棉过了病气给皎皎,这年头小娃因为一场发热就夭折的事不见少,在关于皎皎健康的事上殷峥总是过分小心。 客栈不准带牲畜进房,呦呦被牵到了后院的马房。 进了屋殷峥将秦棉棉放在床上,又让伙计打了盆冷水上来,将脸帕浸湿了放在秦棉棉的额头上。 皎皎窝在一旁爸爸让人送来的躺椅上,裹着毛绒绒的毯子看着这一幕,虽然担心棉棉,但皎皎很乖,爸爸不让他靠近,他就不靠近。 殷峥走过来摸了下皎皎的小脚,发现热乎乎的并不冷,紧绷的面色稍松,跟着坐上躺椅将小小一团的皎皎连人带毯子圈在怀里。 皎皎躺在爸爸怀里没一会就睡着了。 酉时,秦棉棉的热退了下去,醒来吃了点粥就又睡着了。 见他的热退了,皎皎和爸爸也放心的下楼吃晚食,只是刚吃了没两口外面就响起了嘈杂喊叫声,似是在喊着什么突厥人来了等等的话。 殷峥眼神一沉,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七年前四方镇的场景,他迅速捞起皎皎往楼上奔去,将熟睡的秦棉棉摇醒,然后打开一点窗户的缝隙往外瞅。 视野间道路上全是奔来走去的人群,慌忙的脚步,各种各样的呼喊声。 只是一个呼吸间整个县城就混乱了起来,争吵声,喝骂声,哭泣声响成一片,衙役与官兵试图维持秩序,但作用似乎不是很大。 加阳县离边关的距离说近却也有那么些距离,说不近却也仅仅只隔了两座县,但由于它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也不是必争之地,多年来除了偶尔有流寇和溃兵外,从来没有被大股敌兵攻占过,所以相比较其它的县城来说,它的城墙很是破旧低矮。 换一种说法就是,加阳县的城墙很容易被攻破。 这一点不仅城里的大户人家心里清楚,走街串巷的平民百姓心里也清楚,而他们更清楚的是突厥人的凶残,毕竟突厥人屠城的事迹并不少见。 整个县城人心惶惶,听着城门传来的巨大撞响声和喊杀人,似乎隔着老远都感受到了突厥人身上的凶煞和刀尖上的血腥气。 不像心里还抱着隐晦期待的平民百姓,大户人家的心里根本不相信县里的衙役和巡检能守住城门,心里知道那破城门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的他们,开始慌忙指挥着家里的打手和奴仆收拾家当细软。 马车疾驰在街道上,车里神色凄惶的县爷带着家眷想要前往南面码头坐船逃生。 “轰隆隆!” 伴随着剧烈的响声,城门被撞开了! 马蹄声,喊杀声,呼喊声,哀嚎声,整个县城瞬间如同炸开了的锅。 同一时间殷峥用床单将皎皎和秦棉棉分别裹在胸前和后背,转身就向着楼下奔下去,客栈里同他一样往楼下奔逃的人有不少,但不是很多,不少人害怕的躲在房间里,以求这样能逃过一劫。 殷峥没对他们的做法加以置喙,下了楼直奔后方将呦呦从马房里放了出来。 街道上混乱不堪,人群四散奔逃,远处城门口,骑在马上的突厥人举起长刀,仿若碎肉机一样从城门推进过来,火光下突厥人的面容和旗帜混杂在血肉里,显得凶恶无比。 殷峥低伏着身体,腰身肩背绷紧,弯折出极具流畅和力量感的线条,他压着眼帘目光四处搜寻着路线,犹如丛林中的捕食者快速奔伏在丛林中。 县城的北边靠近矣山,而对殷峥来说只要一入山林,他就有绝对的把握让突厥人找不到他的身形。 只是殷峥对加阳县的路线布局很陌生,二十多年来他来过加阳县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闯入过几次死胡同后,殷峥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人群一片片冲突,惨叫声混杂着火光,一道道浓烟冲上夜空,取代乌云压在整座加阳县上。 房门被粗暴的破开,躲在屋里惶恐不安的男子绝望之下拿着菜刀冲上去,惨烈的呼喊声从他嘴里爆出,只是刚短促的呼喊了一声就被陡然切断喉咙,只剩呼哧呼哧宛若破掉的风箱的粗喘声。 身如铁塔,鲜血泼了半身的突厥人显得格外凶恶,转身朝着屋里疯狂发出哭叫的妇人和孩子冲去。 轰的一下,燃烧着火焰的房梁倒塌在地,夜色里亮起的刀兵映照着火光,汹汹大火中一个女子躺在那里,半边身子都被剖开,浓郁的血腥充斥着鼻腔,在她的周围还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具小孩残破的尸体。 不少街巷里自行组织了青壮人拦在巷口,为自己身后的家人争取逃跑的时间,只是这些从未见过血的平头百姓哪是在战场上磨砺过的突厥人的对手,只一个照面就被劈翻在地。 哭泣,哀嚎,嘶吼混杂在一起刺耳得要命,一路上殷峥都将皎皎牢牢按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避免他看见和听见那些不该小孩听见看见的东西。 再次进入死胡同后殷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却在快要靠近胡同口时遇见几个身着皮甲,身如铁塔的突厥人。 望着他们咧出的残忍笑容,殷峥目光沉沉地一压,手中握着一把宽背的斩骨刀,丝毫不减速度地迎了上去。 呦呦也蹬着蹄子,埋头冲上去企图顶死他们,半路被殷峥一手揪着扔在了后面。 只一个照面,两具失去生息的尸体就重重地砸在对面的墙上,不过几个瞬息,殷峥速度丝毫不减地离开胡同,而胡同口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具尸体。 暗红色的血蔓延开,那几具尸体脸上凶恶的笑意还在向着恐惧转变的途中就没了生息,导致尸体脸上的表情呈现一种狰狞的畸形感。 一直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在爸爸要迈上左边那条街道的时候,突然伸手扯了下爸爸的衣服。 皎皎扯衣服的力道并不大,按理说这点轻微的力道在人极速奔跑的时候极容易忽视,但殷峥偏偏就察觉到了,还低头对上了怀里眼睛亮亮的皎皎:“?” “爸爸走这边。” 皎皎皱了皱小鼻子,伸手指向了与殷峥前近的方向完全相反的街道。 正常成人对小孩突然出声指向的方向,一般选择无视或者质疑,但殷峥就是毫不犹豫地朝着皎皎指的方向奔去。 就在殷峥和呦呦哒哒哒的脚步声消失的后一刻,一小队突厥人从殷峥原本要前往的街道冲了过来。 “爸爸这边!” “这里。” “不去那,那不好,走这里。” 在皎皎一连串的指路下,殷峥遇见突厥人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在后来又好几刻钟都没曾遇见过突厥人。 明明突厥人在满县城的肆虐,耳边不断地听见突厥人的怒吼和各种哭叫,偏偏在其中奔跑的殷峥一个突厥人都没遇见,这已经不是运气好能解释的了。 李家村,村长爬上屋顶面色沉郁地看着下游村那边的火光冲天,面沉如水:“下游村出事了。” 李大跟着爬上去看,只见西边一股浓烟冲天而起,隐隐约约能看见火光,只是因为隔着雾山,被高大的树木遮住,导致看得并不清晰。 他心里紧跟着一沉,七年前突厥南下,槐树村就是这样被一把火给烧了,全村老幼没一个活口,要不是州府的兵赶来得快,他们李家村说不定也要遭了害。 从屋顶上下来后,村长就带着李大挨家挨户的叫了十来个人,举着火把走山路去下游村探查情况。 加阳县逃往南边码头的马车上,孟栖梧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眼帘遮住的眼里溢满了不甘,她明明,明明就快将秦知熠那小孩握在手里了,这突然出现的突厥人让她所有的一切都白费。 西营那群废物是吃白饭的吗?怎么就让突厥人…… 车里正在暗狠着的孟栖梧突然一头装在了车壁上,然后整个世界翻腾了起来。 迎面砸来的实木将疾驰的马砸翻在地,马车瞬间颠倒腾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番后停了下来。 捂着撞破了的头的孟栖梧从马车里抬起头来,头脑晕乎乎的就听见了突厥人的笑骂声,还有丫鬟婢女和家眷的哭喊惨叫声。 孟栖梧打了个寒噤,扭头就撞上了从马车外探进来的血红眼睛,目光落在突厥人那异于中原人的样貌上,她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在被人拽着脚拖出去时,嗓子里爆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尖叫,疯了般不断地用脚去蹬握着她脚踝的手,企图挣脱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 突厥人抬手重重扇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口鼻流血。 看着安静下来的人,突厥人满意地咧嘴,扯开裤带正要做什么时,一直利箭疾速射来,射进这个突厥兵的左眼。 惨叫从嘴里爆发,剧痛刺激了突厥兵心里的暴虐,他伸手折断了眼睛上的箭矢,扭头看向箭射来的方向,呜哇呜哇地大喊着一些话,提着刀冲了上去。 射箭的是赵泽熙,他知道自己这一箭射出去会很危险,但从小受的教育让他无法坐视这一幕。 面对冲上来的突厥兵,他一扯缰绳,驾着马扭头就跑,边跑还边回头射箭,将仇恨牢牢地拉在自己身上。 得救了的孟栖梧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手爬上一旁的马,歪歪扭扭地骑着往码头跑。 街道上死者与未死者堆叠在一起,痛苦的呻吟与蔓延开的血液,为这个夜晚绘制了一副极为惨烈的图画。 “爸爸这边!” 殷峥几乎没有停顿地就朝着皎皎指的方向跑去,时间到了现在,城里的突厥人越来越多,渐渐的殷峥也会撞见一两个突厥人,在处理遇到的零散两个突厥人时,意外撞见了一小队突厥兵,知道拖下去会遇到更多人,殷峥并没有给与理会,转身四处奔跑。 突厥中为首的小头突然对着天空发出了一箭,带着火光发出尖锐响声的响箭升上夜空,很明显他们在召集人来对殷峥进行围剿。 殷峥有点疑惑,按理说满县城逃窜的人这么多,发出响箭召集人来围追他完全没必要,他又不是大雍什么重要的将领。 殷峥不知道的是,他先前杀的突厥兵中有一个是突厥兵里的小头目,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头目的身份还有点不一般,是突厥一个部落首领的小儿子。 虽然他当时没被人看见,但是他这提着刀一身凶悍气息丝毫不逊于突厥兵的人,显然是重要怀疑人员。 殷峥的速度明显比这些突厥人快,没一会就与他们拉开了距离,只是随着向着这个方向包来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有皎皎的指路,还是会在转角或者下一个路口的时候遇上一两个突厥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追在殷峥身后的人拉开了长长的一条,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 殷峥一边躲避着从各个角落袭来的攻击,一边继续快速穿梭在大街小巷向着县城北边奔去。 突厥人一直没追上殷峥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跑得没殷峥快,还有各种奇奇怪怪可以归在运气不好的突发事件上。 比如追着追着突然被地上凸起来的一块石头给绊倒,手上的刀一歪,往自己脖子上剌了一刀,当场毙命。比如跑着跑着不知道从哪掉了快砖下来,被砸了个头破血流,更离谱的是地面突然塌陷下去好大一个坑,毫无防备手里还提着刀的突厥人猝不及防掉下去,当场就死了不少人,而且都是被同伴手里的刀给捅了个对穿。 就他娘的离谱! “这边!人在这边!” “来两人跟我从这边追,剩下的人分两队侧边包抄!” “这里这里,快!” 叽叽咕咕的声音殷峥虽然听不懂,但是也明白那应该是在说着怎么围堵他的话。 在他们眼前殷峥跳起,手臂抓住了墙沿翻了上去的同时,手里还提着一只鹿。 一群人连忙追上去一看,才发现这墙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翻上去的,当即连忙你踩着我,我踩着你的往上翻了。 等他们翻了上去后就见殷峥从房上跑到了街上,又从街上翻到了屋上,连续翻上几条街后就不见了人影。 站在房顶上的突厥人眨了眨眼,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茫然。 好在陆续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失去了身影没一刻钟,就再度得到了那人踪迹的消息。 眼看着离县城北边越来越近,一条汹涌的火蛇突然蹿起,有着猛火油的加持转眼就吞噬了整个北边,火势凶猛得照亮了半边天。 一般的火势绝对蹿不了那么快,殷峥在这之中嗅到了刺鼻的味道,意识到他们绝对用了助燃的东西。 前路被凶猛的火势拦截,后路被追赶过来的突厥人堵住,殷峥按住怀里皎皎的头,握紧了手里的斩骨刀转身看向了眼前的人。 突厥人对殷峥来说算不上陌生,毕竟七年前他就是从突厥人中杀出来的,而他脸上的疤就是那时留下的。 东街,葫芦巷,这里爆发了小规模的厮杀,在身体被捅个对穿的时候,赵泽熙也疯狂地将手中的钢刀劈下。 滚烫的血溅了他满脸,过浓的血腥味让人作呕,他握着手里的刀狠狠一剌,然后一脚将眼前的人踹倒,那插在他腹部的钢刀随着突厥人的倒下,也从他身体里抽离。 大量的鲜血从伤口流失,剧烈的疼痛撕扯着整个身体,所有的喧嚣都在远去,仰倒在地上的那刻,赵泽熙眼神发直地望着被浓烟遮挡住的天空。 看着看着他咧开了嘴,露出了满嘴的腥红,大量的血从嘴里呕出,在失去意识前他想,好像也不亏,他这一条命可是换了突厥人三条命呢! 码头上,在即将登上船只的那刻,孟栖梧被远处飞驰来的箭矢射了个对穿,剧痛从胸部炸开,她动作缓慢地低头看了眼胸前的箭头,又抬眼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船只,身体控制不住的往一旁歪斜,噗通一声,那浸了血的身影倒在了冰冷的江水里。 血腥与黏稠的气息萦绕在这方,狭窄的巷子里堆满了尸体,过于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作呕,厮杀中的殷峥一只手始终牢牢按着怀里皎皎的头,不允许他看见眼前的一幕。 厚重的刀身从肋下斜着劈到胸口,浓稠滚烫的血从那方飚出,溅了殷峥一脸,顺着下颌往下滴落,砸在了乖乖缩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手上。 又是一刀砍在冲上来的突厥人胸口上,过大的力道将那人砍在了半空中推了出去,砸翻了前面的几个突厥人。 巷道这种地方不利于殷峥逃跑,却也限制了突厥人的进攻,巷道的狭窄最多只能让两个突厥人并肩前行,这代表着出现在殷峥面前的始终只有两人。 尸体堆满了小巷,像是在他们与殷峥之间堆砌了一道及腰的肉墙。火光从前方映照过来,他们看不清背着光的殷峥的面容,只能看到一道黑乎乎的身影和乍现的刀光,每每刀光乍现就是两人倒下。 看着不断倒下的战友,这群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突厥人也不免感觉到了一股凉意,体内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在这寒冬腊月之时这些突厥兵终于感觉到了那透骨的寒意。 县城各处的厮杀依旧在惨烈地继续,但是越来越多的突厥人再往这方小巷围过来,待其中一个骑在马上的将领过来时,突厥的主力部队都来到了主力。 名叫巴束的突厥将领看了会巷子里的情况后,拿过了弓箭,拉满了弓瞄准那个汉人胸前的包裹,然后松开了手。 破空声传来,殷峥眼神一动,将冲上来的突厥人劈开的同时,向左划过的刀尖精准地将空中疾射过来的箭矢一同劈了下来。 叮! 金属落地的声音在各种嘈杂声中小得几不可闻,远处的那个突厥将领还是听到了那一声箭头落地的响声。 他眼神一眯,很难判定刚刚那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巧合的话倒是没什么,但若是有意为之的话,眼前的这个人就有点…… 想着他又接连射出几箭,不出意外的是这些疾射过去的箭都被殷峥劈开不断冲上来的人时,连带着砍落在了地面。 他是有意的! 巴束得出了这么个结果。 一个在这样情况下还能精准斩断他射过去的箭矢,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让他出现在战场,死在这里是最好的结果。 巴束是带着人来打草谷,给汉军找点麻烦的,在夺得粮草金银和人口后就该撤离,免得汉人的军队追来,但是他的弟弟死在了这里,这让他心痛如绞的同时怒不可遏,发誓一定要将杀害他弟弟的汉人找出来剁碎喂狗。 巴束眼神落在殷峥手中的那把斩骨刀上,眼眸一颤,随即勃然大怒,他看过他弟弟身上的伤口,与这把刀造成的伤口一模一样,他弟弟是死在这低贱的汉人手上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巴束怒到了极点,不断地呵斥着士兵上前将他杀了,甚至还放话杀得那人者赏金五百。 听得他的话,原本被杀得心生退意的人瞬间又充满了战意,举着钢刀争先恐后地向着殷峥冲去,在察觉到眼前的人在有意护着胸前和背后用布包裹的东西后,这群突厥人的攻击方向就统一集中在了殷峥的胸前和背后,再加上远处偶尔放来的冷箭,这加速了殷峥所需要消耗的精力。 随着时间推移,血腥气越发浓烈,殷峥身上也渐渐出现了伤,动作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只是眼神越发凶狠悍猛。 此时的殷峥像是被狼群围剿的虎,再凶狠再暴戾也能预见他接下来的结局。 一把钢刀劈在了殷峥的左肩处,布帛断裂的声音落入耳边,殷峥反手一刀将人劈开,同时伸手接住身后落下的秦棉棉,使巧劲将他抛到了身后,在那里有只白色的鹿被殷峥拴在了那里挣脱不得。 做完这些的他将怀里的皎皎往上搂了搂,快速将肩膀处断裂的床单系好后,举刀挡住劈下来的两把钢刀,胳膊上的肌肉暴起,手一翻将两把钢刀压下的同时抬腿横扫了过去,硬生生将两人踹飞出去,陆续撞倒了身后的三四人。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致使殷峥来不及躲避,被疾速射来的箭矢洞穿了左肩,他挥刀砍断箭头,面容上没有一丝变化。 在这之中殷峥始终将皎皎按在怀里,怕他看到这些血腥的场面。 皎皎也十分乖巧的蜷缩在爸爸怀里,小手紧紧攥着爸爸胸前的衣服,乖乖的不给爸爸添麻烦。 只是人有力竭时,随着时间的流逝,殷峥的动作越来越迟钝,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手臂,腹部,大腿,肩膀,后背,全身上下唯独胸前没有受到一分伤害,好几次来不及他都是用后背抗下了伤害。 冲天的火光下,他整个人被血浸了个透,这些血有一部分是他的,更多的是突厥人的。 眼见着这人越来越靠近巷道口,外面的巴束忍不住心惊胆战起来,这些是他手下最优的战士,虽说不是身经百战,但至少也是上了不下五次战场还活着回来的人,可就是这么些人在这人面前像是砍瓜切菜一样。 也好在这是一条两面都是高墙的巷道,要是在宽阔的场地,这人早就杀出了重围。 巴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人员的减伤几乎已达到他所能承受的临界点了,在再这样下去,这场打草谷的损失就堪称惨重。 巴束在犹豫,若是这样就放弃了的话,那未免太过……正想着远处一个骑着马跑来的突厥人靠近他说了什么,巴束握了下拳头,眼神阴狠地看着殷峥不得不下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只是在下达这个命令时,一把从殷峥右肩劈下的钢刀,尾尖划破了床单在皎皎的手臂上落下了道两寸长的口子。 鲜血从伤口中冒出来,紧紧揪住爸爸衣服的皎皎死死咬住嘴唇忍住不哭,但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还是让他没忍住泄出两声哭音。 这两声哭音落入殷峥耳里,不亚于惊雷,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他眼瞳微颤,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他小心掀开包裹住皎皎的床单想看看是哪里伤着了,结果却让皎皎看见了他脸上,肩上,手上的伤。 就那么一瞬间,孩童的啼哭从他怀里爆发,远远地传开了去。 皎皎知道受伤流血不好,但由于在这个世界他从未受伤流过血,所以也仅仅是有个不好的印象在脑海里,具体为什么不好他本人是模糊的。 直到现在,疼痛由手臂向着全身蔓延开,仍在怕打扰到爸爸的他在强忍着痛的时候,看见了爸爸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委屈,疼痛,害怕,担心,心疼一齐爆发开来,让不知道怎么办的他选择了小孩最擅长表达情绪的方式,哭泣! 城外,正带着人马赶往加阳县的齐祖清仰头看了眼天,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整个天空好似一瞬间暗了下来。 城西处,破了杀戒的空尘骇然扭头看向了城北火光映照处,他一身僧袍沾了血,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也没破坏他眉眼间的慈悲,尤其是那双眼睛分外的温润清亮,不沾染一点儿世俗尘埃。 别人或许因为县城上方的浓烟看不明白,但极其擅长观天象的空尘一眼就看出了北边天空的异象,很难形容在他看见北方天空异象的那刻,心里腾升的那种控制不住想要靠近,却又本能想要退却的毛骨悚然感。 空尘皱紧了眉,再度看了下北边天空的异象,确认了什么后握紧了手里的刀,快速向着城北奔去。 带着人马撤退的巴束在听见皎皎哭声了的那刻,莫名停了下。 “轰隆隆!” 孩童的啼哭声伴随着雷声,紫色的闪电从夜空中划过,在这冬月间的闪电罕见又带着某种诡异。 巴束几乎是下意识仰头看去,就见那浓厚的乌云中闪烁着密密麻麻碗口粗的雷电,犹如蛛网般笼罩住夜空,莫名的让人心生畏惧。 “爸爸…爸爸…哇啊……”揪着爸爸衣服的皎皎哭得很是惨烈。 第一次见皎皎哭的殷峥称得上一个手脚无措,他抬手想去擦皎皎的眼泪,满是鲜血的手却在皎皎白嫩的脸蛋上添了一抹血污,缩回手来的他看着皎皎哭得喘不上气来的样子,目光落向下在了他手臂上的伤处 看见那条伤口时,殷峥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带来巨大的痛楚。 他抱着皎皎趔趔趄趄的往医馆的方向跑,在他身后的地上留下了一长串的血迹。 哭得喘不上起来的皎皎在被爸爸抱着向着医馆去时,抬眼看向了远处快要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的巴束他们,他抬起了没受伤的那只手,指着巴束他们的背影:“坏…坏人…” 那带着哭腔的嗓音里满含委屈。 巨大蓝白色的光束轰然向着巴束等人的方向倒灌而下,那一刹那整片天地都被照亮。 “轰!” 响彻天地的巨响慢半拍的轰然炸响在耳边,那一瞬间马匹嘶鸣着跪倒在地,刚骑着马到城门口的齐祖清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所有人同一时刻出现耳鸣现象,脑海里只剩下嗡嗡嗡的声响。 不远处那毁天灭地的声势像是要将苍穹撕裂,正向着那方向奔去的空尘避不可免地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整个县城突如其来的安静下来,只剩雷电的嘶吼,那雷网中所蕴含的恐怖力量让人心悸,只远远看着胸腔就尖锐地疼到喘不过气来。 众人心里满是骇然,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到那种恐惧。 整个县城中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殷峥,连巷道里追出来的秦棉棉和呦呦都被这声势压迫得趴伏在了地上。 当一切安静下来时,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过了有大概三刻钟,空尘率先有了动作,他撑着地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往雷束降下来的地方走去。 城门口的齐祖清也回过了神,带着人马迅速进了城。 那雷束没有对县城造成太大的伤害,除了突厥人。 是的,所有的突厥人都死在了雷下。 当看见那些焦黑的死得不能再死的突厥人尸体时,饶是从来不信什么报应的齐祖清也沉默了。 这冬日来的雷电本就奇怪,声势如此浩荡的劈下,却除了突厥人外没劈死城中任何一人?这很难不说这是突厥人作恶太多的报应。 当天空跃出一抹鱼肚白时,处理好身上伤口的殷峥抱着在他怀里已经熟睡的皎皎走出了医馆,在街边找了个墙角蹲下。 疲惫感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殷峥打算歇息会就带着皎皎回家,回李家村。 他沉默地坐在街边,弓着脊背将皎皎牢牢地藏在怀里。 殷峥身上的伤很多,密密麻麻的看着就骇人,但奇怪的是几乎没有在要害上的伤口,就算有也不深,恰恰处在再深一分就危险了的地步。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运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找过来的秦棉棉带着呦呦跑过来蹲在殷峥身边,他够着头去看殷峥怀里的皎皎,但是由于殷峥藏得很严实,他并没有看到皎皎,只能问到:“殷叔叔,皎皎怎么样了?” “睡着了。” “嗯。”秦棉棉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安静的蹲在殷峥身边不说话了。 东街,葫芦巷,躺在地上的一个少年眼帘剧烈颤动着醒了过来。 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的赵泽熙神色怔忡,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腹部那三寸长的刀口,眼睫颤了颤,想起了当时被洞穿身体的感觉。 很奇怪,这样的伤口他应该已经死了才是,但他偏偏没死! 赵泽熙捂着伤口费力地站了起来,这期间他怀里用手帕包好的东西掉了出来。 他伸手给捡了起来,里面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那次那个小孩给的饴糖。 昨日早起时他突然记起来就吃了一颗,味道意外的不错。 想到这里他打开手帕从里面拿了颗饴糖出来含进嘴里,甜味从嘴里蔓延开,身上那剧烈的疼痛也像是没那么疼了。 赵泽熙扯了扯嘴角,扶着墙费力地向着医馆走去,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吃甜食总是会让人心情变好。 休息了有小一刻,殷峥就抱着皎皎出了城往李家村走,秦棉棉跟在他身后,走不动了也不说,就抿着唇努力的跟在殷峥身后。 全身心都在皎皎身上的殷峥一开始没注意到他,直到呦呦跑上前来叼着他的衣角往后扯,这才发现秦棉棉落下了好远。 他走回去将秦棉棉拎起来抱在怀里,待在他怀里终于安心下来的秦棉棉很快也睡了过去。 李家村很幸运的在这一次兵祸中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回到家,殷峥将皎皎放在炕上轻手轻脚地给换了衣服,出去把炕烧起后又烧了热水给皎皎擦了手和脸,收拾完皎皎后他就去看了下隔壁的秦棉棉,见他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就转身回去擦净身上的血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躺上了炕。 冬日的太阳从窗外落进来,炕上的殷峥睡了没半个时辰就从梦中惊醒,醒了后睡不着的他专注而又沉默地看着怀里的皎皎。 趴在他怀里的皎皎睡得很熟,白嫩的小脸上透着点苍白,肉乎乎的小脸因为侧趴的缘故,被挤出一个可爱的弧度,鸦黑纤长的眼睫安静的拉耸着,在眼睑下晕开小小的扇形阴影。 鲜明的光影下,睡着了的皎皎如传世工匠烧制的琉璃,罕见而又脆弱。 殷峥动了动手指,想戳一戳他的脸蛋,忽然察觉到什么的他低头,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这才发现皎皎白皙干净,关节处还带着淡粉的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牢牢握住了他的食指。 殷峥带有许多老茧和新伤叠旧伤的手与这只白嫩的小手放在一起,被对比得更显丑陋狰狞。 他垂眸静静看着这一幕,缓慢的收拢手掌将这只肉乎乎的小手拢在了手掌里。 过了一会殷峥还是不放心的将怀里软软小小又格外脆弱的皎皎小心翼翼地往怀里又拢了拢,像是一只凶悍又沉默的巨龙笨拙又小心地守着他珍贵又易碎的宝藏。 三章~很抱歉,这段时间因为状态的原因,更新时间一直很紊乱 第165章 自那天过后就开始下起了雪,雪花不是很大,有小孩的小指甲盖那么大,细细密密地连成一片,花了两天的时间给天地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加阳县,客栈里的赵泽熙喝了口酒,扭头看着窗外细细密密的雪。 “小少爷,你的伤还没好,大夫说了要少碰酒。”同样在这一场兵祸里存活下来的小厮书砚一脸不满的道。 书砚在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小少爷身边了,多年的情分让他在和小少爷说话时没那么多顾忌。 赵泽熙笑着拿了快糕点塞进他嘴里:“知道了,知道了,就喝两口解解馋,不碍事。” 嘴里含着糕点的书砚红着眼睛道:“那么大个口子这么不碍事,夫人要是知道了,指定要扒了我一层皮。” “不会的,这事怪不得你。” 有被安慰道的书砚:“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赵泽熙喝了口酒:“早前母亲就来信催了,眼下耽搁了会,再过两天养好伤了就走。” 他明年要下场,今年初与一番好友相约游学,西陉关号称天下第一要塞,本是他们最后一站,只是没想到回程时遇上蝗灾便在此耽搁了会。 “少爷,你听说了没,孟家的三小姐死了,尸体昨天从河里打牢了起来,现在灵堂都支起了,瞧着不打算送她回江州呢。” 孟栖梧父母在江州为官,小时候因为一些原因她是跟着大伯大伯母的,此番听闻大伯母病重特意从江州赶来看望,只是没想到就这样回不去了。 赵泽熙沉默了会:“明日我们去上柱香吧!” 他们也算有过那么一番同路之情。 “好,晚些时候我去准备一下。” 赵泽熙情绪低落的扭头看向窗外,就看见了有一个和尚在下方正在为逝者念往生经超度。 那和尚穿着最普通的僧袍,眉宇间带着普通人没有的空灵,眼睑正下方有一颗鲜红的痣,此时盘腿坐在地面,面色肃然,声音清润悠远,周身散发着肃然庄严的气息。 赵泽熙的表情带上了点惊讶,驱散了眉宇间的低落,他显然认得下面的这个和尚。 空尘和尚是京城相国寺空觉大师的弟子,据说是近百年来最具有佛性的佛子,听闻京城里的达官贵族想要见其一面都很难,其亲手抄的佛经更是价值千金,赵泽熙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正想着要不要下去打招呼时,就见一眉目英气的青年走到了空尘身旁,两人正说着什么。 齐祖清在城里奔忙的同时也在打听那天北城发生的事,冬季出现雷暴本就很奇怪,更别说那天的雷暴目标十分明确地避开县里的汉人,独独将突厥人给劈死,这已经不仅仅是奇怪了,它甚至达到了光让人听就觉得荒诞的地步。 但就是这样荒诞的事,发生在了他眼前。 虽然当时他在城外,却仍旧被那声势震得气血翻涌外,这样浩荡的声势县里居然除突厥外并无一人死于雷电之下。 这让齐祖清感到空前的好奇,于是便找上了在城里给逝者念往生经超度的空尘。 他想让空尘给他算上一算,这异象究竟为何,古书上说天降异象必出异宝,他想找找看这异宝究竟是个什么宝。 自从那天雷暴劈死突厥人后,城里就出现了不少神叨叨的神婆和方士,更有人说是神鹿降世,听县里的百姓说当天晚上他们不少人看见了白鹿。 齐祖清听闻此事时还挺激动,古籍中确实有记载白鹿很是神异,不过等他问出这白鹿是被人豢养时那点激动就没了。 这简直是在胡扯,神鹿怎么可能被人豢养?能被豢养的就称不上神鹿! 念完往生经的空尘先是疑惑他找自己何事,待得知他是让自己给卜一卦看看那异宝在何处后,沉默了两息就转身离开。 被嫌弃抛下的齐祖清:“……?” 李家村 午觉醒来的皎皎坐在炕上有点发懵,殷峥从灶房出来递了张糖饼给他,就将装有糖饼的碗放在炕桌上。 皎皎抱着糖饼咬了一口,糖饼香甜的滋味从嘴里泛开才回过神来,他往前挪了挪举着手将糖饼给爸爸咬了一口后道:“爸爸,皎皎刚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哎!” “什么梦?”殷峥一边问着,一边放轻力道将皎皎右手的袖子往上圈了圈,露出手臂上那道两寸长的伤口。 两天过去皎皎手臂上的伤虽然已经结了痂,但伤口周围的皮肤还很是红肿,殷峥每次看见这一幕都忍不住心颤,自责着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皎皎吞下嘴里的糖饼,仔细去想梦见什么时却发现记不起来了,他不自觉的拧着小眉头,企图将其想起来。 过了会,实在想不起来的他仰头看向爸爸,白嫩的小脸上带上了点茫然:“记得不啦,明明皎皎刚刚还记得的!” “没事。”殷峥说着用手沾取了膏药,放起力道涂抹在皎皎的伤处,这期间时不时扭头看一眼皎皎的表情,一旦发生有什么变化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再涂抹药膏时就会将力道放得更轻一点。 一小道疤殷峥足足涂抹了有一刻钟,上好药后他用干净的纱布将皎皎的手臂包起来,才给他放下袖子。 等爸爸给自己上完药后,皎皎就将剩下的饼递给爸爸,扶着爸爸的手站起来,学着爸爸的样子给爸爸处理伤口。 皎皎在某些时候总是格外犟,比如给爸爸伤口上药这事殷峥就没犟过皎皎。在他鼓着腮帮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不理他的时候,殷峥就妥协了,和皎皎交换着给互相上药。 皎皎用小手沾取炕桌上绿色的膏药,从爸爸手背上那条长长的疤开始,轻轻地将药膏给爸爸涂抹在伤口上。 一边涂抹,还一边仰头去看爸爸的表情,时不时还鼓着腮帮对着殷峥手上的伤呼气,似乎是这样就能减轻疼痛一样。 从殷峥的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纤长的睫毛和鼓着的白嫩腮帮,忍了忍,殷峥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戳了下皎皎的脸。 皎皎的脸很软,轻轻一戳就是一个窝。 被戳了脸的皎皎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无奈地按住爸爸的手:“不动呀,乖乖的,皎皎轻轻的不疼。” 看着皎皎小脸上的无奈,殷峥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要不是手被按着,估摸着已经又戳了下皎皎的脸。 对于这个偶尔不乖的爸爸,皎皎总是无奈又纵容,从兜兜里掏出一颗糖喂给爸爸后商量道:“吃了糖就不能动了哦。” 殷峥含着嘴里的糖点了下头,皎皎这才放心下来继续抹药。 殷峥身上的伤有很多,尤其是后背上,光上药就花了小半个时辰,上完后皎皎累得甩了甩左手,走上前窝进爸爸怀里。 殷峥一边给他捏着酸疼的手臂,一边拿着谢殊玉寄来的历年科举考题细看,看了会后就动笔开始尝试过一遍。 皎皎安静的靠在爸爸怀里,没一会,午睡醒来练完大字的秦棉棉就跑来找皎皎,语气高兴的道:“皎皎,下大雪了。” 皎皎眼睛一亮,仰头看向爸爸。 感受到他视线的殷峥放下笔,拿过帽子给他带上,又给戴上围领,穿上棉鞋才抱着皎皎往外走去。 确实下大雪了,与前两天细小的雪不一样,大片大片的雪从天空飘下,落在人身上有微弱的砸落感。 皎皎伸手接了一片雪,那雪落在他手里时几乎快要有他小手大了。 殷峥将皎皎从怀里放下来,秦棉棉伸手牵住皎皎的手,两人高兴地围着院子里的香樟树跑,呦呦在背后追着他们。 笑声和着鹿鸣声落在朦朦大雪里,殷峥站在一旁看着,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却还是没忍住柔和下眉眼:“今天要吃什么?” 秦棉棉率先举手:“吃羊肉锅子。” 下雪天吃羊肉锅子最好了,虽然才五岁的他也没吃过几次羊肉锅子。 他们这里靠近边关,羊肉倒是不难得,殷峥点头,打算趁时间早去镇上买吃古董羹的铜锅,随便看看有没有羊肉,没有的话只能用鸡代替。 秦棉棉可能是对前两天的事还心有余悸,听说要出门立马忙不迭的摇头拒绝,自己不去就算了,还要拉着呦呦让呦呦在家里陪他。 呦呦气得顶了下他屁股,也就没再跟着皎皎和殷峥往外走了。 离开前皎皎从爸爸肩膀处探出头来认真嘱咐:“哥哥和呦呦待在家里要乖,不打架。” 等看见秦棉棉和呦呦都点头了,皎皎才放心缩回爸爸怀里。 镇上还是没灾前那么热闹,殷峥买了铜锅后就向着肉市走去,现在开铺子卖肉的没几家,但殷峥运气不错,遇见有一家肉铺摊上还剩半只羊。 大雪天的也不担心肉放不住,殷峥直接就将半头都买了回去,肉铺的娘子看皎皎可爱,还给了两根带不少肉的大棒骨给殷峥带回去熬汤。 临走时皎皎向肉铺的娘子挥了挥小爪爪,软着嗓子说:“婶婶再见。” 哄得肉铺的娘子眉开眼笑,让皎皎下次再来买肉就来她家,保证不少称。 皎皎脆生生地应好。 冬天吃羊肉锅子的确很不错,皎皎当天晚上就给吃撑了,不舒服的捂着肚子小声哼哼,殷峥将他抱在怀里轻轻的给揉着肚子才舒服了点。 夜晚下了一整晚的大雪,簌簌的声音莫名有种安宁感。 翌日,殷峥早早起来,一出门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地上堆着厚厚的雪,一脚下去能迈到小腿肚。 殷峥爬上屋扫了雪,下来烧热了水才进屋将皎皎喊醒。 醒来的皎皎迷迷糊糊地趴在爸爸怀里蹭了蹭,又赖着小眯了会才清醒过来。 穿好衣服被爸爸从炕上抱下来,他自觉的站在木盆前,踮着脚将自己的小脸帕给浸湿,用力拧干后就放在小脸上搓搓搓。 皎皎洗脸时,殷峥端了热水去给隔壁的秦棉棉,秦棉棉到不需要他叫,自己就已经起来穿好衣服了。 洗漱完吃了早食,皎皎就一脸期待地看着爸爸,指着外面的雪道:“打雪仗。” “嗯。”殷峥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后脑勺:“消会食再去打。” 第166章 这场皎皎期待已久的打雪仗,参加的人员并不多,就殷峥,秦棉棉,呦呦包括他自己。 皎皎和呦呦分成了队友,秦棉棉和殷峥分为一队,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争。 当然,这只是在皎皎眼中的激烈,其实无论是殷峥还是秦棉棉都尽量收敛力道了,但皎皎还是一戳就倒。 迎面一个雪团砸在肩膀上,抱着雪团的皎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慢半拍的哎呀了声,然后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抱着雪团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用力将手里的雪团扔出去。 秦棉棉就眼睁睁看着那雪团飞到距离他还有一尺远的地方就落在了地面,心里不由叹了口气,皎皎力气真小。 有点担心皎皎砸不到人,会让这场他心心念念的打雪仗玩得不高兴,秦棉棉便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抬眼看向皎皎准备给他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往前走时,却看见皎皎正开心的蹲在地上团雪团,一点也没有因为别人砸得到自己,自己砸不到别人而不开心。 其实砸不砸到人对皎皎来说没关系,只要雪团扔出去了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皎皎喜欢雪,白白的很漂亮,在他早已模糊不记得的记忆里,下小的他曾坐在黑黑的房间里,透过狭小的窗户,看见外面漫天的白雪。 但同时他也有那么一点点怕雪,因为白白的漂亮的雪会很冷,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不那么怕了。 蹲在地上团雪球的皎皎时不时扭头确认下爸爸在不在,看见爸爸就在不远处后,就放心的低下头团雪球。 殷峥也会团两个雪团丢在皎皎身上,只是尽管他已经控制住力道了,皎皎还是会被打得坐在地上,好在雪很厚,摔在上面并不疼。 坐在地上抱着雪团的皎皎抿嘴乐,爬起来后举着雪团跌跌撞撞地追着爸爸跑,然后成功将雪团砸在了爸爸的腿上。 砸到爸爸的皎皎没忍住弯了下眉眼,然后弯腰伸手给爸爸拍裤脚上的雪,一边拍还一边道:“轻轻的,不疼。” 殷峥垂眸看着他,放在身旁的手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抑制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手指顶住了皎皎的额头,轻轻一推,皎皎就往后坐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皎皎眨了眨眼也不生气,爬起来后继续乐呵呵地举着手里的雪团就去追秦棉棉了。 秦棉棉跑了会假意被他追到砸了个雪团,然后就从地上团起雪团转过身来追皎皎。 皎皎小声惊呼着转身就跑,他穿得很厚,圆滚滚的像个小团子,跑起来时跌跌撞撞的,连脸上的肉肉都会跟着抖两下。 一旁的呦呦见皎皎被追,跑上前来撅着蹄子就往秦棉棉身上刨雪,迎面吃了两口雪的秦棉棉呸呸了两声,看了眼呦呦举着雪团“嗷”的一声就追了上去。 不知道自己被放过的皎皎还在埋着头一个劲地跑,直到看见秦棉棉追着呦呦从自己面前跑过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放过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会,撅着屁股在地上团了个雪球,举着颠颠地往殷峥的方向跑去,嘴里高喊着:“爸爸皎皎来打你啦!” 殷峥没跑,蹲在地上团了个雪团丢在皎皎身上,本就跑得不稳的皎皎企图躲避,结果自己绊了自己一脚“噗通”一声往前扑倒在雪地里,扬起的雪落了他一身,像是个从雪地里长出来的雪娃娃。 殷峥上前准备将皎皎拉起来,结果趴在雪地里的皎皎突然抬起头,将手里攥着的雪团扔在爸爸身上,然后笑出声:“打中爸爸啦!” 看着皎皎脸上小小的得意,殷峥眉梢柔和了些许,伸手将人从雪地里拎出来抖了抖,抖落了一身的雪。 被拎在空中的皎皎晃了晃手脚,努力仰起头去看爸爸,像是只被拎着后脖颈的小奶猫。 打到最后几人一起堆了个大大的雪人,皎皎高兴地围着雪人转了几圈,后来还大方地将自己的围领拿下来给雪人戴上,一边戴,一边认真地道:“这是爸爸给皎皎缝的,只是借给你戴会,要记得还给皎皎哦!” 京城,相谈完政务下朝回府的路上,骑着马撑着伞身着官服,外披鸦青云纹鹤氅的谢殊玉看着漫天的大雪,突如其来地想起了皎皎。 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下雪天抱在怀里用来捂手的话说不定会很暖和。 雪落在伞上发出簌簌的响声,路过秦府时谢殊玉抬了下伞面,掀起眼帘看了眼从秦府提着书箱出来的小孩。 这小孩…倒是一直在竭尽全力地接近秦家,听说他和秦家走失的那位小嫡子长得很像? 谢殊玉虽然没见过秦家那位小嫡子,不过想来定是像极了,不然秦大人可不会仅仅因为惜才的原因,让这么个小孩破例进秦府的家学。 不过想来周夫人对此很不高兴,不然这个小孩不至于连个提书箱的小厮都没有。 想着这些的谢殊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皎皎好像还没有装书的书箱? 想着那个白白嫩嫩性子像是面团一样好拿捏的小孩,谢殊玉忽然想过给他做一个书箱,那么小小的一个背着书箱估计会很可爱吧! 正好这些时日他没什么事,反正也是闲着干脆就动手做一个。 下了这个决定的谢殊玉回到家就让小厮去找府里的匠人拿书箱的图纸。 谢殊玉一向学什么都很快,虽然从没动手做过书箱,但是拿过图纸看了会就差不多给弄明白了,当下找来工具动手做了起来。 只是谢殊玉是个很追求完美的人,对任何事都达到了吹毛求疵的态度,也就是因此导致做这么个小小的书箱就花了他近一旬的时间,途中毁了不知道多少个,才做出让他满意的成果。 想到皎皎信里写的他养了一只白鹿的事,谢殊玉还提笔在书箱上画了幅呦呦鹿鸣的景象。 画完后就放到一旁的通风处,准备等上面的笔墨干了后,再找时间寄给皎皎。 谢府的小少爷谢锦钰,这段时间很不高兴,趴在桌子上的他皱着眉将手里玉石雕做的小马丢开,烦躁地站起来来回走,最后倒在一旁的软榻上。 谢殊玉,他嫡亲的大哥,亲自动手给其他小孩做了书箱! 一想起这事谢锦钰就气得不行,他才是大哥嫡亲的弟弟,大哥他不对他这个嫡亲的弟弟好就算了,居然还去对一个没相处多少时日的乡野小孩好,平时各种写信寄东西不说,现在还亲手做起了书箱。 谢锦玉气闷地砸了下软榻 谢殊玉亲手做的书箱,他这个嫡亲的弟弟都没有!! 不高兴极了的他想了想后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悄悄去谢殊玉那看看那个书箱长什么样子。 他才不是想要那个书箱,他就是想去看看谢殊玉做了个什么丑东西出来,要知道他的书箱可是锦斋阁专门定做的,可不比谢殊玉做的那个丑书箱强? 而且知道了他做了个丑东西出来,还可以用此嘲笑他。 越想越是那么回事的谢锦钰当即行动起来。 未时,谢殊玉从外回来,刚跨进府门就发现了躲在一旁悄悄看自己的谢锦钰,他抬眼看去,见他咻的一下就躲回了石屏后,心里就明白他估摸着是又闯祸了。 谢殊玉收回视线,回到院落后一眼就发现书箱被人动过,想起谢锦钰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他上前拿起书箱仔细看了翻后,发现书箱上面那只白鹿的角被擦掉了些许,估摸着是落地时擦碰到了。 谢殊玉摩擦了下擦碰到的地方,眼里有着些微的不解,他这个幼弟某一种程度上来说很是奇怪,明明很怕他却又偏要来招惹他,受教训的时候哭得又实在可怜,结果翌日起来,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再度跑他这来闯祸。 谢殊玉很不理解他这是图什么总不会是纯欠收拾吧? 想不明白的他将书箱丢给小厮让其拿去毁了,顺便重新拿材料来他要重新再做一个书箱。 等小厮重新拿来材料后,他就拿了本论语给小厮,让他拿去给钰哥儿,嘱咐他抄上十遍,三日后他要检查。 林宇轩里,拿着论语的谢锦钰虽然气得直跺脚,但还是乖乖地去抄论语了。 长久的经验让他明白,如果他敢耍赖不抄的话,他哥是真的会动手收拾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拦不住。 第167章 这日早上下了一场不小的雪,在午时总算是停了,家家户户拿着家伙出门扫起了雪,村里的小孩趁着家里人在忙活时逮着机会跑出来玩。 “皎皎,皎皎!”铁蛋他们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坐在炕上的皎皎看了眼爸爸,殷峥将他抱下炕,给他穿好棉袄戴上帽子后戳了下他的脸:“去吧。” 见爸爸答应了,皎皎这才和秦棉棉拉着手一起出去玩。 铁蛋他们带着皎皎他们来到一个坡度不怎么高的小土坡上,排着队坐在小土坡上“呜呼”着滑下去。 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法的皎皎,拉着秦棉棉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下高度,就连忙小弧度快速的摇头:“不玩,高高,摔着疼。” “不会摔的。”铁蛋抹了把鼻涕:“我们往年都是这么玩的,从来没摔过,可好玩了。” 皎皎又探头看了下,再次拒绝:“高,摔着疼。” “皎皎你真胆小。”一旁的李铁牛道。 皎皎歪头想了想后点着小脑袋承认道:“皎皎胆小,不玩。” 见他就这么承认了自己胆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的李铁牛转身坐在地上滑了下去。 皎皎不敢玩,但也没走,就蹲在一旁揣着手手好奇地看着他们玩,看着看着就见远处有几个婶婶手里拿着削细的竹篾大步往这边走来。 不明白这一幕意味着什么的皎皎也没提醒铁蛋他们,还乖乖地向婶婶们问好。 秦棉棉大致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惦记着刚刚李铁牛说皎皎胆小,也故意不提醒他们。 被问好的婶婶们也笑着同皎皎说了声好,然后转身快步走了几步逮住了小娃们,挥起了手上的竹篾。 下一瞬,铁蛋等人捂住屁股跳得有一丈高,哭嚎声响得大半个李家村都能听见,蹲在一边目睹他们被打的皎皎吓得睁大眼睛,揣着的小手紧握成了团。 见皎皎有点吓到,秦棉棉伸手安抚地拍着皎皎的背:“皎皎你别怕,她们不打你。” 皎皎扭头看着秦棉棉:“不是很怕,只有那么一点点怕。” 他这带着小颤音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不过秦棉棉还是点了点头:“嗯,只有一点点怕是很正常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的殷峥,俯身将蹲在地上小小一团的皎皎抱进怀里。 皎皎小手环着爸爸的脖子,怕自己也被打,连忙仰着白嫩的小脸很认真地道:“皎皎没玩,不打。” 殷峥看了眼被打得跳脚的铁蛋他们,低声应道:“嗯,不打。” 皎皎也没忘记帮秦棉棉说话:“棉棉也没玩,也不打棉棉。” 听见皎皎帮自己说话,秦棉棉嘴角没忍住往上翘了翘。 殷峥心里哑然:“嗯,也不打棉棉。” 松了口气的皎皎埋头在爸爸怀里,悄悄探头看向被婶婶们一路打着回家的铁蛋他们,心有余悸的小声道:“婶婶们好凶。” 转眼就到了年关,家家户户都开始忙活起来,第一次操办过年的殷峥很是严谨地按照老王氏教给他的做,在腊月二十四那天将房子里里外外都扫了一遍,二十六那天把猪肉炖上,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 腊月二十九这天,天空又下起了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整天地都覆上一洁净的白。 灶房里,殷峥正忙着揉面蒸馒头。 皎皎也在灶房里,此时正站在凳子上挽着袖子,白嫩的小胳膊用着劲的帮爸爸把揉好的面团搓成一长条,再用竹片给切成一个个小剂子。 皎皎切得很认真,每一个都要用小手比一比,确定和自己的小手一样大了再下竹片切。 今年闹灾,村里人平时大多蒸的都是黑面馒头,黑面蒸出来的馒头没有白面来的暄软,还很噎人,不过想着过年了家里小娃都盼着吃点好的,大多数人家还是咬牙舀了两瓢白面混进黑面里。 殷峥养皎皎一向养得精细,家里买的都是白面,昨日发面时用的全是白面。 “爸爸。”皎皎仰头眼睛亮亮地看向爸爸:“切完啦!” 殷峥看了眼切的大小一样,还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剂子,伸手将皎皎小脸蛋上的面粉给抹掉,夸道:“嗯,做得很好。” 被夸了的皎皎弯了下眼眸:“爸爸做的也好。” 殷峥翘了下嘴角,将剂子放进蒸笼,带着皎皎将小手洗干净,帮他把袖子放下来,就抱着他出了灶房往屋里走去。 屋里秦棉棉正在写对联,皎皎和殷峥进来时他正好写完最后一份,正放在炕桌上等着墨干。 皎皎看了看他写的对联,发现并没有呦呦小屋的后,就自己拿笔给呦呦的小屋写了一副对联,不过字是他写的,对联是秦棉棉想的。 自从天逐渐冷下来后,殷峥也给皎皎养的呦呦搭建了一个小木屋,皎皎写的春联就是打算贴在这小屋上。 皎皎人小,写出来的字软绵无力,但是又特别喜欢写字,每天都很是认真地端坐在炕桌前练着大字。 秦棉棉写对联时想到这点,故意留着呦呦的小屋等皎皎来写,反正又不用给外人看,字软绵一点就软绵一点。 除夕这天,皎皎和爸爸还有棉棉、呦呦把春联用浆糊粘上,然后捂着耳朵看殷峥把爆竹点燃,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腊月三十的年夜饭在皎皎和秦棉棉的期待中端上了桌。 清蒸鱼,菘菜炖猪肉,红烧兔子肉,烧鸡,蒸鸡蛋,野菜汤,冬天没青菜,桌上的全是荤菜就只有野菜汤一个素菜。 皎皎还不怎么会用筷子,殷峥夹菜喂给他,他就自己用羹匙勺满满一勺饭进嘴里,吃得腮帮鼓鼓的像是只囤食的小松鼠。 吃过了年夜饭,接着便是守岁。 秦棉棉和呦呦都待在皎皎和殷峥这屋守岁,呦呦不能上炕,但是它在炕边有一个专属的小窝,是皎皎和秦棉棉动手给它做的。 天气冷得厉害,殷峥将皎皎抱上炕后,就去灶房端了个炭盆过来。 守岁很无聊,秦棉棉干脆就教皎皎下围棋。 前段时间看见他用草纸自己画了个棋盘,自己和自己下棋后,殷峥就动手照着他画好的棋盘,用木头给他做了副棋盘和棋子。 虽然很粗糙,但秦棉棉很是珍惜,每天睡前都要拿出来看一看。 秦棉棉很喜欢下棋,周岁抓阄时他抓到的就是一本棋谱,他从三岁开始学下棋,四岁半打遍同龄人无敌手,在被拐之前连秦夫人都已经下不赢他了。 这是皎皎第一次接触围棋,秦棉棉也是第一次教别人下棋,不得要领的他按照自己觉得简单的方式来教,结果皎皎全程懵乎乎的,一点也没听懂。 对上皎皎眼神里的茫然,秦棉棉叹气,看来皎皎在围棋这方面的天赋不好。 不过没关系,他会很耐心很耐心地教皎皎的,以后他是棋手中最厉害的,皎皎就是第二厉害的。 想到这里秦棉棉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看着皎皎的眼神都亮了一个度不止。 他们两人头挨着头下棋,殷峥就在一旁看书,时不时地从书里抬起头来看一眼皎皎。 殷峥打算参加二月的县试,盘算着等过了年就去找村长,托村长帮忙张罗一下结保人和作保的廪生。 经过加阳县的事后,殷峥心里就起了带皎皎离开李家村,离开兴州府的打算。这里离边关太近,实在不安稳,而他想要皎皎安安稳稳的长大,最好什么波澜都不要有。 想从兴州府出去,通过科举考出去是最好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自从有了这个打算殷峥一有空就拿着书看,谢殊玉寄来的那些历年真题更是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虽然看着书,但始终有一半心神放在皎皎身上的殷峥,发现皎皎正朝他这边过来。 他从书里抬起头看去,就见皎皎分明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是迷迷糊糊的朝他爬来,爬到他身旁后就十分熟练地窝进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小脸埋在他怀里蹭了蹭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殷峥调整了下姿势让他睡舒服点,扭头一看发现秦棉棉也趴在一旁睡着了,就拉过被子给两人盖上,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书。 翌日一早,秦棉棉醒来发现自己和皎皎睡在一起后愣了愣,等想起昨晚守岁时自己睡着了,就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脸边的梨涡隐隐若显,能明显看出他不好意思下掩藏的高兴。 其实能和皎皎还有殷叔叔睡在一起,秦棉棉心里很是高兴。 皎皎醒来看见和他一起躺在被窝里的棉棉,眨了眨眼后就高兴地弯了下眼眸,显然和小伙伴一起睡皎皎也很高兴。 估摸着两人醒了殷峥端了热水进来给两人洗漱,还给秦棉棉拿了过年要穿的新衣服过来。 洗漱完穿好衣服的秦棉棉和皎皎在殷峥出去倒水时对视了一眼,就手拉手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往外跑。 倒了水转身回来的殷峥,就见穿得圆滚滚的皎皎和秦棉棉手拉着手,噔噔噔跑到他面前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然后举着两只小手往下拜,结果皎皎因为穿得太多人又小,刚拜下去就没控制住整个人往前翻了过去。 殷峥眼疾手快地将他捞起来,脑子有点晕乎乎的皎皎小手抱着脑袋,嗓音软乎乎地道:“皎皎给爸爸拜年,爸爸要开心,要高兴,要好好的。” 见皎皎没事,秦棉棉才放心的跪拜道:“秦知熠给殷叔叔半年,愿殷叔叔壮岁有常春,万年无岁暮。” 殷峥愣了一下,才从怀里拿出两个红纸包,一个给皎皎,一个给秦棉棉。 一旁的呦呦看见了,也跑上来屈着两只前腿跪下去,仰头冲殷峥呦呦地叫了几声。 殷峥并没有事先给呦呦准备压祟钱,不过看着呦呦望向他的那双和皎皎一样清澈干净的小鹿眼,还是转身去裁了张红纸,给包了两枚铜钱在里面递给呦呦。 呦呦叼过红纸高兴地跑到皎皎和秦棉棉身旁转,好像在说它也有压祟钱。 原本皎皎是要去殷大柱和殷二柱家拜年的,不过殷峥想了想还是没带皎皎去,只自己提了点吃的去了一趟殷大柱和殷二柱家。 没打算多留的殷峥去了放下东西,就回来带着皎皎和秦棉棉一起包饺子了。 第168章 年后殷峥抱着皎皎去了村长家,托他张罗作保的事。 听见殷峥要去县试,村长眼里有点不可思议:“县试?你要去考县试?!” 一日学都没上过的殷峥要去考县试?! “你是不是被什么给魇着了?” 殷峥沉默地看着他,说完这句话的村长对上他的视线有点尴尬地笑了两下:“我是说你这没上过学,就去考县试,怕是……” 剩下的话村长没说,但意思也很明显了。 殷峥:“村长不用担心,我有读书。”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村长,举着小爪子道:“皎皎也有读。” 村长看了眼皎皎,难道殷峥在殷家的这些年一直有悄悄看殷佑才的书? 可是读书这事哪有自己看能看明白的! 村长十分不看好,开口劝到:“要知道一场县试下来,加上给廪生的作保银,约摸得花二两银子左右,你这养着两个小娃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怕是再考虑考虑?” “没事,麻烦叔帮忙张罗一下。” 见劝不下来村长叹了口气,心里觉着殷峥之所以会想着要科举,估摸着是气不过殷大柱夫妻俩在村里到处嚷嚷着,今年殷佑才必定考上秀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是秀才爹娘了。 虽然不看好,村长最后还是应了下来,看殷峥这态度挺坚定,自己应下来总好过他去拜托别人,平白多花销些银子来的好。 和村长说好后,殷峥就抱着皎皎离开。 村长答应下来后,没半个月就将作保的廪生和互结的学子都给联系好了,带着殷峥去见了一面交了作保的银子就回来等县试报名的日子。 而村里人在得知殷峥要参加今年的县试后,惊讶过后多抱有不看好的心态,殷大柱和老吴氏更是毫不掩饰的讥笑,并放话说殷峥要是能考过县试他们反过来认殷峥做爹。 铁蛋跑过来告诉皎皎老吴氏他们讥讽的话时,皎皎先是没听明白,等秦棉棉细细给他解释后,立马就不高兴的抿着小嘴,甩着小手要跑去找殷大柱和老吴氏,还没跑出院门就被殷峥给拎了回来。 皎皎扑腾着四肢气呼呼地道:“爸爸快放开皎皎,皎皎要去给那坏人说,皎皎爸爸最厉害最棒了,他们不许看不起爸爸。” 殷峥将他抱在怀里顺了下毛:“没事,不用和他们说。” 皎皎埋在爸爸怀里,委屈巴巴地道:“不能说爸爸不好。” 正月二十,村长一大早就来通知殷峥县试开始报名了。 这个消息出来后,上游村可比李家村要热闹得多,和李家村只有殷峥与殷佑才两人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不同,上游村是有族学的,今年去参加县试的人就有七八个,大多是一些十三四岁的小娃,族里还专门拿了银钱雇马车送娃们去县城报名。 整个村上上下下热闹得不行,还有人跑来李家村炫耀的同时冷嘲热讽,再知道殷峥也要参考后更是讥笑得不行,然后被老王氏给毫不留情地给骂了回去。 殷峥检查了一番要带的东西,确认好银两,户籍和互结书都带上后,就抱起皎皎牵着秦棉棉同村长一起向村口去。 他不放心皎皎和秦棉棉待在家里,所以托了村长在他进县衙报名的时候帮忙照看一下皎皎和秦棉棉。 虽然心里有点不满殷峥防着李家村的人,但村长知道是上次李二狗的事让殷峥留有了忌惮,所以也没说什么,一口给答应了下来。更别说殷峥托他这件事的时候,还提了一大块猪肉和酒上门,老婆子都替他答应下来了,他再说什么就过了。 殷佑才不与殷峥一道,毕竟他已是童生,要等着院试开了再去县城,所以这次去往县城的只有殷峥一人,他打算先坐牛车赶往镇上,在从镇上雇马车去县城。 牛车上的人看见殷峥和村长都知晓他们这是要去县城,心里不看好殷峥的同时又很是羡慕,要知道这可是去县城呢,村里多少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县城。 “听说这县里可热闹了,不仅有唱大戏的还有耍猴戏的。” “可不是,听说那茶馆酒肆里还有说书的呢,那说的故事可精彩了,好多东西都是咱一辈子没听过的。”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 “我没去过,小时候听我娘家的大姨婆说的。” 和身旁人聊着这些的李二婶看了眼对面的殷峥,弊了又憋,最后还是没憋住道:“殷峥啊,要婶说你就不要赌这么口气,这去县城考那什么科举哪是那么好考的,就你家那殷佑才,六岁就上的学,读了十来年考了三次才考上童生老爷,你这又没读过书,怎么比得过他,这一去白白惹人笑话不说,还要浪费不少银钱。” 这李二婶一番话说得那叫苦口婆心,她是真心觉得殷峥这一趟去县里纯纯就是白费钱,这再能赚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家里可还有两个小孩要养呢。 李二婶开了口,牛车上的人也纷纷开口劝,连赶车的李铁柱都没忍住开口劝了两句。 村长在一旁没开口,其实他也是希望她们能劝住殷峥的。 知道她们是好意,殷峥没说什么话,倒是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每句话都很认真地进行了反驳。 “爹爹有读书。” “爹爹厉害,看好多书,能考上。” “养皎皎不费钱,皎皎攒钱养爹爹。” 牛车上的人原本都在劝殷峥,劝着劝着就被皎皎吸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冯大娘看着殷峥怀里认真着张小脸反驳她们的皎皎,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几分,没忍住逗道:“皎皎几岁了?” 皎皎想了想后伸出三个小指头:“三岁啦!” “哟,皎皎都会数数了啊?”李二婶看着他竖起来的三根小指头夸道:“可真厉害。” 皎皎微不可察的挺了挺小胸脯,眼睛亮亮地道:“皎皎厉害。” 牛车上的人们忍住笑,这小娃可真招人稀罕。 牛车晃晃悠悠地走着,皎皎没忍住打起了哈欠,殷峥见此用棉袄将他裹着,皎皎自己调整了下姿势就缩在爸爸怀里。 殷峥大手轻轻拍着皎皎的后背,怀里清浅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稳后,他扭头看了一旁的秦棉棉,想了会就用手放在他后背把他往自己这边推了推。 不明所以的秦棉棉顺着殷峥的力道往前挪了挪,然后被殷峥按得趴在了他的腿上,对上他疑惑的眼神,殷峥摸了下他低头,言简意赅地道:“睡觉。” 秦棉棉呆了呆,随后顺从的闭上眼,小手悄悄攥着殷峥的衣角,莫名地感觉到了心安。 大概用了大半个时辰,牛车到了镇上,从车上下来的殷峥抱着皎皎,牵着秦棉棉同村长一同去西街的车行雇马车。 说来也是巧,这回雇的马车和上一回雇的正巧是同一辆,那车夫看见他们也是连声说巧,看见秦棉棉还关心了几句他的病是否好了。 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达县城时也才辰时末,县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年前那场兵祸的影子,唯一不同的就是自从突厥人被雷劈死后,县城里家家户户都开始信奉起了雷神。 集市上放眼望去出现了不少贩卖雷神画像的小摊贩,追逐打闹的孩童嘴里还唱着有关雷神的歌谣。 殷峥扫了一眼就带着人往县衙走去,虽说来了县城好几趟,但这还是殷峥头一回来县衙。 刚到县衙就看见排得老长的队伍,粗略估计大概有百多人的样子。 殷峥也没耽搁,将皎皎和秦棉棉交给村长,又嘱咐了会皎皎,就上前排在了队伍的后头。 前面的人等得无聊,听到动静扭头想和身后刚来的人交谈一会,结果看到殷峥后被他脸上的疤吓了一跳,连忙转回了身站直了身体。 周宇杰只要一想到身后站了一个如何凶恶的人,脊背就忍不住绷紧,当即什么无聊的念头都没有了,只盼着赶紧到他,然后远离身后的这人。 第一次在外面离开爸爸的皎皎有点不安,白嫩的小手揪着秦棉棉的袖口,懵懂不安地看着眼前排队的人和远处穿着衙役服,腰间还别着刀的衙役。 殷峥身形高出在场的人一大截,走动间充满爆发力的背脊将衣服微微绷紧,露出的小麦色手臂上能看见数条陈旧的伤疤,就算只沉默的站着也隐隐让人感觉到几分凶悍。 衙门口的衙役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人,心里警惕地将手放在刀柄上。 没一会就有三两衙役面色不善地结伴上前喝问殷峥是谁,来这作何? 人群中的村长看见这幕吓了一跳,当即有点慌乱起来,生怕殷峥和他们起冲突。 对于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平头百姓来说,面对衙役时下意识会感到敬畏。 全神贯注看着爸爸的皎皎,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声喝问吓得一激灵,小手不安的攥紧秦棉棉的袖子,又害怕这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欺负爸爸,鼓起勇气迈着小短腿就要往前,被秦棉棉给拉了回来。 秦棉棉倒是不怕这衙役,见皎皎被吓着了,就不满地看向他们,在他的认知里这些衙役根本没有害怕的必要。 对上衙役殷峥并没有村长的那种慌乱畏惧感,沉稳地向他们说明了自己是来报考县试的。 在得知他是来考县试的后,几个衙役纷纷目瞪口呆。 不能怪衙役们大惊小怪,实在是眼前这人鹤立鸡群的高大声身形,相比起文人来说较黑的小麦色皮肤,锋利的眉骨,刀裁般的五官,黑沉的眼眸,从左脸贯穿到下颌的狰狞伤疤,加上那克制收敛却依旧凶悍到隐隐让人感觉到压迫的气势,怎么看怎么不善,更别说像是个读书人了。 不信邪的衙役们仔细查了一番眼前人的户籍和互结书,确定这人是来报考县试的后心里很有一种恍惚感。 等这几个衙役回去后,其他衙役诧异都地问他们这么就回来了,那人不是还没走吗? 被问的衙役臭着脸,没好气的道:“那是来报考的学子,不走不是很正常吗?” 问话的衙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殷峥,这人居然是读书人?可这气势看上去比悍匪还像悍匪啊! 这样想着的他们,时不时打量一眼殷峥。 排着队的殷峥,情绪上并没有为他们打量警惕的眼神起任何波澜。 县衙给出的报名时间还算宽裕,今日来报名的人不是很多,没一会就排到了殷峥。 看见殷峥几个书吏也不由呆了下,其中一个回过神来的书吏听说是横阳镇的考生,就起身去了隔壁的茶水间。 没一会就有几名头戴儒巾,身穿襕衫的秀才走进来,其中一名正是前段时间村长带他去交作保银时,在镇上见过的那名张姓秀才。 张秀才其实也很诧异,当初李村长带殷峥来见他的时候他还愣了好一会,再三和村长确认后才应下了这事。 出来的张秀才仔细辨认了自己作保的几个考生,尤其着重看了眼殷峥后才在作保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写好了作保书,殷峥也提笔在表单上写下自己的姓名,籍贯,年龄,和上三代的履历。 观殷峥写字行云流水,笔力苍劲,书吏心里的怀疑散去,给开具了浮漂。 殷峥拿过浮漂仔细看了会,将其收起来就大步往外走去。 人群中的皎皎看见爸爸,就踮起脚来挥手,一副生怕爸爸看不见自己的模样。 殷峥快步走过去将皎皎捞起来抱进怀里,一落入爸爸怀里,皎皎就连忙用手环住爸爸的脖子,毛茸茸的头蹭了蹭爸爸的脖颈。 还记得先前那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的皎皎,拍着爸爸的肩膀小声安抚道:“爸爸不怕,皎皎在。” “嗯。”殷峥低低的应了声,抱着他朝西街走去。 县城的西街最是热闹,各种摊贩,酒楼,杂耍都在这里。 报完名的殷峥并没有第一时间带皎皎和秦棉棉回村,而是带着他们在县里逛了会,还给皎皎和秦棉棉一人买了串糖葫芦和泥人。 跟着殷峥的村长看着他左一包点心,右一包果子的买,看得心都颤了,照殷峥这样花钱家里有再多钱都打不住。 不过…殷峥哪来的这么多钱?没记错的话当时他分家出来时手里总共也就一两银子! 应该是打猎赚的吧,记得那段时间殷峥去山里去得挺勤,估摸着大半年下来也攒了不少钱。 不过打猎这么的赚钱吗? 心里想着事的村长瞥到殷峥手上拿着的大大小小的油纸包,嘴唇颤了颤,殷峥也太宠孩子了吧! 买了一些吃的,又买了些笔墨,殷峥就带着皎皎他们往回走了。 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皎皎将手上特意留下的三颗糖葫芦给爸爸,殷峥低头从竹签上咬下一颗糖葫芦,没忍住摸了下皎皎圆溜溜的后脑勺。 离开时突然想起什么的殷峥又转身去客栈预留了客房,好在他们来得早,在放出消息的第一天就来了,在往后两天估摸着客栈都订不着。 这段时间的客房价格奇高,比平时的价格贵了三倍,听见价格的村长心揪疼得不行,殷峥倒没什么感觉,向客栈预留了两间客房。 付定金的时候皎皎还在埋头从兜兜里掏钱呢,殷峥就利落的付了定金转身出了客栈。 等皎皎从兜兜里拿出两枚铜钱时,才发现已经走出了客栈老远,他茫然的眨了眨眼,歪着小脑袋“哎?”了声。 殷峥看着他这模样,眼里漫过一丝笑意,抱着他上了马车。 空尘从县外灵音寺交谈佛法回来时,城里正好有一辆马车驶出来,他往一旁避开。 马车从他身旁驶过,车帘被风吹起,他的余光瞥见了马车里一个粉雕玉琢手里还拿着糖葫芦的小孩,他蓦然怔在原地,回过神来扭头去看时,官道上早已没有了马车的身影。 空尘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他怎么在那小孩身上看见了冲天的……佛光? 这…不该呀! 齐祖清带人路过时看见的就是路边呆怔的空尘,他驱马上前好笑道:“空尘大师怎么一人站在这路边发呆,莫非是看见了神佛,满大雍最具佛性的空尘大师才久久回不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空尘想起先前那冲天的佛光,眼神奇怪地看了眼齐祖清,道了声失礼,就转身快步向着刚才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齐祖清:“……啧,他那是什么眼神?” 从县里回来后殷峥就拿出更多的时间来看书,对于县试他还是了解的,谢殊玉寄来的信里就有说过,县试考的不外是帖经,诗赋,策论,墨义,圣谕广训等。 帖经多出自于四书五经,这他倒是不担心,毕竟他的记忆一向不错,看过一遍的书很少会忘记。而墨义也不是很难,相比之下最让他担心的是诗赋,作诗多以抒情为主,而他唯独这里是短板。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殷峥都将重点放在了作诗上,作诗这事除了多看多作外没有捷径可走。 他将往年的诗赋命题看了看,咏梅,赏月,谈雪,颂秋各种各样堪称五花八门。 皎皎也跟着爸爸看,还学着爸爸的样子做了两首诗出来,秦棉棉看了后给出的评价是不愧是父子,写诗的水平堪称半斤八两毫无灵气。 不过他还是昧着良心夸了番皎皎,实在是面对皎皎亮晶晶求夸的眼神时,除了夸奖的话他说不出其它任何的话。 秦棉棉小小地叹了口气,难怪殷叔叔这么宠皎皎,实在是他太会撒娇了,连他都招架不住。 想到这点秦棉棉就有点发愁,再这样下去皎皎以后会不会被宠坏? 原本想好了他和殷叔叔间必须有一个唱白脸,殷叔叔忍不下心就他来,但是他好像也唱不了! 秦棉棉瞥了一旁端坐在炕桌前乖乖描大字的皎皎,没忍住伸手戳了戳皎皎软乎乎的脸蛋,在皎皎疑惑地抬头看来时收回了手,面无表情地想这好像也怪不了他,皎皎那么乖谁能对他冷得下脸? 空尘没能找到皎皎,他发现每到他快要找到正确的路时,都会突然恍神走到其他路上,等他察觉异常到的时候人都快到隔壁县了。 花了三日赶回加阳县的空尘仍未放弃,只是他改变了做法,选择了在加阳县等待,他总觉得自己会和那小娃再次相见的! 转眼时间就过去了小一个月,眼看要到县试的日子,为了保险起见殷峥等人早早的去到县城,村长因为要忙着春种的事,这次跟着来看顾皎皎的是老王氏。 老王氏可高兴了,连家里才出生不久的小孙子都没顾,就喜滋滋地跟着皎皎他们去了县城。 县试这日,才过寅时殷峥就起了,轻手轻脚起床的他刚洗漱完,转身就看见床上的皎皎已经醒来,此时正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担心皎皎睡不够不长个的他上前坐在床边,拍了拍皎皎的背,哄道:“再睡会,爸爸考完就回来。” 皎皎挪上前埋进殷峥怀里蹭了蹭,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含糊,听起来软软糯糯的:“皎皎送爸爸~” 殷峥将他睡得乱翘的头发理顺:“乖,不用。” 皎皎纠结的拧着小眉头,他想送爸爸,但是他又不想不乖,最后纠结了会的他伸出一根小手指,试探地道:“皎皎可以不乖一天吗?” 说完这话皎皎就抓紧了爸爸的衣服,眼里带着点不安,他知道不乖是不对的,但他又很想送爸爸。 看着他不安的模样,殷峥心里紧了紧,最后无奈的妥协,这哪是不乖,这分明就是太乖了,乖得让人不知道要怎么拒绝才好。 他给皎皎穿好衣服,皎皎乖乖的配合着伸手伸脚,期间小手一直紧紧攥着殷峥的衣服,生怕因为自己刚刚不乖就被丢弃了一样。 穿好了衣服洗漱完,殷峥就抱着皎皎下楼吃早食。 楼下大堂里已经聚满了人,殷峥还在这之中看见了老王氏和秦棉棉,虽说这次考试的不是自家子侄,但是由于比较重视皎皎的原因,再加上客栈里考生紧张气氛的影响,老王氏也莫名地紧张了起来,以至于早早的起来,导致和她一个屋的秦棉棉也起来了。 店里的考生和家属在得知殷峥也是考生后,眼里的诧异掩都掩饰不住。 吃了早食外面就敲响了梆子,四更已过,准备入场。 店伙计打开客栈大门,提着灯笼为众人照亮,一群人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出。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帮爸爸提着考篮子,怕他提不动殷峥还用手在考篮下面拖着。 卯时正,龙门缓缓打开,殷峥提过考篮,将皎皎交给老王氏,捏了捏皎皎的脸让他乖乖等着后,就跟着其他考生们一同入场。 书吏拿出名册,以互结的五人为一组,叫到名字方可入内,接着衙役搜身检查,殷峥前面是个俊秀的书生,衙役们列行公事检查了一番就将其放行。 轮到殷峥时却是恨不得让他脱光了检查,连鞋垫都掏出来检查了番才将其放行。 检查过后进入考场,书吏唱保后张秀才走过来仔细确认了一番,接着唱保:“廪生张业之认保!” 一番下来等进入号舍时天已蒙蒙亮,这号舍三面有墙,唯有南面无墙敞开,号舍内部宽三尺,进深四尺,高六尺,两边墙上各有两道高低砖缝,两块号板置于期间,高的板子用做书案,低的板子用做凳子,狭窄逼仄,殷峥在里面腿脚都伸展不开。 在等待发卷时殷峥分神想起了皎皎。 没过多久关龙门的鼓声响起,有小吏过来分发考卷。 不好意思,因为作者本人比较喜欢古代日常的缘故,就导致这个世界写得有点慢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想好接下来怎么加快进度了,保证一章之内换新地图,接下来二十五章内结束这个世界。还有就是二合一了,更了四章,今天我就不更了哦~ 第169章 县试考四场,每日一场,这几日皎皎每天早早的起来送爸爸,然后就在考场外蹲着等爸爸,老王氏怎么劝都劝不回去,更别说还有一个秦棉棉无条件支持皎皎一切行为。 蹲在地上的皎皎小小的一团,此时正仰着头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来老王氏:“王奶奶,皎皎等爹爹,不走。” 对上皎皎那双干净又含着点期待的眼眸,老王氏只能无奈地妥协,转身去给他们买了几个大白包子充当饭食。 好在殷峥入考场前给了她银钱,让她皎皎想吃什么就给买什么,不然老王氏还真舍不得花费那些钱买大白包子。 就算是这样,付钱时她也还是忍不住心疼,两个肉包子就要三文钱呢。 考场外等的人挺多,不过多是一些家里的大人等自家娃儿,或者是富贵人家的小厮等自家少爷,像皎皎这么小的小娃来等倒是少见。 考场外的人看他一连等了三日,场场不落下,等的还是自家爹爹,稀罕的同时心里感叹人家这小娃养得真好,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秘绝? “皎皎,你在看什么?”秦棉棉咽下嘴里的包子,好奇地问蹲在一旁的皎皎。 从两刻钟前皎皎就在盯着那边的拐角处看了,他自己也跟着看了好一会,可是却什么都没看见。 “那边有一个人,脏脏的,身上还有好多好多伤。”皎皎说着皱了皱鼻子,低头咬了口手里的包子。 “你怎么知道?” “皎皎看见的。” 秦棉棉又往那边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看见,他不自觉的皱了下眉,皎皎这几日都跟他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去看的? 这样想着他也问出了口:“什么时候去看的?” 皎皎歪头想了想,想了会后眨了眨眼,然后又伸手挠了挠脸,最后整个人都发懵的愣在原地。 实在是想不起来的皎皎诚实地摇头:“皎皎也不知道啊” 秦棉棉见他想不起来了也没在意,伸手摸了摸皎皎的头就继续啃手里的包子,心里估摸着皎皎是在梦里看见的,只是年纪还小,所以就将梦和现实混淆了。 将梦和现实混淆就像是小孩特有的本领,四岁的秦棉棉就曾经干过这事。 犹记得那次他梦见自己下棋把爹打得落花流水,醒来后将其当真。十分得意地去和娘亲炫耀,正巧撞见了爹也在,结果那天他被他爹揪着下了一天整的棋,十分深刻地让他分清了梦和现实的区别。那次过后他难得有一旬没碰棋,也再也没把梦和现实给混淆了。 日头逐渐西移,蹲得腿都麻了的皎皎听见“嘎吱”一声开龙门的声音,就连忙撑着地面站起来,拉着秦棉棉跑到前头去。 今年的考生有七百多人,出来时难免拥挤,但尽管是这样,本就考得心力交瘁的考生们还是尽量地远离了殷峥。 虽然这人只沉默的走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但总觉得这人本就压迫的气势又多了几分戾气,好似一头正在压抑着怒气的恶虎,充满野性和力量的同时,又十分危险。 考生们陆陆续续出来,放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三头身的皎皎却在第一时间就瞧见了爸爸,连忙踮着脚挥着小爪子,喊了声:“爹爹!” 小娃的声音稚嫩又软乎,不远处听到声音的人都纷纷扭头看来,见是个粉雕玉琢穿得像是个小团子的三头身小孩后,都没忍住心下一软。 这小娃长得可真可爱,估计他爹爹也定是个俊秀文雅的! 人群中听到声音的殷峥抬眸,一眼就锁定了皎皎,几步上前从人群中直径走出,俯下身手一捞就将皎皎抱进了怀里。 注意到这一幕的人纷纷诧异,这小娃的爹爹不像他们想的那样俊秀文雅就算了,居然还是这么个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好惹的高大男人? 在抱住皎皎的那刻,殷峥浑身的气势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虽然看上去依旧不好惹,但不会给人那种危机过于强烈,甚至激起人的本能防备。 忍不住将注意力放在这对格格不入的父子身上的人见此,心里的诧异便淡了去,这样一看,这对父子其实也没有那么违和。 落入爸爸怀里的皎皎眼睛亮亮的,低头从兜兜里拿出松子递到爸爸嘴边:“爸爸吃。” 这松子糖是谢殊玉寄过来的,取代了皎皎心里饴糖的地位,成为了他心里最最好吃的糖,平时都不怎么吃,隔两天才舍得吃一颗。 他自己是隔两天才吃一颗,吃的时候还不忘记给秦棉棉一颗,但给爸爸的却是每天一颗,有时看爸爸辛苦了还会多给几颗。 弄得从来没这般惦记过自家爹娘的秦棉棉,一度怀疑自己莫不是真的是被自家爹娘给丢出来的?! 殷峥低头咬过皎皎的糖,顺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心里想着再去县城的糕点铺子转转,看能不能买到松子糖。 皎皎喜欢这松子糖,殷峥早想着多给他买一点,只是遗憾的是镇上没有,上次来县城转了转也没看见有卖松子糖的糕点铺子。 “爸爸,皎皎下来!” 在路过一个拐角时,皎皎突然让爸爸将他放下来。 殷峥依言将他放下来,皎皎探头望了望巷子,就扯着爸爸的裤腿往巷子里的拐角走。 殷峥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皎皎往前走去。 知道皎皎这样做是为何的秦棉棉摇了摇头,心里叹着气跟了上去,路上难免再次回忆起了那次自己将梦当真,跑去找娘亲炫耀爹下棋下不赢自己,结果反被爹在棋盘上打击得一旬不想碰棋的事。 看来晚些时候要好好和皎皎说一说这梦与现实的区别,免得那天真把自己给整混乱了。 这样想着的秦棉棉在随着皎皎拐过拐角,远远看见那处墙角下蜷缩着一个人时,不由惊讶得停住了脚步。 这还真有个人啊?! 初春的天气并不比冬日来得好过,十安拉紧身上连避体都勉强的破布蜷缩在墙角,企图隔绝那刺骨的冷意,尽管已经习惯了疼痛,但身上一遇冷就糜烂的疮口还是疼得让他难以忍受。 他一双灰白的眼睛毫无焦点地落在空中,听见有人来了也毫不在意,其实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死亡远远比活着更简单更好受。 可他内心深处依然渴望活着,比任何人都想活着! 疼痛从附着在骨上的蛊毒中蔓延开,像是细密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剐着血肉,像有着深仇大恨般,要将寄生的主人刮得血肉模糊。 忍耐着疼痛的十安,脸上的皮肉细微的颤抖起来,四肢开始生理性的痉挛,大量的冷汗从额头后背渗出,带着大片烧伤的脸色惨白得可怕。 他身上的皮肉开始细密地绽开,生动的诠释了何为皮开肉绽。 裂开的皮肉缓了缓后才有血液从中流出,那是因为受伤的部位流过太多血,受过太多次伤,以至于后来再受伤时血液流出来就要较为缓慢。 皮肉从内到外撕裂开的疼痛让十安几乎咬碎了牙,疼到痉挛的四肢让他想握紧拳头都无力。 在他疼得神智恍惚时,突然察觉自己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温热的存在,然后手里就被塞了什么东西。 疼得连掀起眼帘都费力的他垂下眼眸去看,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其余什么都看不清。 看不清的他忍着痛低下头嗅了嗅,又用手摩擦了两下,辨别出其中有两枚铜钱,另外一颗认不出是什么。 考虑了会他将手里的东西塞进嘴里,想通过味觉来辨别这是什么东西,甫一入口便怔住了,这好像是…糖…… 甜意从嘴里蔓延开,他下意识抬起头,在他不大看得清的视线里,有一个模糊的小身影扯着一个大人身形的裤腿晃晃悠悠地走远。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十安总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 他捏紧手里的两枚铜钱,突然扶着墙面站起来,迈动满是疮口的双脚,蹒跚着往前走去。 从巷子里出来后,秦棉棉仍旧百思不得其解,这几日皎皎跟他一直在一起,他很确定他们根本没见过那个缩在墙角,身上满是可怖疮口看上去只十岁大的小乞丐。 “皎皎你真的看见过那个小乞丐?”想不明白的他干脆开口问。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点头:“看见过。” “什么时候看见的?” 皎皎茫然的摇头:“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看见他的?” “不知道!” 皎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看见的,又是怎么看见的,反正就是看见了。 街上有很多乞丐,皎皎并不知道乞丐代表着什么意思,只是看见那人流血了肯定很痛,就上前给了他钱让他去买药,临走时犹豫了一小会,还是从兜兜里抓了颗糖给他,受伤了痛痛,吃颗糖的话会没那么痛。 殷峥听见秦棉棉和皎皎的对话,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皎皎身上存在着一些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 他本能的觉得这被人发现会不好,但又不能准确地说出究竟那里不好,所以只能相信本能警惕着不要让别人察觉。 殷峥戳了戳皎皎肉嘟嘟的脸,这么一个小福娃又不可能把他成日锁在屋里,只能放在自己的视野处随时看着。 想着殷峥带着皎皎去逛县城里的糕点果子铺,看看有没有松子糖卖,前面两家都没有,在第三家的时候幸运的买到了,只是味道比起谢殊玉寄来的差了很多。 县试成绩出来要小半个月,殷峥并没有打算在县城等成绩,准备明日一早就带皎皎他们回李家村。 当晚,一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身影蹲在了皎皎他们住的客栈外。 翌日一早,吃完早食的皎皎被爸爸抱着从客栈出来,离开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客栈旁的巷子。 回去的路上坐的是牛车,原本殷峥是准备雇马车的,奈何被老王氏给拦住了,并数落了两刻钟殷峥不会过日子。 城外,在他们回去的路上,牛车的后面远远地跟着一个蹒跚的身影,那道身影磕磕绊绊地走得很慢,一双脚被路上的石子磨蹭得满是血污。 十安的一双眼睛坏了,只能模糊看见点身影,只要超出一定距离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昨日他早早的就跟丢了皎皎他们,没有其他办法的他便在县城里一直走一直走,后来运气好还真给他遇上了,只是还没等他靠近,皎皎他们就进了客栈,他想进去刚靠近就被伙计不耐烦地撵走,就只能在外面等。 今日他早早的就醒了,只是被两个乞丐给按在巷子里打了一顿,等他再度爬起来时就有点追不上了。 十安攥紧手里的两枚铜钱,竭尽全力地往前追。 但不幸的是,他没追上。 牛车渐渐消失在他视野里,他茫然的望着四周再也找不到! 殷峥过了县试,衙役来送喜报时,他正带着皎皎、秦棉棉和呦呦在山上打猎,喜报是听到消息过来的村长帮忙收的,还给了衙役五十文的喜钱。 殷峥过了县试! 这是村里人怎么都想不到的,要知道当初殷佑才考这个童生可是考了三次,难道说殷峥比殷佑才还有读书的天赋? 本来就因为殷峥过了县试而恼得不行的老吴氏闻言直接啐回去:“我呸,总共五十个名额,他殷峥只得了个四十九名,当初佑才可是考了前三,就他还跟佑才比,不定是踩了狗屎走了大运,吊在了个尾巴尖上而已,这府试还没过呢,算得上哪门子的童生,我就不信他还能撞大运过了府试!” “吴大婶什么县试什么府试的咱村里人也听不懂,但咱可记得你和殷大哥可说过,要是殷峥过了县试的话你和殷大哥反过来认他当爹,这话还作不作数啊?”有人问道。 这话一出周围人纷纷笑了起来,老吴氏更是气得怒火中烧,但这话确实是她当初放出去的,找不到话怼回去的她当即只能又恼又恨地回去了,也顾不上找殷峥的麻烦。 从山上下来的殷峥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将那五十文的喜钱送去了村长家,随便提了只兔子去感谢村长的帮忙,若不是村长出面,指不定老吴氏就故意把衙役给得罪了,好让他在衙役那吃挂落。 赵氏前两天也生了,是个胖嘟嘟的儿子,这下老王氏一次添了三个大胖孙子,可把她给乐坏了,看见皎皎时一张脸更是笑成了朵花,连忙让他过来看弟弟们。 皎皎也对这三个弟弟很新奇,围着看了会就和爸爸一起离开了。 县试过了就是府试,在去府城之前殷峥去了镇上找到了张秀才。 张秀才这人家里有卧病在床的寡母,膝下有两个儿子,家里除了他的廪银和私塾赚得钱外,没有额外的收入,所以他本人有点贪钱,除此之外到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 就是清楚这些殷峥才找上了他,镇上的几个秀才因为外貌多不待见他,他也只能用银钱打开张秀才的大门,在府试之前恶补一番学识,加大考过的把握。 张秀才原先不愿意,但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由于他给的太多,殷峥每次来都带着皎皎和秦棉棉这事张秀才也默许了。 张秀才的母亲和娘子都很喜欢皎皎,整天念着皎皎不说,每次皎皎来都会做一些很费时间的拿手菜,弄得好几次想吃都被嫌费事的张秀才都吃味了。 这天,皎皎和秦棉棉从张秀才家刚出来时,拐角处一个身影突然朝着皎皎冲来。 这身影来的迅猛,刚冲上来还没碰着皎皎,就连个停顿都没有的就倒飞了出去。 被殷峥当胸一脚踹掉半条命的十安砸在地上滑行了两米远后,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着血,鲜红的血将他整个胸前染红,疼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的他攥紧手里的东西,断断续续地往皎皎的方向递:“给…给你……” 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的殷峥眉头微蹙,走上前蹲下一看发现他手里握着的是两枚铜钱。 十安攥紧手里的两枚铜钱,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害怕,但依旧费力地举着手往皎皎面前递:“…给你…” 十安害怕得心都在颤抖,但还是竭力挪动着身子向皎皎靠近。 其实十安是故意的,故意突然接近那个皎皎,然后故意挨上这么一脚,目地就是为了讹皎皎。 半个月前在县城时他就发现了,这个远远就能感觉到凶戾气息的大人很宠爱和紧张他家小孩。 一般人家的小孩这个岁数手里是没有钱的,更别说随便将两文钱给一个恶臭的乞丐,只有极其宠小孩的人家才会任由小孩这样做。 所以在这个镇上徘徊了小十日,再次幸运地遇见他们后,十安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向那小孩冲去。 一般人看见有人突然这么冲向自家小孩,护崽的本能会让他们下意识对他出手,这样他就能讹上他们了。 只是没想到这人出手这么重,一脚差点直接要了他的命。 想到这点十安地指尖控制不住的发颤。 若问他为什么这般不要命了也想讹上这小孩?全是因为只要靠近这小孩,只要能看见他,他体内的蛊毒就没那么活跃,他也能在不停歇的剐肉之痛中得到些许喘息。 他埋着头捏紧手里的两枚铜钱,他想要…想要活着…… 蛊虫越来越靠近他的心脏。 他知道这不对,所以害怕,但是不这样的话…会死…… 皎皎放开秦棉棉的手走上前,抬头望了望爸爸后才蹲下身来,他歪着头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人,然后伸手从他手里拿出了一枚带血的铜钱。 皎皎看了看后,举着给爸爸看:“皎皎的。” 听皎皎这样说殷峥才想起了那天加阳县,那条巷子里的小乞丐。 十安最后还是成功讹上了皎皎,以被殷峥踹断三根肋骨为代价。 府试需要去兴州府,去兴州府的路程遥远,又正处农忙时节,便不好再拜托老王氏和村长跟着去照顾皎皎,所以殷峥将视线盯上了要一同去府城作保的张秀才身上。 十安身上的伤没好,但也硬是跟了着要去府城,其实他也可以照看皎皎,但是他看着才十岁大的样子,殷峥并不放心他,所以最后这个任务还是落在了张秀才的身上。 张秀才:“……?” 最后张秀才还是妥协了,答应在殷峥考府试的那几日帮忙看顾着皎皎和秦棉棉。 为了稳妥,殷峥带着皎皎他们提前一旬去了兴周府,到了兴州府后除了吃饭他几乎没下过楼,争分夺秒地在看书,或者向张秀才询问一些策论上的事。 皎皎见爸爸紧张,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除了吃饭就乖乖待在房间里陪爸爸,殷峥有心让他出去玩,又生怕自己不在他出什么事,没办法只能压下这个念头。 四月二十六这日,皎皎依旧像是安装了什么雷达,在殷峥轻手轻脚起床的那刻就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眼巴巴地望着殷峥要送他去考棚。 殷峥无奈,妥协地给皎皎穿好衣服,抱着他下楼去吃早食。 丑时正,参加府试的考生纷纷提着考篮出了客栈,向着考棚而去。 府试放榜需要十日,殷峥这次没像县试那样考完的第二日就走,而是带着皎皎在府城逛了几日,吃了许多县城没有的美食,还买了不少味道不错的松子糖,莲子糖,果脯糖,杏仁酥,凤梨酥等等这些东西,把皎皎高兴得一整天眼睛都弯弯的。 分东西吃的时候十安没想到自己也有,低头看着手里的两块凤梨酥,两块杏仁酥,三颗莲子糖和一颗松子糖时,他整个人有点发怔。 十安很少…或者说从没吃过甜食。 他在出生时就被家人种下了蛊毒,三岁大时被送往一个地方关了三年,最后他从那漫天大火里死里逃生出来,然后就开始了乞讨的一生。 蛊毒的存在让他几乎是在数着日子过,但是他仍旧想活着,尽管很痛苦,但他就是想活着… 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执着地想要活着。 “十安吃。” 看着他没动,皎皎就踮起脚尖握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将他摊平的手往回收,像是怕他手心里的糖果糕点会不小心掉出来似的。 被握住手指的十安像是烫到了般猛然缩回手,然后在皎皎疑惑的眼神中狼吞虎咽地将手里的糕点往嘴里塞。吃到最后,他悄悄地将那颗松子糖给藏了起来,并没有将其吃掉。 府试结果出来时,殷峥的名字赫然在上面,虽然依旧是吊在尾巴尖上,但事实就是他考过了府试,成为了一名童生,拥有了参加院试的资格。 院试在八月份,殷峥带着皎皎他们回到李家村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为院试做准备。 殷峥考上童生的这个消息传出后,村里的人差点将殷峥的门槛给踩烂,甚至还有媒婆来说亲,说是人家姑娘并不介意他脸上的疤,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把皎皎和秦棉棉送走,怕他们以后欺负他的亲生子。 媒婆话还没说完就被殷峥给撵了出去。 那媒婆气不过,出去后胡乱传了一些殷峥脾气不好,爱打人的谣言,把其他几家看殷峥考上童生后有意和他结亲的姑娘吓得够呛,纷纷打消了这个念头。 听到有人说爸爸坏话的皎皎生了一整天的闷气,就在十安看皎皎生气了,打算暗中去收拾一下那媒婆时,那媒婆自己就摔了个跤,摔掉了两颗门牙不说,还把腿还给摔折了。 京城的谢殊玉算着时间写了封信来,给殷峥详细讲了一番策论,经义和杂文。还把这次院试的主考也给打听清楚了,是礼部的王大人。 最后谢殊玉将这位王大人喜欢的文风给殷峥详细将了一遍,还写了几篇王大人喜欢的文章来给他做参考。 除了这些他还寄来了皎皎的小书箱。 得到小书箱的皎皎可高兴了,刚得到的那几天整日背着舍不得放下来,背着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了,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可爱得不行。 为此皎皎还特意给谢殊玉写了封信,开头就是‘怀之叔叔好,怀之叔叔吃饭了没,皎皎天天有吃,爸爸说皎皎长高了一个小指头,皎皎喜欢怀之叔叔的小书箱,怀之叔叔好,皎皎喜欢怀之叔叔。’ 后面更是各种碎碎念念,每句的结尾都是怀之叔叔好,皎皎喜欢怀之叔叔,最后还在信的背后按了个小爪印,给他看看自己长了肉肉的小手手。 收到信件的谢殊玉看得眼里浮现笑意,盯着信背后的那个小爪印看了好一会,难得幼稚的用自己的手比了比,感叹一句真小后,就将信件折好放进了盒子里。 在备考院试的这段时间,殷峥也时常会带皎皎他们去山里打猎,毕竟科举这事还是很费钱的。 殷峥现在手里总共有一百五十两,还能花销上不少时日,但他考科举的目地是带皎皎去往安稳的地方,在此之前当然要尽量多攒些银子。 山上皎皎、秦棉棉、十安还有呦呦待的地方,殷峥事先都会仔细检查一番,再撒下能驱蚊虫蛇蚁的药。 其实有呦呦可以不用这般小心,养了差不多一年,它现在的体型比村里的牛还要大上不少,站着更是几乎快要有殷峥高了。 虽说麋鹿比一般鹿大上不少,但还没完全成年就有这般大的也少见,以它这体型,只要不是遇见群狼,来谁它能顶死谁。 白色的鹿,还是体型巨大的白鹿,直观地出现在眼前时迎面而来的震撼会让人误以为遇见了神灵,村里有不少人就称呼它为神鹿,甚至将蝗灾过后突然出现了野菜的功劳,都自然而然地给安在了它身上。 在山上的皎皎不像以前那样闲着,知道人参能卖钱钱的他,正蹲在地上专心地找人参呢。 人参哪是这样好找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十安没说出口,而是陪着皎皎一起找。 最后要下山时,还真让皎皎在这么一块被殷峥圈出来的地方找到了三四支人参。 第一次见到这种事的十安表示很震惊,而早已经习惯的秦棉棉平淡得内心掀不起丝毫波澜。 皎皎,那可是上街都能捡到钱的主,在他身上,运气这事就不能以正常来论。 八月一日,殷峥带着皎皎他们开始再度前往兴州府,去的路上他们还碰见了殷佑才,殷佑才十分温和的朝他们笑了笑。 八月十六日,卯时正,考生们开始排队依次进入考棚子,此次院试有近两千多人参加,为了不耽误进场的时间官府给开了三处门。 随后依旧是搜身,廪生唱保,拿过考牌入号舍。 殷峥进入相对于他的身型来说格外逼仄的号舍。 第一日考帖经… 第二日墨义… 第三日杂文… 第四日策论… 看见策论题时殷峥一愣,院试前谢殊玉曾写信押过策问题,总共写了五个,没想到还真给他押中了一个。 这真有种走在路上捡到银钱的既视感! 想着殷峥静下心来开始答题。 这一写就写到了考场敲响了三声梆子,提醒考生们还剩一个时辰。 殷峥检查了一遍策问题,然后开始写他最为苦恼的试赋题。 九月十六日,当报喜的官差先后从李家村离开时,李家村的众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无他,概是因为殷佑才和殷峥都考上了秀才。 村里同时出了两个秀才,这如何不让李家村的村人震惊,那可是秀才老爷啊! 殷佑才的名次在二十五,殷峥的名次在三十三,这一次因为谢殊玉押中了策问题,殷峥总算不用吊车尾了。 殷峥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累积,绝对过不了乡试,连谢殊玉都来信劝他,他也确实没去考,而是打算在等两年。 为了加大把握,他准备带着皎皎他们去郡城,然后看看能不能进青山书院。 只是在离开前的两个月内,他要竭力累积更多的银钱。 打算写到换地图的,但是我打字打得手指疼,就只能写到这里了。今天是二合一哦,我可以又休息一天~ 第170章 山上,殷峥肩上扛着两只狍子,腰间挂了一串兔子,手上还拖着一只野猪往回走。 因为上山打猎都带着皎皎,怕血呼啦渣的猎物吓着他,殷峥打猎时就下意识不让猎物出现外伤,虽然这样会多费上那么点时间,但是他并不在意。 “爸爸。” 蹲在爸爸划出来的范围里的皎皎看见爸爸,就连忙抱着怀里的东西站起来颠颠的跑来。 殷峥低头看着他:“嗯?” “爸爸给,卖钱钱。”皎皎蹲下将怀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推给爸爸。 殷峥也跟着蹲下,扫了眼地上的东西,眼里有着些微的惊讶,两支人参,一株灵芝!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山上见到灵芝。 蹲在地上的皎皎眼睛亮亮地看着爸爸,见爸爸没反应,就主动伸手拉着爸爸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声音软乎中带着点不好意思:“爸爸夸皎皎。” 殷峥黑沉的目光动了动,揉了揉他的头:“很棒,回家了给你做好吃的。” 皎皎总是能在他划出来且细细检查过的地方找到各种珍贵的药材,初时殷峥还能将其归到运气好上,后来他发现这不仅仅是运气好能解释清的,但又找不到能解释得通的理由,就只能这样任其发展。 得到夸奖的皎皎很开心,指着地上的人参和灵芝:“卖钱钱,养爸爸。” “嗯。” “皎皎不难养。” 殷峥拍了拍他裤脚上的泥土草屑:“不难养,是我见过最好养的小孩了。” 皎皎当即眼眸一弯,一双眼睛笑得像是月牙:“皎皎最好养,不丢。” 闻言殷峥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头不自觉微蹙。 自从他成为了秀才后原本消声灭迹的媒婆又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这让他少见的感到烦躁,原本想着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带着皎皎他们前往郡城,稍微忍耐一阵罢了。 却没想到村里有些碎嘴子总当着小娃念叨他娶了媳妇后就会把皎皎丢了。 那些小娃不知事,总跑到皎皎面前说他不要皎皎了,皎皎要被丢了,是个没人要的小娃。 本来见皎皎并不在意甚至还会气呼呼地怼回去,他就松了口气没怎么管,却没想到皎皎是怼回去了,但心里却还是在意的。 殷峥心里少见地起了怒意。 从山上下来时,皎皎是被十安抱着下来的。 十安他虽然眼睛不怎么看得见,但是他的记忆好到出奇,走过一次的路能完完全全在脑子里分毫不差的复述出来,哪里有个小坑,哪里有树根会绊脚,这些他心里都一清二楚。 十安的穿着和皎皎他们不一样,因为身上脸上布满疮口,还有血红色的网状丝线,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除了一双灰白的眼睛外什么都没露出来。 就算这样村里人看见他都还是会远远躲开,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嫌恶,很是不懂殷峥怎么捡这么一个人回来养着。 十安能感觉到他们的嫌恶,但他并在乎,乞讨的那几年他遭受的恶意可比这多多了。 下山的路上他那一双只能看见点模糊影子的灰白眼睛,一直放在皎皎的身上。 虽然他也不怎么看得清皎皎的容貌,但是他能看见皎皎的眼睛,那双干净到仿佛能一眼望到底的眼睛,映着天上遗落下来的金色日光,让人的心都像是得到了光的救赎。 见皎皎乖乖趴在十安怀里的样子,秦棉棉突然也想试试皎皎这么乖巧趴在怀里是什么感觉,于是向十安伸出手:“给我抱抱。” 十安避过他伸来的手,下半张脸被遮住的他说话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你自己下山都还不怎么稳当,把皎皎摔了怎么办?” 闻言,乖乖趴在十安怀里的皎皎扭头看向秦棉棉,摆了摆肉肉的小手,小脸上带着点害怕:“不抱,要摔。” 见此秦棉棉只能遗憾的收回手,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就每天多吃碗饭,力气大点后就能抱皎皎了。 从山上下来后,殷峥将猎物放在院子里,就提着一只兔子抱着皎皎向村长家走去,准备和村长商量点事。 他想揍村子里那些嘴碎的人,小娃和妇人他不能下手,但是他们家的男人他是下得去手的。 只是没因没果的下手打人说不过去,而且他若还要往上考便要注意点名声,如此就只能想办法找个合适的理由。 好在每年农忙过后,族老们也会弄点小比赛小活动来让村里热闹热闹。 殷峥便借由村里出了两个秀才的大喜事也热闹热闹,祛祛去年旱灾和蝗灾晦气的理由,提出了举办一个赛跑会,胜者得一只狍子,至于狍子的这个奖励则由他来提供。 村长一眼就看出他没憋什么好主意,正要说什么,一旁正在给皎皎看自己给孙子纳的老虎鞋的老王氏突然开口:“这个好,让村里也热闹热闹,免得村里那些碎嘴子着实惹人厌,还美名其曰是逗人家小娃玩,我看啊就是闲得慌。” “老头子你待会就去和族老他们说说,腾出手来也收拾收拾这些碎嘴子,前些时日说人李老六家的小女娃洗澡被人小娃子偷看,说得人家小女娃差点投河了,可怜见的那小女娃才七岁呢。” 见老王氏这明显护着皎皎的架势,想说什么都村长也只能叹口气答应了殷峥的提议,末了还嘱咐殷峥到时候注意点分寸。 大雍民间举办的赛跑会是允许在规定内使出一定手段夺得胜利,这之中当然也包括动手。 他就怕殷峥没分寸把人打出个好歹,虽说那些人一定程度上也活该。 殷峥颔首,表示心里有数。 抱着皎皎从村长家出来时,殷峥远远地看见了老吴氏在和一些人说笑着什么,可以看出那些人明显在巴结着老吴氏。 凡是考中秀才之人,其名下均可免除五十亩地的田税,老吴氏他们家总共也没十亩田地,就有人惦记着将自家的地挂名在殷佑才名下好免除田税。 当然也有人惦记上殷峥名下可免除田税的份额,只是殷峥看起来不好相处,他们大多就先把注意打在殷佑才身上。 殷峥嫌麻烦,早就把名下的份额交给村长处置了,反正他过一段时间就要离开,以后估摸着也不会回来了,这田税对他的作用不大,所幸就留给村里卖个好。 以后说不定老吴氏他们找自己麻烦,或者告到官府那说他不孝的时候,村里人说不定还能帮个忙。 与殷峥的低调不同,同样成为秀才的殷佑才高调得多,刚考上秀才的那几天横阳镇上那些乡绅员外按照惯例送来的贺礼他全然收下了,其中还有一处镇上的宅子田地,听问殷佑才已经打算彻底搬去镇上了。 这可把殷大柱和老吴氏高兴坏了,天天闲着没事就去串门,可着劲的炫耀殷佑才有出息,还端着秀才爹娘的架子不肯下地,因为在他们心里他们从此以后就彻底跟泥腿子告别了。 因此他们连地里的庄稼都荒废了不少,没以前上心了,他们现在可和以前不一样了,谁家秀才爹娘下地干活啊? 听村里人说起殷峥,老吴氏那叫一个恼恨和不屑,满嘴都是殷峥借了她家佑才的福,不然怎么佑才一考上他就考上了?前几回都是吊在尾巴尖,偏偏这回和她家佑才一起下场,就考到了三十多名的名次,这不是借了她们家佑才的福是借了谁的福? 还别说,老吴氏这说法还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殷峥从村长家出来回家的路上,遇见几个人都特意上前嘱咐他多谢谢他三弟,要不是他三弟他估计就考不上。 乍听到这话时殷峥没什么表情的脸下满是茫然,他为何要谢殷佑才? 后来知道了缘由,沉默了一会,他突然有种想打开这几个村人的头颅,看看他们脑子是不是长得与众不同的冲动。 当然那只是一瞬的想法,殷峥本人没打算付诸行动。 得知村里要举办一个赛跑会,胜者还有一只狍子作为奖励的时候,整个村里霎时间就热闹起来,可以明显看见不少村民在小道上和自家院子里来回的跑,这是在为五天后的赛跑会攒力呢。 听到铁蛋他们兴奋的说起赛跑会,皎皎也被带起了兴头,天天在院子里哼哧哼哧地来回跑。 见他想玩,殷峥就干脆拿出了两只野兔,和村长说了声加场两岁到三岁小娃之间的赛跑会,奖励就是这两只兔子。 看着殷峥提来的两只兔子,村长当即心就颤了颤,先是一只狍子,这又是两只兔子,合起来也有一两多的银子,他老头子长这么多岁就没见过这么护崽和惯崽的人。 得知皎皎要参加小娃组的赛跑会,秦棉棉和十安就忙活了起来,忙活着教皎皎如何把其他人打趴下。 是的,打趴下! 在大雍,民间举办的赛跑会,允许使一定手段夺得胜利,这其中就包括把竞争者打趴下。 怕到时候皎皎被打的秦棉棉和十安担忧得不行,使出浑身解数来教皎皎怎么打架。 秦棉棉虽然真正意义上来说没打过架,但他好歹上过半年的武课,会一些拳脚功夫。 十安虽没上过武课,但是他打架熟啊,乞讨这么多年不会打架的话他早就死了。 两人一合计,就定下了怎么训练皎皎的计划。 日光穿过院子里的香樟树斑驳的落下来,树下的皎皎蹲着马步,在秦棉棉和十安的教学下,有模有样的挥出一拳,还不自觉地“哈”了一声。 一旁殷峥坐在木凳上,正在修坏了的木盆,抬头看见皎皎抿着唇奶凶奶凶地“哈”了一声,沉沉的目光突然动了动,心里泛开一股想戳一戳皎皎脸的蠢蠢欲动感。 他停下手里修木盆的动作,带有伤疤和老茧的手指微蜷,面无表情的他目光落到皎皎认真的小脸上,想了想后他压制住心里的蠢蠢欲动收回目光。 只是没一会,他又将视线落在了皎皎那故意板着的小脸。 反复几次后,殷峥还是没抑制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放下木盆走过来,在皎皎疑惑的目光下蹲下身,然后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下他脸上的肉肉。 本就因为蹲马步而站得不怎么稳的皎皎,在这轻轻一戳之下,前后晃了晃后就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然后“啪叽”一声…坐在了地上。 “?”皎皎仰头望着爸爸,漆黑干净的眼里满是懵懂。 “?”秦棉棉和十安则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殷峥。 伸着手还没收回去的殷峥对上皎皎懵懂的眼神,本能的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黑沉的眼睛里藏着一抹猝不及防的茫然。 他用的是以往的力道啊,怎么就摔了? 拉着爸爸的手站起来的皎皎歪头想了想,过了一会想明白的他看着爸爸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种恍然大悟 爸爸一定是看皎皎和棉棉和十安哥哥玩没有理他,所以才有点不满。 这样想着的他有点无奈又有点高兴。 爸爸可真粘人啊! 皎皎一副拿爸爸没办法的表情走上前,抱着殷峥还没收回去的手臂踮起脚,将自己的小脸凑近他手边蹭了蹭。 不知道他心里想法的殷峥垂眸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哄好爸爸后,皎皎就继续跟着棉棉还有十安学习如何打架,只是和秦棉棉“嘿哈,嘿哈”自带配音的招式不同,十安教的全是踢下身,抠眼珠子,薅头发,咬脖子这些招式,看得一旁的秦棉棉脸都黑了,连忙扑过去遮住皎皎的眼睛,气都没喘匀就道:“皎皎不要学,这些招式不能学。” 说完他怒瞪着十安:“你教的都是些什么?小孩子哪里能学这个!” “?”十安一脸的懵逼,虽然蒙着布看不出来他的表情,但是他灰白的眼睛很是茫然,这些招式可都是他这么多年来被人打,总结出来的私藏,要不是皎皎他才不会这么倾囊相授,那点不好了? 秦棉棉将皎皎挡在身后,气急败坏道:“赛跑会本来就是为了热闹玩一玩,你教皎皎这些,万一他真把哪个小孩的眼珠子抓伤了怎么办?” 十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以前每次打架都是为了生存,既是为了生存那肯定是不死不休,但是皎皎的情况明显和他不同,认真说起来的话这只是小孩间的一种玩耍,所以用不上这些堪称狠毒的招式。 转眼就到了赛跑会,整个村里都热闹起来,刚吃完早食,村民们就约着一起往晒谷场去,一路上都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 来到晒谷场后村长拿着黄土洒出了一条线,大声道:“安静,听我说,这场塞跑会以这里为起点,鸣锣后开始跑,一炷香之内返回这里的第一个人为胜者,胜者得一头狍子作为奖励,听明白了没?” 村民们大声回应道:“明白了!” “听到了!” “真的是狍子哎!” “哦哦哦!” 场面一度很是混乱,夹杂着小孩子们更是高兴得蹦蹦跳跳的声音,更是吵得不行。 “参加赛跑会的人过来站在这条起点线上。” 村长这话一落,当即不少人站了出来,大多都是男子,几乎每家每户都出来了一人,毕竟这赢了可是白得一只狍子,不用付出代价的白食谁不想要? 看着拴在一旁的狍子,没一个人不流口水,一旁的小娃们更是扯着嗓子喊:“爹爹加油,把狍子赢回来今晚吃肉。” “李铁蛋,狍子肯定是我家的,我爹跑的可快了,每次奶打他都打不到!” 这话一出当即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感觉到众人揶揄的目光,摩拳擦掌的李大力看向自家娃的目光,明晃晃地写着皮娃儿准备找打这几个字。 李小牛被自家爹的眼神吓得往旁一躲,熟练地告状:“奶,爹他要打我。” 李奶奶瞪了眼李大力:“我看他敢,他敢打我乖孙,看我不削了他一层皮。” 吵吵嚷嚷中锣声突然响起,站在起点的摩拳擦掌的人瞬间就冲了出去,乌泱泱的一群,看起来很是壮观。跑的路上还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的,一会站在晒谷场的人就见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人群中的殷峥一边跑,一边将目光落在那些说碎话的人家身上,那黝黑的目光像是潜伏在林间的猛兽在注视着猎物一样。 一不小心看见殷峥视线的李大力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心里慌乱的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应该没得罪殷峥吧?! 一炷香的时间不算长,再度回来时参加赛跑会的大人组里,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那叫一个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甚至有两人牙都断了一颗。 而大人组赛跑会的第一名是李大力,成功牵走狍子的他高兴得嘴角都差点咧到耳朵根去。 李小牛更是高兴得吱呀乱呜的叫。 大人组的比完了,剩下的就是小娃组的了,小娃组的倒不用像大人组那样围着村子跑一圈,只围着晒谷场跑上一圈就行了。 二到三岁的小娃齐溜溜的站在一起,一眼望去大部分都流着个鼻涕小手小脸黑黝黝的,干干净净的皎皎站在这之中那叫一个亮眼,衬得他跟天上下来的小仙童一样。 看见这一幕的李二婶脸一黑,眼神不善地看着自家小孙子,看来要限制一下这个皮猴子了,整天跟着小牛他们出去玩泥巴,看这一身脏成什么样子了! 站在起跑线上的皎皎有点紧张的握着小拳头,做足了起跑的架势。 铜锣一响,其他小孩咻的一下就跑出去了,皎皎和两三个两岁的小娃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迈着小短腿追上去。 皎皎虽然被秦棉棉和十安训练了好几天,但是他的性子注定了他不会主动出手打人,等别人出手时他再反击就晚了,只见啪叽一下,皎皎被人伸脚一绊就趴在了地上。 摔在地上的皎皎茫然的眨了眨眼,爬起来后继续迈着小短腿颠颠的往前追,没跑上两步被人互相推搡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个没站稳又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场外的秦棉棉看得焦急,呦呦也刨着蹄子“呦呦”地叫了起来,只能看见一个模糊影子的十安感受到他们的着急,也不自觉地跟着着急起来,开口问秦棉棉是个什么情况? 场地里一年只吃一回肉的小娃们知道奖励是两只兔子后眼睛都绿了,争抢起来那叫一个凶悍,皎皎在里面就像是误入狼崽群里的小兔子,但小娃们都挺喜欢皎皎,除了不小心牵连到他,倒也几乎没人对他出手。 就这样,皎皎也几乎是跑两步就摔一跤,好在摔得不怎么疼,虽然最后只得了个第三,身上也被摔得脏兮兮的,但是他小脸红扑扑的明显是玩得很高兴。 殷峥将他抱起来时,皎皎还指了指自己的腿,向爸爸解释自己为什么没得第一:“腿短,跑不快。” 殷峥压住往上翘的嘴角,伸手揉了揉他摔得最多的屁股:“摔疼没?” 皎皎摇头:“没疼。” 说完还安慰的拍了拍爸爸的手臂:“爸爸不担心。” 殷峥擦去他脸上的灰,低低的应了声:“嗯。” 听到皎皎说不疼,秦棉棉和十安也松了口气。 呦呦抬头拱了拱皎皎的脚,被爸爸抱在怀里的皎皎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呦呦也不担心。” “呦~呦呦~” 一场热闹的赛跑会结束,日子又恢复到了平常,攒够三百七十两银子后,殷峥就开始带着皎皎他们搬离李家村。 因为呦呦在,多了一个帮手的殷峥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就留给村长家,手里的那两亩地卖给了相邻的李方山家,原本是两亩下等地,耕种了一年肥力居然神奇的不输于上等地,最后这两亩地以中等地的价格卖给了李方山。 对于殷峥要离开这事村长很是不理解,在他看来外面再好也抵不过自己的家,若不是什么大事根本没必要远离乡土,只是殷峥做了决定的事他一向劝不了,无奈之下还是帮他给十安还有秦棉棉办了户籍。 没有户籍路引就不好弄,有了路引才方便去其他的地方。 皎皎他们的行李不算少,但也不是特别多,大概有十个大包袱和三个箱子,皎皎的小书箱被秦棉棉背着,而他自己则背着那个用来喝水的奶瓶。 离开前皎皎还和铁蛋他们道了别,一人分给了他们两颗糖,当然分的是饴糖,小伙伴有点多的他不舍得分松子糖,就算是这样铁蛋他们也很高兴了。 他们之所以喜欢和皎皎玩,不只是皎皎长得好看脾气好的原因,还有就是他会时不时的分糖给他们吃,现下皎皎要走了他们还有点不舍。 将行李全都搬上马车后,殷峥刚想喊皎皎,就见皎皎已经和铁蛋他们道完了别,背着他的大奶瓶颠颠的跑了过来。 殷峥弯腰将他抱起:“道完别了?” 皎皎点头:“嗯嗯,完啦。” 见他并没有要哭的迹象,殷峥心里松了口气,抱着他转身上了马车,秦棉棉和十安早就在马车里等着他们了。 马车向前驶去,体型比拉车的马还大的呦呦上不了马车,就只能自己跟在马车外走,身上还挂着不少行李。 村里人看着他们离开眼里都是羡慕,他们并不知道殷峥要去郡城,只以为他们和殷佑才一样要搬去镇上住。 状态不好,写得不满意一直想删来着,但是删了就没有发的了,又不好一直断着,只能发了~ 第171章 马车一路来到横阳镇的码头,吵闹的码头上人来人往,河腥味迎面扑来,人来人往的码头上不少力工光着膀子正在卸货,管事嚷嚷的声音充斥着这一片。 第一次来码头这种地方的皎皎从马车里探出头,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周围的人也没忍住将视线投放过来,在镇上马车并不稀罕,尤其是在码头这里时常就有人坐着马车过来乘船。 按理说周围的人并不会被这么一辆简陋的马车吸引视线,但问题是这辆马车身旁还跟着一只巨大的白鹿。 横阳镇上鹿倒是不少见,毕竟这里靠着雾山山脉,周围村子里的猎户也多,时常看见有人猎到鹿就拿来镇上卖,但是这么大一只还是白色的鹿倒是从来没见过。 乍一看见还以为是山里的神灵,没由来震撼,不外乎一路上吸引了大量的视线,还有不少人跟在皎皎他们马车后面,从城门一路跟到码头,就是为了多看一眼这么一头罕见的巨鹿。 皎皎和殷峥在某一方面很是迟钝,并没有意识到身后的这些人是在跟着他们,只以为他们也是来码头乘船的。 新奇地看着码头的皎皎在搬货的力工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挥着小爪爪,扯着稚嫩的小嗓音喊:“怀山叔叔!” 农忙过后村里人都会来镇上找活,没什么门路的他们大多都是来码头上当力工,李怀山就是其中之一。 刚搬了两袋加起来有三百斤重的麻袋的他听见有人叫自己,满怀疑惑的回头望去,就看见了马车上探出个小脑袋的皎皎。 “皎皎?”他大步走上前道:“怎么来这了?” 趴在窗边的皎皎掏出自己的小汗帕伸着手要给他擦汗,还不忘回答他的问题:“皎皎和爹爹还有棉棉他们要坐船。” 李怀山凑上前让他能够着自己,感觉到脸上轻揉的力道,心坎都软了下来。 心里难免有点嫉妒怎么是殷峥捡到了皎皎,要是他捡到了话肯定也把人放在心尖尖上宠。 和皎皎说了会话,得知他们要坐船去郡城后李怀山先是惊愕了会,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卖糖葫芦的小贩,一咬牙走过去卖了三串糖葫芦回来,给皎皎、秦棉棉和十安一人分了一串。 “你们要走,叔也没什么送的,这糖葫芦挺好吃的,昨儿看见有好几个小娃吵着闹着要呢,就寻思着买给你们甜甜嘴。”李怀山笑着道。 “谢谢叔叔。”皎皎接过来后,从兜兜里掏了一把糖给李怀山:“谢礼呀。” 李怀山咧嘴笑,摆手没要,多大点小娃还懂得礼来我往呢! “叔叔快接着呀!”皎皎说着踮着脚又往窗外探了探,怕他翻出去,抱着他的殷峥伸手虚虚的环着他。 同样怕他从窗里翻出来的李怀山,连忙伸手从他手里接过糖。 皎皎的手小,说是一把其实也只能勉强捏住三颗,李怀山接过来也没什么心里负担,想着回去拿给自家娃甜甜嘴。 又和殷峥说了两句,李怀山就连忙回去搬货了。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会,来到客船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十安和秦棉棉把手里没吃的糖葫芦用油纸包上,从马车上下来帮殷峥拿行李,皎皎也背着他的大奶瓶从马车上下来,伸手帮秦棉棉托着行李的底 其实秦棉棉扛的这包袱并不重,里面多是一些他自己的衣服和鞋袜,还都是夏日比较轻薄的衣服,毕竟这冬日的衣服都比较厚,随便三四件加在一起就很是有些重量。 那些有重量的包袱都被殷峥接了过去,秦棉棉肩膀上的这个包袱他是完全扛得动的,不过发现皎皎急着想要帮忙,他就假装扛不动的样子将包袱稍稍往下放了点,果然皎皎看他扛不动,就颠颠的跑过来帮伸手帮他托着包袱的底。 将行李搬到船上后秦棉棉一副帮了大忙的样子道:“谢谢皎皎,帮大忙了。” 皎皎高兴地摆了摆小手:“不谢。” 说完就要继续去帮忙,却发现行李已经都被搬上船了。 皎皎有点遗憾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秦棉棉倒是很满意,他就知道殷叔叔和十安会趁此将行李搬完的。 呦呦也跟着上了船,他们乘坐的这船很大,足足有两层高,有不少客人的马匹也跟着上了船,呦呦虽然是只鹿,但是只要交够了钱也是可以上船的。 身份富贵的人都住在二层,皎皎他们住在一层,其中有三分之一划作马房,呦呦就呆在里面。 因为担心呦呦,皎皎和秦棉棉他们时不时的就会来看呦呦,通常这个时候殷峥都会跟着他们。 殷峥不通水性,生怕皎皎出什么意外掉下水,他就时刻将皎皎放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在江上行驶的第三日,天空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这让皎皎和秦棉棉他们无法去甲板上玩,只能待在屋里下棋,见此一直不自觉紧绷着的殷峥稍微松了口气。 不识水性的人在江面上,总是会比在陆地上要紧绷一点。 夜晚,风声烈烈,除了行驶在江面上船只散发出来的烛光,整个江面漆黑一片,唯有江水浪涛汹涌。 舱房外江风呼啸,在爸爸怀里熟睡的皎皎小手突然抓握了两下。 睡梦中的皎皎视野无限拔高,然后看见了一些画面,那是距离他们这里还有两日距离的江面。 水里拿着弯刀无声无息的靠近船底的人,江面上逐渐围拢过来的船只,然后就是冲天的火光,撕心裂肺的喊声,和染红江面的血。 睡梦中的皎皎蹬了蹬小腿,被蹬醒的殷峥低头看了眼怀里睡得有点不安的皎皎,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见他渐渐安稳下来,才闭上眼睛,很快又熟睡过去。 翌日,皎皎和秦棉棉站在船舷甲板上指着远处的山和水,给看不清的十安细细描述着是什么样的,睁着一双灰白眼睛的十安虽然看不见,但皎皎他们细细描述给他时却听得很仔细,眼睛也会随着皎皎他们指的方向看去。 像是真的看见了远处的群山,笔直得似利剑的山壁,穿梭在树间的猴子,还有发出奇怪叫声的鸟。 船只破开碧绿色的水向前驶去,转眼又过了两日。 这天,早早吃完饭的皎皎和秦棉棉牵着十安去看呦呦,殷峥一如既往地跟着他们。 在马房里憋了好几日的呦呦看见他们,委屈的叫了两声,还用鼻子拱了拱皎皎的手。 皎皎和秦棉棉轮番地摸着它低下来的头安慰,就连十安都尝试摸了下它的头。 安慰完呦呦,皎皎他们就又去甲板上看了看,船头甲板上有两个船工正愁眉苦脸地望着天。 皎皎跟着仰头看去,看见乌云厚重的压在天空中,给人一种闷闷的心慌感。 见殷峥他们也在看天,其中一个船工上前道:“不用担心,雷雨天气我们也走过很多回了,不易出大岔子的。” “可是刚才你们还一副很是发愁的样子?”秦棉棉疑惑道。 船工苦笑:“这雷雨一来江面上风紧浪急,届时客人们在船上很是不好受,有些客人会因此发怒,我们愁的就是这点。” “叔叔放心,皎皎不生气。”皎皎安慰道。 船工看见这么一个白嫩的小娃叫自己叔叔,还安慰自己他不生气,当即连声应着,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从甲板上回来后,皎皎就和秦棉棉趴在床上下棋,下着下着皎皎突然看向一旁的爸爸道:“爸爸,皎皎教你下棋。” 正在通过窗口看着外面江上情况的殷峥闻声走过来。 皎皎将一颗棋子放进爸爸的手里,然后指着棋盘上道:“下这里。” 殷峥依言将棋子放上去,然后皎皎就仰头问他:“爸爸知道为什么放在这里吗?” 从来没碰过棋的殷峥缓慢的低下头看他:“…?” 一旁听着他们对话的十安没忍住弯了下嘴角,秦棉棉教皎皎下棋的方式实在奇特,皎皎能学会也是不容易,现在他用秦棉棉教他的方式来教殷叔叔,可不把殷叔叔整懵了。 时间就在十安稳坐一旁笑看皎皎和秦棉棉联手教殷峥下棋中过去。 夜晚风声急促,灯烛熄灭,漆黑的江面上,没有人发现远处有七八艘小型船只正在向这方驶来。 仔细一看每艘船只上都有五六个彪形大汉,他们的身上带有凶煞气,像是闻着血腥气的鲨鱼正在向着猎物围剿过来。 睡梦中的皎皎看见了这一幕,知道这些人不是好人的皎皎,下意识的伸手去拽这些船只的尾巴。 江面上就快要靠近客船的七八艘小船突然之间停在了原地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船怎么停了?” “三哥,不知道为什么船突然划不动了,像是有什么拽着了一样。” 突然一个有点哆嗦的声音响起:“三哥你说会不会是前两日那些死了的人……” “死你个头!”被称作三哥的人回头打了那人一巴掌:“这世道哪来的鬼,要真有鬼那些贪官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叫你平时不要去茶楼听那些鬼怪说书,你偏要去。再说了鬼怕恶人,真有鬼老子也能把他给砍了。让人下水看看,是不是被水草绊住了。” 没一会就有几道身影跃入江水,如鱼一样顺滑的游入水里。 没花多少时间就有人浮了上来,赵三金抹了把脸上的水:“三哥,不是水草绊住的。” 被称为三哥的人眉头狠狠一皱,果断道:“弃船,入水游过去。” 这话一落,数道身影跃入水里,对于他们这些在水上讨生活的水匪来说,在水里比在陆地上还要来得自在。 舱房里,熟睡的皎皎突然迷迷糊糊的从爸爸怀里坐了起来,下意识左右张望着。 他像是一只嗅到危险气息的小兽,警惕的同时又满眼懵懂。 我的错,状态不好写了就想删,结果写出来还是不满意,还拖得这么晚…… 第172章 皎皎刚坐起来殷峥就醒了,刚想说什么一道急促的呼叫突兀响起就消失,像是被扼住了脖颈一样。 殷峥瞬间清醒过来,屏息静听,翻身起来打算去隔壁将秦棉棉和十安拎过来。 刚打开门浓郁的血腥味就让他目光沉了沉,去到隔壁拎起秦棉棉和十安时,外面的嘈杂声越发的吵闹起来。 二层上有人被吵醒,那人不耐的推开门刚要喊船工,就被一只疾速射来的箭矢洞穿了喉咙,再也发不了声。 “你们俩看着皎皎别出去!” 将秦棉棉和十安拎过来,匆匆交代了一声殷峥就往外走去。 “爸爸,皎皎去。”从困得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的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着急道。 “不用。”殷峥语气没什么起伏,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要不是他正伸手戳着皎皎因不满而鼓起的脸颊,看不大清楚的十安听着他那生硬的那个字,说不定还以为他不喜欢皎皎呢。 似乎也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生硬,殷峥又放缓语气补了句:“乖。” 对于将要乖这两字刻在骨子里的皎皎来说,乖这一字有着很大的束缚力,他抿着唇僵持了会,还是乖乖点了点头,伸手扯着爸爸的衣角,眼巴巴地道:“皎皎乖,爸爸早回。” “好。” 殷峥转身推开舱房门,外面各种嘈杂声灌入耳里,听见这些的秦棉棉和十安下意识捏紧了手,本来有点害怕的皎皎察觉到他们害怕,连忙爬到他们身旁拍了拍他们的手,小声安抚道:“不怕。” “水匪!是水匪!” “小心冷箭!” “围过来了,他们人好多!” “跑啊!” 殷峥转身关上门将这些声音隔绝。 月黑风高夜,火光点亮了江面,整个船舷甲板上乱成一团,血腥味混杂着河腥,刺激得胃里翻腾想吐,撕心裂肺的叫声岸边都能隐隐约约听到。 水匪大部分都是从前方甲板和后面船仓上来的,偶尔也有一些从两处的船舷侧翻上来。 殷峥一脚踹死了迎面冲上来的水匪,捡过他手里的刀,疾步往前走去,一路上劈翻了不少人,浑身那煞气比水匪还吓人。 他并没有离船舱太远,就处在船舱和甲板之间,一个随时能顾及到船舱的位置。 再度解决掉一个冲上来的水匪后,殷峥微微蹙了下眉,总感觉有哪点不对。 这些水匪冲到他面前来时都会莫名的一顿,就是这一顿让他们在他面前就像是不会动的活靶子一样,没有丝毫威胁力。 在殷峥看不见,或者没有任何人看见的空中,有那么一道奶凶奶凶的意识,也能叫做精神力,正在很认真地帮着爸爸拽住冲上来的人。 舱房里的皎皎发现自己闭着眼睛就能看见爸爸后,就往前挪了挪枕在秦棉棉腿上,闭上眼睛在脑海里看爸爸。 秦棉棉像是见皎皎枕在自己腿上,像是看见自家猫突然跳上他腿上睡觉时一样,下意识屏住呼吸,还小心的用手捂住皎皎的耳朵,怕外面嘈杂的呼喊声吵到皎皎 以另一种方式看着爸爸的皎皎,见有人凶神恶煞的冲上来,就气呼呼的‘伸手’将人拽住,不许他用刀砍爸爸。 不知情的殷峥在外面那是砍瓜切菜一样。 船上火势凶猛,眼见着火势顺桅杆而上,有几个船工大着胆子不顾火星,寻到升帆的绳索一刀砍下去,火势汹涌的帆布立即塌落下来,船行江上最不缺的就是水,当即有两个船工用木桶舀水灭火。 火势刚灭就听几声嘶鸣,扭头看去才见马房里的马匹跑了出来,好在马匹并不多,就算跑出来所造成的混乱也不大。 呦呦从马房里跑出来,左右张望了下就跟着嗅觉找到了殷峥,看见有水匪举着刀朝殷峥冲去,愤怒的“呦~”了声,刨着蹄子埋头冲上去,一头将水匪顶去三米远,直线落入江里。 “……”劈了个空的殷峥沉默了下,上前查看了番呦呦的头,发现没什么事后打算将它丢去守着皎皎 就在这时船身一震,船吃水愈重,有船工大喊:“底仓进水了,有水匪潜入船底将底仓凿破了!” 不会水性的殷峥脸上沉了沉,正欲去找船工问问情况,就见数道勾索飞挂上船舷,数只大手抓住船舷侧翻上来。 船上刀光翻飞,杀喊声震天,殷峥一人抵挡了大部分攻势,没想到遇到硬茬子的水匪们目眦充血,一齐涌上,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船身愈发震荡,酝酿了一天的暴雨倾盆而下,雷声震天,船外江浪汹涌,怒涛撞击在船身,船身猛地一震,却是触礁了。 船身紧接着倾斜,水匪见状大喝撤走,转身跳入江水而去,只剩船上的众人慌了神。 殷峥脸色一沉,转身快步向着舱房去。 船身倾斜,湿滑的甲板站不住人,暴雨更是扑打得人睁不开眼,殷峥还没走到舱房,本就剧烈震荡的船身再度猛的一倾,舱房内坐在床上的皎皎和秦棉棉猝不及防撞向窗户。 船身已斜,那窗户又本身没关死,十安脸色大变,扑上去一把拽住秦棉棉的衣摆,只听“嘶啦”一声,布帛撕烂声骤响,十安没拉住人,自己也被力道带着往下滑去。 殷峥刚推开门就见这一幕,瞳孔轻颤,飞身扑上却已来不及,三人已经顺着窗户滑了出去,撞上残破的围板,从船舷边滑入江水。 他们刚落水,殷峥就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一前一后仅半息之差。 也是殷峥跳得快,本身重量也重,皎皎刚落水还没呛上两口水,被紧接着跳入水的他抓住脚腕一个回身甩上了船,船上的呦呦见此一个跃起接住了皎皎。 呛了水的皎皎回头,就见漆黑的江水中爸爸被怒涛吞没,他小小的心脏一缩:“爸爸——” 远处的柳敬承是眼看着水匪走了才敢叫人将船划过来的。 越靠近越是浓郁作呕的血腥令他胃里一阵翻腾,拼命呼救的人声从船上传来,水里挣扎着冒出头的人。 他捂着翻绞的胃部抬头,就见倾斜的船身上,骤急的暴雨中,一只称得上巨大的白鹿立在船头,仰颈鸣叫,那空灵的鹿鸣穿过雨幕,好似还夹杂着一声稚嫩的听不清的呼喊。 那白鹿仰头鸣叫,就见暴雨像是被人按了开关键突兀地骤停,随后浪平风停,然后江里陆陆续续浮现大鱼,将落入江水里的人纷纷驮起。 “快看,鱼,好多大鱼!” “它们将落水的人都托起来了!” “你们快看,将水都平静,一点浪涛都不见!” “是因为那只白鹿…不,是神鹿!” “那鹿一看就不寻常,没想到是神鹿!” 纷纷杂杂的目光落在那只立在船上的白鹿身上,满是不可思议和敬畏。 柳敬承听着船上响起的嘈杂惊呼,视线同样落在那只白色的巨鹿身上,眼眸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喜爱。 柳敬承自幼就爱养些稀奇物,在江州他就有一处专门用来养各种猛兽和少见的动物的院子。 其中里面就有一只皮光水滑的黑豹,只可惜那只豹子被族兄看上了,不得不输给他,只是没想到这次到让他在这遇见了这么一只鹿。 除了刚刚那不知道说巧合还是神奇的一幕,这只鹿本身就足够罕见。 柳敬承看着呦呦的目光亮得出奇,察觉到他目光的呦呦扭头看向他,不满的刨了刨蹄子。 被数条鱼从江水里驮起来的殷峥,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呦呦背上的皎皎身上,他看了眼突兀停止的暴雨,恍然想起了那天加阳县的雷暴。 那次雷暴,他并没有将其与皎皎连系到一起,可现下………… 察觉到周围船只上看着呦呦火热的视线,殷峥心头紧了紧,本能的觉得不好。 他揽着怀里的秦棉棉和十安,伸手抓住船舷一用力就侧翻上了船。 坐在呦呦背上的皎皎泪眼朦胧的向殷峥伸手,声音里带着哭腔:“爸爸抱。” 殷峥立即将秦棉棉和十安放下,伸手抱过皎皎后,微微侧身将他藏进怀里,本能的避免皎皎被人注意到。 埋入爸爸怀里的皎皎小手紧紧拽着爸爸的衣服,微微发抖的身子诉说着他对失去爸爸这件事的害怕。 怕他不好出气,殷峥将他的头从怀里抬起,后脑勺淅淅沥沥往下淌着血的他,大手带着安抚的意味一下一下抚着皎皎的脊背:“没事了,别怕。” 他不识水性,好在心性稳定,就算扎进水里也没慌乱,只是涛水太过汹涌,在水里是不慎撞到了头,被尖锐的礁石划了好大个口子。 同样有点害怕的呦呦叼着殷峥的衣摆扯了扯求安慰,头脑昏沉得厉害,再加上呦呦扯的力道不大,就被全心全意都放在皎皎身上的殷峥给忽视了。 柳敬承指使着人将船靠过来时看见这一幕,开口道:“先上我们船休息一下,这江水寒,落水了大人还好,小孩撑不住,我叫人煮了姜汤和热水,先上来洗漱洗漱换身衣服,免得着凉了。” 闻言殷峥扭头看向他,想了想后点头:“麻烦了。” 然后就将秦棉棉和十安拎起来放在呦呦背上,抱着皎皎踩着搭好的船板走过去。 殷峥他们上了船,船上人稀奇的目光纷纷放在跟在他身后的呦呦身上。 “这鹿是你养的吗?”柳敬承笑问。 “嗯。” 柳敬承满意的笑了笑,带着殷峥往舱房走去:“你这头上有伤,你快带着小孩们进屋换洗一下,我叫人送姜汤和热水过来,随便让大夫看看你头上的伤。” “多谢。” 第173章 水匪退去,风浪已平,船上的客人纷纷移到柳家船只上,而船老板则带人进入底仓,抛弃了一些货物,将底仓的水往外排的同时指挥着船工修补被凿破的地方。 洗漱完换了身干净衣服的皎皎皱着小鼻子喝了姜汤,转身又爬进爸爸怀里,小手攥着爸爸的衣服不放。 殷峥头上缠着用来裹伤口的绢帛,安抚的拍了拍皎皎的背。 秦棉棉和十安两人虽然多呛了几口水,但也没什么事,两人换洗了番喝了姜汤后,正心有余悸的窝在床上说悄悄话。 秦棉棉没有和人躺在床上一起讲悄悄话的经历,十安也同样,这不免让两人都感觉到新奇。 “也不知道殷叔叔怎么样了,我看见他头上有个好大的口子。”秦棉棉担忧道。 十安同样担忧,心里还有点愧疚:“等到了郡城我要学凫水,以后就不用拖累殷叔叔了。” 秦棉棉赞同的点头:“我也要学。” “等我们学会后就教皎皎,以后万一落水他也不怕了。” “好。” 两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隔壁的皎皎同样也蜷缩在爸爸怀里睡着了,就算在睡梦中小手也不忘紧紧攥着爸爸的衣服。 得到进屋的呦呦就趴在床角,这时也早已熟输。 翌日,阳光透过糊了纸的窗户落日,醒来的皎皎发现爸爸还没醒,就乖乖待在爸爸怀里没动。 隔壁的秦棉棉和十安起来,察觉到隔壁没动静,想着昨晚睡得比较晚,估摸着是因为皎皎还没醒,殷叔叔就也跟着没起。 两人出门找船工要了水洗漱后就去吃早食,柳敬承他们乘坐的这艘船上的早食要丰富许多,有包子,有粥,有糖饼和肉饼还有馄饨。 两人一人吃了一碗馄饨就回到屋里,秦棉棉读书,十安在一旁听,以往秦棉棉看书都不出声的,不过因为十安看不了书,皎皎每次看书时都会读给十安听,时间一长秦棉棉也就习惯了这样。 眼下皎皎还没起,他就读给十安听,免得十安独自坐着无聊。 直到午时殷叔叔和皎皎都还没起床,两人这才察觉到不对,来到隔壁敲响门:“皎皎,殷叔叔?” 舱房里,躺在爸爸怀里饿得戳自己小肚子玩的皎皎听见敲门声,仰头看了眼还没醒的爸爸,就撑着床轻手轻脚的起来,从床边滑下去,跑去开门。 只是他太小,伸着手蹦跳了好一会都没够着没闩。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跑去一旁拖凳子,实木的凳子皎皎一开始没拖动,他挽了挽袖子,咬着小米牙一使劲“咯吱——”刺耳的木质摩擦声响起。 被吵醒的殷峥醒来就看见皎皎费力拖凳子的一幕,他摇了摇昏沉的头,有点发烫的体温让他知道自己这是发热了,从床上起来上前将皎皎捞进怀里,伸手打开了门。 门外秦棉棉和十安察觉到了殷峥的异样,眼里纷纷带着担忧。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也发现了不对,伸手摸了下爸爸泛红的眼帘,过烫的体温让他知道爸爸这是和上次的棉棉一样生病了。 他当即着急的拍了拍爸爸的肩膀:“爸爸放皎皎下来。” 殷峥依言将他放下来。 落地的皎皎扯着爸爸的裤腿往回走:“爸爸生病,要休息,不乱跑。” 将爸爸拉到床边坐着后,他踮着脚拍了拍爸爸的手:“爸爸乖,皎皎去买苦苦的药。” 说着他还皱了皱鼻子,就像是已经喝到苦苦的药了一样。 找过来的柳敬承闻言,看了眼殷峥不正常的脸色:“这是发热了?我让大夫来看看。” 这艘船是柳家的商船,船上自配有大夫。 大夫过来把了脉开了药,殷峥喝了药准备回到原本的船上,刚才船老板让船工来说了声底仓已修好,可以正常行驶了。 心里打着呦呦注意的柳敬承连忙开口劝说:“殷兄就在这歇着吧,这头上的伤本就非同小可,大夫也说你头晕想吐的症状均是头上的伤引起,眼下你又发起了热。那没有大夫不说,连药材也不见。你这带着三个小孩,万一出事怎么办?” 闻言秦棉棉和十安也没忍住开口劝说,皎皎更是直接抱住了爸爸的腿。 殷峥将皎皎抱起来,看向柳敬承:“多谢,药钱和船钱我会付的。” 柳敬承笑:“好,我这就让人去船上将你们的行李搬过来。” 皎皎他们就这样在这艘船上住了下来,只是无论是十安还是殷峥都忘了问柳敬承他们的目的地。 柳敬承也下意识以为殷峥他们的目的地和自己一样。 晚上,怕传了病气给皎皎,睡觉时殷峥没让皎皎和他一屋。 翌日,皎皎早早就起来跑到门口蹲着等爸爸出来,心里惦记着皎皎一夜没睡好的殷峥,打开门就看见了蹲在门口小小一坨的皎皎。 “爸爸。”皎皎撑着地站起来,跑上前抱着爸爸的腿,仰着白嫩的小脸担忧道:“皎皎好担心你。” 殷峥将他抱起:“嗯,没事。” 转眼他们就在船上呆了小半个月,直到行船在漕运码头停下,下船换乘马车时殷峥才慢半拍地察觉到不对。 从横阳镇到郡城总共也只要八日,在遭遇水匪前他们本就行驶了五日,怎的现下又行驶了小半月? 这小半月都没哄到皎皎将呦呦卖给他的柳敬承,听殷峥问这是不是武阳郡时傻眼了。 “什么武阳郡?你们不是要来京城吗?” 殷峥:“?” 秦棉棉:“?” 十安:“?” “?”皎皎慢半拍才跟上队形,仰头对柳敬承道:“柳叔叔,我们是要去武阳郡,不是要去京城。” “……”今年刚及双十,族里出了名丢三落四的柳敬承尴尬咧嘴。 柳敬承这次进京是为了进崇山书院,打算为明年的秋闱做准备,虽说崇山书院作为大雍最负盛名的书院不是那么好进的,但对于盐商柳家来说没有什么门是银钱砸不开的。 他在武阳郡拜访好友,出发时就是从武阳郡码头出发的,行船两日在交界口碰见殷峥他们遇见水匪,一般人遇见这种情况都是远远的避开,偏他胆子大又热心肠,想看看能不能救几个人,躲在一旁在看见水匪跳走后就连忙指挥人划船靠近。 救了人后就下意识认为人是和自己同路的,一路就把人带着来到了京城。 殷峥头受了伤又遇上发热,本就极少生病的他这突然生病,好得比寻常人要慢上许多。 这一路上养病的同时又在养伤,再加上他本就极少出远门,就没注意这路程有点不对劲。 双方无言以对,大眼瞪小眼,一人瞪不赢他们三人加一头鹿的柳敬承低头认错,听说殷峥原本是要去武阳郡试试看能不能进青山书院的他很是愧疚。 这一来一回就要费上一个月,现在就算回去也错过了青山书院的招生试。 柳家虽然有钱,但若在官场没有自己人,那也只是人家的钱袋子,不过好在柳家的女儿都嫁得好,有她们在其中牵线,柳家在官场的人脉倒是不错。 不过这些年来柳家也不全是考这些人脉,他们自己也没少培养弟子往官场上输送,数年下来倒也是稳稳当当的走到现在,成了大雍盐商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柳敬承就是柳家这一代往官场输送的人之一,其实他读书的天赋不算很好,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还是被族里选中了。 也就是因此,他以往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来京城待上几年,就是为了多结交一些权贵子弟。 不过由于他并不是主支那一脉的,真正的权贵子弟根本看不上他这个柳家旁支,所以他结交的是一群在外人看来的纨绔子弟。 所以他们要是知道自己闹了这么个笑话,那些牲口肯定会大肆嘲笑,说不定还会有那么两个不做人的特意跑去告诉族兄。 想到那个场景,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行,绝对不能让族兄知道! 柳敬承一咬牙,砸,砸钱他都要将殷峥砸进书院,崇山书院不行就松阳书院,松阳不行就青莲,青莲不行就盛才,他还不信他砸不进去了! 殷峥头一次从皎皎外的人身上感觉到无奈,不过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 现在返回去也来不及了,总不能收拾收拾回李家村吧! 无奈之下只能先去京城看着办。 一行人坐上马车往京城的方向去,这里离京城还有半日的路程。 马车上的秦棉棉后知后觉自己家就在京城,自己可以回家了,当即兴奋得在马车里抱着皎皎又哭又跳。 知道棉棉可以回家了,皎皎也高兴,另外怀之叔叔也在京城,加上这点皎皎就更高兴了。 往京城去的一路上不断有人向行走在马车旁的呦呦投来视线。 “这是不是传言中的那头神鹿啊?” “就是那使水匪主动撤退,暴雨停歇,让汹涌的江水平静,还让大鱼将落水的人驼上来的神鹿?!” “听说那神鹿比一般的鹿大上许多,还通体浑白十分通人性。” “可不就是这头鹿嘛,这全都对上了!” 没听到这些窃窃私语的殷峥和皎皎不知道,因为那天江面上的事,呦呦神鹿的名声几乎要传遍了大雍,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马车在酉时进了城,进城时城门的官兵查看路引时,止不住地将目光放到一旁的呦呦身上。 进了城门,上了石板路,京城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趴在窗户边的皎皎看得目不转睛,新奇得不行。 一路上,不断的有人将视线投放到呦呦身上,对此皎皎等人毫无知觉。 马车渐渐停下,却是到了柳家在京城的宅院。 第174章 皎皎被爸爸抱着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望见了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和门前守着的四位家丁。 皎皎看着那石狮子,漆黑的眼睛亮亮的,带着些许新奇,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么个大家伙放在门口一样。 家丁见到柳敬承回来连忙迎上前来:“三少爷,得知你要回来,大少爷早早吩咐了下人打扫了院子,今日原本想去接你,只是二少爷在学院闹出了点事,大少爷去解决了。” 闻言,柳敬承不仅没有不满,反而心里还松了口气。 大少爷是他的族兄,主支嫡出,一个从出生就像是个被剔除了所有感情的人,绝对的理智,在他眼里所有的一切都得按照规矩来,族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怵他。 按理说他这样的人不适合官场,但偏偏在某些时候他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圆滑,总之是一个很重规矩但又不拘手段的人。 虽说柳敬承没犯什么大错,但是阴差阳错之下把殷峥等人拉到了京城,还促使殷峥错过了青山书院的招生试,这要是被大哥知道了,指不定逃不过一顿责罚。 柳敬承打算瞒着大哥殷峥这件事,但是一想到要在大哥面前撒谎,他就压力大。 “兄长没在,挺好,挺好。”柳敬承说着没忍住咧出个笑容,转身带着皎皎他们进府。 刚进府门,入目便是一道影壁,过了影壁便见这宅邸屋阁连绵,处处皆是雕梁画栋,花木繁盛。 殷峥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趴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则有点新奇,至于秦棉棉就一脸稀松平常的样子,十安看不大清楚就没什么感觉,而且他的脸裹得严严实实倒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一路上柳敬承的视线都放在呦呦身上,眼里满是赞叹,这只鹿实在是太美了,方方面面都合极了他的胃口,可惜的是殷兄好像不打算卖,他价格都开到了三千两也不见他有一丝松动,只说这鹿是皎皎的,让他问皎皎。 这在他看来妥妥的是推脱之词。 面对大人可以用银钱诱之,面对对银钱没什么概念的小孩,你出再多的钱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一个没什么概率的数字。 想着柳敬承心里叹了口气,让下人领了皎皎他们去了客院。 皎皎他们暂住的院子叫和风院,院子坐北朝南,虽不是很宽敞却很雅致,一房两侧耳,院子里有座八角亭和一棵很高大的流苏树。 进得院子洗漱一番后天便彻底黑了下来,吃了柳家下人送来的晚膳,皎皎就扯着爸爸的裤腿在院子里溜达着消食。 “皎皎。”秦棉棉跑上前拉着皎皎的手:“明早你可以陪我一起回家吗?我怕走在路上又被人给拐了!” 上巳节那天被拐子拐走,给秦棉棉留下了很大的阴影,虽然想回家的心很急切,但是怕再次被拐的他不敢自己一人回去,便忍着心里的急切打算央皎皎明早陪他一起回去。 殷叔叔一向不会让皎皎出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所以皎皎答应了的话,就代表殷叔叔也答应了,有殷叔叔在他才不怕什么拐子呢,殷叔叔超厉害的。 “不怕。”皎皎晃了晃棉棉的手:“明早皎皎和爸爸送回家,不怕。” 秦棉棉放下了心,向皎皎弯出个笑容,脸颊边的梨涡浮现:“谢谢皎皎。” 皎皎乐呵呵地道:“不谢。” 见他乐呵的样子,殷峥没忍住弯下腰伸手摸了下他圆溜溜的后脑勺,然后垂眼沉思着什么。 眼下已经来了京城,回去是不可能回去了,那就要考虑如何赚钱了。 他身上虽有钱,但也只三百多两,虽说在寻常百姓中这已经是笔巨财,但殷峥不确定在京城这样的地方,这三百多两银子能撑上多久。 在柳家住也只是因为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更何况在有呦呦在的情况下,住在柳家比住在客栈要方便,但这也只是暂住,休整上两日殷峥便打算出去租赁个院子。 租房,读书样样都要花钱,但凭这三百多两银子坐吃山空显然不行。 殷峥思索着绕着院子转了两圈,估摸着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就俯身抱起皎皎往屋里走去。 翌日一早,天光刚乍破,秦棉棉就精神抖擞地起来了,整张小脸上都洋溢着就要回家的兴奋感,洗脸时都忍不住哼着小调,一旁困得迷糊被拉起来的十安略有点无奈,不过想着他是因为要回家了而控制不住的兴奋,就也没再计较。 洗漱完的秦棉棉坐不住,就跑到皎皎门口兴致勃勃地蹲着,蹲了有小半个时辰,听见皎皎醒后,就主动跑进去要给皎皎穿衣服。 正在伸手配合爸爸穿衣服的皎皎“哎?”了声,虽然不明白棉棉怎么突然要给自己穿衣服,不过看着他发亮的眼眸,皎皎想了想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在被拐走之前秦棉棉的衣服都是嬷嬷给穿的,他并不会自己穿衣服,只是被拐走后没有人给他穿衣服,他又不好意思让殷叔叔帮他穿,就学着自己给自己穿衣服。 刚到皎皎家的时候,他每天都要在屋里和自己的衣服较上半天劲,等殷峥去叫他吃饭时发现他将衣服套得乱糟糟的,就动手给他重新穿一遍,如此几日下来他才成功学会自己穿衣服。 此时秦棉棉握着皎皎的小手,学着殷叔叔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给皎皎穿衣服,成功穿上一只袖子后他大大的松了口气,又去给皎皎穿另外一只袖子。 秦棉棉的动作有点慢,仰着下巴配合他扣盘扣的皎皎颈子都仰酸了,他还没扣上第一个盘扣。 殷峥伸手托着皎皎的后脑勺让他有个借力的地方,皎皎向爸爸弯了下眼眸,撒娇般蹭了蹭他的手。 费了一番劲终于给皎皎穿好衣服后,秦棉棉就拉着皎皎颠颠的跑出来,准备去吃早膳。 柳府的早膳很丰富,有羊肉馄饨,清蒸鲈鱼,水晶饺,乳鸽粥,豆汤等等吃食。 柳府贴心准备了小孩坐的椅子,皎皎坐在里面刚好能够着桌子。 殷峥盛了碗馄饨,拿了羹匙放在皎皎手里。 皎皎舀了一个馄饨,鼓着腮帮子吹冷后张嘴吃下馄饨,馄饨入口鲜香的味道从嘴里泛开,皎皎嘴里的馄饨都没来得及咽下,就连忙从碗里勺了个馄饨举着手喂给爸爸,嘴里含糊的道:“叭叭嚎吃。” 殷峥低头吃下馄饨,摸了摸他的头:“嗯,自己吃。” 说着自己也盛了碗馄饨,见爸爸也有吃的,皎皎才满意的埋着头吃馄饨。 皎皎吃饭时总是很专心,除了爸爸外没人能让他分心,无论吃什么都像是在吃人间美味,腮帮一动一动的样子再配上那满足的小脸,看得人不禁疑惑真有那么好吃吗? 原本不打算吃馄饨的秦棉棉和十安都没忍住盛了碗馄饨吃下去。 吃完早膳休息了会,皎皎几人就跟着秦棉棉向着秦府赶去。 由于秦棉棉在京城时并不常出来,出来大多数都是待在马车里,所以他对京城的路不怎么熟悉,一群人走错了几次才来到秦府所在的街道,走到这里秦棉棉就熟悉了起来,领着皎皎他们噔噔噔的就往秦府跑。 刚到秦府门口,秦棉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府门口的家丁便笑着说到:“周小少爷你来了。” 秦棉棉脚步一停,仰头看着家丁的眼里带着疑惑:“我不是周小少爷,我是秦知熠,娘亲在吗?我回来了。” 一旁年纪较大的家丁仔细地打量了眼秦棉棉,意识到什么后就立马转身往府里跑。 没过一会,一位气质温婉穿着华贵的夫人带着十多个婢女仆从快步而来,见到门口的秦棉棉后她脚步一顿,身子僵硬不能动,似是怕呼吸会让眼前的一切如同泡沫般化为乌有。 秦棉棉看见她,脸上一喜:“娘,我回来啦!” 秦夫人眼眶一红:“棉棉!” 她哭喊着不顾在场的人,冲上来一把将秦棉棉搂紧怀里,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棉棉!我的棉棉!” 她如同疯魔般紧紧抱着秦棉棉,泪流满面:“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不是娘在做梦?” 秦棉棉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听见娘哭,眼泪也没忍住噼里啪啦就往下掉,埋头在秦夫人怀里小声呜咽出声。 提着书箱正往秦府走周尘叙看见这一幕停下了脚步,他抿了抿唇,握紧了书箱的耳环,沉默了会,提着与他齐腰的书箱转身缓慢的走开。 和娘亲哭了一场的秦棉棉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转身要和娘亲介绍皎皎他们的时候,才发现皎皎他们早就不在了。 殷峥早在看见秦夫人出来后,就带着皎皎他们离开了。 繁华的街道上,皎皎扯着爸爸的裤脚张望着小脑袋看着周围各种各样新奇的摊贩,在看见一个面前摆放着许多姿势不同的小人摊贩后,就扯着爸爸的裤腿上前,好奇的看着。 摊贩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见到皎皎就笑道:“小客观要捏个泥人吗?” 皎皎歪头:“泥人?” 老爷爷拿起摊上的泥人道:“就是这种小泥人,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捏哦。” “可以捏一个皎皎吗?”皎皎指了指自己。 “可以。” 皎皎又指了指殷峥:“再捏一个爹爹,还有十安和呦呦。” 老爷爷的目光在呦呦的身上停了会,苍老的眼里带着稀奇,倒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鹿。 “好,麻烦小客人等一会,马上就捏好。” 皎皎点了点头,跑到侧边乖乖蹲着看老爷爷捏泥人。 老爷爷眼里带着慈祥的笑,拿了个小凳子给皎皎坐。 皎皎让给爸爸坐,然后自己窝进爸爸怀里。 老爷爷的手脚很是利索,没一会就将皎皎和殷峥的泥人捏了出来。 “好像哦!”皎皎眼里有着小小的惊讶,然后将自己的泥人递给爸爸,将爸爸的泥人交换给自己,拿着爸爸模样的泥人爱不释手地看着。 “这只鹿怎么卖?” 一旁突然传来一道趾高气昂的声音。 从来没有卖呦呦这个念头的皎皎和殷峥他们并不认为这道声音是在问他们,就统一给无视了。 直到那人带着四五个仆从走到殷峥面前,不耐烦地再度问道:“你是聋了吗?本少爷问你这只鹿怎么卖?” 第175章 殷峥抬眼看向面前这人,少年一身墨色麒麟纹交领锦袍,眉眼中带着几分倨傲和不耐,一双眼睛在看向呦呦时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不卖,呦呦不卖!” 殷峥还没开口,窝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就着急地摆手开口了。 由于皎皎人小,窝在殷峥怀里整个被遮挡了个干净,赵辰舟左右张望了会都没找到发出声音的人,他皱了皱眉放弃了寻找,正准备说什么时,就看见了殷峥怀里探出头来的皎皎。 他目光下移,落到眼前这个拿着泥人的小孩身上,恶劣地扯了扯嘴角:“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知道吗?” 皎皎抿着嘴皱着小眉头,很是认真地道:“呦呦不卖呀!” 见着小孩没被吓哭,赵辰舟无趣的撇撇嘴,也没拿他的话当真,视线重新落回了殷峥身上:“多少钱?” “不卖!”殷峥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将老人递来的最后两个泥人给十安拿着,付了钱就抱着皎皎要离开。 赵辰舟上前拦住殷峥,语气不善:“我不是问你卖不卖,我是问你多少钱!” 言下之意是不卖也得卖! 殷峥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深处那并没有完全收敛住的戾气,让对上他视线的赵辰舟浑身一僵,下意识错开视线,冷汗浸透了整个后背。 待他回过神来时,殷峥已经抱着皎皎越过了他向前方走去,赵辰舟看向殷峥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抑制的暴怒,他居然被一个乡下人的眼神给吓得站在原地?! “来人”他指着殷峥的背影,厉声道:“给我把他腿打断。” “是!” 仆从应声,顺手抄起家伙就朝着殷峥的背影冲去。 周围的小贩见此,熟练地收拢着自己摊上的东西,快速撤到一边去。 京城,天子脚下,一板砖下去都能砸死两个当官的地方,纨绔子弟更是数不胜数。这些纨绔子弟常年分成两派,其中一派以右相赵家三子赵辰舟为首,另一派以忠远侯府的小世子顾长远为首,两派之间的关系那叫一个水火不容,甚至到了街上遥遥对上一眼就要冲过去互殴的程度。 长此以往,京城的小摊贩都练就了一身以最快速度撤出打架中心的技能。 身后的动静殷峥当然没错过,深知以他这种身份万万得罪不起那个锦衣少年的他,丝毫没有出手的意向,所以他伸手捞起十安,招呼了声呦呦,撒腿就跑。 殷峥的速度很快,快到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前刷起一道残影,等众人再度定睛一看,视野范围内早就不见殷峥等人的身影了。 气势汹汹的仆从当场傻眼,赵辰舟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地发誓绝对要将这人给找出来,把腿给打断。 高空灼热的阳光射下,经过茂密的树冠后落下零星的光点,蹲在树下的皎皎正盯着他新得的泥人看,时不时上手小心地摸一下。 这些泥人中皎皎最喜欢爸爸模样的泥人,看着泥人时干净剔透的眼里像是跌落了碎光。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听到敲门声响的皎皎扭头看了下廊下,见爸爸正在看书,十安哥哥正摸索着写字,就小心将泥人放好,撑着地面站起来,自己跑去开门。 院子门并没有管严实,只是虚虚搭着,皎皎抿着唇用了点力气就将门给打开了。 门开了却没看见人的柳行知目光动了动,正准备往前走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他停下脚步目光下移,就对上了一双乌黑干净的眼眸。 打开门的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眼神懵懂地对上门外柳行知没什么情绪的眼眸,歪了歪小脑袋,嗓音里带着疑惑:“叔叔找谁呀?皎皎不认识你!” 好小! 柳行知脑海里掠过这么个念头,低冽的嗓音带着沙砾感:“找殷峥。” “爹爹在看书。”皎皎招了招小爪爪:“叔叔进来,皎皎带你去。” 柳行知依言抬脚迈过门槛,皎皎伸手扯着他的裤腿带着他往前走。 柳行知的目光落在扯着他裤腿的小手上,漆黑的眼底有些许疑惑,刚刚这小孩伸手扯他裤腿时他是可以避开的,却不知为何没有避开? 看着小孩一步一步迈得费劲的腿,柳行知下意识放慢了步伐。 “爹爹,有叔叔来找你。”来到廊下的皎皎喊着,放开扯着柳行知裤腿的手,撑着木梯爬上来。 柳行知的目光落在殷峥身上:“叨扰了。” 殷峥放下手里的书:“无妨。” 柳行知这次来,是得知了柳敬承犯下的蠢事,过来为他收拾烂摊子的,他上前对坐在矮桌前:“愚弟犯的蠢,我已悉数知晓,已对其施以责罚,给你们所造成的损失也会尽量补偿,还望见谅。” “不必!” 柳行知抬眼,目光落在殷峥的脸上。 殷峥不躲不避的直视着他的视线:“见我们遭遇水匪,令弟愿施以援手已是有恩。后面同路这事也是两方都没有过问对方目的地的过,谈不上见谅,也说不上补偿。” 柳行知目光直视着殷峥的眼睛,见他真是这样认为的就收回了视线。 话是这么说,但事不是这么算的。 贫苦人家的学子下定决心远离家乡去往郡城准备搏一搏,虽说以青山书院那功利的氛围,大概率不会收这样的贫穷学子,就算偶尔破例也不会收殷峥这种容貌有碍注定不能进朝堂的学子,但大多数人本身不会这样认为,在他们心里多数会认为是柳敬承造成了他们不能进青山书院,所以多会怨恨与记恨。 一旁乖乖让十安擦干净手的皎皎,见下人端了碟点心过来,便伸着手接过来。 下午的点心是一碟软酪,皎皎端着软酪先给了十安一个,然后跑过来递了一个给爸爸,又拿了一个递给柳行知。 那碟子里总共只有四个软酪,没想到自己也有的柳行知有点意外,但是并没有伸手拿,只是开口说自己不喜甜食。 皎皎意外的歪了下头,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不喜欢甜甜的甜食,他收回软酪转而放在爸爸的手上,然后就坐下来抱着碟子里仅剩的一个软酪眉眼弯弯的吃起来。 柳行知看了眼殷峥手里的两个软酪,又看了眼抱着一个软酪啃得眉眼弯弯显然十分喜欢的皎皎,不明白他刚刚为什么要把那最后一个软酪给殷峥,而不是留下来自己吃。 这样想的他也这样问了出来。 皎皎咽下嘴里的软酪道:“爹爹说,皎皎下午只能吃一块点心,吃多了不好。” 这样乖吗? 柳行知从皎皎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殷峥:“你为什么想进书院?” “求学!” 柳行知看着他,将一张帖子放在矮桌上推到他面前:“这是一张参加松阳书院招生试的入试帖,你若有意的话,三日后拿着这张帖子去松阳书院,你既说不需要补偿,便就当欠我一个人情!” 柳行知这次来带了两张帖子,一张是崇山书院的入试帖,一张是松阳书院的入试帖,通常有人拿着这种入试帖上门,无论最后考的结果怎么样,最后的结果都是得到进入学院就读的资格。 这是书院里的潜规则,柳行知原本是打算给殷峥崇山书院的帖子的,只不过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崇山书院虽说是大雍最负盛名的书院,但也就是因为这样,里面的人多是一些达官贵族的子弟,这造就了书院里面情况的复杂。 殷峥这种贫苦人家,且面容有毁注定入不了朝堂的人去那并不适合。 而松阳书院文风昌盛,学子之间多以学识渊博者为尊,在那里没有太多的尊卑、算计,以专研学识为宗旨,而那里最适合殷峥这样的学子。 “多谢!”殷峥拿过帖子。 柳行知颔首,起身离开。 “叔叔再见!” 身后传来皎皎稚嫩软乎的声音,柳行知离开的脚步一顿:“嗯,再见。” 翌日,殷峥带着皎皎出门,打算找牙行去看看院子,结果刚出门不久就被一群人给堵住了。 他看着领头的那位眉眼间带着几分狠意的锦衣少年,心里难得有几分棘手,所谓民不与官斗,这少年一看就是官宦人家,被他记恨上,对于他来说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跑啊,怎么不跑了?”赵辰舟杵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歪歪斜斜的站着,恶狠狠地道:“小爷今儿不把你腿给打断了,爷以后就跟你姓。” “丰年,把那小孩给我抱走,爷可没有欺负小孩的癖好。” “是。” 小厮应这上前要去抱皎皎,被殷峥给避开了。 一旁站着的几个华袍少年笑出声:“赵哥,人不领你的情呢!” “话说赵哥,人这是怎么惹着你了?” “听说赵哥要买人家鹿,人家不卖,赵哥恼羞成怒了。” “莫不是赵哥太小气了,出的银两人家看不上?” “去你的,咱赵哥能是那样的人吗?” “李阳,你那嘴再闭不上,赵哥的第一棍就要抡你脸上了。” “明白了,赵哥,我这就把嘴闭上。” 赵辰舟翻了个白眼,没理这几个牲口的调笑。 “赵哥快解决了,我们去看看石武他的伤好了没,今儿就指望着他在顾长远那搬回一局了,这连输两场,今儿再输,顾行远那群人尾巴还不得翘天上去。” “就是,你是不知道那周皓庭有多嚣张,鼻子都翘天上去了,我晚上做梦都是那两鼻孔。” “行了,行了,知道了。”赵辰舟不耐烦的摆手:“等我打断这人的腿就去。” 话落他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围住殷峥的仆从:“愣着干嘛,给我上呀!” 还差一章,等我一下,马上写来发!!! 第176章 赵辰舟今天特意多带了两个仆从来,七八个仆从一涌而上,几乎将殷峥整个人给遮挡了干净。 他老神在在等在一边,就等着仆从们将那人给打一顿,然后自己再上去亲手打断他的腿。 这方想着正美呢,那方冲上去的仆从就纷纷倒飞了回来,落在他面前摔得四仰八叉哀嚎不已,而站在原地的殷峥甚至只动了脚,手都还没动呢。 原本懒洋洋靠在一旁的李阳等人瞬间就精神了:“这身手厉害啊!” “有这身手还怕什么方熊!” 他们扭头看向赵辰舟:“赵哥,你们之间的仇怨大不大?” “完了,赵哥将人得罪了,想要他出手怕是不可能。” 赵辰舟眼角抽动了一下,他要是知道这人身手这么好,何至于今儿带上这么几个仆从就过来了,那不是特意来找揍的吗? 不过……赵辰舟目光落在殷峥身上,细细的打量他脸上那一道狰狞的疤,突然开口道:“喂,你帮我一个忙,我们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 李阳等人一听,就知道赵辰舟要眼前这人帮什么忙,连忙开口道:“赵哥你这不行啊,话说得太生硬了。” “赵哥要委婉,要给好处,而且不是你先招惹的人家吗,什么叫一笔勾销啊!” “闭嘴!”赵辰舟不耐烦地吼了声,然后看向殷峥,正当他以为是自己的话太生硬了,这人不搭理自己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什么忙?” 赵辰舟:“啊?” 皎皎从爸爸怀里探出头来,看着眼前的锦衣少年:“爹爹问你,什么忙?” 赵辰舟挑眉:“你答应了?” “嗯。” “那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李阳笑着走上前,大大咧咧的要将手搭在殷峥肩上,被殷峥躲开了也不在意,目光不禁落在他怀里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的皎皎身上。 小孩眉眼生得精致,眼睛黑而亮,眼尾微微上翘,圆而不锋,天然没有多少攻击力,鼻梁微挺,脸蛋巴掌大小,微微侧头看着他,眼神专注又认真,看得李阳当即心下一软,夸道:“你家这小孩长得真好,瞧这眼睛圆溜溜的,以后肯定是个皓月千里的少年。” “嗯。”殷峥点头认下这夸奖。 李阳一愣,随即笑出声:“走走走,我们去那边茶楼坐着慢慢说。” 一群人来到茶楼坐下后,李阳开始向殷峥讲述让他帮的是个什么忙。 数十年前由于大雍一直重文抑武的原因,导致外族一度差点打入中原腹部,后来先帝横空出世,力挽狂澜,才将外族重新拒之西陉关外。 后来大雍一改先前的重文轻武,武风渐浓,其中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京城的纨绔子弟们特别喜爱一身骑装奔于闹市,见对面不爽也不像以前那样打嘴仗,直接就是挥着拳头就上。 打赢的一方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都昂首挺胸,输的一方则按照规定,在接下来的一旬里看见对方就主动避让。 这风气延伸到今日,则衍生出了各种玩法,其中一种就是双方各派出一人,不拘什么人,只要是对方找来的人就行。 派出的人代表着己方去和对面的人打,谁赢了就代表谁方在接下来的一旬中可以用鼻孔看人,而对方还不得不按照规矩忍气吞声。 赵辰舟他们已经连输两旬了,实在是顾长远不知道从哪找来了那么一个人,身形高得像头熊,一身鼓囊囊的肌肉看着就让人害怕,石武根本打不赢他,可他们手里最厉害的人就是石武了。 “打赢了他,你们以后就不再找我们的麻烦了是吗?”殷峥看向领头的赵辰舟道。 “当然。”赵辰舟抛着手里的玉佩,漫不经心地道:“小爷我说话算话。” 殷峥不信他,最后赵辰舟黑着脸写了张契书,两人各签了字这件事才算是定了下来。 “记得,三日后,江华院见。”赵辰舟话落,将笔扔了就走。 江华院就是这群纨绔子弟武斗的场地。 皎皎跑去把笔捡起来,鼓着腮帮吹了吹灰,踮着脚将笔放回桌上。 被这么一打岔,殷峥想要去看宅子的计划算是暂时泡汤了。 三日后,殷峥如约按照地址来到江华院外。 赵辰舟他们看见他时,目光纷纷落在他怀里的皎皎身上,赵辰舟不耐的“啧”了声:“打架呢,你带个小屁孩来干嘛?也不怕等会吓哭了!” 皎皎不满地看着赵辰舟道:“不是小屁孩,不哭!” 赵辰舟嗤笑:“你不是小屁孩是什么?” “是皎皎呀!”皎皎气鼓鼓地道。 “我管你是什么,快把他送回去,这里不适合他这么小的小孩来。” “家里没人。”殷峥突然开口,说着安抚的摸了摸怀里皎皎的头。 赵辰舟一愣:“你家就你一人?” 殷峥瞥了他一眼,眼底深处还带着一丝疑惑:“不是。” 赵辰舟心里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殷峥怀里的皎皎就举着小爪爪道:“还有皎皎呢!” “除了你和你爹,就没别人了?” 皎皎指着十安道:“还有十安哥和呦呦。” 赵辰舟瞥了眼十安,知道呦呦是那只鹿的他没再说什么把这小孩抱回去的话。 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若不是家里实在没人了,那个穷苦人家的学子千里迢迢的来京城还把小孩带上。 显然,赵辰舟是查过殷峥这个人的,一个千里迢迢来京城求学的贫苦学子,只是他恐怕不知道,脸上有那么一道疤,就注定了这辈子与朝堂无缘。 一群人往江华院去,迎面撞上了顾长远一行人。 顾长远戏谑的目光落在赵辰舟等人身上:“哟,来了啊,今日再输的话,以后你们碰见我们可就得叫爷爷了!” “我看你们今儿也赢不了,索性咱们就不费那事,就那么直接叫吧!” 赵辰舟咬着牙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顾长远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目光不屑地在殷峥身上转了一圈,落在皎皎身上后惊讶道:“怎么回事?你们带这么个小孩来这里干嘛?” 赵辰舟哼了声:“我愿意,管得着吗你?” 顾长远冷笑了声,一字一句道:“没忘了规矩吧,输家遇见赢家要避让!” 赵辰舟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但还是不得不咬牙避开,等他们进去后气得踢了一脚门口的石狮子,结果疼得脸色都变了还要强忍着不表现出来。 他看着殷峥,眼神发狠,一字一句道:“一定要赢,赢了我给你三百两银子。” 原本不怎么在意的殷峥闻言,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嗯。” 江华院的武斗在京城算是比较出名了,毕竟每一代的纨绔子弟都要在这搞那么一出。 谢锦钰今天装病逃学后又悄悄地从家里溜了出来。 今天可是江华院武斗的日子呢,他早就听其他小伙伴说这武斗怎么刺激怎么好看了,可惜家里爹娘一直不允许他来这种地方,不过虽然爹娘不许,但他可以躲着爹娘偷偷来呀。 被小伙伴的兄长带着来的谢锦钰新奇地四处看着。 江华院里十分热闹,有人射箭,有人蹴鞠,有人打马球,他还看见有人身后跟着一只黑色的豹子,第一次参与到这种氛围里的他兴奋得直跳。 随着三声铜锣响,武斗开始,江华院里射箭的,打马球的,蹴鞠的纷纷转移阵地来这看热闹。 这热闹可不得了,事关右相家的小少爷是否会叫忠远侯府的小世子爷爷的热闹,他们当然要来看了。 “晋为,你猜这场是谁赢?”阁楼上的宋晏书敲着扇子笑问。 要不是宋晏书今天硬是拉着他来江华院,还不知道自家弟弟干下这蠢事的赵晋为脸都黑了,一旁的宋晏书甚至听到了轻微的磨牙声,他当即识时务的没再问,免得待会他这兄弟暴起给他揍一顿。 他晚上可还要去风华楼会花魁呢,到时候鼻青脸肿的着实有失风度。 殷峥去往楼下的擂台,十安则带着皎皎跟着赵辰舟他们来到二楼的厢房。 这里的厢房很是特殊,与酒楼的厢房不一样,面朝楼下的那面墙特制的,能清晰看见下面擂台的同时又不失遮挡。 赵辰舟他们所在的这间厢房很大,容下十多人绰绰有余。 谢锦钰就在这个厢房,因为带他、孟言溪和李朝来的,就是李朝他哥李阳。 “怎么这么多小孩?”进来的赵辰舟问道。 李阳喝了口茶道:“我弟和他的小伙伴要来看看,受不住他可怜兮兮的央求我就给带来了。” 说完他看见皎皎,就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等皎皎过来后他端了一碟凤梨酥给皎皎:“拿着吃。” 皎皎端着凤梨酥朝他弯了下眼眸:“谢谢哥哥。” 真可爱! 李阳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软乎乎的一戳一个坑。 皎皎也没躲,乖乖的仰着脸给他戳,整得李阳心坎都软了软,和他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不少。 一旁从来没这待遇的李朝见此很是不满,他上前推开皎皎:“哥哥,我的呢?我的凤梨酥呢?” “吃什么凤梨酥,一边去!”李阳伸手扶住被推得站不稳的皎皎,没好气地回道。 “哼!”李朝重重地哼了声,转身气呼呼地跺着脚走回谢锦钰身旁。 谢锦钰看了眼皎皎穿的衣服道:“你不要生气,李阳哥肯定看他是个乡下来的,可怜他,才赏他一碟凤梨酥。” 说这话时他还特意提高了声音,赵辰舟闻言皱了下眉头,扭头看了眼皎皎,心里担心这小孩待会哭了可怎么办?他最讨厌小孩哭了! 没想到皎皎根本没听懂,也没有觉得他们是在和自己说话,正乖乖坐在一旁的小矮凳上,抱着一碟凤梨酥吃得眉眼弯弯,还不忘分给一旁的十安吃。 一碟凤梨酥就吃得怎么高兴,赵辰舟嫌弃的想着,让人送来松子百合酥,桂花糕,蜜汁蜂巢糕,枣泥酥饼,软酪等等吃食摆在小矮桌上放在皎皎面前。 “吃吧!”他漫不经心地道。 皎皎瞪圆了本就圆溜溜的眼睛,小声“喔——”了声。 “给皎皎的吗?”他仰头看着赵辰舟。 “嗯。”赵辰舟冷淡的应了声。 “可是皎皎吃不完哎!”他发愁的摸了摸小肚子。 “又没让你全吃完,吃不完就带回去。” 没想到这点的皎皎眼睛一亮,当即也不发愁了,伸手拿了个软酪给十安,自己也拿起一个咬了口,刚吃了口才发现自己忘记说谢谢了,连忙抬头看向赵辰舟含糊地道:“谢谢锅锅。” 赵辰舟没理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下。 这小孩倒是挺乖! 看着这一幕,一直都是人群中心的谢锦钰不满地抿了抿唇,这乡下的破小孩有什么好,怎么一个一个的都对他那么好。 他站起来走到皎皎面前:“你跟我出来。” 皎皎手里捧着啃了两口的软酪,闻言“哎?”了声,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起身跟了上去。 赵辰舟看见后皱眉说了声蠢,不过在看见十安也跟上去后就将视线收了回来,小孩子之间的事他们这些大人插手就说不过去了。 谢锦钰带着皎皎走到另一边的走廊后道:“有我在的地方,以后你不许出现!” “为什么呀?”皎皎歪头疑惑地道。 “你们这些乡下人身上又脏又臭,识相点就离我们远点!” 皎皎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抬头看向谢锦钰道:“皎皎干净,不臭!” 谢锦钰气道:“我说你臭你就臭,再出现在我面前,小心我打你。” 说着还威胁似的挥了挥拳头。 一旁的华服男子看见这一幕,觉得有趣的他倚着栏杆向这边投来视线。 那小孩倒是生得好看,眉眼精致得像是用上好的玉雕琢的一样,整个人看上去白嫩软乎的小小一团,可惜的是出身好像不怎么好,也不知道的怎么来了这么个地方,还遇上了那几个一看就不好相处的小公子。 正想着楼下传来震天的欢呼,一看,原来是那脸上有道疤的男子将方熊给扔下了擂台获得了胜利。 谢殊玉刚进来就遇上了这么一阵欢呼,不喜吵闹的他眉宇间夹杂着寒气,也没往擂台上瞟上一眼就大步往楼上走去。 他这次来是为了抓谢锦钰这个胆敢装病逃学,还悄悄跑来江华院的人。 楼上的皎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欺负了,握着小拳头正要往屋里跑,正在这时变故突生,一旁传来几声惊呼声。 不远处倚在栏杆上看热闹的华服男子闻声看去,就见一头黑色的豹子突然失控地从不远处的厢房里冲出来,眼看着就要扑向那边正从包厢里出来的人。 输了比赛,脸色不好正从厢房里出来的顾长远见此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跑时看见了朝着这跑来的皎皎。 他下意识地伸手将跑到近前的皎皎捞进怀里,转身就要跑时那黑豹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却已近在眼前。 顾长远甚至闻道了腥味。 就在众人以为忠远后世子就要丧生豹口时,那一路伤了好几人的黑豹却突兀地停下来。 不仅停了下来,还往后退了几步趴在地上,涎水顺着獠牙往下滴落,明明瞳孔紧竖,眼眶发红,一副发狂的样子,却偏偏强行抑制住了自己咬人的欲望。 不远处的华服男子见此,手指轻敲了敲栏杆,那手骨节分明,手背微微浮现青筋,手指第二关键处的指间有着一颗指间痣。 他刚才分明看见,那黑豹是在顾长远抱起小孩的那刻,才停下的攻击。 一个小孩,能使一个失控了的猛兽压抑住嗜血的本性,这可真是…… 华服男人目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顾长远怀里的皎皎,然后转身施施然的离开。 拾阶而上的谢殊玉看见他后瞳孔微缩,侧身恭敬地让开了路。 男人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保密。 不好意思,多写了一千字,耽误了点时间,不过不要担心,关键人物全部出场,保证六十章内能写完这个世界,提前说一句,六十五章也算六十章内哦~ 第177章 “皎皎——” 十安着急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颇有点狼狈的来到顾长远身前伸手要接过皎皎,还没回过神来的顾长远避开他的手,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皎皎。 虽然眼睛不好,但是这么近还是能看见他动作的十安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就见被顾长远抱着的皎皎眼里含着泪光,扑腾着手要往十安怀里去:“十安哥,抱皎皎。” 顾长远回过神来,看了眼伸着手的十安和他怀里眼巴巴看着他的皎皎,尴尬的扯了扯嘴,连忙将皎皎塞进十安怀里。 十安接过皎皎,急切地上下左右打量着:“怎么样?伤没伤着?有没有哪里疼?” 皎皎指了指肋骨被顾长远勒疼的地方:“没伤着,就是这里有点疼。” 顾长远第一次抱小孩,手上力道没掌握好,他又是个从小习武的人,勒得皎皎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十安掀起皎皎的衣服凑近了仔细看,发现除了有点泛红外没什么大碍,提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他指尖颤抖着将皎皎按在怀里,还好皎皎没出事! 十安下巴搭在皎皎毛茸茸的头上深吸了口气,胸腔里急促跳动的心脏撞得肋骨生疼,后怕涌上心头压迫得他呼吸不畅。 还好皎皎没出事! 十安眼睛只能看见点迷糊的影子,人一多眼前就是一片黑乎乎的人影,所以在黑豹失控冲出来周围人控制不住惊呼的时候,跟在皎皎身后的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迷茫的意识到有什么危险的事发生了。 只是当他加快脚步要将身前的皎皎抱起时,不知道谁给他绊了一下,当即整个人飞扑出去摔在地上,又重重撞到墙上,那一下摔得他缓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不怕。”见他有点怕,皎皎费力的伸手抱着十安,小手一下一下拍着十安的背:“十安哥不怕,皎皎在!” 快步从厢房走出来的赵辰舟见此没忍住“啧”了声,嘲讽了声:“出息。” 嘲讽完十安,他看了眼顾长远身前的黑豹,脸色很是难看,他也不是傻子,这明显就是冲着顾长远来的阴谋,或者说不只是冲着顾长远来,估摸着还连带着要将他们这一群人给拉下水。 顾长远是因为和他打赌才来的江华院,若是他在江华院出了事,不保证忠远侯府不迁怒他们的可能,要知道忠远侯府子嗣不丰,可就这么一个嫡子。 不过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没忍住幸灾乐祸地压低嗓子对顾长远道:“你这命可真大,真应了那句祸害遗千年!” 心有余悸的顾长远没理赵辰舟,他看着眼前的黑豹,尝试往左边走动,果然见那竭力压抑着本能的黑豹的脑袋随着他动而跟着转动,甚至有了再度冲上来的蠢蠢欲动感。 顾长远当即停下走动的行为,整颗心紧揪着,确定了自己身上有什么吸引着这黑豹的东西,不然赵辰舟他们走动都没见这黑豹有什么动作,唯独他一动这黑豹就跟着动。 在场的人也发现了这点,不敢大声说话怕惊动黑豹的同时咽了咽口水,这京城怕是又有得闹了。 谢殊玉上来时,看见的就是眼前这混乱又安静的一幕,他的目光停留在黑豹身上一瞬后,就落在了抱着顾长远的腿,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谢锦钰身上,他嫌弃的皱了皱眉,然后目光就落在了一个十岁少年怀里探出头来的小孩身上。 皎皎! 他这么在这里? 谢殊玉惊讶极了,对上皎皎漆黑明亮的眼眸时,眉宇间夹带着的寒意散去了些许。 “怀之叔叔!”同样也看见谢殊玉的皎皎,高兴的挥了挥小爪爪。 谢殊玉看了眼那头黑豹后,食指竖在嘴前,示意皎皎别说话。 皎皎立马用小手捂住了嘴,谢殊玉嘴角微翘,用口型无声说了句乖,看懂的皎皎没忍住弯了下眼眸。 抱着顾长远的腿哭得稀里哗啦的谢锦钰看见自家大哥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他和那乡下来的小娃眉来眼去,他当即眉头一皱,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谢殊玉看见了但没搭理这个蠢货。 就在顾长远一件件将身上的东西往楼下扔时,殷峥从楼下走了上来。 在意识到皎皎差点出事后他脸色黑得难看,那周身极具压迫的气势让趴下地上的黑豹忍不住躁动,扭头朝着他龇牙。 殷峥沉沉的目光落在它身上,黑豹当即吓得炸毛,连脊背都躬了起来,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 周围的人神经瞬间绷紧了,心里暗骂这个乡野村夫这时候来捣什么乱,打赢一场擂台就飘了,真以为这黑豹和那人一样好打? 这可是猛兽,虽然是豢养的,带也没失了血性,而且还养得膘肥体壮,毛光水滑的,这人把它凶性激起,不是想要害死他们吗? 他们压低着嗓音不断呵斥殷峥,让他快退下,不要再试图惹怒那头猛兽,见殷峥没搭理他们,控制不住恶意地咒骂殷峥是不是想要害死他们。 谢殊玉瞥了他们一眼,直接往前站在殷峥身旁,用行动表示他站在殷峥这边。 若现在有什么人能制服那头黑豹的话,谢殊玉想不出除殷峥外的任何人。 周围的人见此,纷纷止住了话语,他们不相信殷峥,但是谢殊玉这人他们是相信的,毕竟他的弟弟谢锦钰还在那里呢。 殷峥侧头看了眼谢殊玉就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那头黑豹身上,估算着自己是否能在这黑豹暴动的瞬间制服它。 以往在山上,殷峥不是没遇到过猛兽,不过那时他求的是将对方杀死,而现在…他看了眼皎皎圆溜溜的眼睛,小孩并不适合太血腥的场面,所以他现在想的是要如何将这黑豹制服。 殷峥目光紧紧盯着那头黑豹,后撤半步微微躬身,喉结微动,腰背处绷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看见殷峥的动作,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现场的气氛霎时紧绷起来,众人的视线不由紧紧盯在殷峥身上,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响起,殷峥瞬间回头看向破空声传来的方向。 一身穿墨色纹金气势凌厉的人手里拿着弓箭,接连向着黑豹射了三箭,铁箭破竹似的横空而过,那疾射而来的箭分别射中黑豹的侧腹,前肢,和左眼。 鲜血从黑豹中箭处滴落,众人还没来得及感叹这人箭法之凌厉,就听一声兽吼,苦苦抑制着自己本性的猛兽被疼痛刺激得直接发狂 它没扑向眼前让它感觉到危险的殷峥,而是转身扑向了身后正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往楼下丢的顾长远。 惊呼声,喊叫声,兽吼声,霎时间乱成一片! 黑豹暴起的那刻顾长远就已经就地一滚,奔出几米远,但豹兽本就以速度见长,顾长远根本逃不出它的捕猎范围。 被黑豹摁倒在地上,一口撕咬住肩膀时,痛哼声从顾长远嘴里溢出,死亡的恐惧感让他瞳孔紧缩。 就在这时奔到近前的殷峥,探手以极快的速度抓住黑豹的獠牙,然后臂膀间的青筋暴起,骇然徒手掰开了黑豹的嘴。 将顾长远从黑豹身下踹开的他,摁住黑豹硕大的头狠狠往墙上砸去。 巨大的响声震得江华院的墙布震颤,有细小的灰尘从上方落下。 反复数次后,黑豹被殷峥硬生生给砸晕了,周围人看向殷峥的视线都带上了惊骇。 殷峥面无表情地擦了下脸庞上溅到的血,掀起衣摆仔细地将手上的血擦净,才转身从十安怀里抱过皎皎。 早在箭矢还没射出来之前,感觉到氛围逐渐紧张起来的十安就将皎皎的头按在了怀里,这导致皎皎什么都没看见,突然落入熟悉的怀抱里,皎皎仰头向爸爸弯了下眼眸,然后指着自己的肋骨处委屈巴巴地告状:“这点疼。” 殷峥掀起他的衣服看了下,发现有点泛红,不由皱了下眉头,小心伸手摸了下,安抚地拍着皎皎的背道:“回去擦药就不痛了。” 见他那小心翼翼的心疼模样,周围人惊骇的眼神转变成了一言难尽,那泛红的程度,都不好意思说受伤的伤,有什么心疼的必要吗?不管它要不了一刻钟就回复原样了! 皎皎靠在爸爸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谢殊玉走过来:“这里没事了,我们先走。” 接下来的事太过复杂,殷峥和皎皎不要卷进去才是。 “怀之叔叔抱!”好久没见着谢殊玉的皎皎伸手要抱抱。 谢殊玉伸手将他抱过来:“还记得我?” “记得,皎皎有想叔叔。” 谢殊玉嘴角微翘,伸手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脸。 殷峥去找赵辰舟拿了说好的三百两银票,走之前皎皎还伸手指了指矮桌上的点心:“哥哥说,皎皎可以打包回去。” 殷峥看向赵辰舟,赵辰舟麻木着一张脸点了点头,见此他就去找人拿打包的油纸了。 拿着打包好的点心,被抱着离开时皎皎还朝赵辰舟挥了挥小爪子:“哥哥再见。” 赵辰舟站在楼上麻木的看着他没说话,一旁的李阳道:“没想到他们还认识谢家的嫡长子。” 是啊,那可是谢家秉文兼武的嫡长子啊! 如今年纪轻轻已官拜大理寺卿。 谢氏一门能人辈出,满门清贵,而谢殊玉是这一代谢氏中最耀眼的存在,尚且年幼时便已名动天下。 使得与他同龄之人,尽无颜色! 只是这人性子冷清,像是寒潭浇灌而成,让人不敢靠近。 没想到这样一个人,他们居然还能看见他抱孩子的模样,还真是…… “大哥——” 还在楼上的谢锦钰扯着嗓子大喊:“你弟弟我在这,你抱错人啦!” 谢殊玉脚步都不带停的,完全当没听见,抱着皎皎离开。 楼上的赵辰舟看了眼哭得泪流满面,腿软得站在原地走不动的谢锦钰,又看了眼丝毫没有回头迹象的谢殊玉,不由扯了扯嘴角。 谢殊玉、殷峥等人离开没多久,兵马司的人就来了,封锁了整个江华院。 殷峥他们在柳府门口遇到了秦夫人他们,扯着爸爸裤脚背着新买的小背篓的皎皎一看见秦棉棉,就撒开手噔噔噔的跑过来:“棉棉~” 秦棉棉接住朝自己跑来的皎皎,笑得脸上的梨涡都露出来了:“皎皎想我没?” “想啦!”皎皎说着放下小背篓,从里面拿出一包油纸包的点心:“给棉棉。” 秦棉棉接过点心,拉着皎皎跑到一个身着华贵的夫人面前道:“皎皎这是我娘。” 又指着秦夫人身旁身材高挑修长的中年男人道:“这是我爹。” 秦夫人和秦老爷这次来是感谢殷峥他们救了秦棉棉的,只是这事不好在大街上说,一群人便进了宅子。 谢殊玉对皎皎信里的棉棉就是秦家嫡子这件事很是惊讶,他早就在皎皎写的信里知道他们从拐子那救了一个叫棉棉的小孩回来,只是此前一直没将那小孩往秦府走丢的嫡子身上联系。 秦彦安夫妇早就想来感谢殷峥和皎皎的,只是宫里太后得知棉棉回来后,当天就将他们一家召进宫里,母女两抱头痛哭了顿,又在宫里住了三日才回府,这一回来就连忙备好谢礼朝李府来了。 秦彦安夫妇备了很厚的谢礼,想着殷峥他们初来京城没有地方安置,还添了几处宅院在里面。 殷峥看了眼桌上厚厚一沓房契,田契,商铺契并金银珠宝两箱,书籍两箱的谢礼,实在不能将它和薄礼两字连系在一起。 他当初救下秦棉棉是因为皎皎,不然就像是其他一同被拐的小孩一样,他不会朝他们投去太多的视线,也不会将其捡回家去养。 也就是因为当初心里并没有救下秦棉棉的这个念头,所以殷峥不打算认下这个救命恩人的名头。 对于殷峥的拒绝,秦夫人虽然有少许的惊讶,但也没惊讶太久,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对金银不重视,哪怕他们本身就处在贫苦中。 “既然您说救下棉棉是因为皎皎的缘故,那这份谢礼就合该皎皎来收才对?” 皎皎对钱财没数,人家给他,他说不定就真收下了。 见殷峥犹豫,一旁的谢殊玉压低嗓音道:“收下吧,你收下他们心里才好受,不收的话,倒让人疑心你挟恩以图更大。” 这是达官贵族的通病,尽管他们并没有对殷峥抱有恶意,但当殷峥真的不收他们谢礼的话,又难免胡思乱想。 殷峥垂眸想了想还是收了谢礼,不过没全收,只收了那一处宅院和少许金银。 秦彦安夫妇见此对视一眼后也没再劝,临走时秦夫人将一个足金打的平安锁戴在皎皎脖子上,笑道:“我特地让人打了两把锁,棉棉一个,皎皎一个。” 皎皎看了眼胸前的平安锁:“谢谢婶婶。” 第一次被小孩叫婶婶的秦夫人有点新奇:“不谢。” 她没忍住摸了下皎皎看起来毛茸茸的头:“棉棉很少有这么玩得来的伙伴,你别看他小,实则心里傲得很,情愿整天在家里埋头钻研棋艺,也不出去和他看不上的小孩玩。皎皎能和棉棉玩得这么好,婶婶我看得也高兴。” “棉棉好。”不怎么听得懂的皎皎维护自己的小伙伴。 闻言,秦夫人没忍住掩唇笑弯了眼,这小孩可真可心,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 秦夫人他们走后就剩殷峥和谢殊玉了。 早在昨日殷峥就拿着松阳书院的入试帖去参加招生试了,过几日结果就会出来。 原本殷峥有点发愁自己去上松阳书院了皎皎怎么办,然后谢殊玉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带皎皎这事谢殊玉熟练,殷峥刚开口他就答应了下来。 江华院的事到晚间就有了结果,那头黑豹被人下了药,而顾长远的发簪上沾了吸引猛兽的药粉,也就是因此那发狂了的黑豹才直直冲着顾长远去。 好在殷峥后来出手将那黑豹给打晕了,顾长远肩膀上的伤虽然看着骇人,但没伤到筋骨,养一段时日就能痊愈。 那个射箭的人是卫家的卫伯韬,射箭的目的是出于救人,只是没想到反而激得猛兽发了狂。 至于这幕后黑手没找到,倒是养豹子的那人在大理寺牢狱走了一遭,而那只伤了人的黑豹则被处理掉了。 忠远侯府后来找上殷峥,备了不少谢礼,感谢他出手救下了顾小世子。 有秦府,忠远侯府还有谢家的关系,原本那些觊觎呦呦的人纷纷打消了这个念。 想也知道没有人会为了那么头鹿同时得罪三家,也不知道这个下乡来的人运气怎么这么好,居然和忠远侯府、秦府还有谢家都搭上了关系。 有了宅院殷峥就打算搬出去,总这样住在柳府也不是个事。 柳敬承对殷峥认识谢家嫡子谢殊玉,史部尚书秦彦安,还救了顾小世子这事大感惊讶,得知殷峥要搬出去后连忙过来帮忙,还带着柳府的下人帮着去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 说来也巧,那宅子离柳府也不远,就在相隔了一条街的碎玉桥那,里面家具什么的都是齐全的,一过去就能住人。 柳行知听见前面院落传来的声响,知道是殷峥他们要搬走,他抬眼看向窗外,有敬承在那好像不需要他去看顾什么,想着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了书上。 午时的日光穿过窗户落入室内,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翻书声和满屋子的墨香,有下人禀告,说是门口有个小孩要见他。 柳行知翻页的手一顿,脑海里浮现那天那个扯着他裤脚走得慢吞吞的小孩,他抬头看向下人:“小孩?” “是和风院那边的小孩。” 下人觉得大少爷估计不会搭理,要不是那小孩仰着头看人的目光实在让他拒绝不了,他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鼓足勇气来打扰少爷。 却没想到只听一阵窸窣的响动声,再抬头时就见少爷已经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下人眼里有着惊讶,连忙跟了上去。 柳行知来到中堂,就看见一身青葱底白色云纹锦袍的小孩乖乖站在原地,怀里还抱着个什么东西,见他来了就噔噔噔跑上前,仰头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一弯,软软糯糯地道:“叔叔。” “嗯。”柳行知在下人惊讶的眼神中蹲下身:“有什么事?” “叔叔看。”皎皎将怀里的东西给他看。 柳行知目光落在他怀里的东西上,那是一颗蹴鞠。 皎皎将怀里的蹴鞠放在柳行知的脚边:“叔叔踢。” 虽不明所以,但柳行知还是动了动脚,将那颗蹴鞠踢了出去,皎皎连忙跑上前去追到那颗蹴鞠,抱回来重新放在柳行知脚边,扯着柳行知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仰着白嫩的小脸兴奋道:“好玩,给叔叔玩。” 在柳府的这几天,柳行知总会‘偶遇’皎皎,然后给皎皎带一些好吃的吃食,他不明白自己这异常的行为是为什么,但就是莫名的想要看看这个小孩。 一连几天接受叔叔投喂美食的皎皎要搬走了,就打算给这个和爸爸一样不怎么爱说话的叔叔送礼物,蹴鞠球是他这两天才得到的新玩意,很好玩,皎皎喜欢极了,一连两日都和爸爸还有十安在院子里玩。 考虑了许久,最后皎皎下定决心将蹴鞠球送给行知叔叔,因为在尚还年幼的他心里,送礼物就是送最好的东西,而眼下的蹴鞠是他认为最好的东西。 然而柳行知并不喜欢蹴鞠,或者说他就没玩过这种需要多人一起玩的东西。 他注视着皎皎的眼睛,高空上的阳光照射下来,跌碎在眼前这双漆黑干净的眼眸里,使得这双眼睛像是盛满了碎光,又像是藏住了一整条星河,漂亮得炫目,又干净得让人心安。 他轻轻动了动脚,将脚边的蹴鞠踢远,皎皎噔噔噔的追过去,这次他没有抱过来,而是攒足了力气将蹴鞠踢了过来。 在下人们惊讶的眼光中,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像快石头的大少爷和一个三岁的小孩玩起了蹴鞠,这诡异的一幕让他们以为自己这是没睡醒在做梦,于是下了狠劲猛掐自己的大腿,然后龇牙咧嘴地认清这就是现实。 在皎皎向他挥了挥小手,然后转身喊着爹爹,朝着院子外的那个男人跑去时。 站在身后看着他的柳行知手里拿着蹴鞠,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这个还没相处多久的小孩。 这个叫皎皎的小孩软软小小的,比家族里许多侄子侄女都来的让人心软,尤其是让他心软。 这几日他重新认识了心软这个词,以往他理解不了心软这个词,不理解人的心为什么会软,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但直到这一刻时他才明白,原来人的心真的会软。 就那么一刹那,胸腔那处噗通跳着的心脏,萌生出股奇怪的情绪,那一刻他便明白,那就是心软。 爸爸去松阳学院那天,皎皎早早起来和十安哥哥一起去送爸爸。 被皎皎送着上学的殷峥莫名觉得自己这身份好像和皎皎颠倒了。 自从殷峥去松阳学院求学后,每日早上辰时入学院,晚上酉时才从学院出来,在这中间的一段时间里,谢殊玉早早下了朝就来将皎皎带出去炫耀。 是的,炫耀! 若是在此之前京城里的人不会将这两个字和谢殊玉联系在一起,但是在谢殊玉连续一个月抱着皎皎在他们面前转悠,时不时的还让皎皎给他们倒背一遍千字文,或者将皎皎写的字拿给他们看,还要自己明贬暗褒的说上一句,落笔软绵无力后,他们再怎么傻也能看出他这是来炫耀崽了。 武安侯世子齐砚修啧啧称奇,一度怀疑自己好友是不是中邪了,差点就去镇国寺请和尚给他念经驱邪了,直到记起去年谢殊玉叫自己抄送一本育儿经的事后,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转眼一月过去,这天谢殊玉在下朝时被太监叫住,引他去了政事厅的侧厅,在哪里有个华服男子等在那里。 “参见陛下!” 谢殊玉看见男人后连忙行礼,同时心里疑惑陛下唤自己来所谓何事? 永徵帝半阖着眼帘,仿佛神游天外,听到声音后才回过神,看向谢殊玉的眼里漫上笑意:“谢卿不必多礼,朕既穿常服,便不用将朕当君王对待。” 谢殊玉依旧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半个时辰后,永徵帝霍宥齐和谢殊玉出了宫门,朝着碎玉街而去。 二合一 第178章 去碎玉桥的马车上,谢殊玉垂眸遮住眼里的情绪,思索着陛下为何要与他一道去殷府。 陛下喜微服出宫,爱在京城各处溜达着看热闹,这事京城百官心里都清楚,也不是没有御史上奏劝谏,但他们这位陛下向来独断专行,下了决定的事任由百官如何反对劝谏都不会有丝毫更改,古来君强则臣弱,他们这位陛下恰巧是一位强君。 对此毫无办法的百官只能私下里对自己家子孙耳提面命,让其在外不要太过嚣张跋扈,免得一不小心撞上微服出宫的陛下。 好在陛下虽喜出宫游玩,但对于一些纨绔子弟走马斗殴的事并不以为忤,反而夸赞其有少年裘马轻狂,意气风发之气,也就是因此京城纨绔子弟甚至互相攀比起了打架斗殴的事。 马车路过成华大街时,永徵帝突然开口让拐个道。 谢殊玉并没有对永徵帝突然让马车改道这事发表意见。 永徵帝看向谢殊玉:“怀之不好奇为什么让改道吗?” “陛下自有陛下的意思……” 谢殊玉华还没说完,就被永徵帝给挥手打断了,他笑着看向谢殊玉:“都说了在外叫我宥齐。” “不敢直呼陛下名讳。” “那就称为我一声霍兄吧。” 永徵帝虽年逾四十,但他看上去才临而立,他的相貌极其英俊,肤色白皙,眼眸深邃,眼尾狭长,久居上位让他的一举一动间有着让人不能忽视的气场,极强的压迫感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能谈笑自如。 这样的他被小他二十多岁的谢殊玉称呼一声霍兄,倒也不显违和。 谢殊玉从善如流的称呼了声霍兄,还顺着永徵帝的意思问了下为何改道? “这去人家做客,当然得带礼,出门时着急忘了这茬,便想着去西街看看,记得那里有个花市,这个季节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得过去的花。” 谢殊玉原本想说不必如此,不过他见永徵帝一脸兴趣的模样,话临到嘴边还是改了口:“霍兄想得周到。” 一路来到花市口,永徵帝和谢殊玉下了马车。 临近年关,京城街上愈发繁华,倒是每年三四月份都很热闹的花市在这时略显萧条。 永徵帝和谢殊玉进去逛了一圈,冬月时节的花市实在没什么看头,永徵帝最后选择了一盆看上去跟枯枝没两样的盆栽。 永徵帝见谢殊玉疑惑,笑笑道:“别看这看着像一盆枯枝,这花开出来很美的。” 他说着眼里带上一些怀念:“这花叫芃羽,花为紫色,开花时看着就觉蓬勃生气。” 谢殊玉不懂花,只觉得这看上去和枯枝无甚差别的花看样子似是养不活的。 “怀之不挑选一盆作为礼物吗?” 谢殊玉从袖袍里拿出一块乳白色上雕刻有平安两字的玉佩:“臣在几日前遇见一块不错的玉料,昨日正好将其打磨好,便以此作为礼物。” 永徵帝看了眼那精心雕琢的玉佩,笑道:“如此倒显得我这礼物随意了些。” 谢殊玉正准备开口,就被永徵帝抬手打断:“只是随口感叹罢了,不必在意,而且这虽然礼轻,但重在情意嘛。” 永徵帝说着蹬上了马车,谢殊玉紧随其后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前行,车轮碾着青石板发出声响,车外传来摊贩的叫卖声和酒馆垆女垆沽酒时和客人的说笑声,成群的小孩追在扛着糖葫芦草靶子的小贩身后欢呼。 永徵帝挑着车帘看着这一幕,不禁眯着眼睛道:“也不知这糖葫芦是个什么味,才让这么多小孩眼巴巴的追着欢呼。” “陛下想吃?臣去买上些许。” “不用。”永徵帝放下车帘,靠着车壁微阖着双眼,沉默下来的他有种高不可攀的孤冷。 马车到了碎玉桥,谢殊玉领着永徵帝敲响了门。 “谁呀?” 门内传来皎皎软乎稚嫩的声音。 “皎皎,是我。” 谢殊玉话落就听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没一会门被打开,皎皎从门里探出头来,见真的是谢殊玉后就噔噔噔的跑上前抱住谢殊玉的腿,仰头笑道:“怀之叔叔。” “嗯。”谢殊玉弯腰摸了摸皎皎的头,正要介绍一旁的永徵帝时,永徵帝已经蹲下了身,尝试地捏了下皎皎肉嘟嘟的脸。 永徵帝觉得自己已经很控制力道了,没想到放下手来时,就见皎皎脸上被他捏的那块泛了红。 皎皎捂住脸上有点疼的地方,看着永徵帝疑惑道:“叔叔你是谁呀?皎皎不认识你。” 见他没哭,永徵帝满意道:“我?我是秦棉棉的舅父,你可以随棉棉一样喊我声舅父。” 听永徵帝这么说的谢殊玉眉心当即就是一跳,他垂着眼帘遮住眼里的情绪。 这位陛下的脾气可说不上好,甚至可以称呼得上一声差劲,喜怒不定的情绪放在常人身上顶多让人避着走,但这样的性格放在掌管整个大雍生杀予夺的永徵帝身上,那可就称得上一声灾难了。 虽然某些时候陛下表现得很随和,但这随和绝对不包括让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小孩随雍和公主的嫡子唤他舅父。 要知道这一声舅父下去,皎皎以后绝对可以以陛下外甥的名头在外横着走,毕竟这是陛下亲口让他唤的舅父。 而且永徵帝显然是查过皎皎的,不然他不会知道皎皎和秦棉棉的关系,但若说陛下这样对皎皎是因为秦棉棉,那断不可能,要知道这位陛下可是薄情得很,当年容妃犯错惹了陛下不高兴,直接被贬入了冷宫,要知道那可是四妃之一的容妃,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美人,才人。 容妃生四皇子时伤了身子本就体弱,去到冷宫没多久便病重,陛下不允许请太医,四皇子为此大雪天跪在崇德殿外。 因为出生时不易,四皇子生来便体弱多病,满朝都以为陛下不会让四皇子跪上太久,没想到陛下就坐在崇德殿内好整以暇地看着四皇子跪,直到四皇子跪晕了过去也迟迟没有松口。 那一跪差点让四皇子搭进了命去,而容妃就这样待在冷宫里迟迟等不到太医,病死了过去。 容妃死后陛下下旨厚葬,后来或许是为了补偿,陛下让四皇子提前参与朝事,还让四皇子进了户部。 永徵帝薄情的同时又喜怒不定,满朝文武没一人能摸准其心思。 只是细想下来,谢殊玉想不出皎皎和殷峥有什么能引起永徵帝兴趣和图谋的地方。 但谢殊玉的直觉告诉他这事不对劲,一时想不出什么的他只能暂且压下心里的惊疑。 皎皎歪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叔叔,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巧地喊了声:“舅父。” “哎!”永徵帝应了声,将手里的花盆给皎皎看,笑道:“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皎皎盯着眼前这一盆枯枝眨了眨眼。 “你别看它长得不好,等它开花了,就可好看了。” “真的吗?” “真的。” 皎皎接过花盆,费力的抱着,朝永徵帝露出个软乎乎的笑容:“谢谢舅父。” “不谢。” 永徵帝有点生疏的抱起皎皎朝里走去,被抱得不怎么舒服的皎皎自动调整着位置,一边调整,还一边教永徵帝怎么抱自己。 永徵帝跟着皎皎的指挥将手往下放了点,又放轻了点力道,皎皎左右动了动,没觉得不舒服后就用小爪爪拍了拍永徵帝的臂膀,一脸认真地夸道:“舅父真棒,真聪慧。” 第一次被人这么夸,还是被一个三岁的小孩这么夸,这让永徵帝觉得新奇,他语气郑重的接过了这个夸奖:“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走到廊下谢殊玉熟练的进了屋,等他拿着皎皎前段时间新做的红色兔毛斗篷出来时,皎皎正蹲在廊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是认真的听着永徵帝讲着养花的技巧,一边听,还一边点着小脑袋,看上去呆萌得不行。 永徵帝有这么多儿子和孙子,倒是没一个有这呆萌样,看得他没忍住又伸手捏了捏皎皎的脸。 这一次他下手轻多了,捏完后皎皎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新的红印子。 永徵帝意犹未尽的搓了搓手指,小孩的脸都这么好捏的吗?滑滑的,软软的。 谢殊玉给皎皎披上斗篷,顺手将自己亲手雕的玉佩挂在皎皎腰间,皎皎低头摸了摸,眼里满是喜爱的神色,伸手抱着谢殊玉的腿撒娇似地蹭了蹭,稚嫩的小嗓音听起来软糯得不行:“怀之叔叔好,皎皎喜欢。” 谢殊玉垂眸看着他,眉眼间的冷意稍褪,在寒冷的初冬几乎显得温柔,他俯身将手里的暖炉放在皎皎怀里,然后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手炉谢殊玉也给永徵帝和十安准备了,原本今天天冷,他是不打算带皎皎出去,准备在屋里待着就好,偏永徵帝说皇庄里有一棵柿子树晚熟,前几日才熟透,很是甘甜,要去摘来给皎皎吃,无奈之下谢殊玉只能顺着永徵帝的意思。 在这位陛下面前,万事最好顺着他的意来,不然保不吝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毕竟他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 只是永徵帝没要谢殊玉的手炉,他将手炉塞进谢殊玉怀里,然后将皎皎从他怀里抱了过来。 “怀之看着体弱,这手炉便给你了。” 谢殊玉看永徵帝俨然一副将皎皎当大号手炉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说起来永徵帝看着比谢殊玉要来的体弱,毕竟这位陛下可是有批奏折累得吐血的事迹在。 永徵帝原本是永安王爷的一位外室子,按照常理来说他是绝无可能登上皇位的,但其余的皇子皇孙都在先帝晚年时发疯给全部折腾死了,只有霍宥齐在那场文武百官讳莫如深的祸事中活了下来,成为了唯一能登上皇位的人。 永徵帝的身子原本很是强健,可以说是打遍军中无敌手,十一岁便被永安王丢进军中的他,是先帝后来能驱逐外族最大的助力,大雍名副其实的战神。 可自那场祸事后,永徵帝的身体就彻底垮了下来,肺上,胃上,肝上似乎哪里都出了点毛病,就算是这样他也能一手镇压朝堂的文武百官,使得他们不敢生任何造次之心。 年少时的经历造就了永徵帝的生性多疑的性格,导致他不相信任何人,所有奏折无论大小都要自己亲自过目,时常批折子批到子时,直到三年前批折子批得吐血晕厥三日,从那以后永徵帝就放浪形骸了许多。 所以无论是从里还是从外来看,永徵帝都是那看起来更加体弱的人,是以永徵帝用来抢皎皎的借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永徵帝抱着皎皎向外走去,一路上不是捏捏皎皎的小肉手就是捏捏皎皎的小肉脸,就像是没见过小孩般,对小孩充满了好奇,发现皎皎手背上有肉窝后,还要一个一个地戳过去。 也就是皎皎会乖乖伸着手任他戳了,但凡换做其他的小孩,早就哭给他看了。 到达皇庄时天空飘起了绵密的小雪,在路过梅院时那在雪中盛放的梅花吸引了皎皎的视线。 永徵帝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见他那眼巴巴的模样实在可怜,便抱着他去梅院逛了逛,出来时手上还拿着一枝梅花,打算拿回去给皎皎插在花瓶里。 一行人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栽植柿子的地方,放眼望去,入目的皆是光秃秃的枝干,只有一棵树上还挂着红通通的柿子,被绵密的细雪笼罩着别有一番意境。 永徵帝抱着皎皎走到树下,指着枝头上红通通的柿子道:“这就是柿子。” 皎皎仰头看着,小小的“喔~”了声。 永徵帝被没由来的被他这声喔逗笑,将他举高高让他去摘柿子。 皎皎抱着足有他两只小手大的柿子,咬着小米牙用力的往后一使劲,柿子就从枝头上脱落下来。 可惜的是皎皎没抱住柿子,柿子从手上落下去,砸在了地上,给砸坏了。 皎皎低头看着地上的柿子,像是寻常百姓家家里不小心打破碗的小孩,两只小手不知所措的绞在一起,发出“啊哦——”一类的无意义应声词。 做错事会被打,把这句话和要乖两字同样刻在骨子里的皎皎懵了一瞬回过神来后,就着急的低着头从兜兜里往外掏东西,没一会他掏出两枚铜钱往永徵帝手里塞:“给,给钱,不打皎皎。” 举着皎皎的永徵帝没忍住失笑出声,这小孩也太好玩了吧! “没事。”谢殊玉仰头看着皎皎,见他眼里有着浅浅的害怕,再次道:“没事,不会怪你的。” 永徵帝伸手接过那两枚铜钱,笑道:“既用钱买了,那就不怪罪你了。” 知道不会被打后,皎皎这才放下心来,再次摘柿子时就小心了许多,那抿着唇眼神坚定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大事。 皎皎两只小手抱住柿子,抿着唇往后使劲。 柿子从枝头上落下来,这次皎皎抱紧了没让柿子落地,他将柿子递给谢殊玉,拍了拍手道:“这次,没落地。” “嗯。”谢殊玉接过柿子,不吝啬的夸奖道:“很棒。” 皎皎眉眼一弯,转过头继续摘柿子。 摘的柿子够人数后,永徵帝就将皎皎放了下来,从谢殊玉手里拿了两个柿子,一个递给皎皎,一个他自己吃。 永徵帝倒也不讲究,用手帕随便擦了擦后就拿着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水从嘴里爆开,他并没有吃到想吃的东西的愉悦,眉宇间反而挂上了几分意兴阑珊。 皎皎学着他的动作用手帕将手里的柿子擦干净,然后将擦干净的柿子递给十安,从他手里拿过没擦过的柿子用手帕擦干净,将手帕认真叠好放进兜兜里后,才抱着柿子咬了口。 甘甜的汁水从嘴里泛开,甜得皎皎眼睛一眯,惊喜的仰头看向永徵帝:“好吃。” 好吃吗? 看着他眉眼弯弯,眼睛亮亮的像是落进了星子的模样,永徵帝低头看向手里的柿子,尝试着又咬了口,发现确实比第一口好吃。 这柿子倒是奇怪,第一口与第二口的味道截然不同。 永徵帝想着蹲了下来,伸手戳了戳皎皎因为吃柿子而鼓起来的腮帮,只是他戳的时候没控制住力道,吃着柿子的皎皎被他这么一戳,嘴里的柿子当即滑了出来。 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眼神懵懂又茫然地望着永徵帝。 永徵帝不以为忤,眯着眼睛又戳了戳皎皎的脸。 皎皎抱着柿子噔噔噔往谢殊玉的方向跑,刚跑了两步就被永徵帝拎着衣服给提溜了起来。 从柿子院离开时,皎皎向永徵帝征得同意,能摘一个柿子带回去。 其实永徵帝是准备给皎皎送一箩筐的,不过看皎皎一副馋嘴的小模样,他又改变了主意。 得到同意的皎皎被重新举高高,他认真地挑选了个最红最大的,费劲将其摘下来后,就小心地放进肚肚前的兜兜里。 柿子将衣兜拱起来,远远看去皎皎像是顶着个大肚子般,看得谢殊玉没忍住翘了下嘴角。 细雪在天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下,廊下的永徵帝盖着羊绒毯依靠着栏杆赏雪煮茶,皎皎靠在谢殊玉怀里和怀之叔叔一起看书,站在廊下的呦呦时不时够头过来看一眼,像是它能看懂一样。 十安烤着谢殊玉带来的橘子,试图将橘子皮给呦呦吃,然后被呦呦顶了个仰倒。 永徵帝的视线放在呦呦身上,感叹了声这鹿可堪与雪塞白。 酉时还没到,早早从书院出来的殷峥就回来了。 看见爸爸的皎皎高兴极了,从谢殊玉怀里爬起来,颠颠的冲上前一把抱住殷峥的腿:“爸爸。” 脆生生的小嗓音里夹杂着明显的喜愉。 “嗯。”殷峥低声应着,抖落身上的雪,蹲下身将手里的拨浪鼓递给皎皎。 皎皎拿着好奇的摇了摇“咚咚,咚咚“的声音随之响起,听到这个声音的皎皎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里有个连路都不会走的瘦小小孩坐在门口饿得扯着地上的草往嘴里塞,而在不远处有个胖胖的小孩拿着一个彩色的拨浪鼓,厌烦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嘴里还嚷嚷着‘爸爸,阿奶给的这东西幼稚无趣死了,我不要。’的话,而那个往嘴里塞着草的小孩,则歪着头,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牢牢盯着那发出“咚咚,咚咚”声的彩色拨浪鼓看。 那个小胖孩见他盯着自己的拨浪鼓看,咻的一下将拨浪鼓藏在身后,还蹲下身捡了块石子丢在小孩身上。 那石子砸在小孩的额头上砸出了血,小孩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眼睛依旧牢牢盯着小胖孩被血吓到转身跑时身后露出来的拨浪鼓上。 皎皎愣了愣,晃了下小脑袋将这奇怪的一幕从脑海里要走,摇着手里的拨浪鼓,“咚咚,咚咚”的声音听得皎皎弯起眼,小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转身拿着手里的拨浪鼓跑去给谢殊玉看,眼睛亮晶晶地道:“怀之叔叔,爸爸给皎皎买。” 十分熟悉这一幕的谢殊玉从善如流地道:“嗯,真好看。” 给谢殊玉看了后他又拿去给十安看,连永徵帝也没落下:“舅父看,爸爸给买。” 他像个第一次得到爱意的小孩一样,将得来的爱意捧着,兴奋地拿给周围所有人看。 永徵帝“啧”了声,也不知道一个拨浪鼓有什么好高兴的,至于笑得见牙不见眼吗? 他将手一摊:“给我玩玩。” 皎皎怔了下,看了眼手里的拨浪鼓,又看了眼永徵帝摊在眼前的手,不知不觉间小眉头紧锁起来。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永徵帝见他这模样,突然觉得有趣,笑道:“刚刚可是有人砸了我一个柿子,吃了我一个柿子后还带走了一个柿子呢。” 砸了柿子,吃了柿子,还带走一个柿子,皎皎低头看了眼兜兜里的柿子,好像是在说皎皎哎! 看着兜兜里的柿子,皎皎犹豫了会后,还是不舍地将手上的拨浪鼓放在永徵帝手上:“舅父,轻轻的哦。” 永徵帝颔首,表示听到了。 正往屋里走的殷峥听见皎皎对这人的称呼,停下脚步投来了视线。 察觉到他视线的永徵帝扭头打量着眼前的人,随意解释道:“我是秦棉棉的舅父,棉棉和皎皎玩得好,便寻思着不那么麻烦,让皎皎随棉棉唤我一声舅父。” 也多亏了殷峥才来京城没多久,他的性子也不是爱打听事的人,所以并不清楚秦棉棉的舅父是谁。 闻言殷峥没说什么,收回了视线往屋里走去,皎皎也跑过去帮爸爸提书箱。 永徵帝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里的拨浪鼓,不觉得有什么好玩的他无趣的将拨浪鼓放在一旁,拿过炉上考好的橘子剥了吃。 殷峥从屋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个柿子,永徵帝看了眼他手里的柿子,又看了眼屁颠屁颠跟在他背后的皎皎,轻啧了声,他原以为那柿子是小孩留给自己吃的,没想到是带回来给他爹的,对他爹倒是挺好。 自那天以后,永徵帝时不时就会来逗皎皎玩,也不知道他一个皇帝哪来的这么多时间。 永徵帝大多时候都会和谢殊玉一起来,但偶尔也会自己独自前来,虽然他来的时候往往谢殊玉已经在这里了。 很多时候他来这里还会撞见也是来看皎皎的柳行知,在听到他是秦棉棉舅父的时候,柳行知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他和谢殊玉一样,很是惊疑永徵帝来这里的目地。 每次来,永徵帝看见皎皎在玩那破拨浪鼓时,就会手痒的上手拿过来玩玩,他也不是喜欢玩这拨浪鼓,只是觉得皎皎一边舍不得,一边又不得不把拨浪鼓给他玩时的表情很有趣。 就这样过了几日永徵帝翻车了,他没控制好力道把皎皎拨浪鼓的鼓面给玩破了。 摊贩制作拨浪鼓时用不起蛇皮和羊皮一类的好材料,而且这样材料的拨浪鼓除了富贵人家,平头百姓也买不起,所以拨浪鼓的鼓面多由油纸制作而成。 永徵帝虽然身体不怎么好,但是以他习武多年的力道,要弄破一个拨浪鼓的鼓面简直是轻而易举,只是他是真没要弄破这个拨浪鼓。 这几日瞎子都能看得出皎皎有多喜欢这个拨浪鼓,他是得有多闲,才会想着故意弄破这拨浪鼓? 皎皎怔怔的看着永徵帝手里坏了的拨浪鼓,一旁的谢殊玉和柳行知面面相觑。 以为他要哭的永徵帝一时竟然有种手脚慌乱的感觉,他忙将拨浪鼓塞进皎皎怀里:“别哭,别哭,朕赔给你,赔十个,赔百个。” 他急得朕的自称都脱口而出。 皎皎低头看着怀里的拨浪鼓,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不,不用赔,舅父不赔。” 皎皎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鼓面,仰头看着永徵帝,站起来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腿:“皎皎要去把拨浪鼓放回去啦。” 说着皎皎就往屋里走去,永徵帝、谢殊玉、柳行知还有十安四人面面相觑了会,悄悄的跟上了皎皎,在窗户后偷偷的朝里看。 屋里的皎皎背对着他们站在床前,他低着头好似在看手里的拨浪鼓,过了会抬起小手抹了把眼角。 永徵帝看着这一幕,死去的良心难得被唤醒,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酉时,殷峥从书院回来时,安静了一天的皎皎看见他冲上去就抱住他的腿,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的殷峥将他抱起,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皎皎就已经将小脸埋在他怀里,温热的泪水无声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殷峥眉头微皱,看了眼心虚的三人。 莫名跟着心虚的谢殊玉和柳行知对视了一眼,不对呀?他俩心虚什么? “怎么了?” 殷峥大手轻轻拢着皎皎的后脑勺,放缓了声音问到。 “拨,拨浪鼓坏了。” “爸爸,送皎皎的,拨浪鼓坏了。” 皎皎吸了吸鼻子,仰头看着殷峥,断断续续的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泛红的眼眶滑落。 看不得皎皎哭的殷峥鼻尖一酸,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泪,哑着嗓音道:“爸爸重新给买!” “不,不买。”皎皎呜咽道。 “那爸爸给修好,好不好?” 皎皎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看着殷峥道:“好,爸爸给,给修。” “嗯,给修,不哭了。” “嗯,皎皎,不哭了。”皎皎说着,向爸爸扯出个笑容。 一旁谢殊玉和柳行知两人看向永徵帝的目光,带上了若有若无的谴责。 永徵帝抬头望着天,今天的天气不错啊,居然有星星! 那天过后,永徵帝隔了有两日没来,再次来时带了一堆拨浪鼓,有玉做的,有金做的,有银做的,甚至还有用各种名贵木材做的。 他来时皎皎正在跟谢殊玉还有柳行知玩竹蜻蜓,看见他带来的那么多精致的拨浪鼓,皎皎十分捧场地“哇!”了一声。 转眼临近年关,松阳书院放了授衣假,殷峥得以回来陪皎皎,而永徵帝、谢殊玉、柳行知三人都忙得有好一段时间没空来见皎皎。 腊月二十六这天,永徵帝抽了空从宫里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去见见皎皎,总觉得每次和他待在一起心里都轻松不少。 对于他的到来皎皎很高兴,扯着他的裤腿带他去看他和爸爸还有十安一起堆的雪人,永徵帝用刻薄的目光打量了番眼前的雪人,最后得出评价,如果是他的话堆得一定会更好看。 廊下捏着皎皎小肉手玩的永徵帝目光一顿,落在了他送皎皎的那盆芃羽身上。 这盆他特意选来送皎皎的枯死的芃羽……竟然在这冬日发芽了?!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那盆芃羽是个什么情况,那根本就是枯死得不能再死的植株,已经枯死了的植物怎么可能因为精心照顾而再发芽?更不可能在冬日发芽…… 除非……他看了眼怀里的皎皎,眼底翻滚着剧烈的思绪,却在下一瞬转为更为深沉的晦暗,除非……有人给了它新的生机。 而能给予枯死的植物新生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八千字,两章又一半,今天晚上我能不能更四千字就行了? 第179章 “发芽了?” 永徵帝走到那盆芃羽前,居高临下地细细打量着这盆与前段时间的枯枝模样截然不同的芃羽。 皎皎跟着过来,伸手小心地摸了下嫩叶,仰头看着永徵帝:“皎皎照顾的哦。” 永徵帝的目光从芃羽上移到皎皎身上,似笑非笑地道:“是吗?皎皎怎么照顾的?” “皎皎浇水,还和十安哥哥把它放在屋里,这样它就不冷了,然后就发芽了。”皎皎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十分生动地向永徵帝诉说他是怎么照顾这盆芃羽的。 是吗?仅仅是这样,就让一盆即将枯死的植物重新焕发了生机,并在这寒冬腊月之际开出了新芽? 永徵帝垂眸直视着皎皎漆黑明亮的眼睛,这双眼睛太干净了,里面浮着隐隐约约的期待,像是湖面的粼粼波光,美得让人瞩目。 他微微弯腰,大手轻抚在皎皎圆溜溜的后脑勺上,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飘着鹅毛大雪,轻阖的眼帘遮住了他眼里的许多情绪。 他是该感叹一声这芃羽竟然有这么强的生命力,竟能在这寒冬腊月之既起死回生呢?还是该感叹这世间竟然有能让失控了的猛兽压抑嗜血的本性,还能让濒死的植物焕发新机的人呢? 永徵帝的手往下滑落,轻轻搭在皎皎纤细脆弱得像是一碰就折的后颈上,咬字缓慢中带着一种奇怪的韵味:“皎皎将这盆芃羽照顾得很好,真棒!” 如愿被夸了的皎皎弯了下眼眸,点头附和:“嗯,皎皎棒,舅父也棒。” 永徵帝轻笑:“嗯,舅父也棒。” 立在门外的谢殊玉看见这一幕,目光从永徵帝放在皎皎后颈上的手落到他们面前那盆在漫天大雪下,显得格外显眼的发了新芽的芃羽上时,垂在身旁的小手指突的没由来地蜷缩了下。 谢家在京郊有两处温泉庄子,谢夫人是个爱花之人,冬天花木萧条时心情难免有些许忧愁,府里的下人为了讨好主子,便想了个办法,在冬天时将花移栽到温泉边,再精心照料着,还真有那么些植株活了下来,并在隆冬时节绽放出娇艳的花朵,为这谢夫人可着实厚赏了番庄子里的下人。 冬日时节的花虽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可却从未听说过一株仿若枯枝般的植株,会在冬日焕发新的生机,并且不是在温泉边上,便由一三岁小孩照料得生了新芽。 “怀之啊!”永徵帝隔着雪幕看着谢殊玉,那双眼眸比平时来得更加深邃和晦暗。 谢殊玉嗅到了危险,这样的永徵帝像是一头休憩好,开始进入捕食状态的猛兽,周身的气势让人心头发紧。 谢殊玉并没有去挑选一位站在权势顶端上的帝王,他错开视线,唤了声:“霍兄。”就抬步迈进院子走上前,将手里的食盒递给皎皎:“家里前几日来了个从江南来的厨子,做的云片糕不错,钰哥儿很喜欢吃,便想着带来给你尝尝。” 皎皎抱着特地做小的食盒,小心翼翼的去到一边放在矮桌上,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回来,仰着白嫩的小脸招了招小爪爪:“怀之叔叔,蹲下来。” 谢殊玉心里想着事,听到皎皎的话后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蹲了下来:“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见皎皎往前蹭进了谢殊玉的怀里,抬起小手捧着谢殊玉的脸,然后踮起脚用自己的脸蹭了蹭谢殊玉的脸。 小孩特有的柔软通过脸颊接触的地方一路直达心底,连带着让人整颗心都随之柔软下来,他轻轻的抬手虚环住皎皎:“怎么了?” 皎皎又捧着他的脸蹭了蹭,才仰头看着谢殊玉:“皎皎想怀之叔叔啦!” 小孩的喜爱来得直白又热烈,很少被人这般惦记着的谢殊玉心脏轻微紧缩了一下。 “除了爸爸外,怀之叔叔最最好,皎皎除了爸爸外,最喜欢怀之叔叔,怀之叔叔有那么久没来,皎皎想了。” 说着皎皎还竖起十个手指头给他看,像是证明他真的好久没来了。 皎皎说完后,就扯着谢殊玉的裤腿跑到一旁让谢殊玉坐下,然后迈着小短腿跑进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放进谢殊玉手里。 谢殊玉低头一看,那是用油纸包着的整整十九颗松仁糖。 所有的糖中皎皎最爱吃松仁糖,这是谢殊玉这段时间时常来皎皎这才知道的。 因为怕皎皎糖吃多了坏了牙,早在李家村的时候谢殊玉就在严格限制皎皎吃糖了。皎皎很乖,哪怕每天都眼巴巴的,但还是控制住自己只吃了一颗糖。 自己只能吃一颗,所以皎皎就会多多的将糖给殷峥和谢殊玉他们,像是他们吃到嘴里了,他就也能感同身受那份甜一样,高兴得弯了眼眸。 谢殊玉的手里微微一重,垂眸看去,缘是手里多了块云片糕。 江南来的厨子手艺很精妙,做出来的糕点大小几乎一模一样,不过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谢殊玉手里的这块云片糕比永徵帝手里的那块大,而永徵帝手里的那块比皎皎手里的那块大。 他侧头看着皎皎,瞳色被地面的雪反射的光映得浅了几分,像是琉璃般有种剔透感,他伸手戳了下皎皎肉嘟嘟的脸,嘴角抿出一抹笑意,这一笑如初雪消融,空雪积明般让人移不开眼。 永徵帝瞥了眼谢殊玉手里的那块稍微大上那么点的云片糕,略微有些许那么不是滋味的轻“啧”了声,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谁叫三人之中皎皎手上的那块最小呢。 抛去那些奇异的事情不谈,永徵帝其实对皎皎本人是有点好奇的,他不明白,明明是那么小一个小孩,究竟是从哪里拿出的那么多的爱意呢? 其实靠近皎皎的人都能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被一个三岁的小孩……爱着。 会将好吃的都给他们,将自己最喜欢觉得最好的东西给他们,察觉到他们不高兴或者烦躁时,会认真着张小脸拖着小凳子坐在他们身旁,或讲故事或哼小调哄他们,会在他们故意逗他说有人欺负自己时,气呼呼地拖着扫帚要去帮他们出气。 都说小孩的爱意来得直白又热烈,而皎皎的爱意则更甚。 虽然这些他们都得排在殷峥身后,但他们或多或少能感觉到,这个三岁大点的小孩在倾其自己所有,竭尽自己全力的…爱着他们。 与其说他们对皎皎好,不如说他们是在用一些对自己来说无伤大雅的举动和东西,去换取小孩那份最真挚不过的爱意。 不过…想来还是很不甘心,为什么殷峥那人什么都能排在他们前面?就因为他是最早遇到皎皎的吗? 永徵帝伸手戳了戳皎皎吃东西而一动一动的腮帮。 腮帮鼓鼓的像是只小仓鼠的皎皎,感觉到脸被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眼永徵帝,随后无奈地将自己的另外一边脸凑过去。 莫名感觉自己被纵容了的永徵帝一怔,回过神来后戳了戳皎皎凑上来的另一边脸后还感觉不够,干脆将手里的云片糕放进嘴里,腾出手来把皎皎的脸当成面团般好生揉搓了一通。 端着腊八粥从灶房出来的殷峥看见这一幕,就快步走上前将皎皎从永徵帝的魔爪上拯救了出来。 永徵帝颇有点遗憾地看了看皎皎肉嘟嘟的脸,虽说小孩都是软软的,但是总觉得皎皎的脸揉搓起来的感觉更好一点。 当初初见皎皎就回去吩咐人将皇子皇孙带来,揉搓了个遍脸的永徵帝如此感叹道。 “爸爸。”被爸爸拧起来的皎皎晃了晃腾空了的小手小脚,仰头看着爸爸:“皎皎下来。” 殷峥放他下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踮着脚从食盒里拿出自己先前挑出来放在一旁的云片糕递给殷峥。 永徵帝瞥了一眼,果不其然那块云片糕比谢殊玉的大上那么稍微一点,也不知道皎皎是怎么从这么多云片糕中,找出稍微不那么规整的云片糕来的。 殷峥接过云片糕放进嘴里,然后开始给皎皎他们分腊八粥。 跟着殷峥从灶房出来的十安接过皎皎递来的云片糕,就坐在皎皎身旁等着分粥。 自从十八那天吃了腊八粥,皎皎这个小馋嘴就惦记上了,本就宠皎皎的殷峥那几日更是天天做腊八粥,好不容易停了几天,今儿缠着殷峥又给做了一顿。 腊八粥里有莲心,红枣,桂圆,薏米,花生等东西,吃起来甜甜的也难怪皎皎喜欢。 永徵帝吃了一碗,就靠在一旁一边赏雪,一边看着皎皎埋头喝腊八粥的模样。 酉时末,吃了晚膳从皎皎那回到谢府的谢殊玉在书房待了许久,回想起今日看到永徵帝的样子,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有什么地方超出了他的意料。 垂眸思索了会,心里不安的谢殊玉还是让人去仔细查查殷峥和皎皎在他离开后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务必事无巨细地将有关两人的事都细细查问一遍。 李家村离京城甚远,快马加鞭一去一来少不得要花费上个把月,如今年关大雪又封着路,所耗费的时间估摸着还得再加上小半个月,只盼一切来得及。 转眼便到了除夕,早起的皎皎和十安两人拿着浆糊在家里里里外外贴对联,秦棉棉特地来送年礼和他写的对联,见此挽着袖子不顾小厮阻拦,和皎皎他们一起贴对联,背上驮着对联的呦呦则乐颠颠地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仰头“呦呦——”上两声。 酉时刚到,家家户户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响起,除夕丰盛的晚饭也随之端上了桌,皎皎吃了个肚儿圆,躺在爸爸怀里,拉着爸爸的手让爸爸揉撑得有点不舒服的肚子。 殷峥揉着皎皎的肚子,心里有点发愁,他知道吃多了不好,但是看着皎皎吃得小脸满足的模样又说不出什么阻拦的话。 一碰上皎皎,殷峥算是彻底没了原则,有时候宠得连十安都看不下去了。 真的,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哪家宠小孩有殷叔叔这么宠,虽然他也没见过几户人家。 守夜守到一半时皎皎和十安都睡着了,殷峥给他们盖上被子,将皎皎圈在怀里沉默着守了整夜。 今年的皎皎和去年不一样了,去年他只得到爸爸一人的压祟钱,今年他得到了一二三四五份压祟钱,这些压祟钱分别来自爸爸、怀之叔叔、行知叔叔,秦叔叔和舅父。 不过由于谢殊玉还有永徵帝都在忙着宫里和府里的事,只有柳行知看到了穿得红红的裹得像个团子样的皎皎拜年时憨态可掬的模样。 刚过了年宫里就传来永徵帝病了的消息,自此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永徵帝都没来过碎玉桥这边。 直到二月初皎皎才再一次就到永徵帝,相较于年前永徵帝脸色苍白了许多,身上披着一件雅青色镶金边的大氅,周身萦绕着股淡淡的药味,时不时的咳嗽上两声。 皎皎担忧的扯着他的衣袍将他往屋里带,还将自己的手炉都给了他,永徵帝没要手炉,伸手将皎皎揽进怀里,往后倚着矮桌眉宇间带着几分倦怠:“皎皎比手炉还要暖和。” 闻言皎皎就乖乖地待在他怀里,尽心尽责的当一个大号暖手炉。 另一边,下朝回去的谢殊玉正在书房里翻看着自从他离开后有关皎皎和殷峥的所有事。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的谢殊玉脸上没什么表情,抬手端过一旁的茶杯时,手指一颤,茶杯从手中滑落跌落在了地上,跌了个粉碎。 他垂眸看着溅到袍脚上的茶水,眼里的暗色浓郁得快要溢出来。 听到动静的下人敲了下门:“少爷?” “没事。” 回过神的谢殊玉平复了情绪,目光重新落在了桌上那方信上,想起那盆在冬日里发新芽的芃羽,想起那天永徵帝的神色,心脏紧了紧,最终还是没忍住骂了声,蠢! 他若是殷峥,在发现了皎皎异于常人的第一时间就是带着他离京城远远的,绝对不会带他来京城这种吃人于无形的地方。 这世间最不怕的就是泯于众人的平凡,反而最怕的是异于常人的出色…… 谢殊玉深深的吸了口气,眼角眉梢间露出了一点苦意。 他当时若是没有离开李家村…或者是晚上那么两个月再离开李家村,事情就断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收拾了番心情从书房走出,出了谢府,向着碎玉桥那边去。 第180章 谢殊玉在快要到碎玉桥的时候突然唤车夫停下,转了个方向去往松阳书院。 松阳书院的早课还没完,谢殊玉等了一会才见到殷峥。 走出来的殷峥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等在廊下的谢殊玉,他目光一凝,走上前,着急道:“皎皎出什么事了?” 若不是与皎皎有关的事的话,谢殊玉绝对不会来松阳书院找他。 谢殊玉不言,转身朝外走去。 殷峥皱了下眉抬脚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来到松阳书院后山的一个清静院落。 “皎皎有危险!” 殷峥心脏一紧,有那么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他倏然抬眼看向谢殊玉,迎着光的眼瞳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竖瞳,扑面而来的危险让谢殊玉有一瞬的僵硬。 “别紧张,至少皎皎目前是安全的。”谢殊玉说着将手中的信封递给殷峥,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视线落在院子里正在抽芽的树上。 殷峥低头看着手里的信,急促跳动的心脏还没从刚刚的状态中缓过劲来,撞得肋骨生疼。 谢殊玉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殷峥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疑惑,陛下他为何对皎皎有如此大的兴趣,他待皇子皇孙都没这么亲近过,偏生待皎皎如此亲近。” “因想不到你和皎皎有什么能让他图谋的,我便一直压着心中的惊疑观察着陛下,越观察就越心惊,陛下那样倒真像是将皎皎当成最疼爱的小辈般宠着。有时候我甚至怀疑皎皎莫不是是陛下的孩子,因某些原因流失到兴州府,然后才被你在雾山上捡到了。” “后来又想这种可能不大,以陛下那样的性子,如果皎皎真是他的孩子,他会光明正大地将皎皎接进皇宫,不可能任由他被你这样养着。” “我找不到皎皎被陛下如此特殊对待的原因,虽然皎皎有着能让人将他放在心坎上的本事,但我不认为陛下会因此而注意到他,一定是有哪里我没察觉和想到的。” “直到年前对我看见了陛下和皎皎站在一盆本不该在冬日抽芽的芃羽面前,那一瞬,我心里的惊疑达到了顶峰。” “那天回去我就让人去李家村查了你和皎皎在我离开的那段时日发生了什么。” 谢殊玉的食指轻微动了动,他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坐姿,抬眼对上殷峥看来的幽黑眼眸,日光顺着窗棂落进,落在殷峥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和那道贯穿左脸的疤上,谢殊玉收回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你知道先皇的皇子和皇孙们是怎么死的吗?” 这件事在大雍讳莫如深,知情人纷纷将此事压在心底,哪怕是做梦说梦话时都不敢透露分毫,殷峥在偏远贫穷的李家村,断不可能知道此事。 谢殊玉并没有想从他那听到回答,修长的食指不自觉地轻巧着桌面,垂眸道:“先皇是个雄才大略的帝王,励精图治,勤政为民,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他是大雍的天子,帝王,天下文人无不拜服,只是人终有年老力乏之时,猛兽什么时候最危险?当他受伤或者年老时最危险,因为那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撩拨年迈后满心警惕的帝王。” “求生畏死人之常情,尤其是高坐权势之人,大多数对死亡的畏惧都远超常人对。年迈的先帝愈发不信任已成年的皇子,对数位已成年的皇子的监视程度,甚至已经达到每天喝了几口水的地步,很多时候对待皇子们的做法不像对待亲儿子,更像是对待仇人之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先帝愈发多疑,有时候尚且只有五岁的皇子都在他的怀疑范围内。” “先帝面对的是老迈,而老迈不是病,太医显然没用,于是恐惧着死亡的先帝开始大肆召天下方式和尚进京,为他寻长生之法。” “正元二十六年,年初,有一谪山道人年逾五十却鹤发童颜,因年迈而逐渐精力不济,力不从心的先帝服下他所炼制的丹药后,次日再朝上容光焕发,满面红光,精神矍铄,此后谪山道人成为了先帝眼前的红人。” “然随着年岁逐渐增加,先帝并不满足于此,以谪山道人出身的道观里,上下百多条人命作为施压的筹码,勒令谪山道人炼制出延长寿命,长生不老的仙丹。” “谪山道人闭关半年,在先帝耐心即将耗尽时蓬头垢面兴奋至极地从闭关处跑出,说是专研出了延长寿命的丹药,随即又面色为难地道,只是最为关键的药引有点难得。先帝大喜,大手一挥让他尽管说来,天下没有他找不来的药材。” 谢殊玉看向殷峥,突的发问:“你知道这最关键的药引是什么吗?” 殷峥回视着谢殊玉:“皇子皇孙。” 谢殊玉眼底蔓出意思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的笑意:“皇子皇孙……或者说是龙子龙孙,先帝贵为真龙天子,凡间的药材怎能为真龙延长寿命,而生来就是天潢贵胄的龙子龙孙则不同,他们生来就有大气运在身,以他们的血肉为药引,自然能将凡间的丹药炼制成延长寿命的灵丹。” “先太傅正直迂腐,听闻消息后连夜入宫,破口大骂谪山道人是妖道,竟想出如此有违人道天理之法哄骗先帝,离间天家骨血,陷圣人于不仁不义,上奏请先帝处死谪山道人。先帝面上不显,半月后先太傅一家却以谋逆罪满门抄斩。朝堂上总有那么些不怕死的硬骨头,自太傅之后继续劝诫先帝诛杀妖道,年迈的先帝某种程度上来说已近疯魔,所有劝诫他的人在他眼里看来都是盼着他死的人,于是先帝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正元二十八年五月至九月,京城杀得人头滚滚。朝堂里‘迂腐’的人都被杀光后,自此满朝文武百官纷纷咽下劝诫的话。” “先帝心疼皇子皇孙子,只肯用幼小的皇子和皇孙的血,不肯用肉,还别说,用了这么个离谱的药引制药后,先帝看起来当真年轻了些许,那两年连白发都没再增加。只是后来先帝渐渐地不再满足只用血,再后来血肉也不够了,开始用骨磨粉掺和着血肉当药粉。” “短短两年,京城早夭的皇子皇孙达到数十数,那段时间平日里再怎么荒淫的皇子也好几年不肯再纳妾,皇子们没甚至连后院都不再去,就是生怕后院的女人再怀上。小皇子小皇孙被祸祸完了,先帝的目光就放到成年了的皇子身上。” “正元三十一年至三十五年,整个京城混乱不堪,各种事件尽出,正元三十一年五月二十,先皇四子永平王谋逆失败焚火自尽。正元三十一年八月初九先皇二子永昌王被人告发私藏龙袍,天子近卫在二皇子府邸果然搜出龙袍,见事情败露,二皇子自缢身亡。正元三十二年初三子永安王京郊打猎坠马而亡,正元三十二年八月,五皇子永毅王意欲刺杀先帝,最后横刀抹脖而亡………直到正元三十五年末,先帝暴毙,皇室血脉断绝,只有当今陛下存活了下来。” “而陛下登基后并没有将谪山道人处死,而是关在皇宫里谪山道人炼制丹药的院落,每逢单日剐一刀,双日剐两刀,直到人撑不住了就让太医用好药滋补着,直到如今仍旧没有死去。” 谢殊玉剩下的话不用说明殷峥也明白,权势越高,生活越富贵的人就越惧怕死亡,先帝如此,那当今的陛下呢? 就算他原本没那种想法,但当他遇到这般奇异的皎皎时…还会没有想法吗? 谢殊玉嘴里所说的陛下殷峥也猜出来是谁了,就是这段时间常往家里去的霍宥齐。 殷峥并不傻,先前没意识到这点,是因为他本身所处的世界并没有人如此疯狂地想要活下去,反而积极寻死的人倒是一大堆,他本身也是因为生存的欲望太低,而被塞进意识剥离舱传送到其他世界试图激起求生欲的存在。 殷峥来到这个世界,所投生的是一个边关贫穷的小乡村,没有家族的重担在身,也没有人对他抱以厚望,而他本人又没有物质上和金钱上的欲望,每天所求的也不过是填饱肚子,其余的不去关注,也不去在意。 再加上他本身所处的世界里,除科研者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剔除了感情,每个人都像是一台台冰冷的机器,没有欲望就没有争执,更不存在算计利益,这就造就了殷峥在一些事上所存在的顿感。 “你有什么打算?”谢殊玉问。 “从陛下注意到皎皎的那刻你们就逃不掉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除非你们离开大雍,去到突厥或者西羌等外族,而在这个过程中你们会面临整个大雍倾全国之力的追杀,别怀疑,陛下他完全干得出这种事来。” 殷峥不言,将手里的信折叠好装进信封递给他后朝外走去,连下午的课都没来得及上就直往家里去。 殷峥和谢殊玉回到碎玉桥时,永徵帝正好抱着怀里已经熟睡了的皎皎走出宅院正要蹬上马车,见到谢殊玉和殷峥,他停下脚步抬眼和殷峥四目相对,殷峥的视线穿过重重禁军落在他怀里的皎皎身上,那双黑沉的眼眸比平时来得更加黝黑,像是有浓郁的墨要从他眼底滴落出来一样。 永徵帝站在马车上,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勾勒出一抹苍白的笑意,他反手拔出一旁禁军的刀扔在殷峥面前,眼底带着抹漠然和狂妄,抬手向殷峥招了招:“来!” 初春的风越发喧嚣,吹得殷峥衣袍猎猎,他捡起地上的刀,抬眼望了过来。 殷峥在原本的世界是位元帅,在那炮火连绵不绝响了五百年的世界里,想要从众多精心培养出来的人行战争机器中脱颖而出,是件极难的事。 他记不清自己参加了多少场战争,也记不清丧生在自己手上的性命有多少,如果有兴趣去推算的话,那个数字估计庞大得惊人,庞大到足够支撑他从一个小兵一步步爬到元帅的位置。 身为元帅各方面都要极为优秀,单凭出色的作战能力可不行,还要有优秀的战略目光和指挥能力,殷峥无疑各方面都很优秀,他能最精准不过地提前预料击破敌方的战略和计谋,往往对面刚动作,他就根据得到的微少消息推算出敌方接下来可能的动作,在战场上他有着超乎神明的嗅觉。 只是他的这种嗅觉只针对敌国,面对自己国家和人民时他迟钝得让没什么情绪的同僚都感觉到惊讶。 殷峥没有感情,但出奇的有种不对联邦人民出手的潜意识,所以每当各军团在全息世界里演习的时候,联邦最负盛名的元帅率领的第一军团总是最先淘汰出局,究其原因是他没有将他们当成敌人,所以在各种有关计谋的时候反应迟钝了那么点。 还有就是战场上的计谋多是为了国家和手底下的士兵,没有那么多阴私和杂样繁多的欲望与各种利益掺杂在一起。 也就是因此,殷峥才在发现皎皎的异常后,仍旧没意识到可能出现的危险,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是他的国家,而他不会对自己的国家产生敌意! 血如同最烈焰的花绽放在空中,这场对战来得那样无声沉闷和诡异,一方是数百禁军,一方只此一人。 天空中何时飘起了毛毛细雨,将地面的血色浸得更深沉了点,浓郁的血腥铺开了一条路,那人踏着这条路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前。 永徵帝在殷峥即将走到自己面前的那刻,苍白却有力的手指搭在了他怀里熟睡的皎皎的脖颈上,殷峥蓦地停下脚步,血液从他浸湿的身上一滴一滴往下滴落,有那么一刻他们甚至幻听了血夜滴落在地时发出的声音。 永徵帝看着面前的人,眼里带着些许惊诧,他知道眼前这人身手很好,甚至有在加阳县杀得突厥兵承受不起损伤主动退兵的事迹,却没想到能好成这样,数百的禁军都挡不住。 眼前这人就这样,杀穿了数百禁军,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永徵帝的目光落在殷峥那道贯穿左脸的狰狞伤疤上,突的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得整个人差点从马车上摔落下来,笑道最后闷咳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睡得小脸通红,这么大的声响都没见醒的皎皎,抬眼看向殷峥道:“咳咳…放心,一点使人昏睡的药而已,咳咳咳…不会对皎皎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毕竟皎皎要是出了什么事,朕也是会心疼的…咳咳…” 逆着光的永徵帝眼底的神情看不太清:“禁军有一万三千人,京郊外驻有三万虎贲军,你说你一人能将他们都杀光吗?” 人终有力殆,万人敌说的是一军主帅,而不是个人的勇武,一个人自身武力再厉害,终究会淹没在浩瀚的人力中,十人,百人,千人,万人,你能杀尽多少人? 殷峥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皎皎在他手上…… 永徵帝低头捏了捏皎皎肉嘟嘟的手,话语一转:“边关战事已起,突厥,西羌,北狄联手犯边,你去边关,朕不会给你优待,却也不会刻意打压你,能挣得多少军功,能掌握多少兵权,全看你自己。到时候你再来朕面前,看能不能逼迫朕把皎皎还给你。而朕保证,在你再次站到朕面前时,皎皎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言语中带着肆意的狂妄,眼里尽是睥睨之色,放殷峥离开不亚于放虎归山,但永徵帝本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殷峥的视线落在永徵帝放在皎皎脖颈处的手,那双手虽然看着苍白,但其中的力道不可小觑。 永徵帝在还未成为永安王的儿子时,曾是先帝手里最为锋利不过的刀,直杀得蛮族胆寒。他个人的武力可以说是勇冠三军,就算他现在身体破败到堪称病弱,但在殷峥杀死他之前,那只手绝对可以拗断皎皎的脖颈。 天空飘着的细雨越来越大,繁华的长街上撑起密密麻麻的油纸伞,马车骨碌碌的行驶在青石板上,一身血色的殷峥跟着马车后,一路上引来许多人诧异的眼神跟随。 马车一路进了朱红色的宫墙,一身血色的殷峥静静地仰头看着面前这堵朱红色的高墙。 雨越来越大,像是要洗净他身上的血色一样,撑着伞的谢殊玉仰头看着这道高高的朱红色墙,沉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永徵帝他终究还是带走了皎皎,这于殷峥来说不亚于催心剖肝之痛。 “宫里容贵妃是我母亲的妹妹,我会让她在宫里看顾着点皎皎。陛下他……只要出口的话都会做到,他定不会害了皎皎的性命。” 殷峥不言,眸色越发暗沉下去,雨水将他浇了个透,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腮边,他缓缓闭上眼又睁开,双眼暗沉得透不进丝毫光线。 他周身的气势开始转变,向来无欲无求的他第一次对权柄迸发出惊人的野心,骨血深处沸腾着的是更为深厚的…… “看好皎皎!” 他丢下四个字,转身大步离开。 谢殊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收回视线轻敛眼眸。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这头盘踞在小孩身后的头狼,终于站到了人前! 皎皎醒来后看见的就是陌生的床顶,他愣了愣,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左右张望了会后,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迷茫,皎皎这是在哪?爸爸和十安呢? 坐在床上的皎皎歪头盯着床旁目不斜视的宫女看了看,就反趴在床边往下滑,莲香上前将他抱下来,正要给他穿鞋皎皎就甩着小手跑了出去。 四岁的小孩力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宫女本就不敢使劲,皎皎这一甩手就从她怀里跑了出去。 迈着小短腿努力跑着的皎皎,小脸上满是严肃,醒来就到了个陌生地方的皎皎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拐子拐走了,棉棉哥哥就给他说过,他被拐子拐的时候也是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永徵帝正在批折子,顺带着交代宫人去置办一些小孩的什物,听见独属于小孩的脚步声后扭头看去,就见皎皎从偏殿跑了出来。 看见舅父的皎皎眼睛一亮,噔噔噔跑上前扒着永徵帝的膝盖,委屈巴巴地道:“舅父,有拐子拐皎皎。” 永徵帝放下折子将他抱在腿上坐着:“没拐子,这是舅父住的地方。” “嗯?”皎皎歪了下头,不明白的问:“皎皎怎么在舅父家?” 候在一旁的太监们听见这个小孩对陛下的称呼,又看见陛下将这小孩抱在腿上,心里不由纷纷惊了一瞬,陛下不是只有秦小郡王这么一个外甥吗?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比小郡王还受宠的外甥?难道雍和公主什么时候又悄悄的生了一个? 听见皎皎疑问的永徵帝似笑非笑的往后靠在椅背上:“因为舅父将你拐了过来。” 皎皎往前蛄蛹了一下,靠在他怀里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永徵帝:“舅父,皎皎饿了,爸爸呢?” 见他没被吓着,永徵帝伸手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脸问:“胆子这么大,都不知道害怕的吗?” 皎皎伸手抓住永徵帝戳自己脸的手:“不怕,舅父逗皎皎玩。” “那真遗憾。”永徵帝脸上的笑意尽敛,收回手冷眼看着皎皎:“朕是真将你拐进回宫了,你也见不到你爸爸了。” 说完他看向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江海富:“传膳。” 皎皎懵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还转过身用屁股对着永徵帝,表示自己不高兴,暂时不想理他。 没料到他这个反应的永徵帝一懵,随即伸手戳了戳皎皎的小屁股:“这是干嘛?” 皎皎拍了拍戳自己屁股的手,气呼呼的又往前蛄蛹了下远离他:“舅父逗皎皎,皎皎气。” 永徵帝心里泛起一丝好笑,那么个小豆丁居然还有脾气,当即也来了兴趣逗他:“你爹去打仗了,将你寄放在我这呢。” “打仗?”不明白打仗意思的皎皎扭回头来看他:“爸爸是去赚钱钱养皎皎了吗?” 以往在李家村的时候,怀之叔叔在,爸爸去赚钱钱的时候就会不带皎皎。 永徵帝沉鸣:“可以这么说。” “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应该要很久。” “是不是要明日那么久?” “不是。” 皎皎犹豫的眨了眨眼:“那是要后日那么久吗?” “至少要好几年。” 皎皎仰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永徵帝也垂眸看着皎皎的眼睛,就在他心里赞叹小孩的这双眼睛当真是干净得出奇的时候,就见皎皎嘴一瘪,眼眶一红,一颗眼泪就这样在他的注视下溢出眼眶,凝结成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砸在他的手上。 温热的触感从手背一路传至脑神经,永徵帝愣了一瞬,紧接着瞪大眼睛:“……?!!?…江海富!江海富!”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慌乱地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二合一 180-200 第181章 忙活了好一久才将皎皎哄好的永徵帝满身的疲惫,他看着坐在身旁正拿着羹匙吃蛋羹的皎皎,很是不明白自己先前为何要如此慌乱地哄他。 要是其他的皇子或者皇孙的话,他早就让他们的嬷嬷给带下去,别在眼前碍眼了。 刚哭过一场的皎皎此时眼睛和鼻头都还是红红的,整个人情绪低落得不行,吃饭时都提不起兴趣。 皎皎勺蛋羹的手很稳,不像其他小孩那样会弄得满身的狼藉,永徵帝对此很满意。 “舅父。”皎皎突然开口,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看着永徵帝,看起来可怜得不得了:“皎皎的小背篓,小凳子,小书箱,小水瓶还有衣服都,都不在。” 永徵帝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久违地感觉到了头疼,没办法,自己造的孽,自己负责。 “知道了,让人去给你拿!” 只是还没等永徵帝派人去拿,殷峥就将皎皎惯用的东西收拾好,托谢殊玉送进了宫。 宫里的皎皎抱着自己的大奶瓶,没忍住又哭了场,泪眼汪汪的趴在永徵帝的怀里:“舅…舅父,你…你跟爸爸说…让他早点来接皎皎,皎皎乖…不难养…” 永徵帝看着手里用来给皎皎擦眼泪,已经湿透得能拎出水的手帕,不由轻啧了声,这么能哭的吗? 不过哭也只是软软的趴在怀里默默的掉眼泪,也不大声哭嚎,倒是不怎么烦人。 没一会哭了的皎皎就不哭了,乖乖的趴在永徵帝的怀里不吵也不闹,见此永徵帝也没让人抱他下去,就这样拿起奏折继续批了起来。 夜逐渐深,等永徵帝想起皎皎时,低头看去时,就见皎皎已经蜷缩在他怀里睡着了,肉乎乎的小手还攥着他的衣服,圆滚滚的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偶尔嘴里还说上一两句梦话,还都是喊爸爸的梦话。 永徵帝靠在椅背上盯着皎皎一起一伏的小肚子看了许久后,才抱着他朝偏殿走去。 宫里的皇子生出来都是由各自的母妃养在膝盖下的,永徵帝除了偶尔兴趣来了去看一看或者考问一下功课,其余时间都不怎么过问的。 这次他将皎皎拐进宫里,从来没养过孩子的他起了点兴趣,不准备将皎皎给后宫的妃嫔养,打算自己亲自来养,就这样皎皎被养在了崇德殿。 被陛下养在膝下,这份殊荣是独一份的,大雍所有的皇子都没得到过这种殊荣。 这让后宫的妃子们起了警惕心,差人去打听这个小孩的来历,在听见这个小孩原是一个乡野村夫在山里捡来养在膝下的后,心里纷纷一跳,这莫不会真是陛下遗落在民间的血脉吧? 永徵帝爱微服出宫玩,若是真的与那位女子发生了关系,使其怀上了也不是不能。 这样一想,后宫妃子的心就提了起来。 也有妃子不以为意,这若真是陛下的孩子,陛下都将其养在崇德殿了,怎么可能不将其上族谱,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孩子根本不是陛下的种,至于陛下为什么对其这样看重,就得仔细寻摸寻摸了。 不过这些妃子口没提醒那些想岔了的妃子,就等着她们做什么动作的那个探路石了。 转眼小半个月过去,今天永徵帝得了空,特意让人将皎皎抱来。 从崇德殿出来的大臣就看见一个玉雪雕琢般的漂亮小孩被嬷嬷抱着走来,想着这个就是传说中被陛下带回来养在膝下的小孩,大臣就没忍住多看上两眼,然后就对上了皎皎看过来的眼睛。 这孩子的眼睛可真干净,像是秋天的深山里的湖泊,澄净得有种瑰丽感。 见他看着自己皎皎礼貌地挥了挥小爪爪:“叔叔康安。” 大臣一愣,颔首回礼。 正在批奏折的永徵帝看见皎皎后就让他过来,等皎皎走到身前就将他抱在腿上:“会写字吗?” 皎皎点头:“会。” 永徵帝诧异的挑了下眉,摊平纸张,将毛笔递给他:“写写看。” 皎皎接过笔,认认真真的写了爸爸这两个字。 永徵帝看了眼,握着皎皎的小肉手,一笔一划的带着他写了自己的名字,这才满意道:“字不错,就是未免有点太软绵无力了,日后需得好好练练,先练好小楷然后再磨风骨,过些时候朕拿两章朕的字帖给你好好临摹。” 永徵帝原本是想给皎皎开蒙的,哪想一番问下去,好家伙,《千字文》,《幼学琼林》,《蒙学》等等启蒙的书早读了个遍。 他戳了戳皎皎肉肉的脸:“没成想还小瞧了你。” 皎皎挺了挺小胸脯:“怀之叔叔教,皎皎学,皎皎厉害。” “原来是谢怀之教的,怪不得!” 这个蒙是开不下去了,永徵帝揉了把皎皎毛茸茸的头,干脆抱着皎皎去逛御花园,刚逛了没多久就有人来禀中书令求见,永徵帝就将皎皎放下吩咐宫女嬷嬷好生照看着,就迈步离开。 永徵帝走了后,皎皎就抱着他的大奶瓶四处逛着看,时不时的低头咂吧一口奶瓶里的糖水。 逛着逛着皎皎被花朵上的一只紫色的特别漂亮的蝴蝶吸引了注意力,他轻手轻脚的靠近后新奇地看着,也没伸手去捉。 正在皎皎看得专注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冲出来将皎皎撞了个屁股墩。 摔了个屁股墩的皎皎还在发懵,那小身影就哇得一声嚎哭了起来,一群宫女太监连忙涌上来将小孩抱起,那小孩不依不饶地哭喊着,还伸手指着皎皎道:“他绊我,是他故意把我绊倒的!” 伺候皎皎的李嬷嬷等人见皎皎摔倒了当即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将皎皎扶起来。 莲香挽起皎皎的袖子裤腿一看,就见莲藕似的小胳膊小腿上出现了刺目的殷红,两只小手的手心处更是擦破了皮还陷了两颗小石子进去,正汨汨地往外渗着血。 查看了一番的莲花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轻轻吹着皎皎手上的伤处,小声哽咽着:“是奴婢的错,奴婢没照顾好小公子。” 皎皎来宫里的这段时日都是她在贴身照顾,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又乖又暖,照顾久了难免就将其放在了心尖上,平时磕着碰着了莲香都心疼得不行,更别说流血了。 见莲香哭了,疼得眼眶都红了的皎皎抿着唇趴在她怀里,忍住没哭的他仰着白白嫩嫩的小脸,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小声哄着:“不哭,不哭,皎皎没事,不疼。” 说着还着急的在兜兜里掏了颗糖往她嘴边递:“吃糖,吃糖就不哭了哦!” 本来还能忍着哭的莲香被他这么一哄,眼泪彻底憋不住。 一旁的七皇子还在哭嚎着皎皎故意绊他。 闻言趴在莲香怀里的皎皎仰着肉嘟嘟的小脸,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道:“嬷嬷,皎皎没推他。” 李嬷嬷心疼的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没说话。 见他们没人理自己,宫中小霸王当即就不乐意了,摔开拉着他的宫女嬷嬷的手,上前向着李嬷嬷的腰身狠狠地踹了一脚:“狗奴才,胆敢忽视本殿下的话,不想活了你!” 见嬷嬷被踹了,皎皎从莲香怀里出来上前推了一下七皇子,第一次‘打架’的皎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奶凶奶凶地握着小拳头,紧张得说话都有点断断续续:“不,不许欺负嬷嬷!” 被推了个踉跄的小霸王,当下出奇的愤怒,一把抢过皎皎怀里抱着的奶瓶就给扔湖里。 皎皎眼睛一瞪,撒腿就要往湖里跳,好悬被李嬷嬷一把给抱住了腰。 “嬷嬷,瓶子,皎皎的瓶子。”皎皎急得都要哭了,奈何摆脱不了李嬷嬷的手。 七皇子,淑贵妃的儿子,宫里还没出去开府的皇子中,他的身份最为尊贵,俨然成为了宫中的一小霸王,早早听说父皇带回来了一个小孩十分宠爱,还养在膝下时就不高兴极了。 被人暗中一撺掇着,就主动跑来找皎皎的麻烦了。 在他心里自己才是父皇的亲儿子,父皇肯定是站在他这边。 可惜的是永徵帝并没有如他的愿站在他这边。 翌日,皎皎被永徵帝抱着过来时,就看见了跪在崇德殿外的七皇子。 霍泽禹笔直的跪着,梗着脖子满脸的不服气,小小年纪眉宇间就带上了戾气,看见皎皎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对昨天的事还心有余悸的皎皎抿了抿唇,转头埋进永徵帝的怀里,抱着打捞上来洗刷干净的奶瓶咂吧了口糖水压压惊后,仰着小脸看着永徵帝道:“他好凶!” 跪着的霍泽禹听见后气了个仰倒,十分看不起他告状的行径。 永徵帝抱着嗯了声,抱着皎皎往崇德殿内走去。 跪在外面的霍泽禹还听见那道奶声奶气的声音问:“那个凶凶的哥哥为什么在外面跪着?” 认为他是在嘲笑自己,五岁的霍泽禹握紧了拳头,咬牙发誓与这小孩势不两立。 永徵帝抱着皎皎坐下,拿起桌上的奏折看,漫不经心地回着皎皎的话道:“做错事了就要被罚!” 闻言皎皎缩了缩脖子,有点小害怕的往他怀里钻了钻。 永徵帝见此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拿过一小沓奏折放在皎皎头上:“顶好了,落下来的话,三个月不许吃甜食。” 皎皎眼睛一瞪,当即小心翼翼地顶着一动不敢动。 意思意思让皎皎顶了一刻钟,见他真的一动不动,永徵帝好笑的将奏折从皎皎头上拿下:“就这么喜欢吃甜食?” “嗯嗯。”皎皎忙不迭的点头,然后有点低落地抱着怀里的奶瓶道:“舅父,皎皎想爸爸了,他怎么还不来接皎皎?” 永徵帝脸上的笑意尽敛:“怎么,舅父对你不好?” 皎皎摆了摆小手,白嫩的小脸上很是认真:“好,舅父好。” 永徵帝看着他,随手将奏折丢在桌上,让嬷嬷把皎皎抱回去。 他看着李嬷嬷抱着皎皎离开的背影,眼里的神色莫名,怎么就养不熟呢? 想着他拿起桌上的育儿心得,准备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憋屈这两章,不要在评论区说我,我要哭的~ 第182章 永徵帝拿着那本让嬷嬷们默下来的书反复看了好几遍,还是有点不得要领的他看向候在一旁的江海富问道:“江海富,你知道要怎么养一个小孩吗?” 虽然他有不少皇子,但真论起来这才是他头一次养小孩。 “回陛下的话,这事老奴实在是不知道,不过宫里的嬷嬷们对这事很有经验。” 想起江海富是个无根之人,永徵帝摆了摆手,想了想后将手里的育儿经搁在一旁:“算了。” 那小孩也不是不和他亲近,只是比不上他爹罢了! 吃午膳时永徵帝让人将皎皎抱来,不过皎皎来时没有让人抱,抱着他的大奶瓶屁颠屁颠就跑了过来,看见永徵帝后脆生生地叫了声:“舅父!” 永徵帝应了声,伸手将他抱在身旁特制的宝宝椅上,皎皎晃了晃荡空的小短腿,将奶瓶放在桌子上。 宫里的御厨一手厨艺那叫一个出神入化,简简单单的一个肉沫蛋羹都能让皎皎吃得头也不抬,那满足的小模样看得与他一道用膳的永徵帝胃口大开多吃了半碗饭。 看着陛下今天的进食量,江海富喜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 陛下胃上有毛病,常年食欲不振,不喜进食,每顿只食小半碗就停筷了。前一阵子病了一场后更是小半碗都不食了,常常只有实在撑不住了才吃两块点心垫垫肚子,这让江海富瞅得头发都快掉光了,每天冒着危险劝陛下多进点食,然而任他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 不过自从皎皎小公子进宫来后,陛下有他陪着多少能吃进东西了,这让一直担忧着陛下身体的江海富很是高兴,每次看见皎皎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说话的态度给人一种恨不得将其给供起来的感觉。 吃了饭,永徵帝带着皎皎在御花园消食。 二月的天既不热也不冷,暴露在阳光下也丝毫不觉灼热,是一年里最好过的月份。 御花园里的花差不多都绽放了,娇艳欲滴的模样看得人心情舒爽,很少看到成簇成簇花朵的皎皎很是喜欢,背着他的奶瓶扯着永徵帝的裤腿看得目不转睛。 御花园里也有出来赏花的嫔妃,看见永徵帝后纷纷行了礼,然后就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放在了永徵帝身边,身穿红底银丝麒麟纹锦袍的三头身小孩身上。 皎皎不爱出门,最多就在崇德殿和自己住的地方来回跑,是以宫里的嫔妃们大多只听说过他,却都没见过他。 如今一看,当真是好一个玉雪雕琢的小孩,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大又圆,看着人时眼睛亮亮的像是闪烁着星子一样。 容妃看了眼这个自家外甥嘱咐让多帮着照看一下的小孩,笑着让婢女将自己特意打的金手镯拿来,蹲下身亲自给皎皎带上。 肉乎乎的小手上带上金手镯后,衬得皎皎越发像是菩萨坐下的小童子了。 皎皎看了眼手上金灿灿的特别漂亮的金手镯,又看了眼容妃,有模有样地作揖道:“谢谢娘娘。” 眼前三头身圆滚滚的小团子,努力绷着一张软乎的小脸蛋,抬起小肉手有模有样的作揖的样子,看得容妃没忍住用手帕掖着上翘的嘴角,连声道:“不谢,不谢。” 说着抬起满含笑意的眼眸看向永徵帝笑道:“这小孩可真招人稀罕,难怪陛下这么宠着,臣妾看着也甚是喜欢。” 听见自己被夸了,皎皎挺了挺小胸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小脑袋,嗯嗯,皎皎很厉害。 莲香说过,在宫里遇到穿得很漂亮的婶婶要叫娘娘,皎皎可是记得牢牢的呢! 永徵帝发觉了皎皎这副小得意的模样,没忍住戳了下他圆溜溜的后脑勺。 被戳得往前一个趔趄的皎皎,站稳后抬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仰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永徵帝。 永徵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仰头看天,皎皎的目光就从舅父身上移到了跟在永徵帝身后的江海福身上。 江海福:“……” 最后他还是替陛下将这事给认了下来,只说是看见皎皎后脑勺上有虫子,伸手帮他拿掉时没控制住力道。 皎皎大度地原谅了他,还跑到他的身旁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脑勺上轻轻的戳了一下,然后仰着白嫩软乎的小脸蛋看着江海富道:“以后就用这么轻轻的力道就可以啦。” 江海富对上皎皎水汪汪的眼睛,心下一软,连声道:“老奴知道了,多谢小公子费力教老奴。” 皎皎摆了摆小手,从兜兜里抓了颗糖递给他,抿着唇笑道:“不谢。” 永徵帝看了眼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的江海福,伸手截住了皎皎手里的糖,顺手掐了把皎皎肉肉的脸蛋,嗓音凉薄的道:“这么会收买人心?” 闻言在场人心里纷纷一跳,下意识觉得要糟,收买宫里的太监宫女,尤其是收买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最是犯忌讳不过。 随说一颗糖那里算得上收买,但是…… 就在容妃要开口将这个话题大事化小时,就见皎皎鼓着腮帮拍了拍永徵帝捏住自己脸的手,从兜兜里掏了两颗糖出来递给他,含糊不清地道:“舅父给。” 永徵帝看了眼他手里的两颗糖,满意的放开手接过了糖,见皎皎脸上留下的不怎么明显的红印后,轻啧了声,用指腹抹了抹那红印子,这脸未免也太嫩了点。 “舅父。”皎皎蹭了蹭他的手,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头抵在永徵帝的腿上,小手扯着他的衣袍:“困了。” 永徵帝伸手将他捞起抱在怀里,转身往回走。 见陛下居然亲自抱着那小孩,御花园里的嫔妃们心里惊诧极了,陛下这未免也太宠那小孩了吧? 容妃心里更是轻叹一声,很是疑惑,照陛下对这个小孩的重视程度,那用得着她来照看,外甥他未免也太过紧张了吧?不过这小孩是外甥的谁啊?自家那个一向冷心冷情的外甥居然这么上心。 回到偏殿,莲香给皎皎稍微洗漱了番就将他放在了床上。 永徵帝洗了手净了面,走之前打算进来看一眼皎皎,然后就看见了趴在床上正在蛄蛹的皎皎。 永徵帝没说话,饶有兴趣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在床上蛄蛹。 小团子一样的皎皎穿着雪白的亵衣,撅着小屁股从床尾一路蛄蛹到床头,才松了口气摊在枕头上,短小的亵衣往上翻了一折,露出下面圆鼓鼓白白嫩嫩的小肚子。 发现这点都皎皎戳着自己的小肚子玩了会,才将亵衣往下拉遮住小肚子正准备睡觉,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床旁的永徵帝,愣了一下后有点不好意思的皎皎唰的一下抬手捂住小脸。 看了眼皎皎胖乎乎的因为不好意思而抠住褥单的脚丫子,永徵帝没压住嘴角的笑意,嗓音里带上了些许笑意:“这是没脸见人了?” 四岁已经知道害羞的皎皎在床上来回滚了滚,坐起来伸着小肉手扒拉着乱翘的头发,眼含期待地看着永徵帝,软软糯糯地道:“舅父什么都没看到!” 永徵帝嗤笑:“舅父什么都看到了。” 皎皎丧气的鼓了鼓腮帮,永徵帝伸手给他戳漏气:“难得见你有这活泼气。” 皎皎本身就安静,在离开殷峥后更是安静得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孩,刚来宫里的那几天,成日抱着奶瓶坐在门口等爸爸回来,因此永徵帝养成了随身带手帕的习惯,时刻准备着给这个爱哭鬼擦眼泪。 皎皎躺在床上,见永徵帝没有上来的意思,就抬手抓握了两下,像是小奶猫开合肉垫一样:“舅父舅父快来快来!” 永徵帝不习惯和人一起睡,每次去后宫都是办完事就走,近两年更是不怎么去后宫,所以皎皎来了后也被迫养成了独自睡觉的习惯,反正有宫女和嬷嬷贴身照看着,他倒是不怎么担心。 不过……看着皎皎期待的小眼神,永徵帝莫名的伸手握住了皎皎的手。 直到躺下床上他才回过神来,当即觉得自己是病得越发严重了,不然怎么会昏了头的打算陪这个小孩睡午觉?那么小一个,翻个身他都怕把他胳膊给压折了。 就在永徵帝还在懊恼的时候,早就已经困了的皎皎已经睡着了。 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永徵帝扭头看去发现皎皎蜷缩在被窝里,额头抵着他的手臂已经睡着了。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小孩纤细卷翘的睫毛,挺翘的鼻子和肉嘟嘟一看就很好戳的脸蛋。 好小! 他再一次感叹道,歇了立即起来的心思,今天的事不多文书奏折早早就批完了,倒也不是不能躺一会。 如此想着永徵帝放松的躺在床上,眉眼间带着难得的慵懒,骨节分明却又苍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熟睡中皎皎的脸上,时不时的还会拨弄压下他的眼睫和小手。 懒撒的阳光从窗棂出照射进来,斜斜的落在地上,肉眼不可见的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屋里静悄悄的不见死寂,反而有种宁静惬意感,屋里唯有一道清浅的呼吸声,渐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掺进了另一道呼吸,两道呼吸声一起一伏的交替着。 没有人知道,在皎皎睡着的时候,一道不为凡人所看见的精神力,以极快的速度从皇宫向四处辐射开,那精神力快速地掠过曾经已到达过的地方,向着还未涉足的西北方向而去。 血气冲天,浓烟不断,断裂的旗帜插在血肉里,战马的尸体和人的尸体交织在一起,有人穿梭在其中扒着尸体上的甲胄。 战场上没人收敛的尸体会被军中的杂役当成无主的尸体烧掉,东西也会被扒光,这仅仅是战场残酷的一角。 刚经历过一场战争的新兵们纷纷惨白着脸,脸上或多或少的有着恐惧和疲惫,唯独一个新兵例外。 冲了桶凉水洗去身上血迹的殷峥坐在帷幄的角落里,垂着眼看着手里的拨浪鼓。 蔓延而至的精神力触角看见了这一幕,歪了歪头,下一秒那些延伸出去的精神力全部收拢汇聚在一起,凝结成一个无人能看见的巴掌大小的小人。 终于找到爸爸了的皎皎一边倒腾着小短腿往前跑,一边高高兴兴地喊着:“爸爸爸爸爸爸皎皎想你啦!” 跑到爸爸面前的皎皎突然停下脚步,仰着头惊讶地张了张小嘴,爸爸长高了,长得好高好高哦! 惊讶了会的皎皎回过神,向坐着的殷峥伸手:“爸爸抱。” 殷峥看不见也听不见精神力凝结成的皎皎,目光依旧放在手上的拨浪鼓上。 等了会见爸爸不抱自己,皎皎疑惑地歪了歪头。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小手是透明的哎! 皎皎看了看手,又低头看了看脚,发现都是透明的后才明白过来爸爸这是看不见自己。 他不高兴地鼓了鼓腮帮,然后揪着爸爸的裤脚一路往上爬,麻溜的爬到肩膀上后,就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小手抱着爸爸的脸蹭了蹭:“爸爸,皎皎想你了,想好久好久了。” 殷峥没什么反应,手指动了动,轻轻摇晃了下手里的拨浪鼓,“咚咚”的声音从拨浪鼓上传出。 同样处在这个帷幄的人听到声音扭头看过来,发现是殷峥后纷纷又把头扭了回去,几人悄声说着什么,时不时悄悄瞥一眼坐在角落的殷峥,眼里藏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这殷峥可是新兵比试中的冠军,第一次上战场时的表现丝毫不逊于老兵,砍蛮族人就跟砍瓜切菜一样,进右军没多久就成了百夫长,以后肯定大有作为,就是性子有点不好相处了点,不过有本事的人总是有脾气的,军营本就是慕强的地方,士兵们才不在意这点。 坐在爸爸肩膀上的皎皎够头去看爸爸手里的东西,发现是个拨浪鼓后就弯了弯眼眸,爸爸把自己的拨浪鼓修好了呢。 他从爸爸的肩膀爬上下来,一路来到爸爸的手掌上,伸手摸了摸和他差不多大的拨浪鼓。 嘿嘿,爸爸在想皎皎呢! 皎皎眉眼弯弯的想着。 皎皎想爸爸时也会看着奶瓶上爸爸给缝的布套发呆,现在爸爸看着皎皎的拨浪鼓发呆一定也是因为想皎皎了。 想着坐在爸爸手掌上的皎皎抬头看着爸爸,掰着手指很是认真地和爸爸念叨:“皎皎以后不吃糖,不买新衣服。这样养皎皎就不费钱,爸爸就不用辛苦赚钱,可以回来了,皎皎想爸爸,想好久好久了………” 永徵帝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他扭头看着窗外的日头,眼神有一瞬的恍惚,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 他看向同样醒来,正坐在床上抱着奶瓶弯着眉眼傻笑的皎皎,皱了下眉伸手戳了戳皎皎的脸:“傻笑什么?难不成睡傻了?” “舅父,爸爸有想皎皎呢。”皎皎很高兴的向他分享道。 估摸着是做梦梦见殷峥了! 永徵帝想着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哦了声,然后将皎皎从床上拎起来丢给莲香。 莲香抱过皎皎手脚麻利地给皎皎穿衣服。 穿好衣服后皎皎噔噔噔跑上前扯住正在往外走的永徵帝的衣袍,跟着一起往外走。 永徵帝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拒绝,脸上没什么表情,脚步却配合地放慢了不少。 亲眼见到永徵帝对皎皎的态度后,后宫原本坐得住的嫔妃也坐不住了,以永徵帝对这个小孩的重视和宠爱,若他是皇子的话会是最大的危险,但若他不是皇子的话就是个不小的助力。 前朝后宫纷纷再次查起了这个小孩的过往,可惜的查出来的结果和其他平常百姓并无二致,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朝臣和后妃们掩下心里的疑惑,觉得不管着小孩是什么身份,就凭他得到陛下如此的重视,他们就必须拉拢他。 有少数个别的人察觉到这个小孩的过往是被陛下给抹去的,当即将手收了回来不敢再探查什么。 什么都没查出来的朝臣和后妃们开始出手拉拢皎皎,而早就注意到皎皎奇特,还没等他们下手就被永徵帝抢先一步的人,心里倒是丝毫没有拉拢这个小孩的想法。 “没成想慢了一步,让陛下抢了个先。” 忠远侯府的老侯爷扼腕。 原以为经过了先帝一事,当今圣上会很是厌恶药人,却没想到…… 求生畏死乃人之常情,老侯爷当然也是畏惧死亡的,先帝他最后虽然还是死了,但那丹药确实有用,至少它延缓了先帝的衰老之相,于是同样恐惧着死亡到来的老侯爷就盯上了先帝的那长生丹方。 用皇子皇孙做药引他是不敢想,他要是敢动一下皇子皇孙,他们这位陛下怕是能将他侯府上下的祖坟都给掘了。于是顾老侯爷的目光就盯上了那些天纵奇才或者有大福气的人。 那个叫皎皎的小孩是一个意外之喜,他的目光最先是放在那头据说是神鹿的白鹿身上,一头据说能让江鱼主动驼浮起溺水人的鹿,当然足够吸引他的视线。 派人查了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后他就越发在意这头神鹿了。 而且他查到这头鹿所在的李家村,居然在荒年的时候山野间一夜遍生能活人的野菜,这更加让他坚定了以神鹿做药引的想法。 只是在观察了那头鹿一段时间后,他的目光渐渐地落到了那位名叫皎皎的小孩身上。 他反复反复地派人去打听李家村的事,打听这头神鹿的事,任何细节都不曾放过。 在一次听到李家村村长家十年没怀孕的儿媳突然之间就怀上了,还三个儿媳都接连怀上,并且在大儿媳难产时那媳妇的婆母,从产房里冲出来目标明确地去了殷峥家,没一会回来后难产的大儿媳母子平安。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顾侯爷脑海里突然想到,或许所谓的神鹿不是那只白色的巨鹿,而是那个被从山上捡回李家村的小孩。 毕竟在那只白鹿出现前,那个叫殷峥的猎户可是在山上挖了几次人参去买,这人参又不是随处可见的野萝卜,怎么就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找着了?还是前二十多年的年岁都没找到过,那个小孩来后突然就找到了? 起了这个念头的他让人去拿来那家三个孙儿做要挟,逼他们吐露有关那小孩的一切,没想到还真的有大收获。 喜不自胜的他当即打算将那小孩和白鹿一同用作练药,可惜的是那小孩有谢家和秦府的人护着不好动手。 尤其是谢家那个小辈谢殊玉不是个好糊弄的善茬,若是被他发现端疑,他绝对能顺藤摸瓜掀了他老底。 而且在他的猜想里陛下应是很厌恶用人血炼丹药一事,所以他做起这事来更加小心翼翼。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动手,那个小孩就被陛下带进了宫里,宫里谪山道人还没死,不用想他都知道陛下将那小孩带进宫里是为何,原以为陛下与他们不同,却原来在面对死亡时没人不同。 那小孩被陛下带走了,顾老侯爷就打起了那头鹿的注意,没想到那头鹿和另一个看起来怪异的小孩一同被谢殊玉那小儿带走了。 顾老侯爷愤怒懊恼的同时也没就这样放弃。 不知道什么时候宫里传起了陛下带那个小孩进宫是为了拿他练药,所以才给他这么多殊荣。 知道先帝那些事的后妃们初听这个消息后就是一阵心惊肉跳,恍惚想起了先帝拿皇子皇孙炼药的那事,生有皇子的后妃们更是吓得噩梦不断夜不能寐,生怕哪日醒来自家皇儿就被拿去炼药了。 渐渐的后妃们开始对谪山道人起了杀心,满心想着只要他一死,陛下不知道炼药的方子,就没法拿她们的皇儿去炼药。 永徵帝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不过他没出手清理,而是饶有兴趣的想看看这些人准备做什么,又有多大的能耐。 时至四月,雷雨季节,一连下了三天的雷雨,出其不意的降温让只剩个花架子能看的永徵帝病倒了,这一病病得来势汹汹,一连昏睡了两天才醒来,在永徵帝昏睡的这两日朝堂安静无声,没有臣子胆敢作乱。 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们,只要没确定永徵帝真病重将死,就最好不要起任何坏心思,不然来年清明他们就可以去给你上香了。 醒来的永徵帝手上揣着个手炉恹恹地倚在床榻上,这个连小孩都不觉得冷的天气,偏他觉得寒冷刺骨。 他低声咳嗽了几声,听着江海富说着这两日朝臣和后妃的反应,没一会就听到了噔噔噔的脚步声,扭头看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了迈着小短腿跑来的皎皎。 端着一碗莲子羹的皎皎跑得小心翼翼,上前垫着脚将手里的莲子羹往永徵帝手上塞:“舅父喝,甜甜的,喝了嘴里就不苦了。” 永徵帝轻嗤:“只有小孩子才怕苦。” 这样说着他还是接过了这碗莲子羹,刚喝了一口饶是以他的定力面色也忍不住扭曲了一瞬。 侯在一旁的江海富见此连忙端了杯茶水上前。 喝了口茶压下嘴里味道的永徵帝缓过劲来,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眼碗里剩下的莲子羹,面无表情的看向皎皎,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凉意:“你往里面放了什么?” “糖。”皎皎脆生生地答道:“皎皎放了好多好多糖,把小厨房罐罐里的糖都放进去了哦。” 永徵帝看着他那亮晶晶的求夸奖的眼神,头疼地抚了下额,无数暗杀毒杀甚至连先帝那个疯子都没要了他的命,没想到今日却差点被一碗齁甜得无法言说的莲子羹送走。 “三个月不许吃糖,也不许吃任何点心。” “啊?” 皎皎满眼的茫然,显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永徵帝让江海富把这碗莲子羹拿去处理掉,便转过身不再搭理皎皎, 这一碗甜得发苦的莲子羹算是给永徵帝留下了阴影,未来皇宫大概率都不会再出现莲子羹这么一道美食。 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皎皎抠了抠脸,想不明白的他干脆不想了,甩着小手噔噔噔的跑到永徵帝面前,脱了鞋就往塌上爬。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永徵帝冷眼看着他动作,然后就见皎皎爬上了塌,往前蛄蛹了一下后就直接窝进他怀里。 永徵帝:“…?你这是?” “给舅父当大暖炉呀!”皎皎理所当然地说着,还拉着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扯过来放在自己暖乎乎的小肚子上,还用小手搓着他冰凉的手背,一副怕他冷着了的样子。 永徵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手指动了动,戳了下手下软乎乎的小肚子,满意的将下巴搭在这个大号暖炉的头上:“算了,三个月有点长了,就半个月不许吃甜食吧!” 闻言皎皎疑惑的眨了眨眼,舅父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第183章 七皇子霍泽禹在听到那个要用皎皎炼药的传闻后当即嘴一咧就笑了。 这日他从上书房出来,就特意跑到崇德殿附近,等见到皎皎拎着食盒走过来时,连忙跑上走廊将皎皎给拦住。 他得意地冲皎皎仰着小下巴,眼里带着明晃晃的幸灾乐祸:“喂,你知道吗?父皇对你这么好是因为父皇打算拿你炼药,不是真的宠爱你,我才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你只是因为有练药的价值,父皇才假装对你好。” 嘿嘿嘿,看他以后再怎么在他面前嚣张。 被拦住的皎皎一脸懵,随即摆了摆小手,一脸认真地道:“可是皎皎不是药材啊,不能拿来炼药!” 霍泽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小孩不是药材却可以拿来炼药,但奈不住他幸灾乐祸啊。 他小手一挥:“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像药材吧!” 皎皎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想起自己在爸爸喝药时看见过的药材,摇了下头很肯定地道:“皎皎不像药材,不能拿来炼药。” 霍泽禹才不听他的:“反正不管你像不像,你都要被拿来炼药了。” 闻言想到自己会被练成黑乎乎的药,皎皎有点不高兴,和霍泽禹告别后就双手拎着特意做小的食盒朝崇德殿小跑去。 觉得出了口气的霍泽禹没再为难皎皎,很是大方地放他走了。 身后看着皎皎背影的他叉着腰笑得嘚瑟,毕竟本皇子可不会欺负一个快要死了的小孩。 双手拎着食盒跑得哼哧哼哧的皎皎抿着唇,眼神很坚定地要去告状,他要写信告诉爸爸,有坏人要拿他做乌漆嘛黑的药,还是特别苦的那种! 殿里的永徵帝正在批改奏折,这个天气别人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衫,他却还穿着带有细绒的锦服,见皎皎来了,他捂着嘴低咳了两声,抬手招了招示意皎皎上前来。 “舅父。”皎皎将食盒递给江海富,就迈着小短腿跑上了前。 永徵帝将他捞起来抱在怀里,将手上的暖炉放在一旁,果然暖炉什么的根本没皎皎好使,软乎乎的一小团,刚好可以将整个胸腹都罩住,小孩的温度又较之常人要高,这般暖着没一会身上就暖乎了起来。 皎皎搓了搓舅父凉凉的手,就仰头看着他道:“舅父,皎皎要写信。” 永徵帝闻言摊开一张纸,拿过朱笔放在皎皎手里,下巴搭在他头上,懒洋洋地道:“写吧!” 一旁的江海富欲言又止,这朱笔可是用来批奏折的,如此拿给一个小孩写信,怕是不妥。 不过他看陛下那模样,像是根本不打算听劝。 “陛下,这笔……” 果不其然,他刚开口,霍宥齐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江海富到嘴边的话又给全数咽了下去,然后就当没看见,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乐意就行。 皎皎拿着笔,很是认真地埋头写信。 霍宥齐懒洋洋的掀着眼帘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目光落在练药这两个字上凝了一会就又转开,伸手呼撸了下皎皎圆溜溜的后脑勺:“刚刚来的路上可是遇见了谁?” 正在认真写信的皎皎慢了半拍才回道:“那个很凶的哥哥。” “小七啊——” 霍宥齐轻声念着。 皎皎停下笔转头看他:“那个很凶的哥哥叫小七吗?” 霍宥齐将他的头转过去,下巴搭在他头上懒洋洋的嗯了声。 皎皎继续低头写字,写完了想告的状,就写自己这几天都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又写了舅父都吃了什么都做了什么,写完了这些后还问爸爸都吃了什么,都做了什么,最后还说了番自己如何如何想爸爸了,让爸爸快点回来。 念念不舍的写完最后一个字,皎皎放下笔,等墨干后,小心的将信装在江海富拿来的信封里,将信递给永徵帝:“舅父帮皎皎寄。” 永徵帝拿过信点头应好,然后在寄出的时候将告状的那张信纸给抽了出来。 这日,永徵帝躺在美人塌上,手上拿着本地方志看,皎皎窝在他怀里也跟着看,看不懂的就问永徵帝,永徵帝倒也很是耐心地和他讲解,皎皎听得小脑袋直点,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舅父厉害,什么都知道。” 永徵帝嘴角压不住的往上翘,戳了下皎皎肉乎乎的脸:“倒是聪明,还知道讨好人,一点也不像你爹那么笨。” 皎皎不满的皱了皱眉:“爸爸不笨。” 永徵帝手指落在他眉间,不以为意地道:“不笨还把你带来京城?不笨怎以为独善其身,不去惹事就能平安度日?这是个吃人的世道,处在边关会被战事殃及,处在安稳繁华的地方,下有小吏剥削,上有官员惦记,那天遇见过打马而过的纨绔说不定就丢了性命。世上总有那么几个疯子,闲来无事就想找点乐子。无权无势,既没有身份也没有后台,又没有争名夺利的心,左右不过是一些权势人手下豢养的牛羊,又如何护得住你?” “这京城好久没见这么天真蠢笨的人了。” 永徵帝感叹着。 永徵帝这人的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出殷峥这人无论是在武还是在文上都有着极高的天赋。 他若投生在武将世家,有父辈的殷殷期盼和培养,说不定当初他战神的名号就要易主。 若是投生在书香门第文人世家,或许可以和谢殊玉并驱。 只可惜他投生在了殷大柱家,本人没什么对权势的欲望和物质的渴求,像是一个不慎落入这个世间的游魂野鬼,漫无目地的就这样飘着,以至于他蹉跎了二十多年,导致他后来发现皎皎的异常后,迟钝的意识不到这异常的后面将代表了什么。 “爸爸不笨!” 皎皎虽然听不懂前面的那一大长串,但是最后这一句他还是能听懂的。 “他就笨!” “不笨!” “就笨!” “不笨!” 皎皎气得小奶音都提高了不少。 两人像是稚童一样争执起来,一旁的江海富看着自家陛下那较真的模样,眼神慈祥的像是看调皮的小孩一样。 “哼!” 吵不赢的皎皎气呼呼地背过身去,还往前蛄蛹了两下,身体力行的表示自己生气了不想理舅父。 永徵帝也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也不理皎皎。 江海富看得好笑,正准备上前劝说一下,外面就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永徵帝脸上的神情一敛,起身走向门外,见远处浓烟升起,轻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啊!” 隐隐约约的喊声穿过重重宫墙传来。 “舅父,发生什么事啦?” 从塌上滑下来的皎皎跑上前扯着霍宥齐的衣袍垫着脚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霍宥齐低头看向他,扯唇一笑:“怎么,愿意理我了?” 皎皎愣了一下啊,随即重重的哼了声,鼓着腮帮转过头去,只是扯着霍宥齐衣袍的手没放开。 霍宥齐接过江海富递过来的匣子塞进皎皎怀里,顺手呼撸了把他的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拿去玩吧。” 话落他就转身打算去看看。 出了福安宫的永徵帝乘上龙撵,撑着额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那浓浓的黑烟上。 他知道后妃会对谪山道人出手,这本就是他有意促使而成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他原以为还要费上两三个月。 早先他就让人传出自己手上没长生丹的丹方,谪山道人将丹方用作自己保命的最后筹码,因怕交出丹方自己就会死,至今没有将丹方交给永徵帝。 这消息一出,后宫那些担心自家儿子的妃嫔们就会明白,只要谪山道人一死,没有丹方的永徵帝就没办法再炼药,如此自己的儿子女儿才真正处于安全,先帝时期皇子们惨烈的下场会促使她们无论如何也要置谪山道人于死地。 但若等她们想办法让谪山道人‘意外’死去后,刚松口气时便又得知其他人手里有长生丹的丹方时又会如何? 答案就是那人会取代谪山道人成为皇子、后妃以及他们身后所代表的家族的新的眼中钉。 可别小看这些后妃,她们身后都有着各自的家族,这些家族的势力或强或弱,或多或少,但一旦联和起来,想要摁死一些老不死的可简单多了。 也不用担心她们会被这些老不死的收买,对于母亲来说,危害自己孩子性命的存在,最好是永远消失才是最稳妥的。 寝殿里盘腿坐在地上的皎皎看了会怀里的匣子,摸了下匣子上那些亮闪闪的细碎宝石,就好奇的匣子打开。 “喔~” 皎皎发出小声的惊叹,只见匣子里有着半匣子色泽饱满,圆润光泽的北珠和半匣子璀璨夺目的红宝石,打开的一瞬间整个寝殿里都有种熠熠生光的感觉。 这是永徵帝发现皎皎喜欢收集一些圆圆的鹅卵石后,让江海富从他内库里找来给皎皎当个乐子玩的。 皎皎也确实喜欢,小手摸了摸匣子里的北珠和宝石,拿起来对着太阳看,光线落在宝石上,折射出特别耀眼的光彩,好看极了。 去了一趟青云院回来的永徵帝,见皎皎正一人坐在那安静的玩着那些珠子和宝石,下意识停住脚步,他站在原地看了皎皎好一会才迈步走上前,蹲下身戳了下皎皎的后脑勺。 等皎皎仰头看来时开口道:“朕把秦棉棉和十安接进来陪你可好。” 皎皎一怔,撑着地面一骨碌爬起来,眼睛亮晶晶地道:“还要呦呦。” “嗯,可以。” 皎皎眉眼一弯,高兴地围着永徵帝转了两圈,然后挤进永徵帝怀里卖乖地蹭了蹭,小嗓音软软糯糯地道:“舅父好,喜欢舅父。” 永徵帝嗤笑:“不生气了?” “舅父不说爸爸笨,皎皎就不生气。” 永徵帝哼了声没说话,原本是打算来看他一眼就走,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手一伸,将皎皎捞起就往外走:“走,陪朕去处理一点事!” 皎皎晃了晃荡空的小短腿,弯着眉眼脆生生地应了声:“好!” 原本打算把这段剧情给写完的,但实在是难受得紧,只能写这么一章将就着了,很是抱歉,我明天努力将这段剧情给完结了。 第184章 今日十安和秦棉棉要进宫,早早的皎皎就起来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等十安和秦棉棉刚踏进福安宫的门,撒手就迈着小短腿冲了过去,远远地就扯着小嗓音喊:“十安哥,棉棉哥。” 听到声音的十安和秦棉棉抬头望去,就看见了张着手迈着小短腿朝他们奔来的皎皎。 眼见着皎皎就要扑进秦棉棉怀里,十安突然快走两步越过秦棉棉弯腰一把抱住冲过来的皎皎。 伸着手已经准备好接住皎皎的秦棉棉:“……?” 话说他不是眼睛看不见吗? “十安哥。”落入十安怀里的皎皎撒娇地在他怀里埋头蹭了蹭,小嗓音里带着满满的喜悦:“皎皎想十安,好想好想。” 十安的眼睛不怎么看得清,但他依旧低头看着皎皎,抱紧皎皎很是认真地应了声:“我也想皎皎。” 秦棉棉凑上前,略带疑惑的伸手在十安面前晃了晃,竖了三根手指道:“能看见我竖了几根手指吗?” “?”十安疑惑地歪了下头,灰白的眼睛里带上了两分茫然。 见他这表情,秦棉棉怀疑的收回手,却也没再研究他究竟看不看得清的事,而是转身抱了下皎皎:“想我没?” “想!”皎皎脆生生地道。 呦呦也上来低头蹭了蹭皎皎:“呦呦~” 皎皎抱着呦呦的头道:“也有想呦呦。” 几人一鹿汇合后皎皎就左手牵着秦棉棉,右手牵着十安,一路上连蹦带跳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老远就看着皎皎这模样的永徵帝走过来,慢条斯理的伸出食指抵住皎皎的额头,睨着皎皎笑:“这谁家的小兔子怎么跑进宫了?” “不是兔子。”皎皎反手抱着永徵帝的手,仰头期待的问:“舅父忙完了吗?” “还没,过来看看你哭没哭?” “皎皎才不哭。” 永徵帝揉了把皎皎毛茸茸的头,目光落在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十安和秦棉棉身上。 秦棉棉和十安下意识屏住呼吸,紧张得手脚都有点僵硬的行礼问安。 “无需多礼,召你们进来陪皎皎玩,不用太过拘束。”永徵帝说着目光在十安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又嘱咐了他们两句才转身离开。 眼见着永徵帝走了,十安和秦棉棉两人才狠狠的松了口气。 自在许多的两人连忙拉着皎皎问他在宫里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欺负他?永徵帝有没有罚他或者打他。 “没有人欺负,舅父没罚皎皎,也没打皎皎,舅父好。” 皎皎拉着他们一边往放玩具的地方走,一边道。 舅父好吗? 秦棉棉不知道,反正他从小就有点怵永徵帝这个舅父,在皇外祖母那他可以撒娇卖痴,在舅父面前他是万不敢这么做的,所以对于皎皎敢和舅父撒娇这事他是十分佩服的。 十安也不信永徵帝是个和善的人,他拉着皎皎凑近了打量,还上手捏了捏,发现皎皎真的没瘦后才放下了心。 自从皎皎被带进宫后他天天都在惦记,长时间不见皎皎呦呦都不怎么吃草料了,这段时间都瘦了好多。 也跟着瘦了不少的十安,又仔细地寻问了不少,发现皎皎这段时日除了很想殷叔叔外,其他都很好。 没少吃,没少穿,伺候的宫女嬷嬷看顾得也仔细,这就让十安不明白陛下他把皎皎带进宫里来干嘛了? 总不能是看皎皎乖巧可爱,就想抢回宫里来养吧? 可陛下他又不缺儿子! 不过无论是长相,聪慧还是性格,确实没有小孩能与皎皎相比较。 如果说陛下是看皎皎眼热,所以才想着将皎皎抢进宫里养,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往日谢叔叔他就在整天研究着要怎么才能说服殷叔叔把皎皎拐回谢府去住几天。 十安有点骄傲地想着。 呦呦虽然因为想皎皎而瘦了不少,不过来了宫里没半个月就又胖了回来。 现如今的呦呦体型大得吓人,有寻常马匹两个那么大,比青牛还壮上不少,俨然给人一种巨兽的感觉,福安宫专门负责喂它的宫人初时害怕得不行,好在呦呦脾性一向温和,从不主动攻击人,渐渐的福安宫和崇德殿的宫人们就没那么怕呦呦了,也习惯它在崇德殿和福安宫之间到处溜达,时不时遇见了还会大着胆子上手摸一摸。 这日永徵帝进来就扬手丢了根马鞭给皎皎,然后上前将他捞起来夹在胳肢喔下:“走,换身衣服带你去骑马。” 马鞭的鞭柄是绞金样式的,上面镶了稀碎的珵亮的红宝石很是好看,皎皎拿着轻轻挥了下,小声又欢喜的喔了声。 换上骑装的皎皎学着秦棉棉站得板板正正的,不看那努力绷紧的小脸蛋,乍一看背影还真有点小英气。 永徵帝眉头微挑,伸手戳了一下皎皎肉乎乎的小脸蛋。长久养成的习惯让皎皎在他戳完后,下意识的凑上了另一边脸,而且还下意识的蹭了蹭他的手。 这一蹭那故意板着小脸做出来的架势就给漏了气,当即又变成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 见此永徵帝没忍住嗤笑了声,顺手又揉了把皎皎软乎的脸蛋,将他捞起来就大步往外走去,同样换上骑装的秦棉棉和十安连忙跟上,呦呦也自觉地跟在身后。 一行人连带着一头鹿去往京郊的皇家跑马场,刚进马场皎皎就看到了牵着一匹小马驹站在不远处的谢殊玉。 “怀之叔叔!”皎皎惊喜的喊着,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去。 谢殊玉将跑到面前的小团子抱起来打量了番,发现没瘦后就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看向一旁枣红色的小马驹道:“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小马驹,还没起名字,皎皎自己给起一个。” 自从发现皎皎一个人待着太过安静,永徵帝就有意带着他多玩耍,今日出来跑马便也将皎皎熟悉的人都唤来了,除了谢殊玉外还有柳行知。 趴在谢殊玉怀里的皎皎探头高兴地向一旁的柳行知挥着小爪爪打招呼:“行知叔叔好。” 柳行知握住皎皎的小手捏了捏,发现和以前的一样胖,才“嗯”了声。 和行知叔叔打完招呼后,皎皎就新奇地低着头看向小马驹。 “可以摸吗?”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问。 “可以。” 皎皎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下,就咻地一下收回了手,见这匹小马驹没什么反应后便又尝试着伸手摸了摸。 见他这好奇又有点小害怕的模样,永徵帝直接走过来把他从谢殊玉怀里抱过来放在小马驹背上:“这马是特意挑选出来脾气最温顺的,放心骑就行。” 皎皎坐在小马驹上按照永徵帝的教导,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忍不住抿着唇笑得高兴:“舅父你看,皎皎会骑马了!” 永徵帝轻呵了声,倒也没说什么。 一旁的呦呦见此不高兴了,蹄子刨了刨地,不满地从鼻腔里喷出气,还走上前用头拱了拱皎皎。 皎皎被拱得咯咯笑,最后硬是被呦呦缠着从小马驹的背上移到它的背上。 成功驼到皎皎的呦呦咧嘴直笑,高兴地跺着小碎步满马场的跑,皎皎手上拿着的精致奢华小马鞭根本没派上用场。 秦棉棉骑的是自己常骑的小马驹,见十安不会骑,他就耐心的教了会十安怎么骑马。当然他教骑马时不像教下棋那样离谱,没一会十安就领会了要领,自己摇摇晃晃的骑上小马驹走了两圈。 永徵帝也翻身骑上了自己的坐骑,兴趣来了还和谢殊玉、柳行知两人赛了回马。 尽兴过后的他骑马路过呦呦时伸手一捞,将它背上的皎皎捞进了自己怀里,就悄无声息地向远处疾驰而去。 没意识到自己背上的皎皎不在了,呦呦还在悠闲的踱着步,时不时的好斜着眼看向先前皎皎骑得那匹小马驹,嘲讽的从鼻腔喷出口气。 长风吹过旷远的草地,马蹄声飞扬,皎皎稚嫩的惊呼声回荡在马场上空,反应过来的呦呦惊恐地瞪大眼睛扭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背上,下一瞬就扬着蹄子追了上去,嘴里不断发出着急的“呦呦——”声。 永徵帝扭头看了眼那头蠢鹿,嗤笑了声后加快了速度,呦呦着急的鸣叫逐渐带上了丝愤怒,甚至有种咒骂之嫌。 谢殊玉、柳行知、秦棉棉三人勒住缰绳停下来,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在此之前他们很难想象永徵帝这个凶残的帝王会有这么幼稚的一幕。 不清楚事态情况的十安正在慢悠悠地小心骑着马。 有雄鹰从天际翱翔而过,远处的群山低头注视着这一幕。 时间转眼过去了小半年,在这半年中陆续有一些家族衰败,这些家族大多是一些手握长生丹方的家族,不过虽剪除了大半,却还有小半不好对付,这其中就有忠远侯府顾家。 像顾家这种三朝功臣,累世高门,底蕴深厚长达百年者,断不是轻易可以拉下马和摁死的。 并且高门家族世代通婚不绝,导致其盘根错节,就说三皇子的母家,认真说起来还拐着弯的与顾家有姻亲关系,这就致使皇子们想要对付他们时,会有来自诸多内部与外部的阻拦和压力。 不过仅凭手持长生丹丹方这一点,他们就已经彻底得罪狠了诸位皇子,更何况还有永徵帝暗中推进此事,想要将这些家族摁死虽费劲,但也是早晚的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轰!” 一声惊雷乍响,雷雨声越发大了,担心皎皎被惊醒的莲香掀开帘帐看了眼,见睡得香甜的皎皎一点被惊醒的迹象都没有,这才放心地放下帘帐,刚走到外室就看见了披着外衣匆匆走进来的永徵帝。 莲香赶忙行礼:“陛下……” 刚开口就被永徵帝挥手打断,他走上里屋掀开帘帐往里看了眼,见皎皎没被惊醒,就坐在床边看了会皎皎。 已经七岁了的皎皎脸上还有着婴儿肥,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稚气,日常常抿着嘴作一副严肃的模样,殊不知他这故作老成的模样,反而越显幼态,看得人越发想揉搓他那看起来就软乎的小脸蛋。 这其中就数永徵帝最过分,不论皎皎愿不愿意,都要逮着狠劲揉搓一番,时常将皎皎两边小脸蛋揉搓得红红的。 其实这也怪不得永徵帝,实在是皎皎就算不愿也不会跑,就这么站在原地仰着一张白嫩的小脸企图和你商量,商量不下来就无奈的凑上脸,再加上一句小声的:“要轻轻的哦!” 本就蠢蠢欲动的永徵帝见此,更加不可能放过主动凑上来的脸,上手就是好一顿揉搓。 “轰!” 惊雷唤回了发怔的永徵帝,他戳了下皎皎软乎的脸,又给皎皎掖了掖被子,就捂着嘴小声闷咳着离开。 出了门的永徵帝睨着走廊外的雨道:“这雨下多久了?” 江海富俯身道:“回陛下,有四五个时辰了。” 永徵帝眼神落在开水积水的地面,这雨不太正常,通常来说季夏是骤雨,短暴雨,很少有暴雨下这么久。 “陛下可是在担心今年的伏汛?” 永徵帝看了江海富一眼没说话。 虽说工部水利,都水监地方衙门和驻守河道的河工每年至少勘测记录黄河水位数十次,但其中起到的作用依旧不大,每年的伏秋汛依旧是朝廷和百官最头疼的问题。 且今年的雨水太过异常,从地方官员递上来的奏折看,今年黄河决堤的可能性很大。 翌日,户部拨了大笔修河提的银子下去,连带着工部等擅治水利的人也一同被派到了两淮等地带。 七月中旬。 噼里啪啦的雷雨声中,披着蓑衣的县令许明席顶着瓢泼大雨站在地势较高的河道上眺望着底下惊涛滚滚的河水,冲着经验老到的河工大声吼道:“大雨倾盆,水势上涨,照这个趋势下去河堤能抵住吗?” 河工同样大声回复:“禀大人,泗水并非黄河入海的必经之途,按理说就算是下再大的雨咱们这都出不了事。不过以防万一下差已令人去下河道填沙袋沙石一类了。” 许明席担忧地看了眼汹涌的江水,又看了眼像是漏了窟窿下个不停的天,回到住处碾转反侧后,还是起身一咬牙,防患于未然地下令泗水县的百姓往高处迁移。 翌日子时,大雨倾盆,惊雷阵阵,闹腾了一整个白天的泗水百姓,最后还是在官府的强势下,穿着蓑衣背着包袱家当,牵着家畜哭闹着在差役的带领下往山上迁移。 雨水越来越大,像是水帘般遮挡在眼前,使得人看不清超出一米外的事物,泗水县的百姓背着包袱家当,牵着家畜竭力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哭骂着县令许明席。 突的一声惊雷炸响在半空,震得不少人脚一滑摔倒在地,回过神来后只觉耳脑嗡鸣,心肺都在打颤。 立于山顶的许明席回首,仿佛看到了滔天的江水淹没而来。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泗水县的那事。” “当然有听说,那可是……” 正在聊得兴起的两人忽听门口的侍童轻咳了一声,连忙正襟危坐。 两人刚坐好,就见薛夫子走了进来,屋里的一些窃窃私语顺着夫子的进来渐渐销声匿迹。 秦棉棉听着这些人的议论,也不免想起了昨日听到的消息,无外乎就是泗水县江水倒流的消息。 据说那日夜晚,黄河改道夺泗水入淮,滔天的涛浪却在冲破河堤即将淹没泗水县的那刻骤停,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存在给拦在了半空一样,少顷,那江水竟然往回倒流。 听说当时泗水的百姓遥遥看见这一幕,纷纷跪地不断的磕头,口中不断念叨着各个水神的名讳,连不信鬼神的许明席都郑重伏地敬拜。 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当时处在那处的不是水神,而是皎皎铺天盖地如细密的蛛网的精神力。 自从爸爸离开后,皎皎每晚入睡时都会用精神力去‘看’爸爸,每到这时候,尚还不能完全被皎皎掌握的精神力就会溢散出去一些,有时候难免就会让皎皎看见某些地方有难或者出什么事,这时候皎皎就会让溢散过去的精神力帮帮忙。 当然皎皎很是聪慧地将这些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打算等爸爸回来了再告诉爸爸和舅父他们,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日皎皎飘荡出去的精神力看见了泗水的情况,就自主的冲上去附在河堤上,准备加牢一下河堤,但是那溢出去的精神力太少,毫不意外地河堤最后还是被冲破了。 原本注意力不在这边的皎皎被这一下惊动,眼看水冲垮了好几个村落,就连忙调动了全部的精神力往泗水县赶,然后铺天盖地的精神力就锁住了江水。 神灵总是特殊的,尤其是被本方世界意识宠爱着的小神灵。 江水乖乖的倒流了回去,并且还老老实实地没再闹腾。 大量精神力的使用,使得皎皎这段时间精神不振,时常犯困,这不,又在夫子讲学时睡着了,然后被叫到外面站着醒神去了。 拿着书站在门外的皎皎抿着嘴,心里对夫子很是歉意。 秦棉棉也假意打了个瞌睡,然后不出意外的也被喊出来了。 他拿着书站在皎皎身旁,眼里很是担忧:“皎皎,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怎么总是犯困。”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还倔强着跟自己抗争的皎皎摇了摇头:“没病,舅父让太医看过了,就是困。” 秦棉棉叹气,往旁移了两步,动了动肩膀:“靠上来吧,我帮你注意着夫子。” 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但是抵不住困意的皎皎还是靠了上去,刚靠上去就陷入了沉睡。 崇德殿内,永徵帝瞥了眼手上的奏折,心里想着大军就要班师回朝了,也正好将已经到尾声了的长生丹方这事给彻彻底底的处理了。 不过要不要告诉皎皎他爹就要回来了呢? 问一个人在有根深叶茂的谢家、史部尚书秦尚书和当朝皇帝的帮扶下,他晋升的速度会有多快? 那当然是寻常人拍马不及的快。 更别说殷峥本身就不凡,自上战场后便屡立奇功,谢殊玉他们所谓的帮扶也只是没让殷峥的功劳被人贪了或掩盖了去。 而永徵帝也只是没熬其资历,按照殷峥立的功给其封赏,如今他已是镇军大将军,此次大破突厥、西羌、北狄联军,一路追杀至突厥王庭,殷峥更是位居首功,回来估计还可以再往上封一封。 不过到底要不要告诉皎皎,殷峥要回来这事呢? 永徵帝合上手里的奏折丢至一边。 这三年来皎皎可是天天念叨着他爹,几乎每隔一天就要写信,得知殷峥要回来了,一直板着脸装大人模样的皎皎估计会乐得当场蹦起来吧? 虽然很想看见这一幕,但是他还是不想把殷峥要回来这事提前告诉皎皎。 啧,自己养大的崽马上就要是别人家的了! 一想到这里,永徵帝就很不爽,然后就调头去拿那些暗地里一直窥探皎皎的人撒气。 还差三百就到六千了啊!!! 下次我多写三百,今天这就算两章了好不好? 第185章 永徵帝不打算告诉皎皎殷峥要回来了,但耐不住皎皎他自己睡着的时候精神力跑出去‘看见’爸爸他们往回启程了。 第二日早早的起来他就兴奋地跑到永徵帝面前,仰着白嫩的小脸,漆黑明亮的眼里溢满期待:“舅父,爸爸是不是要回来了?” 永徵帝:“?” 他放下碗筷扭身戳了一下皎皎的脸,眼里带着严肃:“谁告诉你的?” 在他心里已经把怀疑对象放在谢殊玉和柳行知这两人身上了,除了这两人外他猜不到还有谁会特意告诉皎皎这事。 皎皎乐呵地道:“我做梦梦见的。” 好吧,人家这是父子连心,是他羡慕不来的! 永徵帝眯着眼睨了眼皎皎就起身离开,没有得到答案的皎皎追在他身后一连串地问着:“舅父,舅父爸爸是不是要回来了?” 永徵帝就是故意钓着不给他个确定的答案,饶有兴趣地看着皎皎着急得跳脚的模样,甚至有想将其画下来的想法,可惜的是他丹青不好,不然怎么着也要画他个百八十张。 他伸手按住皎皎肩膀,将他转了个方向,笑道:“再不走的话,夫子到学堂了估计你都还没赶到国子学大门。” 闻言皎皎眼睛一瞪,连忙甩着小手转身就跑。 墨宝见小主子着急,就反身去提书箱。 马车一路来到国子,小厮墨宝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转身将皎皎从马车上抱下来。 一落地皎皎就着急的朝前跑,墨宝提起书箱跟在身后,一主一仆脚步匆匆,总算是赶在夫子进门前到了学堂。 “你这是睡迟了?”秦棉棉看着刚落坐的皎皎,目光落在他跑得红扑扑的脸上。 皎皎喘匀了气后摇头:“没睡迟,缠着舅父问点事,一个不注意就迟了。” “舅父故意的吧?”秦棉棉严重怀疑。 自从陪皎皎在皇宫住了一年,舅父以前在他心里威严的形象算是被破坏殆尽,但那浓厚的恶趣味,给他留下了更深刻的阴影。 皎皎抿着唇不忿的点头,舅父他就是故意的,故意钓着不告诉他,还想看他着急的模样。 坐在皎皎另一旁的周叙尘插不上两人关于永徵帝的话,就递了张方帕给皎皎示意他擦一下额头上的汗。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来国子学读书,能来到这里的大多是达官贵族或高门显贵的子侄,按理说以周叙尘周家庶子的身份是进不了国子学的。别说庶子,他家的嫡子也没送来的资格,但奈何他是秦家送进来的,怎么说也是自己看了有一年的孩子,于读书上还有不浅的天赋,惜才的秦大人不忍他就这样在周家的后宅蹉跎,与夫人和棉棉商量了下,最后还是将周叙尘给送到了国子学。 初时周家得知这个消息,就谎称周叙尘病了去不了,生性又胆小怕生,便央哥哥周翊承替他先去国子学上着,回来后就给他讲讲国子学的同窗们,他也能提前熟悉一下同窗的性格。 其实说是替,但替着替着时间长了,谁又会还记得这个名额原是周叙尘的而不是他周翊承的?到时候再传出一些周叙尘贪玩厌学等等的传言,这个名额最后怕就是名正言顺地落在了他周翊承的头上。 好在周叙尘不知道怎么的独自从周家跑了出来,不然这名额还真可能会让周翊承给占了。 两人没说上几句话夫子就进来了,学堂里的学子纷纷起身给夫子问了好,开始了一天的早课。 朗朗读书声从院里传来,在这些读书声下,由永徵帝派来的暗卫悄无声息地遍布天启院内外。 永徵帝对于顾家等家族的清洗开始了,不是在夜晚,也不是在凌晨,而是别具一格地选择在了青天白日下。 京城初秋的风添上了一丝不是特别好闻的血腥味,风裹携着血腥味穿过大街小巷,被隔绝于国子学外。 往日繁华热闹的街道今日显得萧条凋敝,家家户户门窗紧锁,各府听到风声的人家早早就紧闭府门,约束府上下人,心里惴惴不安地听着外面传来的马蹄声和井然有序的甲胄碰撞声,不由感到肃穆。 肃杀的氛围让整个京城的人心头发紧,不知道又是谁犯了什么事惹得这位驱虎逐狼的陛下动了如此大阵仗。 永徵帝,在他没有登基前,是大雍家喻户晓的杀神,登基后也是时常杀得人头滚滚,朝臣们惧他更胜先帝,只是他虽然暴虐,但于民生政务上又确实是个明君,所以百官们对他是又惧又敬。 在永徵帝驾崩前,没有任何朝臣敢提前站位皇子。 所以不是皇位党派之争的话,到底是什么事让陛下动这么大阵仗? 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被永徵帝故意塞进此次行动的谢殊玉,正提着刀从梁国公府出来。 他如玉的脸庞上溅有血液,寒意深重的眼睛让人不禁打颤,想到梁国公府密室里看到的那堆积如山的小孩头骨,他眉间凝着的寒意越重,翻身上马,眺望了眼国子学的方向,扯动缰绳轻斥了声,带着人马向着下个目的地奔去。 这些老而不死的人早已经该到了去地府报道的年纪,却不人不鬼的拖着老朽腐臭的身子在这人间干着恶鬼的勾当,那他这就剥了他们的皮,剖开他们的心,看看内里到底是人还是鬼! 外面的血雨腥风并没有波及到国子学,这里面目前依旧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当然这得除了一些被夫子打了手板训斥了一顿的人。 启德院里的顾长远思考再三,还是一咬牙起身往天启院跑去。 近两年来他早就察觉到家里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爹娘时常对着祖父露出埋怨的神色,顺着时间的推移那份埋怨中还掺杂了恐惧和恨意,这让他很不明白,但府里上下都瞒着他,仍他怎么打探都探不出任何消息。 直到最近,他发现府里出现了很多陌生人,时常在他祖父院里一呆就是大半日,祖父还经常拐着弯抹着角的向他打听国子学里殷皎的消息。 那小孩前几年被陛下接进宫里,对其的宠爱纵容大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不少人私底下怀疑过这个小孩是陛下在外留下的孩子。 那小孩如今也才七岁,他一开始不明白祖父打听这么个小孩做什么?见他疑惑,祖父便说他是看这小孩有眼缘,寻思着他姑姑的女儿今年也五岁了,便想做个亲家,事先打听一下男方的品行。 如今也才十六岁的顾长远将信将疑,不过他也挺喜欢皎皎那个小孩的,更别说他爹前几年还在黑豹的口下救过他,于是尽量客观地向他祖父说了皎皎的一些行事,作风和性格,他祖父都很仔细的听了,他也听到过他祖父和姑姑相谈时提起过皎皎。 不过他后来发现,祖父更在意的是皎皎的行踪,以及在国子学会去哪走动这些信息。 这就让他起疑了 他顾长远虽是一个爱走马斗鸡的纨绔子弟,可不代表他愚笨,相反的他自觉他还挺聪慧。 这种不疑惑在他祖父让他带着两个陌生的人当做自己的小厮带进国子学时,达到了顶峰。 他突兀地就想到了三年前,陛下刚带皎皎进宫时,盛传的陛下要拿皎皎炼长生丹的传言。 他突然想到,倘若要拿皎皎做长生丹的不是陛下而是他祖父呢?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闪过就让他打了个寒噤,下意识拒绝相信这点的他麻溜的将这个念头抛弃,他相信他祖父绝对不会这样做,他如此相信着自己的祖父。 只是今日在看见那些常出入祖父院里的陌生人,竟然作为其他同窗的小厮混进了国子学,他瞬间就警惕了起来,一边理智上绝对相信着自家祖父,一边又直觉不对。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去和皎皎说一声不要随便出天启院,若有陌生人靠近他也不要随意搭理,一定要牢牢地跟紧秦棉棉和周叙尘他们,不要去人少的地方,实在不行就让他紧跟着夫子,他自己也在那守着,假如…假如若祖父真要做什么,有自己在,也能护住皎皎,只要他拖延了些许时间,等国子学的卫兵来,皎皎就能安全了。 不过他觉得自己这是杞人忧天,但不妨碍他防患于未然。 少年人总是这样,张扬、鲁莽、无所畏惧、率性而为的同时也从不考虑自己行为背后会导致的结果,但也正是这样坦诚、炙热的他们,时场会让一些算尽人心的人们感到错愕和荒谬。 当顾长远就这么孤身一人直冲冲地朝着天启院来时,里里外外将整个天启院围得密不透风暗卫们没让他接近天启院,就打算将人解决掉。 正当一个暗卫即将出手扭断他脖子时,自从经历过黑豹事件就拜了名师苦练武艺的顾长远察觉到不对,当即心里就是一紧,难道祖父的人已经到了? 来不及做什么的他,当下想也没想地扯着嗓子就喊:“皎皎快唔……” 察觉到他没敌意出手时犹豫了下的暗卫,万万没想到他这么敏锐,还张嘴就喊,暗卫一个疾步上前捂住他的嘴就往后拖。 刚喊出三个字就被捂着嘴直接拖走的顾长远拼命地挣扎,随后感觉到脖颈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暗卫们看着不省人事的顾长远。 “他刚刚是准备喊小主子快跑吗?”声音中多少带了点错愕。 “好像是这样没错!” “那怎么处置他?” “杀了?” “可陛下让我们杀的是对皎皎小主子有敌意的人!” 暗卫们面面相觑,最后决定将其丢到没人的地方关起来。 学堂里的皎皎一脸突然疑惑地侧头看向窗外,察觉到他动作的秦棉棉用口型无声的问怎么了? 收回视线的皎皎摇了摇头,示意没怎么,只是心里还是有点疑惑,他刚刚好像听见了有人喊他? 巳时末,外面逐渐响起了嘈杂声和刀剑相击的金石声,随之而来的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与一些遮挡血腥的香料味。 皎皎的嗅觉一向敏锐,就算这香料的味道很寡淡,遮盖血腥的能力也很强,但是皎皎就是嗅到了。 学堂上的人虽然没闻到血腥味,但是也都听见了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金石相击之声。 他们纷纷扭头看向窗外,又看向夫子。 薛夫子眉眼不惊地继续讲着课,像是并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一样。 见此秦棉棉他们也安下了心,专心听夫子的授课。 这一场清洗持续了整整三天,整个上京城的空气中都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要不是兵司马的人一路跟在谢殊玉等人的屁股后面清理那些被清洗的大家世族的院落和临近的街道,那血腥味怕是要冲天。 紫辰殿,永徵帝正倚在软榻上品茶看书,刚喝了口茶他就捂住张嘴闷咳了两声,随后瞥了一眼桌上那寡淡无味的茶。 其实按照他的性子来说,喝烈酒最为合适,奈何皎皎管得严不许他喝酒就算了,每日下学回来都更要仔细检查一翻。 偏生他嗅觉又出奇的灵敏,只要喝了酒,就算换洗了衣服都能被他察觉出来,然后就板着小脸给他的药里加黄莲,也不知道他搁哪学来的招数。 很多时候永徵帝也不明白,怎么就被这么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孩给管得死死的? 想到这些永徵帝叹了口气,这不就是欺负他老弱病残嘛。 他抿了口茶,意兴阑珊地看着手里江海富呈上来的消息,心里想着等这次事结束了就带皎皎去跑马玩,没了那些老不死的盯着,也就不用如此严防死守了,到时候可以带着皎皎去逛庙会,灯市,过一段时间天冷了还能带他去行山泡温泉。 不过得想办法让皎皎不要再这般盯着自己的饮食,什么清淡饮食,吃得无味极了,这点得从太医那入手,不过也不难,只要想办法糊弄过太医就行。 酉时两刻,下学回来的皎皎正扒着永徵帝闻有没有酒味,永徵帝眉头蹙着看似有点不耐,其实皎皎叫抬手就抬手,叫张嘴就张嘴,乖的像个等着被家长检查功课的小孩一样,幽黑的眼底还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浅淡笑意。 检查完没有酒味的皎皎满意地点了下头,然后看向矮桌上的茶皱了皱小鼻子道:“舅父要少喝茶,茶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永徵帝靠在塌上,眉眼间带着股慵懒和随性:“这酒不让喝,茶也不让喝,还能喝什么?” 皎皎想了想的:“可以喝羊奶。” 永徵帝皱眉:“不喝,那东西膻得很。” “那就喝温水。” “不要,太寡淡了。” 以往可以一天不吃不喝的他现在已经开始嫌弃茶水和菜太过寡淡了,这让江海富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 毕竟陛下这身子可吃不得太过辛辣刺激的食物。 “那就喝糖水。” “不要,太简陋了,不符合朕的身份。” “那就喝冰糖雪梨银耳汤,止咳清肺最适合舅父喝了。” “哟,你还知道这个啊!”永徵帝好笑地捏了下皎皎的脸。 皎皎点头,漆黑的眼睛里满是认真:“舅父乖,舅父好好养身子,才能陪皎皎长大,然后皎皎再陪舅父老去。” 自从五岁后觉得自己长大了,刻意控制住不用皎皎自称的他,一认真起来就不自觉地用回了曾经的自称。 永徵帝目光一怔,憋住到嘴边的咳嗽。 他明白皎皎知道这些,是因为年仅七岁的他就已翻遍了皇家藏书阁里所有的医书和药膳相关的书。自从他四岁半发现他常常咳嗽,久不治愈后,就常往太医院跑,小小的一团就会站在凳子上监督药童熬药,然后带着端着药的莲香过来,板着肉嘟嘟的小脸监督他喝药。 因为皎皎偶然发现,舅父居然不乖乖吃药,这可把皎皎气狠了,那段时间惊呼是天天守着永徵帝喝药,大半个月下来,永徵帝满嘴的苦药味。 要不是看在皎皎会在他喝完药就着急的喂他糖的份上,永徵帝早就治他一个大不逆罪,扣光他三个月的甜食了。 后来永徵帝无意间发现皎皎居然在看医书,小小的一个趴在有他半个大的医书上,抿着嘴唇看得很是认真专注,医书大多晦涩难懂又无趣,难为他有那这么个兴趣了。 想着这些的永徵帝回过神来,就伸手戳了戳皎皎肉乎乎的脸,刚要开口应下,一旁的江海富上前俯身道:“禀陛下,宸太妃过来了。” 永徵帝面色一敛,眼里的怔然散去,他看了眼江海富,语气淡漠地道:“让她进来吧!” 宸太妃,苏曲眉,前朝七品钦天监灵台朗苏永昌的嫡女,永徵帝的生母,永安王的外室,对永安王一见钟情后,甘愿抛弃嫁给别人做正妻的机会,给永安王做外室。 说起来这个做外室的机会还是她自己算计得来的,永安王厌恶她的算计,又因不愿事情闹出去丢自己的脸,但又实在不想将她接进永安王府,便置办了个小院子将其丢在里面自生自灭,甚至连永徵帝这个儿子出生时都不愿去看上一眼,名字也没给取,族谱自然也没上。 永徵帝的名字还是他嫡兄因一次意外得知了他的存在,特意翻遍了书给他取的名字,为了给他争取上族谱的机会,还被罚在祠堂跪了一天,也就是他这样一闹,世人才知道永安王还有他这么一个外室子的存在。 后来这个嫡兄时常会来教他写字,会偷偷的攒着自己的月钱给他买一应吃穿用物,虽然那些衣物和物品最后都会被他娘苏曲眉拿去卖了换胭脂钱,但这个嫡兄还依旧坚持给他买许多他本不需要的东西。 他的武功也是嫡兄教的,虽然他并不擅长习武,但嫡兄他表现得很喜欢习武,王妃疼儿子给儿子请了最好的武艺师傅,然后嫡兄每次都会将武艺师傅教给他的,又一字不落地转教给他。 永徵帝从小没什么感情,无论对吃的,穿的,还是什么都没兴趣,就连他娘时常打骂于他也勾不起他一丝一毫情绪上的波澜,奈何他那嫡兄顶着那不小心被武艺师傅摔得鼻青脸肿的脸,眼睛亮亮地在他面前婆婆妈妈地念叨着他要学本事,以后才能有立足之本才能养活自己,养活妻子。 就这么被他念叨了小半年,破天荒的永徵帝被他念叨得起了一丝烦躁的情绪,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跟着学了。 只是在十岁那年被他娘发现后,他娘就拦在了嫡兄的面前,声泪俱下地哭着让嫡兄去求王妃让他们母子进王府。 身为王府嫡子的嫡兄估计从来没见过这个架势,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蠢笨得让人发笑,只是没让永徵帝想到的是他回去后还真的去求王妃了,伤了自己母亲的心不说,还被大怒的永安王家法伺候,后来还罚跪了三天的祠堂。 当时过了好几日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永徵帝当即愣了一下,然后平生第一次嗤笑出声,他这个嫡兄实在良善愚蠢至极。 后来他就被永安王给丢战场去了,边关的战场,十岁的幼童…呸,是少年,被丢到战事频发的边关战场如何活下去?当然是杀敌了,第一次杀人永徵帝没什么感觉,感觉跟杀鸡没什么两样。 原本他是不用这么费劲的活下来的,全赖他那个好嫡兄,写了一封厚得出奇的信,让人连夜快马加鞭追上即将到达边关的他。 当时他拿着那一封厚厚的大概有十几张信纸的信,心里很是怀疑嫡兄他是这么装进去的? 拆开一看,写的都是一些毫无作用的关心担忧之言,甚至还夹杂了好几张百两的银票,让他别去边关,直接半路逃走,他会偷偷寄钱养他。 看着那信纸上沾着的干涸的泪水印记,没什么情绪的他又被勾起了烦躁,想着以往欠他的人情,也就意思意思地尝试着活了下来。 后来他成为先帝手里最锋利的刀,杀得整个大雍可以用他的名字止小儿夜啼,他的母亲也得以搬进王府。 数年后先帝要拿那蠢嫡兄的儿子练药,想着幼时欠的人情,他便自己顶了上去,反正他也是皇家血脉不是吗? 只是他进去没多久,他那愚蠢的嫡兄便红着眼眶一脸心疼的出现在他面前,说来把他换出去。 当时被吊着放血的永徵帝:“…?” 他平生第一次有种咬牙切齿,想要打开这个蠢货的脑子看一眼的冲动。 后来嫡兄死了,他那年仅三岁的侄儿被送了进来,至于后来,后来大概是他熬死了所有人活了下来,然后成为了永徵帝。 至于外面传的先帝是被他弄死的?那也确实是他弄死的,至于弄死的过程,就挺无趣的。 他成为了大雍的帝王,按照他那愚蠢的兄长死前的嘱咐,勉强吊着命活着,他自己不找死,但若这破身体撑不住自己找死,那他也管不着不是吗? 于是他就这样满不在乎生死的活着,只是在活着的这段时间,偶尔勉强按照那蠢货曾经的期许,当一个勉强还算合格的陛下。 他登基后按照祖规尊永安王的正妃也是他的嫡母为太后,而他那母亲,自然就是太妃喽,虽然她本人不太愿意,想要他尊她为西宫太后,但永徵帝没搭理她。 从记忆力抽离出来的永徵帝目光漠然地看着这个进来的女人,五十多岁的宸太妃保养得很是得当,乍一看之下会误以为她不过三十年华,她穿着一身宽袍华服,举止从容,袖口下露出的半截削葱的十指上染有艳红的丹寇,她脸上带有温婉亲善的笑容,却莫名的给人一种违和感。 皎皎站在永徵帝的身旁,乖乖的行了一礼,便略微好奇地看着这个第一次见的人。 宸太妃没注意皎皎,而是看着永徵帝喊了声“宥齐”,她眼里带着一丝惶恐不安:“我听说,听说你又杀了许多人?” 见他无所谓的应了后,宸妃欲言又止了会,走上前道:“你这样,你这样有伤天和,恐怕不妥,万一朝臣不满可怎么办?” 永徵帝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这满眼忧愁害怕的母亲,他对这个母亲没什么感情,幼时她觉得他不能让她进王府,心情不好便对他百般打骂,不过他也不在乎那点打骂,后来因他进了王府后,便各种对他嘘寒问暖,常亲手给他做衣服鞋袜,往军营里寄东西,每次看见他后都期期艾艾的站在角落里盼着与他亲近。 被嫡兄看见后,他被着实念叨了一顿,然后不得不改变一下对这个母亲的态度,这么多年下来他对她没有亲近之感,但也没有厌恶,顶多带着点为子者对母亲的尊从,当然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见劝不动,宸太妃的目光便放到了皎皎身上,她对皎皎和善地笑了笑,从宫女手中拿过自己准备好的礼物上前递给皎皎:“这是外祖母给你的见面礼。” 皎皎随秦棉棉称永徵帝为舅父,宸太妃她自称一声外祖母倒也不算出错。 皎皎抬头看永徵帝,见他点头了才伸手接过。 就在皎皎接过盒子的那刻,宸太妃突然从宽大的袖袍里抽出半尺长的刀向着近在迟尺,正在捂嘴闷咳的永徵帝刺去。 皎皎手上的盒子跌落,下意识侧身挡在永徵帝面前,眼见那刀尖就要刺中皎皎时,一道沉重的力道突兀地从肩膀处压来,“咚”一声,皎皎被压得当即单膝跪下,顾不上膝盖疼痛的他豁然抬头望去,心脏就是一缩,只见永徵帝左手握住了刀身,被阻碍攻势的刀尖没入他左胸有小半节指节的深度。 鲜红的血刺目非常,皎皎愤怒的起身将宸太妃从阶梯上重重撞下去,然后着急地去看舅父的手,嘴里不断的喊着:“江海富!太医!快喊太医!” 稚嫩的嗓音高到劈叉,脸色煞白的江海富尖声喊着干儿子快去叫太医,小平子连滚带爬地就朝门外奔去。 永徵帝并不在意身上的伤势,他面色如常地丢开手上的刀,故意用带血的手在皎皎脸上抹下一道红痕,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特别喜爱皎皎,或许就像他嫡兄当初看见他后就特别喜爱他一样,毫无道理可言。 他站起身,抽出赶来的禁军的刀,牵着皎皎走到摔到在地的宸太妃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被脑后的首饰磕到脑的宸太妃许久都爬不起来,狼狈的她恐惧地看着提着刀站在她身前的永徵帝,这个与梦里高度吻合的画面刺激得她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怪物,疯子。 永徵帝挑眉,虽然他确实承认幼时没有一丝情感的他确实挺像怪物的,也理解第一次生孩子就遇上他这么个怪物的苏曲眉,对他的恐惧厌恶和打骂,但是自从成年后,永徵帝自认为他做的很好,无论是身为人子,将军,甚至是皇帝,他都做得很好。 所以他并不认同疯子这个称呼,也对苏曲眉这个母亲要杀他这事感到稍微的诧异。 不过他也没过问原因,只是俯身捂住她的眼睛,提着刀的右手微微一动。 鲜红的血从地面蔓延开来,雪白的刀尖上往下滴落着血,落在地面汇入蔓延开的血色中。 直到死,苏曲眉都没说出自己为何会想要杀了永徵帝这个儿子,究跟问底,其实是因为永徵帝那个嫡兄,霍尘珂。 自从进永安府后,苏曲眉就一直在暗中给永安府的嫡子霍尘珂下毒。 王妃她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名门闺秀,很多后宅的阴私伎俩她虽知道,但也不屑去专研。 因为她是永安王的嫡妃,高高在上,尊贵非常,并不需要这些阴私伎俩去给自己谋划什么,再加上嫡子已长成,而以霍尘珂的聪慧和威望永安王府里也很难有人越得过去他,而且王妃膝下不止一位长成的嫡子,所以防备之心也就降了下来。 正是因此苏曲眉才能找到空隙下毒,在她心里,以她儿子现如今在陛下面前的得脸程度和手上握的兵权,只要嫡长子霍尘珂出了事,永安王府的世子位就必定是他的。 永安王妃将世子霍尘珂教养得太好了,也正是因为这份好,才让他对年幼的瘦得皮包骨的霍宥齐这个外室子,生出爱护之心和长兄对幼弟的教养责任。 也就是他那长达二十多年孜孜不倦的爱护和念叨,让他在霍宥齐的心里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地位,这让为母的苏曲眉产生了一种儿子不在掌握之中的惶恐感,所以霍尘珂这个嫡长子必须死,更别说后来霍宥齐还顶替霍尘珂的幼子被陛下带走,这让失去了依仗的她更恨霍尘珂。 所以她去找了霍尘珂,去哭、去闹,去撒泼打滚让霍尘珂还她儿子,还将霍宥齐原本是替他幼子去的事捅了出来。 原本这件事阖府上下一直都是在瞒着霍尘珂的。 以霍尘珂的品性,得知了真相必定会用自己去换霍宥齐,但苏曲眉没想到的是霍宥齐并没有被陛下放走,或者说他看着某个蠢货不愿走。 霍尘珂最后死了,苏曲眉再次见到霍宥齐这个儿子的时候,他疯得她不敢认。 他将所有曾经与霍尘珂为敌的,诋毁过霍尘珂的人通通剥皮抽筋剁碎丢去喂狗。 亲眼见过这个场面的苏曲眉后来的日子里一直在做噩梦,梦到自己做的事被暴露了,然后被霍宥齐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折磨致死。 她知道霍宥齐对她这个母亲像是对陌生人一样没有丝毫感情,更不敢奢望他知道真相后会放过她,没有人比她知道她这个儿子有多无情冷血,所以至死他都不肯说出她刺杀他的原因。 说出来的话恐怕就不只是死那么简单了,这世上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 原本她是想瞒着这件事到老死的,但是永徵帝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这几天的行为又刺激了常年心惊胆战的她,而且她很不满张幼鱼这个女人高坐太后之位,死了后还能和王爷葬在一起。 而且九皇子被她抚养长大,倘若九皇子登上皇位,她就能让九皇子尊她为太皇太后,所以便恶从胆边生。 殿里一片死寂,永徵帝看着手里拿着刀的皎皎眼里罕见地浮现茫然,就在刚刚,在他要动手的那刻,皎皎突然从他手里夺过了刀,然后…杀了宸太妃! 这一切太过突兀,甚至让永徵帝产生了荒谬感,不敢相信他这个乖乖巧巧软软乎乎的小肉团子居然会动手……杀人? 但凡这事放到其他人,就算是秦棉棉身上他都没这么茫然,但它偏偏出现在了皎皎身上。 “滴嗒,滴嗒”的血顺着永徵帝的手往下滴。 “咣当”一声皎皎丢开手里的刀,转身拉起永徵帝的手,红着眼眶用手帕给他包扎止血,一边包还一边鼓着腮帮吹,小声不断地嘀咕着:“不痛,不痛,吹吹就不痛了…”的话。 其实一直以来,皎皎对爸爸和他认同的人都有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纵容,永徵帝他们感受到了这点,但他们因为皎皎年幼的同时,就忽略了皎皎保护欲的强烈程度。 皎皎对他们的保护欲是那种强烈到见不得他们受伤生病不开心,是那种强烈到看着才两岁大时就会拖着小锄头要去打欺负他们的人,是那种强烈到从不会对他们生气或者不满的程度。 也就是这偶尔泄露出来的保护欲和纵容,吸引着永徵帝他们下意识地不断向皎皎靠近。 见皎皎漆黑明亮的眼睛尤带着未褪尽都怒意,永徵帝突然意识到他是在为自己而愤怒,像是一只还未长成的幼虎,龇牙咧嘴的护着把他叼着回狼窝养着的头狼。 永徵帝心脏轻微战栗了一下。 他抬手抚摸着皎皎的后脑勺,于皎皎的泪眼中缓慢的弯下了腰,极尽眷恋地轻轻蹭了下皎皎的脸。 太医很快就赶来了,丝毫不敢看地上毫无声息的宸太妃的他,疾步上前给永徵帝手上几乎见骨的刀口上撒上厚厚的止血药粉再给包扎起来。 见手上的伤处理完后,皎皎就指着永徵徵的胸口仰头看着太医,一开口嗓音里还带上了不明显的哭腔:“还有那里。” 太医连忙请示:“陛下……” 永徵帝抬手打断他的话,不动声色的将包扎了后,依旧丝毫没有止血迹象的手背在身后,弯腰用没受伤的手给皎皎擦了下眼角泛着的泪光,然后按着他的肩膀给他转了个方向:“接下来舅父有点忙,顾不上皎皎,你出去后往宫门走,就会看到一个大大的惊喜。” 算算时间,殷峥应该已经到宫门口了。 皎皎抬头泪眼汪汪的看着永徵帝:“可是舅父…” “舅父没事。”永徵帝打断他的话,眼角眉梢带着少有的温和:“快去吧,不然舅父既要养伤,还要处理这些事,这个时候再要分心照顾你的话,那就可太难为我这个老人家了。” “皎皎不用照顾的。” “可是只要皎皎在宫里,舅父就安不下心来养伤,总想逗皎皎。” 话说到这里了,皎皎只有走了,走之前还仰头嘱咐了永徵帝要乖乖养伤。 永徵帝点头答应,背在身后的手流血的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要不是这满室的血腥味,恐怕早就被皎皎发现了。 皎皎听话的往外走去。 其实皎皎见过许许多多死人,在加阳县,在江面上,在爸爸所处的战场上,所以他并不怕死人,他唯一怕的……是身边的人死去。 没写崩,没写崩,没写崩,默念三遍没写崩,按照规矩你们就不能说我了! 第186章 皎皎抿着唇顺着路出了宫门,刚出宫门就看见了远处正走来的身影,当即眼睛一亮,刻意装出来的沉稳瞬间消失不见,迈着小短腿就往前冲去:“爹爹!” 殷峥闻声望来,皎皎虽然长高了不少,但殷峥仍旧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他弯腰接住冲过来的皎皎,往上一提像是他小时候一样给抱在了怀里,当皎皎重新落入了怀里,殷峥才猛然有种从与现实隔了一层的虚无中,重新踏回了现实的感觉。 “爸爸!”皎皎伸手抱着殷峥的脸凑上去就是一个猛蹭,还在泛红的眼睛弯出个大大的笑容,漆黑澄澈的眼睛像是闪烁着碎星,稚嫩的嗓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爸爸,皎皎想你了,你终于回来啦!” “嗯。”殷峥垂眸看着皎皎,嗓音低哑的应了声,抬手将他按在自己的胸前,粗粝的大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皎皎靠在爸爸怀里,仰着白嫩的小脸看向爸爸,眼里满是兴奋:“爸爸有想皎皎吗?” “想。”似是觉得这样有点冷淡,殷峥低头看着皎皎,神色很认真很郑重地又补了句:“很想,很想!” 皎皎当即高兴得埋头在爸爸怀里打滚,弯着眼睛小身子扭来扭去的不安分得很。 这是江海富第一次看见皎皎的爹爹,身形少见的高大,小麦色肤色,眉骨锋利,脸上有道贯穿左脸的疤,面色沉淡,气势收敛而克制,偶尔泄露出来的一丝,就迫得人心头发紧。 只是在皎皎埋头在他怀里打滚撒娇的时候,他神色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如果先前的他像是一只亟待捕食的猛兽,那么现在的他像是一只吃饱后趴在窝里闲适地逗弄着幼崽的猛兽,攻击性直线下降。 江海富看着皎皎那乐呵的模样,心里没忍住感叹,很少看到小公子这么高兴,看起来有活泼气了不少。 “殷将军。”他这些打量都在不动声色中完成,走上前笑着对殷峥俯了俯身:“陛下吩咐您暂时不用进宫。” 殷峥颔首,表示知道了,就抱着皎皎离开。 离开的路上殷峥抬手,指腹轻抹了下皎皎泛红的眼角:“怎么了,受委屈了?” 被爸爸问起,皎皎才又想起宫里的事,高兴的情绪当即跌落下来,小手揪着爸爸的衣服仰着白嫩的小脸委屈巴巴地向爸爸诉说先前的事。 听着他说的殷峥安抚的轻拍着皎皎的背,没说太多,只说了一句:“宫里有最好的太医。” 闻言皎皎恹恹地趴在爸爸怀里,时不时的晃一下腿。 见此他不高兴,殷峥目光动了动。 等回到碎玉桥的住宅后就抱着皎皎去到了库房,那里面都是他这几年给皎皎攒的身家。 被爸爸放下来的皎皎看着堆满了库房的箱子,仰头看向爸爸,又指了指自己:“皎皎的?” “嗯。”殷峥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让他往前走了一步:“都是皎皎的。” 皎皎好奇的上前打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一对有拳头大小,在窗棂处透进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东珠,近接着就是一旁不是很高,颜色却很正,如烈火般红艳的红珊瑚,还有不少细腻通透,润如凝脂的羊脂玉把件,一箱子海南珠,成套的宝石、玉石头面和金银若干。 不过这些箱子中皎皎最喜爱的是角落两个半人高的箱子,里面是殷峥这些年天南地北收集的各种年龄段小孩的玩具,还有不少他用木头削的十八般武器和小木马,其中还有皎皎的雕像。 皎皎的雕像巴掌大小,占了整整一个箱子,粗略估计一下,有好几百个,这些都是殷峥闲暇时间亲手雕的,不过这其中大多都是皎皎两岁到四岁的模样,四岁以后的虽然有,但都是半成品。 因为殷峥不确定皎皎这几年来有没有长变样,比如眼睛是不是更大了,鼻子是不是更挺了,有没有长高、变胖、或者束发,他一边在脑海里想着皎皎长了一岁、两岁或者三岁的模样,一边小心地尝试着雕刻。 殷峥并不确定皎皎长的是否和他脑海里推测的一样,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脑海里重复琢磨着皎皎长大了的模样,可是每次雕到最后却都又不了了之,反复下来就留下了这么多的半成品。 皎皎踮着脚从箱子里拿出一个自己两岁时的小木雕爱不释手。 殷峥的回来,让他往日里他特意装出来的沉稳褪得一干二净,当即抱着小木雕跑回爸爸身旁,头抵在爸爸腰间撒娇的蹭了蹭。 殷峥垂眸看着皎皎,轻抚了下他耳后,顺着揉了下他圆溜溜的后脑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皎皎,又抬起他下巴左右打量了番,许久后道:“瘦了点。” 他养出来的肉乎乎的双下巴都不见了。 皎皎放松的将下巴搭在爸爸手掌上,圆溜溜的眼睛往上瞧着爸爸:“没瘦,皎皎这是长个子了。” “晚上想吃什么?” 皎皎摸了摸肚子:“糖饼,红烧肉,还有炙鸡,还要饺子。” 说着皎皎高兴的挽着袖子:“皎皎和爸爸一起包。” 爸爸回来了,团团圆圆要吃饺子才行。 “好。”殷峥应下来,伸手摸了下皎皎头上扎着的两个小鼓包,像对待皎皎三四岁时的心态,将他捞起来抱在怀里朝着灶房走去。 皎皎也像是小时候一样趴下爸爸怀里,高兴得眼角弯弯地将下巴搭在爸爸肩膀上。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初秋的雨缠缠绵绵的有种别样的愁绪。 灶房里,皎皎正拿着木刀认真的将揉好的面团切成一个又一个相同大小的剂子,如今的皎皎已经不用像以前那样,需要站在凳子上才够得着桌面,但依旧得使用木刀。 错过他成长的殷峥说不遗憾是假的,但再多的遗憾也改变不了已过去的事实,他拿着擀面杖快速的将剂子擀成薄薄的面皮,当面皮都擀好后,两人就开始包饺子。 有过多年做饭经验的殷峥包的饺子很好看,皎皎则不行,一会包的馅太多导致面皮胀开了,一会包的馅太少,包出来的饺子扁扁的像是饿着肚子一样。 灶台上烧开了的水咕噜噜地翻着滚,灶膛里烧燃着的木柴偶尔炸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站在桌前的皎皎看了眼爸爸包的圆圆滚滚很是好看的饺子,又看了眼自己包的歪歪扭扭丑模丑样的饺子,没忍住眼睛一弯乐呵了起来。 殷峥扭头看着他,突然一伸手在他肉乎乎的脸上点了个小白点。 皎皎眨了眨眼,抬起双手给爸爸脸上也画了三道很是对称的胡须。 外面的风吹得呼啸,崇德殿的太医正煞白着脸给永徵帝手上的伤和胸口上的伤止血。 永徵帝的伤严格说起来不是很难办,虽说伤在心口处,但距离心脏还有点距离,伤口也不大,手上的伤几乎见了骨,确实有点严重,看着也很是吓人,但仅仅是这些的话太医还不至于吓得脸色煞白,吓得太医在这冷天生出一后背冷汗的主要原因,是陛下的伤口止不住血。 是的,无论是手上深可见骨的伤,还是胸口上的小伤,撒上再多的止血药粉都止不住血。 止不住血,太医的手都开始颤了起来。 永徵帝的脸色随着血液的流失越来越惨白,没受伤的右手拿着笔快速写着什么,偶尔投下视线看一眼自己的伤,漆黑的眼底没有什么情绪。 他以前是没有这个毛病的,不然也不可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之所以会有这么个血止不住的毛病,全是后来被关在两仪院时折腾出来的。 先帝要取皇子皇孙的血做药引,每次放血就划一道口子,但往往没一会伤口的血就凝上了,再要取血就又要重新划一刀,有时取血量大时,就要不断划开伤口,有的皇子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干脆自尽了。 不忍让皇子皇孙痛苦,或者说是为了随时随地有新鲜的血,先帝召集了天下医者方士进宫配合谪山道人,目地就是让他们想办法使皇子皇孙的血不再那么快凝固。 一堆药物、药浴和蛊毒下去,长期下来身体自我修复的能力越来越弱,直到后来血液凝固的速度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缓慢。 霍尘珂就是有次被取血时没控制好,被划了两道教深的伤口后,流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血,活生生流干了全身的血液而亡。 划伤口的两个道童被拉下去杖毙了,后来道童们取血时就会在他们身上划上一道极小的口子,吊着日夜放血,血夜虽然凝固得慢,但好在总会凝固上,只要控制在不大的范围内,就算流上两天血也不会死。 随着放血身体越来越虚弱的人,会优先被剜心剔骨做成长生丹,好在永徵帝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名声,身体在诸多皇子中是最强健的,这强健的身体支撑他多活了些时日,直到他抢先杀死了先帝。 流血的感觉不是很好,他甚至有点厌恶流血,每次看见那鲜红的代表着霍氏一族的血液从他体内流出,他都有种厌恶感,所以永徵帝也一直有注意着不让自己流血。 只是没想到他的母亲会莫名对他起了杀意? 被永徵帝注视着的太医手微微一抖,手上的药瓶跌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太医连忙惶恐的跪下,声音颤抖:“陛下恕罪,微臣……” 永徵帝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满室的烛光映不进他漆黑的眼瞳,他将刚写完的免死圣旨丢在常太医脚边:“这普通保守的法子止不了这血,你尽管放开了治,竭尽全力用上你一生所学,用尽所有手段,最后真治不好朕也不牵连你。” 常太医跪在地上,良久,颤颤巍巍的捡起地上的圣旨,最后一咬牙,一闭眼:“既然陛下这么说了,微臣也就放手一试。” 夜晚,崇德殿灯火通明,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从殿内端出,浓郁的血腥味飘荡在整个殿内,永徵帝全身上下扎满了银针,泡在那诡异冒着泡的药浴中,忍着体内火灼般的剧痛,却还有闲心吃着饺子。 这饺子是皎皎从宫外送来的,听说是皎皎亲手包,虽然丑了点,但也还能入口。 永徵帝一边想着,一边嘴角微翘,将空了的碗递还给江海富,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而时不时轻微的抽搐一下。 这药浴还挺疼! 他侧头看了向窗外漆黑的夜,突然觉得有点想皎皎了,明明才两个时辰没见,怎么像是好久没见了一样?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上被针线缝起来却还在淅淅沥沥流着血的伤口。 一直以来他其实并不在意生死,生与死对他来说本就是一样的,只是他现在突然不想死了,他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他早早就计划好今年元宵节时带皎皎上街游耍,开春就立个太子,让太子监国,他就带皎皎去关外跑马,去沙漠看骆驼,去江南游船,去吃遍集市上各种杂七杂八味道有时好有时怪的小摊吃食,还想看看能不能把殷峥在皎皎心里第一占位的位置给踢下去换成自己。 想着皎皎他就想起了每次故意将皎皎惹哭,然后又认命地去哄,一边用手帕给皎皎擦眼泪,一边心里暗暗比较有没有上次哭得多的情景。 其实把皎皎逗哭还挺有趣的,可惜的是皎皎后来越来越不爱哭了。 永徵帝日常穿的衣裳,袖袍里都有备着手帕,只是随着皎皎长大,那手帕就没怎么派上用场了,想着还有点可惜。 想着这些的永徵帝突然回想起了初见时,皎皎小小软软跑起来还摇摇晃晃的模样,冷硬得像石头的心脏就这么不可抑地软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妖精才能生出这么个专攻人心房软人心肠的小孩来。 不过,皎皎长得可真快,好似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他腰身这么高了。 永徵帝蹙眉忍着体内从四肢百骸蔓延而来的剧痛,汗湿的发丝粘在腮边,握在木桶边忍不住屈起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忍过这一阵的剧痛后,他继续低头想着皎皎,好似这样他才有努力活下去的念头。 他想,他还想看着他放在心尖尖上小心翼翼养了三年的皎皎长大的模样,他还想看皎皎骑马过长安的意气风发样,他还想陪着皎皎长大,然后又在他的陪伴下老去! 时间一点一点地向前流逝,在经历了各种诡异的药浴,手上的伤和胸口上的伤用烧红的烙铁烙得粘黏在一块,又喝下不少药性猛烈的药和毒药,到最后还用上了蛊毒,有那么一瞬间永徵帝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两仪院。 疼痛使得身体生理性的痉挛,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永徵帝咬着牙,眉目中爆发出几丝骇人的狠戾。 直到天际将明,一切才结束。 永徵帝半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轻飘飘带着沙哑的声音从床帐中传出:“能活多久?” 常太医跪在地上,头抵在地上,咬着牙道:“回陛下,两个月到四个月不等。” 虽然止住了血,但也将永徵帝本就残破不堪的内里祸害得愈加支离破碎。 “四个月啊!”永徵帝意味不明的叹着,帐内的他闭上眼,良久才又睁开,垂眸眼看着自己被纱布包着的左手:“下去吧!” “是!” 轻微的脚步声愈渐愈远,殿烈逐渐安静下来,安静得有种死寂感。 四个月啊! 永徵帝拿过袖袍里的一沓手帕,低头看着看着突然低声笑了下,在偌大的寝宫内带起了回声。 这下这些手帕就派上用场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够不够,不过殷峥应该不会让皎皎哭太久,毕竟皎皎可娇气了,哭过后不冰敷一下眼睛的话,第二天起来眼睛就肿得疼,害得他每次将惹哭的皎皎哄好后,还得任劳任怨地给他冰敷。 不过……没办法,养孩子嘛,不宠着还能怎么办? 永徵帝眼里带了丝笑意,躺在床上准备旷了今日的早朝好好睡个觉,晚上就去碎玉桥蹭饭,他倒是不怕殷峥不让他进,有皎皎在,他再装一下病弱,到时候殷峥也拿他没办法! 第187章 初秋,树上的叶子开始打着卷儿,像是被太阳那并不逊色于夏天的灼热给烤得卷了边,太阳在秋天依旧丝毫不减威力,只是当了傍晚,日头西落,寒意便卷席重来。 皎皎拿着扫帚开心的扫着院子里落下的叶子,谢殊玉和柳行知坐在廊下,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眯着眼睛看着皎皎。 自从殷峥回来后皎皎明显比往日活泼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在板着脸试图装作一个大人的模样。 谢殊玉和柳行知聊得来,除了都是皎皎的叔叔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两人互相都有着大差不离的经历,皆因小时候的感情淡薄,家里爹娘一开始均十分自信自己长期且不间断的亲近,一定能让自家儿子渐渐变得正常。 之所以有这样的自信,一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家儿子这是种病,只要配合治疗,延请名医,就能治好。 二是觉得自己是孩子的爹娘,这天下没有孩子不与爹娘亲近的,他家孩子只是奇怪了点,只要他们努力且不放弃,总有一天会亲近他们,并且在他们的教导下逐渐正常。 直到后来时间渐渐长了,当心里极度泛滥的母爱和父爱消逝后,他们再看向孩子时就像是在看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尤其是在看向孩子时,发现他的眼睛映不进光影的变幻,也没有情感的流露,只余一片黑暗,像是纸人脸上被扎出来当做眼睛的两个孔,注视久了便不由心生恐惧,于是便慌不忙的转身远离。 一颗还没被捂热,或者即将捂热的石头被人放弃后,残留在身上的余温很快就会褪去。 但人不是石头,能无知无觉,被捂热了一半就被丢弃的滋味实在是有点难咽。 谢殊玉时常远远的看着自家幼弟和爹娘闹腾撒娇,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就是时常莫名的总会把视线投过去。 他知道爹娘是爱自己的,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他们的儿子,但他总觉得缺了什么,导致自己与他们有种说不出来的疏离感。 以前他不懂,后来他就懂了。 他和爹娘之间缺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被放弃的那份笃定和依赖。 也就因为曾经被放弃过,便导致他在什么都还不明白的情况下,反复无数次地游走在当初被放弃的距离处,怎么也不肯再靠近一步。 那一步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他们的底线。 不是没有靠近,也不是没有努力。 只是感情太过淡薄的他们,无论是接受还是反馈都太过迟钝和缓慢,缓慢到等不及的亲人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馈前就先一步放弃了。 他们知道那并不是亲人的错,没有人会年复一年的去捂一块几乎看不见要融化迹象的冰块,但他们又骄傲着不肯承认自己有错。 这份骄傲和底线最终导致他们与这个世间常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疏离,像是游走在地府与人间的孤魂野鬼,知道来处却找不到归处。 至于皎皎,注意到他的那刻,最先注意到的是他对殷峥的那份炙热又纯粹的爱意。 那份愿意将自己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攒起来的全部宝藏和糖果,双手毫无保留的给出去的爱意,太过纯粹,太过炙热,也太过……惹眼… 如果去细究每一份极端的偏执和欲望的话,就会发现那背后往往藏着极度匮乏未被满足的爱。 而皎皎怀里捧着的那份爱意于他们,如烛火之于飞蛾。 他们靠近皎皎是源于好奇和被吸引,再然后不知不觉就将这么个小团子揣在了心尖尖上,成为了极端护犊子的存在。 皎皎扫着扫着捡起了一片形状很是特殊的叶片,鼓着腮帮吹去叶子上的灰尘,举着对着天空看了看,就满意的放在了一旁,准备等扫完地了在拿去放着。 七岁的皎皎已经不再穿肚肚前有兜兜的衣服了。 殷峥封大将军时,上面赏了一座宅院作为将军府邸,只是殷峥并没有入住的意愿,在那里置办了一些下人和管家看着院子,就带着皎皎来碎玉桥这边住,相比起那偌大的宅院,殷峥和皎皎更喜欢这个三进式的小院子。 廊下的锅子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灶房里的殷峥将片好的羊肉和一些蔬菜端了出来,皎皎将扫帚放好正要去帮忙,就听见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的敲门声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谁呀?”皎皎扬声问道。 听见门里传来的熟悉嗓音,永徵帝沉甸甸的心神就突然那么松散了一瞬,他靠在门边,慢条斯理的应了句:“我。” “舅父!”听出永徵帝声音的皎皎眼睛一亮,跑上前打开门。 永徵帝低头看着皎皎,见他眉眼弯弯的样子,就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看见我很高兴?” “嗯嗯,高兴。”皎皎忙不迭的点着头,伸手牵着永徵帝往里走:“舅父,我们正要吃饭,你吃了没?” “还没。” “那舅父和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也不是不行。” “对了,舅父,十安和棉棉他们呢?还有呦呦。” 永徵帝眼睛一眨,才想起来出宫时忘了叫上他们来了,随即面不改色地扯谎道:“常太医在给十安取体内的蛊虫。” 说是撒谎其实也不然,常太医确实是在给十安取体内的蛊虫,十安体内的蛊虫这几年来不知为何,一次也没发动过,也没再朝着心脉前进,甚至还主动远离了心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事。 永徵帝看了眼皎皎,虽然知道不大可能,但他总觉得这事和皎皎有关。 “好吧。”皎皎点头,十安哥不来的话,肯定也不会放呦呦来。 永徵帝脚步突然一顿,哎,不对,十安和呦呦就算了,秦棉棉又是个什么事?他又不住在宫里。 他手搭在皎皎肩膀上,对着皎皎挑起一边的眉:“嗯?” “棉棉被秦叔叔禁足出不了门了。”皎皎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对上舅父不信的眼神,抿唇一乐,撒腿就往廊下跑。 永徵帝眼疾手快的将他给扒拉了回来,按着脑袋就是一阵揉搓:“居然捉弄起我来了。” 皎皎抱着晕乎乎的脑袋,抿唇一个劲笑。 永徵帝也笑,很少看见皎皎这么个活泼劲。 廊下的谢殊玉、柳行知看见永徵帝后起身行礼。 永徵帝摆了摆手:“不必。” 闻言谢殊玉他们就又坐了下去。 拖皎皎的福,几年的相处让他们在面对永徵帝的时候随性了不少,至少不用时时刻刻提着心,但同时他们也算是见识到了永徵帝私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恶劣性子。 虽然不敢对其说百分百了解,但至少此时他们肯定永徵帝不至于故意找个御前失礼这事治他们的罪。 从灶房里又端了不少菜出来的殷峥看见永徵帝后就站住了脚步,沉沉的目光落在了永徵帝身上。 永徵帝眉心一跳,背过了身过去,假装没看见殷峥。 在皎皎面前他不愿和殷峥起什么争执,因为想也知道皎皎肯定是站在他爹那边的,一想到这里永徵帝就有点心酸,好歹是自己养了三年的崽呢。 见他背过身去拒绝交流,殷峥收回视线也没说什么。 永徵帝将皎皎带走的当晚,殷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仅一个晚上来殷宅打探的人就有四五波。 他悄悄的跟在那些人身后,最后发现无一不是京城里大家世族的人,他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虽然这些大家世族做事严密,他查探不出什么,但不妨碍谢殊玉能查出来。 两人一合计就发现,打皎皎主意的不止是永徵帝,还有这些高门显贵、世家大族。 这京城中的世家大族、高门显贵多如牛毛,每一个于当时的殷峥来说都是个大麻烦,他不怕那些明面上的对付,但是那些暗地里的阴私对于他来说防不胜防。 除非他能每时每刻都将皎皎拴在裤腰带上,不然他根本护不了皎皎的周全。 这样来看,对于当时的殷峥来说,永徵帝带走皎皎虽说不说是一件好事,但也说不上是坏事。 他后来将十安和呦呦安置在谢殊玉那里,就扭头直奔边关。 这几年通过皎皎的书信和谢殊玉的书信,殷峥也渐渐怀疑起了永徵帝带皎皎进宫的目地。 其实仔细一想,抛去一些因素不说,除了永徵帝外,在大雍没人护得住皎皎。 他不行,柳行知不行,同样是世家大族的谢殊玉也不行,只有永徵帝能做,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因为他是大雍的皇帝,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最后的结果证实了殷峥的推测,对于永徵帝想方设法护住皎皎,并为皎皎铲除威胁这事殷峥是感激的,他想找机会对永徵帝表示感谢,不过永徵帝好像并不愿搭理他? 想着这些的殷峥走到廊下将手里的菜放下,就招手示意皎皎过来。 皎皎连忙拉着永徵帝往爸爸的方向跑去。 今日吃的是羊肉锅子,永徵帝看见后眼睛微不可察的一亮,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可是在皎皎的监督下吃了好几天素了,比以前多了份口腹之欲的永徵帝现下有点馋肉了。 馋肉的他也顾不上殷峥了,顶着殷峥的视线在皎皎身旁坐下,刚拿起蘸料碟就对上了皎皎看来的视线,永徵帝下意识捂紧手里的料碟,脱口而出道:“常太医说了我以后都不用忌口。” 听见他这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的话,殷峥、谢殊玉、柳行知三人诧异的看向两人。 看着情况,永徵帝好像是被皎皎拿捏住了? 皎皎睁着一双明亮干净的大眼睛半信半疑:“真的?” 永徵帝面色如常:“不信?我这就让人去把常太医叫来,皎皎亲自问。”说完他作势要喊人。 见此皎皎总算是信了,想着舅父的身体总算是好了不少,还乐颠颠地往舅父的料碟里多加了点茱萸汁。 见皎皎给自己加茱萸,永徵帝也很高兴,不断开口让皎皎再多加一点。 他是个口重喜辣的,但奈何太医说他得忌辛辣,恰巧皎皎又是个能管住他的人,害得他在吃食上不得不清淡了点。 这还只是身体弱,要是皎皎知道他身体的真实情况,那他不得除了药膳外什么都不能吃?! 一想到这里永徵帝就发怵,并决定坚决不让皎皎知道他身体的真实情况。 能当皇帝的人心眼都有八百个,当他拿这些心眼来对付皎皎的时候,皎皎差点没被忽悠傻,这也就导致皎皎一直不知道永徵帝身体真实的情况,在他的眼里,舅父就是身体有点弱,一到换季或者降温就容易咳嗽,和秦棉棉新得的妹妹一样。 秦棉棉说这是娘胎里带的病弱,没什么大碍,好生养着以后会慢慢好的。 永徵帝身上带伤,手上裹着纱布不说,身上还有一股十分浓郁的药味,虽然他一直将手藏于袖间,但并没有瞒过在场的任何一人。 受伤忌辛辣这是常识,至于常太医说的不用忌口,想也不用想是永徵帝说来忽悠皎皎的。 谢殊玉和新上任的四品郎中柳行知对视一眼,想起这些年不少被永徵帝的恶趣味捉弄的经历,两人扭头看了眼皎皎又看了眼永徵帝,心里突的冒出个想法,只是刚准备开口就对上了永徵帝察觉到后投过来的威胁眼神。 永徵帝的目光落在柳行知身上:“朕前些日子听闻,行知的族弟在锦方楼和虞小郡王打了起来,也不知道伤势如何?” 被抓住把柄的柳行知选择了低头。 自认为没有把柄的谢殊玉正了正颜色,刚想开口学一学忠臣死谏一番,就被永徵帝在矮桌下毫不留情的踹了一脚。 吃痛的他不动声色的开口:“陛下……” 那知刚开口就又被打断。 “前些时日朕听闻谢大人夫妇俩很是为怀之的婚事着急,若怀之找不到钟意的,不如朕让皇后帮你注意一下?”永徵帝说完,夹了一筷子羊肉狠沾了番料汁放进嘴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殊玉 谢殊玉若无其事地吞下没说完的话:“没有的事,估摸着是那传话的人给传岔了,才让陛下误会了。” “是吗?”永徵帝慢条斯理的又夹了筷羊肉放进嘴里。 碍于婚事的威胁,谢殊玉可耻的低头了。 至于殷峥?他本就不是那种乐于看人吃亏的性子,所以就淡定的选择了沉默。 皎皎是知道舅父受伤的,但是他很相信常太医,因为在宫里时常太医就常常和他一起抓舅父忌口,给舅父药里放的黄莲还是常太医亲自挑的最苦的黄莲,他后来虽因陛下的死亡视线,将苦度下调了一个档次,但是在忌口这方面他还是坚定站在皎皎这边的,反正有皎皎在,陛下也不会罚他什么。 可是这次……这次没必要忌口了。 看了眼舅父手上缠着的纱布,皎皎心疼极了,不断往舅父碗里夹菜,没一会永徵帝碗碟里就堆出了一座小尖山,当然皎皎也没忘记给爸爸夹菜。 坐在对面的谢殊玉没这个待遇,他瞟了眼永徵帝碗里的肉,慢条斯理的抬起了自己的碗碟,伸手放在了皎皎面前,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皎皎乐呵的抿着嘴,也给怀之叔叔夹满了菜,将碗碟端还给了他后,又给柳行知也夹了起来,主打不厚此薄彼,一碗水端平。 院子里的树叶晃晃悠悠地往下飘落,五人坐在廊下吃着羊肉锅子聊着天,肚子小的皎皎早就吃饱了,就眉眼弯弯的坐在一旁不亦乐乎地忙着给爸爸、舅父和叔叔们夹菜。 小小的院落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亭台水榭,却无端的让人眷恋,甚至莫名有种家的感觉。 自那日回去后,第二日早朝永徵帝就开始对班师回朝的大军列行封赏,此番大破匈奴殷峥位居首功,被封一品靖安侯,见有朝臣对此有异议,永徵帝故意将受伤的左手显给朝臣看,又给殷峥扣上了个救驾的功在身上。 至于如何救驾,怎么救驾的,自然是任永徵帝瞎扯胡掰。 好在殷峥反应快,仅懵了一瞬就给接上了话,不然大雍的文武百官就会知道,他们陛下为了给人封赏,居然瞎扯什么救驾之功扣在人头上。 日子对于皎皎来说,渐渐安定了下来,爸爸回来了,舅父的身体也在慢慢的好转,他每天就除了上学,剩下的时间就乐呵的用来陪陪爸爸、舅父和叔叔他们。 只是永徵帝越来越忙,连带着殷峥、谢殊玉、柳行知他们都跟着忙得团团转,不过再忙殷峥也还是能抽出时间每日去国子学接皎皎回家。 这可把国子学的小伙伴们羡慕狠了,回家去缠着自家爹也来接自己,不出意外挨了一顿训。 永徵帝、谢殊玉他们也会特意抽出空来碎玉桥这边蹭晚膳,十安和棉棉也会来,至于十安为什么是会来,而不是直接回来,全因他一旬前被认祖归宗了。 在此之前恐怕没人能想到,十安居然是永安王嫡子霍尘珂侥幸存活下来的嫡幼子,也就是说,永徵帝现在是十安的皇叔父了。 当年霍尘珂快死时,两仪院生了场熊熊大火,烧毁了霍尘珂的遗体不说,还连带着烧死了好几人,其中就有霍尘珂的三个嫡子。 至于那场在当时看来突如其来的大火,其实是永徵帝放的,他不想让嫡兄的尸骨尽做了那什么长生丹,再被先帝给吃了,想想就恶心的想吐,所以他索性毁了嫡兄的尸体,便也趁机将嫡兄的儿子们给送了出去。 三个他都送了出去,结果护送他们出去的人全部被追杀丧生,以至于到最后他都不确定有没有人活下来。 在初见到十安时他本没在意,后来在看见他和皎皎玩耍,偶尔露出来的脸时,心里就有了猜测。 十安脸上身上的那些伤疤是蛊毒造成的,而那种蛊毒是两仪院独有的,永徵帝也曾在两仪院被种过这种蛊毒,蛊毒一发作身上便会裂开密密麻麻的口子便于取血,只是后来他们的血止得越来越缓慢后,这个法子便被作废了。 认祖归宗成功的十安被拘在宫里回不来了,呦呦倒是开开心心地回来了,一点也不惦记在宫里的十安。 十安认祖归宗后,宫里便传来永徵帝病重的消息,据说有精通佛法和医术的空尘都被请进了宫里为陛下延医问药。 朝臣和皇子们起先不信,但是在永徵帝数次在上朝时晕倒,时常一件事要迟钝好一会才反应得过来时便慢慢起疑了。 虽然永徵帝极力在掩盖了,但是朝臣和皇子没还是透过他脸上扑的粉,看见了他那掩盖不住的难看脸色。 也不知道他们最后用了什么办法,反正朝臣和皇子们最后都十分笃定的确定了永徵帝病重且即将命不久矣的这件事。 这消息一经确定,朝堂上下暗潮涌动,眼见着皇帝病重,储位却迟迟未立,心里有点想法的朝臣们都不安定起来,私下里开始走动了起来。 私下里推动一切事宜的永徵帝,在朝臣皇子们都躁动起来的时候,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吃着枣,头疼着要怎么跟皎皎解释自己为什么装病。 好在目前他病重的风声还没传到皎皎那,介于他以往的凶残,朝臣们不敢私下议论他的病,更不敢大肆宣传他就要死了的事,处在国子学的皎皎不知道很正常。 这样想着永徵帝灵机一动,要不干脆就别解释了?一直瞒着等他将要做的事给做完,到时候他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管,头疼的就是殷峥和谢殊玉他们了! 越这么想,永徵帝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最后直接下定决心就这么办。 从国子学被爸爸接回来的皎皎看见了廊下吃枣的永徵帝,跑回屋里拿了张毛毯子过来给永徵帝盖在身上,蹙着小眉头很是严肃地道:“舅父身子才刚刚好转了点,要爱惜身体。” “知道了,知道了。”永徵帝懒洋洋的应着,塞了把冬枣给皎皎。 皎皎捧着乐呵呵的去给爸爸分。 皎皎回来了,没多久谢殊玉和柳行知两人也陆续上了门,两人炖汤用的鲫鱼和半头鹿肉。 皎皎挽着小袖子去灶房帮忙,被永徵帝给拎了出来,然后一脚将吃白饭的谢殊玉和柳行知给踹进去帮忙。 但最后他和皎皎也没逃脱帮忙的命,全因皎皎乐颠颠的要往灶房里跑,永徵帝一个不注意就还真让他溜去了灶房,寻思一个人坐着挺无聊的永徵帝施施然的走进灶房,屈尊降贵地蹲在了一旁和皎皎头对着头的扒起了蒜。 外面的寒风依旧呼啸,而小院里一如往日般热闹。 二合一 第188章 自从知道永徵帝病重后诸位皇子之间的争斗就愈演愈烈,以往起码还能维持一下表面上的和谐,现在在永徵帝病重且只有两个月寿数的情况下,诸位皇子之间哪还顾得上什么表面的和谐,狗头不打出来都算是理智的了。 现如今朝中支持大皇子的言论最多,二皇子,三皇子稍微逊色,四五六皇子则逊色得多,再往下的皇子年龄过小,不纳入考虑之中。 朝中支持大皇子的言论最多也能理解,毕竟大皇子既是长又占着嫡,立他为太子合情合理。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关大皇子暴虐,易怒,动辄打杀下人的传言悄无声息地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那传言传得有鼻子有眼,连打杀的下人叫什么名字,多少年岁,被打杀的当天身着什么颜色的衣裳,几时被抬出府门,被扔到何处的乱葬岗,这些都说的明明白白。 有好事者去到传言中所提到的乱葬岗,还真找着这么个和传言上无论是年龄还是穿着都对得上的尸体,当即就有御史闻风而奏,于朝堂之上引经据典,唾沫横飞,痛斥大皇子诸多恶行。 “大皇子心胸狭隘,仅下人一个不慎,奉茶不及时便下令将其打杀,如此暴虐滥杀成性者又如何担得起这天下的储君?日后又如何担得起这天下万众民生的命?老子曾言,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大皇子如今连一个年仅十四岁的下人一时的不慎都容不下,如此性子日后怎担得起这江山社稷,又怎容得下这天下万民,今…………” 御史说得唾沫横飞,小小一件事硬生生被他与江山社稷,天下万民扯在一起,大皇子霍延均恨得眼睛发红,若不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失态,他恨不得吃了这御史,他随意打杀下人?他滥杀成性?那下人分明就是老二送过来的奸细! 被他发现后让人打了一顿关起来,寻思着找个机会用这下人咬下老二一口肉,却没想当晚人就死了,只能匆匆让人裹了丢去乱葬岗,怎料一个不慎反被老二老三给抓住这件事趁机闹大,奈何他又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那人是老二的人,眼下竟只有吃下这个亏不成?! 大皇子的人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被闹大,当即有人出列怒声反驳赵御史的话未免过于牵强,为将罪名往大了扯,竟词不表意,甚是可笑! 御史大怒,反口怼了回去,站出来的那人也不是吃素的,一张嘴甚利,根本不与他在这件事上拉扯,直接话题一转说起了二皇子踩踏庄稼打死农民之事。 没料到自己被拉下水的二皇子之间一句无稽之谈。 此大臣面色不改呈上证据,并引经据典,大肆痛斥二皇子恶行。 一旁的大皇子:“………”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朝堂当即混骂一团,你方说大皇子打死了下人,我方说二皇子纵马踩踏百姓庄稼,你方说大皇子心胸狭隘,我方说二皇子放僻淫佚…… 永徵帝坐在上位,恹恹地看着底下混作一团,等到听得不耐烦了,便丢了张奏折下去砸中他看不顺眼的大臣老脸上,开口训斥了翻老大和老二,最后不偏不倚的各打了一大板,罚俸半年禁足半月,罚抄《齐民要术》百遍。 朝堂上的事解决了,下了朝将送来的奏折批完,见时间还不算晚,自我感觉精神也不错,永徵帝就起了去国子学接皎皎下学的念头,便坐着马车出了宫门。 马车出了宫门就向着国子学驶去,路上透过车窗见有小孩抽陀螺,永徵帝便下车打算给皎皎也买两个抽着玩。 亲自挑选了两个陀螺,转身上车时不慎迎了风,肺部一痒便忍不住闷咳起来,江海富见状连忙给倒了水拿出常太医给的药丸来让永徵帝吃下。 永徵帝低咳着勉强吃下药,但这咳嗽不但没停的迹象,反而愈加厉害。 眼看着陛下咳得额角脖颈青筋暴起,江海富慌得不行,连忙尖声让车夫转头回宫。 脸色煞白的永徵帝眼前一阵黑一整白,勉强靠着车壁和江海福的搀扶撑住身体。 ‘啧’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两个陀螺和逐渐变乌的手指甲,心里轻啧一声,真是…狼狈啊! 深秋的寒意越来越重,说话间从嘴里吐出的热气都变成了可见的雾气,廊下烧着旺盛的炉子,周围挂有厚厚的毛毡坐帘子,挡住了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的寒风,也将热气留在了这一小块地方。 被爸爸从国子学接回来的皎皎放下书箱,跑到屋里抱着奶瓶里的糖水喝了大大的一口,又给爸爸倒了一大碗,端出来递给爸爸,等爸爸接过喝了后又将空了的碗放回去,这才跑到廊下去坐着,没想到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了里面睡着了的舅父。 倚着栏杆睡着了的永徵帝里面穿一件石青弹墨藤纹云棉袍,外罩一件白玉银纹狐皮大氅,身上还盖有一张狐皮毯子,双眼微阖睫毛根根疏朗分明,本就白的脸色越发苍白,几乎透出一种病态,半透明到隐隐能看见颈侧和脸侧的青色血管。 皎皎皱了皱鼻子,将手搓热,上前轻轻的将手搭在永徵帝的额间,发现没发热后才松了口气。 病重依旧警觉的永徵帝在皎皎掀开帘子时就醒了,见皎皎那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失笑着睁开了眼,将手里握着的陀螺给皎皎:“喏,前几天打算去国子学接你下学时看见买的,可惜那天有点事,临到头了又转了回去。” 皎皎伸手接了过来,不放心的他又凑近了盯着永徵帝仔细打量。 永徵帝稍稍往后仰,伸手捏了下皎皎的脸:“干嘛?” 皎皎蹙着小眉头,很是认真地道:“瞧舅父气色不好,可是又病了?” “哟,你还会瞧气色了?” 被打趣的皎皎抿着唇,不满道:“舅父,不要转移话题。” 永徵帝将他拉到怀里,下了劲揉搓他头上的发包:“越大就越发不好糊弄了。” 皎皎无奈地伸手扶着歪歪扭扭的发包:“舅父——” “没什么。”永徵帝放开他,戳了下他的小脸:“前几日不慎着了凉,现下已经痊愈了,不碍事。” “真的?” 皎皎不信的仰头看他。 永徵帝垂首对上皎皎的视线,须臾抬手遮住了皎皎的眼。 皎皎的这双眼睛太过黑亮,也太过干净,还未完全暗下来的天光透过围帘,于炉火一同遗落了些许光亮在这双眼里,霎时间便像是那最透澈不过的秋水跌落了满池的碎星,繁复瑰丽到这世间大概没有任何丹青大师能将其描摹出来。 永徵帝看着这双眼睛说不下去谎,于是他便将这双眼睛给遮挡了起来,然后毫无负担地将谎言随口而出:“真的,朕骗你又没有糖吃。” 皎皎相信了,他伸手将舅父遮住自己眼睛的手拿下来,给舅父搓了搓发凉的手,发现搓不热后就干脆将其放在了怀里捂着,然后一脸认真地嘱咐:“舅父身子不好,天一冷手脚就冰凉得不行,日后出门千万要记得带上手炉暖手。” “知道了,你现在怎么越发像个小老头了,明明也才七岁不过的年纪?”永徵帝一脸想不明白的道。 对舅父的恶趣味已经习惯的皎皎小脸上满是无奈,舅父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嗯,比皎皎还小的那种小孩! 想着皎皎还肯定地点了下小脑袋。 看皎皎那副模样,永徵帝就知道他又在心里腹诽自己了,他往后靠在栏杆上,心里叹息着养小孩不易啊! 给舅父捂了会手,又将爸爸递过来的手炉放进舅父手里,皎皎就和爸爸一起在院子里抽起了陀螺。 皎皎和殷峥都是第一次玩这玩意,上手时有点不得劲,经常抽两鞭陀螺就东倒西歪的滚出去好远,看得廊下的永徵帝勾起嘴角嘲笑得明目张胆,还亲自伸手给他们捡了两回抽飞到廊上的陀螺。 不过好在陀螺这东西简单,没有太大的技术性,没一会皎皎和爸爸就接连上手了。 院子里,枯黄的树叶毅然决然地离开光秃的树枝,飘飘扬扬的从高空中打着旋的落下,树下的皎皎乐呵呵地和爸爸抽着陀螺,巴掌大的陀螺被抽得圆润顺畅,看着莫名就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 迈入院子的谢殊玉和柳行知见此,纷纷表示要上手玩一把,两人也是第一次玩这玩意,不过两人从小就没被任何事难到过,自负这玩意难不倒他们,于是便用鞭子缠绕在陀螺上后自信一甩,只听“哐当!”一声,紧接着灶房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瓦碎声。 正在廊下剥着烤花生吃的永徵帝见此眉毛一挑。 殷峥扭头看向厨房,隐约间嗅到了浓郁的鸡汤味。 仅拿着根抽陀螺用的鞭子,陀螺却不知道去了哪的谢殊玉:“……” 陀螺鞭子都还在的柳行知见此牢牢地拿住了手上的陀螺,以免到时候分辨不清是谁的过。 皎皎惊讶的“喔~”了一小声,小跑进灶房去查看情况,没一会从灶房里探出了小脑袋,白嫩的脸上还带着没褪去的惊讶:“爸爸,灶台上炖汤的瓦罐碎了。” “噗嗤。”永徵帝没忍住笑出了声,乐不可支地道:“怀之这技术着实厉害,能连着拐两道弯精准飞入灶房撞碎瓦罐,这技术说一声冠绝整个上京城都不为过…哈哈哈…” 谢殊玉是谁?那是谢家麒麟子,区区场面不足以令他为之变色,只见他一边挽袖,一边眉眼不惊地迈进灶房,动手略微有点笨拙地收拾起了烂摊子。 皎皎企图帮忙,被热爱看热闹的永徵帝给兴致勃勃的拎了出去,并义正言词地教训他,所谓君子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累及他人,而谢殊玉他是名满大雍的君子,让皎皎绝对不能坏了他名声。 皎皎听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回忙不迭的点头。 灶房内能听见外面声音的谢殊玉:“……” “下雪了!” 殷峥仰头看着天空道。 闻言皎皎跟着抬头看去,只见细密的小雪子从空中落下,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乒乒乓乓的蹦跳得欢,皎皎伸手接了两颗雪子,弯着眉眼道:“今年的雪下得真早!” “是啊!” 永徵帝看着天空,这雪下得真早,如今不过十一月初而已。 正当他在感叹的时候,突觉一热乎的小手拉住了他冰凉的手,正要低头看去,皎皎已经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他往廊下跑去。 跑到廊下后皎皎连忙将爸爸和舅父按在炉火旁坐下,又返回院中去拉柳行知,等柳行知也坐下后,皎皎就挤挤挨挨的挨着爸爸坐下,伸手烤了下火后才一脸认真地道:“下雪了,院子里冷,爸爸和舅父们在这聊。” 永徵帝笑:“那怀之呢?皎皎不担心他着凉吗?” 皎皎从炉边拿过花生边剥边道:“灶房里有炉火,很旺的,怀之叔叔不会着凉的。” 说完他将手里剥好的花生放在爸爸手里。 永徵帝见此,十分自然的一摊手。 “在剥了,在剥了,舅父等一下。”皎皎摆了摆小手道。 谢殊玉从灶房出来时,也得了一捧剥好的焦香花生。 今日由于是他闯了祸,便由他来做晚膳,于是不擅厨艺的谢殊玉干脆就煮了五碗鸡蛋青葱面,面还煮得有点坨,永徵帝看见后轻嗤了一声。 谢殊玉放碗的手一顿,刚准备将碗端走,永徵帝就一个眼疾手快地将面碗抢端了过来。 谢殊玉:“……” 他这狗脾气,也好在他是皇帝了,不然怕是一天要被套三顿麻袋! 那日下了场小雪后,没几日就入了冬。 京城里暗地里的争斗越来越激烈,高位之上的永徵帝一直暗中掌控着局面,坐视着皇子们的争斗。 他是有意造成这个局面的,为的就是削薄他们的势力,同时找个正当合适的理由将霍十安那小子给推上皇位。 皎皎身上的神异始终是危害他整个人身的存在。在这个皇权至高的世道,只有坐在这最高位置的人才能护着皎皎,但是永徵帝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他便打算将有着皇家血脉同时又跟皎皎关系特别好的霍十安给推上这个高坐,他很确定,十安那蠢货会护着皎皎,虽然有可能没他护得这么尽心,但是他这不是安排得有后手嘛。 殷峥和谢殊玉就是他安排的后手。 至于他为了一个外人如此算计自己的血亲儿子是否会愧疚? 答案是不会,他这样感情淡薄的人从出生起就将凉薄刻在了骨子里,又怎会去为了他们愧疚。 他当初之所以愿意让他们出生,不过是为了当初霍尘珂一句让他将霍氏血脉延续下去而已,而且给了他们皇子的地位和一生用不尽的财富,他这个当爹的已经很合格了。 至于他屁股底下的这个皇位,是他自己用命搏来的,他想给谁,自然是他自己说了算! 德徵十二年十一月二十日戌时下起了大雪,白茫茫一场的大雪在天地间盖上了一层纯白,远远望去屋檐楼阁绵延不绝,一阵狂风突起,空中的大雪打了个旋,恍惚中好似听见马蹄声阵阵轰如雷声,杀喊声随之而起,远处有火光熊熊燃烧好似照亮了半边天,那熊熊火势似是要将这天地间的雪都给融化。 血腥味随着风雪蔓延开来,碎玉桥宅院里的皎皎抬头看向最北边,那边夜幕状似晚霞,皎皎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爸爸,皇宫着火了,我们快去看看!” 皎皎说话时殷峥正朝他走来,闻言直接伸手将他捞了起来,快步走出宅院,翻身骑上马的同时将皎皎严严实实地藏在怀里用斗篷遮挡住。 等皎皎他们赶到时一切都已结束,火灭了、叛乱的人也均伏诛,崇德殿前的永徵帝里面穿着明皇色龙纹圆领锦袍,外罩一件墨蓝色貂毛大氅,他手上提着一把沾着血的刀,听到声音后回头望向皎皎他们,漆黑的眼瞳晦暗深邃,隐隐带着股暴戾,无端看得人心头发紧。 皎皎有一块随时能进宫的令牌,那是永徵帝特地给他的,并下了明旨,允许皎皎无召进宫。 皎皎从爸爸怀里下来,忙不迭地随着阶梯跑上前,看也没看永徵帝手上还沾着血的刀,蹙着小眉头拉着他就是一阵左右上下打量,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着急担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痛?” 永徵帝垂眸看着皎皎,半晌,伸出手捏了下皎皎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两个血指印,心里蕴藏的戾气散去,意味不明的道:“就你是个胆大的。” 大皇子霄王率兵攻入承天门,虽然口中喊着救驾,清君侧,但其真实的意图昭然若揭,无非就是请圣上退位、殡天。 大皇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让永徵帝有点懵圈,大皇子他占嫡又占长,虽然目前看来吃了不少亏,但那点亏不足以奠定胜败,至少目前看没人能越过了他去。 明眼人都知道,只要他不犯太大的错,最多再过一月,等他这个重病的永徵帝亡了,皇位明摆着就是他的,所以究竟是傻到什么程度了才会被人忽悠着起兵逼他退位呢? 是的,永徵帝确定他这个大儿子是被人忽悠着走上这条找死的路的,他那个大儿子,虽狠毒果断,但却又实在太过愚蠢,像是皇后生他时少给了他半个脑子一样。 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占嫡又占长,局面优势都在他那时做出逼宫这事。 永徵帝轻啧了声丢下手里的刀,蹲下身将皎皎这个大号暖炉抱进怀里,挡住嗖嗖吹来的冷风。 原本在他的安排下,他这些傻儿子最后的结局最坏也不过是被贬为庶民,或者将其贬去边远之地当个闲散王爷过一生罢了,却没想到有人想要他儿子的命,这是真当他是一只病虎了啊! 皎皎抬起小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的:“舅父受伤了没?” “没。” “是不是有人欺负舅父?” “嗯。” 皎皎抿了下唇:“皎皎帮你欺负回去。” 永徵帝嗤笑:“呵,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你如何帮朕欺负回去?” “我叫上爸爸、怀之叔叔、行知叔叔、十安哥、棉棉哥还有呦呦去套他们麻袋,把他们打一顿,打得他们爹娘都认不出来。”皎皎握着小拳头恶狠狠地道。 永徵帝错愕:“这谁教你的?” 皎皎毫不犹疑的就把小伙伴给卖了:“沈皓庭。” 永徵帝哑然,随即将下巴搭在皎皎幼小的肩膀上,双眼懒散地轻阖:“好,你帮舅父欺负回去。” 翌日,永徵帝还真拿了张人名单给皎皎。 两日后的大朝会,他看见朝堂上空出来的空位后眉梢忍不住轻挑,下朝后打着体恤老臣的名头,实际真实目的是看笑话的他,背着手溜达去了这些老臣家,当看到他们那鼻青脸肿的模样时,当即没忍住乐呵出了声。 面对那些老臣诧异的眼神,他毫不掩饰眼里的笑意,瞧,他现在也是有人护着的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斗争越来越烈,永徵帝一连贬了二皇子、四皇子为庶民,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即日启程去往封地,无召不得回京,遂下旨册封永安王世子嫡幼子霍十安为太子。 霍十安今年十七岁,在此之前经历过永徵帝三年填鸭式教导的他早有隐隐的预感,自己怕是会被打造成皇子们的磨刀石,去磨砺出最优秀的刀,所以当自己真的成为太子后,他并没有任何喜悦,只是心渐渐的愈发沉了下去。 这三年来他一直跟在永徵帝身旁看他如何御下,如何处理朝政,如何制衡百官之间的平衡,甚至那长达三年针世家大族的布局和清洗他都有全程旁观并参与其中,以至于这后来的两个月内永徵帝出手搅浑了水,将百官和皇子拉下棋盘,然后一一将其逐出局,他都有在旁观。 这让霍十安对永徵帝渐生恐惧,这种恐惧来自于他的冷血和对生命的漠然。 又近年关,天气愈发寒冷,永徵帝的情况也越来越不好,太医们都委婉地告诉他,他大概是活不到明年了。 和江海富站在一旁的霍十安豁然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在争夺太子之位的风波渐渐平息后,他和朝臣一样,都以为永徵帝的病重是放出来的假消息,其真实目的就是将有威胁他皇位的成年皇子全部铲除,留下年幼尚还无威胁力的皇子,再扶他这个没什么威胁的傀儡成为太子,好搪塞住朝臣们立储君的呼声的同时,又可以成为未来皇子们的磨刀石,为大雍磨砺出最锋利的那把刀。 直到此刻,得知永徵帝当真病重将死时,以往他所不明白的,所疑惑的点瞬间在脑海里串成了片,须臾直接在他脑海里组成了一个离谱到不可能的猜测。 那个猜测里……永徵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皎皎铺路! 前几个月那场针对世家大族长达三年的谋划是,这两个月内的谋划也是,他在死之前,在竭力为皎皎清除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障碍,并为他铺了一条平稳通达的坦途。 扶他上位是在为皎皎铺路,封殷叔叔为侯是在为皎皎铺路,还有一路高升,如今位居左相之位的谢殊玉也是…… 一股战栗突然从尾骨直达头皮,霍十安咬紧这牙关,垂在身旁的手微微颤抖,他不明白,不明白,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之人,竟做到这种…地步?! 霍十安深呼吸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抬头看向半躺在床上的永徵帝,以往基于他的威望他从不敢仔细看向这人,如今一看,却发现他脸上已惨白不见丝毫血色,唇已见乌黑,连带着指甲盖也变乌紫。 霍十安虽然恐惧永徵帝,但同样他也是亲近他的,因为在他心里永徵帝是他的叔父,是他唯一的长辈。 在永徵帝看过来时他连忙低头,再开口时喉间已不觉暗哑,他低着头道:“请叔父在坚持些时日吧,至少到正月,过了生辰。” 正月,元宵节好似就是正月十五吧! 永徵帝垂眸想着,喉间一痒便低声闷咳起来,江海富连忙上前轻拍着其背,等永徵帝止咳后,就端了茶水来。 永徵帝挥手:“换了糖水来。” 他咳久了,嘴里苦得厉害,想喝点甜的! 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永徵帝能起身的时间越来越短,渐渐的他从偶尔能起身变成了只能躺在床上,有时半夜发起热来连药都灌不进去,他也越来越少去碎玉桥那边的宅院了,到后来甚至有半个月都没去过一次,每当皎皎问起时,他就推说忙。 也不知道是因为皎皎的原因,还是永徵帝自身意志力的原因,他还是超过了太医的预期熬到了正月,甚至到了过年这天,他特地摸了口脂和淡色的花汁让指甲的颜色变得正常,强撑着出了宫,去到碎玉桥陪皎皎吃年夜饭,还给发了压祟钱,一大一小还在院子里比起了抽陀螺。 最终是永徵帝赢了,在皎皎那赢了好大一把松仁糖。 永徵帝可得意了,当即就丢了三四颗进嘴里,打趣着皎皎给糖时嘴都快撅成猪嘴了。 其实给糖可爽快了的皎皎无奈地拉着舅父进屋烤火,还将舅父怎么也烤不热的双手揣进怀里给其捂着。 永徵帝看着皎皎亮晶晶的眼神时,突然就想起了当初在两仪院的日子。 因为自身武力高的原因,一进去他就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被人拖着去到一旁放血,放完血了就给丢在一旁,不给吃也不给喝,等饿上几天后,确定他没什么反抗力了才一天给一顿吃的,还都是凉水就馒头。 想来也好笑,在那段日子里最为饱腹的时候,竟是因被灌了一肚子稀奇古怪的药! 其实,要是……要是皎皎早点出现就好了,他一定会早点杀死先帝……不会放任身子被折腾落败到这个地步。 元宵节这天,永徵帝精神好得出奇,不用江海富搀扶就能从床上起来。 永徵帝的寿辰和元宵佳节在同一天,这是他母亲当初为了有个好彩头,特意喝下催产药赶在元宵节这天生产的。 佳节和圣上的寿辰在同一天,听闻陛下元宵要去逛灯会,早几日官府就着人在京城大街小巷挂上了各色各样的彩色灯笼。 到了酉时,用了晚膳的百姓和官宦人家纷纷相携上街游玩,永徵帝也早早的来到碎玉桥,和皎皎他们一同吃完饭后,就上街游玩。 街上人潮如涌,摩肩接踵,沿途路上灯山彩棚林立,金碧闪闪璀璨生辉,更有权贵豪商搬出几丈高的灯山,引得人群一阵阵惊呼。赏灯最好的地方是在临河边沿,街上灯山,河中河灯,构成了天上地上独有的胜景。 绚丽的烟火在空中绽放,沿途摊贩高声叫卖,远处有耍大猴的,更有人表演喷火,上刀山,胸口碎大石等等,整个街道很是热闹,说话都要高声喊,不然根本听不见。 在这样的氛围和月色映衬下的京城,宛如人间仙境。 皎皎和永徵帝挤在人群中,手上分别拿着糖炒栗子,糖葫芦,云片糕,糖画等吃食。 照顾自己嘴的同时皎皎也不忘转回身投喂爸爸和怀之叔叔他们,跟在他身后被塞了一嘴吃的殷峥、谢殊玉、柳行知等人无奈地鼓着腮帮咀嚼。 偶尔伸手挡一挡嘴,维持自己原有的风度。 永徵帝见状表示自己也需要被投喂,然后被皎皎塞了一嘴的栗子糕,翘着嘴角继续牵着皎皎到处逛。 一大一小一边吃,一边新起的抬头望着那些耍大猴,上刀山,喷火的杂耍,时不时眼神亮亮地发出小声的惊呼。 皎皎本就长得显眼,此时这般眉弯眼笑的模样,越发像是天上下来的小玉人一样,引来周围人不少视线。 殷峥沉着面色扫了一圈,周围那些窥探的视线立即消失了个干净。 走着走着永徵帝力有不逮,站着歇了口气,再抬头时眼前哪还有皎皎他们的身影,他呆了一下,眼底深处少见的浮上丝茫然,先前不觉,此时落单后忽觉寒意深重,从四肢百骸蔓延至心肺,挤压着最后一丝氧气,使得他险些喘不上气来。 正在这时皎皎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一头梳好的发包被挤得散乱,他一边扶着发包,一边跑过来拉住永徵帝的手,板着张小脸无比认真地道:“舅父不要乱走,会被拐子拐走的!” 皎皎拉住他的那刻,寒意瞬间褪去,缓过劲来的永徵帝戳了下皎皎板着的小脸:“怎么会有拐子拐我这么个大男人。” “有的,棉棉说过长得好看的男子女子都会被拐,舅父就长得特别好看,要跟紧皎皎。” 永徵帝失笑,随着皎皎朝前走去,那牵着他的小手很暖,连带着他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再也不觉寒意深重。 元宵没有宵禁,一群人玩到亥时末才各回各家。 深夜,天空中下起了大雪,正月十五已是初春,这个时候下雪本就少见,更别说这样的大雪了。 有被冷醒的人探头看了眼窗外,嘀咕了句怪异,从柜子了又抱了床棉被出来盖上继续入睡。 大雪覆盖了整片天地,也带走了睡梦中人的最后一丝温度。 翌日,宫里远远的传来九下丧钟,浑厚苍凉的声音传开。 正在赶往上朝路上的臣子听闻愕然愣住。 钟响九下,是为帝王的丧钟! 这事朝臣知道,百姓知道,皎皎同样知道。 马车到了国子学,而马车上的皎皎迟迟没有下车,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捏了捏小手,又理了理腰上挂的玉佩,这是舅父他昨晚给他的,说是他亲手雕的,虽然看起来丑丑的,但皎皎很是喜欢,此时他看它好像有点乱,就低着头用手理了又理。 理完后他又摸了摸发包,然后又整了整衣领,最后又看了看鞋子,确定都没有杂乱后,他小手霎时不知道该往哪放,一时有点手足无措的他,突觉胸口闷得难受有点喘不上气来。 他捏着小拳头深吸了两口气,感觉还是喘不过来气后,就用小手捶了捶闷疼的胸口,低头大口大口的用口呼吸了起来,一滴水渍突兀地落在了他靛青色的衣袍上,皎皎慌乱的用手去擦,却发现越擦越多。 刚离开国子学不久的殷峥骑马赶回,远远看见那静静待在国子学门口的马车时心里就是一揪,他从马背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马车:“皎皎。” 努力擦着水渍的皎皎抬头抿着唇看向爸爸,静了一瞬后,突然扑进爸爸怀里,紧紧揪着爸爸的衣服大声恸哭出声。 “哇爸爸…爸爸,舅父他…舅父他骗人…呜哇哇……” “舅父他坏……呜呜呜…他骗皎皎……” “皎皎的…皎皎…不喜欢他了…舅父坏……呜呜哇……” 皎皎埋头在爸爸怀里哭得喘不上起来,殷峥安抚着他的背,哑着嗓音不停地哄着:“不哭,不哭,皎皎乖,不哭……” 皎皎哭到后面哭到嗓子哑了,直到哭昏睡了过去才停下来。 殷峥坐在马车里,轻轻拍抚着皎皎睡梦中依旧一抽一抽的身体,心疼得跟着抽疼。 德徵十三年,永徵帝辞世,太子霍十安继位,改年号为永元。 皎皎一连哭了好几日,那几日整个大雍各地都在下着暴雨。 永徵帝下葬这天,为他哭了好几日灵的皎皎跟着扶棺,他还塞了好几个手炉在永徵帝的棺椁内,都是没有点上碳火的。 永徵帝在位时就找好了自己的陵墓,他没把自己葬在修好的皇陵,实在是厌恶那种拘束感,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个风水景色都不错的地方,让霍十安把他葬在那里,同时记得把他剩下的半捧松仁糖一起下葬,免得他去了下面嘴苦。 今日过后他将长眠在自己挑选的墓地里。 那天回去后皎皎就哭晕厥了过去,醒来后就病倒了,一连病了好几日,好了后整个人都瘦了好几斤,眼瞅着脸上的婴儿肥要瘦没了。 看见这一幕的世界意识着急得团团转,连忙将拦截成功的永徵帝灵魂给团吧团吧塞了回去。 一旬后,天降暴雨,电闪雷鸣中一座新墓被闪电给劈开,大雨哗啦啦地将周围的泥土冲刷进去,一只惨白的手从坟中伸出,那手指头上鲜血淋漓,指甲盖都抠翻了好几个,也好在此地无人,若是有人非得七魂吓得去了六魂。 一身狼狈从墓里爬出来的永徵帝坐在自己的坟前,吐出嘴里的泥水,从怀里摸索了一颗松仁糖扔进嘴里,一脸深沉地思考着自己这莫不是诈尸了?! 三章!我继续躺了~~ 第189章 巨大的钢甲猛兽从高空快速滑过,钢铁筑就的高楼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高楼周围悬浮着虚拟屏幕,上面播放着各个星际的新闻和其他种族内部发生的趣事,密密麻麻的悬浮车在蛛网般的空中轨道快速有序地驶过,车内的人统一面无表情,没去看空中虚拟屏幕上的内容,也没有低头把玩终端,就这般端端正正的坐着,眼神直视前方,里面没有丝毫情绪。 他们就犹如一台台被设定好的冰冷机器,严谨有序地做着自己本职内该做的事,除此之外没有欲望也没有生机。 绝对的理智和严谨,没有感情、没有欲望,绝佳的战争机器,这就是这方星系里其他种族对于人类的认知,一个能让任何智慧种族或非智慧种族都恐惧躲避的存在。 充斥着高科技和冰冷气息的高楼里,整齐排列的意识抽离舱开始密集地闪烁起来,代表苏醒的绿光和危机的红光交替闪烁,最终那些不停交替闪烁的光芒停了下来,停留在意识抽离舱上的光芒有九成是红色。 警报声响起,高楼里的科研人员纷纷停下了动作,目光看向了面前的总控制台,在那上面代表着生命的光亮刷刷刷暗下去了好几排,他们向着中心控制台敬礼,向逝去的生命表示哀悼,但面上却是一片麻木冰冷,他们知道此刻的自己是该悲伤的,然而空洞的内心泛不起丝毫情绪。 将意识抽离到其他世界,借由人类天生完整的情感去感受那些情绪,从而刺激他们自身情感的再次萌发,这个方案是由亚沦博士提出并执行的。 最初人类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剔除一些不必要的情感,后来是为了自身的贪婪和某种可见的巨大利益,千百万年下来,人类终于成功将自己捏造成了神明的模样,有着无尽的寿数,有着强大到仿若无所不能的能力,同时失去了所有的欲望和情感。 不懂高兴,不知悲伤,没有欲望,似乎是连生存下去的意义都不再存在。 像是生存在这宇宙中的尘埃,麻木又漫无目地的漂浮在宇宙之中。 人类的生存欲望降低到前所未有,理智告诉他们这样不对,但情感上做不出任何反应,还仅存着少许情感的科研者提出了这么个方案并且实施了下去。 这个提议其实是极其危险的,意识被投向其他世界的人,虽没了记忆,但那并不代表他们能和其他世界正常的人类小孩一样拥有完整的情感。 就算拥有了一副完整不曾被剔除情感的身体,但灵魂上情感的绝对匮乏会让他们在接收一切情绪时,就像是老人机连网打游戏一样,卡顿缓慢到极致,接受不及时,消化就不及时,给出反馈更是遥遥无期。 这就让他们在幼时时期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很是怪异,怪异到会让正常的人类厌恶,恐惧,远离,排斥。 初接受到情绪的他们,就像是聋哑人第一次听到外界来的声音时,听见的不是柔和的自然之声,而是嘈杂尖锐的暴鸣。 得到的不是救赎,而是更晦暗的深渊。 感情这种东西有正面也有负面,它能让濒死的人爆发强大的生机,也能催垮一个无坚不摧的人。 在求生欲本就接近于无时,情绪上的纯白突然接受到色彩,等到的却不是缤纷,而是大片大片浓郁的黑。 于是理智在让他们求生,本能却趋向死亡! 在意识抽离的方案中死亡的人数很多,高达参与这个方案人数的十分之七 尽管亚沦他们有能力让被抽离的意识回来,但当意识的主人不愿回来从而选择彻底死亡时,他们也无能为力。 人类的理智在让他们自觉,而他们的本能却趋于死亡! 不过……亚沦盯着中心控制台,心里起了微小的疑惑,奇怪,宥齐上将的意识不是就快要回来了吗?怎么突然又回去了?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的他,越看越是疑惑,越看越是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他快速找到宥齐上将的意识抽离舱,目光落到舱面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上,企图在其中找出导致异常的原因。 在自己坟坐前了好一会,确定自己没有再要死回去的迹象,永徵帝抬手抹了把脸,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寿衣,咬碎了嘴里的松仁糖。 暴雨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转眼雨势减小,刚迈进破庙就见雨停的永徵帝拧了下头发上的水,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拧干,外面的两件直接丢了,将剩下的一件里衣穿在身上,就走到一旁用脚尖推了推破庙角落里睡着的乞丐。 见乞丐迷迷糊糊的醒来,他蹲下身对上乞丐发懵的眼神,扯了下嘴角:“有火折子吗?” 破庙里很快就升起了火堆,永徵帝盘腿坐在火堆旁,撑着腮眯着眼想着事。 一旁脸上疼得有点睡不着的乞丐悄悄地瞟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这人肤色苍白,乌发如墨,轮廓凌厉,鼻梁高挺,而且一身气势看着不简单,身手也凌厉,怎么看都不像是大晚上会冒着雨穿着一身里衣跑到这么个破庙来的人,而且那里衣的料子看着就不菲,上面可绣着金线呢。 也许是傍晚时乞讨到了一顿饱饭的原因,也可能是刚刚被打昏了头,乞丐难得的起了好奇心,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这位爷,这大晚上的前面还下了那么大的雨,您怎么跑这来了?” 闻言,永徵帝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尽管他这一眼没什么意思,只是听见有人问话而抬眼看过去而已,但长期的身居高位,养成的上位者生杀予夺的气势还是让这乞丐瑟缩了一下,忙不迭的摆手:“是小人冒犯了,不该多嘴。” 永徵帝收回视线,淡淡地道:“没什么,就是刚从坟里爬出来,想找个避雨的地方。” “……”乞丐尴尬的扯了下嘴,小心翼翼地赔笑着:“是小的多嘴不该多问,您要是不想说,就全当小的在放屁,实在没必要费心编个理由,不值当,不值当。” 要说他为什么小心翼翼,乞丐摸了摸自己鼻青脸肿的脸,心有戚戚,被吵醒时心里有点气,又看是这么个脸色苍白浑身透着病气的人,就没忍住张狂了几句。 永徵帝没再搭理他,视线落在眼前的火堆上,偶尔有火星从火堆里噼里啪啦的冒出来,他用木棍拨弄了下火堆,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眼底,明明灭灭的辨不明情绪。 他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活过来了,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事与皎皎有关。 想到皎皎他轻叹了口气,随即又翘起嘴角,这回估计不好哄,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跳起来咬他。 “笃笃笃——” 翌日下午,碎玉桥的殷宅响起了敲门声,正好处在门边的柳行知打开门,看见门外的人后足足沉默了有一刻钟,就在他面无表情地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要关上门时,一只指头上缠着烂布条的手抵住了门,门外那个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像是乞丐的男人趁机侧身挤了进来。 廊下正在吃着糖饼的几人听见动静看过来,一时院子里除了风声外一片沉寂,足足保持了又半刻钟。 终于…… “这谁?撵出去!”殷峥面无表情地将饼掷到碗里。 “这乞丐长得还挺眼熟!”谢殊玉盯着眼前的人,不动声色地咬了口饼。 皎皎抿着唇盯着眼前的人,对上永徵帝的视线后,板着小脸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拒绝交流的意思摆得明明白白。 永徵帝无视两人的话,上前夺过谢殊玉手里的饼,扯掉他咬过的地方将饼塞进嘴里,胡乱填了下肚子后,伸手试探地戳了下皎皎的肩膀:“皎皎?” 皎皎往前蛄蛹了两下远离他。 好不容易混进城的永徵帝皱眉,完了,真惹生气了! 被抢了饼的谢殊玉拍了拍手,蹙着眉道:“这院子得找两个看院子的人了,免得什么人都跑进来。” 柳行知揣着手赞同道:“的确!” “嗯。”殷峥点了点头,暗沉的目光看向永徵帝,像是寻思着以什么姿势把他丢出去。 “不知阁下为何擅闯私宅,单凭这点我们就可将阁下押送官府,不过看阁下落魄的份上,就快拿了这些吃食回去吧!” 谢殊玉说着拿了两张糖饼起身塞进永徵帝手里。 回去!回哪去?坟里吗? 永徵帝将糖饼放进嘴里咬了口,回头阴涔涔地看着三人:“差不多了!” 谢殊玉三人扯了下嘴角没说话,态度是一点退让都没有。 好友没死这事固然让人欣喜,但是思其诈死的行为难免让人感到不耻和气愤。 要知道那段时间他们是切切实实地在为他的死亡悲伤难过,更别说皎皎还因此哭病了一场,眼见着脸上的肉肉都下去了! 没想到最后这罪魁祸首居然在一旬后,从坟里爬了出来重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没人知道永徵帝是真的死了一次,他们只以为他是诈死,因为死而复生这事太过惊世骇俗,永徵帝也有瞒下这件事的打算,便认下了这诈死的锅。 于是就各种耍无赖,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地在殷宅留了下来,并为了赎罪,取代了殷峥成了做饭的那个。 将烙糊了的饼放在嘴里叼着,永徵帝轻眯着眼,三天了,还是没把皎皎哄好,看来他是真的特别特别生气啊! 不过想起皎皎那瘦下去的小脸,永徵帝抿了抿唇,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养了三年好不容易给养胖的,怎么就给瘦下去了! 坐在廊下的殷峥看了眼悄悄往灶房里瞟的皎皎,伸手戳了下他没什么肉的脸,面无表情地寻思着霍宥齐已经不是皇帝了,是否可以躲着皎皎套他麻袋摁着打一顿。 “爸爸。”皎皎仰头看向爸爸,伸手给他揉平皱着的眉,窝进他怀里埋头蹭了蹭后,仰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道:“皎皎有努力吃饭哦,今天午膳时吃了两大碗饭,皎皎会胖回来的,不要担心好不好?” 说着还将下巴垫在爸爸手里,仰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他。 殷峥低头看着皎皎,突然想起了他在病了的时候,怕他担心,明明苦得都忍不住皱着小鼻子了,却还表现得一点都不苦的样子将药喝了下去,还总是眉眼弯弯的样子。 那段时间笑得次数,比往常一个月笑的次数还多。 殷峥摸着皎皎的侧脸,沿着耳后滑至他圆溜溜的后脑勺停住,手掌稍稍用力将他按在自己的怀里,嗓音低哑道:“可以不那么乖的。” “可以任性一点,不那么乖的。” 他是他的爸爸,无论他是什么样,他都会宠着他,爱着他,所以…可以不用那么乖! 皎皎眨了眨眼,像是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下意识道:“可是…可是,乖乖的才是好孩子,才不会……”被丢弃。 “不会的。” 殷峥将他揽在怀里圈住,下巴搭在他的头上,一字一句郑重得像是誓言:“不会丢掉皎皎,不会不喜爱皎皎,无论皎皎是什么样。” 小小的皎皎怔了好一会,就好像是有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拨开了连他自己都早已经遗忘了的阴影,让阳光落在了那阴暗潮湿的角落,照在了一株小小的幼苗身上,并且用手给他竖起了高高的墙,挡住了一切风霜。 皎皎突然打了个小小的激灵,仰头看着爸爸,和爸爸那一双让很多人害怕不敢直视的眼睛对视,良久,他抬起了小手:“拉勾。” 殷峥低头看着他,屈起小拇指,小心地勾住了皎皎的手。 阳光透过树荫斑驳地落在两人身上,那个高大凶悍的身影一如既往地护着那被他捡回来的小孩,而小孩一如既往的那样依赖着他。 夜晚,皎皎悄悄地来到偏房外,垫着脚小手扒着窗台够着头使劲往里瞧。 目光落在床上睡着了的霍宥齐身上,皎皎认真的看了好一会,确定他真的在后,才松了口气准备离开。 屋里早已经醒来的霍宥齐翻身从窗户里跃出来,一把抱住准备偷跑的偷窥贼,对上皎皎惊得瞪大的眼睛笑道:“看我抓到了个小偷窥贼!” “不是贼。” “不是贼跑来偷偷看我?” 找不到话说的皎皎气呼呼地扭过头去不说话。 永徵帝看着皎皎的模样,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抬手捏了捏皎皎瘦下去的脸,蹲下身将他揽入怀中,平生第一次认输:“舅父错了,不应骗你的。” 他料到皎皎会伤心,却没想到会如此伤心,伤心到连殷峥和谢殊玉他们都束手无策。 从他回来的那刻,他就知道皎皎一直有悄悄的在看他。 他刚回来的那天夜晚,皎皎就有悄摸的来到窗边,垫着脚扒着窗台费力地看了他好久,那一眨不眨的目光,像是在害怕一眨眼,他就从他眼前消失了一样。 直到那一刻,迟缓的钝痛才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挤压着他的心脏,沉甸甸的坠在心头,让他下意识逃避了三天。 他好像错估了自己在皎皎心里的分量,所以就用肆无忌惮的谎言,在一个小心翼翼将他揣在心里护着的小孩心脏上剐了一刀。 他摸着皎皎瘦得有点硌人的肩膀,心脏突的揪疼了一瞬,鼻腔没忍住发酸。 “舅父。”很是认真的声音从怀里传来,霍宥齐低头看去,就见皎皎抬起手轻轻攥着自己胸前的衣裳。 “舅父往后不许再骗皎皎了。” 皎皎那漆黑的眼睛里带着一股倔强般的认真。 “嗯,以后再不骗了。”霍宥齐说着伸出了手:“拉勾。” 今天他就看到皎皎和殷峥拉勾了。 皎皎头一扭:“不要。” “拉嘛。” “不要。” “今天你都和殷峥拉勾了!” “爸爸又没骗过皎皎。” “就是骗过的人才需要拉勾做保证,不撒谎的人拉什么勾?” “不拉。” 最后皎皎还是被霍宥齐强制拉过小手拉了这次勾。 拉完了勾送皎皎回了房间后,霍宥齐就很是轻飘飘地睨了眼殷峥房间的方向。 殷峥有的他这个舅父也得有,迟早有一天他会把殷峥在皎皎心里的第一占位给踹下去,然后取而代之! 霍十安得知霍宥齐还活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他心里是有点忌惮的,权利是会让人上瘾的,更何况他坐的这个位置不是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是万万人之上,任谁坐上了这至高位怕是都不愿再下来。 没死的永徵帝不得不让他多想。 然而就在他还在拧眉想着的时候,就得知永徵帝他和殷峥、谢殊玉带着皎皎跑去边外大漠玩了! 他还收到皎皎寄来的各种特色吃食和信,信里写了他们遇到了沙盗,救了好几支商队,还骑了骆驼,随着信来的还有七八九十张丹青,看着上面画的永徵帝那嚣张张扬的嘴脸和呦呦那嘚瑟的蠢鹿脸。 批奏折批得眼窝都发青了的霍十安咬牙切齿,拍着桌子无能狂怒,好啊!为了将大雍这个重得能压垮人的担子扔给他,堂堂叔父作为长辈居然诈死脱身,还在他日夜熬批奏折的时候将他的左丞相和辅政大臣拐跑去吃喝玩乐?! 他原先还就奇怪了,怎么殷叔叔他和谢叔叔一起请了两个月的病假?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一想到自己还没见识过大雍的大好河山,还没裘马轻狂,仗剑肆意,就要被永远困在这个位置上,困在这个京城里,霍十安就不禁悲从中来,将桌面拍得啪啪啪作响。 啊啊啊,气死他了!!! 混蛋叔父!!! 同样被留在京城,还不得不替谢殊玉和殷峥处理一些紧急事物的柳行知深吸了口气,压住内心的暴躁。 好样的谢殊玉,跟他玩这一手是吧?下次不把你留在京城换我出去,我就与你姓罢! 第190章 “更衣!” 永元十年,三月十六,伴随着司仪的一声唱,早已经接过官袍的进士们纷纷穿上红袍,蹬上官靴,手握笏板,板直身子,抬头挺胸,眼底深处有着毫不掩饰的激动自豪,自此他们不再是寒门苦读的学子,他们将踏入官途,成为家族的荣耀。 今一朝跃龙门,从此青途坦荡! “谢恩!” 司仪高唱,已经正式成为天子之臣的众人齐齐叩拜施礼立于皇城上的陛下。 皇城上的霍十安目光落在站在最前方身姿如竹的少年身上,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豪。 “簪花!” 天街上的皎皎注意到皇城上十安哥那灼热中混合着自豪、欣慰和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惆怅眼神,心里略有点无奈。 十安哥以前不这样的,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舅父的过,自从被舅父接二连三地坑了好几次后,十安哥的脾气直接就变得暴躁外放了许多,曾经有一次更是拿着天子剑追着舅父围着崇德殿跑了三圈。 想着这些的皎皎拿过宫花簪在了鬓角处,皇城上的霍十安面上一本正经满身威严,私底下却指挥着画师赶紧把这一幕给画下来。 霍十安完美的继承了殷叔叔和叔父他们对皎皎的宠爱,一对上皎皎那简直是宠得没底线,这让皎皎成功地成为了小皇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每次看见皎皎都要恶狠狠的瞪着皎皎,然后被皎皎一串糖葫芦哄得屁颠屁颠地跟在背后跑。 其实原本霍十安是想指皎皎当探花的,探花向来是前三名里长得最俊美的,而在霍十安眼里,这满京城,满大雍,再也不会有一个少年如皎皎这般耀眼。 不过想到皎皎一连拿到了解元,会元,他就犹豫了,与这三元及第比起来,探花就有点不够看了,最后霍十安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将探花给了秦棉棉。 皇城下的皎皎站在最前,拔节的少年,长相逐渐褪去了少时的稚气,绯红的官袍衬得他皮肤冷白,日光勾勒出他侧脸立体的轮廓,肩背弯折出极漂亮的线条,腰封衬得腰线劲窄有力,少年漆黑的瞳底蕴含着星光,被爱拥护着长大的少年比青空之上的旭日还要来得耀眼。 “奏乐!” 霎时间鼓吹弹奏的乐声响起,连同着爆竹声卷袭天街,热闹极了。 “官人们,请上马!” 精挑细选披红挂彩的上等马被牵了出来,作为状元的皎皎伸手,修长的指节拉住缰绳,长腿一迈利落地翻身上马,在鼓乐中带头朝着皇城外慢行而去。 禁军开路,鼓声跟随,飞扬的旗帜中,整个京城喧嚣热闹起来。 “来了,来了,快看啊!” 大街上早已翘首以待的百姓们瞬间激动起来。 五城兵马司和衙役们手持棍棒维持秩序,却还是差点拦不住热情的百姓,队伍一走到街上,漫天的花朵、荷包和丝帕顿时从高空抛下,像是下了一场色彩焕丽的花瓣雨,纷纷扬扬地落在骑马踏街的队伍身上。 骑在马上的皎皎感觉到有什么落在了眼睫上,他眨了眨眼睛,那东西便从眼睫上掉下来,一路顺着鼻梁唇角往下滑落,在落在官袍上前被皎皎抬手夹在了食指和中指的第二指节处。 他垂眸看去,根根分明如同被墨笔精心描绘出来的眼睫轻垂,指间那艳红的花瓣衬得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多了丝靡丽。 原来是花瓣啊! 这一幕被酒楼两边的女子看在眼里,霎时尖叫声更加热烈,荷包和丝帕如雨落般从窗户中被抛出来。 下意识侧头错过砸下来的荷包,皎皎抬眼望去,只见数不清的荷包和丝帕兜头朝他砸来,他一时有点惊愕,手一抬,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头脸,这才没让自己被丝帕挂了一头一脸。 酒楼上的霍宥齐见此拽下腰间的荷包,凑热闹般丢了下去,还笑着道:“哎,皎皎大了要成家了。” 皎皎一眼就辨别出了这个荷包,下意识伸手将其接住,下一刻海啸般的惊叫声响起,震得训练有素的马儿都惊了一下,差点将背上的进士甩下马。 更加猛烈的荷包雨下,稳住身体的周恒山向对他拱手表示歉意的皎皎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他撸了着自己的山羊胡须,眯眼笑看着皎皎的背影,心里叹道,鲜衣怒马少年郎啊…… 酒楼上的谢殊玉听见霍宥齐的话有点惆怅,怎么一转眼,小小软软的小团子就长这么大了,一想到再也不能抱在怀里揉搓逗弄了,就忍不住惆怅。 殷峥倒没有遗憾惆怅这一类的情绪,就站在酒楼上,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皎皎。 永元十三年,是皎皎的弱冠之年。 殷峥早早的请人算好行加冠礼的吉日,备好一应祭祀物什,当日早晨带着皎皎近家庙,于家庙中告知天地和祖宗。 霍宥齐以他年龄最大的理由,死皮赖脸地抢了正宾的位置,争抢不过他的谢殊玉和柳行知无奈退后一步充当赞者。 谢殊玉、柳行知为皎皎梳头,再用帛将头发包好,然后带着皎皎走完所有的流程和礼仪后,靖安侯府里早来到这里候着的嬷嬷们捧着所需的物品先后走出。 皎皎于席前坐下,霍宥齐净过手后将他包发的帛扶正,转身从西阶走下一级台阶,从柳行知手里接过缁布冠,返回皎皎面前,端正仪容,朗声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缁布冠,皮弁,爵弁三冠完成后,皎皎进屋脱去采衣上相配的玄端服,皂靴和革带。 在最后殷峥为皎皎其取字为允安,殷皎,字允安。 他抬手像对小时候的皎皎一样将他抱进怀里,大手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声音低哑:“长大了!” 在这一刻,殷峥心里好像有什么隐藏在深处的遗憾不甘都隐隐散去。 皎皎抱住爸爸,像小时候那般撒娇地埋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声音闷闷的道:“嗯,长大了。” 他长大了,可以护着爸爸了! 不用再让爸爸为了护住他,去战场上拼杀搏命! 永元二十年,边关战事迭起。 永元二十一年,突厥、吐蕃、北狄、西羌囤兵于边关。 同年靖安侯再度披挂上阵,右相殷皎上折请战被驳,跪于崇德殿外再度请战。 其跪了三刻钟,永元帝黑沉着一张脸从殿内冲出。 永元二十一年五月初三,右相殷皎离京,奔赴边关战场。 “臣以为陛下不会让他去。” 城墙上,谢殊玉站在霍十安身后半步,目光落在了城外逐渐远离的背影上。 “他跪在了崇德殿外!” 永元帝霍十安静静地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背影。 在皎皎跪在崇德殿外的那一刻永元帝就知道,自己只能妥协。 以往龇着稚嫩的乳牙也要笨拙地护着养育他头狼的幼虎长大了,如今有了足够锋利的爪牙,要去护着已经逐渐步入年迈的头狼,他们又怎能因为担心他涉险而拨去他的獠牙呢? 其实这事要怪就怪霍宥齐,要不是他闲着没事教皎皎武艺,又教皎皎战场上如何用兵,还特意做了沙盘没事就和皎皎杀上两盘,甚至每次出去游玩,遇见什么水匪、沙盗和山匪,他都撒手让皎皎独自去解决,皎皎就不会长成今天这模样,也就没有理由去战场! 想到这里霍十安就恨得牙痒痒。 跟着皎皎一同奔赴边关的霍宥齐突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对上皎皎看过来的视线,他连忙伸手:“没有生病,身体很好,不信你把脉!” 是的,皎皎不仅秉文兼武,小时候被霍宥齐骗过的他后来还向常太医学了医术。 皎皎眼神怀疑,伸手给把了脉,见确实没什么事后才放下了心。 收回手的霍宥齐再一次叹气,当年他瞒着皎皎自己的病是怕他伤心,后来他才明白,他那样的做法才更加让人接受不了,以至于给皎皎留下了阴影,见他打个喷嚏、咳嗽一下都会下意识提起心来。 城楼上的霍十安暗自恼恨完霍宥齐,又转头看向了谢殊玉。 对上他视线的谢殊玉:“……陛下?” 霍十安的眼神有点埋怨:“皎皎和叔父学会了打仗,却和谢叔你学会了不成家。” 是的,皎皎到现在都还没成家,拒绝了所以他们给他相看的人家。 天降一口大锅的谢殊玉:“……?” 皎皎他不成家,明明是他自己还没开窍的原因,怎的还能怪到他身上来? 这边,一群人风餐露宿的赶路,终于在一个月后赶到了边关。 皎皎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等着的爸爸,他从马上下来,像是以往无数次那样走到殷峥面前:“爸爸。” 殷峥看着皎皎风尘仆仆的模样,伸手摸了下他的头,低低的应了声:“嗯。” 突厥、吐蕃、北狄、西羌联军进攻大雍,黑压压的人头在战场上一眼望不到边,压迫像是乌云般紧紧笼罩在整个大雍的头上。 永元二十五年,这是黑水城被围困的第一年,突厥、西羌的左路军将黑水城围成了孤城,皎皎站在城头上看着远处那连绵不绝的营帐沉思着什么,左手搭在城墙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从城楼上下去后,再次写信拦住了要领兵驰援的爸爸和舅父。 永元二十八年初,黑水城破,突厥、西羌左路军攻入黑水城。 烽火的硝烟笔直地向高空蔓延,血腥与尸骨遍布中,断裂的旗帜被从地上捡起,大雍两代战神培养长大的青年扛着旗帜,一身残破的甲胄尽显狼狈,如被墨笔根根分明描绘出来的睫毛挂着黏稠的血液,凌乱的发丝粘在腮边,容貌被血与泥土遮挡得看不清,唯独那双漆黑澄澈的眼睛,如战场上终于不见的昭昭皓日,席卷燃尽了这方血与尸骨遍布的战场。 战争结束在了永元二十八年五月,在右相殷皎全歼了突厥、西羌左路军后,靖安侯殷峥大破吐蕃、北狄左右路军,并全歼突厥右路军。 造就这个场面的是黑水城的那一战,一座被围困了三年的孤城,硬生生地拖住了突厥、西羌左路军三年后,竟然全歼了突厥、西羌的左路军。 没人知道右相是怎么做到的,更没人知道那一战有多惨烈,偶尔流传出来的传言只说黑水城成了一座死城,堆积在黑水城的尸体清理了两个月都还没清理完,那里的地面被鲜血浸透,尸骨筑就成了另外一座山。 幸存下来的参与了黑水城一战的人,再也没见过比那更惨烈的战争,也再也没人见过比那更耀眼的存在! 明衣昭昭,夺尽了那旭日的光芒。 永元二十八年末,这场历经了七年的战争彻底宣告结束,突厥、吐蕃、北狄、西羌联军大败而退,大雍的疆土更是扩展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其实没人知道,那黑水城一战,在城中的不止皎皎一人,大雍的战神靖安侯殷峥和前战神永徵帝霍宥齐都在城中,只是明面上只有皎皎一个主帅而已。 突厥、西羌左路军再厉害,也顶不住大雍前后两个战神和一个被他们培养起来的小战神盯着他,商量着拿他做突破口啊! 更何况,三年的时间,足够皎皎安插在里面的奸细将突厥、西羌左路军的情况事无巨细地打探了清楚传给皎皎。 事后皎皎过了小半个月才知道黑水城那一战的情况被舅父给下令拦了下来,还不许有人将详细情况往外传。 这就导致了他成了大雍新一代,甚至超越了前两代的战神。 听着外面那些将他神话了的说法,皎皎不免头疼,正打算将黑水城爸爸和舅父在其中的功劳给传出去,就被得知消息的舅父赶来拦了下来。 “传什么传。”霍宥齐像小时候对皎皎那般揉了下他的头发,笑眯眯地道:“这匈奴就像是打不死的虫子,谁知道哪天他们脑子犯抽又来找死,有皎皎你的名头镇着,量他们近几十年来都不敢再起战事?而且皎皎不觉得这样挺好玩吗?” 皎皎无奈:“不觉得。” 说服不了舅父皎皎就去找爸爸,这才发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舅父给说服了,也跟着一起胡闹,原本想着还有陛下这一个靠谱的,却没想到陛下霍十安也跟着胡闹。 在酒楼里听着说书人说着右相殷皎于黑水城全歼敌军,一举奠定胜局的故事,永元帝霍十安将手指上的玉扳指取了下来,赏给了这说书的。 面上一本正经的他,心里高兴得不行。 没错,他们皎皎就是这么厉害! 最后的结果就是黑水城一战的详细情况被瞒了下来,大雍新战神这个称呼十分牢固地扣在了皎皎头上,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用。 皎皎:“………” 他看着被舅父带坏的爸爸、怀之叔父、行知叔父还有十安哥,最后也只能一脸无奈地跟着胡闹。 算了,他们高兴就好! 转眼又过去了三年,碎玉桥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越发高大苍翠,初升的日光透过它肆意舒展的枝叶斑斑点点地落在地上,屋里的皎皎神态慵懒平和的靠在椅子上,姿态松弛的仰头闭着眼任由爸爸拿着脂粉在他脸上细细地涂抹。 这样做的目地是为了让皎皎看起来老一点。 早前皎皎的容貌一直没有变化,殷峥他们一开始只觉得他是不显年岁而已,连皎皎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渐渐的发现这好像不是显不显年岁的问题,一个人再怎么不显年岁,但到了一定年纪,眼角处也会长点细纹,精力和身体状况也会从巅峰状态开始往下降,但皎皎好像停留在了二十岁的那年,已经三十九快四十岁的他没有丝毫变化。 知道自身比较异常的皎皎,无奈之下在舅父的提议下开始学着用脂粉一类的东西往脸上涂抹,企图让自己的长相符合现在的年岁。 在跟着嬷嬷学了几天后皎皎就开始上手给自己画,最后的结果就是出门时差点没把正在吃茶的霍宥齐给笑背过气去。 这导致那段时间皎皎有两个月没出现在朝堂上,在各方面都颇有天赋的皎皎在这方面上遇到了苦手,无论怎么练,画出来的效果除了越来越糟糕外没有别的迹象。 好在殷峥见皎皎苦恼便尝试着学了一下,没想到他在这方面的天赋意外的不错,没几天就上手了,一开始给皎皎画还有点破绽,后来越画越熟练,直到现在已经没人看出破绽,至少不会有人在下朝后悄摸地对皎皎说,他左眼下的皱纹比昨天淡了好多,问他最近可是吃了什么保养之物一类的。 殷峥先是在皎皎眼角处画上细细的眼纹,然后渐渐地在眉弓,脸侧,鼻翼,嘴角处动一些不易察觉的手脚,一点一点地让皎皎逐渐显老。 随着他的操作,二十岁模样的皎皎渐渐地变成了三十九岁的模样,与那一身温和儒雅却强大的气场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殷峥画完随手揉了下皎皎的头:“好了。” 皎皎已经三十九岁了,殷峥、霍宥齐他们还是没改掉揉皎皎头的习惯,所幸皎皎对此一直很放任,他对他亲近的长辈们的纵容,向来让殷峥他们自己都常常感到惊讶。 永元四十一年,右相殷皎请辞,永元帝准。 请辞后的皎皎每日的生活就是在家里陪四位年纪最小都已有六十八的老人。 谢殊玉、柳行知他们从朝堂上退下来后并没有回各自的家族,而是住在了皎皎这里。 阳光穿透树冠悠然的落下来,树下皎皎身穿鸦青色细葛布直裰,舞动着一把墨色长刀,那刀势时缓时快,缓时刀意凛然,迫得人呼吸为之一窒,快时反而敛尽刀意,如那静水般激不起丝毫危机感,有树叶从空中飘落,接近那把长刀时被气劲荡了出去,却没被损分毫。 “不得了,不得了。”躺在躺椅上的霍宥齐拍手,笑呵呵的模样像是个慈祥的老头:“我们皎皎论武堪称天下之最。” 收刀回鞘的皎皎淡定的走到舅父身旁,将他藏在袖子里的松仁糖给掏了出来。 连忙去捂都没捂住的霍宥齐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袖子里藏了糖?” 皎皎走到殷峥身旁坐下,伸手摸了下趴在身旁的呦呦的头,扭头看向霍宥齐道:“舅父猜。” 猜不到的霍宥齐往后躺去,眼神幽怨的道:“哎,酒不喝,茶又不让多喝,现在连糖都没了,真真是可怜啊——” 皎皎靠在殷峥躺椅的扶手边,弯着眉眼没接茬。 躺椅上的殷峥见此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皎皎抬头看向爸爸笑道:“今天晚饭给爸爸做炸排骨。” 炸排骨是殷峥上了年纪后很喜欢的一道菜,尤其是皎皎做的,外酥里嫩得刚刚好。 殷峥眼底带上些许笑意:“好。” 一旁的霍宥齐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从躺椅上坐起:“好啊殷峥,原来是你向皎皎说我藏了糖!” 殷峥看了眼他,扭头对皎皎道:“他右边袖袍里还有一包糖。” 霍宥齐:“………” 他捂住袖袍躺下装没听见。 他装没听见也没用,捂住袖袍里的那半包糖还是被皎皎给收走了。 自那次死而复生后,霍宥齐就格外的爱吃糖,尤其是松仁糖,一开始还好,一天最多吃个三四颗,后来一天能吃半包,直到长了龋齿疼得不行后,皎皎就严格管控起他吃糖的程度了。 一旁廊下的谢殊玉眉眼不惊的放下一颗黑子,像是在和柳行知聊天一般道:“我记得前几日看见秦棉棉带了三四个油纸包来。” 柳行知下了颗白字,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道:“好像是,也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们也没得见着。” 皎皎眼神刷地一下看向霍宥齐。 霍宥齐:“………” 酉时,秦棉棉和十安像往常一样来到碎玉桥这边的院子蹭饭,白日里吃了憋的霍宥齐找地方发泄,恶趣味的去撩拨霍十安。 已经五十多岁的霍十安脾气非但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愈发稳重,反而在霍宥齐长期的恶趣味下愈发暴躁,当即反手拔剑,大喝一声:“看剑!” 霍宥齐转身就跑,难得他八十八岁了却还健步如飞。 对于这每隔两日就要上演的一幕,在坐的人都很淡定,各做各的事,视线都没朝这边偏移一下,当然,除了秦棉棉。 被暴露给舅父偷渡甜食的他,正满眼幽怨地看着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回头气霍十安的舅父。 紫红色的晚霞还没完全从天空中褪去,星辰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占据天空,院子里的梧桐树被夏日的晚风吹落了两片叶子,皎皎伸手接住,递给了身旁的爸爸。 殷峥接过叶子一看,叶子的脉落清晰可见,映照着明明灭灭的烛光,像是用深绿色的宝石烧就的叶片。 此后经年,这个曾经热闹安心的院子在岁月的流逝下逐渐荒芜,那高大苍翠曾经肆意舒展着枝丫的梧桐树,落了满树的枯黄。 年逾九十,如今已是太上皇的霍十安推开院子的门,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眼前萧条凋敝的院子。 他须发皆已苍白,盯着院子看了许久后他转身登上马车,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零星的日光穿过茂密的树冠落下斑驳的光影,在这少有人来的山里有一座木屋,木屋旁有五座墓。 “却说那樵夫从山间出来,入目却皆与自己入山时不同,他惊疑不定,快步行入村中,直到行止家门,见年幼的儿子已成人,而老母更是哭瞎了一双眼睛,这才恍然惊觉,此次入山不过两个时辰,然而山外却已过去十年。” 霍十安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双十年华的青年拿着书盘腿坐在墓碑前,语气慵懒松弛地念着话本上的故事。 察觉到动静的皎皎回头看来,对上了霍十安的目光,他弯了下眼:“十安哥。” 霍十安上前,学着皎皎的动作盘腿坐下,早已苍老布满褶皱的手拿过皎皎手上的话本翻看着。 他在这待了一天,陪着皎皎看书、说话、吃饭,领走前看了眼那五座坟,那分别是殷叔,谢叔,柳叔、叔父还有呦呦的坟墓,他静站了会后道:“我和棉棉死了后,你也把我们埋在着吧。” 皎皎沉默了好一会才缓慢道:“好。” 霍十安笑:“记得在我坟前种一棵桃树,这样你就有桃子吃了。” 皎皎点头应了下来。 两年后,小木屋旁添了两座新坟,新坟前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湿润的土包,里面埋着一颗桃核。 皎皎每日都会来坟前坐,给爸爸他们念念新出的话本子,说一说大雍发生的事,有时候会舞上一会刀,有时候也会自己和自己下棋,他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出现在坟前,看着那颗桃核生根发芽,看着它颤颤巍巍的长成小树苗,看着它长成树,然后开花、结果。 果子成熟的那天,皎皎摘了一个桃子咬了一口,愣了一下后侧头瞥了下霍十安的坟。 日子一天天过去,皎皎每日摘上三两个桃子吃。 这日,他一口一口的吃完最后一个果子,低着头沉默了会,扯了扯唇:“骗人,一点也不甜。” 说完他从坟前站起身,走进小木屋里,拿着那个装满糖水的大奶瓶走回坟前坐下,他拿着奶瓶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里面的糖水,等糖水喝完后他将奶瓶抱在怀里,沉默了好一会往前蛄蛹了两下,靠近殷峥的墓碑后,侧身靠在了上面。 傍晚的风吹动他的衣摆,睡着了的皎皎轻闭着眼,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疏朗。 林间倦鸟归巢,等待了一天的幼鸟仰着头着急的叽叽喳喳叫着,靠着墓碑睡着了的青年好像很孤独,却又像没那么孤独。 二合一(谁跟我说这章后这个世界要完来着,我已经很努力了。)下一章,咱们开启最后一个世界。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皎皎告别了啊! 第191章 晚风拨动树叶哗哗作响,林间的鸟鸣声渐歇,天边紫红色的晚霞即将没入山间时,一道身影忽的出现在了墓碑前。 这是宿苍自上次在那个世界带回皎皎的灵魂后,第二次离开自己的本世界来到其他世界。 长身玉立的他垂眸看向靠着墓碑睡着了的皎皎,须臾,蹲下身,苍蓝色的眼睛细细地打量了会皎皎的面容,看着看着突然伸手摸了下皎皎纤长的睫毛,收回手后又打量了会。 原来长大后是这幅模样? 虽然和小时候有点区别,但睡梦中还抿着嘴的倔强模样和幼时没甚差别。 只是看着好像不怎么高兴? 想着,宿苍苍蓝色的眼眸扫了下皎皎抱在怀里的奶瓶,零星的光芒从奶瓶中溢出,那些属于皎皎的记忆悉数落入他的意识海中。 那些高兴的、欣喜的、依赖的、担忧的、伤心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里又转瞬消失,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宿苍再度看向皎皎时,眼里多了丝了然,原来是在为离别和独身一人而感到茫然和难过吗? 宿苍看了眼面前这几座坟墓,人类的寿命普遍短暂,但也有少数几个世界的人类在寿命这方面突破了原本的限制,某一种程度上堪比长生种。 宿苍随即有些许发愁地蹙起眉头,但这些世界的世界意识无一不强大,对于他这个诞生才满百万年的世界意识来说,想将皎皎送过去的话很难。 就在宿苍为此发愁时,睡梦中的皎皎眼睫轻颤醒了过来,紧闭的眼帘掀开后,露出那双如浩瀚夜空般,漆黑却透澈的眼眸,没有丝毫阴郁负面的情绪,犹如小时候那般,让人轻易就放下所有心防。 醒来的皎皎第一眼便撞入了那双凝聚着星光,又承载着宇宙的苍蓝色眼眸里,他的脸背着晚霞未尽时的朦胧光线,浓密的眼睫微垂,覆住了那双苍蓝色的瞳,明明是坐在昏暗处,却像是坐在璀璨的光芒中。 皎皎愣住,他想,没有人在见到眼前这‘人’时会不愣住。 因为他太像人了,也太不像人了! 这世间若是有神灵的话,理应是这般模样,让人一眼便知,祂与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皎皎眨了下眼回过神来,正了正神色刚准备说什么,眼前的景色就是一变。 这是一处很大的房间,地上铺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暖色系地毯,散落在桌上和地上的纸张,写满了看不懂的字。 头顶没有遮挡,抬头望去触目皆是目眩神迷的光晕和放大数千万倍的星辰。 在皎皎仰头看着那些光晕和星辰时,桌子上被封存在星瓶里的光团正活力满满地撞击着瓶塞,一些零星的光点从松动的瓶塞口飘浮出来,来到皎皎身旁围着他跳。 随着那些光点融入身体,一些过往的记忆从脑海里断断续续地闪过,皎皎从神秘的光晕中收回视线,看向了眼前的祂,想了下忽而开口:“宿苍哥哥。” 宿苍眉心一跳,几乎是本能地一伸手,指尖点在皎皎的额心,那些闪烁着光的记忆顺着他的指尖凝聚成光团,随后被转手装进一旁的星瓶里,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宿苍瞥了眼一旁的三个星瓶,顺手将其松动的瓶塞一个个拍紧,然后转头看向皎皎。 失去记忆的皎皎瞬间缩回两岁大小,站立不稳的他抱着奶瓶‘啪叽’一声往后摔了个瓷实。 摔坐在地上的皎皎慢半拍地眨了下眼,疼意从屁股处传来,眼眶没忍住一红,眼里溢满了泪水,但皎皎还是抿紧了唇,忍住痛意没让眼泪掉下来。 见此,宿苍眼里浮现两分茫,怎么还是哭了? 祂蹲下身戳了下皎皎肉嘟嘟的脸:“怎这般爱哭?” 皎皎抬起小手勉强抓住了宿苍两根手指,一只小手摸向摔疼的屁股,仰头红着一双眼睛看着祂,软乎乎地道:“啊啊——” 摔疼了? 宿苍看了眼皎皎摸着屁股的小手,动作生涩地将他抱起来,给他揉了下摔疼的小屁股。 神力划过,屁股瞬间就不疼了的皎皎眨了下泛红的眼,懵懂又新奇地扭头去看自己的屁股。 宿苍将快要把自己对折了的皎皎放在地上。 一回生,二回熟,宿苍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检查皎皎这具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总是长着长着就不长了? 检查身体的同时,祂开始向相熟的世界意识打听起了某些世界意识的联络途径。 祂打听的这些世界意识都有一个相同处,就是在祂们的世界里人类的寿命都较长。 世界意识的强大与否,直接关系到他们所创造的生命是否强大,比如皎皎所处的上一个世界和上上个世界,就是才诞生不久的世界意识创造的,这种世界仅诞生了人类一种智慧生命,且这唯一的智慧生命的寿命很是短暂。 宿苍诞生的时间相对于祂们来说更为短暂,至少现在的祂还没成功构造出一个足够生命诞生的世界,不过祂并非想要单单造出一个普通世界,祂想要造的世界难度有点大,还需要囤上很久很久的力量,所幸祂并不是很着急。 对如今的宿苍来说想要将皎皎送往那些世界有点难度,且这个难度还不是一般的大,就像皎皎第二次去的那个诞生了双生意识的世界,其实要不是赫斯德泽主动勾搭上来,祂是没办法送皎皎去的。 不过宿苍还是想尝试一下,万一就遇见个脾气较好的世界意识愿意呢! 天玄是一个‘性格’比较奇怪的世界意识,祂诞生的岁月太久,久到祂都不记得自己诞生了多久,也就是因为诞生的世界足够久,偶尔在虚无之地醒来时祂会感觉些许无趣。 直到有一天,祂接触到了某个世界的人类写出来的小说,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祂喜欢上了看小说,但也喜欢上了自己写小说,或许是因为祂是世界意识,从根本上与人类不同,所以祂写的小说一直不被人喜欢,偶有的评论都是差评,这让祂很不高兴。 看着那些差评闷了好一会,某一刻天玄突然灵光一闪,出现了个想法。 既然无法以人类的思维去写小说,那祂完全可以把自身世界里人类所发生的事当做小说写出来呀! 于是祂在自身世界里扒拉了好久,终于扒拉出了一位身世,性格,都完全符合人类小说主角的人出来。 天玄着手给他安排了许多危险和藏在危险中的机遇,然后把他的所作所为以小说的笔法写出来投放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小说平台上。 出乎意料的是这本小说还真火了,虽然只是小火,但耐不住从来没见过好评的祂高兴,一高兴祂就给主角安排了一些天材地宝和绝佳机遇。 前几天祂去扒榜,看见了金榜上十本小说中有八本都是穿书文,从来没上过金榜频道的世界意识羡慕了,在看了七八十本当下火热的穿书小说后,当即决定在自己的小说里加上穿书文。 于是祂在自己小说的读者里细细挑选,最终选中了一位给祂砸过深水鱼雷的幸运儿作为‘穿书者’。 只是这个世界不是祂的世界,祂不能为所欲为,好在祂与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很熟,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见不是什么大事,就答应了借一个人给他玩。 就在天玄为自己的小说忙碌时,宿苍通过一些曲折找上了天玄。 天玄是宿苍找到的最后一个世界意识,其祂的世界意识都拒绝了祂,若天玄不答应的话宿苍也没办法了。 其实有长生种的世界多如牛毛,但是这些世界里没有人类这种生物,所以那些世界并不适合皎皎。 得知宿苍来意的天玄想了想后就同意了,不过祂有一个条件,需要宿苍帮祂一个忙,在祂的世界里帮祂扮演一个引导穿书者的系统。 忙着创造自身世界的宿苍犹豫了,祂垂眸看向乖乖坐在他身旁的皎皎。 抱着奶瓶乖乖坐在地上的皎皎察觉到祂在看他,仰头眼神懵懂地对上祂的视线,歪了歪小脑袋,嗓音软软的发出疑问:“啊呀?” 见宿苍没说话,皎皎就伸出小手捏住祂手的一个指节,然后低下头努力将小脸凑在祂指尖上给他戳戳。 宿苍的视线停滞了会,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又轻戳了下皎皎的脸,再然后祂就答应下了天玄的要求。 虽然是悄悄捡回来养的,但是捡回来了就得负责。 宿苍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对,就是这样! 宿苍的答应让天玄很高兴,同时祂想起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不是一直在将自身世界的人类意识往其祂世界送吗?之前也联系过祂,不过祂一直没同意,因为祂的小说在那个世界一点也不受那些人类的欢迎,只是现在祂改变了想法。 小说嘛就得跌宕起伏才好看,说不定那些奇怪的人的到来会让祂的剧情出现出乎意料的变化。 而且天玄本身也是极爱看小说的看客,给自己埋一些可能会出现惊喜的伏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略过无数目眩神秘的世界光晕,拨开绚丽璀璨的星云团,在那规则之外,虚无之中,金色光芒凝聚而成的人形缓慢地睁开了双眼,那金色的睫毛之下是一双比日轮还要耀眼的金眸。 无形的波动向四周散开,感受到这股波动的赫斯德泽出现在这片虚无之中。 星云之中的赫斯涅门侧头看向祂:“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皎皎呢?” “在天玄那里。” 想起皎皎赫斯涅门眼神不可抑地柔软下来,祂从虚无中起身,金色的光芒从周身流淌,为祂披上了世间最为璀璨的衣袍,祂抬脚迈出,一步就跨越了数万星辰。 预收文《小菩萨》 江城一中高二三班,坐在靠窗位置第四排的阴郁同学宿白,其实是一具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白骨。 原本他一直沉睡在自己的墓中,十一年前突然被一个坐在他墓上方的小孩哭醒,然后为了养小孩的他从土里爬出来捡了三年垃圾。 这个世界对他的排斥力很大,坚持了三年后他还是不得不回墓里睡了一觉,这一觉就把小孩睡没了。 再次醒来他花费了八年的时间才找到长大了的小孩,他就是江城一中高二三班的一位叫做虞苍的学生。 宿白费了不少功夫,成功钻了空子得到了这个世界的承认,然后就高兴地去找他那个已经长大的小孩。 他有东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得找回来! 第192章 浓郁作呕的海腥味随着风一阵阵扑来,放眼望去触目皆是暗红,天空中隐去了日光,暗红的光芒不知从何处而来,连撞在礁石上溅起的层层海水都泛着不详的暗红。 无边无际的死海中,唯一的落脚处是一座光秃且怪石嶙峋的孤岛,浪涛声一阵一阵的反复响起,除此之外这片死寂的海中再没有其它声响,死寂的氛围让人窒息。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那座奇怪的孤岛上动了动,视线拉近,原来那是一个小小软软的看上去只有两岁大点的小孩。 坐在地上的皎皎茫然地眨了下眼,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这么个地方。 他左右张望了下小脑袋,发现那个哥哥也不在了后就抱紧了怀里的大奶瓶,低着头企图将自己藏在大奶瓶后面,可惜的是那奶瓶虽大,但比起一个两岁的小孩来说还是小得多,只是皎皎并没有察觉到这点,反而抿着嘴认认真真地将自己藏在奶瓶后面。 过了好一会,似是察觉到好像没有危险,皎皎才小心翼翼地自奶瓶后探出小脑袋,眼神茫然又懵懂地看着这片陌生到极点的地方。 “咕噜噜~” 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皎皎歪了下头,慢半拍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饿了,他伸手戳了下自己软乎乎的小肚子,嗓音软乎地道:“啊呀~” 饿了的皎皎抱着奶瓶咂吧了两口。 奶瓶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咂吧到的皎皎将奶瓶放在一旁,下意识地翻了下自己肚肚前的衣兜,发现什么都没有后,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皎皎在这里呆的第一天就饿了一整天。 第二天,实在饿得不行的皎皎将奶瓶背在背上,小手撑着地面撅着屁股企图站起来,试了好几次,刚站到一半就又坐了下去。 好不容易颤颤巍巍的成功站了起来,结果刚试图走上一步,就前后摇晃着又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红着眼眶的皎皎摸了摸摔疼了的小屁股,没再试图站起来,而是用手撑着地面往前爬去,地面上的石子硌得手疼。皎皎坐起来鼓着腮帮吹了吹硌红了的小手,甩甩袖子用袖子将小手包起来才又继续往前爬去。 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处石头缝里找到了点青苔和小草,皎皎眼睛一亮,抓住小草和青苔就要往嘴里塞。 就在这时,一阵无形的风打着旋过来,将他手里的东西卷出来丢在一边。 皎皎茫然地抓握了下空荡荡的小手,扭头看向一旁地上的青苔和小草,小小的“喔~”了声,爬过去将其捡起来就继续要往嘴里塞,然后手里的青苔和小草就再次被抢走。 仰头看着飘浮在空中的青苔和小草,皎皎懵了会后低头拍了拍自己瘪下去的小肚子,又指了指空中的青苔和小草:“啊啊~” 皎皎的~ 先前泛红的眼眶此时还没消下去,眼睛周遭地方的皮肤本来就薄,泛红后更有一种一碰会就破皮的剔透感,此时仰头看人时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怜。 这座孤岛的本体蓝鲸有点无措,巨大的尾鳍轻轻晃动了下,整个暗红色的海面掀起阵阵惊涛。 ‘不…不能吃…’ 生涩又断断续续的话语在意识海里划过,明明没听到声音,却‘听到’有人说话的皎皎左右张望了下小脑袋,没看见人的他疑惑地歪了下小脑袋:“啊呀~” 谁呀? ‘我…是鲸…’ “啊?” 鲸? ‘就是…’ 蓝鲸沉鸣了下,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的它有点慌张,巨大的尾鳍再度晃了晃,搅得海底一片混乱。 ‘就是…就是…很大…很大的…鱼…’ “啊?” 鱼? 不知道怎么解释鱼是什么的蓝鲸再度慌乱起来。 ‘鱼就是…就是…啊…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鱼…是什么’ 那道来自蓝鲸的神识带上了几分愧疚和歉意。 察觉到的皎皎拍了拍自己瘪瘪的小肚子,看了下空中飘着的青苔和小草,犹豫了好一会,才艰难地下了决定:“呜呀,啊呜呀~” 不难过,小草给你吃,皎皎再找~ 话落皎皎就继续用袖子包着小手,撑着地面往前爬去。 ‘不能…吃’ 那道属于蓝鲸的神识缠住了皎皎的小脚,阻止他继续往前去。 这座岛上没有任何吃的,或者说在这片被命为死域的地方没有任何生命能存活,而它是唯一的例外。 死域,是隔离域外天魔的第一道防线,这里日复一日地弥漫着暗红的死气,所以除它之外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里存活,或者说连它也不能称之为是存活,应该说是还没被这日复一日的死气消磨至死。 这个不知道怎么出现在这片死域的小孩运气好落在了它身上,要是落在了其它地方,早就被这铺天盖地的死气给吞噬殆尽。 被拉住脚脚的皎皎疑惑的动了动脚丫子,不明白自己怎么被拉住了。 见他不往前爬了,蓝鲸收回了神识。 ‘我去给…你找吃的…你…’ 你什么?蓝鲸一时想不起来,它在这片地方待得太久了,久到很多记忆都模糊忘却了。 过了好一会,蓝鲸才在记忆深处翻出了该说什么话。 ‘乖乖…待着。’ 听见乖乖这两个字,坐在地上的皎皎连忙点了点头,漆黑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干净得像是蓝鲸许久许久没见过的星光:“皎皎啊~” 皎皎乖~ ‘你是…叫皎皎吗?’ 皎皎点头,左右张望了会后,才想起来一件事:“啊呀?” 你在哪? ‘我在你…脚下’ 皎皎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伸手戳了下地面:“啊呀~” 好呀~ 蓝鲸一愣,半石化的尾部动了动,它学着皎皎的模样,伸出神识小心翼翼地戳了下皎皎。 ‘你…好…’ 它虽然极力控制力道了,但是这点力道对于皎皎来说还是大了点,当即被戳得往后仰了仰,重心不稳“啪唧”一声仰面摔了下去,因为背上背着奶瓶,没摔结实的皎皎懵了一下,便挥舞着小手想要起来。 皎皎摔到篮鲸也被吓得一懵,等回过神来后就见皎皎像是翻了壳一样的乌龟在挥舞着四肢挣扎,一时有点弄不明白皎皎在干嘛的它不敢出‘手’帮忙,就在一旁谨慎的旁观着。 好不容易挣扎起来的皎皎累得小喘了好几口气。 见他没事,蓝鲸的神识就扩散了出去。 昨日,在这个小得不行的人类幼崽落在它背上后,它就已经马不停蹄地去找吃的了,可是翻遍了大半个死域都没找到,只是在一些早已经化成灰的修士的储物器中找到了一些看不懂的丹药,看不懂的东西它不敢给这个小小软软看上去像是一戳就死的幼崽吃,就只能继续找。 岛上的皎皎乖乖坐在原地等它回来,等了好久好久,久到皎皎抱着饿得抽抽的肚子蜷缩在地上睡着前也还没有回来。 紫阳宗 追云峰位于紫阳山门的最南方,其山势险峻,恰似锋利的剑锋,一金发少年此时正盘坐在崖上打坐,面向云海吐息。 清晨的日光落在云海之上,使得云海像是层层翻滚着的鎏金,颇有一番浩瀚壮丽之感。 当太阳完全升至中天,崖边的赫斯涅门睁开了那双比日轮还要耀眼璀璨的双眸,他吐尽最后一口,拿起身旁的剑,起身正要练一练昨日新得的招式时,突然目光一厉,一道银光闪过,瞬息之间散发着寒芒的剑尖已直指来人的鼻尖。 看清楚来人后,赫斯涅门眼里浮现几分茫然,他收剑入鞘,犹豫了会后蹲下身,金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像是上好的绸缎般披落在了地面,他金色浓密的长睫轻垂,视线落在眼前这个看上去才两岁大小的小孩身上,嗓音下意识柔和下来:“你是谁家的小孩?” 听不懂的皎皎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看着面前这个人。 见他这幅模样,赫斯涅门眉头微蹙,听不懂吗? 就在他想着要怎么沟通的时候,坐在地上的皎皎突然往前蛄蛹了两下挤进他怀里,还抬起小手揪住他的衣袍。 皎皎本能地就觉得眼前这人是他爸爸。 他埋头在赫斯涅门怀里蹭了蹭,抬头软软糯糯地喊了声:“爸爸~” 赫斯涅门一愣,低头看着小孩眼里毫不掩饰的孺慕,身子不由僵住,他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不是他爸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从来没和人这样接触过的赫斯涅门伸手想要将小孩拎开,但不知道为什么,手一伸出去就下意识将小孩抱进了怀里。 小孩软软的身子落入怀里,赫斯涅门垂眸对上怀里小家伙的眼睛,金色浓密的眼睫覆住他的眼瞳。 日光从苍穹上洒下来,险峻的山峰在身后,风刮起他白金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微弯下腰,极尽眷恋地用脸轻轻蹭了下怀里小家伙软乎滑嫩的脸,那一刻灵魂深处似是传来了一声慰叹,他找到了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存在。 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的赫斯涅门,金色的眼里浮现了分诧异,还没等他说什么,待在他怀里的皎皎就握住他一根手指,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瘪瘪的肚子上:“皎皎啊呀~” 话落,肚子就跟着咕噜噜响了起来。 赫斯涅门虽然才十八岁,但其天赋惊人,早前被紫阳宗掌门收作首徒,如今已是金丹修士,早已经辟谷的他身上没什么吃的。 宗门突然出现行踪可疑的人,按理说应该押至戒律堂严审,但是赫斯涅门下意识觉得这个小家伙没危害,不愿他被人发现,于是他将皎皎藏在自己的住处,转身御剑朝着外山去。 外门弟子多数在练气期还没辟谷,整个紫阳宗也只有那里有吃食,赫斯涅门在外山找了点吃的就往回赶。 回来后发现小家伙没乱跑,而是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他,心里便松了口气,上前将手上的瘦肉粥递过去:“吃吧。” 皎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碗,伸手指着碗:“皎皎啊?” 皎皎的? 听懂他意思的赫斯涅门点头:“嗯,你的。” 见他点头,皎皎眉眼一弯,伸出手捧着碗边。 赫斯涅门见此松开了手,下一秒就见小家伙没端住碗,粥碗从他手里垂直掉下来。 赫斯涅门反应极快的一伸手,碗稳当当地落在他手上,里面的粥没溅出来一滴。 没端住碗的皎皎有点茫然,对上赫斯涅门的视线后,就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袖袍:“啊呀呀。” 不生气。 听不懂他说话,但勉强能理解的赫斯涅门无奈,回了句不生气。 见他端不动碗,赫斯涅门便将碗端至他嘴边小口小口的喂他。 皎皎小手捧着碗边,埋头呼哧呼哧喝得有点急,看着他这模样赫斯涅门有点担心他被呛到,不住地道:“慢点喝,慢点喝。” 皎皎人小,肚子也小,再怎么饿也喝不了多少,更何况这碗粥一看就是成人的量。 喝饱了的他抬起头,将手边的碗往赫斯涅门那推:“爸爸啊。” 赫斯涅门摸了下他鼓鼓的小肚子:“喝饱了?” 皎皎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眼他,隐约听明白了的他点了点小脑袋。 喝饱了! 见此赫斯涅门就将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皎皎连忙扯住他的衣袍,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粥,有点着急的道:“爸爸啊呀。” 听懂他意思的赫斯涅门:“我不用进食。” 听不懂的皎皎试图伸长手去够粥:“爸爸啊。” 陌生却又熟悉的无奈浮上心头,最终赫斯涅门端过碗将剩下的大半碗粥给喝了。 夜晚,向来只打坐不睡觉的赫斯涅门少见地躺在了床上,他看着蜷缩在怀里,小手揪着他的衣袍睡得香甜的小孩,莫名地也感觉到了困意,随之闭上眼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的赫斯涅门看着空荡荡的怀里怔然了好一会,几乎就要以为昨日的经历是梦时,他看见了一旁桌上的碗。 不是梦! 意识到这点的他起身,有点着急地开始寻找起了那个叫皎皎的小孩。 死域 孤岛上醒来的皎皎迷糊的揉了下眼睛,呆了一会后,疑惑地抱着自己的小脑袋左右晃了晃,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茫然,皎皎好像忘记了什么? 就在皎皎皱着小眉头苦思冥想时,蓝鲸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护着一只烤熟了的海贝回来。 如此小心是以防海贝被死气沾染上,就不能入口了。 皎皎看着面前这个快要有他大了的海贝,好奇地挨近了看,肚子咕噜噜叫得厉害的他在得知这个东西能吃后,就嗷呜一口咬在了海贝肉上。 看着皎皎吃海贝的蓝鲸满足地晃了下尾鳍,有丝丝不易察觉的血丝从它的尾鳍溢出融入死海。 那海贝肉皎皎吃了其身形的一小块就吃饱了,吃不下的皎皎戳了戳脚下蓝鲸的背:“呜啊。” 鱼鱼吃。 蓝鲸表示它不吃,不过见皎皎坚持,它就偷偷将海贝藏了起来,准备等下一次皎皎饿了再给他吃。 死域没有活物,这里当然也没有能吃的海贝,这海北是蓝鲸的神识穿过了死域和人类修士布下的各种阵法,直达西州的海底捞起来的。 为此它的神识受到了不小的损伤,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如果次数多了的话,它就没办法将死气完全与皎皎隔绝开。 所以得省着点,而且它不用进食也能活着。 将海贝藏好后蓝鲸小心翼翼地碰了下皎皎的小肚子,发现是鼓鼓的后就愉悦地发出一声鸣叫。 随着这声鸣叫,无边无际的暗红色死海掀起了惊涛骇浪,涛浪撞击在边界的阵法上,无数密密麻麻掺杂着雷光与金光的佛卍浮现。 随着这些佛卍一个个裂开消散,这滔天的死气最终被拦下。 无人知道,在死海的正中,一头庞大到难以形容的蓝鲸,正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背脊上的幼崽,慢悠悠地向着死气稍微淡上一点的方向游去。 捡到皎皎的蓝鲸愉快地摆动作尾鳍:“哈基米,哈基米,今天捡到一只哈基米~” 第193章 赫斯涅门翻遍了紫阳宗也没找到那个叫做皎皎的小孩,这让脾气一向很好的他难免有些许烦躁,烦躁之下藏着的是担忧。 其实仔细一想这是件很奇怪的事,他虽本性温和,但实际上很少有让他特别在意的人和事。 而且按照常理来说,这么一个绕过了护山大阵突然出现在紫阳宗内部的人被他撞上,以他的性格来说,无论这人是毫无灵力的年迈老人还是毫无还击之力的幼崽,都会被他第一时间押送戒律堂,但那天他偏偏下意识地护住了那个小孩,甚至主动将其行踪隐藏,不愿让人知道紫阳宗曾经出现过这么个奇怪的小孩。 如此一来就奇怪了,有时候赫斯涅门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招,比如魔族那些摄魂和影响心智的招数。 再次将紫阳宗犁了一遍的赫斯涅门眉头微蹙,那小孩到底去哪里了? “大,大师兄,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紫阳宗掌门的女儿,追云峰的小师妹晏千雪,在一众弟子的殷殷期盼之下凑上来试探地问道。 大师兄这段时间看上去心情很是不好,这让宗门上下的弟子惊奇的同时都下意识地绷紧了皮子。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大师兄他很是温和,从不发脾气,但是紫阳宗上下的弟子就是说不出来的有点怵他,在他面前那叫一个听话,每次下山历练或者进入一些秘境时,大师兄带队的那一队都是最为靠谱,最有大宗风范的。 因为他们丝毫不敢皮,就算是第一次进秘境的弟子也下意识压住了内心的兴奋,乖巧听话得不行。 这段时间大师兄眼看着不高兴,宗门弟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数次都少了,老远看着就忙不迭的避开,就连她爹,紫阳宗的掌门,紫阳宗唯三的化神大能晏君山都召她过去,让她这个小女儿来问大师兄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同样有点怵大师兄的晏千雪:“……?” “没。”赫斯涅门看向晏千雪,那鎏金的眼眸中虽带着股温柔,却有种自然而然如隔云端的高高在上,犹如神灵自云端俯视,在那样的眼神中你会深感自己与草木走兽并无不同:“只是在找人而已。” “什么人?”她下意识问道。 这话刚出口,从大师兄金色的眼眸中回过神来的晏千雪就忍不住想抬手扇自己嘴巴子一下,怎么就你嘴最快呢?大师兄这明摆着不愿说出那人是谁,你还问! “师兄你不用说了。” 还没等赫斯涅门再说什么,晏千雪就回过神来摆手道:“我只是想问问师兄有没有什么我或者我爹能帮得上忙的?” 赫斯涅门眼帘轻掀,看着面前这个性子被养得过于天真的师妹:“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晏千雪连忙笑道。 等走出去几步远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忍不住就又想给自己一巴掌,这怎么说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推脱什么麻烦事。 赫斯涅门静静地看着她离开,默了默后,抬眼看向主峰的方向。 这是警告吗? 他好像还从来没受到过警告。 想着赫斯涅门垂下眼帘抬步离开。 多新鲜呐! 死域 趴在蓝鲸背上的皎皎摇了摇小脑袋,困得眼皮子一直往下耷拉。 ‘皎皎…你困了吗?’ 蓝鲸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皎皎。 “啊呀。”抱着奶瓶的皎皎努力睁开眼睛。 ‘困了…你怎么不睡?’ “啊啊呀!” 天没黑呀! 蓝鲸一双宛若日轮般大的眼眸缓慢往上移动,看向了终日暗沉没有变化的天空,它缓缓摆动了下尾鳍。 ‘死域是没有昼夜的。’ “?”没听懂的皎皎歪了下头。 ‘就是说…天不会黑,你困了…就睡。’ 皎皎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鱼鱼说的话,他抿着唇点了下小脑袋,抱着奶瓶调整了下姿势,就躺在地上蜷缩着睡过去。 大约过了两三刻,皎皎又揉着小胳膊坐了起来。 ‘怎么了?’ “啊。” 疼。 皎皎说着费力的挽起袖子,给看自己的小胳膊。 蓝鲸看了下那白嫩软乎的胳膊上被石子硌出的发红印子,慌得挥了下侧鳍,顺后神识就大幅度扩散了出去,往死海更深处沉去。 没一会它从死海深处捞出了许多早已经没有主人的储物袋和储物器。 主人早就死了,这些储物器上的神识便都已消散,蓝鲸轻而易举地就将神识探了进去,发现里面大多都是一些法器,符纸,灵石、各种丹药和天材地宝,这些东西它粗略扫了一番就丢在一旁埋头继续翻找,直到将捞上来的储物器都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能作为垫子的柔软物什。 蓝鲸便继续往海的深处翻找,直到一旁的储物器都堆作了小山,实在困得不行的皎皎靠着奶瓶睡着了,它还在继续埋头翻找。 睡着后皎皎又再度出现在了个陌生的地方。 小小的他坐在地上,仰着脑袋四处打量。 这是一座山洞,或者说是追云峰后山上用于闭关的洞府中其中的一个山洞。 皎皎仰着小脑袋看着盘腿坐在石床上的赫斯涅门,歪了歪头,手脚并用爬过去,扶着石床颤颤巍巍站起来,伸手抓住垂下来的衣袍,嗓音软绵又高兴的喊道:“爸爸~” 赫斯涅门垂眸看着他,早在这个小家伙出现的瞬间他就察觉到,并从打坐状态中醒了过来。 距离他上次见到这个小家伙已经过去一年,然而这对于身处死域的皎皎来说仅过去了一天。 皎皎的双腿没有什么力气,或者说他还没有习惯站立,拽着赫斯涅门的袍角颤颤巍巍的站了会腿上就没了力气,忍不住往下摔坐去。 在他摔个瓷实的屁股墩前,赫斯涅门手一伸将他捞进了怀里,他伸手戳了戳皎皎的脸:“你去哪了?” 皎皎下意识用脸在他手上蹭了蹭:“啊啊呀。” 鱼鱼呀。 赫斯涅门听不懂,却也没再问,他将皎皎抱在怀里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见不怎么鼓后,就从储物袋里拿了块点心放在他手上。 自上次这个小家伙不在了后,为了防止随时再遇见他,赫斯涅门就在自己的储物袋里放了许多吃的,好在放在储物袋里的东西不至于坏,现在拿出来还带着温热。 这块糕点只有成人半个巴掌大,皎皎两只小手勉强能捧住,他懵懂又好奇的看着手里的糕点,低下头用鼻子轻轻嗅了嗅,香甜的味道窜进鼻腔,引得口腔里口水泛滥。 皎皎将手里的糕点往上抬了抬,仰头看向赫斯涅门,含糊道:“皎皎啊?” 这句话赫斯涅门倒是听懂了,他眉眼柔和,握住皎皎的手将糕点往他嘴边凑:“嗯,皎皎的。” 皎皎又嗅了嗅手上的糕点,张开小嘴试探的咬了口,香甜酥软的糕点一入嘴就差不多化了,咀嚼得根本不费力。 皎皎圆溜溜的眼睛一瞪,似是在惊叹这个东西的好吃,连忙将手里的糕点往赫斯涅门嘴边递,着急道:“爸爸啊。” 赫斯涅门没吃他手上的那块,重新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块糕点,像皎皎示意他有,见此皎皎也不执着让爸爸吃自己手上的这块糕点,一直忍着馋的他收回糕点,低头向着糕点嗷呜咬了一大口,那架势,赫斯涅门都生怕他咬着自己的小指头。 吃得腮帮子鼓鼓的皎皎,眉眼弯弯的同时小短腿没忍住晃了晃。 赫斯涅门看见他这样,眼神柔和得要滴水,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怎么一年过去了也不见长个子?” 闻言皎皎抬头眼神懵懂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后才将懂未懂的点了下小脑袋。 见此赫斯涅门无奈的同时又觉好笑,仔细用神念检查了番皎皎的身体,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小家伙有点异常。 怎么说呢,有点似神魂出窍,却又好似只是一道神识,总得来说就是眼前这个小家伙只是一道神识或者是神魂,而小家伙的本体应该在其他地方。 也难怪上次他醒来后小家伙就不在了,他遍寻紫阳宗都找不到。 相比起神识来说,他更倾向于小家伙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神魂跑了出来,因为倘若是神识的话,要做到这种显形的程度,神识得强大到一定程度,至少得元婴期修为,而这个小孩显然并没有丝毫修为。 神魂离体,这种情况在修士中很少见,多见于没有修为的凡人孩童,民间的说法就是离魂症,通常出现小孩受到了惊吓之后。 无论是对于修士还是对于凡人来说,神魂在无知的情况下离体都是件很危险的事。 想着赫斯涅门看向皎皎那双漆黑懵懂的眼睛,想到他听不懂话后便也没想着从他嘴里问出他家在哪,于是便在他身上打了一道灵力烙印,打算等小家伙神魂回去后,他就出关跟着烙印找过去,给小家伙把神魂离体这事给解决了,免得哪天就遇到危险。 不过在此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他嘱咐皎皎以后出现这种神魂离体的情况,必须得第一时间就来找他,免得他还没找到他本体,他就先被人给害了。 这一翻话他连比划带说,放缓了说话速度,不厌其烦的反复说了好几遍,才总算让皎皎勉强听明白并理解了。 坐在爸爸怀里的皎皎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皎皎啊爸爸。” 皎皎找爸爸。 皎皎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死域那无边无际的暗红,他懵了好一会,坐起来摇了下脑袋,想了好一会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有爸爸了。 他高兴得眉眼一弯,立马将这事分享给鱼鱼,蓝鲸并不理解爸爸这两个字的含义,在它那模糊的记忆里,人类称呼父亲唤的都是爹爹,不过它感受到了皎皎的高兴,也跟着高兴的长鸣了会,无数浪花被它的侧鳍掀起,从空中坠落像是一颗颗暗红色的珠子。 一旁堆成了小山的储物器是蓝鲸一夜的战果,皎皎盯着好奇的看了会,就手脚并用地朝着‘岛’边爬去。 蓝鲸任由人类的幼崽在它庞大的身躯上爬动,分了丝心神注意着他,以防他出什么意外,其余的心神都被它用来继续搜寻海底的好东西了。 突然,蓝鲸从海底捞出一颗成人两个拳头大小的蓝色灵珠,那灵珠整体呈深蓝色,凑近细看还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深绿色纹路,若放大了那纹路细看,能看见其上有极其深奥神秘的道纹。 这颗蓝色的灵珠上无论从体型还是外表来看都不是凡品,或者说在死海里还没被腐蚀殆尽的东西都不是凡品,最次也得是地极极品才行。 皎皎两只手合用才勉强抱住这颗看上去很好看的灵珠,他好奇地用手戳了触碰,然后将脸贴上去,感觉到有股凉凉的很舒服的气从这颗珠子上延伸进他身体里。 皎皎懵懂又惊奇的眨了眨眼,抱着这颗珠子玩了好一会后,就将它放在一旁,继续往前爬去。 爬了一会皎皎就累了,趴着不动休息了会就又继续爬,反反复复爬了五日才爬到‘岛’边。 ‘岛’边的皎皎抱着边缘凸起来的石头,够着小脑袋往下好奇的张望,发现离岛面离海水很高很高后惊讶的张了张小嘴,伸着小短腿尝试够了会,便又怕怕的把小短腿收了回来。 “啊啊。” 鱼鱼高啊。 正在某个储物戒里翻东西的蓝鲸闻言,高兴的动了下尾鳍,下一秒它在储物戒里找到不少很是好看的布料,它不懂这些布料是啥,但是看起来很软很好看,而且其中有一种布料它认识,叫做蛟绡纱又叫作龙纱,这种布料水火不侵,用来做宝衣很不错。 想着蓝鲸‘看’向皎皎,相比起第一日来到岛上的白白嫩嫩,现在的皎皎看起来灰扑扑的像是个小乞丐。 白嫩的小脸和小手都沾上了灰尘,那一身精致可爱的衣服更是被岛上的石头刮蹭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到处都是破洞和毛边,乍一看像是个破小孩。 蓝鲸愧疚的摆了摆尾部,搅得整个死海波涛翻涌,好在这是一片死海,海里没有生灵,不然照蓝鲸这样时不时就搅得整片死海不得安宁,海里的生灵拼着命不要也要给它一顿好看。 愧疚的蓝鲸将找到的锦缎都堆在海贝壳里给皎皎当床,剩了一些下来准备给皎皎缝件衣服,虽然它从来没做过衣服。 皎皎看了眼海贝床,又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小手,挥了挥手道:“皎皎啊,啊呀。” 皎皎脏,要洗。 蓝鲸闻言,将海贝的另一半当做澡桶,到了些水进去,然后把皎皎放了进去。 好在前两日给皎皎找吃的时候还带了桶能吃的水回来,不然根本没水用,死海的水蓝鲸是万不敢给皎皎用的。 坐在海贝壳里的皎皎不得章法地自己给自己乱洗一通,蓝鲸在一旁拿着锦缎比照着皎皎衣服的样式,十分笨拙地做起了衣服。 从来没做过衣服的蓝鲸浪费了不知多少锦缎,好在在最后一点布料要报废之前,它总算做出了一件勉强能称之为衣服的东西。 坐在地上还不怎么会分辨美丑的皎皎乐呵呵地拍手:“啊啊。” 鱼鱼棒。 蓝鲸没忍住摇摆了下尾鳍,高兴的情绪溢于言表。 皎皎一个两岁的幼崽,从来没有自己动手穿过衣服,蓝鲸一头鲸鱼也从来没给人类幼崽穿过衣服,一人一鲸与这件衣服奋斗了整整一天,皎皎毛茸茸的头发都整炸毛了,才勉强歪歪扭扭地穿上了这件丑得不堪入目的衣服。 蓝鲸看着歪到侧腰上的兜兜,扭扭捏捏的道:‘我再给你在肚子中间缝一个兜兜吧,不然不好看。’ 皎皎小手有点不习惯地摸着侧腰上的兜兜,一脸认真地点头。 阳光明媚,悠悠扬扬的从林间落下,然而林间的气氛却没有如此明媚,凶兽庞大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林间,暗红色的血液从草木上流淌而下渗入地面,一身着黑色衣袍腰腹带有银纹的男人立于其中,他身形高大,眉压着的那双眼黝黑深邃,五官无一不锋利,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压迫力拉满。 突然察觉到什么,男人眉眼一动,看向了动静传来之处。 他气势本就不善,此时浑身尤带着几分先前厮杀的煞气,脸上还带着血迹,横眼看过去时眼中带着的戾气浓郁到惊人,任谁看见都会瞬间被骇得毛骨悚然。 但出乎意料的是对上这视线的是一个两岁的小孩,而这小孩懵懂干净的眼眸里不见丝毫惧意。 饶是殷峥,在看见那扶着树勉强站着,睁着圆而大的眼睛正愣愣地看见他的小孩时也忍不住一愣。 这猝不及防的发展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将沾了血的刀遮在身后。 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动作后他皱了皱眉,他向来情绪冷淡,除了关乎生存的事外很少有能激起他情绪的事,旁的事他向来会下意识无视,却偏偏眼前这个小孩,见到他的第一面心里就升起了亲近之意。 他应该警惕自己这个异常的情绪,但不知为何就是对这个小孩升不起丝毫敌意和警惕,甚至还担心小孩为什么出现在这么个凶兽横形的地方。 皎皎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过了好一会才眨了眨发涩的眼,然后他松开扶着树木的手,颤颤巍巍地往前迈了一步。 看见这一幕的殷峥心里下意识一紧,手不自觉地往前伸着,像是准备第一时间接住他一样。 走出第一步,第二步就容易多了,皎皎低头惊奇地看了眼自己能走了的小短腿,加快了速度往前走去。 看着他走得踉踉跄跄的模样,心都提起来的殷峥依着本能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小孩拎起来抱在怀里。 他动作看起来粗鲁极了,但力道却极轻,皎皎待在他怀里一点不适都没有,反而仰头看着他傻愣愣地笑。 “爸爸。” 听到小孩的喊声,殷峥一愣,随即身体一僵,他莫名地就知道爸爸就是爹爹的意思,本该拒绝小孩这个认错人的称呼,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张不开口。 反而在沉默了会后,开口应了声:“嗯。” 皎皎乐呵呵地用自己毛茸茸的头发去蹭殷峥的下巴,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袍,像是怕一放手眼前的人就不在了似的。 殷峥看了眼他身上针线歪歪扭扭显得极丑的衣服,抱着他转身朝着森林外走去,打算先去给小孩买几件看得过眼的衣服。 他并没有问小孩是不是走丢了一类的话,因为不会有谁家的小孩会走丢到万兽林。 殷峥面无表情地将皎皎往怀里藏了藏,而且他捡到了就是他的了。 第194章 太古城依万兽林而建,其城墙高耸入云,绵延数万里,是沧澜界器修丹修的最大聚集地,概因这临近万兽林,而凶兽是器修与丹修需求量最大的材料,更别说这万兽林占据了沧澜大陆三分之一的面积,其中蕴藏了数不胜数的天材地宝。 也就是因此,这里不止是器修、丹修的聚集地,更是各种散修的聚集地,也是万兽宗的所在地。 一踏入太古城,各种热闹扑面而来,放眼望去能看见各种剑修,法修,阵修,丹修,器修打扮的修士,其中也不遑魔修之人。 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的皎皎此时正待在爸爸怀里,白嫩的小手抓着爸爸胸前的衣服,懵懂而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在看见一人骑着高大的炎兽走过时,立马惊奇地瞪圆了黑溜溜的眼睛,小手扯了扯爸爸的衣服:“爸爸啊。” 爸爸看。 殷峥低头看向皎皎,又看向那头炎兽,嗓音低哑:“想要?” 听到爸爸声音的皎皎懵懂地抬头看他,下一秒又被其他新奇的东西吸引去了注意力,扯着他的衣服一个劲地示意他看。 见此殷峥心里哑然,抬手抚了下皎皎圆溜溜的后脑勺,抱着皎皎直径朝着成衣铺子走去。 太古城的成衣铺子很少有皎皎这个年龄段小孩穿的宝衣,毕竟太古城几乎都是修士,普通凡人的占比例太少,而来到此地的修士中,很少有这么小的小孩。 殷峥找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家有卖小孩宝衣的店铺。 将店铺里合身的小孩宝衣都买下后,殷峥就带着皎皎回到他暂住的客栈。 这是殷峥第一次给这么小的小孩换衣服,对于小孩脆弱得像是一碰就折的胳膊腿,他难免有点束手束脚,好在皎皎很是配合,虽然费了点时间,但好歹成功地将衣服给换上了。 坐在床上的皎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动了动还没穿上袜子的白嫩脚丫,伸手握住殷峥的手指,将殷峥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肚肚上,仰头看着他道:“啊呀。” 没有兜兜呀。 殷峥没听懂,沉思了会后看向那换下来的衣服,将那换下来的衣服拿起来,指了指上面歪歪扭扭的衣兜:“是没有这个吗?” 皎皎点头:“啊呀。” 是呀。 殷峥摸了下皎皎的头,安抚道:“明日我去给你订两件有衣兜的衣服。” 宝衣上都绣有符纹,轻易不能更改,不然整体的防御性会大打折扣。 皎皎没听懂,但他也没再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了,在殷峥摸他头时他习惯性地蹭了蹭爸爸的手后,就往前蛄蛹了两下倚进爸爸怀里,弯着眉眼一个劲地往爸爸怀里拱。 殷峥两手虚抚着他,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头发蹭得胡乱翘着的皎皎仰头,像是某种稚拙柔软的小动物,黑葡萄般的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软软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爸爸~” 殷峥垂眸看向怀里的小孩,有点迟疑的想,他这是…在撒娇吗? “嗯。” 他低低的应了声,目光落在皎皎白嫩的脸上,不由想起了还未筑基前在凡人聚集的城镇中吃到过的暄软馒头,他手指微动,没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皎皎的脸颊。 嗯,比馒头软。 他收回手想到。 见爸爸喜欢戳自己的脸,被戳脸的皎皎直接趴下来将自己的脸放在爸爸手里,并拉着爸爸的手示意爸爸:“啊呀。” 戳呀。 殷峥没戳,而是给他把胡乱翘着的头发理顺:“饿了吗?” 听懂了的皎皎拍拍小肚子,脆生生地道:“啊呀!” 皎皎被爸爸喂着吃了饭,又躺在爸爸怀里玩了会,然后就困倦的靠着爸爸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他又回到了死域。 从海贝壳里坐起来的皎皎抱着奶瓶发愣,过了会摇了摇小脑袋,感觉自己的小脑袋里像是被什么糊住了一样,晕乎乎的什么都想不明白。 两个爸爸? 皎皎眨了眨眼,竖起两个小手指看了又看,皎皎有两个爸爸? 他从海贝壳里翻出来,坐在地面摸了摸蓝鲸的背:“啊啊。” 鱼鱼。 ‘…嗯?’ 蓝鲸反应缓慢地应了声。 “皎皎啊呀爸爸。” 皎皎有两个爸爸。 蓝鲸摆动了下尾鳍,由衷的感叹道:‘真厉害。’ 皎皎眨了眨眼:“啊呀?” 不奇怪吗? ‘不奇怪…很厉害。’ 皎皎眨了眨眼,两个爸爸,好像确实很厉害哎! 想明白了后他小胸脯微不可察的挺了挺,眼里满是惊叹,两个爸爸哎!皎皎有两个爸爸!! 蓝鲸从海底捞了根碧绿色的发簪给皎皎,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是蓝鲸可以从上面携刻的阵纹中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强大防御力。 皎皎抱着这根碧绿色的发簪好奇地看了看,然后将其放在肚肚前的兜兜里,小手撑着地面撅着屁股试图站起来。 皎皎的兜兜里装了很多东西,有各种灵珠灵宝,其中有一对手镯镶嵌的全是正红的天麟石,每一颗都蕴含着浓郁的火灵力,随便扣下来一颗都抵得上一件上品灵宝。 这样的东西皎皎的兜兜里有一堆,全是蓝鲸觉得不错塞给他的。 兜兜里装得太满,导致皎皎尝试站起来时被重量坠得一屁股坐回地上。 他愣了下,反应慢半拍地低头看向兜兜里的东西,想了想后伸手将兜兜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小心的放在地上。 将兜兜里的东西都掏空后,皎皎才再度撑着地面尝试站起来,这次虽然也有点费力,但尝试了两次后还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皎皎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往前迈出一步。 蓝鲸见此呼吸都停了停,注意力全放在皎皎摇摇晃晃迈出去的一步上。 与神识所凝聚的本体不同,现实中的皎皎才迈出去一步,就一屁股墩摔坐在了地上,摔得还有点瓷实,疼得他用小手捂着屁股,抿着嘴红着眼眶忍了许久的哭意。 蓝鲸看得无措极了,随即用神识化作双手,在皎皎再次尝试走路时虚虚地扶在他身侧。 死域不分昼夜,时间的流速也与外面不同,每次皎皎困了,神识都会跑出死域出现在其他地方,而出现的地方大多都在赫斯涅门或者殷峥身边。 渐渐的殷峥也察觉到了皎皎的不同,他和赫斯涅门一样在皎皎身上留下了灵力烙印,企图找到他的本体,然而他也和赫斯涅门一样,无法根据自己的灵力烙印寻找到皎皎的本体。 每次皎皎消失,他们烙印在他身上的灵力印记也会跟着消失,所以他们猜想,皎皎的本体应该处在一个可以隔绝灵力和神识查探的地方,而这样的地方在沧澜界太多。 心急担忧之下赫斯涅门离开了紫阳宗一个一个地寻找了过去,殷峥也同样在一个又一个秘境中,寻找起了皎皎的踪迹。 他们都统一地没将皎皎的存在广而告之,或者发布悬赏令着人寻找,因为修仙一途难免竖敌,一旦被其余人知道,难免有心人将皎皎作为他们的软肋,将其捉住了用来要挟引诱他们。 皎皎一天一个爸爸的交换着见,而殷峥和赫斯涅门渐渐也习惯了每隔两年见一次小孩。 直到半个月后,也是在沧澜大陆过去了十五年之久,皎皎的神识才第一次远离了赫斯涅门和殷峥的身边,出现在了火凤城,遇到了另外一个人。 乾元王朝,火凤城,蹲在地上的皎皎正仰着头与蹲在面前看着他的人大眼瞪小眼。 克洛弗德看着面前这个幼崽,那双冷厉的鸢紫色眼眸中带上了些许疑惑。 他为什么会觉得眼前这个幼崽很是亲切? “啊呀?” 皎皎歪头看着面前这人,发出了疑问。 长期待在死域,没人和他说话,蓝鲸和他交流都是用的神识,这就导致皎皎半个月过去了还不怎么会说话。 回过神来点克洛弗德对上皎皎眼里的疑惑,没由来的伸出食指抵住小孩软嫩的脸颊:“你叫什么?” 对于自己的动作,克洛弗德本身很是诧异,他下意识皱了下眉,总觉得在遇上这个小孩后,他变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和两个爸爸相处的时间也不少,皎皎多多少少能听懂日常的对话,很是认真地道:“皎皎哦。” 说着他左右张望着小脑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没找到后又看向眼前的人:“爸爸呢?” 爸爸? 克洛弗德收回手,过了会没忍住又伸手摸了下皎皎看上去很好摸的头,低冽的嗓音里带着些许沙砾感:“爸爸是什么?” “爸爸啊是…啊是…”皎皎拧眉沉思,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般,脆生生地道:“爸爸…啊是爹爹。” 爹爹? 克洛弗德鸢紫色的眼眸轻垂,对上小孩黑的纯粹且干净的眼眸,眼里闪过一抹思绪后,视线落在了小孩身上丑得不堪入目的衣服上,他顿了顿:“你被丢了?” “没。”皎皎摇了摇小脑袋:“皎皎乖,不呀。” 说着他往前挪了挪,蹲在克洛弗德身旁,探着小脑袋试探的问:“皎皎…可以呀…啊在啊吗?” 皎皎可以蹲在着吗? 克洛弗德垂眸看着他,轻易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阳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被光线挡住的鸢紫色眼眸明晃晃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可以。” 蹲在他身旁的皎皎乖乖的将小手搭在膝盖上,不吵也不闹,等着爸爸来找他。 这一带是火风城最为繁华的地方,不仅有着沧澜大陆最大的拍卖行之一,和数千家售卖丹药、法器的商铺,还有专门解决修士恩怨的对战台,也因此这里的人流量很大,而在如此繁华热闹的地方,蹲在街边的一大一小实在很吸引视线。 来来往往的修士都忍不住将目光投过去,概因那一大一小中,大的那个是天一族的少君。 至于为什么确定那个大的是天一族少君,除了他身穿天一族少君的装束外,还有那一双极罕见的鸢紫色眼眸。 这样的眼眸,除去妖族,整个沧澜大陆唯天一族少君拥有,据说就因为这双眼睛,他不需要任何实质性接触,只凭一丝灵力或者一个注视,就能堪破一个人的未来,洞悉一个人的过去。 除此之外他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道胎,如今仅双十年华便已至元婴,常年占据天梯榜第一人的位置,这天赋可谓骇人听闻。 这样一位大人物如今什么也不做就和一小孩蹲在路边,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形象出现了一丝裂缝不说,也无端的让路过的修士感觉到压力。 皎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奇奇怪怪的视线,蹲了一会腿有点麻的他撑着克洛弗德的手臂站起来,换这边地抖了抖小短腿,等感觉不到麻意了他又挨着克洛弗德蹲下。 午后的阳光让人恹恹欲睡,蹲着蹲着皎皎眼帘越来越重,小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往下点,在差点困得往前栽下去后皎皎摇了摇小脑袋,扭头看向一旁的克洛弗德,想了想后往旁移了一步,将小脑袋瓜靠在他胳膊上。 察觉到的克洛弗德侧头看去,对上了小孩困倦得泛起泪花的眼眸。 皎皎低头蹭了蹭他胳膊,撒娇的软下嗓音道:“困…给啊。” 困,给靠 听懂他意思的克洛弗德没说话,但也没反对。 阳光从天际落下,斜斜的避开这片阴影之处落在街道上,修士之间的交谈声、小摊贩上你来我往的讨价声伴随着远处对战台上两个火灵根修士打斗时发出的爆炸声,混杂成了嘈杂无比的杂音不断传入耳畔,克洛弗德侧头看着靠着自己胳膊睡着了的小孩,鸢紫色的眼眸中带着丝疑惑。 这么吵的情况下,蹲着也能睡着?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小孩纤长卷翘的眼睫、挺翘的鼻子和睡得香甜偶尔砸吧两下的肉嘟嘟小嘴。 好小! 他再一次感叹着,目光往下落,看见了小孩身上那丑得刺眼的衣服,然后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小孩一定是被他爹爹给丢弃了! 这样想着他随即有点发愁,这小孩小小的才比人膝盖高上一点,看上去软乎乎的一小团没有丝毫攻击力,被丢弃了后也不知道要怎么活? 想着克洛弗德瞥了眼那些修士投来的带着‘觊觎’的目光,蹙眉想了想后,伸手动作有点生涩笨拙地将睡着了的皎皎抱入怀中站起来。 被他动作弄醒的皎皎迷糊地睁开眼,发懵地看着他。 抱着他转身向着天一族在火凤城的据点走去的克洛弗德低头对上他的视线,既然被他捡到了,收作养子也不是不行。 随即语气无比笃定地道:“我是你爹爹!” 原本还困得迷糊的皎皎眼睛一瞪:“??!” 第195章 听见他说是自己爹爹,皎皎惊得瞌睡都没了,愣了好一会,回过神来后摇了摇小脑袋,仰头看着他:“不是呀,皎皎啊爸爸。” 不是呀,皎皎有爸爸。 克洛弗德能听懂他的话,他鸢紫色的眼眸注视着皎皎,很是认真的道:“我初见你便觉亲切,你见我应也是如此,若不是父子的话,怎会互觉亲切?” 克洛弗德看到这小孩的第一眼就有一种久违了的亲切与熟悉,便觉得小孩对他也是同样,不过他见皎皎一脸懵懂,明显是听不懂他说的话的模样,眼里不禁带上了点诧异,随即皱了皱眉,这么大的小孩应该是能听懂话的了? 他放慢语速,耐心地将话掰碎了一点一点灌输给皎皎。 他与他初见便觉亲切,若说两人之间没什么关系那必定是不可能的,而且他能看见他们两人之间有着很粗的因果线。所以克洛弗德很笃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索幸皎皎还真和他一样,对他本能地感觉到亲切和依赖,不然已经勉强有那么点警惕心的皎皎也不会在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本能地靠近寻求庇护。 被克洛弗德灌输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听得脑袋晕乎乎的皎皎仰头重复看了他三次后,才迟疑地唤道的:“爸爸?” “嗯。”克洛弗德应了声,然后摸了摸皎皎的头:“不唤爸爸,唤爹爹。” 皎皎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唤道:“爹爹。” 死域,躺在海贝壳里的皎皎醒来后,一脸茫然地盘腿坐着沉思了许久,他有三个爸爸了?! 懵了好一会皎皎才和鱼鱼分享了自己有三个爸爸这件事。 蓝鲸并不清楚人类的幼崽具体会有几个爸爸,所以它并不对此感到奇怪,它的态度连带着原本有点怀疑的皎皎都觉得这是正常的,于是便接受了自己不止一个爸爸的这件事,也没将这事告诉殷峥和赫斯涅门。 这便导致了无论是殷峥还是赫斯涅门,都一直以为自己是崽唯一的爹。 日子一天天过去,被克洛弗德耐心地‘洗过脑’的皎皎在再一次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前时,仰着小脑袋牢牢地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好一会。 在确定自己对眼前这个人感觉到亲切且依赖时,皎皎就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上前一把抱住这人的腿,黑葡萄般的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软软糯糯地喊上一声:“爹爹!” 克洛弗德爹爹说过,只有父子之间才会在第一眼看见对方的时候互相感到亲切。 所以只要是皎皎感觉到亲切的人就都是爹爹。 皎皎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认真地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仰头对上被他抱住腿的人垂眸看来的陌生中带着惊诧的视线后,皎皎还向着他软乎乎地笑了下,漆黑干净的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亲近,脆生生地再度喊了声:“爹爹。” 突如其来喜当爹的人:“……?!” 自克洛弗德后,皎皎一连认了三个爹爹,当这个趋势还要继续发展下去时,皎皎遇见了一个人。 万象城,一身穿藏青色绣有银色纹路长袍的男子从明山上下来,他手中撑着一把墨色的伞,墨玉打造的伞柄冰凉,将他的手指骨节衬得愈发苍白。 雨势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变得越来越大,扑打得伞面噼里啪啦作响,顺着伞骨滴落在地面的雨水,将地面上的血色稀释成淡红,连带着血腥味也在雨中散去。 来人未沾一滴雨水的登云靴骤然停住,伞面微抬,在连绵的雨中那双微阖的双眼微掀,露出了那双漆黑且没有丝毫白仁的诡异双眼。 魔族少君厉屿白侧头,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在视线的尽头,巷道的拐角处,一个勉强能遮挡雨水的墙角下,坐着一个两岁大的小孩,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小孩转头看来。 对上那双干净到懵懂的眼神,厉屿白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像是曾经发生过一般。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反倒是那小孩在看见他后眼神亮了亮,小手撑着地面撅着屁股爬了起来,站稳后就抬起小短腿迈进了雨中,过大的雨势扑打得他小小的身子很是不稳当,摇摇晃晃的随时有种摔倒的惊心感。 厉屿白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胸腔内那颗常年死寂嗜血的心在小孩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时莫名一揪。 察觉到这点异常的他眉头瞬间狠狠一皱,再度看向小孩时眼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黑色的气在他指尖凝聚,就在这缕魔气即将洞穿小孩的心脏时,那小孩终于摇摇晃晃地终于跑到了他身前,伸出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袍,仰头看向他,嗓音稚嫩地喊道:“爹爹。” 厉屿白身体一僵,指尖凝聚的魔气散去,他缓慢地低头看向小孩,对上了小孩那双有着孺慕和依赖的眼睛。 “你叫我什么?”曾经受过损伤的嗓音伴着长期未开口的嘶哑,难听得像是乌鸦的嘶鸣。 “爹爹。”皎皎上前一步抱住他的小腿,那双看向他的眼睛格外明亮。 厉屿白垂眸看着皎皎,那双漆黑得像是两个黑洞的眼睛微眯,他冰凉的指尖落在皎皎的眼角处:“很漂亮的眼睛。” 漆黑中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明亮,像是拂去了尘埃的墨色翡翠。 任何正常的人面对这样的情景,都会产生自己眼睛即将被剜的恐惧,偏生这双眼睛里除了依赖和亲近外找不到分毫恐惧和害怕。 厉屿白觉得有趣,便难得屈尊降贵地俯下身将小孩抱进了怀里。 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然而抱起小孩时却下意识放轻了力道,动作中带着久违了的生涩和笨拙感。 皎皎在被他抱进怀里的那刻,身上湿透了的衣服瞬间变得干爽。 他惊奇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嘴里发出小小的代表着惊讶的“喔~”。 厉屿白将这个他感到有趣的小孩带回了自己暂时的落脚处,思及小孩那认爹的熟练动作,他不爽地皱起了眉,对其表示了反对,并且命令这个叫皎皎的小孩不许再这么做。 被厉屿白喂着吃饭的皎皎正鼓着腮帮咀嚼着嘴里的东西,闻言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点头应下了。 自此,皎皎的神识就在几个爸爸之中来回穿梭,今天陪着这个爸爸,明天陪着那个爸爸,后面又陪着另外一个爸爸,忙得有点晕头转向的同时却又很开心,而对于赫斯涅门来说,原本除了极少时候会好些年见不到外,几乎一年都能见一次,一次就是半年的崽,突然要四五年或者七八年才能见上一次,这让他下意识皱眉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皎皎神魂出现的时间较之前来说间隔得越来越远,也代表着皎皎神魂的情况越来越稳定,神魂离体的情况少了,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虽说这样就代表着他见皎皎的次数越来越少,但相比起小孩的安全来说那并不是很重要,而且他总会找到小孩的。 殷峥也同样察觉到了这点,以往两年就能见一次的小孩现在要六年才能见上一次,虽说每次见面后都能待上小半年,但还是……不过小孩的安全最重要,至于见面这事,在找到小孩后自然就不用为此烦劳,在此之前的分离都可以暂时忍受。 而对于最后一个和皎皎建立长久关系的厉屿白来说,这个奇怪的小孩喊了声他爹爹后,自己就鬼使神差地精心细养了他半年,然后在某一天早晨醒来,这小孩就突然不见了。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谁胆大包天敢在他的地盘掳人,派属下在沧澜界掘地三尺地寻找。 在找了六年都毫无音讯后,某一天那个叫皎皎的小孩突然又出现在了他身边,然后待上个小半年后就又突如其来地消失了。 初时他以为这是有人在作弄他,为此怒不可遏,后来才发现问题是出现在皎皎身上。 发现问题的他同殷峥他们一样在皎皎身上留下了灵力烙印,然后毫无意外地无法根据灵力烙印找到皎皎的所在,继而走上了同赫斯涅门、殷峥、克洛弗德他们一样的寻找皎皎本体的路途上。 转眼皎皎来到死域就已经半年了,而外界也过去了一百八十年,在这段时间里,皎皎除了会在很长很长的梦中见到爸爸他们外,也还会见到其他看上一眼就感觉亲切的人,不过在被厉屿白爸爸重新洗脑后,皎皎没再在看到熟悉亲切的人就认做爸爸了。 也就是因此,在没将那些叔叔们认做爸爸后,皎皎很难与他们再见上第二次面,因为在皎皎的潜意识里爸爸是最重要的存在,任何一种情况下爸爸都处在优先位。 于是只有偶尔出现了意外,神识才会出现在爸爸之外的人身边,但那样的概率很少,二十次里面运气好的话才会有那么一次。 皎皎在死域待满一年的时候,沧澜界已经过去了三百六十多年。 紫阳宗,赫斯涅门带着皎皎练了一遍剑招后想了想,就抱着皎皎出了追云峰打算一个峰一个峰拜访过去,说是拜访其实也是另一种方式的炫耀崽。 这些年他将皎皎藏得很严实,就是怕有人得知皎皎的存在后将皎皎当成他的软肋用于要挟他。 不过数十年前紫阳宗掌门晏君山,在北境被同为化神期大妖所伤后步入天人五衰如今已闭死关近三十年,不同于紫阳宗的人还抱有隐隐的期待,悄无声息策划了这一切的赫斯涅门清楚他这关是出不来了。 赫斯涅门天生剑骨,虽生有金发金眸这等怪异之貌,但为夺取他剑骨晏君山还是收了他为徒。 晏君山在时赫斯涅门顾忌着他,就算遍寻不到皎皎的踪迹,也不敢将皎皎的存在暴露出来。如今最大的隐患解决,他就不用再如此畏手畏脚,有紫阳宗做后盾,找人的速度远比他一人来得要快。 不过在此之前,赫斯涅门打算满足自己早有的炫崽欲。 “师兄你什么时候有小孩了?!” 万刃峰峰住严昭惊讶极了,目光不住地往赫斯涅门怀里白嫩软乎的小孩身上看。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也正扭头好奇地看着他,对上他打量的视线也不害怕,还向他弯了下眼眸。 严昭见此眼神稍柔,将随身携带的山河玉取下来放在皎皎手里:“见面礼。” 这块山河玉有成人巴掌那么大,皎皎得两只手才能抱着。 山入九霄、江海浩瀚,皎皎看见这块山河玉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仰头向严昭咧出个大大的笑容,嗓音稚嫩地道:“皎皎很喜欢,谢谢严昭叔叔。” 赫斯涅门抱着皎皎走遍了紫阳宗七十二峰,最终的结果就是皎皎收获了满满一怀抱的见面礼,虽然这些他都带不回死域,但是爸爸他们会给他收着,这让皎皎高兴极了。 每次出来,皎皎记忆里关于死域的事总会莫名模糊,这也是赫斯涅门他们总找不到皎皎本体所在的原因之一。 转眼又过去十年,这一年沧澜界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魔族少君弑父登上魔主之位,二是天一族主君仙逝,少君血洗了狱海,转身登上了天一族的主君之位。 至于天一族少君在继位主君之位前为何要不远万里血奔赴狱海,血洗狱海这事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天一族前主君的死与狱海有关,有人说是狱海偷了天一族至宝,少君此去是为了将至宝夺回,也有人说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各种说法都有,目前最让人信服的说法是天一族前主君之死与狱海有关。 天一族少君继位大典这天,沧澜界数得着的世家宗门都去参礼了。 让人惊讶至极的是天一族少君继位主君时,怀里居然还抱着个看上去两岁大小的小孩,并且当众宣布这是他的儿子,这一极具冲击性的消息惊得在场的修士纷纷瞠目结舌。 然而比他们更惊讶的是此次紫阳宗前来参礼的林长老身后的两位弟子。 赫斯涅门师叔抱着儿子满宗门乱逛的那天林怀安长老正好不在,所以他的神色除了惊讶外没什么异常,但他身后的两位弟子的表情就要奇怪得多。 虽然隔得远了不怎么看得清,但是两人还是觉得那小孩看上去…怎么和赫斯涅门师叔的儿子如此之像? 难道赫斯涅门师叔和天一族新任主君是…道侣? 赵在州和季景云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之色。 观礼结束之后两人将这个发现告诉林长老。 林长老面色一沉:“胡闹,赫斯师兄怎么可能与天一族主君是道侣,定是你两人看错眼了,私下议论师长,回去给我滚后山去禁闭三个月!” 赵在州和季景云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出门后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也怀疑自己是看岔了眼,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此后过了两年,无意之中闯入修罗秘境,被关了三百年之久的男主终于突破金丹后期步入了金丹大圆满,并从修罗秘境闯了出来。 从秘境出来后的顾于飞怔忡了良久,他在修罗秘境中只呆了三年,没想到出来后外界竟然已过去三百年之久。 顾于飞握紧了手里的麒麟,恨得眼睛发红,没想到这一趟竟蹉跎了他百年之久! 世界意识见男主终于从那该死的秘境中出来后,便摩拳擦掌地开始祂筹备已久的穿书计划。 原本这计划早就该开始,但没想到就在祂去扒小说平台的频道金榜的时候,祂世界里的男主一不小心被人骗去了修罗秘境,等祂将宿苍和他那个小孩,还有找来的赫斯涅门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都投进自身世界里去了才发现这件事。 当时祂就给愣住了,像祂们这样的世界意识,一陷入沉睡就是百万年,为了自身的世界年发展良好,祂们都给世界本身制定了一些能让其自行运转的法则,天玄爱跑到其祂世界去溜达看小说,图方便就抽了自身三分神识给自身世界整了个天道这玩意监督世界的运行。 这一时图的方便,导致了祂无法随意更改自身世界已发生的事,当然要强硬的插手也不是不行,就是天道这玩意报废了后就得祂亲自来监督这个世界的运行。 天玄想了想不划算,于是便打算等男主从修罗秘境出来后,再正式开始穿书的计划。 不然男主都不在场,穿书者穿进去和谁发生交锋?和谁发出精彩的火花碰撞?男主这个看点都不在,写出来不得被骂死! 好在祂看小说的世界与自身世界存在较大的时间差,祂的世界过去三百来年,庙穹的世界才过去一个月。 见男主已到位,天玄便麻溜地将自己选定的人从庙穹的世界里带出来,投进自身的世界。 现代世界,正在与游戏队友激烈骂战的陶幼鱼突然眼前一黑,就栽倒在了电脑屏幕前。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就看见了好大一条巨型蟒蛇裂开狰狞的嘴一口吞下了他面前的两人,陶幼鱼当场眼睛一翻就往后倒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他看见了携带万钧雷霆从天空一跃而下的修士。 死域与外界存在一年的时间差,所以皎皎睡了一晚上,神识在那边就呆了半年。最初只在赫斯涅门那待了一天的原因是死域的地面太硬,皎皎没睡多久就疼醒了,后来有了海贝壳就好多了。 不知道为啥我写这个世界总是过于着急了,我慢慢的调整心态,你们看不懂的就问我。 还有就是有奖竞猜,猜猜皎皎认的那三个爹是哪三个。 第196章 陶幼鱼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依旧身在那片森林里,他悄悄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身影正熟练地对着巨蟒蛇抽筋扒皮的血腥场面。 他呼吸一窒,愣愣的发呆,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记得前一刻他还在打游戏,并且与一个开局十分钟战绩就已经达到逆天的一扛十二的坑比上单激情对骂来着,结果眼睛一黑,再次睁开眼时就被一张血盆大口给吓晕了过去。 不是陶幼鱼胆小,也不是他敏感,而是猝不及防之下直面这么大一条不存在现代人类三观里的巨蟒,还眼睁睁看见它吞下两个大活人,没被当场吓死都是他足够坚强了。 思极那条现实中不该存在的巨蟒和昏过去之前从天空中携带雷霆跃下的人,陶幼鱼想他大概率是穿了,再看一眼自己的着装和手,而且应该是魂穿。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大概、可能、应该是穿到了修真界。 撞晕的陶幼鱼心里的小人在捶地咆哮,他一没朝哪路神仙许过愿,二没遇到地震海啸泥石流,车祸触电飞机失事,三没在下雨天发过誓,怎么就穿了,穿就算了,还穿到了该死的修真界! 若说陶幼鱼最不想穿到什么世界,除了末世外就是修真界,虽说什么上天入海,御剑飞行挺帅气拉风,但在这帅气拉风下是朝不保夕,随时可能噶的命运。 看过不下上百本修真小说的他心里门清,在修真界若是有修炼的资质和灵根还好,若是没有,那便与养在栅栏里的猪羊没什么区别。 今天这个魔修来抓你练丹,明天那个魔修来抓你祭旗,后天再来一个心情不好的魔修直接来个屠城灭村。 与这些以杀人为乐,屠戮为日常的魔修生存在同一个世界,比半夜起来上厕所结果发现床底下藏了个连环杀手还要吓人。 而且就算你侥幸有修仙的资质和灵根,逃过了凡人无力反抗的命运,也逃不过杀人夺宝,争资源,争地盘,争灵兽,争天材地宝的命运,这些事没一件不沾染血腥人命,可以说修真界这个地方真的不适合他这种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 远处的顾于飞将巨蟒身上有价值的地方切割下来收进储物袋,完成这一切时他掀起眼帘瞥了眼自以为装晕装得完美无缺的陶幼鱼,转身准备离开。 眼见着他要离开将自己一个人丢在这深山老林,陶幼鱼立马装不下去这个晕了,噌得一下从地上坐起来,连滚带爬地追上去:“大哥,大哥您别走,您等一等我。” 顾于飞没搭理追上来的他,刚准备御剑离开,就见那人扑了过来。 他眉头一皱,杀心刚起,就对上他眼里那看陌生人的眼神,刚迟疑了一瞬就被扑上来的陶幼鱼抱住了大腿。 陶幼鱼抱住顾于飞的腿时,一柄泛着寒芒的剑尖已抵住他的眉心,但凡他有丝毫异动这柄剑就能直接送他归西。 感觉到眉心传来的剧痛,陶幼鱼呼吸一窒,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不过为了生存他还是硬着头皮抱紧了顾于飞的大腿,鲜血从刺破的眉心流下,他脸上带上讨好的笑:“英俊潇洒俊美非凡玉树临风的大哥你去哪把我也一同带上呗,您放心小弟绝对不会添乱和拖后腿,洗衣做饭捶背揉肩我样样精通,您带上我绝对是稳赚不赔,渴了我给您端水,饿了我给您做饭,乏了我给你铺床,累了我给你捶肩,开路打架都有我,您就在后面看着就行。而且…而且我有钱。” 说着他连忙将腰间的储物袋扯下来给顾于飞看:“这里面有不少灵石呢,你带上我就相当于带上了个免费的钱袋子。” 其实陶幼鱼不知道这袋子是不是储物袋,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灵石,只能根据自己曾经看过的修仙小说硬着头皮扯谎。虽然知道这样很危险,但若真留他一个人在这危机四伏的枯沼林的话,那他绝对没有走出去的希望,所以还不如赌一赌,就赌他手里的这个就是储物袋,赌面前这个才救过他一命的人心肠没那么坏。 陶幼鱼仰着头,眼睛里带着布灵布灵期待的光芒看着他。 低头对上他视线的顾于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暗中提了提差点被扒下来的裤子却发现因为某人抱得太紧,他,提,不,动! 从未如此窘迫的顾于飞暗中咬了咬牙,为了不让自己留下一个险些被人扒下裤子,故而恼羞成怒把人杀了的心魔,只能按捺住心中想一剑捅死他的冲动,点头应下了带他一起的要求。 见他答应下来,陶幼鱼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向他咧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大哥你不仅长得帅,心肠也倍好。” 顾于飞不动声色的提了下裤子,看着面前向他笑得灿烂的陶幼鱼,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他之所以答应下来不仅仅是因为那什么无稽之谈的心魔,他还不至于杀个人就在心里造成心魔。 他对眼前的陶幼鱼很好奇,一个前不久才被他收拾得看见他就怕得腿发抖的人,为何再见却是一副全然不认识他的陌生样? 死域 暗红色的海水起了波澜,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外荡开,蓝鲸再次从海水里捞出某个倔强的小家伙,看着他一身破烂的衣服和被海水灼烧出来的疮口,急得用尾部不断地拍打着海面。 ‘你不是怕疼吗?’ 蓝鲸又开始了每日数遍的笨拙劝阻。 疼得眼眶都红了的皎皎倔强的抿着嘴撑着地面站起来:“不啊。” 见他这倔强的模样,蓝鲸心里急得不行,就差在原地转圈圈了,话语中带着恳求:‘不出去好不好?’ 强忍着疼的皎皎红着眼眶摇了摇头,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岛边,站在边缘深吸了两口气,鼓足勇气跳下去。 “噗通”一声打破了死海的无声,海水的冰凉没入顶端,随之而来的还有死海那浓郁的腥味和让人毛骨悚然的死气,落入其中的人会无端的被死亡的恐惧笼罩,从而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索性皎皎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努力地倒腾着小手小脚往前游。 蓝鲸再次将皎皎从海里捞起来,皎皎又再次跳入海中,如此反复四五次后,饶是一向脾气温吞的蓝鲸都发了脾气。 它知道皎皎这是想要去找爸爸,一直一直都想要去找爸爸。 从第一次梦见所谓的爸爸时,皎皎就有了要去找爸爸的念头,尽管那时候的他刚到这个世界,小脑袋里还有点迷糊,连路都不会走,但还是用袖子包裹着小手,四处爬动着去找爸爸。 蓝鲸的背上是怪石嶙峋的岛,在上面爬动的皎皎一身衣服被剐蹭得破破烂烂不说,手掌手肘、膝盖小腿处经常都会被石子磨破皮,受不了疼的他就抱着小手小腿可怜兮兮地掉眼泪,但是翌日又会坚持着找爸爸。 蓝鲸不懂他这样的坚持,几次尝试劝说皎皎,每当这种时候软软小小的皎皎总是有些许脾气,倔强固执的像头驴。 劝说不下来的蓝鲸有时生气,会连着几天不理皎皎,但最后又总是在皎皎软乎乎的连声呼喊鱼鱼的声音下败下阵来和他说话。 后来皎皎学会了走路,不再受伤,蓝鲸便没再阻拦他。 就这样皎皎迈着小短腿一日又一日地寻找着,在皎皎的心里爸爸他们就在岛上的某处,自己要去找到他们。 只是蓝鲸的体型再怎么大,一年的时间也足够皎皎迈着小短腿将其都走上一遍。 将整座岛最后的一小点地方也探寻完了的那天,皎皎坐在石头上看着无边无际的死海发了一天的呆,也是那时候起皎皎才知道自己被关在一个和爸爸他们不同的地方。 在得知自己被关在这么个地方的几天后,皎皎就问鱼鱼出去的办法,得到出不去的答案后就开始尝试下到海里面,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 蓝鲸所有的劝阻和阻拦都没有用,一向乖巧听话的皎皎总是在某些时候倔强得让人没办法。 它无数次将皎皎从海里捞上来,皎皎都会再次下到海里面。 每当这种时候蓝鲸总是会气,早知道它就不给皎皎整那么大个洗澡的海贝壳了,这样皎皎就不会在海贝壳里洗澡时学会凫水,也就下不到海里去了。 它并不明白爸爸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人物之余皎皎来说意味着什么,它只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的人物使得皎皎一次又一次的想要离开这里,想要远离它。 它烦躁又愤怒地用尾部拍打着海面,随着它的动作海面上掀起了百丈高的海浪,海里的皎皎被海水扑打得晕头转向,要不是有蓝鲸的灵力护着,他自己也死死闭着嘴,说不定早就灌了几口死海的水下肚。 蓝鲸看着海面上这个小小的人儿,内心感觉到了背叛,难过的它不想再看见他了,于是它沉入了海底,从皎皎眼前消失。 海浪平静下来后,偌大的死海里除了暗红色的海水什么也没有,漂浮在海里的皎皎发愣,一双被死海的水灼烧得开始溃烂的小手不敢握紧,只能微微屈着手指,任由手指头疼得轻微地打颤。 死海的水腐蚀性太强,偶尔烧穿蓝鲸的灵力触碰的皎皎,就会在他身上留下一处又一处的灼伤。 很疼,但皎皎一直忍着,只是现在好像有点忍不住了。他低着头鼓着腮帮去吹手上的伤,刚吹了一下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皎皎没忍住瘪着嘴哭了出来。 没入海底静悄悄看着他的蓝鲸见他哭了,瞬间慌得不行,连忙从海底浮出来,两边侧鳍慌得快速拍打着海水,将平静的海面搅得一团乱。 ‘不哭,不哭,我错了,不吓你了,以后都不吓了。’ 被蓝鲸小心地拢到侧鳍上站着的皎皎仰着头嗷嗷哭:“皎皎没…没不乖,皎皎想…带鱼鱼…出去,鱼鱼…疼…” 皎皎是想要出去,想要去找爸爸,但他这般着急不顾疼痛一次又一次跳入海里寻找出路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爸爸,而是因为鱼鱼。 沧澜界从来与和平搭不上边,它更多的是代表着血腥,争抢,掠夺,弱肉强食,所以哪怕以殷峥、厉屿白他们这般难得一见的天赋也得不到一息的安宁,从踏上修仙的那刻,他们就没日没夜地在修炼,在变强,在挑战自己的极限。 在这样的地方,落后就代表着死亡,代表着自己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 但就算他们的修为在同龄人之中是佼佼者,是站在最顶尖的那一拨,也难免有无能为力身陷囹圄的时候。 皎皎的神识出现在爸爸身边,陪着他们走过沧澜界许多地方,渡过很多次危难。 虽然每次从梦中醒来,关于梦中的记忆大多都模糊不清,但也不妨碍皎皎在这之中得到些许成长。 三岁的皎皎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和逻辑,他知道自己所待的地方限制了自己成长,所以他要出去,要快快长大,然后护着爸爸们给爸爸出气。 但同时皎皎也知道,爸爸他们也在找自己,而且他每天夜里还能见到爸爸他们,所以皎皎虽然迫切地想要去到爸爸他们身旁,但并不至于着急到不顾疼痛也要尽快出去,他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鱼鱼。 止了哭声的皎皎低头挑挑拣拣了会,在破烂的衣服上找到了块相对来说较为完整的地方,掀起来擦干脸上的泪后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仰头看着蓝鲸道:“鱼鱼疼…皎皎想…带鱼鱼…出去…” 虽然皎皎的神识在爸爸们面前时已经能流畅的说话了,但由于本体长期缺说话的机会,导致皎皎仍不能清晰流畅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里面…鱼鱼疼…出去就…不疼了。” 虽然皎皎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再不出去的话鱼鱼会死的,所以他才这般着急慌乱。 轻轻摸了下蓝鲸侧腹部那触目惊心灼伤,皎皎红着眼眶小心试探地商量到:“鱼鱼不…生气…好不好…” 蓝鲸拍打海面的尾部一停,呼吸无声。 一次又一次反复跳入死海里不是为了他爹爹,而是…为了它? 原来…它并没有被小家伙抛弃! 蓝鲸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一瞬后复而沸腾,一股汹涌的,无法形容且无法遏制的情绪汇聚胸口,然后辐射至全身。 恍惚中蓝鲸感觉到体内那颗庞大却早已死寂的心脏轻微地打着颤,它苍蓝色的眼瞳动了动,却看不到站在它侧鳍上的皎皎。 它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在这死寂的死海中,待了太久,太久。 久到记忆、情感皆被腐蚀,久到忘了正常的海水是什么样,久到已经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它本以为自己就将这样无声无息,无波无澜地死去,可是皎皎出现了,像是一只天外来的飞鸟,停在了它的身上。 它新奇又兴奋地盯着这只飞鸟,为了让这只飞鸟停下来陪着它,用仅剩的灵力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住,然后马不停蹄的去找吃的,找喝的。 它很喜欢自己的飞鸟,一天到晚要盯着看上无数遍,还会趁飞鸟睡着了后悄悄摸他的头和脸,还有悄悄地捏他的小手和小脚,捏一下它能乐呵上许久,然后转头就用神识一头扎进海底深处,去捞些亮晶晶的还没化成灰的宝物和储物器给飞鸟。 当发现飞鸟企图飞走时,它低落、难过、甚至还有一小点点愤怒。 但是现在飞鸟说,要将它一同带走,为此不惜被死海灼得遍体鳞伤。 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被抛弃的蓝鲸不可避免地高兴起来,愉悦的鸣声反复回荡在死海上空,激起一阵阵海啸反复撞到死海边缘的结界上。尽管它知道,飞鸟是无法飞出这片代表着死亡的地带,更别说带它出去。 死域不止海水带着腐蚀性,连空气都带着强烈的腐蚀,当初为了镇压外域天魔而甘愿进入这里引动阵眼的修士,都早已被腐蚀得连骨灰都不剩。 这些修士大多修为都在出窍、化神,放在如今的外面已是坐镇一方的一宗之主,甚至当初进入这里的还有两位大乘期一位渡劫期的大能,无一例外,他们也早已在死域中被消磨尽灵力修为,死得不能再死了。 蓝鲸当初是海妖里唯一的渡劫期大能,同等修为中妖族一妖能打两,人族当时只有两位渡劫期大能,眼看着进去了一个,剩下的一个显然打不赢这蓝鲸,便想方设法地忽悠着当时在海里懒散地漂浮着,将自己当做岛的蓝鲸也进了这个地方。 因为妖族的得天独厚,人类的修士死完了不知多少岁月了,蓝鲸却还存在着,在死海漂浮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它,过往的记忆早已模糊,修为也早已从渡劫降到了元婴,如今之所以还没死,全靠它本身身体的强度在撑着。 皎皎来后,它频繁的使用灵力神识,这些行为加快了它的衰弱,一年下来身体被损的程度不可避免地越来越严重,但它仍旧很高兴,因为在它的背脊上停了一只属于它的飞鸟。 蓝鲸尾部摆动,死海推开一层层涟漪,这个庞然大物第一次这般快速且主动地向着一个地方游去,而不是随波逐流任由自己在死海上漫无目地的漂浮。 就在刚刚它决定了,它要送它的飞鸟出去。 午时的日头很是毒辣,跟着顾于飞从丹药铺走出来的陶幼鱼摸着腰间的储物袋心疼得直咋舌,什么丹药啊要一百中品灵石,又不是吃了立马能成仙,至于卖这么贵吗? 不过一想到这丹药是买给主角的,陶幼鱼又瞬间不心疼了。 在得知自己穿来的第一天就抱上主角大腿的那刻,陶幼鱼恨不得仰天长笑个三天三夜,有什么比知道自己穿书了还在第一天就抱上了主角大腿还让人高兴的事吗? 他告诉你,没有! 要知道《万古长青》里的主角顾于飞,那品行可是经过上万热爱看小说的网友鉴定过的,真正的白玉无瑕,俯仰无愧于天地的真君子,跟在这样的主角身边那生存就说明有了保障啊。 虽说主角身边危险多,但是机遇也多嘛,从今天起,他陶幼鱼就是主角身边妥妥的头号小弟了,谁也别想越过了他去。 繁华的街道人流如织,就在陶幼鱼一边跟着主角穿梭于各种摊贩之间,一边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时,死域中蓝鲸带着皎皎来到了死海与内海的交界处,那一眼望不到首尾的庞大身躯,以极快的速度一头撞在了结界上。 “轰!” 无形的声浪与震动以死海和内海域的交界处为中心向着整个西州辐射开。 衍都临近西州海域极北,城墙沿着漫长的海岸线而建,当这股震荡以极快的速度往周围辐射开时,衍都是最早被波及到的城市。 “轰!” 一声巨响,正在和主角一起在摊贩上淘宝的陶幼鱼直接被震得心神具裂,整个人啪的一下就跪趴在了地上,顷刻间七窍就渗出了血。 衍都的护城大阵直接被这一声巨响给震出来,海蓝色的光罩眨眼间笼罩住整个衍都。 跪在地上的陶幼鱼双手撑着地面,难受得闷哼出声,眼前模糊的得什么都看不清楚,只一滴滴鲜红的血从他耳鼻喉处溢出滴落在地面。 倒下的不只是他,整个衍都金丹以下的修士都倒下了一片。 同样被震得站立不稳只能蹲下来稳住身形的顾于飞见此,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把丹药反手喂进他嘴里。 吃下丹药的陶幼鱼好多了,只是大脑仍旧嗡嗡作响,他伸手抓住顾于飞的衣袍,脸色煞白得像是死人,咬着牙道:“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顾于飞拨开他的手,脸色很是凝重地望向天空。 陶幼鱼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先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如今暗沉得骇人,金色的太阳焕然一变,像是颗泣血的眼珠子阴瘆瘆地俯瞰着大地。 “轰!” 巨响再次炸响,无形的威压顺着海面向着衍都拍来,刚蹲起来一点的陶幼鱼瞬间被这股轰然拍下的威压给拍得紧趴在地面,脊梁骨都险些被拍断。 趴在地面的他咬紧了牙,贴在地面的那边脸被压得变了形,颈边青筋根根暴起,贴着地面的五指用力到指节发白,竭尽全力企图动上一动。 虽然为了生存伏低做小不在话下,但陶幼鱼其实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出身孤儿院的他骨子里一直隐藏着股狠劲,在十四岁那年为了凑齐治病钱,甚至参加过地下黑拳。 从小到大他就心底就没真正地怕过什么人什么事,甚至在枯沼林里面对主角时他心底都没真正的怕过,但此刻他是真的怕了,用尽了全力都无法动上一根手指头的打击,让他彻底地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于是心里涌出了强烈的不甘。 他真的厌恶极了这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这会让他想起曾经在孤儿院里被五个比他大的孩子摁着打却无力反抗的一幕。 同样不好受的顾于飞抹去嘴角的鲜血,冷眼看着陶幼鱼挣扎,在发现他眼里爆发出来的不甘和拼劲时轻微勾了下嘴角,就该这样,那游离在外带着几分清高和高高在上的姿态真是碍眼极了。 趴在地上暂时放弃挣扎的陶幼鱼瞥到了他嘴边的笑,当即瞪大了眼:“顾哥,你居然在嘲笑我?” 顾于飞:“……?” 他收敛了嘴边的笑,看向他的眼里带上了疑惑:“我嘲笑你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吗?”有必要一脸惊讶至极到不能接受的模样吗? “当然了!”陶幼鱼一脸激动地道:“顾哥你可是君子,君子怎么会嘲笑他的好友呢,你一定是没把我当好友。” “……”顾于飞收回视线,语气凉薄:“我不是。” 他可不是什么君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荒谬可笑的错觉。 陶幼鱼没跟他纠结他到底是不是君子这件事,而是对着他眨了眨眼:“哥,顾哥,你快扶我一把,我脸皮快要磨破了。” “你脸皮不是挺厚的吗?” 虽然这样说,但顾于飞还是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陶幼鱼坐起来靠着墙费力地喘了两口气,抬眼看向海岸的方向,心有余悸地道:“顾哥,这是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 顾于飞虽然不像炼气期的陶幼鱼这般狼狈,但在这般沉重的威压下也好不到哪里去。 “会不会是有什么不世出的灵宝出世了?” 刚说完陶幼鱼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般动静若真是灵宝早就降下天雷了,他看了眼暗红色的天空,这般不详,怕不是什么镇压的上古凶兽出世了吧? 不过也没见作者在万古长青这本书里写有上古凶兽的伏笔啊,不过可能是作者还没写到那里。 就在陶幼鱼胡思乱想之际,数百道光束从城中疾速飞出,朝着震荡传来的方向而去。 陶幼稚呆呆望着他们的背影,良久喃喃道:“这些修士中最低的怕也是出窍期吧?” 顾于飞目光盯着那些御空而过的身影,低低应了声,这般强势的威压,元婴期去也只是送死。 整个西洲的上空越来越暗,高悬于苍穹之上的太阳被血红的气息包裹得透不出丝毫光亮,巨大的阵法从地面升起笼罩住整个西州包括广阔无垠的大海,无数金光从那座仿佛撑住了天地的祖山上蜿蜒而下,向着远处沸腾的海里蔓延而去。 “这架势,越来越像是有上古凶兽要出事了,估摸着还不是一头,这般大的阵仗得是一群吧!”阵法升起来后稍微能动了的陶幼鱼没忍住向主角分享自己的猜测。 顾于飞瞥了他一眼:“你最好祈祷你是瞎扯,若真是什么上古凶兽群出世的话,其他的我不确定,但是临海最近的衍都是绝对跑不掉的。” 陶幼鱼脸色一僵,求生欲极强的他抬手拍了三下嘴:“呸呸呸,童颜无忌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顾于飞:“……” 死域,在蓝鲸庞大的身躯撞上透明的墙的那刻,整片死海的水一改往日的死寂沸腾起来,连带着空中暗红的死气也像是活了过来,翻腾着往蓝鲸身上缠绕而去,浓郁的死气使得蓝鲸身上的溃烂肉眼可见地加速。 无数金色的佛文从海底升起,继而向着天空延伸而去,顷刻间,便在天与海之间竖起了一道金色的墙。 蓝鲸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庞大身躯撞在金墙上,巨大的震荡掀起数道百丈高的海啸一同撞击在结界上。 “轰隆隆!” 雷声掩盖了海面发出的所有声响,蔓延数万里的雷网翻涌成了海,伴随着毁天灭地的声势咆哮着要将冒犯者撕碎。 衍都的修士远远地看着海面上的这一幕,那浓重的威势迫得人只觉整个世间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雷声的嘶吼。 其实以他们与死海交界处相隔数万里的距离,仅仅只能看见苍穹之上这片雷海的冰山一角,但仅仅是这样,那雷网所蕴含的恐怖力量就已让他们心悸得喘不过气来。 趴在蓝鲸背上被蓝鲸用灵力护得严严实实的皎皎抬头望去,透过了金色的墙,隐约能看见外面凌空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修士。 同样的在察觉到他们的那一刻,蓝鲸用灵力将背上的皎皎卷起来放到了嘴里含着,用灵力将他一圈又一圈地严严实实的圈住。 “鱼鱼——”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的皎皎茫然又不知所措地喊着。 ‘嗯,皎皎不怕。’ 蓝鲸摆动了下尾鳍安抚道:‘鱼鱼在,不怕。’ 它要送它的飞鸟出去。 安抚完皎皎的蓝鲸,苍蓝色的眼瞳看着金墙外的修士。 它的飞鸟太过娇贵和脆弱,娇贵脆弱到需要食物才能活下去。 这里没有食物,它也没办法给他提供足够且丰富的食物,他已经饿得脸颊凹陷下去,它怕它的神识和灵力再被进一步消磨后,会无法悄摸延伸出去为皎皎寻来食物,那样的话,它的飞鸟会被困在它这座孤岛上活生生饿死。 而且它的飞鸟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胜过它所见过的所有珍宝,那样漂亮到罕见的眼睛应该去看这世间所有的美景,而不是被这满目的死气缠绕至死。 ‘皎皎。’ ‘嗯?’ ‘你知道大海是什么颜色的吗?’ 皎皎摇头:‘不知道。’ 随即又好奇道:‘是什么颜色的?’ 蓝鲸没告诉皎皎,只道:‘等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这世间山海相连,巍巍高山,而那样的景色才是皎皎应该看的。 它想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在他面前,但是这里是囚住飞鸟的牢笼,所以它要先打破牢笼才能放出它的飞鸟,哪怕以这所剩不多的寿数为代价。 蓝鲸的神识与灵力顺着海水扎进阵法里,然后像是附骨之疽般快速向着整个阵法缠绕而去,转眼一个个泛着金光的佛文轰然破碎,死域里的死气霎时间激荡起来。 内海,正道魁首封北辰眼神一厉,手持苍生剑引雷而下。 “阵起,诛!” 伴随着一声厉喝,数千修士同一时间施法引雷,顷刻间,万顷雷霆从万丈高空倒灌而下! 蓝鲸毅然决然地选择用身体硬抗下这犹如天罚的一击,然后携带着身上的万顷雷霆再度摆尾向着结界悍然撞去。 暗红色的死海像是沸腾的岩浆,吞噬着蓝鲸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又一块皮肉。 “轰!” “轰!” “轰!” 一阵又一阵蕴含着毁天灭地声势的雷海向着蓝鲸砸下,万劫临霄不过如此,恍惚之间那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白光之下,似是看到了那头庞大到一眼望不到首尾的蓝鲸被剥去了所有的血肉,露出了森白的骨头。 “呜——” 蓝鲸仰头,苍凉的鸣叫远远传开,第一次传出了死域,出现在了内海,越过外海,向着更远处传去。 内海上空密密麻麻的修士纷纷被这一声震得神魂具震,喷出一口血从高空坠落,他们都尚且如此,衍都的修士更惨,要不是有护城大阵在,怕是得当场暴毙而亡。 在那雷光之中,一道耀眼得将日月都掩埋下去的强光从蓝鲸身上爆发,那道来自渡劫期大妖神魂爆炸能量太过骇人,所发出的光芒也太过亮眼,亮眼到看见这一幕的人本能地感觉到了来自神魂上的痛楚。 远远被掀飞出去的封北辰在坠落海底时抵住神魂上传来的痛楚,睁开渗满了鲜血的眼睛强撑着看了过去,就见那仿佛天阻的金墙上骇然出现了裂纹,看见这一幕的他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就在他要燃尽神魂拼上一拼的时候,一道带着哭腔像是稚童的声音从那之中传了出来。 “鱼鱼——” 明明是一道再轻微不过的声音,偏偏在震耳欲聋的雷神中清晰地传入了众修士的耳中。 下一秒,一道暖白色的光芒突兀地割裂了雷光,那正要从裂缝中钻出来的暗红色死气碰上这道光像是遇到了天敌,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退了回去。 在那暖白色的光芒裸露出来的那刻,内海中存于天地与大海中的灵力呈倒灌之势涌来,须臾之间形成了个巨大的灵力旋涡 皎皎在坠入海底之前,神识疯狂地蔓延出去,形成一个个牢笼,将蓝鲸破碎的灵魂碎片捆住,拽入怀中后紧紧抱住。 ‘鱼鱼,外面的海是蓝色的呢!’ 在闭上那双哭红肿的眼睛,沉入冰冷的海底深处之前,皎皎在脑海中说了这么一句话。 转眼时间过去了两个月,彻底养好伤的陶幼鱼在离开衍都前还对两个月前的那一幕幕存有心有余悸。 红日当空,天地昏暗,海水倒灌,整个西洲都在剧烈的震荡,连无尽之高的祖山都险些崩塌,然而就是如此骇人的动静,最后居然没造成任何伤亡?!! 没有人死亡,也没有死气溢出,那据说隔绝着死域的结界也完好无损,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按理说这样的声势,不来个血流成河,浮尸万里都对不起它闹出来的那动静。 虽然如今的结果才是最好的,但是这雷声大雨点小的架势,总让人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骑在驴身上的陶幼鱼向走在前面的顾于飞分享心里的感受,毫不意外地遭遇到了无视,就在他做西子捧心状,准备哭诉顾于飞的冷漠无情时,余光看到了海边坐着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看上去只有三岁大的小孩。 他下意识让驴停下了脚步,走在前面的顾于飞也跟着停下脚步回头望他,语气难得有点不耐:“你又要做什么?” 闻言,陶幼鱼从那个小孩身上收回视线,那小孩看着神情傻愣愣的,应该是被爹娘嫌弃给丢弃的,在这么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估计活不了几天。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他陶幼鱼本身就不是一个善心泛滥的人,而且现在的他自己都是主角的一个拖油瓶,更不可能再去捡一个小拖油瓶回来。 “没要做什么。”他笑嘻嘻地说着准备要走,却又在走时回头望了眼那小孩。 “喂,你叫什么名字?” 黑着脸返回来的陶幼鱼蹲在这个小孩面前,对上小孩的眼睛时陶幼鱼愣了一下。 好漂亮的一双眼睛,虽然同样是黑色,但就是让他有种像是看见了星空的感觉。 因为识海里蕴养着蓝鲸破碎的神魂,还不习惯这点的皎皎反应不可避免的有点慢:“叫皎皎。” 反应慢半拍的皎皎看上去傻愣愣的,这让陶幼鱼更加确定了这个小孩是被丢弃的。 “皎皎,看着你名字挺顺耳的情况上,也不是不能分你一口饭吃。”说着他一把将皎皎捞了起来夹在胳肢窝下大步往回走:“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被突然捞起来夹在胳肢窝下的皎皎歪了歪头,漆黑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哎?” 他好像不认识这个叔叔哎! 在捞起皎皎的那刻,一道机械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陶幼鱼脑海里。 “叮,恭喜你成功绑定穿书系统,穿书系统零幺为您服务!” 穿书三个月后终于等到系统的陶幼鱼震惊的瞪大眼睛:“……!!!?” 不知道联想到什么的他猛地低头看向被他夹在胳肢窝下的皎皎,下一秒将他抱起来,对准皎皎脏兮兮的小脸就是一阵猛亲,心里更是狂喜得恨不得大笑三声。 这捡的哪里是拖油瓶啊,这捡的妥妥是行走的人形锦鲤啊!! 被亲懵了的皎皎愣愣地看着他,本就圆溜溜的眼睛因为惊讶瞪得更圆了。 不远处看着他人来疯的顾于飞:“………” 这怕不是个脑子有病的! 三合一,出了点状况没能在十二点之前写完,不是有意失约…… 第197章 陶幼鱼没养过小孩,或者说他很少接触小孩这类群体,仅有的记忆都是在网上刷到的熊孩子事件,这导致他对小孩这一群体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所以他也很意外,自己为什么会捡这么个明显是拖累的小孩回来。 他戳了下皎皎洗干净后显得白白嫩嫩的脸:“没想到洗干净后还长得挺可爱。” 抱着包子啃得腮帮鼓鼓的皎皎闻言点头:“嗯嗯,皎皎可爱。” 陶幼鱼笑,心里也不再纠结。 或许是他有一双格外敏锐的眼睛,透过小孩脏兮兮的脸看清了他五官,觉得他长得格外可爱就把他捡了回来,也或许是自己的三观和心态还没被修真界重塑,以往的教育让他做不到对一个三岁小孩的无视。 反正都捡回来了,养着也费不了几口饭,而且到时候若真被他吃穷了,那就让他去乞讨去。 有这么一张粉雕玉琢的脸,估计一天讨回来三个馒头不是问题,而且这不是还有主角哥嘛,有他在相信他们一定不会沦落到去乞讨的地步。 对于他的说法顾于飞报以冷淡一瞥:“这小孩那件衣服,就是那件破烂得你脱下来就拿去丢了的那件衣服,是用天蚕丝和蛟纱做的,虽说破烂成那般无法在修真界卖出去,但你拿去凡人城镇卖,得来的银钱足够你吃一辈子馒头。” 要是以顾于飞的判断来看,这小孩根本不像是被丢弃的,且不说那件完好时能卖上百灵石的衣裳,就说他手腕上的手镯,脚腕上的脚镯,还有那脖子上戴着的五凤璎珞项圈,无一不是凡品,而且他没估错的话,这些都是储物法宝,还是带着一定防御能力的。 储物类的法宝向来珍贵,寻常修士用的都是储物袋,比较有钱的修士则用储物戒,就比如陶幼鱼,他有两个储物法宝,一个是装日常用品和灵石用的储物袋,另一个则是装一些比较贵的法器、丹药类的储物玉佩。 这小孩打眼一看身上就带有五个储物法宝,估摸着身世不简单,也只有陶幼鱼这种蠢得天真的人会以为小孩是被丢弃的。 闻言陶幼鱼惊讶地看了眼皎皎脖子上的项圈和手腕上的手镯,然后一脸严肃地戳了戳皎皎的脸:“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皎皎一脸懵的看着他。 陶幼鱼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后败下阵来,算了,反正人都捡回来了也不可能又把他扔回去,那得多缺德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啊! 想着他将皎皎拎起来塞进一旁顾于飞的怀里,自暴自弃道:“来来来,培养培养下感情,以后也有你一个馒头吃。” 说完他就起身出门,置办要出门的行李。 其实他和顾于飞两人也没什么要置办的,只是刚捡了个小孩,得置办些小孩的衣物和吃食。 怀里突然被塞进一个软乎乎小团子的顾于飞僵硬着手脚,难得感觉到手足无措的他低头与疑惑抬头的皎皎对视了一眼,就见这个白白嫩嫩看上去像是元宵成精的小孩仰头冲他露出了个软乎乎的笑容,就靠在他怀里继续低头啃着手里的包子。 这种无形中透出的依赖与信任让顾于飞眉头不觉皱起,怎会有人如此轻易地就对才见面不久的陌生人产生依赖,这也太没警惕心了! 他眉头越皱越紧,原本不习惯和人这般亲密接触,恨不得把小孩立马放下来的他,思绪已经逐渐跑歪到如何让小孩多点警惕心。 手里包子啃完了的皎皎拍了拍小肚子,觉得自己还没吃饱的他扯了扯顾于飞的衣裳,等顾于飞低头看下来时他指了下桌子上的包子,小手像是小猫踩奶一样张握了一下:“哥哥…皎皎要。” 回过神来的顾于飞从桌子上拿了包子放在他手里,思及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不觉有点奇怪。不过话说回来,陶幼鱼刚把小孩塞进他怀里,他立马把小孩从怀里放下来的话,小孩会不会以为他嫌弃他从而哭泣?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顾于飞莫名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随即打消将皎皎放下来的念头,只能僵硬又笨拙地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 待在他怀里的皎皎眉眼弯弯地啃着第二个包子。 这一年来在死域里皎皎吃的都是蓝鲸从无极海里捞来的各种鱼虾,多数时候吃的还是生的,所以当皎皎终于吃到除鱼虾外的东西时难免有点停不下来,成人拳头那么大的包子硬是吃下去了两个。 吃完后撑得有点不舒服的皎皎皱了皱鼻子,小手拉过顾于飞的手放在自己的肚肚上:“哥哥…给揉。” 顾于飞垂眸看着他,放在他肚子上的手没动。 见他没动,不舒服的皎皎想了想,从他怀里直起上半身,伸着胳膊颇有点费劲地环住他的脖子,凑上小脸蹭了蹭他的脸,软软糯糯的嗓音带着小孩特有的磕磕绊绊:“哥哥给…皎皎…揉揉肚肚…好不好?” 猝不及防之下被直击心灵的顾于飞:“……!?” 等陶幼鱼置办好小孩的衣物和吃食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垂眸认真地给皎皎揉着小肚子的顾于飞。 这让他疑惑的瞪大了眼睛,跟顾于飞相处下来的这三个月下来,他可不认为顾于飞是一个会给小孩揉肚子的性格。 他怀疑地退出去关上门,默数了声一二三后猛地将门打开,对上门内皎皎疑惑看过来的视线,他沉默了一下,没忍住握紧了拳头。 顾哥的确不是会给小孩揉肚子的性子,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顾哥他,区,别,对,待! 陶幼鱼一脸不可置信地控诉:“顾哥!你怎么能这样!!” 顾于飞面上波澜不惊地收回了给皎皎揉肚子的手,其实心里有那么几分尴尬和心虚。 被顾于飞抱在怀里的皎皎看着陶幼鱼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的模样,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仰头看向顾于飞:“哥哥…怎么了?” “没怎么。” 顾于飞淡淡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在床边收拾东西的陶幼鱼动作一停,回头将皎皎从顾于飞怀里抱过来,咬牙道:“顾于飞我告诉你,你接下来别想我给你买丹药,一瓶…不,一颗你都别想!” 区别对待啊你个双标主角狗,枉费他这三个月来当牛做马,跑前跑后,又出力又掏钱,最后没想到你丫的表面上看着一本正经,实际上是个萌物控! 顾于飞没把他的话当真,反手丢了个玉简给他:“看看。” 陶幼鱼接过来,略有点生疏的将神识探进去,玉简里是一道消息,无双城八荒拍卖场有固元丹拍卖。 这段时间恶补过修真界各种知识的陶幼鱼是知道固元丹的,这丹药是金丹修士在晋升元婴时的梦中情丹。 就算还没筑基,但看过不少修仙小说的陶幼鱼也知道,结婴是修士的一大难关,多少修士走到了这一步却因为结婴失败,导致终其一生不得寸进一步。 而且结婴的品质某一程度上决定了修士以后的路途是否顺畅,有些修士因结婴时道心被心魔浸染,一番挣扎后虽炼化元神结婴成功,但结的婴有瑕疵,导致后来修炼的路途难免走得磕磕绊绊。 固元丹不仅能在修士结婴时固守修士元神,大大隔绝修士炼化元神期间被心魔浸染的几率,同时其中蕴含的道意也能助修士更容易领悟天地道意从而成功炼神结婴。 有了固元丹,成功结婴的几率便增加了两成,可别小看这两成的几率,多少人就差这两成几率而止步于金丹。 只是固元丹这种有助结婴的丹药很难得,能助金丹结婴,其中蕴含的道意是重中之重,而能助金丹结婴的道意,丹药师至少也需要出窍期的修为才能做到这点。 而出窍修为的丹药师很难得,丹药师前期需要大量的钱财和天材地宝堆养,这也注定了丹药师多在修仙世家和宗门才能成长起来,宗门世家耗费资源培养丹药师,丹药师成长起来后自然而然地成为宗门世家的助力,因此他们的丹药也优先供于宗门和世家,很少有能流传出来的。 各大宗门和世家都会事先为门内重视的弟子准备固元丹,这些资源也是修士对拜于宗门和世家下趋之若鹜的原因。 流落在外的固元丹极其稀少,每导致次现世都能引来不少争夺。 顾于飞看向陶幼鱼:“帮我拿下它,我自会在太墟秘境为你寻洗灵草来。” 洗灵草,一种独产于太墟秘境的灵草,顾名思义它有着洗髓灵根的作用,能将体内较弱的灵根洗去,使得三灵根变双灵根,双灵根变单灵根。 可惜的是一人一生只能用一次,不然反复洗大宗门里能洗出一批单灵根的天才来。当然,洗灵草并不好获得,它长于太墟秘境,且生有伴生双头天蟒凶兽。 而太墟秘境传说是上古神族开辟出来给小辈历练的地方,进入里面的最高修为被限定在元婴,要在这么一头实力堪比元婴期的凶兽手下获得洗灵草很是不容易。 四个月后就是十年一次的仙盟大比,人妖魔三族都参加,目地就是为了争夺与分配各宗各族进入太墟秘境的名额。 太墟秘境是上古一处由人妖魔三族共守的秘境,其广阔而浩瀚,单凭任何一族都无法独吞,便也只有三族共守。 这样的规则从千年前延续到了千年后,如今的人族依然无法独吞太墟秘境,妖族与魔族也不会坐视人族独吞太墟秘境,在没有能力力压妖魔两族时,便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这个规矩。 进入太墟秘境的名额有限,总共只有两万名额,这两万名额说起来多,但是均分在三族共上百个宗门后,每个宗门也只有寥寥几个名额。 而且这名额也不可能均摊,无论是人族、魔族、还是妖族都不会同意均摊名额这种可笑的事,于是便定下了仙盟大比,以实力争夺名额,这在实力至上的修真界是最让人认同且无话可说的方式。 在仙盟大比之前顾于飞必须升至元婴,只有在大比上有着碾压式的表现和实力,太玄宗才可能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给他名额,而且如果没有在进入太墟秘境前升至元婴,那么这次秘境对他来说无异于九死无生,而这秘境他却又不得不去。 他需要升至元婴好保证自己得到进入太墟秘境的名额,而陶幼鱼则需要洗灵草洗去他三灵根中较弱的灵根。 陶幼鱼眼睛转了下,知道这是自己占了便宜,他看向顾于飞的眼神都在发光,立马忘记了先前说的话,连忙让顾于飞坐下后就倒了杯茶递到顾于飞手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顾哥您一定累了,赶紧歇歇,等小弟我收拾好东西,我们就启程前往无双城,这固元丹小弟我一定给你拍下来。” 洗灵草这种东西那可比固元丹稀罕多了,属于是有钱也买不到,用固元丹换洗灵草,那妥妥是他赚了啊! 而且他穿的这个身体的外家是金家旁支,修真界首富金家,虽然不一定有实力,但是一定有钱,其名下的商铺遍布大半个沧澜界,这沧澜界的财富金家就独占了十分之三,只可惜陶幼鱼的母亲金柳妍在怀陶幼鱼时遭魔修袭击,强撑着一口气产下陶幼鱼后就死了。 陶幼鱼本人是三灵根,比起继母生的两个双灵根的弟弟来说,他的天赋显然不够看。 族里的资源都倾向了更有天赋的两个弟弟,在两个弟弟的衬托下,陶幼鱼在族里就像是个小透明,不过他也没在意,他有着母亲留下来的巨大财富,手中的资源不比两个弟弟差,而且他也一直在各种拍卖会和商铺中寻找洗灵草,沧澜界的悬赏任务榜上至今还挂着他寻找洗灵草的悬赏。 其实八年前陶幼鱼曾得到过一株洗灵草,可惜的是被他的父亲骗了过去给他双灵根的弟弟洗去了较弱的灵根,成为单一的雷灵根,成功拜入了太玄宗门下。 用原主父亲的话来说,他就算用了洗灵草也只不过是双灵根,若给了他弟弟用那就是单灵根,单灵根什么概念?能成为大宗门长老的亲传弟子,有他弟弟护着,他以后就算是没修为,没天赋也不是什么事。 对此陶幼鱼只想呵呵两声,想要单灵根的天才儿子,有本事自己去买洗灵草啊,要知道那洗灵草可是原主用了母亲留下来的大半遗产才卖到手的。 原主心里是个极傲气的人,如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取消洗灵草悬赏任务。 穿越过来后的陶幼鱼当然也想要洗灵草,可是那玩意哪有那么好得,现在主角说要给他寻洗灵草来,可不是恨不得把他当大爷给供起来! 陶幼鱼乐颠颠地收拾行李,被他放在床上的皎皎看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歪着小脑袋想了好一会后伸手扯住他的袖子:“陶哥哥。” “嗯,干嘛?” 陶幼鱼将给皎皎买得鞋子放在他白胖的小脚丫上比了比,估摸着尺寸正合适就转手收到储物袋里。 “哥哥…皎皎不能…跟着你们…走了。” 陶幼鱼闻言瞥了眼皎皎,嗤笑道:“你个小屁孩不跟着我们走,跟谁走?也不怕来头凶兽把你吃了。” 皎皎皱了皱鼻子:“皎皎要…去找爹爹…不跟你们走…不怕凶兽。” 他这话刚落,陶幼鱼正想要说什么,就听昨天自绑定后就没动静的穿书系统突然有了动静。 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音从陶幼鱼脑海里响起:【新手任务:请宿主为人类幼崽皎皎找到爹爹。任务完成:奖励洗灵丹一颗(注:与洗灵草作用并不冲突。)任务失败:失声半个月。】 不与洗灵草冲突,也就是说在他用洗灵草洗去较弱的灵根后,还可以用洗灵丹将双灵根洗成单灵根! 看着系统板面的陶幼鱼惊讶得不得了,这岂不是说明他有可能成为单灵根的天才了?! 穿进修真界已经是无法改变的的事实,既然决定要攀爬修仙这座山峰,那天赋自然是越高越好。 想到这里的陶幼鱼看向坐在床上的皎皎,将他捞起来就是一个响亮的么么哒,抑制不住激动的道:“你可真是个大宝贝!” 脑袋被亲得往后仰了下的皎皎懵了,回过神来连忙用手抵住陶幼鱼继续亲过来的脸,急得说话都流畅了点:“哥哥哥哥…不亲。” “好好好,不亲。”陶幼鱼呼撸了下皎皎的头,笑道:“你要去找爹爹,你知道你爹爹在哪吗?” 皎皎摇头:“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爹爹在哪,那你要怎么找爹爹?” 皎皎拧着小眉头想了想,再度摇摇头:“不知道。” “你有联系你爹爹的方式吗?” 已经好久没梦到爸爸的皎皎呐呐道:“没有。”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师兄,师叔,少主,少君…”皎皎掰着手指一个一个的数,这些都是他在爸爸身边的时候听见别人叫爸爸的称呼。 “好了,好了。”陶幼鱼按下皎皎的手,头疼的道:“也就是说,你不知道你爹爹在哪,不知道你爹爹的名字,也没有和你爹爹的联系方式?” 皎皎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无辜的点头。 陶幼鱼叹气,这傻愣的模样让他一度怀疑起了顾于飞说的他不是被丢弃的这个事实了。 他指向一旁的顾于飞:“你爹爹是不是也是修士,就像是你顾哥哥那样?” 皎皎扭头看了眼顾于飞的装束,犹豫着点头。 “是修士就好办了,四个月后的仙盟大比是沧澜界的盛事,到时候只要是修士都会去参加仙盟大比,你爹爹估计也会去,你就跟我们一起去,说不定就找到你爹爹了。” 皎皎想了想后点头:“好,谢谢…哥哥。” “不谢。”摸了下皎皎的头,给他穿上新买的鞋后就将他放下来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穿着新鞋的皎皎在地上走了两步,很喜欢新鞋的他高兴地抿了抿嘴,走上前扯住陶幼鱼的衣袍,仰头认真地道:“谢谢哥哥。” 陶幼鱼嘴角微翘,一把将皎皎捞起就往楼下走去。 一行人出了客栈,启程向无双城出发。 无双城位于中州地带三国的交界处,规矩森严且繁琐,城内有着禁飞令,就算出窍期修士也要落地,改为乘坐各种兽车。 赶了五日路,陶幼鱼他们终于在八荒拍卖会的当天早上来到了无双城。 此时的皎皎正乖乖趴在顾于飞怀里,神识一如既往地绕着藏在识海里的蓝鲸转了一圈。 蓝鲸的神魂在死海时破碎成了无数片,被皎皎用神识强行拼凑起来后,藏在识海内蕴养,这么多天过去,那神魂上依旧能看见密密麻麻的裂缝,目前来看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皎皎用神识安抚地摸了摸蓝鲸的头,就从识海里退了出来。 见他醒了,顾于飞抬手给他遮住直射而下的阳光。 皎皎察觉到后仰头亲近的用头蹭了蹭他下巴。 顾于飞按住他乱动的头:“饿了没?忍一忍,进了城就可以吃饭了。” 皎皎点头:“好。” 自从陶幼鱼发现顾于飞君子皮相的表面下是一个萌物控后,赶路的路上逮着机会他就将皎皎塞进顾于飞的怀里。 于是怕把皎皎放下来会让皎皎误以为他嫌弃他从而哭泣的顾于飞,只能僵硬着身子小心地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身子,几日下来,他已经从一开始的僵硬转为了熟练,甚至莫名对皎皎多了几分纵容。 这让陶幼鱼看得吃味不已,明明是他先认识的主角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惆怅,果然是这副皮相不占优势,长得不够可爱啊! 排队进了城,三人就去找了家客栈吃饭,已经辟谷了的顾于飞对进食的需求不大,饭桌上的主要战力是陶幼鱼和皎皎。 皎皎用筷子用得还不是很熟练,顾于飞就负责起了投喂这一行为。 吃了饭顾于飞要去打听关于拍卖会的事,陶幼鱼跟着要去凑热闹,于是两个没养过孩子的人就心大地把皎皎一个人放在了客栈。 其实倒也不是两人心大,这家客栈是专职接待修士的客栈,每件客房都有防护阵,除了录入了灵力的房主人外,其余人是进不去的。 顾于飞和陶幼鱼离开时皎皎朝他们挥了挥小爪爪:“哥哥早点回来。” 几日过去皎皎说话已经越来越流畅了。 “知道了,回来给你带糖葫芦吃。”陶幼鱼笑着呼撸了把皎皎的头,就和顾于飞转身出了门。 顾于飞和陶幼鱼走后,皎皎就走到床边蹬掉鞋子,扒着床沿费力的爬上床,将外衣脱了叠整齐放在一旁,躺下后拉过被子盖在肚肚上,就闭上眼乖乖的睡午觉。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坐在床上的皎皎看着昏暗的房间眨了眨眼,把枕头边的衣服拿过来穿上,又仔仔细细的理了理领口和袖口,然后反趴在床边往下滑。 陶幼鱼这时推门进来,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吊在床边的皎皎。 他笑了声,走上前将皎皎拎起来,将手里的糖葫芦塞进他手里:“喏,答应给你带的糖葫芦。” “陶哥哥,皎皎睡了,好长时间啊。”皎皎拿着糖葫芦,配合的伸着小胖脚丫给陶幼鱼穿鞋。 “嗯,然后呢。” “睡久了,晚上就会,睡不着。” “这你就放心吧。”给他穿好鞋的陶幼鱼将他从床上抱起来往外走去:“你每天晚上睡得跟死猪似的,不可能睡不着。” 皎皎皱了皱鼻子:“哥哥,不能骂人。” “呵,我什么时候骂人了?” “刚刚。” “骂什么了?” “骂皎皎,死猪。” “我没骂。” “?”皎皎疑惑的歪头:“可是,皎皎有听见啊?” “我只是在说事实,怎么能说我骂人呢!” 楼下等着的顾于飞听到动静抬头看去,就见陶幼鱼怀里的皎皎正气呼呼地鼓着腮帮扭过头不理陶幼鱼。 小小的一团居然还有脾气? 顾于飞:“这是怎么了?” 抱着皎皎的顾于飞向他做了个口型:‘逗过头了。’ 顾于飞:“……” 也是厉害了,能把这么个面团子一样脾气的小孩惹生气,也算是件不容易的事。 他伸手将皎皎从陶幼鱼怀里抱过来,三人就向着外面走去。 八荒拍卖行是修真界楼家的产业,在拍卖行这一行业上,首富金家都要对楼家避其锋芒 开遍沧澜界大大小小的城镇,号称只要你付得起灵石,任何东西他们都能给你找来,原主陶幼鱼十岁那年得到的那株洗灵草就是在八荒拍卖行得到的,只是买上这么一株就耗费了原主母亲留下来的大半遗产,在洗灵草被父亲哄骗走后,他没有更多的财力来购买第二株。 每每想到这点,陶幼鱼就忍不住吐槽原主父亲不做人。 八荒拍卖行每年七月有一场大型拍卖场,拍卖的类型蕴含了各种天材地宝,珍奇异兽,法衣、功法,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稀奇少见的东西,若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就来参加七月的拍卖场,很大几率能在这里见到想要的东西,不过拍不拍到手就要看你自己的财力了。 夜晚的无双城灯火通明,游人如织,来来往往的修士将气氛烘托得热闹极了。 拍卖行入口,陶幼鱼递了两块玉玦递过去,侍者查看过后就将二人连带着皎皎这个小孩引进场。 一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悬浮于空中的拍卖台,开始拍卖时它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为众人展示即将拍卖的物品。 八荒拍卖场是按照消费安排座位的,第一层的大厅是为初次来八荒拍卖会或者在八荒拍卖行消费不是很高的修士准备的,里面星罗棋布的排序着许多为修士准备的公开座位,二层往上都是具有隐蔽性的厢房,楼层越高说明曾经在八荒拍卖行的消费越高,当然也可以花钱提升楼层。 托陶幼鱼曾经在八荒拍卖行消费过一笔数目可观的灵石的福,他们得以上三层的厢房。 每间厢房里都有幻真镜,厢房里的修士可以通过它实时看到外面拍卖台上拍卖的物品。 坐在特别安置的小孩椅上地皎皎吃了两颗糖葫芦就将留下来的糖葫芦递给顾于飞:“哥哥吃。” 顾于飞表示不要后,皎皎又递给陶幼鱼。 陶幼鱼欣然接过,一口就是一颗糖葫芦。 顾于飞拿着手帕给皎皎擦手:“这次赶来的修士有不少是为了固元丹来的,有把握吗?” 陶幼鱼舌尖一抵,将糖葫芦从腮帮左边抵至右边,他吃糖葫芦喜欢整个含在嘴里,等上面的糖衣融了再吃里面的山楂:“我了解过以往固元丹的拍卖价格,只要不是遇见有人恶意竞争加价,大概率能拍下来。” 话落,悬浮在空中的拍卖台骤然亮起了灯光,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一位内着白色交领长袍,外罩青白修竹长袍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台上,男子温和的气质长相都像极了玉,无暇又清润。 在场的修士心里都不仅一凛,这男子的修为绝对在元婴之上,不然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修士没察觉的情况上登上高台。 男子清雅一笑,手上的山河扇唰的一下打开:“劳烦诸位大驾远迎,八荒不胜荣幸,话说西有无极之海,北有修罗炎域,南有幽山雪域,八荒今年都略有涉足,于其中收到不少奇珍异宝………在此愿诸位今日都能有所收获。” “这第一件便是九龙镇山玉,在无极之海深处所得,其………起拍价八千灵石,每次加价不少于五百。” “八千五百灵石!” “九千灵石!” 话落的瞬间就有人报了价,第一次参加这种场面的陶幼鱼听那男子介绍九龙镇山玉的时候就心动了,对那法宝眼馋得不行的同时又心疼那点子灵石,硬是眼一闭当做看不见,心里不断念着固元丹,固元丹,要留着灵石买固元丹,不能乱花钱。 最后这件法宝被第二层的一位修士以一万三千五百灵石纳入囊中。 接下来的几件法宝,陶幼鱼每件都心动,活脱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没办法,这些修仙的法宝对于他们这种从小在各种修仙电视剧中长大的现代青年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 坐在桌边抱着点心啃的皎皎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哥哥想要,怎么不买?” 陶幼鱼拿过桌上的点心塞进皎皎嘴里:“吃点心吧你,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过问。” 皎皎鼓着腮帮乖乖点头,好吧,小孩不管大人的事。 顾于飞耐着性子等拍卖物一个又一个被拍走,偶尔在皎皎够不到桌子上的点心时伸手拿过来递给他。 在拍到第八件物品时,顾于飞他们一直等待的固元丹终于上来了,两人不知不觉间坐直了身子,目光均紧紧放在那瓶丹药上。 正在啃点心的皎皎看了一眼他们,又看了眼拍卖台上的瓶子,不明所以地歪了下头。 “这瓶固元丹出自青玄尊的手,其品质上佳,瓶里有五颗,可拆分卖,也可整瓶卖……” 闻言陶幼鱼心里咯噔一声,不住地祈祷,可千万千万别整瓶卖啊! 好在没人愿意买整瓶,这瓶固元丹就拆分了卖,见此陶幼鱼着实松了口气,要知道这可关系着他的灵根呢! “固元丹,起拍价两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少于五百,现在起拍!” “两万一千灵石!” “两万三千灵石!” “两万三千五百灵石!” “两万五千灵石!” 男子话音刚落,场内就出现了激烈的起此彼伏的加价声。 陶幼鱼不忙着叫价,准备看看第一颗拍出去的价格再做定夺。 第一颗固元丹以三万八千灵石的价格拍了出去,第二颗则以三万九千的价格拍了出去。 发现价格都在能负担得起的价位内,陶幼鱼就松了口气,第三颗刚起拍,陶幼鱼就加入了叫价的队伍中。 价格在叫到三万九千五百的时候,陶幼鱼一口气提到了四万一千灵石。 “第三枚固元丹四万一千灵石,有没有人加价?” 有人蠢蠢欲动,不过想着后面还有两颗,便按下了这个冲动,毕竟这个价格已经算高了。 “第三枚固元丹叫价四万一千灵石,有没有人加价?” 见没有人动,柳云鹤按照规矩问了第三遍:“第三枚固元丹叫价四万一千灵石,有没有人加价?” 就在这枚固元丹要敲定买家时,四楼上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五万灵石!” 陶幼鱼眉毛一竖,哪来的倒霉玩意,这是故意的吧? “五万一千灵石!”他忍着心疼加道。 “五万两千灵石!”四楼上那道懒洋洋的嗓音再度传来。 陶幼鱼气得头发都要炸了,直接把价格喊道五万五千灵石。 那道声音紧跟着又加了一千灵石。 见此陶幼鱼冷静下来没再加价,后面还有两颗呢,没必要在这一颗上死磕。 四楼喊价的厢房里,金瑶儿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家哥哥:“哥,我们的目地不是固元丹,你别不是记错了吧?” “没记错。”金秉文勾唇笑得漫不经心:“楼下那小子是陶幼鱼呢,你说他一个练气期的,买固元丹干嘛?” “陶幼鱼,金柳妍的儿子?他怎么来无双城了?” “谁知道那个傻货又是被谁给忽悠来了,反正也不是蠢了一天两天了。” 他们娘亲和金柳妍有点不对付,他们当然也看陶幼鱼不怎么顺眼,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添堵的机会。 “好吧。” 得知原因的金瑶儿也没再说什么,往后悠闲的靠在椅子上。 陶幼鱼准备拍下第四枚,谁知到最后一步时,那道声音又杀了出来,最终第四枚固元丹以高达九万三千的灵石被那道声音再度买走。 到这时陶幼鱼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咬了咬牙,这人总不能一连拍下三颗固元丹吧!除非他真的是钱多得没地方使了。 最后一枚固元丹开拍时陶幼鱼视线紧紧盯着四层,却没想到一开始那人直接就喊道十万灵石。 陶幼鱼瞬间捏紧拳头,麻蛋,这人是有个什么大病吗?到了现在他再看不出这人是在针对他,他就是傻的了。 “十万一千灵石!”陶幼鱼咬牙喊道。 “十万两千灵石!” 陶幼鱼脸色青了,他总共就只有十万一千七百灵石。 “顾哥?”他扭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顾于飞。 顾于飞扶额,强自淡定:“没事” 左右不过是结婴时多了点风险。 他如今离元婴仅一步之遥,为了稳妥,他一直苦苦压着修为,生怕一不注意就引来雷劫,现在到不用这般了。 其实若不是因为在秘境道心受了损,倒也不用非为要这固元丹。 “那我的洗灵草还有望吗?” 顾于飞轻呵:“看你表现。” 啃点心差不多啃了个饱肚的皎皎乖乖地用手帕擦着小手手,一边擦一边来回看陶幼鱼和顾于飞的神情。 见哥哥们好像实在很想要这个丹药,他就伸着小爪爪“啪”的一下按下了加价器,拍卖场内立马就响起了没有情绪的:“十万两千五百灵石!”的声音。 陶幼鱼和顾于飞一惊,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放在了按着加价器的皎皎身上。 只有一个瞬间,陶幼鱼就用最快的速度将皎皎抱离了喊价器,控制不住的提高嗓音:“你干嘛?” 皎皎指着台上的丹药:“给哥哥买。” 陶幼鱼头疼不已:“小祖宗哎,你有钱吗你就买!” “有啊。”皎皎说着从肚肚前的项圈里拿出一块灵石给他看。 看见过陶幼鱼付钱的皎皎知道,这种亮晶晶漂亮的石头就是钱,而他有很多很多,可以给哥哥买哥哥想要的东西。 陶幼鱼不以为意地低头看向皎皎手里的东西,下一秒整个人宕机。 “极品灵石!!!” 不好意思晚了半个小时,而且还没来得及改,等我修一下。 第198章 灵石是沧澜界的硬通货,一般用于交易的大多都是下品灵石,所以拍卖场上虽然几千几万的喊价,但其实喊的都是默认的下品灵石。 一枚上品灵石能抵百枚下品灵石,一枚极品灵石能抵百枚上平灵石,也就是说一枚极品灵石抵得上一万枚下品灵石。 将灵石换算清楚的陶幼鱼看向皎皎手里的那枚极品灵石,突然有种这泼天的富贵终于也轮到他了的感觉。 一颗灵石有成人半个巴掌大小,对于皎皎来说难免有点大了,白嫩短小的指头需要很用力抠住灵石,才能防止灵石从手里掉下来。 陶幼鱼的目光紧紧落在眼前流光溢彩的灵石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灵根,刚要抬起手拿过来,又突的止住了动作。 不行!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这钱是小孩的,不能因为人家小他就厚着脸皮据为己有,压下心里的蠢蠢欲动,陶幼鱼瞥过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枚极品灵石,义正词严地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拿着灵石的皎皎看他的表情不对,以为是不够,就将手里的灵石放在怀里,又从项圈里掏出了两枚极品灵石一同捧着递到他面前:“哥哥给。” 话即将出口的陶幼鱼就这么把话给咽了回去,他看了看皎皎怀里的三枚极品灵石又看了看皎皎,意识到什么的他大脑有点懵,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玩意你有多少?” 皎皎低头想了想,说不出具体数目的他只能将怀里的灵石放在腿上,腾出手来尽量比划一个大大的圆:“有很多,很多。” 是真的很多,且不说进死域的大能们最低都是出窍期修为,那些化神、大乘、合道、渡劫期修士的手里就不可能缺钱,下品灵石不符合他们身份,最次的他们带的都是上品灵石,而那些上品灵石大多都在无尽的岁月中耗尽了灵力成为了废石,所以留下的大多都是极品灵石。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蓝鲸它自己的私产,妖族得天地厚爱,只要他们活得够长,无需过多的修炼和历练,修为就能一直增长下去,而蓝鲸身为渡劫期的大妖,证明它活的岁月足够悠久,也因此就算它不主动去寻找,也遇到过很多机缘。 在它的洞府中,就收有两条极品灵石矿脉,其中堆积的极品灵石有小山那么多,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在皎皎第一天到死域的时候,蓝鲸就很高兴地把自己的洞府给了皎皎,并且得意地摆着尾部让皎皎随便扔着玩,这些东西它自己一直用不上,当初收集也只是觉得挺有趣挺好看,现在能送给皎皎让他拿着玩,比什么都让它高兴。 除此之外蓝鲸它还将自己从海里捞的好东西全部塞给了皎皎。 数百上千的大能遗产和一位渡劫期大妖全部的资产,造就了皎皎的富有,认真算起来,皎皎现在的全部身家加起来说不定能抵得上半个金家。 虽然不知道皎皎整体的身家,但光看他用手比划出来的这么个大圆,都足够陶幼鱼手指头轻颤了,他这哪是捡了个拖累,他这分明是捡了个抱着金子行走的锦鲤啊! 完了,越来越觉得主角哥说的没错,这小孩哪是被人丢弃的,说不定人家只是遇到了什么事,比如什么宿敌或者敌人前来找事,匆忙之下将皎皎暂时放在海边自己去解决,然后遇上他以为皎皎是被丢弃的,就自以为是地将人家小孩捡了来,说不定系统会发布帮皎皎找爸爸的原因就在这。 就在陶幼鱼胡思乱想时,顾于飞垂眸看向皎皎,思索了会措辞才略有点不自在的道:“可否借我一枚,从太墟秘境出来后再还你可好?” 与花陶幼鱼这个成年了且抱有目地跟着他的人的灵石不同,花皎皎这么个三岁左右大的小孩的灵石,会让他感觉很不自在,就像是仗着人家年幼什么都不懂而占小孩便宜一样。 皎皎摇了摇小脑袋:“不还,给哥哥。” 说着拉过顾于飞的手,将怀里的灵石一枚枚拿起来全放在他手里:“哥哥想要,给哥哥买,不还。” 皎皎的眼睛很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像是糅杂了星光,顾于飞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灵石,指腹被灵石不规则的边缘硌得有点疼的他,难得的有点不知所措。 他的一生很少受到不怀抱目地的善意,那些偶尔遇到的少数善意都抱有各种各样的目地,就比如陶幼鱼,他跟在他身边,对他好,与他亲近,一路上各种为他花销灵石其实都是为了寻求庇护。 只是后来的这个目地由最初的只是为了寻求庇护,渐渐的掺杂了些其他,他分辨不出掺杂了什么,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目前他对他还没有恶意。 只要确定了这点,顾于飞就能任由他暂时跟在身边,毕竟,很多时候他也需要他的帮助。 这种抱有目地的善意,只要事后帮他达成了他的目地就能两清,这更像是一种各取所需的交易,顾于飞很擅长应对这些。 但在此时此刻,他面对皎皎因为能给他买东西,而带着点自得的笑意的小脸时,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灵石可以事后还回去,那这份善意呢? 浸泡在恶意中长大的顾于飞,真的很不擅长应对这种纯粹的善意。 最后顾于飞还是接过了灵石,不过他只拿了一颗:“一枚就够了。” 现在的喊价是十万两千五百灵石,陶幼鱼手上有十万一千七百灵石,加上这枚品灵石就想到有十一万一千七百灵石,只要喊价不超过十一万,这么一枚极品灵石就足够了。 “好吧。”皎皎乖乖地将灵石收回到胸前的项圈中。 皎皎的这个项圈有点华丽,导致他带着时下面坠着的孔雀石就在肚肚上面一点,这让习惯了往兜兜里放东西拿东西的皎皎格外喜欢从项圈里拿东西,以至于手腕上和脚腕上的镯子都被他给遗忘了。 若是他愿意将神识探进左手腕上那个以岫玉为主体雕刻的缕空缠枝莲花手镯的话,就可以看到里面有很多和台上装着固元丹类似的玉瓶。 将灵石放回去后,皎皎想了想又仰头看向顾于飞:“不够的话,哥哥再和皎皎说,皎皎给买。” 顾于飞低头看着他,抿了抿唇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揉了下皎皎的头,将目光转而投向了拍卖台,耐心地等待着结果。 四楼上的金秉文正准备按下喊价器。 “哥!”一旁的金瑶儿从椅子上坐起来阻止了他,一脸惊讶地道:“你前段时间才被娘掐了一半零用钱,你忘了?” 金秉文嘴角的笑容一僵,还别说,他妹不提醒他还真记不起这茬来。 “我们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你再喊下去,回去了大师姐揍你可不关我事。” 金瑶儿再次提醒道,毕竟大师姐揍人可是真的疼。 “瑶儿……” “你别想着我借给你,我的钱是要用来买玉颜丹的。” 金瑶儿一脸警惕地护着手腕上的镯子,像是怕他抢似的。 “……”金秉文无语,犹豫了会后,最终还是放弃了加价。 强调一点,不是他金秉文怕了,而是大师姐她打人是真的疼,一条戒鞭挥得虎虎生威,不把人打得皮开肉绽不罢休,重要的是他还打不赢她。 “最后一枚固元丹,喊价十万两千五百灵石,有没有人要加价?” 这个价格对一枚固元丹来说已经是奇高了,而且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人根本不在意这么一枚固元丹,现如今没了金秉文的捣乱,在问过三遍后这枚固元丹敲定了归处。 “恭喜三楼天字号厢房的大人以十万两千五百灵石的价格拍下这枚固元丹。” 耗费了全部身家,心都在滴血的陶幼鱼木着脸咬牙,恭喜个屁啊恭喜。 拍完后见四楼上的那个傻叉没走,明显有想拍的东西后陶幼鱼也没走,已经无所顾忌的他摩拳擦掌地要给四楼上那个傻叉好看。 要知道三万多就能拍的固元丹被那个傻叉给抬到十万多才拍下,他有多肉疼吗?他可是全部身家都砸进去了!今不让那傻叉以数倍的价格拍下他想要的东西,他的陶字就倒过来写。 金秉文他们要拍的物品叫做碧海苍舟,是百祟尊者炼制出来的飞行法器,其上纹有五行大镇和引灵阵,可以所以缩小放大,而且它本体刻有空间法阵,看着虽小,但将整座问道峰搬上去都不是问题。 金秉文摇了摇扇子,目光幽幽地落在缩小的碧海苍舟上,前段时间他不小心将小师妹的雪烟绫一剑给劈坏了,导致整个问道峰上下被小师妹哭闹得头疼,所以他不得不按照小师妹的意思来拍下碧海苍舟送她,不然暴躁的大师姐怕是能一剑劈了他。 想到这点金秉文就觉得冤枉,明明是小师妹偏要缠着他切磋,他只是一时没收住势。好吧,他也是被缠得烦了,想吓一吓这个难以言喻的师妹,结果没想到…没想到小师妹如此疏于修炼,那么明显的一剑都躲不过去。 “碧海苍舟起拍价十万,每次加价不少于一千灵石。” 不耐烦纠缠的金秉文直接拍下喊价器:“十五万灵石。” “嚯!” 准备出手捣乱的陶幼鱼都被这大手笔给惊了一跳。 缓了缓的他眉毛一竖,啪的一下按下喊价器:“十五万五千灵石!” 本以为万无一失的金秉文眯着眼看向三楼的厢房,轻啧了一声,按下喊价器:“十五万六千灵石!” 小样,开始一千一千的加了吧,有本事你继续一万一万的加呀! 陶幼鱼得意的咧嘴,再度拍下喊价器:“十六万灵石!” 四楼上的金秉文唰一下打开扇子遮住了微翘的嘴角,抬手喊来侍者说了什么。 没一会陶幼鱼他们的厢房门就被敲响了。 “谁呀?” “大人您好,我们是八荒拍卖行的,为了防止恶意抬价,我们需要核查一下您是否能拿的出所喊价格的灵石。” 闻言,厢房内的陶幼鱼心里一惊,手上的茶水没端稳,荡出来的水溅到了手背上。 这段时间他虽然一直在零零散散地接收着原主的记忆,但那些记忆大多散乱且毫无章法,于他来说像是在看质量差的电影一样,看过后除了一些必要的事记得,大多就只是从脑子里划过,隐约知道个大概的样子。 所以他虽然在原主的记忆里有看到过有关拍卖行的画面,但是对于拍卖行的这个规矩他真的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放心大胆地喊价了。 心里满是完了完了的他放下手里的茶杯,下意识扭头想向主角哥求助。 一旁看见哥哥的手被茶水溅到的皎皎终于从凳子上滑了下来,跑到陶幼鱼面前的他拿着刚刚自己擦手的手帕垫着脚要给他擦:“哥哥手手,皎皎给擦。” 陶幼鱼闻言低头看向他,眼睛突然一亮,伸手将皎皎抱起来放在腿上:“小祖宗,江湖救急的时候到了。” 皎皎疑惑地眨眼,显然是没听明白,不过他还是乖乖的往外陶灵石。 成功用皎皎的灵石把人糊弄走的陶幼鱼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皎皎高兴得一咧嘴,大步走上前就要抱起皎皎。 提前察觉到他意图的皎皎眼睛一瞪,连忙从凳子上滑下来,跑到顾于飞身旁将脸埋在他腿上,一边往后摆着小手,一边连声说着:“不亲,不亲,哥哥不亲。” 可见这几日的路上,陶幼鱼一高兴就将皎皎抱起来就是个么么哒的行为,在皎皎心里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出了这么一个岔子,陶幼鱼也没再给那人找事的心情了,而且他还真怕喊着喊着那人突然不喊了,那到时候他就不成了那冤大头了吗? 眼见着陶幼鱼不捣乱了,楼上的金秉文松了口气,再喊下去他也没灵石了,到时候只能拼着回去被大师姐给打一顿了。 从拍卖行出来,顾于飞一行人直接回了客栈,在客栈呆了个四五日后,才离开无双城向着九天城去。 今年的仙盟大会在九天城举办,虽有四月之久,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赶去最好,毕竟去晚了可是会没有地方住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顾于飞快要压不住修为了,在去九天城之前得找个人烟稀少的隐蔽处渡劫。 出了无双城,赶了两天路,来到一处叫做天衡的山时顾于飞一行人遇上了袭击,在顾于飞孤身上前拦住对面四人时,陶幼鱼一把捞起皎皎转身就跑。 废话,不跑等死吗? 他们三人中,一人练气期,一人还是个三岁的小幼崽,除了顾于飞是个强力战力外,他们两人都是一戳就倒类型,不跑等着留下来当拖累吗?说不定还能被奖励一下成为人质被用来要挟主角的经历。 举着小石头要冲上去帮忙,却被捞起来夹在胳肢窝下就跑的皎皎懵了一瞬,小爪爪握紧了手里的石头着急地道:“幼鱼哥哥,幼鱼哥哥,于飞哥哥在被打!” “我知道。”用尽全力奔跑的陶幼鱼开口说话,猝不及防地就吃了一嘴的风。 努力仰着头去看他的皎皎疑惑道:“我们不帮忙吗?” 灌了一嘴风打算闭着嘴专心跑的陶幼鱼闻言咬着牙开口:“帮忙?帮个锤子的忙!就用你手上的那没人两个指头大的石头帮忙?到时候说不定让本就没注意到你的人注意到还有你个小崽子成为了漏网之鱼。哥教你,以后遇见这种事撒腿跑就完了,你要真敢举着那破石头上前帮忙,小心我扒了你裤子打你屁股。” 皎皎连忙丢掉手里的石头,小手捂住自己的小屁股:“不打,不打!” 袭击的散修皆在金丹大圆满修为,练气与金丹之间的差别犹如天堑,要不是有顾于飞在前面拦着,陶幼鱼根本跑不了这么远。 当感觉背后一道劲风袭来时,陶幼鱼想都没想,抱着皎皎就地一滚,滚一下他还不放心,连着在地上团成一团咕噜噜地滚了好几圈,那姿态真是难看到了极点,却也因此躲过了那散修发过来的第二道攻击。 躲过了攻击的他连站直都来不及就脚一瞪连滚带爬地朝前跑去,余光瞥到地上裂开的沟壑和拦腰折断的树木上,心里凉气直冒。 刚跑了没多久,那散修就已袭到了身后,紧接着一道携带着骇人威压的剑气从头顶压来,陶幼鱼来不及多想,掏出一个像是龟壳的小球迎着剑气抛去,然后抱着皎皎就地一趴,弓着脊背将皎皎牢牢地压在怀里,那是一个以自己为肉盾也要护着怀里人的姿势。 陶幼鱼的脑海是空白的,他并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人,但护着皎皎确实是他那一刻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索性那个小球一样的防御性法器挡住了那一击,自身裂开报废的同时还将那散修弹出去了些许距离,陶幼鱼趁此机会抱起皎皎继续跑。 这一刻他真是恨不得自己有八条腿啊! 跑着跑着就遇到了从前面同样跑过来的金秉文和他妹妹金瑶儿,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在探头看见对方身后的散修时,脸上纷纷带上了嫌弃的神情。 追在金秉文他们身后的不止有散修,还有三个魔修。 从记忆中翻出金秉文这个人的陶幼鱼见此,顿时木着脸向金秉文呸了口:“晦气。” 可不晦气吗,他身后只有一人,他们身后可是有六人来着。 金秉文扇子一扇遮在脸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谁说不是呢。” 话落他看了眼陶幼鱼怀里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的皎皎,犹豫了会后还是一脸肉疼地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张符纸注入灵力抛向高空。 玉白色的光晕顿时如水波一样从符纸上散开,落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将几人倒扣了进去。 追杀的散修的攻击落到半圆上纷纷被挡了下来,见此他看向陶幼鱼笑:“还晦气吗?” 那眼神颇有种敢说是就把你丢出去的意味。 “晦气?什么晦气?”陶幼鱼一脸的你说什么他听不懂的样子,转手从储物袋里拿出几个凳子的他一脸殷勤地看向金秉文和金瑶儿:“哥,姐,站着不累吗?快坐,快坐!” 金秉文轻哼了一声,无视掉外面不断攻击护罩的散修和魔修,慢条斯理地坐下,目光落在陶幼鱼怀里的小孩身上:“你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不是我的,捡的,怎么,你想抱?”对皎皎的魅力陶幼鱼还是十分有信心的:“看在这个护罩的份上,给你抱抱也不是不行。” 他熟练地将皎皎往金秉文怀里一塞,同时心里恶趣味地道,看他新发明的定身符,定! 怀里突然多了个小孩的金秉文浑身僵硬,怕一不小心就弄死这个小孩的他动都不敢动,不断地用眼神示意陶幼鱼快点把他抱走。 陶幼鱼看着他笑,一点要将皎皎抱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你再跟我嘚瑟呀! 突然就被换了个怀抱的皎皎看着面前这个僵硬得动都不敢动的人眨了眨眼,主动扭着小身子要从他怀里下来。 只是皎皎刚一动,害怕他掉下去的金秉文虚环着他的手下意识一紧,就把正准备滑下去的皎皎给抱了个结实。 动弹不得的皎皎抬头疑惑地看向他,和他对上视线的金秉文不自在的眨眼,正准备说什么时,就见远方雷云聚集,他抬头看去,眉头微蹙:“这是什么人要渡劫了?” 闻言,陶幼鱼倏然一惊,抬头看去,见雷云的方向就是他们跑来的方向,心里道了声艹,这怕不是主角哥他压不住修为要渡劫了。 修士渡劫本就是生死关,更别说主角是在与人打斗的关头渡的劫,危险程度呈直线上升。 想着他转身就要跑出去,被金秉文一把拉住,不愉道:“不是,你闲着没事乱捡小孩就算了,现在找什么死啊?” “我捡小孩我善良,我乐意,还有你才找死!” 被他这一拉,给拉回过神来的陶幼鱼看着外面虎视眈眈的修士和魔修停下了脚步,但周身着急的气息却掩饰不了。 被金秉文拎着后领提起来的皎皎也着急地晃了晃腾空的小短腿,小爪爪指着雷云覆盖的方向:“于飞哥哥!” 金秉文皱眉,看向手里的皎皎:“认识的人?” 皎皎点头。 金秉文咬着后槽牙啧了一声,将皎皎塞进陶幼鱼怀里,手一挥,密密麻麻的符纸霎时间浮现在空中。 见此金瑶儿也抽出绑在腰间的火云鞭,“啪”的一声鞭尾在空中咋响,她侧头看向陶幼鱼怀里的皎皎,然后丢了个东西给陶幼鱼:“待会跑快点。” 话落,笼罩着他们的护罩散去,知道自己起不了作用的陶幼鱼抱着皎皎转身撒腿就跑。 金秉文则迎上了面前两个散修加三个魔修,在他一旁的金瑶儿鞭子也甩,将去追陶幼鱼的散修给卷了回来,飒然一笑:“去追小孩算什么事,来陪你姑奶奶我过过招!” 二合一,不好意思晚了点,小猫被退养了,大晚上的去接小猫了。 第199章 陶幼鱼抱着皎皎跑得腿都抡出残影了,后面的刀光剑影他是看都没看,只一个劲地咬着牙死命地跑。一道劲风从后面袭来,他头也不回的侧头躲开,脸侧的发丝被掠过的劲风削下一缕,打着旋地落在地上,被他一脚踩过,一边不断躲避着身后袭来的攻击,一边快速搜寻着周围能用来遮挡身影的树木。 这时他心里很庆幸自己是魂穿不是身穿,虽然自己的身体素质放在现代来说已经是顶顶好了,但是与修真界这种人均四岁起就开始锻体的身体素质比起来,那真是天差地别。 要是他自己的身体的话那就不用考虑跑了,直接躺平等死才是对他自己最大的尊重。 陶幼鱼并不熟悉修士的攻击手段,虽然他凭借着敏锐的感官和往日打架练出来的直觉躲过了大多数攻击,但偶尔的判断失误也足够他受的了。 被掀飞出去的陶幼鱼直到撞到了树木才停下来,他疼得抱紧了怀里的皎皎,缓了好一会才又扶着树干强撑着站起来,继续一瘸一拐地跑着。 远处以一己之力勉强拦住五人的金秉文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皱眉骂了句蠢货。 他看向面前的散修和魔修,两个金丹中期、三个金丹大圆满,要不是主修符术,他一个金丹大圆满期的一时还真拖不住这么些人。 金秉文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将这些散修和魔修的攻击给全部挡住,所以选择性地漏了些本就冲着陶幼鱼的攻击过去。 他原本想着陶幼鱼修为再怎么低,有着金柳妍的遗产手上的依仗不可能少了,再加上这些攻击都是他觉得虽然麻烦,但伤害不大速度不快可以躲过去的,却没想到他居然这般废物。 这样想着金秉文周身飘浮着的符纹越发密集。 天上的雷云越来越厚重,好在先前没跑出去多远,在彻底扛不住之前,陶幼鱼终于抱着皎皎踏进了雷区,只是刚踏进雷区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那种危险如临在侧的感觉让陶幼鱼抑制不住地想要转身往回走。 这种天地间的威势总是让身处其中的人忍不住战栗,陶幼鱼看着远处雷云中心下的顾于飞和他周围躺着的三具尸体,心惊肉跳的同时硬着头皮咬着牙往前走去,结果他刚走了一步就被追过来的金秉文一扇子给敲脑门上了。 “你发疯了,那是元婴的雷劫,岂是你这种练气期能承受得住的?你自己找死就算了,带着小家伙干嘛?” 金秉文说着没好气地拎着陶幼鱼的后领将他拽出雷区,完了他皱眉看了眼远处雷云下的顾于飞,见他眉心紧皱,脸上衣服上都带着血迹,就一脸不耐地伸手:“瓶子呢?” 乖乖缩在陶幼鱼怀里的皎皎闻言伸出手,够着身子将幼鱼哥哥给他拿着的瓶子放金秉文手里,嗓音闷闷的道:“哥哥给。” 正龇牙咧嘴地擦着脸上血的陶幼鱼听他声音不对劲,连忙眨了眨滴进了血格外难受的眼睛低头朝他看去,这一看才发现皎皎的眼眶泛红,眼里要落不落的含着泪水,看上去可怜极了。 陶幼鱼心里咯噔一声,着急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腿和背:“哪受伤了?” “没受伤。”皎皎摇了摇小脑袋。 闻言,陶幼鱼放下了心,随即又皱眉:“哪是被吓着了?” “没被吓着。” “那你哭啥?” 皎皎眼眶红红地仰头看着陶幼鱼,抿着唇伸长了手给哥哥擦了擦下巴上的血。 意识到什么的陶幼鱼咧嘴,抬手呼撸了下皎皎的头:“你这莫不是在心疼你哥?看来没白疼你!” 接过瓶子将瓶子向远处的顾于飞扔去的金秉文闻言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垂眸看向陶幼鱼怀里眼眶泛红的皎皎,用指腹给他抹去眼角的泪水:“他这是活该,三灵根的天赋虽说是差了点,但也不是太废,只要勤于修炼怎么着也不可能这么多年了还停留在练气,可他偏要将大量的精力用于寻找洗灵草,荒废了修炼,那玩意是那么好找的吗?所以不用心疼他,都是他自找的,你引以为戒,以后别学他。” “喂喂喂,有这么教小孩的吗?显着你话多了是吧?”陶幼鱼捂住皎皎的耳朵,没好气地瞪着金秉文。 话落陶幼鱼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你扔过去的那是什么?” “固元丹。” 陶幼鱼惊讶:“那丹药挺贵的,你就这么丢过去了?” “没事,这个人情我算你头上。” 陶幼鱼牙疼:“要你丢了,我们自己有。” “多一枚就多个胜算嘛,左右那玩意也不冲突,关键时刻说不定能起左右。” 陶幼鱼也没反驳,只道:“那些人呢?你都解决了?” 金秉文轻呵,摇了摇扇子往后靠在树干上:“你倒是看得起我啊,可惜我没你想的那么有本事,只是用阵法暂时困住了而已。” 陶幼鱼看不惯他那漫不经心又带着点阴阳怪气的态度,反手就将皎皎塞进他怀里。 金秉文瞬间就僵住,不敢使劲的他动都不敢动,只能怒目看向陶幼鱼,不断用眼神示意,抱走,抱走,快抱走! 陶幼鱼假装没看懂他的意思,龇牙咧嘴地盘腿坐在地上处理自己的伤势。 没办法金秉文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金瑶儿,金瑶儿忙不迭地摆手,她对这种软软的一碰就坏的东西最是敬敏不谢了。 无奈之下金秉文只能笨拙又生涩地调整了下姿势,力求让怀里的皎皎舒服点。 皎皎仰着头看他,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带着疑惑:“哥哥很不喜欢皎皎吗?” 听他这么说,金秉文低头看向他,对上皎皎亮亮的像是蕴含了星光的眼睛不由惊叹了声,然后问:“为什么这么说?” 皎皎眨了眨眼睛:“哥哥抱皎皎时,表情怪怪的。” “没不喜欢,只是以前没抱过小孩,不习惯而已。”说着金秉文动作不是很熟练地将皎皎往上抱了抱,过了会又补了句:“但也不是很喜欢。” 皎皎歪头想了想,张大了手臂努力地回了个抱抱:“那哥哥多抱抱皎皎就习惯了。” 金秉文沉默,看着怀里小小的皎皎,突然腾出一只手来,屈起手指戳了戳皎皎软软的脸,轻笑道:“你都是这样哄人的吗?” “没哄。”皎皎蹭了蹭他的手,然后用小爪爪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自己要下来。 金秉文将他放下来后,他就迈着小短腿往雷云下跑去,跑了好一会发现自己还在原地踏步的皎皎疑惑地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有点紧的后领,摸到一只手后他好奇地仰头向后看去,结果看到了金秉文的脸:“哥哥?” 金秉文掩下翘起的嘴角,佯装严肃地道:“你干嘛?” 想到先前金秉文不许幼鱼哥哥和他过去,皎皎有点小心虚地指了指不远处的顾于飞,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担忧:“于飞哥哥。” 小小的他虽然不知道渡劫是什么,但他知道那肯定是个很危险的东西。 一旁的金瑶儿伸手戳了下皎皎的额头:“渡劫这种事要靠修士自己扛过去,外人帮是帮不了的,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死在雷劫下的修士了。” 皎皎没听懂,一脸懵的看着她。 陶幼鱼没等金瑶儿再度解释就将皎皎揽进怀里抱着,下巴搭在他毛茸茸的头上,转移话题:“那我们就这样干等着?” “想什么呢。”金瑶儿没好气的说着,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鞭柄上:“那些散修和魔修的修为和我哥相当,若只是一两人倒也不是不能解决,但这有六七人呢,能困住一时半会那也要多亏了我哥是七秀之一。” 不用金瑶儿多说了,陶幼鱼已经看到林间中那些散修和魔修的身影了,他将皎皎放在身后挡住,很是不解地:“不是吧,他们有病吗?怎么莫名其妙地追杀我们。” 金秉文诧异地看向他:“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追杀你们?” “知道个屁啊,二话不说上来就打,疯狗一样。” “他们是为了固元丹。” 陶幼鱼惊讶:“固元丹?” “没发现来追杀你们的散修修为都在金丹大圆满吗?因为在过几个月就是十年一次的仙盟大比,这场大比关乎太墟秘境的名额,名额并不多,甚至不够分,不过为了名声各个大宗门还是会均出一个名额来给散修,而散修想要得到这个名额,就必须得在大比上有着极其出色的表现。可是这并不容易,大比上的修士都是各大宗门重点培养的弟子,要在他们身上出采那难度可大了去了,也只有修为在元婴期的散修才勉强有一争之力。” “因此这些散修就想要在这最后关头突破元婴去争上一争,但元婴哪是这么好突破的,为了稳妥自然就盯上了固元丹。” 陶幼鱼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理直气壮地杀人越货的人,他脑袋一蒙,脱口而出道:“他们不会自己买吗?” 金秉文摇了摇扇子,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他们买不起。” 散修,那可是一种比剑修还要贫穷的修士,买固元丹所花销的灵石够他们用上十年八年了。 谈话间金秉文将扇子别在后腰上,刚准备做什么的他突然停下动作皱眉望向天际。 察觉到他不对劲的陶幼鱼问:“怎么了?” 金秉文不耐烦的啧了声,从储物玉佩里拿出装有固元丹的瓶子上下抛了抛:“没怎么,就是我也要渡劫了。” 没想到在这个关头被引动了雷劫,真是不走运极了。 陶幼鱼僵在原地,动作缓慢地看向空中的雷云,他就说这雷云怎么越来越大了都快要覆盖在他们头上来了,感情原因在这里啊! 觉得有哪点不对的陶幼鱼,目光突然落在金秉文手上的固元丹上:“不对,你刚刚不是把固元丹丢出去了吗?” “哦,我买了两颗。”说着金秉文快速做了一串手势,数道符纹从他周身飞出,分别占据天乾、地坤、水坎、火离、雷震、风巽、山艮等方位。 陶幼鱼死鱼眼看着他:“…你该不会就是那个跟我故意抬价的傻叉吧?” “你这话说的好没意思,我就不能买固元丹了?” 陶幼鱼信他才有鬼了:“你们金家什么时候缺过固元丹了?要你来八荒拍卖行买?你幼不幼稚,知不知道什么叫人死如灯灭,我娘早就死了,你娘都不介意往年与我娘的那点子不如意了,你计较个啥!” 金秉文装做没听见,就在这时那群人破除了金秉文在林间留下的障眼法,远远地望向了他们。 下一瞬,一到透着森寒的剑意从四面八方袭来,金瑶儿眼神一厉,鞭子一挥,“叮”的一声金石回旋之声后,燃烧着火焰的鞭子与陶幼鱼肉疼之下丢出来的法器一同拦下了自右前方袭来的一剑。 金瑶儿修为没来人高,在来人全力的一击下,虽挡住了攻击,自己也被震得连退了好几步,嘴角溢出了血。 金秉文趁此快速完成了最后的布置,随着他最后一个手势落下,一道闪烁着符纹的半圆落下将他们几人罩在里面。 陶幼鱼将金瑶儿拉了回来,见此忍不住吐槽:“一遇到事就把自己罩在阵法里,像王八一样。” 金秉文冷眼看他:“再说废话就先把你这个王八扔出去。” 陶幼鱼当即没说话了,惹不起,惹不起! 下一瞬,这个阵法轰然破碎,被人给正面击碎。 金秉文倏然抬头望去,瞳孔微缩,魔修中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出窍期修为的魔修。 陶幼鱼和金瑶儿也发现了这点,她暗中拿出传讯石要通知师叔,却被察觉到的魔修隔空一掌拍了过来,那带着森寒血腥的掌风瞬间就闪至眼前,金瑶儿根本来不及躲开,危急关头被金秉文一把给护在了怀里,两人瞬间摔飞出去撞断了一棵需要两个壮汉合围的树才停下来。 陶幼鱼跑过去扶起金秉文,见金秉文捂住胸口扭头呕出一口血,心脏猛的一缩,突然就明白了,金秉文在这人的面前,与他这个炼气期在金丹面前没什么区别,同样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慌得不住地在脑海里大喊:‘系统,系统,救命,救命!有没有什么可以临时解锁的能力和新手大礼包快拿出来啊!!’ 系统:‘没有。’ ‘有没有什么大杀器能赊的?’ ‘没有’ ‘那保护宿主的功能呢?’ ‘没有’ 陶幼鱼咬紧了后槽牙:‘什么都没有问要你这系统何用?’ 系统沉默,好像是觉得这样的确很过分,过了会后道:‘这边系统可以短时间接替一下宿主的身体。’ ‘我一个炼气期的,你接替身体后能打过出窍期的吗?’ 系统:‘不能。’ ‘那你接手个嘚啊!’ 金秉文将金瑶儿推进陶幼鱼怀里,在他手里塞了个东西,语气接近气音:“待会我引雷劫去劈那个魔修,你趁机带着瑶儿和皎皎跑。” 陶幼鱼一怔:“那你呢?” 金秉文笑,满嘴的血腥:“运气好的话死不掉。” 天上的雷云越积越厚,陶幼鱼握紧了拳头咬牙在心里道:‘接管我的身体。’ 这种时候相比起相信自己,他更相信系统能最大化的利用金秉文的雷劫将金瑶儿和皎皎带走。 不远处的皎皎正在低头在项圈里找东西,他记得鱼鱼有给过他一些和金秉文哥哥手里一样的符纸。 想要帮上忙的皎皎皱着小眉头埋头苦找了好一会,才终于从项圈里找到了一道拥有大乘期全力一击的符纸。 并不知道怎么用的皎皎好奇地盯着符纸看了看,就从地上站起来拿着符纸噔噔噔地跑向陶幼鱼:“哥哥,哥哥……噫?” 突然停下脚步的皎皎看着面前的陶幼鱼眨了眨眼,疑惑的歪了歪头:“鱼鱼?” “我不是鱼鱼。”陶幼鱼的眼里闪过一抹苍蓝,语气里没有情绪起伏。 他刚想弯腰将皎皎抱起,就看到了皎皎手上的符纸,感受到那符纸上格外强大的气息后,他开始了思考。 宿主让他尽最大力度保护皎皎和金瑶儿的安全,那么将威胁消灭也是一种保护。 想着他从皎皎手里拿过了那道符纸,向里面注入了一丝灵力。 这章写得不在状态,我也不知道写了啥。修真界我写得真的有点卡,隔日双更还好,有时间琢磨和反复修,当日更真的卡得要上天,今天坚持了一下,熬了个小半夜也不知道写了个啥,往后我应该都是隔日双更,该更的我一章不少,介意的话我就隔一天就挂个请假条。 第200章 “轰!轰!” 伴随着两道震彻天地的巨响,雷劫终于从那酝酿许久的雷云中悍然劈下,乱石飞溅,狂风肆意中站立不稳的皎皎伸手抱住了陶幼鱼的腿。 那誓要泯灭一切的声势震得皎皎五脏六腑都跟着颤了一颤,他小脸微微煞白地看向雷劫落下的方向。 在死域时,那铺天盖地似是要催毁一切的雷网,终是在皎皎幼小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蓝鲸那温凉的血液和苍凉悠远的鸣叫似是再度响彻在耳边,有那么一刻皎皎像是回到了死域,满目都是不见边际的暗红和无处不在的雷网。 胸口闷得有点喘不过气来的皎皎将头埋在陶幼鱼的腿上,深吸了两口气后捏紧了小拳头,鼓足勇气转身迈着小短腿就要往雷劫降落的方向跑去。 在这般声势浩荡的雷劫中,一个大人都站立不稳,更别说他一个三岁大的小孩了,刚迈开小短腿就一个屁股墩摔回了陶幼鱼身旁。 接管了陶幼鱼身体的系统在他要继续往后滚时一把拎住了他,他垂眸看向皎皎:“你干嘛?” 皎皎着急地晃了晃荡空的小短腿,小爪爪指着前方:“于飞哥哥被雷雷劈了,皎皎去救他。” 系统将皎皎拎起来抱进怀里:“那是雷劫,你过去没用,不仅救不了还会添乱。”末了他又添了句:“害怕就不要看。” 他的声音里没有情绪,听上去格外的淡漠,只是捂住皎皎的耳朵将皎皎的脑袋按进怀里的动作却格外轻柔。 浩荡的声势中衣袍被撕扯得猎猎作响的金秉文向着魔修的方向奔去,除去他外还有另一道同样身负雷劫的身影犹如大猫般不断在山体间连续腾移着扑向那出窍期魔修的身影。 与此同时系统催动了手里符纸中蕴藏的那股强大的剑气。 “嗡!” 明明是一道再轻微不过的剑鸣,偏偏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清晰地传入众人耳里。 几乎是瞬间,感觉到毛骨悚然的金秉文和顾于飞而不约同地停下了脚步,转身向一旁扑去。 突然乍现的剑光太过突兀,衬得白昼如同黑夜,太过亮眼的剑光,刺得本能闭上眼睛的人都感觉到痛楚。 下一瞬,便是天崩地裂! 山体震荡,树木倒塌,巨大的石块从高处坠落,地面晃荡得人站立不稳。 当震荡停下来时,以陶幼鱼和皎皎为中心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狼藉,肉眼可触及的树木纷纷被拦腰截断,甚至连后处的山体及远处的天柱山都被削去了一截山头,而那几个散修和魔修在这蕴含了大乘期全力一击的剑气下,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现场一顿寂静,除了一道接着一道声势浩荡的雷劫依旧再朝着顾于飞和金秉文两人劈去外再没有任何声音。 强力灌下的雷电将衣衫撕扯得猎猎作响,两人看来的视线中充满了惊讶和不可置信,只是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就不得不强压着满心的惊疑投入了对抗雷劫中。 在看到皎皎后就被系统独自丢在一旁的金瑶儿,惊讶至极的目光放在被系统藏在怀里的皎皎身上,她看得很清楚,陶幼鱼手里那道威力巨大的符咒是从这个小孩手中拿过来的,有这样程度的符咒,这小孩显然不像陶幼鱼说的那样是被他捡来的,估计有着什么不得了的身份。 不过,没听说过沧澜界哪个大人物有个三岁的小孩啊? 当雷劫停下来时,这一带才算是真正的安静下来,系统放开了捂住皎皎耳朵的手,皎皎从他怀里抬起了头,格外干净澄澈的眼睛望着他,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一抹苍蓝从陶幼鱼的眼里褪去。 鱼鱼又变回了陶幼鱼哥哥。 皎皎歪头,对这一变化感到了疑惑和不解。 陶幼鱼睁开眼就看到皎皎这副神情,他一边嘀咕着狗系统不给他记忆,一边伸手揉了揉皎皎的头发:“这么看着我干嘛?” 皎皎拧着小眉头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啊! 突生了这么一番变故,好在顾于飞和金秉文最后都非常幸运地渡过了雷劫步入了元婴。 换了一身衣服过来的两人,目光不约而同地放在了皎皎身上。 “于飞哥哥抱。”待在陶幼鱼怀里的皎皎看见顾于飞,仰着白嫩的小脸伸着小手要抱抱。 顾于飞垂眸看着皎皎,眼里的情绪辨不清楚,但还是伸手抱过了皎皎。 一落入他怀里,皎皎就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然后不满地皱了皱鼻子,低头从项圈里拿出陶幼鱼给他买的药膏,费力的打开盖子后,手指沾取了药膏,伸长手臂小心翼翼地涂在了他颧骨处细小的擦伤上。 顾于飞身上的伤很重,毕竟他可是在四个同等修为的围杀下反杀了三人的狠人,自身不可能毫发无损,只是那些伤大多都在腰腹处,被衣袍一遮挡就什么都看不见。 他本人以往的经历,不允许他把自己的伤势暴露在外。 感觉着脸上药膏传来的丝丝凉气,垂眸看着皎皎的顾于飞心想,这个小孩真的太善于攻人心房,软人心肠了。 给哥哥擦完药后,皎皎又歪头打量了下金秉文,然后将手里的药膏递给了他,指了指自己细弱的脖子:“哥哥擦这里。” 金秉文接过药膏轻呵了声,桃花眼里泛着潋滟的光:“怎的他就是皎皎亲手擦,我就要自己擦?可真让我伤心难过。” 看着他一脸低落难过的模样,皎皎无措的搓了搓手,眨巴眨巴眼后将小手伸过去:“哥哥给皎皎,皎皎给你擦。” 脸皮厚的金秉文还真就将药膏递还给皎皎,然后微微蹲下身,将脖子凑到皎皎手边,方便皎皎给擦。 不过当皎皎真的给他擦药膏后,他又有点后悔了。 小孩手指沾取着药膏,很是小心地擦在他脖子上的伤处,似是怕他疼,一边擦还一边鼓着腮帮吹,漆黑的眼里满满的认真,像是这一点小小的被树枝划伤的伤,在他眼里是一件再天大不过的事。 金秉文垂眸看着他那认真的模样,心里轻啧了一声,傻乎乎的却莫名让人看着心软。 他扫了一圈周围的狼藉和远处被削去山顶的万柱山,对上自己妹妹的眼神。 金瑶儿眼神示意了下正给他擦药的皎皎。 意会的金秉文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思索,在皎皎给他擦完药膏后笑语晏晏地对皎皎说了声谢谢。 皎皎摆了摆小爪爪:“不谢啊。” 说完想起什么的皎皎低头,从项圈里找了好一会后才拿出一大叠符咒,然后在顾于飞他们惊讶的眼神中,一人给分了一小叠:“给,哥哥姐姐们拿着打坏人。” 手里拿着符咒的金秉文等人愣了一下,以他们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些符咒都不简单,关键时刻是能保命的东西。 打量着手里符咒的金秉文突然扭头看向陶幼鱼道:“你确定这小孩是你捡的,不是你拐唔……” 陶幼鱼一把将他未尽的话给捂了回去,咬牙切齿道:“捡的,捡的,绝对是捡的,话那么多你是比别人多个舌头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不自觉提高的嗓音听上去就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 金秉文曾经见过和这符咒气息差不多的符咒,就在他爹的藏库里,据说是太玄宗一位大乘期大能的手笔,这还是他爹曾经有恩于那个大能,那个大能才肯给几道蕴藏了他全力一击的符咒。 所以说他现在手里的这一小叠符咒,是外面有价无市的大乘期手笔。 一想到这点,金秉文眼睛都亮了,拿着符咒的手都小心了起来,随即心里又有点遗憾,这要是个成年人递给他的,他就收了,可惜的是个三岁的小孩,他总不能仗着人小孩什么都不懂,就昧着良心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 虽然不舍,但金秉文最后还是将手里的符咒递到皎皎面前,笑道:“这东西可贵重过头了,不能收。” “不贵重,不贵重。”皎皎摇着小脑袋,伸手拒绝地推着他的手:“给哥哥的,哥哥用。” “真不能收,你现在不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以后明白过来了找上门来我可赔不起。” “不赔,不赔,给哥哥。” 见到金秉文的态度,顾于飞他们也意识到了这符的贵重,纷纷要将符咒还给了皎皎,几番推脱后,他们四人成功将皎皎惹生气了。 看着那抿着嘴抱着小手转身把自己缩进顾于飞怀里气鼓鼓的一小团,金秉文几人有点哭笑不得。 “没猜错的话,你们打算去仙盟大会吧?”金秉文看像陶幼鱼道。 “嗯,怎么?” 金秉文打开扇子遮住脸轻笑道:“既然同路,那就一起吧!” “不要。”他可没忘记这傻叉害他多花了好几万灵石。 “哎,我就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鸟尽弓藏,明明先前我还在为了人家以命相博,这没事了后,人家都不愿意搭理你。”金秉文拉长了语调,一副被负心人抛弃了的表情。 “……”陶幼鱼无语:“要跟着就跟着吧!” 金秉文笑:“就知道你不是我嘴里说的那样的人。” “我就一张脸,丢不起,不像你,钱多脸皮叠的也厚,今天丢一张,明天丢一张,张张不重样。” “你骂人还骂出花活了,这么多年修为没涨,该不会去专修此道了吧?” 金秉文说着暂时将那叠符纸收进了储物袋,从这去九天城的一路还长,总能找着机会再还给皎皎。 金秉文之所以提议要一同走,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对皎皎身份的好奇度,这么多大乘期手笔的符咒连他们金家都拿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能给一个三岁小孩准备这么多,而且按理说这般重视小孩,更不可能把小孩弄丢了让陶幼鱼给捡着。 见哥哥们收下符咒后,皎皎又乐呵的抿着唇肯搭理他们了。 其实他给哥哥们的符纸不多,只给了一小点点,更多的皎皎留着准备给爸爸。 想到这皎皎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于飞哥哥的怀里,悄悄的没把这件事给他们说,毕竟对皎皎来说,和哥哥比起来,爸爸要更重要,最最最更重要。 去往九天城的路途遥远,沿路皆是崇山峻岭,几乎跨过了大半个沧澜界,因此遇到的危险也多,有顾于飞和金秉文这两个新晋元婴在,倒也不至于为因这些危险丢了性命,想着时间还算充裕,两人干脆就大胆的放手让陶幼鱼和金瑶儿历练。 至于皎皎,则是被两人抱在怀里,一边美滋滋的啃点心,一边看陶幼鱼和金瑶儿各种哀嚎。 初时皎皎还会因为他们的哀嚎诉苦而担心,后来在金秉文耐心的讲解(忽悠)下知道这是对他们好后便放下了心。 或许是皎皎美滋滋吃点心的样子刺激到了陶幼鱼,也或许是陶幼鱼打从心底觉得皎皎这种太过乖巧的小孩无法在修真界这种残酷的世界很好的生存,反正他搬出了一系列歪理,经过半个月的锲而不舍后成功地说服了顾于飞他们,让才三岁的皎皎加入了他们的历练中。 “要知道,生存在温室里的花朵,是禁受不起外界任何的风吹雨打的,想要在沧澜界很好的生存,你就要成为强者。”陶幼鱼蹲在地上,一本正经地将手里削好的小木剑递给皎皎:“少年,你准备好成为一个强者了吗?” 皎皎一脸懵懂地接过小木剑,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道:“准备好了。” “大声点。”陶幼鱼一脸严肃地道。 皎皎小脑袋一仰,大声道:“准备好啦!” “我们要干什么?” “成为一个强者!” 陶幼鱼指向一旁的凶兽:“去吧!” 皎皎抿唇,深吸了口气,握紧手里的小木剑哒哒哒地跑上前,“啪”的一下劈在了面前五花大绑的红眼锯齿兔头上,因为身高的原因,他劈的时候还稍稍垫了垫脚。 金瑶儿被萌了个仰倒,忍住笑,一本正经地拍着手道:“很好,棒极了,一看就有强者的风范。” 金秉文也跟着啪啪啪拍手,夸赞的话那是信手拈来 一旁的顾于飞头疼的抚了抚额,最后还是在三人的瞪视下,被迫加入了夸夸中。 被夸的皎皎将剑背着身后,面上不显,却微不可见地挺了挺小胸脯。 其实陶幼鱼是真的觉得皎皎这个小孩太乖,软乎乎的一小团像是谁都能揉搓一样的脾气未免太软弱。 而这种脾气的小孩就算有大人小心翼翼的地爱护着,也难免在成长的过程中被人欺负,于是他就开始了逮着机会就给皎皎灌输一些奇葩的道理和想法。 “吾日三省吾身,吾是不是太客气了,吾是不是给他脸了,吾是不是该动手了!” “一个人讨厌你,那是他的问题,如果一群人讨厌你,那一定是他们串通好的。” “我们修炼人士,要的就是取悦自己,道德感太高那就成了束缚自己的牢笼。” “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取悦自己。” “读书嘛,风吹哪页读哪页,哪页不懂撕哪页。” “咳。”顾于飞没忍住打断了陶幼鱼越说越过分的话,连忙起身将一脸认真地听着他说话的皎皎从他怀里抱过来,还在桌上拿了块软酪给皎皎抱着啃,转移他的注意力。 金秉文也默契地拿了块点心塞进陶幼鱼嘴里。 虽然有些话他承认陶幼鱼说得也没错,但有些也实在有点太过了,这样下去皎皎会被他教坏的。 被噎得狂翻白眼的陶幼鱼抱着茶壶狂命的灌水。 转眼两月过去,这一路上虽然大多危险都不至于威胁到他们的生命,但偶尔也会出现点两个元婴也无法对付的意外场面,每到这种时候就是陶幼鱼、金瑶儿两人抱着皎皎玩命狂奔的时候。 陶幼鱼偶尔也会在撑不住的时候让系统暂时接管他的身体,通常这种时候皎皎都会一脸惊喜又疑惑地喊他鱼鱼,皎皎的这番行为也让金秉文他们察觉到了陶幼鱼在某些时候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一开始几人还心存警惕,后来发现并不是夺舍,陶幼鱼本人也知道自己身体里还存在着另一个灵魂,并且有意隐瞒后,几人也就当做没发现。 沧澜界每人都有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只要无害,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多管闲事。 当然,比起这件事来,皎皎这段时间从项圈里不断拿出来的法宝占据了他们更多的心绪。 比如在第一次遇见危险后拿出来的上古青云尺,或者是在陶幼鱼带着他逃命的路上拿出来的上品灵宝九天玄伞,又或者是在某一次情况下连着拿出来的混沌镇山玉和龙泉剑。 看着那些堪称至宝的灵宝,几人心都颤了颤。 在这种情况下皎皎他还仰着一张白嫩的小脸,不断地将这些灵宝往他们怀里塞。 好家伙,心魔都差点给他诱出来! 太玄宗藏宝阁的灵宝怕也只有这么多了吧? 金秉文再次怀疑陶幼鱼不是捡了个小孩,而是将哪个隐世大族化了人形的藏宝阁给拐了来。 这要是真的,那个隐世大族还不得疯了! 这日,系统又在陶幼鱼力竭时接管了陶幼鱼的身体,再次成功将皎皎他们带到了安全之地藏匿着,等待顾于飞他们脱身后找到他们。 他在地上铺了张干净的帕子,将怀里护着的皎皎放在上面,小心的检查一遍后坐在他身侧,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没受伤吧?” 皎皎摇头,挪了挪小屁股挨紧着他的手臂,仰头看着他:“鱼鱼受了好多的伤。” “不碍事。” “很疼的。” “我不怕疼。” 皎皎低头在项圈里找了会,找出了一瓶止疼的丹药递给他:“可是还是会疼。” 系统接过药瓶倒了两颗丢进嘴里,将药瓶还给皎皎。 皎皎接过来放回项圈里,想了想问出了自己疑惑了好久的疑问:“鱼鱼怎么会变成幼鱼哥哥?” 系统侧头看向他,带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良久,他抬手轻揉的用指腹抹去皎皎脸上的血迹:“我不是鱼鱼。” “我曾经和你一同落到死域,困在了蓝鲸的意识海里,蓝鲸的神识太过强大,我无法占据主导意识,便依附在它的意识海里,旁观了你在死域的一切,所以你会把我认成蓝鲸。” 依附在蓝鲸意识海里的系统,某一种程度上成为了蓝鲸的副意识,他无法主导和影响蓝鲸的行为情感,但蓝鲸能影响他的行为和情感。 那一年中他被动地接受着蓝鲸的记忆,旁观体会着它对皎皎所有的爱护之情。 他们是一座巨大的岛,而皎皎则是停留在孤岛上的飞鸟。 那段切身体会到的浓郁情感,让系统从死域出来后,仍旧脱离不了蓝鲸的影响,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皎皎特殊化。 皎皎想了好一会,勉强理解了这段话中的意思,他仰头看着系统,漆黑的眼睛里带着好奇:“那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系统一愣,仔细在数据库里搜寻了番,罕见的带上了几分犹豫和不确定:“宿苍,我应该叫做宿苍吧?” “宿苍你好,我叫着皎皎。” “嗯,你好。” 不知道他年龄和长相的皎皎歪头:“皎皎要叫你哥哥吗?” 宿苍摇头:“不知道。” “那皎皎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参天古树下,紧挨着他肩膀坐的皎皎仰头看着他笑,吝啬地从枝丫间下的光芒,全跌落进了眼前这双眼里。 系统看着他的眼睛,轻微颔首:“可以。” “宿苍。” “嗯。” 十月,深秋时节,皎皎一行人在离九天城还有三日路程时突遇大雨,一群人不得不在九曲山停留下来。 “不对劲!”顾于飞猛然停下脚步,在陶幼鱼他们看过来时道:“这里太安静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陶幼鱼等人才突然发现这里连鸦雀鸟叫的声音都没有,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四人瞬间警惕起来,狂奔了数里后发觉整座山依旧没有任何声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几人当即不再跑,而是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藏匿起来。 “皎皎,你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屏息等待的过程中,嘴里叼着根草的陶幼鱼突然问到。 闻言,金秉文和金瑶儿也回过头来,不得不说他们也好奇皎皎的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坐在顾于飞怀里捧着点心啃的皎皎咽下嘴里的点心:“爹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在皎皎的嘴里,他爹爹是个品性好,修为好,待人好,哪哪都好的人。 陶幼鱼乐得坐在皎皎身旁:“咱爹真是这么好的人?” “嗯嗯。”皎皎肯定万分地点头。 “咱爹这么好,那肯定也不介意多个儿子。”他伸手揉了揉皎皎的头:“放心吧,哥哥肯定给你找到咱爹。” 皎皎着急的摆手:“那是皎皎的爹爹,不是咱爹。” “这你就不懂了,你叫我什么?” “哥哥。” “你叫我哥哥,所以你爹也可以是咱爹。” 皎皎拎着眉头,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带着再认真不过的情绪:“可是那明明是皎皎的爹爹啊?” 陶幼鱼笑得不行:“放心,不抢你爹爹。” 他顶多嘴上跑跑马,虽然也打着借此拉进与大佬的关系,好让自己在修真界多一点庇护的目地,但若不成功他也不在意,因为他可是抱着最粗的金大腿呢。 在小说里,谁还能有主角的大腿粗? 话落后又过了有小半个时辰,没见什么动静的几人正准备出来继续赶路时,就见浓郁的魔气迅速蔓延了整座山,所过之处草木静止,像是连风都不敢惊动来人。 几人顿时停下了所有动作,缩回了原先的藏匿之处。 那魔气中带着惊天的血气与杀伐,顾于飞等人只觉呼吸困难、心惊肉跳,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几人连避雨的灵力都谨慎地散了。 沙沙 有别于雨声的轻微声响传入耳里,几人心脏紧缩得愈发厉害。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角墨色绣有暗金纹路的袍角,往上看到撑着墨色伞柄的白皙指节时,金秉文心里就咯噔一声,在魔界撑着这么一把墨玉伞,且敢在离九天城不远的九曲山这么嚣张的魔修,他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魔界之主。 仙盟大比是三族的盛世,魔界之主来此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才怪,你见过哪个敌对阵营的主君敢只身一人进入敌方阵营? 想到次金秉文愈发的放慢了呼吸,转向自家妹妹和顾于飞、陶幼鱼两人做了个魔主的口型,几人瞬间心脏往下重重一沉,后背浸满了冷汗,随即不再敢把视线投过去,而是转而看向了脚下的泥土上,最大程度地降低存自身在感。 不管这魔主是因为什么来九曲山,都不是现在的他们能管的,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不能被魔主发现他们这几个小虾米。 正当几人心都提到嗓子眼时,一声稚嫩又带着欢喜的嗓音响起:“爹爹!” 撑着伞走在雨中的身影脚步一顿。 脑袋一片空白的陶幼鱼等人根本来不及思考皎皎那一声喊中代表了什么,本能地抱着皎皎转身就是玩命狂奔。 200-218 第201章 说是夺命狂奔那真是丝毫不夸张,要不是害怕天上没有遮挡物,飞上去更像是个靶子,金秉文他们早就乘坐飞行法器速速逃命了。 一边在地上狂奔,金秉文一边将自己身上压箱底的符咒像是不要钱地往后扔,迷惑性的,攻击性的,防御性的都被他不要钱的往身后扔去,甚至连他爹给他保命的,嘱咐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的幻音铃都给扔了出去。 现在可不是就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吗? 若是眼下逃不走也不用想着以后了。 新任魔主厉屿白,那可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存在,一双手里沾染的人命都可以填满整个九天城了,能在得罪他后还从他手里捡回一条命的那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了,他这点道行还差的远,更别说他们可是触碰到了这位魔主的逆鳞,那可比得罪严重多了。 古有言,龙有逆鳞,凡触之者非死即伤,而这位魔主不一样,凡触碰他逆鳞者有死无生。 主犯死了还不罢休,连其血亲好友无一能得幸免,据说连家里的老鼠洞都得用沸水浇一遍才罢休。 被抱着转头就跑的皎皎疑惑极了,挣扎地晃了晃小短腿,小手指着后面:“哥哥,爹爹,皎皎的爹爹。” “小祖宗,你可别喊爹爹了。” 陶幼鱼心里发毛地看向顾于飞怀里的皎皎:“再喊我们的命可就真交待在这里了。” 陶幼鱼虽然才来修真界不久,但也不妨碍他热爱打听各种消息,自然也知道这位魔主的逆鳞。 说起这位魔族的逆鳞,那就不得不说皎皎先前脱口而出的那一声爹爹了。 虽然不知道皎皎为什么对这么一位看着就不是善茬的人喊爹爹,但是金秉文他们十分确定皎皎不是这位魔主的小孩。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自然是因为这位魔主有一个放在心尖尖上宠得不得了的儿子的消息,传出来至今已有三十多年。 据说这个儿子是魔主还是少主的时候就存在了,魔主一直对其很宠,属于是走哪抱哪,连喂饭都不假手他人。 这么一算,这位魔族的少主至少也有个一百多岁,皎皎一个才三岁的小孩当然不可能是这位魔主的孩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皎皎认错了,小孩不记事,分开许久后认错亲人也是常事。 但问题他是认错谁不好,偏偏认错的这人是魔主!! 这声爹爹更是触了这位多年找不到儿子的煞神的逆鳞。 要知道魔主的儿子可是走失了好久,百年来这位魔主寻遍了沧澜界的每一个角落,至今为止还没有找到他的儿子。 见这位魔主如此重视他的儿子,多年来打着各种心思假冒魔主儿子的人不知凡几。 只不过没一人成功,最后这些人极其血亲友人无一例外都死得极其凄惨。 但就是这样,一直以来假冒魔族少主的人仍旧层出不穷,最开始那几年魔族这位魔主可谓是杀红了眼,方圆百里凡他所过之处都能闻到冲天的血气,以及被那把黑伞囚困在其中,日夜被灼烧的灵魂的哀嚎声。 久而久之,沧澜界的人都心知肚明那位走失的少主就是这位魔主不可提及的逆鳞,凡触碰者有死无生。 思及此,金秉文跑得更快了,全部身家都扔了出来也毫不心疼,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地将皎皎给他的那一叠符咒给扔出去,好在最后他理智的按下了这股冲动。 这符咒威力虽大,但真不一定能将这位修行速度旷古未有的魔主给杀了,万一到时候将这周围夷为平地了却没杀死魔主,那他们几人可不就成了光头上的跳蚤,躲都没地方躲。 远处,站在原地的厉屿白伞面微抬,目光穿透了雨幕落在几人远去的背影上。 大雨肆无忌惮地下着,落在伞面上激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这样的情况在这些年来出现过很多次,尤其是在他解决了上一任魔主登上魔主之位后的那几年更是层出不穷。 这些人的目地有的是想借此靠近他,趁他没有防备杀了他,有的是想当上魔族的少主,还有的是想要挟于他,反正各种理由都有,为了以防万一他也一一都去看过,可惜的是他们并不知道皎皎的真实情况,找来的都是容貌较为相似他的少年,青年,甚至是中年的假冒者。 他看过那些假冒皎皎的人,也听过他们唤他爹爹,但内心从来没起过任何波澜。 唯独刚刚在听见那一声爹爹时,沉寂的内心突然掀起了阵阵涟漪。 回过神来的他压下心里的波动。 厉屿白不怕有人假冒皎皎,但他打从心底厌恶有人用和皎皎同样的称呼唤他。 那一双双与他相似,却又有别于皎皎的污浊眼睛,让他看着就忍不住想剜出来碾碎。 雨幕中,那双没有白仁的眼睛无端让人生寒。 大约跑了小半个时辰,没见身后有魔主追上来的迹象,虽然知道还没脱离危险,但金秉文等人心里绷到极致的还是没忍住松了松。 他们依旧没停下,又连续不停歇地跑了两个时辰,彻底出了九曲山的范围后几人才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 大雨依旧没有停歇,出了九曲山的金秉文掏出那艘给师妹买的碧海苍舟,几人登了上去后,就马不停蹄的升入空中向着九天城驶去。 苍舟上,暂时放下心来的陶幼鱼催动灵力将湿透的衣服烘干就软趴趴的瘫坐在地上,讲究的金瑶儿和金秉文两人直接将身上的衣服扔了,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整套衣服配饰去隔壁换上。 顾于飞见此也从储物袋里拿出一身衣服给皎皎换。 配合地伸着手换衣服的皎皎动了动白胖的小脚丫,漆黑的眼里是满满的疑惑,在换好衣服后皎皎就从顾于飞怀里滑下来,迈着小短腿就往外走。 刚走了没几步,一双手就从他身后架着他的胳肢窝将他抱了起来,受过损的嗓音听起来格外暗哑:“去哪?” “去找爹爹呀。”一边说着,皎皎一边努力地仰着头往后看。 “你可别说爹爹这两个字了,我听着心里就毛毛的。” 一旁瘫坐在地上一时有点缓不过劲来的陶幼鱼说着抬眼看向皎皎的方向,这一看整个人就直接僵住了。 过了一会,他嗓音带着颤:“魔…魔魔…魔…” “抹什么?你不会被刚才那事吓得还缓不过劲来吧?你这样可不行,太……” 剩下的话金秉文僵在了嘴里,迈进来的右脚僵在空中不敢踏下去。 “哥,你挡在这里干什么?”从他身后走来的金瑶儿抬头望去,下一秒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 通过他们的表情察觉到了什么的顾于飞握紧了身旁的剑,碍于皎皎在那人手里,顾于飞最后还是什么动作都没做。 他努力平静着面色转头地看向抱着皎皎的人,那人身着墨色绣暗金纹的衣袍,肤色有种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五官俊美中又带着股惊心的锋利,一双眼睛没有丝毫白仁,像是纸人脸上被剪出来的两个黑洞,看着心底就无端生寒。 顾于飞的目光落在他手上还在使劲往后仰头,企图看清抱着自己的人的皎皎身上:“他只是一个小孩,唤出那两个字只因与家人分别了太久而认错了人,并不是有意冒犯阁下,望阁下……” “你们不是他的亲人?”微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厉屿白黑黝黝的眼睛看向他,无人能从那双诡异的眼睛中看出任何情绪。 顾于飞强自镇定的点头:“我们的确不是他的亲人。” “拐的?” “捡的。”垂死病中惊坐起的陶幼鱼颤颤巍巍地捍卫自己的清白。 皎皎是他捡的,捡的! 长在红旗下的人绝对不承认拐带小孩这一罪名。 “捡的?”厉屿白垂眸看着手上的这个小崽子,见他越来越往后仰,不想看到他那双眼睛,以免还没弄清事实就激起心里暴虐的他伸出食指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被抵住脑袋的皎皎左右动了动脑袋,发觉还是有个东西抵着后脑勺后,就疑惑的晃了晃腾空的小短腿,伸着小手努力地往后脑勺摸去,指尖勉强摸到了一截冰凉的手腕。 见此陶幼鱼几人倒吸一口凉气,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就怕这位凶名赫赫的魔主心生厌恶,将胆敢触碰到他身体的皎皎的小手给削去。 厉屿白倒没有这么做,他确实不喜人触碰,但奇怪的是这小孩的触碰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不悦。 见他并没有那样做,稍微松口气的陶幼鱼忙不迭地回答他刚刚的话:“对对对,捡的,在西州无极海的海边捡的,当时他穿得破破烂烂的坐在海边,我以为他是被人丢弃了就把他捡了回来。他一直念着要找爹爹,我们这次来仙盟大会也有为了帮他找爹爹,可能是长期没见到自己的爹爹,才在乍见到您后脱口而出那句爹爹,真不是故意冒犯。” “西州,无极海!” 厉屿白轻声念着,视线落在小孩努力摆动着的圆溜溜的后脑勺上。 说来也奇怪,他一向厌恶有人冒充皎皎,往往在看见那冒充之人的背影,或者听到他的声音时就忍不住戾气横生,可这次如此接近这个小孩,倒是没冒出任何厌恶和杀意。 提心吊胆紧盯着他动作的顾于飞也没完全寄希望于魔主那几乎不存在的良心,他将皎皎给他的那一小叠符咒拿在了手上,那上面散发着的如渊渟般的气息明晃晃地在威胁着这位魔主。 厉屿白的心里有点诧异,大乘期手笔的符咒,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虽诧异和忌惮,但于厉屿白来说也仅仅是忌惮而已,先不说作为魔主他手底下有多少底牌,就说他手里的这个小孩就能作为这人不敢放杀招的底气。 想着他晃了晃手里的皎皎,心底莫名有丝笑意,小小的一团没想到还有这个用处。 这小玩意还挺有趣,若是查明他喊的那一声爹爹只是意外并没有其他目地的话,放过也不是不行。 想着他戳了戳皎皎的后脑勺,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挂在他手上的皎皎软乎乎地道:“叫皎皎呀。” 厉屿白目光一动,敛去了笑意,手从皎皎的后脑勺上滑至那看上去格外纤细脆弱的脖颈上,声音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寒:“你确定你叫皎皎?” 见到他这个动作,陶幼鱼他们的心不是提到嗓子眼了,而是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陶幼鱼试图开口打断皎皎的话,结果被厉屿白淡淡的一瞥给吓得打了个嗝。 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的皎皎眨了眨眼,懵懂地道:“是叫皎皎呀!” “呵!” 厉屿白一声轻笑,金秉文等人浑身的汗毛全炸了,陶幼鱼的头发甚至都因这刺骨的危机而炸得蓬松了不少。 胆子倒是大,明知道会死却仍然前仆后继,倒也真是难为了他们。 厉屿白垂着眼眸,眼里杀意渐重。 “爹爹!” 拧着小眉头想了好一会,终于想起这道声音为什么耳熟的皎皎兴奋地扑腾着小手要转过身。 厉屿白心里翻腾着压抑不住的怒意,他一把将皎皎转过来,携带着杀意的眼神撞上他的眼睛,下一秒,整个人浑身一僵。 看见他的皎皎眉眼一弯,扑上去抱住他的脸,凑上自己的脸撒娇地蹭得欢,稚嫩的嗓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高兴:“爹爹,皎皎找到你了!” 那一瞬间,金秉文几人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顾于飞腮边的青筋暴起,牙都快咬碎了。 他甚至开始往符咒里注入灵气了,泛着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厉屿白的一举一动,若是救不下皎皎,那就…… 还没等他就出个什么来,就见厉屿白的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茫然,磕磕绊绊地道:“皎…皎皎?” “嗯嗯!” 皎皎用力地点头,扑腾进厉屿白怀里撒欢了的蹭,身体力行地证明了找到爹爹的他有多高兴。 “皎皎想爹爹,爹爹想皎皎了没?”皎皎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向厉屿白。 厉屿白神情还有点恍然,视线下意识地落在皎皎那双盛满了依赖和孺慕的眼里。 这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漂亮,像是跌落进了星光。 回过神来的他伸手理着皎皎乱翘的头发,嗓音微哑地道:“想。” 皎皎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乐呵呵的摇了摇小脑袋后,突然想起什么来的他,连忙埋头从项圈里往外掏东西。 没一会厉屿白怀里就塞满了东西,皎皎眼睛亮亮地道:“给,都给爹爹!” 厉屿白低头看着满怀的极品灵石,各种符咒和灵宝,莫名有种被自己养大的小崽子反过来养的感觉,他不由轻笑一声,将东西收进了储物器里后把皎皎按在怀里,灵力在他周身转了一圈,发现不是神魂而是真身后,就缓慢地将下巴轻轻搭在他毛茸茸的头上,眷恋又久违地谓叹了一声,终于找到你了啊! 感情你俩真是父子啊?! 冷汗浸得衣服都湿透了的几人有那么瞬间的恍惚和不可置信,力竭的陶幼鱼更是往后一再度倒瘫倒在地上。 这种事可千万不要再来第二次了,他脆弱的心脏实在是受不了! 眼神都涣散了都陶幼鱼想着。 听到动静的皎皎扭头看来,望着陶幼鱼突然想起什么来的皎皎高兴的朝他招手,在他看过来后指了指厉屿白:“幼鱼哥哥,咱爹!” 厉屿白眉头微蹙,视线落在陶幼鱼身上,吓得陶幼鱼忙不迭的坐起来摆手:“不不不,那是你爹,你爹,不是咱爹!” 一边说着,陶幼鱼一边偷偷瞥了眼厉屿白,下一秒打了个寒颤的他收回视线。 你这个爹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得了的,一不注意就将小命交待在了这一声爹里面! 想到这,陶幼鱼就想起了先前皎皎说的他爹哪哪都好的话。 啧,皎皎怕不是对好这个字的误解有点深啊! 苍舟在天空中行驶了一天,眼看着就要到九天城,虽然金秉文他们心里仍旧不肯相信,但一天的相处下来,他们也不得不打消了心里的怀疑。 无他,主要是两人太黏糊了。 找到爹爹的皎皎整天乐呵呵地待在他爹爹怀里不肯下来,偶尔被放下来活动活动身子骨,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眼爹爹在不在。 而厉屿白这个魔主更是一改最初不好惹的形象,对皎皎那叫一个寸步不离,像是怕一离了眼皎皎就不在了似的,十分符合那夸张的走哪抱哪的传言。 想到那个传言,陶幼鱼几人就好奇起了皎皎他究竟是三岁,还是一百多岁? 实在是憋不住好奇的傻大胆陶幼鱼不怕死地凑上去问了一下,最后得到了个三岁的答案。 得到这个答案的陶幼鱼百思不得其解皎皎为什么才三岁,倒是曾经被困在秘境转眼就几百年过去的顾于飞隐约猜到了一点。 眼看着九天城近在眼前,顾于飞他们不得不考虑起了其他的事。 如今危机暂时解除,皎皎也找到了他的爹爹,除魔卫道更不用想,魔主这个魔可不是他们能除的,那么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分道扬镳的事了。 顾于飞他们的立场天然就与魔族敌对,互相见着那都是不死不休的地步,如今乍然得知自己养了好几个月的小孩是魔族的少主,心里的滋味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他们身为名门正道的弟子,是万不可能与魔族人同行,一旦被发现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而且找到爹爹的皎皎也没有去仙盟大会的必要了,这时分开是最明智的,可是让几人苦恼的是皎皎根本不收他们还回去的符咒和法宝。 见哥哥们不要自己给的东西,皎皎抱着小手,气嘟嘟地将自己埋进爹爹的怀里。 “皎皎都收哥哥们买的衣服,玩具和吃的,哥哥们不收皎皎的东西。”闷闷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当真心捧出来的礼物不被接受时,是真的会让人感到委屈和难过。 听见皎皎声音里的委屈,厉屿白目光一冷,金秉文几人立马麻溜的将东西重新收回了储物玉佩里。 算了,日子还长,只要他们不用,总有一日能还回去的。 金秉文这般安慰着自己。 陶幼鱼就收得心安理得了,有好东西不收那不是傻吗,而且这东西可是过了家长的眼的。 还东西没如愿,想要分道扬镳的想法最后也没如了愿。 准备带皎皎去仙盟大会玩一玩的厉屿白,装扮成了一个正道修士。 浑身魔气收敛得干干净净的他身着一身如雪般的银纹衣袍,眼睛上蒙着一条银色的布条,微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面色如玉,乌发披散的他怀里抱着一个玉雪雕琢般的小孩,活似那积雪空明,怀瑾握瑜的世家公子,谁还看得出他其实是魔界的魔主? 这伪装能力看得陶幼鱼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最后几人还是被迫跟着同行了,废话,亲眼看见魔主伪装的他们怎么可能被放走,那不是等着去报信吗? 一路上陶幼鱼各种在内心求神拜佛的祈祷,可千万千万不要有什么不世出的大能堪破魔主的伪装,那样的话和魔主同行的他们就惨了。 他一个小小的练气期,实在过不惯那种被追杀的日子,虽说主角无论在什么阵营都能赢,但是魔界那种浸满了血腥与死亡的地方真的不适合他。 紫阳宗,万刃峰的峰主严昭严长老一脸行色匆匆地来到了追云峰山脚,隔着护山大阵道:“师兄,魔主的踪迹出现在了九曲山,听闻他打算在这次仙盟大会出面,师兄是否也能出席这次的仙盟大会?” 师兄与那魔头说起来也算是宿敌,多年前在太墟秘境中两人曾大打出手,那是师兄难得一次吃亏,不过那魔头也没讨得好,嗓子也是在那次被寒炎灼烧。 后来每每相遇两人就要打上一番,且招招都是奔着要对方命去的。 “不去!” 追云峰上远远的传来道声音。 “可那个魔头此行目的不明,我怕李长老他无法招架,所以只能请师兄出面,护一护宗门弟子。” 此次出行的均是宗门的精英弟子,损失任何一个都让人心疼。 峰上没有传来回应,严长老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在整整念叨了两个时辰,听得头疼的赫斯涅门最终还是应下了走这一趟。 第202章 九天城坐落在沧澜大陆的南端,依群山而建,拒百万凶兽于城门外。 行至九天城外,顾于飞一行人就陆续从苍舟上下来,九天城倒没有禁空这一说法,之所以选择从苍舟上下来步行入城,全是因为想看一看这称得上沧澜一景的九天城墙。 厉屿白抱着皎皎从苍舟上下来时,提前下来的陶幼鱼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番,见没有什么看上去特别厉害的人后才放下心来。 看他那架势,就像是怕这城门外会出现个什么修为高深,能一眼就看出魔主的身份的大能似的。 金秉文一扇柄敲在他后脑勺上,嫌弃道:“贼头贼脑的,你这是怕别人看不出我们这一行人有什么问题吗?” 再说了,那个魔头的身份那会随便让人看穿。 陶幼鱼摸着泛疼的后脑勺,可能是怕引起周围人注意的原因,倒也没与金秉文争持。 金秉文见此嗤笑了一声,习惯性地转过头去要抱皎皎,却在记起皎皎是在厉屿白怀里后,转身的动作一下子僵住。 啧,这么个傻乎乎的小团子怎么就是魔族的少主呢? 魔主那恶贯满盈的人是怎么生出这么白嫩软乎的小孩的? 转身转到一半假装自然地摇扇子的金秉文百思不得其解,斜着眼睛偷瞥了眼厉屿白怀里使劲仰着小脑袋的皎皎。 看上去这么软绵好欺负,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镇压住魔族那些无恶不作的魔修。 话说皎皎是不是被魔主故意给养成这个性子的? 如果是的话是为了啥? 想着他皱了皱眉,皎皎这个性子真在魔族的话不会被欺负哭吧? “喔~” 待在爹爹怀里的皎皎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使劲往后仰着小脑袋,直到后脑勺抵住了厉屿白的胸膛也没能看出城门有多高的他,瞪圆了本就圆溜溜的眼睛。 “好高呀~”皎皎伸手扯住爹爹的衣服,小手指着九天城的城门,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新奇和惊讶。 闻言,厉屿白也将视线投向了眼前的城门,九天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它的城墙于他来说却颇为陌生,数百年每次前来他都是匆匆而过,从未向这道千百年前便屹立于此的城墙投向过视线。 古老的城墙随着群山万壑延绵伸展,仿佛蛰伏于天地之间,苍穹之下的苍龙,雄厚魏然,磅礴庄严。 那高耸入云的城墙,仰头望去竟看不到它与苍穹的交界处,恍惚中像是与天连为了一体。 城墙之上有九天两字,字态森严,铁画银钩,其中蕴藏的道意令修为略低者顿感如芒在背,不敢再看第二眼。 “卧槽!” 仰着头眯着眼睛企图望见城墙有多高却失败的陶幼鱼没忍住惊叹出声,一副傻得没边的模样。 皎皎从爹爹怀里探头看了看陶幼鱼,又看了看城门,眨了眨眼后小嘴里吐出两个字:“卧槽!” 厉屿白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诧异:“……?” 金秉文、顾于飞等人则动作统一地扶额,同时在内心为陶幼鱼默默祈祷。 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的陶幼鱼豁然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向皎皎,内心深处爆发出尖锐的暴鸣声,小祖宗啊,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见陶幼鱼哥哥一副惊恐的样子,皎皎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哎?” 厉屿白伸手将皎皎的小脑袋按回怀里,瞥了眼这个教坏他崽的人,在心里记下一笔后就抱着皎皎迈步向着九天城里走去。 身后的陶幼鱼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见此金秉文打开扇子遮住微翘的嘴角,靠近他道:“你说,假如那位大人知道了你一路上教皎皎的各种言语和行为,他是会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想起了他一路上教皎皎如何怼人,打凶兽,甚至为了达到完美的伪装效果带着他在泥里打滚后,陶幼鱼迈步的动作一下子僵硬起来,表情逐渐变得难看。 他在脑海里问系统:‘你说,魔主大人他发现自己软绵可爱的小崽崽被我养了几个月后,就朝着反方向发展的话,会不会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很高兴呢?’ 系统机械冷漠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大白日做梦不是个好习惯。’ 陶幼鱼:‘……’ 他抬头看向待在厉屿白怀里,仰头眼睛亮亮地和爹爹说着什么的皎皎,颇有种我命朽已的感觉,也不知道现在跑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仙盟大会临近,九天城里触目可及的都是身着各宗门装束的修士,蓝白色装束交领处沿着边绣有符文的是天一宗,紫色装束胸腹部绣有金色暗纹的是紫阳宗,金色装束银色符纹的是太玄宗,除修士外还能看到许多妖修和魔修。 比起与魔修的剑拔弩张来说,各宗门与妖族之间的气氛要缓和一点,不过也没缓和到哪去。 为提升修为不择手段的人大有人在,人族中常有修士爱挖取妖族内丹增进自身修为,导致妖族统一的厌恶人族,只是人族中魔修又更为猖狂点,所以相互比较起来便显得妖族与各大宗门之间的关系,要比魔修缓和上些许。 看着这满街各大宗门的修士,心理素质不过关的陶幼鱼心跳逐渐加速。 每路过一个乍一看很厉害的修士他就要提心吊胆一番,生怕厉屿白魔主的身份被看穿,连带着他们这一行人都要被拉进正道黑名单。 尤其是厉屿白这一身装束再抱着个三岁小孩的模样很是招眼,百分之八十的回头率,弄得陶幼鱼恨不得将皎皎从厉屿白怀里抱过来,不过他胆子终究是没有大成那样,于是只能一路上都提着一颗心。 这样的情况下厉屿白还一脸淡然地抱着皎皎踏进了满是修士的登仙楼,那一瞬间陶幼鱼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按着厉屿白的肩膀狂摇,大声质问他到底有没有一个作为正道之敌,魔界之主的魔修的自觉性,怎么就敢住进满是修士的登仙楼?! 厉屿白住进这里当然是图这里的环境适合养小孩,不来这里难道去那集修士、魔修、妖族的百纳楼吗? 上楼休整了会后,厉屿白就抱着皎皎下楼吃饭,陶幼鱼、顾于飞等人也跟了下来。 没办法,他们暂时与这位魔主绑在一起了,不一起下楼就怕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这位魔主就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而且登仙楼里的米菜都是用灵液浇灌而成,就算辟谷了也可以吃。 “听说了没?魔主来仙盟大会了!” “真的吗?他那个魔头来仙盟大会多半没安好心!” “笑话,那魔头弑父都做得出来,他还有好心?” “看来这届仙盟大会不平静啊!” “仙盟大会素来参加的就有人妖魔三族,那魔主来不是很正常吗?” “问题是这魔主只有三百年前还是金丹修为时来参加过仙盟大会,后来数百年都再没来过,这冷不丁的就来,很让人怀疑是不是不怀好心。” 坐在爹爹怀里被爹爹喂着吃饭的皎皎鼓着腮帮扭头看了眼背后饭桌上说话的修士,又仰头看了眼爹爹,大大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疑惑。 一旁在吃饭的陶幼鱼脸都差点埋进碗里了,一点也没有先前吃到灵米时的高兴了,就生怕身旁这位正被人讨论的魔主一个不愉就大开杀戒。 察觉到他心思的厉屿白缓慢地勾起一丝笑,讥讽又冷漠,他将碗里的丸子夹小了喂给皎皎,动作中夹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又不是有什么疯病,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言语就当着皎皎的面大开杀戒。 想着他摸了摸皎皎的眼尾,这么漂亮的眼睛染上血色可就不好看了。 皎皎鼓着腮帮咀嚼着爹爹喂来的丸子,听见后面的人谈论声更激烈后,又再度扭头看了眼他们。 见此,厉屿白以为他们吵着皎皎了,正考虑要如何不动声色地让他们永久的安静下去时,皎皎突然从他怀里滑了下去。 魔主好像是爹爹,陶幼鱼哥哥就叫过爹爹魔主,所以他们是在说爹爹的坏话?! 终于理清楚这点的皎皎不高兴地抿着嘴,从胸前的项圈里抽出了陶幼鱼给他削的小木剑,大喝了声“呔,看剑”,举着小木剑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就跑上前,一木剑戳在了修士的屁股上。 正在喝酒的修士猝不及防之下被戳了一剑,一口灵酒顿时“噗”的一下就从嘴里喷出去。 扭头看见这一幕的陶幼鱼一脸不忍直视地捂住脸,心里清楚皎皎这是模仿的谁,他埋着头瞥都不敢瞥一眼厉屿白的脸色。 九天城在沧澜大陆的南端,与紫阳宗毗邻,来回一趟控制在一天之内还是可以的,但是赫斯涅门并不想再听严昭可能的念叨,当即御空朝着九天城而去。 往南走,穿过横跨整个万兽森的深渊巨壑,再经过天柱,招摇,扶西,长明,莲花,天山,九曲七座山就到了九天城。 赫斯涅门到了九天城后,直接就落在了九天城为紫阳宗准备的院落里。 察觉到波动的九天城主和紫阳宗的李长老转瞬而至,见到是赫斯涅门后上前寒暄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赫斯涅门有着一双堪比日轮的金色眼眸,没见过他本人或者没和他面对面只远远听见过他说话的人,大多都会以为他是一个温和的人,但只要直视过他那双眼睛的人就会明白,无论他做事说话再怎么温和,他本质上却并不是个温和的人。 在那双眼睛下,你会切身体会到,在这位的眼里,你与路边的花草,溪里的石头没有什么区别,他所有的温和都只是因为你于他可有可无,激不起他任何情绪上的波澜,那是一种高高在上,对一切一视同仁的带着极端冷漠的温和。 九天城主走后,此次带队的李长老就向赫斯涅门报备了打听到的有关魔主的事。 刚听了一半,赫斯涅门就示意李长老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了。 他此次前来的确是因为魔主,但这个疯子要搞什么事可不归他管,他只要在他出手时护住宗门弟子就算完成了任务,其余事是九天城主的责任,也是他该操心的事。 在九天城住没有开口之前,他若插手那就是逾矩了。 而且他也并不愿意揽下这麻烦,以那位随心所欲的性子,提前筹备的可能性不大,估摸着也是兴头突起,想着来仙盟大会找找乐子,就是这样摸不着规律才麻烦。 这边,再度从魔主手下逃过一劫的陶幼鱼瘫倒在房间的床上,捂着胸口一脸的劫后余生。 他觉得这生活太过刺激,再这样下去他可能要折寿。 正想着房门被敲响,随之而来的还有皎皎稚嫩的嗓音:“幼鱼哥哥,给皎皎开门啊!” 陶幼鱼拖拉着步伐过来打开门,靠在门上一脸深沉地道:“什么事?” 皎皎一脸神秘地向他招了招手:“幼鱼哥哥蹲下来皎皎和你说。” 见此,陶幼鱼心里的好奇心瞬间拔高,立即蹲下来凑过耳朵:“你说。” 皎皎小手拢成喇叭状罩住他的耳朵,悄悄摸摸地道:“爹爹刚刚被人说了,肯定不高兴,皎皎想去买礼物哄爹爹,幼鱼哥哥陪皎皎一起去好不好?” 陶幼鱼:“……” 刚刚魔主看见你那维护他的模样,嘴角比AK还难压,哪点不高兴了? 正要拒绝他就察觉到了魔主略带警告的神识,神色不由一僵,心里不由吐槽,死变态、控制狂,也就是皎皎现在小不知事,被他的神识这么笼罩着也不在意,要是等他长大后魔主还这么干,两父子百分百要闹翻。 正常人谁受得了父母这么强的控制欲啊! 最后,陶幼鱼还是迫于魔主的淫威下,答应了陪同皎皎去挑选礼物。 一起去买礼物的除了陶幼鱼外,还有金秉文和顾于飞,金瑶儿在吃完饭后就去了一趟太玄宗,现在还没回来。 顾于飞在抱起来找他的皎皎向外走时,眼底深处带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看了眼窝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心里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些微的遗憾,自从魔主来后,他就再没抱过皎皎了。 繁华热闹的街上,人群熙攘,叫卖声不绝,仙盟大会在九天城举办,闻声而来的不仅仅有大大小小的宗门和世家,更有许多来看热闹和长见识的散修,大量的人流量将整个九天城烘托得热闹极了。 有不少宗门的弟子会找个地方扯块布垫在地上,就开始卖自己晋升后不再用得着的法宝,丹药,符咒等东西。 不过要送给魔主的东西当然不能在这些小摊贩上找,金秉文带着他们朝着深处的灵阙阁走去。 赵在州和季景云两人也在逛街,囊中羞涩的两人没向着往灵阙阁等地方去,而是在各个小摊贩上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这年头灵石不好攒呀,如他们这般大宗门各主峰长老的弟子,宗门每月也只发放百枚灵石,若不够花销还想要灵石,就得自己去山门接任务赚取灵石,所以赵在州他们花起灵石来抠抠搜搜的能省则省。 正仔细地翻看手上灵草的赵在州突然被一旁的季景云用手肘拐了一下。 “怎么了?”他疑惑的扭头看去。 季景云向前面抬了抬下颌,眼眸中带着些许疑惑:“你看。” 赵在州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下一秒手里的灵草落在摊贩上:“那是…赫斯师叔的儿子?” 季景云摇头:“应该不是,与师叔儿子的年纪不符。” 赵在州迟疑:“那…那是师叔的孙子?” 季景云也不确定,目光紧紧盯着顾于飞怀里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新奇地四处看着的皎皎。 眼前这个小孩与赫斯师叔的儿子不能说是像,那简直是一模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想着赫斯师叔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儿子,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决定上前打听清楚。 只是在两人注意到皎皎他们时,陶幼鱼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两人。 视线落到两人紫色中带有暗金纹路的衣袍上,陶幼鱼瞬间警惕起来,紫阳宗的人像他们走过来这是准备干嘛? 难道他们已经察觉出皎皎的不对劲来了吗? 因为皎皎的爹爹是魔主,脑子不怎么好使的陶幼鱼怕他们透过皎皎的表象看出他魔族少主的身份,顿时紧张起来。 一紧张他本来就不怎么高的智商顿时直线下降,脑子一抽就从顾于飞怀里抱过皎皎,将皎皎的脸按进怀里撒腿就跑。 正朝着他们走过来的赵在州和季景云两人一愣,下意识跟着追起来。 站在原地不明白事情发展的金秉文和顾于飞两人默默的对视了一眼,隔着遥远的距离对上了从陶幼鱼怀里探出头来同样疑惑的皎皎的眼神,两人咬了咬牙。 陶幼鱼这个蠢出天的傻货! 骂完两个还是抬脚追了上去。 其实陶幼鱼并不傻,至少他在现代的时候是个智商正常的人,只是从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现代突然来到这么个杀人几乎不犯法的修真界,努力适应之下心里一直都紧绷着根弦的他,稍有刺激就容易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犯傻。 尤其是在前两天被厉屿白吓了一通后又一同前往九天城,一路上脑子里就不自觉地回想起了以往看小说时,看到的与魔族勾连的名门正派弟子的下场,什么抽灵根啊,碎金丹啊,上诛仙台啊,反复在脑子里浮现,导致他现在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跟惊着的蚂蚱一样,犯傻的频率频繁到让人无力吐槽。 陶幼鱼抱着皎皎在前面狂奔,赵在州和季景云下意识在后面追,这动静吸引了不少爱看热闹的人围观。 金秉文和顾于飞的修为远远高于陶幼鱼,两人转眼就出现在了陶幼鱼身旁,在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停下来前,金秉文没忍住用扇柄狠敲了下陶幼鱼的头。 从来没在大街上这么丢过脸的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道:“你跑啥,你跑啥,我就问你个傻货跑啥?!!” 停下来的陶幼鱼龇牙咧嘴地捂住头,回到顾于飞怀里的皎皎见此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头,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乖巧又软乎地道:“皎皎没跑,哥哥不敲皎皎头。” 被萌得嘴角微翘的顾于飞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嗯,不敲。” 闻言,放下心来的皎皎仰头蹭了蹭他下巴,白嫩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弯弯的:“哥哥好。” “那不是你们紫阳宗的弟子吗?”一身金色衣袍,昏昏欲睡倚着灵阙阁二楼栏杆的霍宥齐挑着眼帘睨着下面道。 赫斯涅门闻言掀起眼帘往下瞥了一眼,这两弟子他倒是有点印象,一个是万刃峰的弟子,一个是长极峰的弟子,两人算是这一届紫阳宗比较优秀的弟子。 由于顾于飞是抱着皎皎背对着灵阙阁的,赫斯涅门并没有注意到皎皎,仅在赵在州和季锦云身上扫了眼,就收回了视线没再过多注意。 “这么冷漠?他们好像遇到了点什么事了!”眼睑带着青黑,一副没睡醒模样的霍宥齐有气无力地道。 赫斯涅门身影渐渐淡去,并没有搭理他这话。 他此次前来是为取一样东西,东西到手了自然该离开。 见此,霍宥齐挥手给自己点上安神香,也不管还未完全离开的他,支着颐半倚在美人塌上闭上眼假寐。 楼下,赵在州和季景云并没有达成自己的目地,概因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地是皎皎,顾于飞就将皎皎的脸按在了自己怀里,两句话敷衍打发了他们。 见此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转身离开。 不过两人也没气馁,反正就在九天城,看几人装束也是来参加仙盟大比的,总有再见面的机会。 在身影彻底消失前,也不知道为什么,赫斯涅门莫名地又朝顾于飞他们看去了一眼。 他仍旧没有看见皎皎,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却在这时因为顾于飞的转身,眼角还没收尽的余光瞥见了埋头在他怀里的那个小孩。 赫斯涅门心脏重重一跳,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灵阙阁。 再度睁开眼时赫斯涅门回到了迎晖院,他压下心头那几乎急切的冲动,垂着眼帘思索着刚刚神识看见的一幕。 他并没有看见那个小孩的样貌,甚至连背影也没看真切,只模糊的瞥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让他有种熟悉到骨子里的感觉 冷静了会,确定自己并没有中任何诡异的招数后,赫斯涅门抬手放在了胸口上,感受着胸腔里那颗几乎从没跳得这么快过的心脏,最终做出了选择。 第203章 灵阙阁里法宝众多,一眼望去琳琅满目,皎皎在里面挑选了许久,最终挑中了一个玄晶石和羊脂白玉炼制出来的黑白小猫的储物法器。 这小猫呈慵懒伸展懒腰的姿势,湛蓝色的眼眸微眯,獠牙外露,稍稍探出粉红色的舌尖,那种慵懒中带着点捕食者神态的小猫被炼制得栩栩如生,连身上的皮毛都炼制得容貌根根分毫毕现,扑面而来的活灵活现,很容易捕获一些女修的芳心,从而花大价钱买下。 陶幼鱼、金秉文他们的视线落在皎皎手上这个只有小孩巴掌大的小猫上,表情古怪中又带着点跃跃欲试,怎么说呢,这个储物法器其实看上去很不错,外观小巧可爱,储物空间也算是储物法器中难得一见的大,但是…很难想象那个魔头带上它的画面。 试想一下,晦暗难言的天空下,一身着鎏金黑袍、手撑玄伞的男人携带沉重迫人的威压从尸山血海中缓步踏过,伞面微抬,苍白锋利的面容,森寒诡异的黑瞳无一不在述说着这人骇人的身份,恐惧从心底油然而升,然而却在下一瞬看见了这人腰间挂着的慵懒惬意的黑白小猫咪。 心里那刚升到一半的恐惧戛然而止,森寒的气氛瞬间被破坏。 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的陶幼鱼咳嗽了声,压下到嘴边的笑声:“很好看,皎皎挑选的你爹爹一定很喜欢,肯定会爱不释手,随身携带。” 这话是故意说给那个魔头听的,想必到时候那个魔头肯定不愿意辜负皎皎的这一番好意吧! “真的吗?”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一双漆黑的眼睛期待地看向他。 “真的。” 陶幼鱼弯下腰戳了下皎皎软嫩的小脸,就算没有他那一番带着点恶趣味的话,那个魔头也会将皎皎送给他的东西随身带着。 因为不会有人会拒绝一个怀抱着满怀爱意,跌跌撞撞扑向自己的幼崽。 皎皎眼眸一弯,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储物小猫。 正在这时一个看上去五六岁大的小孩走了过来,盯着皎皎看了会后目光落在了皎皎手上的小猫储物法器上。 看了几眼,小孩突然伸手探过去,一把握住皎皎手里小猫的头用力地往自己的方向拽。 这出其不意的一拽把皎皎拽了个踉跄,皎皎整个人一蒙,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储物小猫,这才没让小猫在第一时间被抢走。 “皎皎,皎皎的,不抢。” 回过神来的皎皎小手紧抠住小猫的身体,看向抢他东西的小孩疑惑且着急地道。 握着小猫脑袋不松手的贺云安眉头一竖,啪啪啪地拍打着皎皎握着小猫的手,大声道:“是我的,我看上的。” “嘿,哪来的小比崽子,敢熊到你爷爷我头上了。”没想到他会拍打皎皎手的陶幼鱼当即眉毛一扬,没好气的把两手袖子一挽,一把拎住那小孩的后领,毫不留情地往后一拽,就把和皎皎抢东西的小屁孩给拎了过来。 就这样那小孩的手还死死地拽着那小猫的头,弄得皎皎也不得不跟着踮起脚伸长手臂才没让小猫从手里离开。 陶幼鱼见此只好将那小孩放下来,蹲下身子去掰他的手指头:“嘿,你个小屁孩,小小年纪不学好,上来就抢东西,快给我撒开手!” 掰了会,小孩手指都给掰红了也没掰开,可给陶幼鱼气笑了,但又不好真下死力气去掰,万一真给掰折了就不好了,于是他示意皎皎松手,自己上手握住了那小猫挂饰的另一半,咬紧了牙憋足了力气使劲往后一扯。 小孩的力气哪能真跟大人相比,贺云安直接被扯得往前踉跄了两步摔在了地上。 成功将小猫储物器夺回来的陶幼鱼十分潇洒地将小猫储物器丢给了皎皎后,拍了拍手又帅气地甩了甩头发:“劳资又不是你爹,还能惯着你咋滴!” 皎皎捧着小猫,一脸的崇拜。 趴在地上的贺云安倒也没摔着哪,修士的小孩大多四岁就开始锻体,摔倒的那一瞬间他就地一滚卸去了七分的力,但着并不耽误他故意不爬起来,趴在地上哇的一声仰头哭了出来,嗓音尖叫,听得人脑瓜子疼,抬手指着皎皎哭喊:“坏人,抢东西,欺负小孩,呜哇哇……” 九天城的修士来灵阙阁,多是为了在仙盟大比开始之前,置办趁手的兵器和具备攻击防御的法器与一些用得上的符咒和丹药,皎皎他们从前面逛过来没看上满意的,就一直逛到了摆放飞行、储物这些日常用的法宝的地方。 这地方除了皎皎他们几人外没人过来,眼下贺云安嚎了一嗓子,就将人给吸引了过来。 听到动静的修士纷纷走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趴在地上哭得可怜的小孩,和不远处的三个大人与一个小孩。 很明显,看见这一幕的人下意识都会以为地上的那个小孩是被欺负的一方,而且人天生就有怜弱的习性。 看见这一幕的修士们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将视线投放在了另外一个小孩身上。 站在陶幼鱼身旁被指着骂坏人的皎皎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后皱了皱小鼻子,踮着脚将手里的小猫储物器给顾于飞拿着,然后扯着陶幼鱼的裤腿走上前,蹲在贺云安面前,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认真又软乎地道:“不是哦,皎皎不是坏人,也没抢东西,说谎的小孩鼻子会长长长的。” 说着皎皎还用小手在鼻子面前做了个拉长的动作。 “呜呜呜…抢了,你就是抢我东西了,那个黑白色的小猫!”哭得小脸通红的贺云安指着不远处顾于飞手里的储物法器道。 皎皎拧了下小眉头:“那明明是皎皎的。” “呜呜呜…是我的,明明就是我的…”贺云安低着头哭得可怜。 人是一种有怜弱习性的存在,但那并不是一个好的习性,有时候甚至称得上是劣根性,因为大多数怜弱的人他们并不在意对错,只一味地根据自己看到的去指责强势的一方。 贺云安是一对双生子,与强健的哥哥不同,他从小身体就格外弱,他与哥哥一样都是单系冰灵根,明明是一样的天赋却因他身子更弱,哥哥便要处处让着他这个晚生了几分钟的弟弟。 每次他一哭哥哥就要受教训,久而久之,尚还幼小的贺云安就本能地懂得了如何利用弱小的处境,去争夺有限的资源。 渐渐的哥哥的名声在他有意的情况下越来越坏,家族里的资源越来越向他倾斜,尝到甜头的贺云安对此很高兴。 这次前来仙盟大会,除了长见识看热闹外,爹还说要趁此将他引荐给紫阳宗的极妄仙尊,极妄仙尊修为至化神,修行速度旷古未有,是紫阳宗除掌门外最尊贵的存在,这天下间想要成为他弟子的人不知凡几,但数百年来他从未收过弟子。 贺云安听得很兴奋,并将其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他自傲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但是就在刚刚他看见皎皎时,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威胁。 他的本能告诉他,这人会成为他拜入极妄仙尊门下的最大阻碍。 于是他短暂地支走了爹爹派来保护他的人,走到了皎皎面前用自己最习惯的方式抹黑这个人的名声。 名门正道向来以锄强扶弱为己任,一个欺辱弱小的人足够被剔除大宗门挑选弟子的行列中。 贺云安的想法很好,可惜他还过于稚嫩,所以并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贺家那群人这么好糊弄,能在修真界存活下来的人就没一个傻的,而且他们并不怜弱,来参加仙盟大比的他们恰恰相反,他们慕强。 而且还有一句尚还年幼的他还并不知晓的话,那就是颜值即正义。 皎皎的颜值陶幼鱼可以拍着胸脯说,满沧澜大陆都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可爱的小孩了。 明眸皓齿,粉雕玉琢那都不用说,借用一句上辈子现代网友的一句话,那就是女娲毕设。 那真的是以玉为骨,以雪为肤,以星辰为眼眸,以山河为风骨,当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风骨不风骨,总而言之皎皎很漂亮,很漂亮,漂亮到当初他一脸脏兮兮的模样,他也愿意在自身都还没保证的情况下,带上这么个小拖累。 虽然后面证明了他不是拖累。 所以当陶幼鱼看见这些修士一脸姨母笑的看着皎皎时,默默的上前一步挡住了皎皎。 死变态些休想靠近他家崽。 “哎你挡着干嘛,快让开,快让开!” 说话的女修一边歪着身子伸着头去看被陶幼鱼挡着的皎皎,一边嫌弃地朝陶幼鱼挥手。 陶幼鱼:“……我家的崽凭什么给你看?” 身后的金秉文高高的地扬起眉,看着陶幼鱼自豪的背影,默默地为他这天大的胆子叹服。 这傻货估计忘了那个魔头他随时注意着皎皎的一举一动的,他在皎皎面前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魔主他都能看见听见。 “就你?”对面的女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一脸的不屑:“你能生出这般模样的崽,我不仅把名字倒过来写,我还今晚就跟你生个十个八个的崽。” “你敢不敢,敢的话咱们就试试,生不出来我把你削成人棍喂凶兽。” 面对如此彪悍的女修,陶幼鱼抽了抽嘴角,败下阵来。 周围的人纷纷笑出声,随即眼神难言地看向坐在地上还在哭的贺云安身上。 小孩的演技很好,哭腔中充斥着满腹的委屈,时不时还会悄悄抬头看向陶幼鱼,再一副被吓到的瑟缩模样。 可是常游走在生死一线的修士看事情从来不靠双眼而是靠直觉,比起容易被外物蒙蔽的双眼,他们更相信自身那在无数次生死一线中锤炼出来的直觉。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那个被他指责的小孩有一双太过澄澈的眼睛,像是倒映了绚丽晚霞的湖泊,像是揉碎了的星光倒映,干净明亮到让人无法相信,拥有这么一双眼睛的小孩身上会存在污渍。 坐在地上埋头哭泣的贺云安察觉到这些修士的反应后,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他不懂,不懂这些修士的反应这么和他想的不一样,他们不该站在他这边吗?他们不该义愤填膺地指着那个小孩和那三个人吗? 怎么会是这样! 明明以前他都是这么做的! 明明以前都成功了的! 贺云安想不明白,于是他恶狠狠地从陶幼鱼双腿的缝隙中瞪向了被他挡在身后的皎皎。 对上他视线的皎皎没有被吓到,只是有点不明白这个哥哥为什么抢他东西,却还要反过来说是他抢东西。 想不明白的皎皎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 认为他这是挑衅的贺云安溢满着泪水的眼睛看着他,咬了咬牙,突然从储物玉佩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向皎皎砸去。 那东西刚从贺云安手里砸出,顾于飞就出现在了皎皎身旁,将皎皎抱起来护在了怀里。 居高临下的他一边拿着新找来的药膏给皎皎擦着被拍红的手背,一边居高临下地冷冷瞥着贺云安。 “卧槽!” 一旁的陶幼鱼咬着牙挤出了这么两个字,顾于飞回头看见他的模样不由愣了一瞬。 弯着腰捂着大腿根的陶幼鱼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鲜血从他指缝中汩汩往外流。 他恶狠狠地瞪着坐在地上的贺云安。 我日!这个小比崽子脑子是进水了吗? 从他腿缝里看见皎皎,丢东西砸皎皎时就往他腿缝里丢是吧? 他是有多大的腿缝能砸过这么大个带爆炸性的东西! 陶幼鱼面部狰狞,好在炸到的是大腿根,要是炸到其他东西他跟他没完! 被顾于飞抱着的皎皎也看见了陶幼鱼煞白的脸上,他低头一看就看见了从陶幼鱼紧捂的指缝间不断冒出来的血,皎皎脑子一蒙,从顾于飞手里拿过药膏,就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 顾于飞把他放下来,他就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陶幼鱼面前,举着手里的药膏着急道:“哥哥,哥哥擦。” 陶幼鱼从储物玉佩里拿出颗治伤的丹药塞进嘴里,没一会腿上的血就止住了,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缓过劲来的他拿过皎皎手上的膏药,戳了下皎皎着急泛白的小脸:“没事,吃了丹药。” 见幼鱼哥哥好像真的没事后,皎皎拧紧了小眉头,扭头看了一眼贺云安,又看了眼幼鱼哥哥因为疼痛还在泛白的脸,突然迈着小短腿跑上前用力打了坐在地上的贺云安一巴掌。 嚯! 周围的人惊讶地挑眉,这看起来小小软软的一个居然还有脾气,他们还以为这小孩和他外表一样是个面团捏的呢。 被打了一巴掌的贺云安瞪大眼睛,蒙了一瞬回过神来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皎皎嗓音尖利:“你居然敢打我,我可是极妄仙尊的首徒!” “嗬!” 闻言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想不可能,因为根本没听说过极妄仙尊有收徒,而且极妄仙尊首徒怎么会收个这么样的人。 想到此众人纷纷嘲弄地看向这个大言不惭的小孩。 极妄仙尊? 赫斯涅门那个家伙? 登仙楼里听到这一句的厉屿白嗤笑,那家伙越活越回去了,居然收这么个废物当弟子! “你给我跪下,给我磕头,给我道歉,不然我让我师尊扒了你的皮!” 登仙楼里的厉屿白听见这些话后脸一下子就黑了,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唇边牵起一抹笑,扒皮啊,这活他最熟! 灵阙阁里,从疼痛中缓过劲来的陶幼鱼一听这话,嘿,顿时就不得劲了。 华夏祖传护犊子基因上头的他压根就没想起极妄仙尊是谁,自觉有魔主当后盾的他袖子一挽,露出个恐吓小孩的恶劣笑容:“极妄仙尊,那是个什么东西,还想扒我家皎皎的皮,我先扒了你的皮!” 话语刚落一道愤怒中带着浑厚威压的嗓音响彻整个灵阙阁:“谁敢扒我儿子的皮!”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带着杀意的掌风。 “呵!” “呵!” 两道轻呵声,一道是藐视他人的猖狂,轻飘飘的呵声中带有极强的杀意。一道乍听温和,仔细一听才觉其中带有强行压下去的若有若无的杀意。 那道怒吼出声的中年男子,刚踏进灵阙阁就被两道骇人的掌风扇得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 “爹爹!”贺云安惊恐地喊了声。 一道身着银纹白袍的身影落在了皎皎身旁,半束的发丝顺着他的转身从肩头落下。 看见他的皎皎上前抱着他的腿撒娇地蹭了蹭后,弯着眼眸脆生生地道:“爹爹!” 厉屿白嘴角微翘,俯下身揉了下皎皎毛茸茸的头,便居高临下地看向了一旁的贺云安,带笑的嗓音莫名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小家伙,你要扒了谁的皮?” 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跨过了灵阙阁的门槛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站定脚步的赫斯涅门看向厉屿白腿边的那道小身影,那双比日轮还要耀眼的金眸中泛起层层涟漪,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好似所有的存在都黯淡无光,视线中只盛放得下那一抹金色。 “爸爸!” 一道稚嫩的,带着抑制不住喜意的嗓音响起。 众人被唤回了神,然后就看见那个软乎乎的小团子撒开了厉屿白的腿,往赫斯涅门的方向跑去,只是半道被一只手拎住了后领。 弯着腰拎着皎皎后领的厉屿白微哑的嗓音中带着堪称蜜糖般的笑意:“皎皎叫那人什么?” 一旁的陶幼鱼冷汗瞬间下来,这魔头语气好可怕!! 皎皎仰头看着他:“叫爸爸!” “爸爸是什么意思?” “是爹爹的意思。” 周围人包括陶幼鱼三人都惊呆了,两个爹?真假爹?还是男生子带球跑? 厉屿白轻笑,将皎皎丢给顾于飞抱着,抬眸看向赫斯涅门:“极妄仙尊是来为你的徒弟出气的?” 在听到极妄仙尊这几个字的时候,陶幼鱼腿一软,想起了片刻前自己说的话。 赫斯涅门的视线从皎皎身上转移到厉屿白身上,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是魔主厉屿白的他眼神如看死人:“本尊没有徒弟!”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来接本尊的儿子!” “呵!”厉屿白眼里戾气横生。 “呵!”赫斯涅门语气中杀气四溢。 两人对视,下意识都以为对方是皎皎亲爹,想到这么多年来每次见到皎皎时,皎皎身上穿的那丑到辣眼睛的破烂衣裳,互相都认为对方生了皎皎却不好好对待皎皎的他们,都对对方起了杀意,无形的威压肆无忌惮地蔓延开。 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陡觉毛骨悚然,几乎是瞬间,他们使出生平所有的手段离开了灵阙阁,顾于飞也抱着皎皎拎着陶幼鱼出现在了外面。 就在他们出了灵阙阁的那一刻。 “轰!” 两股强悍的力量像是山洪般碰撞在一起,瞬间盘龙柱尽折,高楼倾塌,烟尘的鼓动在呼啸间变得暴戾。 楼外的陶幼鱼长大了嘴,挪到皎皎身边压制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是从哪个爹爹的肚子里出来的?” 厉害了,一个魔主爹爹,一个仙尊爹爹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周围的人闻言,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齐刷刷地看向皎皎。 顾于飞怀里的皎皎没理他,担心爹爹的他嗓音里带着些微的哭腔,着急地朝着倒塌的灵阙阁里面喊:“爹爹!” 喊声刚落,厉屿白与赫斯涅门就同时出现在了皎皎身旁,两人看上去都毫发无伤,目光统一地落在皎皎身上。 “没事。” “没事。” 双重奏的两声没事响起的同时,两人伸手去摸皎皎头的手撞在了一起。 陶幼鱼:“……”该说不说两人还挺有默契的。 场面再次凝重起来,两人看向对方的视线中都带着杀意。 最终因为皎皎喊饿了,两人决定先暂时压下心里的杀意。 于是皎皎一手扯着厉屿白的衣袍,一手扯着赫斯涅门的衣袍朝着登仙楼走去。 陶幼鱼三人则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背影的陶幼鱼突然靠近顾于飞小声道:“这样看他们还挺有一家三口的感觉,就是不知道皎皎是谁生的。” 说完一抬头,他就对上了前方投来的两道死亡视线。 顾于飞默默地选择了远离陶幼鱼。 睡了一觉起来就发现自己的灵阙阁成了废墟的霍宥齐:“………?” 听管事说了起始后,霍宥齐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你说,极妄仙尊与一个男子有个三岁的儿子?” “是的。” “啧,算清楚赔偿,明日去找我们的极妄仙尊要钱。” 随便看看戏! 尾巴骨疼得厉害,坐不住,写一会就要起来走走,一写就写到了现在,暴风哭泣~ 第204章 回到登仙楼,厉屿白与赫斯涅门分别坐在了皎皎的左右两边。 在此之前两人一度因为谁抱着皎皎吃饭而差点再度打起来,幸好登仙楼的东家让人快速打了一张宝宝椅上来,让皎皎有了除两人怀里外的坐处,才避免了让自己的酒楼成为第二个灵阙阁的下场。 坐下后饭菜没一会就上了,见此原以为终于能安心吃场饭的陶幼鱼这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现场的气氛在厉屿白与赫斯涅门一人夹了一筷菜同时递到皎皎的嘴边时再一次僵住。 吃顿饭一波三折的陶幼鱼表示胃疼,在此之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言情剧里最狗血的修罗场有朝一日会出现在一个三岁的幼崽身上。 这搁谁谁能想到啊? 陶幼鱼幻想了一下,假如是自己处在皎皎这个位置的话,那他是先吃魔主厉屿白夹的菜呢,还是吃极妄仙尊赫斯涅门夹的菜,想来想去最后都没得出个正确答案。 因为无论是先吃了谁夹的菜,另一个肯定都会不满意。 想到此陶幼鱼默默地向皎皎投去了同情的目光,看来这爹多了也不是好事。 皎皎倒是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他张嘴吃下赫斯涅门喂过来的菜。 见此厉屿白脸上淡淡的笑意敛去,刚要将手收回来,皎皎就已经探过头来叼住了他的筷子。 厉屿白垂着眸淡淡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没强硬地把筷子抽回来,只是看向赫斯涅门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杀意,赫斯涅门也不甘示弱的回视过去,两人的眼中都带着明晃晃的敌意和清晰可见的杀气。 一旁的陶幼鱼倒吸了口气,地上脚趾头都抓紧了,不断用眼神示意顾于飞,待会要是打起来的话记得一定先把他带走。 顾于飞没搭理陶幼鱼的耍宝,偶尔看向皎皎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担忧。 吃到两个爸爸投喂的菜的皎皎显然很高兴,一边鼓着腮帮颇有点费力地咀嚼着嘴里的菜,一边忍不住晃了晃荡空的小短腿,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乐得弯弯的像是一对月牙儿,根本没察觉到现场的气氛有多僵硬。 “爹爹啊~”吞下嘴里菜的皎皎在自己的碗里舀了一勺子肉沫蒸蛋,伸长了手臂递到厉屿白面前。 厉屿白低头看着眼前优先递到自己面前的肉沫蒸蛋,心里那些微的不愉突然就散了去,他瞥了一眼笑容突然淡下去的赫斯涅门,慢条斯理地低头吃下皎皎喂过来的蒸蛋,还伸手戳了戳皎皎肉肉的脸:“嗯,不错。” 皎皎乐得弯了弯眼,又舀了一勺递到赫斯涅门面前:“爸爸啊~” 赫斯涅门看了看肉沫蒸蛋,又看了看皎皎,心里浮现几分无奈,先吃他夹的菜,然后又先喂厉屿白蒸蛋,小家伙居然还懂得一碗水怎么端平。 想着他张嘴吃下了皎皎投喂过来的肉沫蒸蛋,还伸手揉了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发。 “嘶——” 看见这一幕的陶幼鱼倒吸了口凉气。 所受冲击太大的他没忍住挪到金秉文身旁,悄悄和他咬耳朵。 陶幼鱼这明显是还没习惯修真界,下意识地觉得别人不会听到他说的话,于是说得那叫一个放心大胆:“这魔主用过的勺子极妄仙尊转头就用,他们两人心里都不膈应吗?这不就是相当于两人共有一个勺子,换种说法岂不就是间接亲吻了吗?要说两人真没什么我是头一个不相信。” 赫斯涅门揉着皎皎头的手僵住,他还真没注意到这点,眼下想起了那个勺子是厉屿白用过的,他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 厉屿白也停下了夹菜的动作,想到赫斯涅门用过他用过的勺子,他心里膈应得厉害,伸手将皎皎手里赫斯涅门用过的勺子换了后,掀起眼帘看了过来。 金秉文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好奇,渐变成了惊恐。 大哥,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找死也不带这样带着花样找的呀! 他往旁挪了挪,从挨着陶幼鱼的姿态变成了远离他,身体力行的表示这些话与自己无关。 什么都不知道的陶幼鱼还在说得起劲:“话说你在太玄宗这个大宗门里,当真没听到一点魔主和极妄仙尊之间的二三事吗?” 金秉文忙不迭地摇头,极力撇清自己的关系。 “什么二三事啊?” 对爸爸一切都在意的皎皎探着头,漆黑的眼睛亮亮的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就是……” 这两个字刚出口,察觉到不对劲的陶幼鱼突然僵住,意识到什么的他僵硬且缓慢地扭过头,然后就对上了皎皎亮亮的眼神,与厉屿白、赫斯涅门两人那堪称核善的眼神。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瞬间陶幼鱼吓得头发都炸成了刺猬。 厉屿白捂住皎皎的眼睛,手指微动,下一秒,陶幼鱼以一道非常完美的抛物线,划过了九天城傍晚的天空,带起一道荡气回肠的嚎叫声,准确地落入了小馆楼里。 趴在地上眼冒金星的陶幼鱼恍惚中感觉到他刚刚好像看到了他太奶! 登仙楼里,饭桌前的皎皎眨了眨眼:“幼鱼哥哥呢?” “他呀,他有事去忙了。”赫斯涅门揉着皎皎的头轻声道。 “哦。”皎皎点头,表示明白。 吃了饭上楼洗了澡后,像是团糯米团子的皎皎坐在软榻上抱着个大大的桃子啃得高兴,啃两口就递给爸爸让爸爸也啃,赫斯涅门看着被他啃得坑坑洼洼的桃子,笑着摇头表示了拒绝。 见他不要皎皎又抱着递给厉屿白,厉屿白没好气地直接伸出食指抵住他的眉心轻轻一推,抱着桃子的皎皎立即就四仰翻叉地倒在塌上。 似是觉得好玩,皎皎抱着怀里的桃子乐得咯咯直笑,蛄蛹着坐起来闹着还要玩,一双圆眼睛弯成了月牙。 厉屿白瞧着也莫名地翘起了嘴角,伸手戳住皎皎的额头,稍微一用力,皎皎再度仰翻在了塌上。 反复玩了几次后突然找到新奇玩意的皎皎没再爬起来,而是在塌上像是毛毛虫般蛄蛹着从这头爬到那头。 见状不明白的厉屿白戳了下他的屁股:“你这是在干嘛?” “皎皎现在是只毛毛虫哦。”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认真地道。 赫斯涅门轻笑,从储物玉佩里拿出了一块留影石,将皎皎此时的模样给留了下来。 不知道自己黑历史被留的皎皎正乐呵呵的蛄蛹得起劲,还伸手扯了扯厉屿白的衣袍,让爸爸和自己一起当毛毛虫,厉屿白断然拒绝。 见状赫斯涅门有点遗憾。 过了会有点困的皎皎一个打滚来到赫斯涅门的腿边,爬起来躺在他怀里蹭了蹭又打了个哈欠。 赫斯涅门的眉眼不自觉变得温和:“困了?” “嗯嗯。”趴在他怀里的皎皎小幅度地点头。 赫斯涅门将他抱了起来,动作很是熟练,一手托着他软乎乎的屁股,一手扶着脊背,两步来到床边后将他放下,侧头看向还坐在窗边的厉屿白发出疑问:“你还不走?” 厉屿白扬眉,走到床边直视着他:“难道不是你走?” 勉强平和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两人再度僵持起来,骨子里傲到极点的他们谁都不愿退一步,尤其是在皎皎的归属上,那更是半步都不想退。 皎皎坐在床上左右张望着小脑袋看着他们,伸手扯住他们的衣袍,皱着小鼻子道:“不吵,爹爹爸爸不吵。” 两人低头看向皎皎,突然发现在小孩面前闹僵不是个好的选择,那会让皎皎下意识着急担忧甚至会感到害怕。 抱着这个想法却又不愿意离开的两人,最后被皎皎拉着一人睡在了一边,而皎皎本人则是乐呵呵地躺在中间。 不怎么困了的他抱着自己白胖的脚丫子玩,玩了会后突然想到什么的他蹭到赫斯涅门怀里,仰着白嫩的小脸看着他:“皎皎有想爸爸哦,很想很想的那种,爸爸有想皎皎没?” 赫斯涅门垂眸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皎皎,轻轻地揽住他将他按在自己怀里,下巴轻蹭在他毛茸茸的头,直到这一刻他心里才有种真的找到他了的真实感,几乎喟叹地发出了一声:“想。” “很想很想。” 他找了他很久很久,找遍了沧澜大陆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他一度以为,他不过是自己走火入魔的幻想。 闻言皎皎高兴地弯起眉眼,躺在中间的他分别抓着厉屿白和赫斯涅门的两根手指,有模有样地和他们聊着天。 在爸爸面前的皎皎一向话又碎又多,觉得什么有意思就说什么,兴致昂扬又毫无厘头,但厉屿白与赫斯涅门两人却听得很有耐心,捏着皎皎的软乎乎的小胖手,偶尔还会问上两句。 很多事情皎皎说得含糊,像是他自己都有点记不清楚。 但他们隐约好像听明白了,皎皎是独自走了一段很危险很危险的路,才成功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的皎皎皱了皱鼻子,告状道:“雷雷劈皎皎和鱼鱼,然后鱼鱼就碎了。” 他抬起小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皎皎把碎了的鱼鱼藏在这里,但是鱼鱼一直都不好。” 皎皎的意识海里有东西? 厉屿白与赫斯涅门几乎同步皱起了眉。 意识海里有东西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一个不慎就与傻子无异。 想着厉屿白小心地将神识探进了皎皎的意识海,本以为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探进去后才发现皎皎的意识海对他没有任何的抵抗,畅通无阻的他进去后,还被皎皎的神识兴高采烈地带着他来到蓝鲸面前转了几圈。 厉屿白仔细地看了番蓝鲸神魂上的裂纹,发现它是被皎皎强行拼凑起来的后很是惊讶,看向皎皎:“它对你很最重要?” “嗯嗯。”皎皎点了点小脑袋:“很重要。” “既然重要的话,那么光这么将它放在意识海里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你要先学会引气入海,运用灵力去蕴养一番,然后剩下的就交给我。” 治神魂受损的丹药不是没有,只是炼制愈神丹的药材有点难得,不过对他来说也不是大问题,只是需花费点时间而已。 在皎皎心里只要是爸爸说的他就一定做得到,从来不怀疑这一点的他,立马高兴得直点头:“皎皎学。” 当晚皎皎就在赫斯涅门的教导下盘起了小短腿,手置于丹田处,闭上了眼开始了他第一次的修炼。 赫斯涅门没和皎皎说那些口决,而是直接探入真元打算带着皎皎走几遍,让他记住如何运气至丹田。 在此之前他和厉屿白两人,还因为谁来带皎皎走一遍的这事差点打起来。最终赫斯涅门以厉屿白修炼的功法不适合皎皎这种还没接触修炼的小孩的说法夺得了胜利。 只是赫斯涅门带着皎皎这一走就走出了问题,也不能说是问题,只是说出现了一件谁也没预料到的事 就在皎皎运气的那一刻,这附近方圆百里内,九天城中的灵力呈倒灌之势而来,那席卷而来的庞大灵力在须臾之间形成了巨大的灵力旋涡,刹那间惊动了这附近成千上百的修士,连九天城的城主都被这架势给惊动了。 反应过来的厉屿白一挥手,那强烈的灵力波动就消泯于无踪,随即外放威势,镇住了那些闻声赶来的人。 皎皎运气不过一刻,便入练气,紧接着便是一层,二层,三层,修为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涨,转眼便已是练气大圆满,惊讶极了的厉屿白与赫斯涅门对视了一眼。 皎皎这天赋已经不是难得一见能解释的了,只有传说中上古时期天生地养的道胎,才能如这般将修炼当做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不过好在他们两人,无论是谁都有能力护着这样的皎皎。 修炼了一番的皎皎睁开眼,眼睛亮亮的期待的看向厉屿白与赫斯涅门:“皎皎学会了没?” “学会了。”赫斯涅门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后脑勺,轻笑:“很厉害。” 皎皎微不可察的挺了挺小胸脯,有点小自豪地道:“等皎皎更厉害了后,就保护爹爹和爸爸爹爹和爸爸遇到敌人了就躲皎皎身后。” 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保护自己,觉得新奇的厉屿白伸出食指,将说这话的三岁幼崽给戳了个仰倒。 这么闹了一番再度泛起困来的皎皎爬到中间的位置躺下,然后拍了拍两边的枕头,催促道:“爹爹爸爸快上来,困了,睡觉觉。” 赫斯涅门、厉屿白两人在皎皎的催促下上了床。 十一的天气该是寒冷,但为了举办仙盟大会,九天城大手笔地在城里布上了倒转季节的阵法,使得城内温暖如春,各处开满了鲜艳的花海,连各个酒楼客栈里都备有暖石,过高的温度使得被褥派不上用场,厉屿白就拿了个小毯子给皎皎盖在肚子上。 无论如何也要盖住肚子,不然容易拉肚子。 这是厉屿白这两天收集到的育婴书上写的,他记得很清楚。 躺在床上没一会皎皎就睡着了,本就没有睡眠需求的两人见此直接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对方的存在都不能抱着皎皎睡的两人互相敌视了会后,都将视线放在了睡着了的皎皎身上。 烛火让他白嫩的脸蛋染上一层暖色,纤长浓黑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下扇形的阴影,小肚子随着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偶尔翻个身雪白短小的亵衣就掀起一角,露出下面圆鼓鼓白嫩嫩的软肚皮。 赫斯涅门伸手戳了戳后给他拉下亵衣,遮住他的小肚肚。 “聊一聊吧!”他掀起眼帘看向厉屿白。 厉屿白颔首,从床上下来走至桌边坐下,赫斯涅门也从床上走了下来。 翌日,早早的霍宥齐就带上了管事算出来的赔偿数额,去往了塑阳峰紫阳宗所在的院落。 其实若只是为了赔偿的话他不会来得这么早,反正极妄仙尊总不会赖他账,之所以来这么早主要是为了听八卦看戏。 极妄仙尊的八卦可是很难得的,这么多年来能说得上一二的就是百多年前他那个儿子。 多年来一直有人在猜测极妄仙尊的道侣是谁,但岂止为今也没个确定的人物出来,如今不仅得知了极妄仙尊的道侣竟然是个男的,两人竟然还又有了第二个儿子。 这件事九天城都传遍了,估计要不了几天整个沧澜界都知道了。 这就让霍宥齐万分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拿得下极妄仙尊这么个冷心冷肺的人。 可惜的是极妄仙尊不在,自从昨天后就没回来,得到这个消息的霍宥齐有点遗憾,但也没立即走,而是让人搬了个躺椅,往躺椅上一趟就打算等着极妄仙尊回来。 此时的极妄仙尊赫斯涅门在干嘛?他在和皎皎逛街,或者说是皎皎在带着两个爸爸逛街。 街上熙熙攘攘,各种小吃杂食,天材地宝都摆在小摊上,昨日毁了个彻底的灵阙阁今天已经焕然一新,与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消息不灵通的人根本看不出它昨天曾塌过。 带着两个爸爸逛街的皎皎,只要在各种摊上或者店铺里看见什么好东西,就噔噔噔地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掏出灵石买了后又抱着噔噔噔的跑回来踮着脚塞给两个爸爸。 那乐呵呵的模样,跑起来时脸上的小奶膘还一抖一抖的,看得人心都软了。 吃的,喝的,玉佩,挂饰,好看的法宝,看起来厉害的法宝,甚至连衣裳鞋子皎皎都买了好几套不同的,每买一样就抱着屁颠屁颠地跑来塞给爸爸,没一会厉屿白和赫斯涅门的怀里就塞满了各种杂乱零碎的东西。 站在爸爸面前的皎皎微挺了挺胸脯,眼睛亮晶晶地道:“皎皎养爸爸爹爹,爹爹爸爸需要什么就和皎皎说哦。” 早上出门就被皎皎塞了一堆灵石,结果一枚也没用上的厉屿白、赫斯涅门两人有点无奈,但又不可否认内心那油然而生的愉悦。 两人互相瞥了对方一眼,算了,看在对方生出那么可爱的皎皎的情况下,也不是不可以少些敌意。 昨晚没谈妥,从早上起就一直在散发着敌意的两人,眼下的气氛莫名缓和了不少。 路上看见这一幕幕的修士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甚至一度起了偷崽的念头,不过这些念头都在看到赫斯涅门那及具标志性的金发和金眸后纷纷打消了。 确认过眼神,这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 跟在皎皎他们身后,被顾于飞从云间月捞出来,也被皎皎塞了一怀抱吃的陶幼鱼满脸的感叹。 以往孤儿院长大的他一直对别人家的小孩没什么具象的形象,如今看见皎皎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别人家的小孩。 那屁颠屁颠一副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爸爸的样子,换做任何人来做梦都是要笑醒的程度。 走着走着看见糖葫芦的皎皎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卖了六串糖葫芦后一次性拿不过来,就分了两次拿。 分得一串糖葫芦的陶幼鱼咬了一颗,随即被酸倒了牙,捂住牙吸了口凉气后,目光还是忍不住滴溜溜地落在皎皎、厉屿白、赫斯涅门三人身上转。 他现在有个问题,那就是极妄仙尊他到底看没看出魔主厉屿白的身份? 不过以两人之间的关系,极妄仙尊他不知道魔主厉屿白身份的概率很小,那假如知道的话,这不就是说明极妄仙尊与魔族有勾结? 嘶,不行,不能再想了,陶幼鱼摇了摇头。 总感觉再想下去要出事。 不过,陶幼鱼转了转手中的糖葫芦,将目光放在皎皎身上,黑发黑眸这点应该是遗传了魔主厉屿白,只是这容貌应该是遗传了极妄仙尊,也不是说两人长得像,只是皎皎的容貌就是那种长大后和极妄仙尊一样,一眼就能惊艳众人让人见之难忘的存在。 极妄仙尊的容貌不是他吹,他在现代看了那么多帅哥美女,就没一个能比得上极妄仙尊的,不说那盛到极致的容貌,就说那通身的气度就没人能及得上。 啧,还是看不出到底哪个才是吃下生子药生了皎皎的爹。 “你在干嘛?”金秉文用扇柄敲了下陶幼鱼的头,压低了声音颇有种咬牙切齿的道:“你再被丢进小倌楼我和顾于飞可不会再去捞你了啊!” 闻言陶幼鱼抬头,就看见了一边扯着爸爸衣袍走,一边不断回头看他的皎皎,对上他的视线后皎皎噔噔噔的跑过来:“幼鱼哥哥,你为什么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皎皎啊?” 陶幼鱼瞬间就汗流浃背了,假设三岁的皎皎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神的话,那么魔主厉屿白和极妄仙尊感受不到的可能性有多少? 陶幼鱼忙不迭的蹲下身将皎皎抱起来,故意放大了声音道:“没,没用奇怪的眼神看皎皎,是哥哥昨天没睡好,刚刚在发呆呢,你哥哥我有个怪毛病,一发呆眼神就有点奇怪。” 皎皎点头,从他怀里下来后就扯着他的衣袍往前走。 陶幼鱼跟着走了两步,反应过来后问皎皎要带他去哪里。 皎皎扭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带哥哥去看大夫啊,有毛病要治。” 陶幼鱼一噎,随便扯了些话糊弄过去了皎皎,眼见着皎皎重新跑回去和厉屿白他们一起走后,才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刚松下去没多久,就又提了上来。 “你们说什么,谁要来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街边刚要走进一家酒楼的三个修士面前,那三个修士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扒剑劈了过去。 “兄台,你这一惊一乍的也太吓人了吧!” 陶幼鱼抱歉的笑笑:“抱歉,抱歉,这不是听到一个有点使我激动的消息了嘛。” “兄台你也崇拜天一族主君啊?” 陶幼鱼点头,他倒不是崇拜,是这人要真来了仙盟大会的话,他已经可以为接下来的跑路做准备了。 天一族主君,生来一双鸢紫色眼眸,据说就因为那双天瞳,没有任何伪装幻象能逃过这位主君的眼,更别说传说中他不需要任何实质性的接触,只凭一丝灵力或者一个注视,就能堪破一个人的未来,洞悉一个人的过去。 这样一个通天晓地的人物来了的话,除非他们好运的在一整个仙盟大会都不和这人打照面,就算是远远地看上一眼的那种都没有,这样的话或许他们能逃过被打得和魔族勾结的命运。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仙盟大会上极妄仙尊百分百是要代表紫阳宗和这位天一族的主君会面,倘若那主君真这么厉害,能通过一些些微的迹象或者画面看出极妄仙尊与魔主有染呢? “那你就运气好了,听说天一族的主君已经启程往仙盟大会赶了,再过几日就到达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在仙盟大会上看见主君,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得主君一两句指点呢。” “听说得过主君指点的人在后来修炼的路途,果然一帆风顺,少了许多坎坷。” 陶幼鱼:“消息确定吗?” “确定,楼家贩卖出来的消息从来没有错的。” 闻言陶幼鱼的心重重沉到了肚子里,跑到厉屿白与赫斯涅门面前告诉了他们这件事,婉转的劝他们不要参加这次仙盟大会,避避风头。 厉屿白和赫斯涅门听闻后倒没多大反应,作为同期的人,还都是拔尖的那一沓,年少时可没少在各种问天试,天梯榜,仙盟大比这些地方过过招,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对方的性子,天一族主君克洛弗德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若不关乎己身他很少向一些无关的事投去视线。 而且赫斯涅门其实并不在乎自己身处的阵营是正道还是所谓的邪魔外道,以他的修为沧澜界有能力为难他的人很少,除非宗门不世出的老祖宗出手。 见他们这副不慌不忙,万事有数的样子,陶幼鱼也跟着将信将疑的放下了心。 几人行至一处,便见一堆临时搭起的篷子下一群人正挤在那激情下注。 好奇的皎皎扯着爸爸的衣袍靠近,远远就听到有人高声说:“金秉文,太玄宗的金秉文,百岁以内的元婴,这次仙盟大比的第一我下注压他!” “金秉文?听说他才晋级的元婴,估计修为还不稳定,这次的第一我压太清宗的楼随之!” “楼随之啊,上一次问天试的排名他可不低,听说这几年修为又增进了!” “糊涂了吧,上一次问天试紫阳宗的君策才是第一,这怎么能忘了呢,我压紫阳宗的君策!” “紫阳的君策不过是险胜太清的时晏清师姐罢了,这次我压晏清师姐!” “那我压释迦寺的既明大师,上次他虽惜败,但听说他最近去了趟无极海,修为大大增进,已是元婴中期!” 这话在场可没人信,毕竟既明大师前一久还卡在金丹大圆满,怎么短短半年连晋两个段位,除非是用了什么秘法,不然断不可能。 睁着一双大眼睛却听不明白的皎皎扯了扯爸爸的衣袍,赫斯涅门将他抱入怀里,细细地给他讲他们这是在干嘛。 听明白的皎皎从项圈里拿出两枚极品灵石,着急的挥着小手:“皎皎压爹爹和爸爸赢,爸爸和爹爹最最厉害。” 厉屿白:“不用我不参加。” 赫斯涅门也哑然:“我也不参加。” 皎皎眨巴着大眼睛:“那皎皎给哥哥下注。” “好,一人一枚就行。” 皎皎看了看手里的两枚灵石,递了一枚给厉屿白:“爹爹给皎皎拿着。” 等厉屿白接过灵石后,腾出手来的皎皎又从项圈里拿出一枚灵石。 见状反应过来的陶幼鱼及时伸手:“不,我不参加,皎皎你拿两枚就好。” 参加仙盟大比最低的也是金丹,他一个筑基中期的上去,除了三百六十度转圈的丢脸外,没有其他选择。 闻言皎皎放了一枚灵石回去,然后拿着灵石从爸爸怀里下来,迈着小短腿冲到那边的台子前,凭借着小巧的身子挤到前面,小手扒着台子努力踮着脚,才堪堪露出一个头顶的他挥了挥小爪子:“皎皎要下注啊!” 稚嫩的声音引起众人的注意,众人看去发现是一个才三岁左右的小崽子,觉得惊讶的同时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像是怕吓到他般道:“小孩,你爹娘呢?” 皎皎指了指身后:“爹爹在那。” 众人看去,发现真的有大人陪同后才放下心来:“那你要下注谁?” “太玄宗的金秉文哥哥和太清宗的顾于飞哥哥。” 下注第一还从来没看见下注两人的呢,以为皎皎不明白下注是什么意思的他们耐心地给皎皎讲了一遍,垫着脚的皎皎点着小脑袋:“皎皎知道。” 见此众人见没再劝了,以为是大人拿了两块灵石逗小孩开心呢,没成想皎皎一出手就是两块极品灵石,吓得众人心肝都颤了颤,连声问皎皎是不是拿错灵石,把给他的下品灵石拿成了极品灵石? 皎皎摇头:“没有哦。” 闻言做庄的人特意去向一旁的赫斯涅门问过后,回来才敢收下这两枚灵石,写下名字后才回过神来,这太清宗的顾于飞怎么有点没听说过的样子?难道是一匹等着一鸣惊人的黑马?那他要不要让人在其他下注的地方下上一注? 下完注的皎皎高高兴兴地跑回来,厉屿白一把将他捞起抱在了怀里,显然他把刚刚赫斯涅门抱皎皎的事记着呢,这下找着了机会就把皎皎给捞到了自己怀里。 见到他们两人幼稚行为的陶幼鱼:“……” 顾于飞:“……” 金秉文:“……” 这魔主和仙尊的形象破了个稀碎。 万兽森,一座青色的苍舟行至云间,船檐边挂着的惊鸟铃呤铛作响,立在船头的男人身着月牙色的直领对襟衣,外着一件玄青色大袖罩衫,腰间还坠着枚流苏玉佩,一头乌发用玉簪半挽,紫色的眼眸中沉沉浮浮看不出什么情绪。 当苍舟驶过天柱山时他轻垂眼帘,视线穿投了层层云雾,向那被削去了半座山头的天柱山投去一瞥,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他覆与身前的食指轻敲了一下,隐约露出的腕骨处带着一个血色的手镯。 克洛弗德一改往日行径前来仙盟大会,是因为他前几天卜了一卦,他所寻之人最近会出现在最南端,而沧澜界的最南端便是九天城。 他每次关于皎皎的卜算总是卜到一半就卜不下去,强行卜的话最后得到的也只是一些没有意义的话。 这次不同,竟一次成功,卜算顺利的那刻他便知,皎皎应是从困住他的那个地方脱身了。 如此也是该他们父子俩真正见面的时刻了。 眼看着时间就快要到仙盟大比,九天城的气氛越来越喧嚣,直到仙盟大比的前三天,九天城已经开始禁止修士再进入。 对于沧澜界来说,每十年一次的仙盟大会都是一件盛事,不只是因为能见到各种精彩绝伦的比试,更是因为它几乎决定了在接下来十年中最顶尖的那一拨人是谁。 在仙盟大比有出色的表现为各自宗门争取到进入太墟秘境的人,在进入太墟秘境后会彻底与其他人划出天堑般的距离。 可人妖魔三族,除妖族和魔族外光人族就有上百宗门,要从这之中夺取到名额,其中难度不亚于登天,如此能在这之中出采的人,能远远的甩下同龄人也是必然的结果。 仙盟大比这天,钟声凭空响起,由天堑峰向外围扩开,直至蔓延整座九天城,钟声都没有任何的延减。 随着钟声响起,三十二座仙山从九天城四处扒地而起,漂浮于天堑峰四周,每一座山算一处场地,到时每座山投放进千名修士,最后每座山只取百名修士进入下一回合。 在塑阳峰浮光院外等了三天的霍宥齐听见钟声后,就施施然地将躺椅收回了储物玉佩里,然后陪同着紫阳峰的弟子一同前往了天堑峰。 三章~ 第205章 在前往天堑峰的路上,好奇的赵在州一直偷偷地打量着霍宥齐。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曾经在天问排行榜上与赫师叔齐名,据说还是赫师叔友人的灵阙阁阁主。 侧脸立体轮廓,眼弧如月,眼尾稍稍扬起,现在有点没精神地半拉耸着,带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冷。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霍宥齐掀起眼帘看向他:“有事?” 偷看被发现的赵在州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第一次看见您有点好奇。” 闻言霍宥齐拉耸着眉眼,没再搭理他。 过了一会,憋不住好奇的赵在州又问:“赫师叔他这次欠了您多少灵石?” 灵阙阁阁主是来找赫师叔赔偿灵阙阁损失的事,紫阳宗的弟子多多少少都知道点。 毕竟极妄仙尊与曾经的道侣为争夺孩子,于灵阙阁大打出手致灵阙阁倒塌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九天城,身处九天城的他们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霍宥齐半瞥了眼这人,想着也无事便也搭理了他:“也没多少,灵阙阁摆置宝物的架子,都布置得有防御阵法。” 闻言赵在州松了口气,只是那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就又听他道:“左右也不过百万灵石而已。” “咳咳咳……” 那口没松完全的气顿时卡在了嗓子眼,咳得他脸都红了,稍微缓过劲来后没忍住提高声音:“百万灵石?!!” 这一嗓子顿时遭到了前方来自李长老的死亡一瞥。 收到警告的赵在州连忙压低嗓音:“怎么会这么多,不是有那防御阵法吗?” 要知道他一年也只能攒个两三百的灵石,这百万灵石光听着,他都觉心绞疼。 霍宥齐慢条斯理地道:“以极妄仙尊的修为,这世间少有防御法阵能抵挡得住他的攻击,幸存下来的那些法宝也不过是因为处在边缘才得以幸存,不过你不要担心,这点灵石极妄仙尊他还是赔得起的。” 赵在州肉疼得一脸扭曲:“师叔他是赔得起,但这也不妨碍我为师叔的灵石心疼。” 毕竟那么大一笔灵石呢! 远处天空之中行来一艘苍舟,船檐下的惊鸟铃呤铛作响,霍宥齐眯着眼看去,眼里闪过了一丝兴味。 先是魔主,再是极妄仙尊,这又来个天一族主君,这届仙盟大会不简单啊,接二连三的出来这么几位人物。 不过,妖族那边好像没听说来了什么厉害的,只和以往一样来了两位化神期的大妖坐镇,这样看来在阵势上妖族就弱了些许,这么个闷亏估计妖族那边也觉得挺恶心的。 想着霍宥齐收回视线,没再谈灵石的事,转而打听起了赫斯涅门的事。 赵在州这人天赋是有,但那心眼子比起他的天赋来说少得可怜,除了紫阳宗的一些机密外,其他任何事在他嘴里都极容易泄露出去,这导致紫阳宗的师兄师弟包括他都好友都不愿意和他说贴己话。 眼下霍宥齐才套了没两句话,他就已经把他所知道的有关他赫师叔的事都给秃噜出去了。 “赫师叔的道侣我不知道,也没在宗门听到过任何消息,不过那天我和季景云在街上看到一个小孩,和赫师叔的儿子长得一模一样,起初我们以为是赫师叔儿子的孙子,上前去打听不出意外的被撅回来了,不过后来听到赫师叔又有个儿子的消息后,才明白过来那就是赫师叔的儿子。只是我和季景云都觉得那小孩并不像传言那样是赫师叔的第二个儿子。” 霍宥齐好奇:“哦?” “这世间除了双胞胎那有人长得一模一样,估计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生长停滞在了三岁。” 闻言,霍宥齐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皎皎。 “霍阁主你是不知道,我那小师侄有多可爱,小小的一团,白白嫩嫩的,眼睛又黑又亮,活像是个玉雕出来的小孩,看着心不自觉就软了,我就没见过有比赫师叔儿子更好看的小孩了。” 此话霍宥齐不赞同,同样有儿子的他自诩没有小孩能比得上他的皎皎,于是难得幼稚地和赵在州争执起来。 “我就觉得没有小孩能及得上我师叔的孩子。” “那可未必,你才见过多少人,你师叔的小孩估摸着长得确实不错,但绝不可能及得上我儿子。” “我紫阳宗七十二座峰的峰住都说我师侄漂亮,粉雕玉琢,金质其玉。” “长相自不用说,我的小孩最出色的是那双眼睛,美得胜过这世间所有的山川河流。” “霍阁主这话就说得有点过了。”他都不敢那么吹他家师侄。 霍宥齐轻哼。 “霍阁主你也有小孩?”争执了一番后赵在州才就过味来。 霍宥齐抬眼半睥着他:“多稀罕!” 他就不能有小孩了? “几岁了?” “三岁。” 赵在州遗憾道:“怎么不带来仙盟大会看看热闹,说不定还能和我师叔儿子一起玩耍。” 这样说不定那百万灵石的债能少上一些。 霍宥齐沉默着没接他这话,赵在州见此,难得智商上线地转移了话题。 天堑峰外山,云海翻腾,仙鹤盘旋,鹤鸣缭绕。 第二声钟声响起时,燃烧到极致的日轮挣扎着跃出云海,金色的光芒从它周身迸发,翻腾的云海瞬间被渲染上了层层金色,一瞬间辉煌震撼到了极致。 云海之上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瑕疵,各种庞大恢宏的飞行法器接连进入主峰,本该跟着爹爹爸爸一同进入主峰的皎皎,却在这时跟与陶幼鱼和顾于飞他们等在外山,等着最后一声钟声响起后,一同进入天堑主峰。 皎皎原本是要跟着爹爹或者爸爸进主峰的,但是在究竟是跟着谁进主峰这件事上出了问题。 仙盟大会这样的场面厉屿白身为魔主既然来了,就避免不了要露一露面给魔修撑场,赫斯涅门自然也一样,两人都想带着皎皎出面,但皎皎只有一个,于是到底是跟着谁露面这事就成了问题。 魔族与正道之间还隔了个妖族,互相之间的距离很远,要皎皎同时跟着两个人是不可能的,所以在皎皎只能选择一个人的情况下,为了避免灵阙阁的情况再现,胆子越发大的陶幼鱼站了出来,提议让皎皎跟着他一起进天堑峰,并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两人。 在他的嘴里,皎皎如今一个同龄人好友都没有,围在身边的都是成年人,长期这样下去会让皎皎心之越发成熟,太过懂事听话心智又过于成熟的小孩在成长的过程中难免会下意识去照顾别人,也更容易让人欺负。 各种叭叭叭的念得厉屿白与赫斯涅门脑仁疼。 “皎皎不会被欺负哦。”同样听着陶幼鱼念叨的皎皎瘪嘴,白白嫩嫩的腮帮鼓鼓囊囊的,睁着一双格外聪明的大眼睛道:“皎皎厉害,不会被欺负的。” 陶幼鱼一噎,低头看向皎皎,伸手戳了下他的腮帮给他放气,你个倒霉孩子,哥这是救你出苦海呢,知道不! 其实在陶幼鱼看来皎皎自然是跟着极妄仙尊露面是最好的,跟着魔主厉屿白露面,身上就自然打上了魔修的标签,许多与魔主有仇,或者想要攻打魔族的人自然就会将目光放在皎皎身上,虽说魔主有信心护着皎皎,但是事都有万一。 当然这话陶幼鱼是不可能说与魔主听的,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最后皎皎还是不舍地跟着陶幼鱼走了,走的时候不住地回头向爸爸他们叮嘱:“要好好的哦。” “皎皎不在不要吵架!” “受欺负了就回来和皎皎说,皎皎给出气。” 那不放心的小模样给厉屿白、赫斯涅门两人看笑了,忍不住反思自己平时这么不让皎皎省心的吗? 皎皎刚出了门,厉屿白、赫斯涅门两人的神识就如约而至地笼罩在了皎皎身上。 合道期修者,凡神识所及之地瞬息可至。 当第三声钟声响起时,一道道青灰色的光由天堑主峰向外递出,看似缓慢却又瞬息而至,在主峰与外山间搭起了数座石桥。 修士们密密麻麻地涌上石桥,向着天堑主峰而去。 来看热闹的修士与参加大比的修士所走的浮桥不同,在顾于飞转身去往另一个浮桥前,皎皎给了他一个抱抱。 踮着脚的皎皎两只白白胖胖的胳膊搂住顾于飞的脖子,漆黑的眼睛亮亮的,在阳光的浸染下像是闪烁着碎星般,很是漂亮。 皎皎看着他,嗓音软糯:“哥哥要小心,不要受伤,皎皎等你回。” 蹲在地上的顾于飞垂眸看着他,良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轻轻的应了声“嗯”后起身离开。 顾于飞离开后,陶幼鱼打算抱着皎皎去往天堑主峰,皎皎却摆了摆小爪爪:“皎皎自己走。” 陶幼鱼挑眉,看了看皎皎的小短腿,又看了看石桥的长度:“你这小短腿,怕是抡冒烟了,都不一定走得过去。” 听出他在打趣自己,皎皎皱着小鼻子轻哼了声,甩着小手就往前跑去。 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后皎皎回头看,发现幼鱼哥哥站在原地没动。 他疑惑的歪了下头,噔噔噔跑回去:“哥哥你怎么不走?” 陶幼鱼勉强扯了扯嘴,他能说他早已治愈的恐高症突然犯了吗? 以往坐灵舟没事,那是因为他从来不到船舱上去,只要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那就与坐飞机没区别。 但凡这浮桥有防护,看上去靠谱一点,他多年没犯的恐高症都不至于犯。 可现在这浮桥,横跨两座山峰之间,云海翻腾之下是万丈高空,最主要的是两边还没围栏,他看着腿都软了,怎么都迈不出去一步。 闻言,皎皎伸长手臂道:“哥哥抱着皎皎,皎皎捂住哥哥的眼睛,看不见就不怕了。” 听到他这个主意,陶幼鱼伸手狠狠揉了揉他的头,这主意出得好啊,从浮桥边掉下去都不知道,等回过神来已经可以直接入土为安了。 皎皎抱着被揉得乱糟糟的头,鼓了鼓腮帮,伸手拉住他两根手指:“那皎皎就牵着哥哥走,哥哥放心,不会掉下去的。” 陶幼鱼想了想,好像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于是只能微弯着腰,好方便皎皎牵着他的手走。 为了不让陶幼鱼害怕,皎皎一边走,还一边绞尽脑汁地说着各种小故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脸煞白煞白的陶幼鱼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一小心思,直到听到旁边女修的说话声后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走在他前面的小小一团的人儿,心下不可避免的一暖。 天堑主峰不作为大比场地,它是一个巨大的观看场地。 整个场地都被划分为数个大小不一的扇形区域,代表着不同的宗门和立场。 按照大范围的划分来看,左边乌压压一片大多穿黑色或者极具个性的奇装异服的人是魔族,他们的旗帜上多带有骷颅和各种诡异五毒图案。 中间的是妖族,妖族人大多皮肤如玉,容貌妖异,漂亮得非人类所能企及,当然其中也不乏身形健硕,容貌凶悍的妖,他们大多身上都留有各自种族的特征。 右边的则是正道修士,大多身穿蓝白,银白,或金色的衣服,上面都有代表各自宗门或家族的纹路。 魔族、妖族和各大宗门对面的场地则是准备给数量庞大的散修的,随着最后一声钟声敲响,散修和参加大比的修士顺着浮桥入场,也有些不耐跟在长辈和师长身边的小辈,假装自己是散修混入其中。 坐在高位的赫斯涅门视线时不时地望向浮桥的位置。 太玄宗的褚长老看见后也往浮桥方向看了看,正想问赫斯涅门是否有看好的弟子要参与大比时,就见天一族空了好一会的主位坐上了人。 他抬眼看去,对上了一双紫色的眼眸,心当即一跳,匆匆忙的撇开视线。 很少有人敢与天一族的这位主君对视,毕竟那种在别人目光下无所遁形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对于天一族主君的到来赫斯涅门虽早就知道,但真见他到场后还是不可避免有点诧异。 他抬眸看去,正撞上克洛弗德看来,一金一紫两双眼眸相对,下一瞬两人不约而同地微微蹙起眉头。 他们与对方都没怎么打过交道,仅在知道却不熟的程度。 但也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看见对方时,心头却莫名萌发了些许警惕? 修为到了他们这种地步,多少都会对未来与己身有关,即将要发生的事有些许预感。 如今这预感有点不妙,什么情况下他们会对对方产生警惕与些许敌意? 只略微想了下后,克洛弗德就没再在意这件事,视线仔细地寻视着周围,像是在找着什么。 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后,他轻垂着眼眸遮住眼里波动的情绪,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敲了下。 霍宥齐也进了场,他没特意找位置,随便挑了个就近的位置就坐下了。 坐下后他的目光首先在紫阳宗,天一族,魔族的位置转了一圈,发现该到的人都都到齐后,眼里的兴味愈大,从储物玉佩里拿出两颗蓝色的晶珠把玩起来。 天一族主君逢乱必出,他这突然亲至九天城,估摸着九天城主心里都有点慌了。 已经通过浮桥进入主峰的顾于飞打量着悬浮在周围的仙山,虽以往对仙盟大会的各种听闻不少,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仙盟大比。 这些仙山之上云层缭绕,每座仙山的情况皆不相同,有的放眼望去是广阔无垠的海面,平静的海面之下偶尔内窥见巨大的阴影从中游过,有的放眼望去云层缭绕,灵禽盘旋,无数凶兽隐于层林中,有的放眼望去,满目皆是汹汹燃烧的火海。 仙山以拱月之势将天堑峰围绕,三十二道巨大的水镜悬挂于天堑峰高空,以便比试开始后众人观看这些仙山内的情况。 打量完这些后顾于飞的视线就放在了浮桥上,眼见着时间渐渐过去,却还没见着皎皎的身影,他的眼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些许担忧。 虽然知道有魔主和极妄仙尊在,皎皎出事的几率很低,但是感情这事不是明知道不会有事后就不会担忧的。 陶幼鱼恐高再加上皎皎腿短,两人行走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下来。 在走到三分之二的路后,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嬉笑和各种刺耳的话。 抬头望去就见前面一群小孩正围着一个小女孩各种嘲笑推搡。 “你是不是都不换衣服啊,一件衣服穿好几年,脏死了!” “听说你哥参加了大比,每年大比都会死人的,今年你哥肯定会死,到时候你就彻底成了没人要的小孩!” “哦哦哦,姜华华,克死全家,没人要的小孩!” 前面一直被人各种推搡都没反应的小女孩闻言突然反手推了回去,红着眼道:“你瞎说,我哥才不会死,我才不会没人要!” 被推了个踉跄的小男孩觉得丢了面子,猛然冲上去将小女孩一个顶撞给撞到在了地上,周围的小孩见此兴奋地哄笑起来。 听见这些小孩刺耳的话和笑声,本就不怎么舒服的陶幼鱼眉头一皱,心里不耐极了。 熊孩子可不仅是现代的产物,这种玩意儿是那都有,比如上次在灵阙阁那个贺云安,要不是灵阙阁倒塌时有位心软的女修将他拎了出来,这会估计已经在奈何桥排着队等着投胎了。 爸爸爹爹没在身边,唯一的大人陶幼鱼还因为恐高而面色煞白,有那么点没安全感的皎皎看见这一幕后下意识往后一缩,反应过来后他停住了脚步将陶幼鱼挡在身后,皱着眉侧头压低声音小声道:“哥哥,他们好凶。” “而且有好多,皎皎一个人打不过哦。” 仰头看了眼陶幼鱼煞白的脸色,想了想的皎皎握着小拳头一脸舍生取义地道:“待会他们过来的话,哥哥你就跑,皎皎来挡住他们。” 陶幼鱼看着他:“那我待会就真跑了?” “嗯嗯”皎皎用力的点着小脑袋:“哥哥放心跑,有皎皎呢。” 被一个三岁的小孩这么护着,陶幼鱼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头萌升的情绪陌生又难言极了:“没事,这样的小屁孩,你哥我一个能打十个。” “哇!”皎皎没忍住惊叹了声,亮亮的眼神里全是崇拜:“好厉害啊!” 陶幼鱼毫不心虚地享受着他的崇拜,心里却在狂呼系统赶紧出来救他狗命。 要是在平地上,一打十这种小屁孩他丝毫不虚,可问题这是在浮桥上,浮桥两边还丝毫没有防护,导致他以为早已经好了的恐高症再度犯了。 现如今腿都迈不动,更别说打架了。 系统暂时接管了陶幼鱼的身体,皎皎一眼就看了出来,高兴地抱着他的腿:“宿苍你出来啦!” 宿苍垂眸看向他,低低的应了声:“嗯。” “皎皎有想你哦,你想皎皎没?” 一直透过陶幼鱼的眼睛看着他的宿苍如实道:“没想。” 皎皎有那么点小失落,埋头在他腿上闷闷的道:“可是皎皎有想你哦?” 见他不高兴,宿苍皱了皱眉:“那…我有想你。” 皎皎当即高兴的抿唇笑,随即想到什么道:“宿苍不能从幼鱼哥哥的身体里出来吗?” “你想要我出来?” 皎皎点头:“想。” 宿苍想了下道:“需要一个用灵玉雕的人偶。” 皎皎埋头在项圈里翻了一圈没找到,仰头看向他安抚道:“等回去了,皎皎就去买。” 宿苍点头:“好,不急。” 在皎皎和宿苍说话时,那边的小孩发现了他们,其中一个穿金戴银趾高气昂的小孩看见皎皎眼睛一亮,当即伸手指着皎皎:“那个谁,你快过来和我们一起欺负她,可好玩了。” 皎皎左右看了看,发现没其他人后,才犹豫地指向自己:“我吗?” “对,就是你。” 皎皎忙不迭地摇头:“不要。” 看了看那个被欺负的小女孩,皎皎皱了皱鼻子道:“欺负别人是不对的,你们不能这样做。” 小孩子的恶意向来来得毫无理由且天真又残忍,仅一个被拒绝,就足够他们厌恶排斥你的理由。 被拒绝的小孩当即由原来的欣喜转为了厌恶,恶狠狠地看着皎皎:“你帮她说话,你一定和她一样是个恶心又恶臭的人。” 宿苍眼神一凛,锋利的眼神毫无遮挡地落在这群小孩身上。 其中一个小孩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回过神来后恼羞成怒地叉着腰道:“你什么看,你敢动我,我爹爹肯定绕不了你!” 其他几个也有点害怕的小孩闻言,气质再度嚣张起来:“我爹爹很厉害的,很多人都不敢惹他!” “我爹爹也是!” “我们都有爹爹,你帮姜华华说话,一定和她一样没有爹爹。” “快和我们道歉,不让我就让我爹爹打死你这个没有爹爹的小孩!” 皎皎气愤地叉着腰,脸都给憋红了,提高嗓音道:“谁说皎皎没有……” 话音刚起,就落下了一道四重奏的声音。 “谁说他没有爹爹!” 太卡了,卡得我要疯,以后再也不写修真界了,真的是卡得不要不要的~ 第206章 天堑主峰,见魔主,天一族主君,极妄仙尊同时动身往一处方向而去,九天城主,太玄,太清,紫阳的长老及一干注意到这一幕的弟子纷纷也动身跟了过来。 结果刚赶到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搞不清状况的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纷纷在心里惊叹,这小孩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能让极妄仙尊、天一族主君、那个大魔头及灵阙阁阁主同时赶来撑腰?! 石桥上,赫斯涅门、克洛弗德、厉屿白、霍宥齐四人均沉默地看着对方,同样有点搞不清状况的他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打破沉默。 在厉屿白看来,天一族主君和灵阙阁阁主是因为与赫斯涅门相识,才会说出这话来给皎皎撑腰。 赫斯涅门第一反应也是这样,但随即又想,以他和他们的关系,还没到他们来为自己儿子撑腰的程度,更何况这两人的性子也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性子。 而在克洛弗德与霍宥齐看来,对方或许是因为认识皎皎的亲生爹爹才会出来说上这么一句。 只是他们各自的猜想均在皎皎一声欢快的爹爹声中破碎了个干净。 看到爹爹的皎皎很高兴,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过去就抱住了……克洛弗德的腿。 见此,赫斯涅门、厉屿白、霍宥齐包括九天城主、各宗长老及一众弟子的视线纷纷都落到了克洛弗德身上。 居然是天一族主君的孩子,难怪极妄仙尊与灵阙阁阁主都来撑腰,不过…天一族主君的儿子不该是这个年纪啊,也没听说他有第二个儿子了啊? 视线落在克洛弗德身上的霍宥齐皱眉,难道他就是皎皎那个不负责任的亲爹? 相较于霍宥齐下意识认为克洛弗德就是皎皎的亲生父亲不同,赫斯涅门与厉屿白两人看了一眼对方后,就眯起了眼,互相沉思了起来。 皎皎抱着克洛弗德的腿撒娇地蹭了蹭,在克洛弗德弯腰抱起他时,他转身跑了两步来到霍宥齐身旁也一把抱住他的腿,仰着白嫩的小脸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夹着喜意的小嗓音再度响起:“爹爹!” 嚯! 众长老弟子惊讶得往后仰了一下,视线下意识地在克洛弗德与霍宥齐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这天一族主君与灵阙阁阁主居然是这等关系? 自从有个奇葩的炼药女宗师,别出心裁地炼制出可使男子生子的丹药后,沧澜界男修生子虽然少见,倒也不是没有。 悄悄的打量着两人的众人,心底的好奇心升到了顶峰,天一族主君与灵阙阁阁主到底谁是生子的那个? 人群中的赵在州和季景云两人则是迷惑混乱到了极点,不对啊,这个叫皎皎的小孩不是他们赫师叔的儿子吗? 怎么变成了天一族主君与灵阙阁阁主的小孩了? 众人的打量克洛弗德与霍宥齐都没在意,两人看着对方,心里都在猜测对方就是皎皎的亲生父亲。 赫斯涅门与厉屿白的视线并没有放在两人身上,而是放在了皎皎身上,到这个时候他们两人都已明白,问题是出在了这个小家伙的身上。 想到当初自己被突然出现的皎皎抱着腿喊爹的情景,两人便明白过来,造成眼下这个情况的原因,是源于皎皎这到处认爹的坏习惯。 也不知道皎皎还有几个爹,意识到这点的这一刻,两人的心绪都很复杂,甚至带上了那么点烦躁的意味。 任谁在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情况下,又发现了自己不过是大众中的一个,都难免会感到落差,严重的甚至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厉屿白、赫斯涅门等人无异是骄傲的,骄傲到容不下一丝欺骗。 从皎皎身上收回视线的厉屿白转身迈步离开,却在刚迈出去一步时,感觉到来了自衣角处的拉扯,那拉扯的力道很小,小到他不需要用任何力就能挣脱。 厉屿白抬起了脚,犹豫了一会后还是没有迈出去,他侧头看去,扯着他衣袍的皎皎仰着头,那双圆得像是猫儿眼的眼里带着些许茫然与担忧:“爹爹,你不高兴吗?”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和皎皎说,皎皎帮你出气。” 闻言一旁的众人不禁倒吸口凉气,眼里满是骇然,视线不断地在天一族主君、灵阙阁阁主与魔主三人之间来回打转。 震惊到无法出声的同时也没能抑制住心里的八卦之魂,不断地在心里猜测这三人之间到底是怎样惊骇世俗的关系? 克洛弗德与霍宥齐也倏然扭头看向厉屿白,在回过神来后,眼底深处的思绪复杂难辨。 厉屿白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视线,他垂眸盯着皎皎,目光落在他扯着自己衣袍的小手上,停留良久后,微微俯身抚上皎皎的眼角。 这双眼睛依旧很漂亮,干净澄亮,没有一丝杂质,看向你时亮亮的,眼里像是跌进了无数星光,每一片碎片都带着你的身影,无声诉说着孺慕与依赖,就像你是他的全世界,他唯一能抓住的光束一般。 可惜了,是个小骗子! “你叫我什么?”他那曾经受过损伤的嗓音伴随着难言的情绪,嘶哑难听得像是乌鸦在嘶鸣。 皎皎不明所以,莫名感觉有点慌的他小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袍:“爹爹。” 一开口,眼眶瞬间就泛了红。 厉屿白抹过他的眼睛,指腹上沾有的湿气让他心头一揪,他看着他,那双没有白仁的眼睛诡异到让旁观的人心寒,他道:“皎皎,你知道吗?爹爹只能有一个!” 皎皎茫然的眨了眨眼。 “我们四个爹爹中你只能选择一个,你选择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就会走。” “那么,你的选择呢?” 皎皎无措地握紧了小手,指甲在掌心印出了白色的月牙印都没察觉到痛。 爹爹只能有一个吗? 一直以来的认知受到冲撞,皎皎惊讶迷茫极了。 厉屿白拉过了皎皎的手,将他握紧的小手摊开,看着他小小的掌心里那发白的指甲印皱了皱眉,用拇指给他揉了揉掌心,然后伸手遮住皎皎那茫然无措到让他心疼的眼睛,低声道:“没关系,不知道怎么办的话,爹爹来给你做选择。” 话落他掀起眼帘看向赫斯涅门等人,森冷的杀意自眼底毫无抑制地蔓延而出。 很简单,不用为难皎皎,杀了其他人,那他就是皎皎唯一的爹! 恰巧,赫斯涅门等人也有同样的想法。 四个合道期打起来的威力有多大? 山体倒塌,海啸翻腾,大地深处传来轰鸣,苍穹之上的云层被冲散,浓重的威压迫得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纷纷敛翼伏首。 四人犹如苍龙般,悍然冲撞到一起,那令山河倾倒的威势一路碾平了九曲,天山,莲花,长明山,在天柱山与九天城之间再度划了道巨壑。 地面晃荡的程度,令众人难以站稳,只能互相搀扶着勉强站立,看向远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势,眼里带着难言的敬畏与向往。 修士到得了这般地步,很少会出手,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皆能引起这片天地的动荡,带来难以预料的灾难。所以大能之间的打斗难得一见,往往遇见了,方圆百里的修士不顾危险也要赶来围观,企图从之中悟得一二。 被宿苍抱在怀里的皎皎小手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服,一双格外大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远方的动静,眨都不敢眨上一下。 沧澜界从来不是一个和平的地方,一旦踏上了修真的道途,就注定要掺和到更多的血腥,争斗里去。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哪怕以赫斯涅门、厉屿白他们这般难得一见的天赋也得不到一瞬的安宁。 他们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是站在最顶尖的那一拨,没日没夜的修炼变强,却也难免有无能为力身陷囹圄的时候。 皎皎出现在他们身边,陪着他们走过沧澜界许多地方,渡过很多次危难,数次濒死之时能握住的只有皎皎那小得像是猫爪的手。 克洛弗德血洗狱海时皎皎在,厉屿白弑父时皎皎在,赫斯涅门赌上半条命算计晏君山时皎皎在,那数百年中各种秘境,万兽森深处,深渊巨壑之下,万般劫难中皎皎都在。 无论何种危险的境地,皎皎都是爸爸们竭尽全力,咬碎了牙豁出一切也要藏在怀里护好的存在。 而爸爸也同样是皎皎无论如何也要护着的存在,小小的他曾咬紧小米牙竭尽全力要将倒在血泼里的爸爸扶起,也曾为遍体鳞伤的爸爸采来草药,也曾趴在爸爸身上,抖着小手给爸爸捂住那怎么也捂不住的鲜血淋漓的伤口。 在死域时皎皎每次从梦中醒来都要坐在原地发上许久的呆,虽然他每次醒来关于梦中的记忆都会被蒙上一层雾,大多都模糊不清,但小小一团的他依旧久久不能从梦中的情绪扒出来。 在三岁的皎皎的认知里,爸爸他们常常受伤,是需要皎皎陪着保护的存在。 而现在爸爸他们不要他了,要离开他! 察觉到温凉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宿苍低头看去,就见皎皎紧紧的抿着唇,瞪得大大的眼睛泛着红,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从中滴落。 宿苍一时有点手足无措:“怎么哭了,可是哪疼?” 皎皎摇头,带着哭腔的嗓音闷得宿苍难受:“没…没疼。” 宿苍眉头蹙眉:“那怎么哭了?” 皎皎吸了吸鼻子,磕磕绊绊的道:“皎…皎皎…没…没呜哇……” 没忍住的皎皎小手拽着宿苍胸前的衣服,仰头哭得可怜。 皎皎一哭,宿苍差点宕机,正手忙脚乱不得要领地哄着皎皎时,一双手伸了过来从他怀里抱过了皎皎。 “怎么哭了?” 赫斯涅门抱着皎皎,金色的眼眸里心疼中又带着无奈,大手一下又一下轻抚着皎皎的背:“没事了,不哭,爹爹在,不哭了。” 他温声哄着,皎皎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却哭得越发的可怜起来。 “呜哇哇哇…皎皎…爹爹…呜呜…爹爹要……要走……不……不要…要…皎皎呜呜…了…” 见皎皎哭得喘不上气来抽抽的样子,赫斯涅门心疼得轻吸了口气:“不走,也没不要皎皎,不要什么都不会不要皎皎,不哭了。” 哭得抽抽的皎皎扭头去看厉屿白,看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厉屿白轻叹了口气,伸手给他抹着眼泪:“不走,别哭。” 皎皎抓着他的手指,哭得抽抽:“也不…不会……不要皎皎…” 厉屿白无奈:“嗯,不会不要皎皎。” 皎皎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克洛弗德和霍宥齐,两人无奈,伸手用指腹擦去他眼角挂着的泪珠:“嗯,不走。” 霍宥齐:“别哭了,看得我心里闷得难受。” 皎皎抬起小手胡乱的擦着眼泪,吸了吸鼻子,哭得厉害一时缓不过劲来的他抽抽着道:“皎皎…皎皎没哭。” 看着皎皎那红得像是兔子的眼睛,几人无奈的同时又觉哑然。 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的皎皎,后知后觉地害起了羞,转身把自己团成一团埋进赫斯涅门的怀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这一幕很可爱,但是在场的众人包括紫阳宗的长老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一个小孩四个爹?而且这四个爹的身份还分别是天一族主君,极妄仙尊,灵阙阁阁主和魔族的魔主?! 这信息量太大,他们一时有点接受不能! 赫斯涅门几人带着皎皎离开后,现场静默了一刻钟后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声。 按理说正道修士与魔修扯上关系后应该人人喊打,但是问题来了,与魔修扯上关系的不是普通人,他们若真对着几人喊打,那么正道与魔族之间的平衡就打破了。 于是众人就假装忽略此时,不忽略能怎么办?真打起来有天一族主君、极妄仙尊、灵阙阁阁主都加入魔族后,那还打个什么? 不过有些事可以忽略,在有些事上又不可以忽略,比如他们四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四人之中到底是谁生下了这个叫皎皎的小孩! 嘶,这关系乱得可跟最露骨的画本子都有得一比啊! 虽然被突发的事件耽误了一下,但这仙盟大比还是要举行的,只是这三十二座仙山被赫斯涅门他们四人打起来时给毁了一半,如今仅剩十二座仙山,这导致场地有点紧张,不过这个时候了也来不及再去准备仙山了,好在仙山足够大,要容下这么些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天堑主峰,整齐列队在下方的修士英姿勃发,只是他们的目光总是忍不住悄悄打量着右上方天一族地盘上的那小孩。 穿着一身靛青色衣袍的皎皎乖巧的坐在克洛弗德怀里,远远的看去白嫩软乎得就像个糯米团子,看着就想咬上一口。 坐在克洛弗德爹爹怀里的皎皎有点不放心,时不时地就要扭头去看一眼,厉屿白、赫斯涅门、霍宥齐他们,那模样就像是一不注意他们就会悄悄离开似的。 皎皎看一眼下面的修士,就扭头看一眼爸爸他们,反复好几次后他还是不放心地从克洛弗德爹爹怀里跳下来,噔噔噔跑到厉屿白面前,在厉屿白疑惑的目光拉过他的袍角拽在手里。 厉屿白:“?” 拽过厉屿白的袍角后,皎皎又迈着小短腿跑到一旁去分别拽过赫斯涅门、霍宥齐的袍角,确定这样爹爹们就跑不掉后,他才终于放下心来爬回克洛弗德怀里,专心地将视线投放在下方。 看着皎皎捏着他们的袍角像是抓着什么宝贝一般的模样,克洛弗德他们一愣,眉目间隐约柔和些许。 悄悄将视线放到皎皎身上的众人,被这一番动作萌得一乐,这小孩别的先不说,性格这方面倒挺可爱的。 进入太墟秘境的名额只有两万,在仙盟大比上夺得前十名者,均能为各自的宗门争取带百名进入太墟秘境的名额,十名以后三十名之上者则每人能获得五十个名额,此后直到一百八十名者皆能得到十个名额,也就是说此次参加仙盟大比的三万两千名修士中只有前一百八十名者能获得太墟秘境的名额,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皎皎在下面排列站好的修士中看到了顾于飞与金秉文、金瑶儿,当即高兴地向他们挥了挥手。 见此,一直注意着他的顾于飞、金秉文、金瑶儿三人也向他颔首点头。 前面的动静三人也有耳闻,直到现在心里还很是惊讶,当初陪着皎皎来九天城找爹爹时,三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四个爹爹,也没想到他这四个爹爹居然都是这般的身份,这可太令人惊讶了。 有这样的四个爹爹,皎皎以后只要不涉足妖族的地盘,几乎可以在整个沧澜界横着走了。 散修席位上的陶幼鱼一脸悠闲地躺在席位上,若说先前他还担忧皎皎魔族少主的身份暴露了怎么办,现在整就一个摆烂,四个大佬在上面罩着呢,这就算有人有什么心思暂时,在四个大佬还活着前也得给藏得严严实实的。 ‘对了系统,不是说帮皎皎找到爸爸后就奖励一颗洗灵丹吗?丹呢?’ 突然想到什么的陶幼鱼嚯的一下坐起来,瞪大眼睛在脑海里质问。 宿苍:‘任务尚为完成,奖励不予发放。’ ‘皎皎都找到四个爹了,任务还没完成?’陶幼鱼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宿苍沉默着没有说话。 见此陶幼鱼丧气地趴在扶手上吐槽:‘四个爹还不够,难不成是准备找七个一起召唤个神龙吗?’ 就在陶幼鱼丧丧的吐槽时,巨大的钟声冷不丁响起下了他一激灵,抬头往场中看去,就见青色的石阶从漂浮在周围的仙山中递出,转瞬与天堑主峰连接,犹如一条条通往异界的天梯。 十年一次的仙盟大比,这三万两千名修士中不乏有人参加了不止一次仙盟大比,也经历过不止一次失败。 他们踏上青色的石阶,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地涌上天梯,神色依旧坚毅,再一次迈入了属于他们的战场。 散修席位上的陶幼鱼坐直了身子,系统的洗灵丹还遥遥无期,眼下只有期待主角哥的洗灵草了。 顾于飞迈入仙山,眼前一黑一亮,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景色就彻底变了。 血红的月亮悬挂在苍穹之中,犹如一颗诡异的眼睛注视着满是火河的大地,蜿蜒的火河像一条条火蛇,沿着最中间那座仿佛撑着天地的山攀爬而上。 每座仙山里的场景都是曾出现在上古时期的场景。 这座仙山里的那座高山名为祖山,曾是沧澜界最高的山,与它比起来着世间大多数山都只能算是土坡。 祖山顶处盘亘着一条巨蟒,偶尔睁开的竖瞳看起来比起天上的血月还大。 上古时期的祖山盘有一条天蟒,传说中天蟒能吞吃日月,眼前这一条巨蟒虽不能与上古时期的那条天蟒相比,但其修为也远不是眼下的修士们能轻易对付的。 陶幼鱼看得心都提起来了,仙盟大比中修士死于其中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虽在进入仙山之前发有玉牌,遇到危险催动玉牌就能瞬间弹出仙山,但事都有万一。 坐在克洛弗德怀里的皎皎也紧张地捏紧了小手,厉屿白见此将他从克洛弗德怀里抱了过来,垂着眼眸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他的掌心:“没事,我帮你看着,他不会有事的。” 无条件相信爸爸的皎皎信任的点头。 过了会皎皎撑起身子靠在他耳边悄悄道:“爹爹,皎皎有点饿哦。” 厉屿白戳了戳他软乎的腮帮,用手帕给他擦了擦手后,从储物玉佩里拿出块点心放在他手里,皎皎抱着点心啃得眉眼弯弯,还撒娇的用头蹭了蹭厉屿白的下巴,吃着东西的嘴里含糊道:“爹爹好。” 修士的五感何其敏锐,皎皎这句话克洛弗德等人自然也听到了,他鸢紫色的眼眸落到皎皎因吃着点心而鼓鼓的腮帮上,想了想从储物玉佩里也拿了块点心塞进皎皎手里。 因为皎皎的存在,克洛弗德的储物器里时常备有各种点心和吃食。 将点心塞进皎皎手里后,克洛弗德就一直盯着皎皎看。 察觉到他目光的皎皎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看了看手里的点心,又看了看他,突然灵光一闪,探着身子将手里的点心递到他嘴边:“爹爹啊~” 克洛弗德愣了一下,低头咬过一口点心后,依旧盯着皎皎看。 啃着手里点心的皎皎疑惑了,歪了歪头,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这么盯着他看。 见此一旁的霍宥齐低笑出声,探身从厉屿白怀里抱过…没抱过的他嘴边的笑容僵住,抬眼看向厉屿白。 厉屿白与他对视了会,才放开揽住皎皎腰身的手。 霍宥齐不以为意的笑笑,抱过皎皎后顺手揉了把他毛茸茸的头,笑道:“他啊,是想让你夸夸他。” 皎皎闻言扭头看向克洛弗德,见确实如此后就伸手往他怀里扑:“爹爹抱。” 等克洛弗德将他抱过来后,皎皎就抬手圈住他的脖子,凑上脸蹭了蹭他的脸,蹭得克洛弗德一脸的点心渣,一双猫儿般的圆眼弯弯的:“爹爹好,皎皎喜欢爹爹。” 这句话导致了皎皎接下来又被塞了两块点心在手里,接连哄了两个爹爹后,吃了四块巴掌大点心的皎皎小肚子吃得鼓鼓的,将衣裳都顶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撑得有点不舒服的皎皎躺在赫斯涅门怀里,拉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稚嫩的嗓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爹爹给揉。” 赫斯涅门金色的眼眸中带上些许柔和,大掌放在他的肚子上,力度适合地顺时针给他揉着肚子。 被揉得舒服的皎皎不自觉地发出呼噜呼噜声,像是只被顺毛顺舒服了的小猫。 仙盟大比第一场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要出结果却也要三日,修士不需要睡眠,这三日对观众席上的修士来说不算什么,对陶幼鱼这个筑基修士就有点难了,日头刚下去没多久,饿了的他就和皎皎一同去吃饭了。 其实也不是他和皎皎一同去吃饭,而是皎皎被爹爹带着去吃饭时没忘记喊上他。 第一次跟这么多大佬一同吃饭的陶幼鱼兴奋的同时又有点紧张,吃饭期间不断地往克洛弗德那瞥,想起听说的这位大佬那双能堪破过去,洞悉未来的眼睛,他就心痒痒,也不知道这位大佬能不能看出他的过去和未来。 察觉到他视线的克洛弗德并没有搭理他,大佬没搭理他,陶幼鱼也不敢主动搭话,便打算那天做做皎皎的思想,让皎皎给他牵个桥搭个线。 对一个现代人来说,假如有一个算命很准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你很难抑制住冲上前算一算的冲动。 吃饭时看见对门有卖冰酥酪的,陶幼鱼没忍住跑过去买了六碗,他、皎皎、连同四个大佬一人一碗。 冰酥酪这种东西对于小孩的诱惑力比任何点心和糖果都来得大,吃完了一碗的皎皎意犹未尽地盯着空了的碗看,见此不喜甜食的厉屿白将手里的一碗递给他。 皎皎摆了摆小爪爪:“爹爹吃,皎皎再买,皎皎有钱。” 说着就要从凳子上滑下来。 厉屿白拉住他,将手边的冰碗推到皎皎身前:“你吃,我不喜甜食。” 皎皎犹豫:“可是,这很好吃的哦~” 见爹爹真的不喜欢吃,皎皎才又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吃了两碗,离开时皎皎没忍住又去买了一碗,见皎皎喜欢,厉屿白也买了不少放进储物器里。 夜晚,躺在厉屿白怀里的皎皎忍不住蜷缩起身子难受的哼唧出声。 几乎就在皎皎哼唧出声的瞬间,厉屿白就睁开了眼睛。 差的马上补,有点赶不上了就先发了七千,还差两千马上补 第207章 皎皎还小,三岁的幼崽是不能单独睡的,不然要是一个不注意从床上掉下来,四个爹,没一个承受得住皎皎的眼泪,更何况不谈皎皎掉下床这件事,在过往的数年中他们也早已习惯了睡觉的时候怀里躺着个小团子。 于是,不可能躺一张床的四人僵持了许久,最后在陶幼鱼的提议下决定抽签轮流陪皎皎睡觉。 厉屿白难得运气大爆发,居然碾压了克洛弗德这个天选之子,抽到了第一个陪皎皎睡觉。 入夜时看着躺在怀里睡得香甜的皎皎,厉屿白摸了摸他的小鼻子,又捏了捏软乎乎的小手,心不可抑的软下来,不可否认他对皎皎有那么多爹是有点气,但也就是有点气不顺而已,三岁的小孩处在既懂又不懂的懵懂时期,很容易在许多认知上出错,就比如他不知道一个人只能有一个爹爹。 想到这厉屿白将皎皎往怀里揽了揽,磕上眼也跟着睡了过去。 在皎皎哼唧出声的瞬间厉屿白就睁开了眼,一侧头就见躺在他怀里的皎皎正用小手捂着肚子,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小声又难受的哼唧出声,厉屿白心脏停了一拍,再度续上的心跳快速得犹如战时的擂鼓。 “怎么了?哪难受?哪不舒服?”他压住心头泛起的些许慌乱,抬起皎皎的小脸查看。 蜷缩着身子的皎皎半抬起头,浓长的睫毛濡湿着,疼得汗水浸湿了鬓角,肉嘟嘟的小脸不似以往粉嫩红润,小嘴紧抿得泛白,可以看出在极力忍着疼。 “爸爸…皎皎疼。” 一被爸爸问,皎皎的眼泪就没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边哭,一边委屈地埋头往厉屿白怀里钻。 厉屿白心疼得一揪,翻遍了储物器里的丹药也不知道要喂皎皎吃什么,不敢乱喂的他抱起皎皎,衣裳都来不及披,光着脚就从床上奔了下来。 皎皎疼得厉害,小手按着肚子,没忍住扭头“哇”的一声吐了。 因为扭得不及时,呕吐的残余物不免沾了些在厉屿白的袖子上,窝在他怀里的皎皎伸手扯着厉屿白的袖子,眼眶红红的道:“脏…脏了。” “没事,不脏。”厉屿白把他的头按在怀里,腮帮咬得紧紧的,眼眶处隐有泛红。 隔壁几间听到动静的赫斯涅门等人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厉屿白怀里,脸色苍白疼得咬紧唇的皎皎。 几人面色一变,瞬间来到厉屿白身边,什么都来不及问,径直向着丹药宗的院落走去。 来到丹药宗所在的院落,厉屿白直接踹门走了进去,正在研制丹药被吓了一跳的许攸抬头,就看见了厉屿白怀里脸色发白的小孩,当即也来不及计较什么,迈步上前拿过皎皎的手把起了脉。 把了脉又问皎皎今天吃了什么后,许攸松了口气:“没有大碍,就是小孩肠胃弱,吃得东西太凉太多,受不住,吐出来就好。我这也没小孩吃坏肚子的丹药,我写一剂药方,拿回去喝两日就能好,这段时间切记清淡少食。” 回去的路上皎皎又吐了一次,有气无力趴在厉屿白怀里,被喂着水喝。 药煎上来得很快,苦苦的药喂到嘴边时,皎皎没忍住皱了皱小鼻子,但还是乖乖的捧着碗咕噜咕噜的喝下了药。 喝弯药的皎皎苦得整张小脸都扭曲了,一时不敢喂他吃糖的赫斯涅门端了碗温水来给他漱口。 漱了口没那么苦了的皎皎恹恹地躺在厉屿白怀里,这么折腾一番,皎皎出了一身的虚汗。 厉屿白小心的抱着他,给他擦着后脖和后背上的汗。 皎皎一向很乖,如今脸色发白,窝在他怀里虚弱的模样较平日里来得更加安静。 霍宥齐等人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皎皎今日吃冰酥酪时他们都在场,甚至在皎皎吃完第二碗时,也都有从自己碗里舀两勺喂给这个小馋猫。 现在想起来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 厉屿白垂着眼眸看着蜷缩在怀里小小一团的皎皎,握着他冰凉的小手,许久没再动作。 缓了会,稍稍缓过来点劲的皎皎握住他的食指,从他怀里跪起来,伸着白嫩的手臂挂在他脖子上,侧头给了他个响亮的么么哒:“爹爹不难过,皎皎喝了药,已经不难过了哦。” 厉屿白一愣,反应过来他在安慰自己后,心脏忍不住缩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怀里正在努力向赫斯涅门他们证明自己不难受了的皎皎,心里没由来的酸涩。 怎么可能不难过,发白的脸蛋,虚弱靠在他怀里借力的模样,都无一不在诉说着难受。 赫斯涅门将皎皎抱进自己怀里,扶着他圆溜溜的后脑勺将他按在怀里,大手一下一下拍抚着他的背:“天晚了,睡吧。” 皎皎在爸爸怀里蹭了蹭,小手下意识攥着他都衣服,没一会就熟睡了过去。 皎皎睡着后厉屿白、赫斯涅门、克洛弗德、霍宥齐几人对视了一眼。 “打一架?” “走。” “离远点。” “去无极之海。” 不打这一架,四人心里堵着的愧疚酸涩等情绪无从发泄。 翌日,听说皎皎吃坏肚子的陶幼鱼心里扒凉扒凉的。 带头吃冰酥酪导致皎皎肚子疼的头号罪魁祸首陶幼鱼,缩头缩脑地观察了番魔主,极妄仙尊,天一族主君,灵阙阁阁主四人的表情,见他们并没有要怪罪自己的样子后稍稍松了口气,然后连主角哥的大比都没去看,就跑进皎皎房间各种嘘寒问暖。 醒来的皎皎肚子还有点不舒服,但是比起昨天来说好多了,坐在床上乖乖伸着手配合霍宥齐爹爹穿着衣服的皎皎看见陶幼鱼后弯了弯眼睛:“幼鱼哥哥早上好。” 陶幼鱼见皎皎脸色还有点不好,当即皱了皱眉凑上前:“还难受吗?有没有好点?” 皎皎摇头:“不难受,好多了。” “以后可不能贪凉了。” 皎皎乖巧的点头:“不吃了,皎皎以后都不吃凉的了。” 陶幼鱼瞥了眼霍宥齐,皎皎说不吃可能以后就真的不吃了,这小孩有时候像头驴一样犟得不行,多少还是有点心疼皎皎的他硬着头皮说:“倒也不必这样,等身体好了后偶尔吃两口还是可以的。” 闻言皎皎胖乎乎的脚指头动了动,眼睛亮亮的看向霍宥齐:“爹爹?” 连夜补了三本育儿书的霍宥齐半睨了眼缩着脖子的陶幼鱼,戳着皎皎软乎乎的脸:“嗯,身体好了后偶尔可以吃,但是要少吃。” 皎皎没忍住弯了下眼,拿着小指头比了一小点:“皎皎只吃这么一点点。” 霍宥齐莞尔。 穿好衣服喝了药的皎皎趴在软榻上玩,陶幼鱼蹲在软榻旁陪着皎皎,过了会突然想起什么的他左右看了看,甚至出门去探头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就悄悄靠近皎皎耳边好奇地问:“皎皎,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爹爹?” 问出这句话是他心里已经有了谁跟谁是原配,然后感情不合分开,分开了的两人在后来又各自有了道侣,这才导致皎皎出现了四个爹的情况的猜想。 趴在软榻上玩着九连环的皎皎想了想后道:“他们就是皎皎的爹爹啊!” “一般正常人的话最多只有两个爹爹,皎皎你可是有四个爹爹呢?” 皎皎眨了眨眼,想了想自己有了两个爹爹后的爹爹是怎么来的:“克洛弗德爹爹说,只有父子间才会在第一眼见到对方就互相感觉亲切依赖,所以只要是皎皎感到亲切依赖的人就都是爹爹。” 所以皎皎在有了两个爹爹后又认了一二三四五个爹爹。 皎皎掰着小指头数了数,随即感叹皎皎的爹爹可真多啊! 感叹完了的皎皎抱着九连环玩了会后突然歪了歪头,这么说的话有这么多爹爹的皎皎就不是正常人了哎! 陶幼鱼目瞪口呆,原来这么多爹爹是这么来的啊? 天一族主君这不是把孩子给忽悠瘸了嘛! 刚迈进门口的厉屿白、赫斯涅门、霍宥齐,闻言纷纷看向了一旁的克洛弗德。 感情问题是出在你身上啊! 后知后觉给自己挖了个坑的克洛弗德:“………” 第208章 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么多抢崽的人竟是自己一手造的孽,克洛弗德心里的情绪一时有点难言,察觉到霍宥齐他们的视线后他掀起眼帘半睨了眼他们,鸢紫色的眼眸里明明灭灭。 赫斯涅门他们背着光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却能明显察觉到觉他的不高兴。 他不高兴他们就高兴了。 霍宥齐眉梢轻挑,转着手里的两个球,迈步走进去将皎皎从软榻上抱起来:“我肯定是皎皎第一个认的爹。” 被抱起来的皎皎眨了眨眼,刚张嘴要说什么,就被霍宥齐捂住了嘴,用神识传话:“别说话,玩你的九连环。” 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说话方式的皎皎新奇地歪了头,随即想起什么似的高兴道:“鱼鱼就是这么和皎皎说话的。” 闻言厉屿白他们抬眼看来,眼里噙着股似嘲非嘲的笑意,不用问他们也能猜到霍宥齐和皎皎说的是什么,不过他们也没有在这种场面下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然到时候说不定就不得不承克洛弗德一个情了。 赫斯涅门上前将手里一个灵玉雕的小人偶递给皎皎。 皎皎手里拿着九连环有点腾不出手来,他将九连环递给厉屿白爹爹后,就从赫斯涅门爹爹手里接过了人偶。 灵玉雕出来的人偶很好看,小小的一个只有皎皎两个巴掌大,一双苍蓝色似天空般的眼睛圆溜溜的像是一双豆豆眼,如夜幕般的头发被一个青色的玉箍给束起。 皎皎左右看了看,一双猫儿似的圆眼弯成了月牙,从霍宥齐怀里探着身子去蹭了蹭赫斯涅门的脸:“谢谢爹爹,爹爹最好啦。” 赫斯涅门莞尔,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明显被哄得很愉悦。 他屈指轻弹了下皎皎的脑门,金色的长发顺着他弯腰的动作垂下来遮挡住他的侧脸,温和的嗓音里带着笑意:“惯会撒娇。” 皎皎抬手捂住额头,弯着眼眸嘿嘿地傻笑了两声,看得赫斯涅门没忍住弯了弯眼,将他从霍宥齐怀里抱过来:“去看顾于飞他们吗?” 皎皎点头:“去。” 有了灵玉做的人偶为媒介,宿苍直接抛弃了宿主陶幼鱼,转而住进了人偶身体里。 进入人偶身体里的宿苍被皎皎抱在怀里,他抬手戳了戳皎皎的手,察觉到的皎皎低头看去,对上宿苍苍蓝色的豆豆眼后惊喜道:“宿苍你从幼鱼哥哥的识海里出来了啊!” 宿苍从陶幼鱼识海里出来时克洛弗德他们就察觉到了,就那一瞬数道无形的气刃就漂浮在了这个人偶周身,要是皎皎说话再慢上一步,宿苍他刚得的身体可能就得宣布报废了。 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陶幼鱼听到皎皎的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他这是被他的统子给抛弃了?!! 天堑主峰,悬挂于空中的十六道水镜,其中的场面都与昨日略有不同。 海水覆盖的仙山中,庞然大物于海中浮出,高山一样的头部,大腿一样粗的触手,每一次挥舞都能将御剑临空的修士扫下一大片。 植被覆盖的仙山中,万兽奔腾于层林之中,随着无数白光乍现,一道道狼狈的身影出现在天堑主峰的广场上,各宗门没有参赛的弟子连忙冲上去扶下自家师兄师姐,等待在一旁的丹修连忙上前治疗。 顾于飞、金秉文被分到了一个场地,现如今他们的场地也很热闹,祖上崩塌,地动山摇间,巨蟒直接暴走,一尾扫去碾出一大片白光。 坐在霍宥齐爹爹怀里的皎皎紧张得小手一张一握的,看得霍宥齐乐得不行,拿过他胖乎乎的小手捏着玩,还戳了戳手背上的肉窝窝。 皎皎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镜,却也没忘了顾着爹爹,见霍宥齐戳完左手后,还主动将右手递到他手里给他戳着玩。 霍宥齐一怔,翘了下嘴角后没忍住将皎皎按进怀里一阵揉搓。 被揉搓了一番的皎皎呆呆的抱着头,早上出门时厉屿白给束好的头发被揉得四处乱翘,过了会皎皎翻身就要从霍宥齐怀里往下滑。 霍宥齐伸手拦住了他:“去哪?” 皎皎指了指乱糟糟的头发:“找厉屿白爹爹重新束。” 霍宥齐打量了一会皎皎头上那毫无技术含量,一碰就散的束发十分自信地表示他来,他也会。 闻言皎皎挪了挪屁股在他怀里坐正,霍宥齐低头解开皎皎头上的发绳,开始了他的束发之旅。 趴在散修席位上的陶幼鱼眼神幽怨地瞅着对面皎皎怀里那个巴掌大的玉人偶。 系统丢下他跑了? 想他活了这么多年,在小说界至少也纵横了十五年,从来没听说过系统会丢下宿主跟人跑了的事。 虽说系统的板面还在他着,还留着一个IA智能来回答他的问题,遇到紧急情况时系统还是会回来的,但是这也掩饰不了系统丢下他跟人跑了的事,最主要的事还是跟着一个三岁的幼崽跑了。 难道他陶幼鱼还比不上一个三岁的幼崽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 陶幼鱼在这边腹诽,那边霍宥齐给皎皎束发束得手指头差点打结,眉头没忍住越皱越紧。 不对呀,今早看厉屿白给皎皎束的时候就挺简单的,怎么到他这里就怎么弄怎么不对劲了? “爹爹还没好吗?”皎皎扭头看他。 霍宥齐将他的头扭回去:“还差一小点。“ 霍宥齐这还差一点就差了小半个时辰,皎皎倒是丝毫没起怀疑,倒是克洛弗德有点看不下去皎皎那被折腾成鸡窝的头发,起身从霍宥齐怀里抱过皎皎,走了两步递给了厉屿白。 隔了点距离看还没什么,这一离近了,厉屿白才发现皎皎这头发乱得那叫一个不忍直视,好几个地方都打结了。 给皎皎理着头发的他没忍住瞥了眼霍宥齐,眼里没什么情绪,但霍宥齐觉得他今晚睡觉估计得睁着一只眼了。 仙盟大比第一场说是要三天,但是第二日下午就差不多结束了。 每一仙山取两百人,十六座仙山便是三千两百人,顾于飞、金秉文、金瑶儿都进了这三千两百人中。 皎皎将宿苍放在肩膀上坐着,站在顾于飞面前,海豹似的鼓着掌:“于飞哥哥厉害!” 顾于飞眉目稍柔。 金秉文挑眉,摇着扇子弯下腰笑道:“你于飞哥哥厉害,那你秉文哥哥就不厉害了吗?” “厉害。”皎皎点头:“秉承哥哥厉害,遥遥姐姐也厉害,都厉害。” 金瑶儿没忍住笑:“果然是个会端水的,一个都不落下。” “快玩笑,你以为我们皎崽端水大师的名头是弄虚作假的吗?”陶幼鱼蹲下身抬起胳膊搭在皎皎幼小的肩膀上。 不知道端水大师是个什么名号的皎皎挺了挺小胸脯,很是认真地赞同:“皎皎厉害。” 陶幼鱼当即笑得东倒西歪,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坐在皎皎肩膀上的宿苍给扫落了下去。 皎皎哎呀了一声,连忙将地上的宿苍给捡起来,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摔坏后,才小小的松了口气。 单纯的皎皎连同没经历过人间险恶的宿苍都以为陶幼鱼是不小心的。 对此金秉文直叹天真啊! 仙盟大比第一场过去,第二场则在两天后,这期间给了修士们两天的养伤和休整时间。 斑驳的阳光从枝叶间落下,站在树下的皎皎挥着爹爹给他的没有开锋的剑,正一招一式地比划着。 一边练,还一边教站在石桌上的宿苍。 巴掌大的宿苍手上的那把剑更是称得上迷你,小小的只有皎皎手指那么长。 一大一小练得很是默契。 风吹过,叶子飘飘扬扬的落下,有一片落在了皎皎头上,赫斯涅门走过来伸手拣走皎皎头上的叶子。 抬头看去发现是爹爹的皎皎停下练剑,转身扑进他的怀里,眼睛弯弯地道:“爹爹!” 赫斯涅门对上他亮晶晶眼神,俯身将他抱进怀里:“早上才练过,这会又练,怎么练这么勤?” 赫斯涅门、厉屿白他们互相看不上对方,为了决定谁来教皎皎这事,他们四人私下里不知道打了多少回,最终还是由皎皎抽签来决定了这一事的归属。 不过赫斯涅门估摸着厉屿白他们私下底肯定没少教皎皎东西。 对这点他倒不担心,这三人其他事上再不靠谱,在修炼这事上能比得过他们的还没几人。 “皎皎练剑,厉害,就没人敢欺负爹爹。” “流血,不好,皎皎在,以后不流血,也不疼。” 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看着赫斯涅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溢满了认真。 显然在死域的那段时间,皎皎的神识偷溜出来陪着爹爹们一步步成长的过程中,爹爹们的受伤和流血给他留下了相当不小的阴影。 赫斯涅门脚步微顿,低头看向皎皎,突然伸手捏住皎皎的脸,使得他的嘴像是金鱼般向前嘟起。 他金色的眼眸里带着无奈与压不下的笑意:“你爹爹现在厉害着呢,在沧澜界横着走也没人敢招惹,以往那些就别记着了,忘了吧。” 皎皎摇头:“不忘,记着。” 赫斯涅门揉了揉皎皎圆溜溜的后脑勺,内心浮上些许酸涩,皎皎陪着他走过最艰难的一段路,那段路艰苦又布满血腥,有次濒死时他将皎皎摁在怀里,满目的鲜红中只能看见皎皎那双含着泪的眼睛。 趴在他怀里的皎皎死死地咬着小米牙,带着哭腔的小嗓音磕磕绊绊地说着要把这些欺负爹爹的坏人都记下来,等以后他长大了,厉害了就一个一个地欺负回去。 童言童语听得赫斯涅门当时想笑,结果被喉间涌上的血呛得眼前发黑。 撑不住闭上眼时他意识已近模糊,下意识地将皎皎往怀里摁,想要将他藏起来,又怕自己真将他藏起来了他自己出不来怎么办? 等他再度醒来时皎皎坐在他身旁,一身乱糟糟的衣服被刮得破破烂烂,也不知道从哪找来了水,正用树叶捧着小心翼翼的往他嘴里倒。 后来他才发现皎皎那时说的话并不是他以为的童言童语,而是很认真地记住了那些人,并且打算着帮他报仇。 有时候赫斯涅门会想,这世间怎么会皎皎这般…的小孩。 两天的修整时间转眼就过去,第二场大比在各方期待中来临。 天堑主峰,第一声钟声敲响时,整个九天城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地面深处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响,就像是有庞然大物自地底深处在快速逼进般。 被克洛弗德爹爹抱着的皎皎没受丝毫影响,此时正探着头往地下看,什么都没看到后就疑惑地挠挠头重新靠回爹爹怀里。 克洛弗德摸摸皎皎的后脑勺,看向远方天空的鸢紫色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从高空往下俯瞰,就能看见有数道深壑自万兽森的深处向外蔓延,那深壑跨越数万里距离直达九天城外,裂开的深壑深不见底,不断有声响自其中传来。 霎时间九天城的上空占满了密密麻麻的修士,临空看向那数道如树根般蔓延而来的沟壑。 皎皎被克洛弗德爹爹抱着,同厉屿白他们占据了视野最好的地方。 赫斯涅门看向克洛弗德:“可看出什么门道来?” 克洛弗德摇头:“看不出。” 霍宥齐诧异,看向那沟壑的目光带上了抹深意:“稀罕,这天下居然还有你天一族看不出门道的东西来。” 厉屿白并没有对那深壑太过在意,在试图一脚将霍宥齐踢下去失败后,就从克洛弗德怀里将皎皎抢过来抱在怀里转身离开。 厉屿白这个魔主可以直接甩手对这事视而不见,赫斯涅门他们这三人还真不能向他这般。 克洛弗德瞥了眼厉屿白离开的方向,心里将他抢皎皎这件事给记下后,转身就跃下了那深壑。 赫斯涅门、霍宥齐也接连跃了下去,既然外面看不出什么名堂,那就直接进去看。 其余人没有三人这般的实力与底气,只能带人在深壑周围查看。 陶幼鱼等人闲着没事也打算去凑凑热闹,临行前陶幼鱼跑去把皎皎给拉上了。 对上金秉文他们疑惑和责问他不该带皎皎来这种未知危险地方的视线,陶幼鱼无语地拍了拍皎皎的脑袋:“四个大佬神识在身,皎皎但凡有什么危险,极妄仙尊他们瞬息便到,所以这沧澜界就没有任何地方对我们皎皎来说是具有危险的。” 而且有这四个大佬在,带上皎皎,他们就相当于带上了一道堪称无敌的护身符。 听过陶幼鱼的解释后,金秉文他们居然觉得言之有理。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带上皎皎后他们也没打算去太远,就在九天城边找了个相对比下来不是很大的深壑去查探了一番。 嘭! 嘭! 刚走近就听见那沟壑中传来一声声响动。 顾于飞心里警惕地将抱着皎皎的陶幼鱼挡在身后。 陶幼鱼将皎皎放下来,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顾于飞的肩膀:“安啦,不会有事的,这里这么多人。” 是的,这里的人很多,各宗门的都有,甚至还有妖族和魔修。 这些魔修妖族的人发现皎皎后,目光均落在皎皎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在扯着皎皎衣袍走的人偶上停留了一瞬。 察觉到他们视线的皎皎抬头看来,众修士包括魔修、妖族在内的纷纷瞬间收回了视线。 “?”皎皎疑惑的歪了下头,他刚刚明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哎? 嘭! 嘭! 嘭! 离得越进,自地底下传来的声响就越大。 有点恐高的陶幼鱼挨近了顾于飞朝下投去视线,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只余那不断从中传出来的声响,一声接一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连带着他的心脏也跟着跳动得越来越快。 嘭嘭! 嘭嘭! 嘭嘭嘭! 感受着胸腔传来的震动,似乎灵魂也跟着震动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陶幼鱼逐渐地听不到其他的嘈杂声,只听得见那声响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那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像是来自深渊中最擅舞者的急促舞步,每一下都重重地踩踏在心脏上。 渐渐的那声音中掺杂了潮水的声音,潮水声越来越大,甚至快要盖过那奇异的声响。 急促的声响伴随着越来越大的潮水声,吵得大脑嗡嗡作响。 陶幼鱼的视线中,黑色的潮水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快速从脚裸处往上蔓延,迅速漫过大腿腰身向着肺部处挤压而去,水压极速上涨,要碾出他肺部所有的氧气。 像是直接从脑海内部响起的潮水声越来越响,哗哗…哗哗哗地配合着那诡异的声响,催促着他的呼吸也愈发急促短暂,陶幼鱼越来越呼吸不上来,胸腔的每一次剧烈起伏都在向肺部索取氧气。 他的脸色逐渐趋于青紫,垂于身旁的五指猛的弯起,指尖痉挛,俊秀的五官扭曲,颈侧青筋虬结,像是要竭尽全力从吝啬的肺部榨出一丝氧气。 站在深壑旁扯着陶幼鱼衣袍够着头往下看的皎皎收回视线,仰头看向陶幼鱼:“什么都看不见哎?” 这句话问出去却没人回答他,周围除了风声外安静得诡异,皎皎眨了眨眼,扯了扯陶幼鱼的衣袍:“哥哥?” 见哥哥还是没搭理自己,皎皎不由提高了声:“幼鱼哥哥!” 陶幼鱼还是没搭理他,皎皎觉得奇怪,分别又喊了顾于飞、金秉文、金瑶儿他们。 “于飞哥哥!” “瑶瑶姐姐!秉文哥哥!”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的皎皎皱了皱小眉头,垫着脚仰头去看他们的脸,结果因为重心后移,啪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见皎皎摔倒了,宿苍连忙跑上前,抵住皎皎的屁股试图把皎皎扶起来。 摔得有点疼的皎皎摸了摸小屁股,将宿苍拿过来抱进怀里后仰头看去,这个角度他看清了陶幼鱼他们的脸色。 被陶幼鱼扭曲的五官吓了一跳的皎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声道:“呼撸呼撸毛,吓不着。” 宿苍也跟着拍了拍皎皎的胸口。 把自己哄好后皎皎双手撑着地站起来,直觉告诉皎皎必须得叫醒哥哥他们,于是皎皎继续扯着他们的衣袍提高小嗓音喊。 “于飞哥哥!秉文哥哥!” “瑶瑶姐姐!” 如同木偶般僵直站在原地的陶幼鱼的状况越来越不好,脸色已经趋于黑红,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 咣—— 一道刺耳至极的金石回旋之声,猛地将被迷了魂的众人从那无法自行挣扎出来的黑潮中拖拽出来。 “咳咳咳…呕……” 得救了的陶幼鱼猛然退后几步后瘫坐在地上。 他手撑着地面一阵剧烈咳嗽后干呕了两声,突然灌入氧气的胸腔疼得像是要撕裂,整个胸腔连带着腹腔翻腾得厉害,喉间涌上阵阵铁锈味,干呕过后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每一口喘息都发着抖,充血泛红湿润的眼眶死死地盯着那不见底的深壑。 “哥哥,哥哥没事吧?”一手抱着宿苍,一手拿着石块的皎皎小跑到他面前蹲下,黑白分明的眼里溢着担忧。 闻言陶幼鱼侧目看向他,嘴角控制不住地轻颤着,目光落在皎皎手里的石块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的他往侧前方看去,那里的草地上落着一个紫金钵盂,想起那将他拽出深渊的金石回旋之声,他伸手将皎皎抱入怀中,劫后余生又心有余悸地埋头在皎皎幼小的肩膀上,吸了吸鼻子道:“恩人啊,你这回可是彻彻底底的救了我这条小命,以后哥就给你当牛做马,端茶倒水了。” 皎皎眨了眨眼,将手里的石块丢下,拍去小手上的灰后,拍着陶幼鱼的背安抚道:“幼鱼哥哥不怕,皎皎在,皎皎厉害。” “嗯,皎皎最厉害了。”陶幼鱼嗓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死死地抱着皎皎不撒手。 刚刚那一瞬是他自来修真界后感觉到离死亡最近的一刻。 心有余悸的众人回过神来后,目光不由落在了皎皎身上,这些目光里带着感激,怀疑和打量。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在看到皎皎手上的那块石头和一旁了空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手里掉落下来的紫金钵盂后,都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他们这些金丹元婴修为的人都着了道,为什么这个小孩却没事? 顾于飞、金秉文、金瑶儿三人分三个方位将皎皎挡在了身后,也挡住了这些人打量的视线。 “哥,我就说皎皎身上有极妄仙君、灵阙阁阁主、天一族主君他们塞得好东西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要不是皎皎身上的好东西多,我们这次说不定就真栽了!”金瑶儿扬声道。 “我哪有不信,我只是觉得魔族那个魔头塞得更多,毕竟我就没见过那么宠小孩的。”金秉文配合道。 “哪有,我觉得极妄仙尊才宠皎皎,那晚皎皎身体不舒服,极妄仙尊那满身的煞气骇人极了,吓得我腿直哆嗦,依我看要是有谁将念头打到皎皎身上,极妄仙尊怕是能将人丢去南海喂鱼。”陶幼鱼从皎皎肩膀上抬起头道。 话都被他们说了,没有话说的顾于飞就沉默又坚定地挡在皎皎身前。 人群中那些起了点念头的人闻言,均悄无声息地移开了目光。 对皎皎抱有感激之意的人见此,遥遥地向金秉文他们点了点头,表示这份情他们记下来。 险些着了道的顾于飞脸色不好,他将皎皎抱起看向陶幼鱼:“能走吗?” “能。” “我们先回去,将这事报给九天城主,这事没出结论之前,暂时不要到这里来了。” 第209章 陶幼鱼他们也回来就直接去找九天城主说事了,皎皎则抱着宿苍手上还拿着个什么东西,高兴地迈着小短腿跑去找爹爹了。 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冠洒下斑驳的光斑,离了枝丫的树叶飘飘扬扬的往下落,树下的厉屿白小酌着碧落酒,一身雪白衣袍的使他看上去丝毫没有魔修的模样,更不用说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魔主,这般模样的他更像是哪家宗门的清冷仙君。 听到动静的他轻掀眼帘侧头看去,就见迈着小短腿的皎皎手里抱着个什么东西噔噔噔地跑进来。 “爹爹。” 跑上前的皎皎脆生生地喊着,伸手揪着爹爹的衣袍就往上爬。 见他爬得费劲,厉屿白伸手架住他的胳肢窝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 坐在他腿上的皎皎将怀里抱着的宿苍放在石桌上,然后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厉屿白:“爹爹看!” 厉屿白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孔明灯?” 他曾经在凡人的城镇中看见过凡人放来祈福。 “爹爹,我们去放吧!“皎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兴奋:“去放孔明灯,给爹爹祈福。” 厉屿白伸手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后脑勺:“知道祈福是什么意思吗?” 祈福!祈求上苍的庇佑? 厉屿白向来不信这些,而且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任何存在有能力、有资格来庇佑他! 更遑论让他去祈求! “知道,祈福就是,就是,就是……”皎皎挠了挠小脑袋,说不出所以然的他低着头苦思冥想了会,突然抬头道:“祈福就是让爹爹有好多好多的福气!” 正准备说教皎皎,没有任何存在有资格让他们祈求的厉屿白低头对上皎皎那亮亮的眼睛,一时有点哑然。 良久,他道:“是喜欢放灯吗?” 皎皎点头:“亮亮的,在天空上,很好看。” 厉屿白拍了拍皎皎的背:“那我们就去放。” 不为祈福,也不为寻什么庇佑,就只是为了好看而放。 “那等爹爹们从那黑黑的地方出来就去放。”皎皎高兴地道。 等他们出来—— 厉屿白拿过皎皎手上的孔明灯,抱着他就往外走去:“现在就放。” 趴在他怀里的皎皎疑惑的眨眼:“不等爹爹他们?” “不等。” “为什么呀?”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不想与那几个煞风景的人一起放。 没得到答案的皎皎歪了歪头,握着小手手感叹,爹爹的心绪真难猜啊! 霞红的夕阳洒在九天城的街道上,街边柳树摇曳着身姿,来往的人谈论着两天前的大比和城外的动静,整个街道喧嚣又繁华。 厉屿白带着皎皎包下了一栋画舫,在船上吃饭的同时等待着天黑下来放孔明灯。 坐在爹爹身旁拿着勺子吃饭的皎皎,一边吃,一边和爹爹说着上午发生的事。 厉屿白耐心的听着他说,时不时夹菜喂给他。 对于皎皎他们上午遭遇的事厉屿白当然是有所感知的,甚至深壑之下的赫斯涅门他们也知道,只是皎皎没有危险,他们也就处于旁观角度。 “皎皎厉害,救了哥哥他们呢。” 说到这点,皎皎挺了挺胸脯,眼神微亮的看向厉屿白,脸上写着快夸我三个字。 厉屿白莞尔,夹了块清蒸鱼喂给他:“嗯,厉害。” 被夸的皎皎高兴地弯了弯眼,下一秒突然就低着头捂着喉咙说不出话来了。 厉屿白脸色一变,以为饭菜有连他都辨别不出来的毒的他浑身泛着凛然的杀气,着急查看了番皎皎的情况,发现他是被鱼刺卡着后,陡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怔然。 修仙辟谷太久,三百年下来他周围几乎从来没出现过真正的凡人,再加上皎皎以往都是以神魂的形态出现在他身旁,不需要过多衣食上的顾虑,导致这么多年来他其实并不怎么会养小孩。 鱼有刺会卡着小孩喉咙这事几乎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尽管这段时间厉屿白补了许多养小孩的知识,密密麻麻的玉简看了不少,但是这之中都没提到过皎皎会被鱼刺卡住这事。 将鱼刺从皎皎喉间取出后,厉屿白盯着那有一节指节长的刺看了许久。 缓过劲来的皎皎看了看爹爹,然后气呼呼地鼓着腮帮,歪靠在厉屿白手臂上指着鱼道:“鱼鱼坏,爹爹好。” 一句话就将这本该是当爹不负责的错,全部推在了一盘清蒸鱼上。 厉屿白目光一滞,将手上的鱼刺放下,低头看向靠着他手臂的皎皎,抬手戳了戳他被挤出弧度的肉肉脸,心里哑然的同时又带着些许涩然。 说来也好笑,在与皎皎的相处中,他一直是处在被迁就包容的一方。 那百年的腥风血雨、尸山血海陪着他蹚过来的是两岁的皎皎。 小小的一团蜷缩在他怀里,咬着细白的牙、红肿着眼、拖着他的手无数次将他从死人堆里拉出来。 与其说皎皎离不开他,不如说从始至终是他们离不开皎皎。 要不是心里惦记着的那口气,要不是蜷缩在怀里的那一小团,谁能在全身几百根骨头尽断,内脏碎裂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从那尸山血海中爬回来。 “爹爹吃。” 皎皎用筷子夹了块饼子,歪歪扭扭的递到他嘴边。 厉屿白低头咬过饼子,缓慢的咀嚼着,同时暗地里传了一道讯息下去,让手下的人再去收集更全面的关于养小孩的玉简来,实在找不到就去找凡人城镇里养育过多个小孩的妇人口述抄写下来。 他目光落在皎皎吃得鼓鼓的腮帮,不懂就去学,错了就记住永不再犯,无论怎样,他总会把皎皎好好养大的。 吃完饭时天边的繁星开始浮现,缕缕星光从天际蔓延下来,天边燃烧到极致的晚霞还未完全沉没下去,于是红的,橘的,烟粉、淡紫与深蓝连成一片,倒映在河水里繁复又绚丽的极点。 坐在船边扯着爹爹的衣袍探着头往河里看鱼的皎皎发现了这一幕,高兴的指着让爹爹看。 厉屿白坐在船边低头看去,在河里绚丽的倒映中看见了他与皎皎的模样,他翘了翘嘴角,扭头看了眼身旁的皎皎,一种浅淡的令人愉悦的情绪在内心泛滥。 繁灯初上,人云如织,皎皎站在船上拿着毛笔歪歪扭扭的写着字,见他写得这么认真,厉屿白没忍住看了一眼,好家伙,弯弯曲曲、毫无规律甚至还要好几个黑坨坨,根本看不出写了什么。 看来除了教皎皎如何修炼外,这文化也得跟上了。 写完后皎皎一抹脸,给自己白嫩的脸上添了几道别样的色彩,向着厉屿白咧嘴:“好啦。” 放孔明灯,这无论是对皎皎还是对厉屿白来说,都是一个很新奇的体验。 暖黄色的烛光从薄如蝉翼的孔明灯中透出,近距离下一点烛火映在皎皎的大眼睛里,明明灭灭的像是倒映着星空。 远处,陶幼鱼正在街道中跑得快把一双腿给抡冒烟了。 向九天城主说了沟壑中的事后,顾于飞他们就各有各的事离开了,肚子饿了的陶幼鱼就上街准备吃点好的,一个人吃饭,又没有皎皎在场,于是他就难得的小酌了几杯。 这沧澜界的酒后劲还有点大,就喝了三杯他头就晕乎乎的了。 吃完饭喝了酒的陶幼鱼摇了摇头走出门,迎面就撞上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是个长得极好看的少年,眉目间还与皎皎又两分相像,本就头晕的他看得一愣一愣的,结果就给摊上事了。 只见那少年往他肩膀上拍了什么东西,他肩膀一痛,反应过来中招了的他脑袋瞬间清醒了,可那少年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意识到不好的陶幼鱼拔腿就跑,刚跑没多久一股浓郁至极的杀气便已杀至。 来人的修为深不可测,陶幼鱼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也幸亏皎皎给他的好东西多,不然他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船上的皎皎仰头看着摇摇晃晃往繁星奔去的孔明灯,突然想到什么的他,低头从项圈里拿出了个黑白小猫的挂坠递给厉屿白:“爹爹给。” 这小猫储物器是最初来到九天城时,皎皎听见别人说爹爹坏话,怕爹爹不高兴,为了哄爹爹给买的。 只是那天发生了不少事,导致这个东西买下后就一直忘了送出去。 厉屿白接过这个小猫储物器,听完皎皎的解释后眉眼稍柔,他将其挂在腰间,蹲下身看着皎皎道:“谢谢,我很喜欢。” 听见爹爹说喜欢,皎皎抿着嘴乐呵的摆了摆小爪爪:“不谢…” 话还没说话,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将皎皎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一道身影腾空而起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又滑行出去好远撞在了岸边的石墩上才停下来。 那道身影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嘴里不断地往外呕血。 皎皎皱了皱小鼻子,扯着爹爹的衣袍踮着脚企图看得更清楚点,总觉得这道身影莫名的熟悉。 厉屿白扭头看来,轻而易举地就看清了这人的面容,他又将视线往远处投去,于九天城外看见了疾速而来的两人。 啧,这两人有点麻烦啊! “陶幼鱼这人对皎皎重要吗?”他手放在皎皎的头上突然问道。 闻言,皎皎仰头看向爹爹,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重要。” 厉屿白低头看向皎皎,没有白仁的眼里浮现些许戏谑:“他出事了的话,皎皎会哭吗?” 皎皎想了想,举起手用手指头比了个小小的距离:“会哭一会会。” 皎皎说的哭一会会根本不可信,到时候估计能哭声大半天。 厉屿白低笑了声,挥手挡下了再度袭向陶幼鱼的攻击。 蜷缩在地面站不起来的陶幼鱼以为今天自己要交待在这了,却没想到那袭来的凛然攻击被挡住,他猛地扭头往后看去,就看到了河中心站在船上踮着脚看过来的小孩,那一瞬间他眼泪都差点飞出来,这种绝境之下突逢甘霖的冲击太他妈让人受不了了:“皎崽,哥哥我真是爱死你了!” 皎皎没看清人,但听清了声音,当即着急得就差从船上往下跳了。 厉屿白拎住了他的后领将他抱进怀里。 皎皎扑腾着指着岸边:“爹爹,幼鱼哥哥!” “别着急,没事。”厉屿白慢条斯理的说着,目光穿透了人群,落在了从九天城外进来的两人身上。 鬼域主谢殊玉,西州主商阙。 而这两人的目光也穿过了人群,落在了…他怀里的皎皎身上。 察觉到他们目光的厉屿白浑身气势瞬间变得锋利冷肃,他将皎皎往怀里藏了藏,岸边浮动的烛光落在他下半张脸上,上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看不分明,下半张暴露在烛光下的脸上,嘴角若有若无的微勾,一股漠然又凶残的笑意霎时间跃然脸上。 卡文了,第二章 怎么写都不满意,删了好几回,还是觉得写岔了,等我慢慢写,原本的两章只更了一章,又断了一天,总共差两章,我今天继续写,会补上的。 第210章 厉屿白心里杀意蔓延,从船上一步踏到了岸边,顺手将怀里的皎皎丢给陶幼鱼抱着,便脚步不停地直冲对面两人而去。 谢殊玉、商阙两人脚下同时一动,转眼间就与厉屿白悍然碰撞在一起。 “轰!” 一声巨响,四面八方,山摇地动,骇人的气浪向周围冲击而去,围观看热闹见势不对的修士霎时间飞身而退,转眼周围的商铺尽数倒塌,地上青砖修建的路尽数裂开。 咬着牙爬起来抱着皎皎往一旁迈步的陶幼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一个脚滑摔倒在地。 这冷不丁的一摔,让本就伤重的他没忍住再度呕出一口血。 “咳咳咳。” 他咳嗽了两声,来不及抹去嘴边的血,就已经弓着背将皎皎藏在了怀里。飞溅的石块尽数砸在背上,尖锐的断角将背剐蹭得血肉模糊,疼得脸上煞白的他紧紧抱住怀里的皎皎,弓着脊背低着头,在这乱石飞溅中将皎皎护得好好的,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厉屿白他们这等修为的存在,每次打起来都惊天动地,尽管他们已有收敛,但这九天城还是受不住三人的攻击。 皎皎的耳朵嗡嗡嗡的,他伸出小手捂住耳朵,探着头好奇地要往外望,然后又被一根手指抵着头给按了回来。 果然打起来了! 不过以他们对那小孩的在乎,估计打不了多久,若要出手也只有在此时才最能得手。 躲在一旁的人眼神微眯,目光落在蜷缩在地的陶幼鱼身上,苍老的眼睛里满是混浊。 这段时日他们一直在暗中注视着这个叫皎皎的小孩,数次试图找机会将其掠走,只要这个小孩在他们手上,他们所筹谋的事就成功了一大半。 可惜那个小孩被看得太过严密,身上时时刻刻笼罩着天一族主君他们的神识,于他们这等修为的修士来说,凡神识所及之处皆瞬息可至,但凡敢动手还没靠近那小孩他们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这样的情况下愣是让他们找不到丝毫可乘之机。 好在眼下有了个机会。 这魔主和鬼域、西州之主打了起来,那个叫皎皎的小孩如今正在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筑基修士怀里,极妄仙尊、天一族主君、灵阙阁阁主如今还处在深壑中,就算神识察觉到异动,那深壑里的东西估计也能拖住他们一瞬,只这一瞬便足够他们将那小孩掠在手里,余下的就好办了。 思及此老头没再犹豫,扭头向着陶幼鱼冲了出去,随着他的动作,四面八方一同时间冲出来的还有数百道身影,修为最低都在出窍期。 几乎就在他们动的一瞬间,厉屿白、谢殊玉、商阙的攻击就已绞杀至。 鲜艳的血于月光下飞溅而出,转瞬就已滴落在脸上,摔飞出去一连撞塌几堵墙的陶幼鱼疼得颈边青筋暴起,嘴边不断呕出的血中掺杂了内脏的碎片。 空中落下来的血浇在他身上,使他几乎成了个血人,身上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更多,还是那些人的血更多。 陶幼鱼抓在地上的食指用力到指甲尽断,几次挣扎着爬不起来后他低头看去,发现大腿处血肉模糊,糊满血肉的断骨刺出皮肉,暗红的血像是不要钱般往外涌,疼到浑身都在痉挛的他顾不得这些,咬碎了牙挣扎着试图爬起来。 血与灰尘糊住了他的眼,他不顾眼睛的刺痛睁大眼往前看去,碎石废墟之中除厉屿白三人与数百具尸体外再无其余人。 “厉屿白!”他强撑起半边身子,眼前一阵阵法黑,嘶哑着嗓音歇斯底里字字句句都泣着血:“厉屿白,皎皎…皎皎不见了!皎皎被带走了!” 厉屿白侧目看过来,无风而动的衣袍在呼啸间变得暴戾。 喊完这句话,陶幼鱼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眼前一黑就往下倒去,只是在意识完全丧失前,他好像看见了有一个小脑袋从厉屿白怀里探了出来。 原本要闭上眼睛都他硬是又撑了口气睁开了眼。 “皎皎没被带走。”厉屿白走上前,垂眸看向他:“被带走的是假的。” 他怎么可能真的将皎皎的安全寄托在他这么个筑基的手上。 从一开始陶幼鱼怀里的皎皎就是假的,真的皎皎一直被他藏在怀里,只不过施了个障眼法,让人看不见皎皎的身影而已。 明白过来的陶幼鱼睚眦欲裂,颤颤巍巍地比了个中指,咬牙愤恨地吐了两个字:“老六!” 他肯定是记恨自己背地里猜测他吃生子药生子的缘故才故意报复,想着撑不住的陶幼鱼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幼鱼哥哥!” 待在爹爹怀里的皎皎着急的扑腾着小手要下来。 “没事。”厉屿白给陶幼鱼嘴里喂了颗丹药,摸着皎皎的小脑袋道:“死不了。” 对于修士来说只要不伤及灵根与神魂,再重的伤都不是什么大事,一颗丹药下去再休养上小半个月,多重的伤都能完好如初。 听到爹爹说没事,皎皎立马不着急了,抱着小手手好奇的扭头看向谢殊玉他们。 谢殊玉他们也在盯着皎皎。 先前皎皎的头一直被厉屿白按在怀里,这让皎皎一直没看清和爹爹打架的两人是谁,眼下看清后惊讶得瞪圆了猫儿眼,弯起眉眼高兴地往前扑腾着小手:“爹爹!” 谢殊玉和商阙两人是被引过来的,两人并无参加仙盟大比的意愿,但是有人不远万里耗费了巨大的代价也要将两人引过来,而且用的还是他们各自最不能忍受的手段。 两人奔赴万里来此,除了有被触逆鳞的怒火外,倒也想看看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耗费如此大的代价也要将他们两人引至此,究竟是想干嘛。 只是…… 只是来到此后没想到会看见皎皎,也没想到会在电光火石之间意会到了厉屿白的意思,一同做了这么场戏。 商阙上前试探地伸手戳了下皎皎的脸,温和的软滑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皎皎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仰头冲他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爹爹。” 商阙心脏微缩,无法言说的情绪从内心萌发,他伸手要从厉屿白怀里抱过皎皎,厉屿白却没放手。 他抬眸看向厉屿白,厉屿白眼神微冷地与他对视。 皎皎于他们,就如宝藏于恶龙,没有任何一头恶龙愿意将自己的宝藏分享给别人。 转眼天光大亮,陶幼鱼从恶梦中呼喊着皎皎两字惊醒,醒来的他一头的冷汗。 见他醒来,顾于飞扶他起来,倒了杯水递给他:“喝点水。” 陶幼鱼接过水:“皎皎呢?” “皎皎没事。” “没事就好。”陶幼鱼心有余悸地重复着,随即想起了厉屿白昨晚的所作所为,当即颤颤巍巍的捂着心口。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他不就是私底下讨论了番他和极妄仙尊谁上谁下的问题吗,有必要如此报复吗?! 这么看来魔主他一定是处在下位,不然才不会恼羞成怒报复于他! 陶幼鱼恶狠狠地想着。 举着串糖葫芦的皎皎从门口处探进颗小脑袋,视线落在坐在床上的陶幼鱼身上,见他醒后,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进来:“幼鱼哥哥,你醒啦。” 皎皎早上就来过一趟,只是早上来时陶幼鱼还在昏迷中没醒。 “嗯。”陶幼鱼应了声,喝了口水压下心里的抑气。 皎皎举着糖葫芦往床上爬,但由于身高的限制没有爬上去,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随即转头向一旁的顾于飞伸手,顾于飞意会的弯下腰将他抱在了床边坐着。 坐在床边的皎皎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陶幼鱼:“幼鱼哥哥,给你。” “给我的?”陶幼鱼诧异地接过糖葫芦。 “嗯,幼鱼哥哥受伤,痛痛,糖葫芦甜,用来哄哥哥。” 也只有皎皎每次哄人时都会坦诚的说自己在哄人,这倒让被哄的人有些许的难为情,但不可否认的是内心是愉悦且高兴的。 陶幼鱼嘴角压不住的往上翘,张嘴咬下颗糖葫芦,也不知道皎皎从哪买的,格外的甜。 “哥哥的伤还疼不疼?” 皎皎说着低头在陶幼鱼手上包扎的地方鼓着腮帮吹了吹,微小的风从他嘴里吹出,落在手背上,痒得陶幼鱼没忍住蜷缩了下手指,含着糖葫芦的嘴里含糊的吐出两字:“不疼。” “不疼就好。”皎皎伸手轻轻戳了下陶幼鱼手上的伤,缩回手后想到什么的他道:“幼鱼哥哥,你好了以后就和皎皎一起练剑吧!” “为什么?”陶幼鱼一脸的问号。 “和皎皎一起练,变厉害,以后不受伤。”皎皎拉着陶幼鱼的食指,软乎的小嗓音里满是认真。 “我不可以自己练吗?” 皎皎皱了皱小鼻子:“幼鱼哥哥懒。” “噗嗤。”从门外进来的金秉文闻言没忍住笑出声,他摇了摇扇子:“有些人,懒得连三岁小孩都看不下去了。” 陶幼鱼无语,叼着糖葫芦胡乱敷衍过了皎皎,强行转移了话题,提起了昨晚魔主他为什么要做这么一场戏。 这么一转移话题,陶幼鱼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晚追杀他的那两人,随即问皎皎那两人后来怎么了? “哪两人啊?”皎皎仰着白嫩的小脸,疑惑地看着他。 “就是那两人。” 陶幼鱼给皎皎形容了一番后,皎皎恍然大悟的道:“哥哥说谢殊玉爹爹和商阙爹爹啊,商阙和厉屿白爹爹抓坏人去了,谢殊玉爹爹在看书呢。” “谢殊玉…爹爹和商阙爹爹?!” 陶幼鱼惊愕不已,回过神来后没忍住吐槽:“又两个爹爹,你不会真要聚齐七个召唤神龙吧?” 没听明白的皎皎疑惑地歪了歪头,陶幼鱼正准备再说什么,就被从门外走进来的谢殊玉给打断了。 这人一身鸦青色衣袍,上用银线绣有奇怪的花纹,一头墨发用青玉冠束起,面孔素白,眉目出色,黝黑的目光慵懒又淡漠,周身透着股静谧平淡,却无端的让人从中嗅到一股极端的危险。 陶幼鱼到嘴边的话吞进肚中,脸皮下意识绷紧,毕竟昨晚几度差点死这人手里。 坐在床边的皎皎看见他,高兴的伸手:“爹爹。” 谢殊玉眉眼稍柔,俯身抱起皎皎,向几人扯出抹温润的笑后转身离开。 待在爹爹怀里的皎皎向他们挥了挥小手:“待会见。” 两人离开后屋里的三人对视了一眼,金秉文挥手设下隔音法阵,这阵法拦不住谢殊玉他们,之所以设这么个阵法,只是向他们传达自己等人在说悄悄话,以他们的性子也不屑于偷听他们的话。 金秉文:“不简单啊,皎皎后面这两个爹。” 陶幼鱼满眼八卦之光:“这怎么说?” “看见那人衣服上的花纹了吗?那是鬼域独有的花,花整体呈透明状,花瓣中却有银丝流转在其中,远远看去像是流淌着的银色河流,此花共有七十二瓣花瓣,是治愈神魂上好的药材,一年四季无论酷夏还是寒冬都在盛开。” “再看那人头上戴的那顶青玉冠,上有………如此一来那人的身份就很明晰了。” 听得不明觉厉的陶幼鱼好奇极了:“是谁?” “鬼域主君,谢殊玉!” 陶幼鱼倒吸了口凉气,魔主,天一族主君,极妄仙尊,灵阙阁阁主,这再来一个鬼域主和一个暂且不知身份的人,也不知道皎皎是怎么在这之中周旋的,反正要是他的话,估计活不过半天。 院落中坐在树下的谢殊玉看着皎皎抿着小嘴一脸认真地挥着剑的模样,思绪飘远想起了昨晚的事。 昨晚在看见被厉屿白抱在怀里的皎皎的那刻,他瞬间就明白了那些人引他和西州主过来的目地。 那过往的两百多年中,他们一直在寻找着皎皎的踪迹,那些年中皎皎每过上几年就会出现在他们身旁半年,这也导致了见过皎皎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于是便有那么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点皎皎的信息,便企图冒充皎皎靠近他们,伺机对他们下手,只是顺着时间流逝,知道这招蒙蔽不了他们后,那些人就渐渐销声匿迹了。 但自从前段时日极妄仙尊,魔主,天一族主君,灵阙阁阁主寻找的小孩竟然是同一人的消息传出去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不知怎的就联想到了同样在找小孩的鬼域主谢殊玉和西州主商阙身上,于是便想尽办法地将人给引了过来,还故意引导着他们伤了厉屿白他们这方的人。 也就是察觉到了他们这种故意,谢殊玉出手时才留了几分力。 而在看到厉屿白怀里的皎皎时,谢殊玉便明白了那些人的目地。 那些人想得不错,无论是他还是魔主等人,无疑都是极其高傲自傲的人,绝不允许自己的珍宝被人窥视,对对方产生杀心是毋庸置疑的。 也不可否认他确实在看见厉屿白的那刻真切地产生了杀心。 但是他也没有平白让人算计的喜好,更何况这些人将注意打到了皎皎身上,相比起对厉屿白的杀心,他对这些胆敢打皎皎注意的人的杀心更重! 于是便与厉屿白做了场戏,让他们带走皎皎的假身,跟着皎皎的假身直捣他们的老窝,看看这些阴沟里的老鼠究竟藏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目地。 厉屿白和商阙昨日便顺着踪迹追了过去,也不知道要是个什么情况。 谢殊玉倒了杯桃汁示意皎皎过来喝。 看见有喝的,皎皎收了剑跑过来,坐上石凳捧过果汁美滋滋的喝起来。 谢殊玉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无奈地道:“以后不许认别人当爹了。” 在没来到九天城见到皎皎之前,魔主厉屿白、极妄仙尊赫斯涅门、天一族主君克洛弗德与灵阙阁阁主霍宥齐四人之间那错综复杂缠绵悱恻的故事,早已冲出九天城向整个沧澜界蔓延,谢殊玉与商阙两人当然也有所耳闻,那时的他们从来没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这故事中的一员。 也不知道以后传出去会传出个什么奇葩的故事来。 皎皎点头:“嗯嗯,知道啦。” 谢殊玉将他抱到怀里,下巴懒懒的搭在他头上。 皎皎将手里喝了两口的桃汁往头上递,眉眼弯弯地道:“爹爹喝。” 谢殊玉笑道:“自己喝。” “好吧。” 皎皎捧着手里的茶杯,一边和爹爹晒着太阳,一边喝着桃汁,偶尔喝高兴了还会晃晃小短腿。 日光下的两人惬意又愉悦,只是这愉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轰隆隆!” 响彻天地的巨响轰然炸响,顺之而来的就是剧烈的震荡,吓了一激灵的皎皎手里的茶杯没端稳,里面的桃汁晃了不少出来,将胸前的衣裳给打湿了。 谢殊玉拿过皎皎手上的茶杯,面色冷肃地看向了远处。 九天城内,在剧烈的震荡中勉强稳住了身形的人纷纷看向了声响传来之处,在那里,腾升而起的烟尘中,九天城那屹立了千年,高耸入云的城门轰然倒塌。 笼罩在九天城上方的阵法被破坏,属于冬季的真正的景色映入了眼帘,苍白的天空下,白色的细雪飘落,这些雪柔软又轻盈,风一吹就四处散开。 身处在九天城中的修士仰头望去,细雪下的树木高大苍翠,一簇簇鲜艳的花朵迎来了素白的雪,这一幕无疑是美丽梦幻的,一片雪落在了皎皎的眉心处,转眼就化成了微凉的雪。 往九天城城门看去,城外的沟壑不知何时扩大了数百倍,那深不见底的深壑犹如深渊张开的巨口,无端使人感到不安与不详。 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那深渊中浮现,转眼就遮蔽了天空,被顾于飞扶着出来的陶幼鱼抬头望去,目光瞬间呆滞。 那庞大的望不到边际的仅仅是一眼就让人汗毛倒竖的庞然大物下,呆滞中的陶幼鱼呢喃:“不会吧…还真召唤了神龙…可这不是只有六个爹吗?” 第211章 浑厚而苍远的兽鸣声回荡在天地间,伴随着这一声龙鸣,仿佛那古老的远古岁月跋涉而来,显露于人前向世间昭告着它的存在。 呆滞地看着云层之上的陶幼鱼,恍惚之间觉得有什么在撕扯着胸腔,在呼吸间带来巨大的阵痛,被疼痛拉扯着回了神,才发现原来是自己震撼得忘记了呼吸。 龙这种生物,不说陶幼鱼这个在现代长大的人没见过,就连顾于飞他们也只是在一些古老的书籍上看见过记载。 早在上古时期龙就已经是属于传说中的存在了,别说在场的人没见过,认真说起来他们宗门里存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祖宗都不一定能见过。 山岳深涧之上,云海苍穹之间,穿梭于云海之中的龙,每一片舒张的鳞片都诉说着古老的神秘。 没人能完整的看清这藏于云海中庞然大物的模样,偶尔窥探到的一角是史诗也无法描述的画面,震撼着人心的同时,也让他们无法再质疑龙的存在。 回过神来的陶幼鱼第一反应就是跑,龙,无论神话传说里把它形容得再怎么威严,再怎么让人向往,但仍旧无可否认的是它和人类不属于一个物种,没谁能确定这头龙是无害的,一旦它对他们存有敌意,谁也不能百分百保证能从它手底活下来。 谢殊玉也不能保证,他抱着怀里的皎皎,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鬼域里有完整的书籍记载了龙这一存在,他比谁都清楚龙这一生物究竟意味着什么样的存在。 除非那些古老世家不世出的老怪物出手,不然真没人能挡得住它,尽管从眼前这条龙的鳞片来看,在龙族中它还属于幼龙期。 头上存在这么个庞然大物,整个九天城的修士头皮都绷紧了,握紧了手里的武器,随时准备好了战斗或者逃命的准备。 率先转身企图逃跑的陶幼鱼被金秉文一把给揪住了后领。 “干嘛?快放开!” 陶幼鱼伸手疯狂地拍打着金秉文的手。 金秉文无语:“你跑什么?” “拜托,大哥,那是龙,是龙,不跑我等着死吗?” 金秉文轻啧了声,一脸看蠢货的表情:“你一个人准备跑哪去,又能跑哪去?” “我准备…准备…”陶幼鱼一时语塞,他好像确实不知道要跑哪去,而且以他筑基的修为,走出九天城的范围都要花费上个一天,也确实跑不到哪去。 若这龙真的对他们出手的话,他就算现在跑,以他的速度和修为来看,跑掉的几率趋于零,这样来看的话,还不如跟着主角哥,至少主角虽然每次都能遇到危险,但始终都会逢凶化吉。 这样想着陶幼鱼冷静了下来,将自己的衣领从金秉文手里拽出来,迈步走到顾于飞身旁,像皎皎扯着他衣袍一样,伸手扯住了顾于飞的袖袍。 “?”顾于飞从皎皎身上收回视线后,一脸莫名地看向陶幼鱼:“有事?” 陶幼鱼讨好的一笑:“我有点怕。” 顾于飞无语,他将自己的袖袍从陶幼鱼的手中抽出来,就这样还嫌不够,又往旁边挪了两步。 陶幼鱼一脸的震惊。 你面对皎皎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待在谢殊玉爹爹怀里的皎皎并没有丝毫的害怕和紧张,他仰头看向天空上的庞然大物,漆黑干净的眼睛里溢满了好奇。 这条龙藏于翻腾的云海中,不见头也不见尾,偶尔能看见的是那属于腹部的较为柔软细密的墨色鳞片。 细雪从空中纷纷扬扬地飘下来,落在了皎皎纤长的睫毛上,转瞬化成了晶莹的水珠,好奇地看着龙的皎皎眨了眨眼,晶莹的水珠从睫毛上滚落,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微微侧了侧头,试图听得更清楚一点,同一时刻,谢殊玉的目光从巨龙身上移开,放到了远处那深不见底的深壑之上。 “簌簌…簌簌簌…” 细小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深壑之中传来,似是有什么不明生物在深沟之中快速向上攀爬。 “簌簌簌…簌簌簌簌簌…”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站在比较靠后的顾于飞都抬起了头看向了那深壑。 “你看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听见没?待会真有什么事的话,你记得先保一下我,皎皎他有六个爹呢,用不着你……”边说,陶幼鱼边朝着顾于飞看的方向看去:“你看着沟壑干嘛?有什么好看…不对,什么声音?” 陶幼鱼脸色一变,猛的转头看向顾于飞:“你听见了吗?” 顾于飞没搭理他,他又看向金秉文:“你听见了没?” 金秉文扇子打开遮住下半张脸,眉头紧锁,听到他的话后斜了他一眼:“你都听见了,我能没听见?” 闻言,陶幼鱼心都凉了,想起那苍龙从沟壑中冲出来的一幕,不得不联想到,这龙是不是被沟壑中的东西给逼上来的? 他抬头看向天空上的庞然大物。 若是的话,那这沟壑之中的东西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想着他下意识地又朝顾于飞身旁挤了挤,顾于飞没搭理他,朝前走了几步,来到谢殊玉右后方半步之处停下,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浑身绷紧,呈一种保护姿态。 “于飞哥哥。” 听到脚步声扭头看来的皎皎趴在爹爹肩头,伸着小爪爪向他打招呼。 顾于飞低低应了声,伸手递给了皎皎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皎皎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颗红得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他没忍住弯了弯眼:“谢谢于飞哥哥。” 顾于飞嘴角微微上扬。 “不是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哄小孩。”跟着过来的陶幼鱼没忍住吐槽着,随手从储物袋里掏了包东西塞进皎皎怀里。 皎皎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六块栗子糕,当即乐得弯了眼:“谢谢幼鱼哥哥。” 陶幼鱼得意的轻哼了声,斜瞟了眼顾于飞,伸手想揉揉皎皎毛茸茸的头,对上谢殊玉看过来的视线后,又默默地把爪子收了回来,心里无声呐喊,这是人家的崽,不能随便撸! 见他收回了爪子,谢殊玉垂下眼帘,摸摸皎皎的头道:“收起来,待会吃。” “嗯嗯。”皎皎乖巧地点头,将手里的两个油纸包收回了项圈里,听见远方传来的越来越大的簌簌声,没忍住抬头看去,突然他眨了眨眼,小手指着前方:“爹爹,那里好像有东西在动哎?” 站在一旁的陶幼鱼闻言,顺着皎皎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那沟壑边有东西在动,他往前走了两步打算看清楚点,下一秒就见密密麻麻像大型犬一样的东西从那深壑边爬出,犹如奇行种般快速朝九天城的方向爬来。 那东西全身无毛,漆黑得像是烧焦的焦尸,四肢着地,奔跑的速度极快,一双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那黑色中格外显眼,嘴角裂到眼角处,六对獠牙交错着露在外面,涎水不断地从上面滴落。 “那是……什么……”陶幼鱼震惊到失语。 “好像是……猴子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金秉文不确定地道。 陶幼鱼本能地怼回去:“你家猴子身上没毛,还长这样?” 话落他横移了两步挡住了皎皎的视线,这东西不适合小孩看,小孩看了要做噩梦的。 抬手遮住皎皎眼睛的谢殊玉看向陶幼鱼挡在眼前的身影,没忍住低头看了眼皎皎,眼里有着浅淡的笑意,小家伙还挺招人稀罕的。 远处那沟壑中,越来越多的诡异怪物从中爬出,转眼便是铺天盖地,如潮水般朝着九天城涌来。 那些怪物弯都不带转一下的,直勾勾地奔着城墙已倒塌的九天城来,陶幼鱼皱着眉看着这一幕,视线与它们暗红色的眼睛对上,眼里的厌恶瞬间变成了怔愣,紧接着眸光有点涣散。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心脏砰砰直跳,躁动的血液在雀跃欢呼,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脑海里不断响起,鼓动着他靠近它,走近它。 陶幼鱼的眼神越来越涣散,下意识地抬脚往前迈去。 “幼鱼哥哥。”看着他背影的皎皎突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地从爹爹怀里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扯住了陶幼鱼的衣袍:“幼鱼哥哥你去哪?” 袖袍处传来的拉扯力让陶幼鱼瞬间回过了神,他看见自己迈出去的脚步,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脑海里发出尖锐的爆鸣:‘系统,你怎么不提醒我!!’ 宿苍:‘提醒了,但你似乎听不到我的声音。’ “幼鱼哥哥,你头发蓬起来了。”皎皎扯了扯他袖袍道。 恶寒不已的陶幼鱼抬手压下炸毛的头发,转头热泪盈眶地看着皎皎:“皎皎,哥哥我真的是要爱死你了。” 那模样要不是谢殊玉抱着皎皎,他能将皎皎抱过来往死里亲。 那诡异怪物的速度很快,转眼就冲到了九天城近前,眼看着要冲入九天城,谢殊玉刚要有动作,那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诡异东西,瞬间被掀飞出去。 从深壑中出来的霍宥齐几人来到面前,在他们身后那像是被扒了皮的猴子密密麻麻地从高空摔落,尖利的嘶鸣从它们喉间发出,听得人头晕脑胀。 “爹爹!”看见霍宥宥他们的皎皎高兴地喊着,丝毫不受那些怪物尖锐的嘶鸣影响。 察觉到这点的赫斯涅门要封住皎皎听觉的动作一顿,温声应了声嗯,走上前伸手要从谢殊玉怀里抱过皎皎,却发现谢殊玉抱着皎皎没有撒手的迹象。 赫斯涅门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神识笼罩在皎皎身上的他,对于皎皎又跑出来两个爹这事自然是知晓的。 谢殊玉同样抬眼淡漠地与他对视。 敌意在两人之间蔓延,两人的视线越发锐利,心里的敌意攀升到临界点,就在快要爆发时又戛然而止。 谢殊玉低头看着皎皎撑在自己胸前的手,眼里的情绪掺杂了点无奈。 被他抱在怀里的皎皎伸手分别抵在他和赫斯涅门的胸前,嗓音稚嫩又着急地道:“不打架,爹爹不打架。” 赫斯涅门伸手戳了戳他肉肉的脸,塞了块糖在他嘴里,语气带上几分无奈:“好,不打,别着急。” 甜甜的滋味从嘴里蔓延,嘴里含着糖的皎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眼尖地发现了赫斯涅门手上虎口处的擦伤。 皎皎拉过他的手凑近了看,皱了皱眉头,低头从项圈里拿出药膏,严阵以待地用手沾取了药膏,小心地涂抹在擦伤处。 在皎皎的手触摸到赫斯涅门手上的伤时,藏于他意识海里的蓝鲸有那么一秒突兀地睁开了眼,却又在下一秒无力的阖上。 没有察觉到的皎皎正低着头,小心涂抹着药膏的同时,还鼓着腮帮吹着伤口处,一个不小心就将嘴里的糖给吹了出来。 懵圈的皎皎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后遗憾地咂吧了下嘴。 赫斯涅门莞尔,笑得眼角微弯,随后转头看向身后那些不知恐惧,不惧生死,源源不断地朝着九天城涌来的东西。 这次的事有些麻烦,这些奇怪的生物本身倒不至于造成伤害,麻烦的是它们带有死气! 死气这种只存在上古书籍里的东西,还有另一种名字,叫做恶业。 但凡沾染上,不论修为高低,体内的灵力会一直不断地被腐蚀,而被死气沾染的伤口,很难痊愈,会不断地恶化,直至死亡。 就目前来看,沧澜界没有治愈死气的方法,不然他手上的这点伤也不至于留到现在被皎皎发现。 死气本存于鬼域之中,束缚于命碑之内,记载万物恶业于轮回时清算,但数千年前域外天魔摧毁了命碑,致死气外溢,造成了一场浩劫,使得那死气愈演愈烈,铺天盖地的笼罩于整个沧澜界上空。 这数千年来沧澜界不见死气,全赖于当时数十万修为处在顶端的修士以身为阵,将死气连同域外天魔一同驱逐镇压在了沧澜之外。 数月前,西州无极之海动荡,死域封印松动,正道魁首封北城领太玄宗一干人前往将其镇压。 镇压封锁域外天魔之地有七处,对应北斗七星,其封锁的阵法看似各自为阵,却又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极之海封印动荡,连带着其他封印也出现震荡,眼下看来是其中一处封印出现了松动,致死气外溢。 赫斯涅门一向不关心宗门这些消息,对于这所谓的域外天魔也只匆匆听过一耳,仅知道个大概,具体的封锁之地并不知道,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没联想到这上面去。 眼下看来,这七处封锁之地便有万兽之森! 要解决这件事得先将源头切断,再来处理这些最低级的域外天魔,目前来看封印松动得应该不是很厉害,只跑出来这些不太棘手的小天魔。 想着赫斯涅门揉了揉皎皎的头,将他从谢殊玉怀里抱出来放在霍宥齐怀里,然后抬眸看向谢殊玉。 要说沧澜界对死气这东西还有点办法的人,也只有身为鬼域主君的谢殊玉了。 谢殊玉也没在这事上推脱,他看了眼天上那仿佛在等着什么的龙,眼里闪过思绪,突然想起曾听闻妖王身负上古神龙血脉这事,当时只以为是谣传,如今看来怕是真的。 他从储物玉佩里拿了包松仁糖放在皎皎手里:“只能吃两颗,不许多吃了。” 知道爹爹们要去做事的皎皎有点担忧,抱着松仁糖鼓着腮帮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皎皎不可以一起去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克洛弗德屈起手指给他戳漏气:“不能。” 皎皎皱了下鼻子,蔫蔫的妥协道:“那爹爹们早点回来。” 赫斯涅门笑着摸了下他的头:“嗯,不会太久。” 注意力在皎皎身上的他,收回手时并没有看见,自己手上的那轻微的擦伤已然愈合。 这个们子有点刺耳,早晚得把它给去了。 这样想着的谢殊玉转身,一步迈出去,便已是万里之遥。 藏于云海中的龙在赫斯涅门他们动身离开后游弋了起来,离开之前微微回头,那硕大的眼睛动了动,隔着重重云雾落在了霍宥齐怀里的皎皎身上。 似是有所感觉,待在霍宥齐怀里的皎皎仰头看了去。 他依旧没看清苍龙的全貌,只隐约看见云海中的庞然大物向着爹爹他们离开的方向游弋而去,转眼就只能隐约看到点影子。 赫斯涅门他们向着源头而去,而这铺天盖地不计其数的小天魔就得九天城的修士自行解决了。 凌厉的剑气以九天城为中心像外扩去,转眼将再度冲上来的天魔拦腰斩断。 在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天魔从深壑之中爬出,难以想象里面究竟蕴藏了多少天魔,给人一种只要不管,它就能以数量将整个九天城填满活埋了的错觉。 九天城主临于上空,眼神一厉,手持九渊剑,厉喝:“布阵!” 一些基本的阵法修士都会,伴随着九天城主一声厉喝,数千修士同一时间腾挪转位,站到既定的位置施法引阵。 “诛!” 顷刻间,从万丈火海从地面腾升。 第212章 浓郁令人作呕的焦糊味伴随着尖利的叫声从腾升的火海中传来,相较于其他修士只觉得头晕脑胀的程度,修为较低的陶幼鱼几乎瞬间就被影响到了心神。 他掏出腰间的剑就向着身边的人砍去,顾于飞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攻击,反手将剑从他手中夺下,然后不知道从哪找来了根麻绳,将他严严实实地捆起来丢在一边。 “唔唔唔……” 回过神来的陶幼鱼犹如一条离了水的鱼在岸边挣扎,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于飞,眼里是满满的控诉,顾于飞没搭理他,拎着手里的剑就冲了出去。 见主角如此冷心冷肺,陶幼鱼又眼巴巴地看向了金秉文。 金秉文轻呵了声,啪的一下将手中的扇子打开,抬手甩向高空,那扇子于空中变得巨大,他身形一闪,出现在了悬于空中的巨大法扇上,浑身气势焕然一变,手中快速打出法决,高喝:“太玄宗弟子,布阵!” 唰!唰!唰! 数百道身上从人群中闪出,落在金秉文的法扇上,手势缭乱地打出法决。 “轰!” 雷霆自云海中翻腾着轰然砸下。 有点怕雷的皎皎眨了眨眼,埋头往霍宥齐爹爹怀里藏了藏。 深壑之中源源不断的魔物从中爬出,它们面容扭曲,声形恐怖,同伴们成片的死亡并没有让它们有丝毫恐惧,想反越发兴奋争先恐后地向着九天城冲去,像是一片片看不见尽头的黑潮,要将一切淹没。 身着符宗装束的女修士跃众而出,脚踏葫芦法器临空而站,无数符文自她脚下向着远处蔓延,她扬声厉喝:“符宗弟子,布阵!” 数百符宗弟子跃众而出,无数符文从他们周身向着沟壑蔓延,转眼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向下压去。 咻—— 沉闷悠长的声响自阵法中腾升,下一秒以沟壑为中心向整个场面卷起了一场飓风,声势骇人的碾压整个战场。强劲的风刃疯狂地撕扯着它卷席范围内的一切,无数魔物被席卷上高空,喉间尖利的叫声被风力堵住,肢体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如黑色的骤雨般从空中密密麻麻地坠下。 躺在地上的陶幼鱼倒吸了口冷气,这符宗弟子平时看着笑眯眯的好相处,原来这么凶残的吗? “太清宗弟子,布阵!” 太清宗首席弟子楼随之一跃而上,在他身后数百道身着太清宗装束的弟子纷纷御剑跟上 “归一宗弟子,布阵。” “万剑宗弟子,布阵。” 更有一群身穿白金僧人盘膝而坐,巨大的金色木鱼幻影高挂于虚空,“咚咚咚——”的木鱼声传出,抵御住了天魔那能乱人心神的尖利叫声。 风起雷鸣,剑气肆意,火海翻腾,场面一时混乱辉煌到了极致,不善阵法的妖族与散修则是飞身投入到了战场,与其贴身厮杀。 而魔修也有布阵的,随着他们的阵法展现,战场上响起了一阵阵鬼哭狼嚎,血海翻腾,无数怨灵傀儡从鬼旗中祭出,场面一时更加混乱,但杀伤力毋庸置疑。 没多久这片位于九天城外的战场中上就堆起了一座座魔物尸体重叠的尸山,可就算如此,那不计其数的天魔仍旧像是杀不完一样,从沟壑之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喧嚣的光影中,微不可闻的簌簌声自地底传来,像是有不明生物在地底穿梭,抱着皎皎来到九天城倒塌城墙前的霍宥齐垂眸,庞大浑厚的灵力渗入地面,地面像是活了过来一般,缓慢地蠕动起来,将穿行于其中的生物给挤成肉酱,连埋都不用埋了。 待在霍宥齐爹爹怀里的皎皎从项圈里拿出剑,拧着小眉头严阵以待地巡视着周围。 以往皎皎还身在死域时,神识陪在爹爹身旁,曾见过数次有人偷袭致爹爹受伤的场面,如今爹爹就在身旁,远处杀意嘈杂声四起,皎皎几乎条件反射地瞪圆了本就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左右张望着小脑袋,以防有人偷袭爹爹。 看见他这样子霍宥齐嘴角微翘,想着眼下也不失为一次历练,便握着皎皎的手低声教着他怎么运转体内的灵力,用自身灵力带着皎皎向着远处斩出一剑,无形的剑气瞬息而至,远处战场上一具天魔的身体裂成了两半。 “喔~” 皎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又看了看远方那只死了的天魔,没忍住发出惊讶声音。 霍宥齐没忍住低笑出声,放开手仍由他施为。 皎皎握着手里的剑,学着爹爹刚刚握着他手的动作用力向外挥去,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不说给远处的天魔造成丝毫损伤,甚至连丝毫剑气都没有出现。 疑惑的皎皎看了看手里的剑,抬头看向爹爹很是认真地道:“剑剑坏了。” 霍宥齐笑出了声,胸腔微微颤动着,弄得他怀里的皎皎一脸不明所以。 皎皎的剑坏了,爹爹这么高兴的吗? “剑没坏。”霍宥齐捂住皎皎的眼睛,握着他的小手:“就是灵力运转的方式不对,闭眼跟着我再走一遍。” 说着再度运转灵力,带着皎皎体内那尚还幼小的灵力,通过手里的剑凝成剑气挥出。 一剑挥出,再一具天魔尸体倒在了地上,皎皎这才知道剑真的没坏,挥不出剑气是自己的原因,于是他从爹爹怀里下来,站在地上一手扯着爹爹的衣袍,一手握着剑,生涩地控制着灵力在筋脉内的走向,经由手臂再通过手中的灵剑挥出。 皎皎很聪慧,或者说他很有天赋,只被爹爹带着走两边,便能记住且掌控住体内的灵力。 灵力凝成的剑气从剑尖挥出,落在两步远的地上,那软绵绵的力度甚至没给地面留下一点印子。 皎皎自己挥出的剑气和爹爹带着他挥出来的剑气相去甚远。 他眨了眨眼,看了看手里的剑,倒也没被这一事实打击到,而是认真地抿着唇,继续一下又一下地尝试着。 要变得很厉害、很强,是一件很辛苦很辛苦的事,这是皎皎的神识待在爹爹们身旁的那三百多年里深刻体会到的。 眼下的情况暂时可控,虽那天魔源源不断从沟壑中涌出,但九天城内众多宗门精英弟子与长老在场,若真让这些最低级的魔物进了九天城,那他们真的是没脸了。 魔物被阻在九天城外始终无法越雷池半步,但随着时间越长,逐渐不利的是修士这一方,魔物无限且不知疲惫不惧死亡,而修士是会疲惫的,随着灵力耗尽,各种阵法越来越不稳定。 一道身影穿过雷海,扛着刀险之又险地错过一道从身后劈来的雷。 “槽槽槽,太玄宗的兄弟们你们轰准点啊!”声嘶力竭的吼声中,陶幼鱼自空中跃起,一刀将身后被雷劈麻了的魔物给斩首。 空中的金秉文额角抽了抽,陶幼鱼胆子也是真的大,无法独自斩杀魔物,就与一些宗门落单的人组在一起,专门抽那些在阵法中活下来一时丧失行动力的魔物动手,也不知道先前逃跑的那胆小劲去哪了。 对此陶幼鱼只想说一声废话,先前还没打起来,悄悄逃跑不显眼,如今整个九天城无论种族立场都在为这场战斗出力,他现在跑了,给各大宗门留下一个胆小怕事的形象,以后也别想在修真界混了。 “站远点,站远点,你个魔修离我远点!” “我呸,亏我刚刚还救了你一命,眼下战场都还没下就翻脸了!” “不是,你是魔修,你近了我怕我攻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你身上!” 魔修:“……” 这些正道修士的脑子是有病吧! “符宗,符宗的兄台们,你们的那啥四象灭绝阵布好了没?”高空中灵力快要耗尽的太清宗弟子没忍住扭头喊道。 “快了,再坚持一下!” “你们两刻钟前就是这般说的!” “这不是……” 轰隆隆! 未尽的话都被这一阵绵长又响彻天地的巨响给堵了回去,声响是从万兽森的方向传来的,意识到什么的众人抬头看去,只见远处烟尘腾升,山体崩塌,大地再次震开了数道裂口,而眼前魔物的凶性更胜,甚至有那么一两缕不知是什么的暗红色雾体,从已经死去的魔物身躯中飘出。 始终警惕着死气的霍宥齐见此,浑厚的灵力几乎是顷刻间倾覆而出,向着整个战场压去。 “所有人立即回到九天城中,快!” 九天城主的厉喝炸响在空中,余音阵阵,将处在混沌中的人瞬间震醒,下一秒纷纷抽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顾哥,我胃都差点被你给顶出……” 被顾于飞抗着迅速遁入九天城的陶幼鱼捂着胃一脸痛苦的从地上爬起来,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下。 只见那些从魔物体内飘出来的暗红色雾气,转眼就形成了铺天盖地之势,狰狞着想要冲破那束缚着它们的灵力牢笼。 那灵力化作的牢笼在肉眼可见地被腐蚀。 然而那暗红色雾气腐蚀的速度很快,那灵气修补的速度却也不慢,一层又一层的灵力覆盖上去,始终将那些暗红色的雾气给牢牢囚住。 大量灵力的使用,使得本就有伤在身的霍宥齐闷哼了声,竭力将喉间的血腥给压了回去。 他那声闷哼很小,几乎刚出喉间就被压了回去,在这个嘈杂喧嚣的环境里几乎没人能察觉,可是一向对爹爹一举一动都十分敏锐的皎皎听见了,他停下挥剑的动作,仰头看向爹爹。 察觉到他视线的霍宥齐低头看向他:“怎么了?” 已经学聪明了的皎皎没说怎么了,而是招了招小手:“爹爹蹲下来。” 霍宥齐不明所以的蹲下身,皎皎踮起脚凑近了他嘴边嗅了嗅。 霍宥齐察觉到皎皎的意图要用灵力遮挡时已经晚了,皎皎已经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眉头一皱,霍宥齐当即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忙不迭地捏住皎皎的脸颊,迫使他嘴像金鱼般向前嘟起:“不哭,不许哭。” “唔唔窟。” 被捏住脸的皎皎话说得含糊不清。 见他没有要哭的迹象,霍宥齐试探着放开了手。 皎皎皱着小眉头,苦大仇深地看了眼爹爹,小小地叹息了声后,从项圈里拿出了一堆丹药递给霍宥齐。 在皎皎的记忆里,爹爹们总爱受伤,所以皎皎在和陶幼鱼他们来九天城的路上,按照宿苍给他列的单子,买了整整一储物器的治伤丹药。 “这是治内伤的,这是恢复灵力的,这是止疼的,这是……”皎皎将丹药的作用一一说明,然后推了推霍宥齐的手:“爹爹快吃。” 霍宥齐看着手里的一堆丹药,颇有点哭笑不得,虽知这丹药对他体内死气造成的伤没用,但还是将其全部都吃了。 除去那些世家与宗门闭死关不世出的老怪物,合道期修为的霍宥齐已是沧澜界顶尖的修为,但是不远处翻腾的死气,是曾在数千年前令多位大乘、渡劫期修士陨落的存在。 这样破坏力杀伤力都极其凶残的存在,单凭霍宥齐一人,无法将这其压制太久。 听九天城主说这从沟壑之下和魔物体内钻出的暗红色雾气是早已消失的死气时,饶是顾于飞一向沉稳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死气,在数千年前又称为恶业,一旦沾染上便是不死不休,几乎没人能在沾染死气后存活下来。 不得不说在得知这玩意是死气后,在场的人都不仅心生怯意,但冷静下来后又明白,胆怯退缩都毫无作用,要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死气一旦从这地方溢出,只会随着死亡的人数越多而越来越强大,到时整个沧澜界都会陷入浩劫,没谁能置身事外。 于是众人咬牙压下心里的怯意,在九天城主的带领下,不断地向着远处那冲撞着灵力罩的魔物发出攻击。 符宗的长老更是带着弟子布着万灵锁生阵,这个阵虽拦不住死气多久,但至少能换得半个月的时间,让他们找出能将死气压回万兽森深处封锁之印的办法。 远处,暗红色的死气从各处连接万兽森地沟壑中弥漫而出,转眼就填满了天柱,招摇,扶西,长明,莲花,天山,九曲这九座连接九天城与万兽森的山,眼看着要向外蔓延,数道浑厚的灵力从万兽森深处蔓延而出,将这漫山的死气连同山林中没来得及离开的飞禽走兽一同囚住。 万兽的悲鸣从林间冲出,久久回荡在空中,震得九天城等修士的心都在轻颤。 没有人说话,气氛浓重又压抑。 感受着这种让人不舒服气氛的皎皎抿着小嘴,站在爹爹身旁的他看着远处那熟悉的暗红色死气,想起了当初在死域时被灼烧的疼痛,担心爹爹也被这坏东西灼烧的他作凶神恶煞般瞪圆了眼睛。 绝对不能让这坏东西伤了爹爹,漆黑干净的眼眸里溢满了坚定,皎皎控制着体内涌动的灵力,握紧了手里的剑朝着远处挥出。 这次的剑气不是无形的,也没掉落在两步之外,暖白色的剑气突兀的割裂了那暗红色的死气,犹如碰见了天敌般,暗红色的死气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两边退去。 在皎皎的灵力触碰到死气的那一瞬间,藏于他意识海里的蓝鲸无意识地睁开了眼,它还沉浸在送皎皎离开死域的情绪中,浑厚而苍凉的鲸鸣在众人耳边响起。 同一时刻强烈到极致的光芒从陶幼鱼身上猛然炸开,瞬间整个九天城的人,连同陶幼鱼本人都短暂地失去了视物的能力,强烈的光刺得眼睛生疼,泪水无法控制地溢出。 当那阵白光散去后,陶幼鱼缓了好一会才勉强睁开刺痛的眼,还没等他擦去眼角的泪水,就迎来了众人那如刀锋般锐利且杀气四溢的眼神。 离得近的符宗大弟子林知南红着眼眶,向陶幼鱼裂出了个绝对算不上友善的笑容:“就你会发光是不?” 一脸懵的陶幼鱼:“??!” 那光确实是从陶幼鱼身上爆发出来的,但也确实不是陶幼鱼发的光,发光的是在他意识海里的系统宿苍。 宿苍在遮挡皎皎异于常人之处,他本能地知道,皎皎能令死气退散的事传出去了不好,于是陶幼鱼被它拿出来当了挡箭牌。 毫不知情的陶幼鱼被一群人阴恻恻地看着,嘴里说的解释无人可信,这些人都十分笃定自己的判断,那白光十成的把握就是来自这个小子身上,也就是现在忙得腾不出手来,不然陶幼鱼绝对能享受来自各大宗门的群殴。 解释不清的陶幼鱼转头,对上霍宥齐莫名赞赏的目光后麻木的扯了扯嘴角,自觉比窦娥还冤的他第一次没有升起被大佬认同的兴奋感。 皎皎的灵力令死气退散的那一幕霍宥齐当然没错过,也就是如此,他看向早他一步出手,为皎皎遮挡的陶幼鱼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满意,皎皎这个哥哥倒是没认错,往后也不是不能庇护一二。 霍宥齐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从陶幼鱼身上收回来,就豁然扭头看向远方。 “那是什么?” 从那阵白光中缓过劲来的金秉文惊诧至极地看向远处。 除了他之外,注意到这番动静的人也不在少数,连皎皎也仰头看了过去。 远处,万兽森高空,苍龙腾行于云海中,那些来自天柱,招摇,扶西,长明,莲花,天山,九曲这九座山,甚至包括九天城外,被霍宥齐用灵力囚困住的浓郁到几乎要成液体的死气,均呈倒旋之状,犹如倒灌的海水般被远处云海中的苍龙汲取而去。 “它这是疯癫了吗?” 霍宥齐瞳孔微缩,那可是恶业啊,若沾染上分毫,灵魂不灭则不休的死气,这龙怎敢…怎敢将其全部纳入体中?! 意识到这代表什么的九天城众人都陷入了震惊,久久无声。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却又像只是转眼,那云海之中的苍龙就朝着地面坠落而去。 那些弥漫在天柱,招摇,扶西等九座山,包括九天城外的死气均已被它汲取得干干净净,沟壑中也不再有死气溢出。 苍龙坠地,连身处九天城的他们都感觉到了来自大地的轻微震荡。 从震颤中回过神来的皎皎下意识朝前奔去,霍宥齐一把将他拎回来:“你去哪?” “爹爹…皎皎要去…要去哪…” 皎皎难受得攥着心口前的衣服,指着远处万兽森的方向,瞪着大大的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无知觉的往下掉。 皎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得喘不上气来。 一向受不住皎皎眼泪的霍宥齐手忙脚乱地拍着皎皎的背安抚他:“好好好,我们去那,这就去,不哭,不哭——” 万兽森,苍龙的坠落压毁了数以万计的参天巨树,地面被砸出巨大的深坑,躺在深坑中的它,身上的皮肉连带着体内的五脏六腑开始不可遏制的腐烂剥落,但由于龙身极强的自愈能力又开始以极快的速度生长。 腐烂剥落的皮肉长出之后又再度剥落,不断重复着的过程像是一场永无休止的酷,令旁观者仅仅是看一眼就觉痛入骨髓。 苍龙呼吸沉重,血液鳞片落了一地,疼得皮肉痉挛,五爪将地面抓出一道又一道深深的沟壑。 赫斯涅门,谢殊玉,商阙,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厉屿白几人站在一旁,紧皱着眉,心里惊诧不明到了极点。 死气虽无解,但它既然能在数千年前被封印镇压,那么现在依旧可以,只是会费上不少时间。 所以他们不明白这条龙为什么这么做! 克洛弗德没与他们站在一起,他走上前蹲在巨龙身前,垂着他那双可以看穿过去与未来的鸢紫色眼眸,与这条龙静默地对视着。 鲜红的血从龙眼中滴落,地上的草木承受不住龙血纷纷枯萎。 克洛弗德看着他,总觉得他们该是认识的。 听到动静的他抬起了头,看见了被霍宥齐抱着来到此处的皎皎。 从霍宥齐怀里下来的皎皎迈着小短腿,一刻不停地往这边跑来。 一条龙身上能流的血太多了,多到整个万兽森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万兽朝着同一个方向敬畏的跪伏在地,那是来自血脉中的压制。 跑到苍龙头颅前的皎皎仰头去看这个比他整个身子大了太多倍的头。 龙的头太大,皎皎想看到它就得使劲往后仰,这就导致他重心后移,在使劲往后仰的过程中,一个没站稳就啪叽一下摔坐在了地上。 心里的迫切使得皎皎根本顾不上摔没摔疼,双手撑着地爬了起来,就连忙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再度抬头去看这头龙。 当与苍龙那双如夜幕般沉稳深沉的眼眸对上时,皎皎愣住迟迟没动,过了会他眨了眨眼,低头看看地上带血的巨大鳞片,又看了看眼眼前血肉模糊,全身找不出一块好肉的龙,抬起小手不知道该往哪摸才会不疼。 皎皎的眼前越发模糊,只觉得难受极了,难受得喘不上气的他揪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了两口气后,忍不住踉跄着扑上前,抱着巨龙的脸后仰头嚎啕大哭。 “哇爸爸…爸爸…呜哇哇……” “爸爸好多血……呜呜呜…疼……” “皎皎疼…呜呜哇……” 听见皎皎喊疼,殷峥心里一窒,运转着经脉内近乎干涸的灵力,瞬间就由龙变成了人身。 变成了人身的他自愈能力下降,整个人皮肉尽毁,血呼啦擦的看上去很是骇人,顾不上这些的他弯腰抱起皎皎:“哪疼?哪受伤了?” 赫斯涅门在皎皎喊疼的瞬间,灵力就在他周身转了一圈,发现皎皎没受伤后才松了口气,然后目光复杂地看向不成人样的殷峥。 “呜……” 皎皎放下揪着胸口衣服的手,转而着急地用手去捂殷峥的心口,像是那里有个巨大的看不见的洞一样。 “爸爸…爸爸疼…呜呜……” 血将皎皎的双手染红,死死地捂着他胸口的皎皎在他怀里哭得喘不上气,整个小身子都在轻轻发着颤。 反应过来的殷峥轻吸了口气,因为皎皎哭而跟着鼻腔发酸眼角微红的他,将下巴轻轻搭在了皎皎毛茸茸的头上。 在与皎皎的最后一面中,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胸口处破了一个大洞,那时皎皎哭泣着颤抖着用小手不断去捂他胸口上伤口。 那伤口太大,皎皎的小手捂不住,温热的血哗啦啦从指缝间流走,顷刻间就浸红了整双手臂,那时皎皎就一直哭着喊疼。 那段记忆在皎皎神魂逐渐变淡,即将离开时,被殷峥用仅剩的不多的灵力抹去了,现如今皎皎这模样怕是记起来了。 “乖,没事了,不哭。”他哑着嗓音,不断拍抚着埋头在他怀里哭得喘不上起来的皎皎:“不哭,不哭,皎皎乖,不哭……” “不…皎皎不乖…”仰头看着爸爸的皎皎做出恶狠狠的样子,却因为那哭得抽抽的样子,显得可怜得不行:“呜爸爸…不乖…不听话……皎皎也…也不乖…呜…” 殷峥垂眸看着皎皎,哑着嗓音像是拥有用不完的耐心般,一声又一声地哄着。 “不哭…不哭…” “皎皎哭…爸爸不乖…皎皎也…也不乖……” 被爸爸哄着的皎皎一边断断续续地放着狠话,一边低头从项圈里不断地往外掏着丹药,没一会殷峥怀里就堆满了丹药。 “爸爸啊~” 吸着鼻子的皎皎举着手里的丹药喂到爸爸嘴边,大颗大颗的眼泪仍旧从他眼角滴落,砸落在殷峥的血肉模糊的手背上。 给爸爸喂了药后皎皎继续埋头哭,哭得嗓音都哑了,哭到最后把自己给哭睡着了。 殷峥轻轻拍抚着皎皎睡梦中依旧一抽一抽的身体,心疼得厉害,只觉一颗心都像是要被皎皎给哭碎了。 皎皎很少哭,就算是哭也只是小声抽泣或默默掉眼泪,赫斯涅门他们几乎从没看见过皎皎哭得这般撕心裂肺过。 心疼得厉害的赫斯涅门等人本该敌视殷峥的,但是在得知他是皎皎的爹后,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何要把死气都纳入体内。 他这样做是为了皎皎! 尽管还有其他办法,但他仍旧容不下一丝一毫的可能,所以他将所有人都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以一头龙的身份,替皎皎挡住了所有可能的窥探目光。 天空中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用不出灵力的殷峥弯着腰,将皎皎藏在怀里,为他挡去一切风霜。 在九天城上看见皎皎的那刻,殷峥就悄无声息的分出了一缕神识落在皎皎身上,时刻注意着皎皎,皎皎灵力使死气退避的一幕他当然看在了眼里,所以才在那一刻做出了将死气全部收入体内的举动。 他不想未来有朝一日,皎皎被人携苍生之重,道德恩义,逼迫着成为镇压封印死气的阵眼。 皎皎向来心软,而那些人又总是不择手段! 第213章 相比较起妖族的王居然身负真龙血脉的这件事来说,修真界的人更震惊于极妄仙尊、魔主、灵阙阁阁主、天一族主君、鬼域主君、西州之主和妖王七人之间错综复杂令人探寻的关系,以及那个叫皎皎的小孩居然拥有七个爹,并且七个爹身份都还不简单这件事。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叫皎皎的小孩究竟跟谁姓? 对于这点紫阳宗,天一族,妖族,魔族,鬼域,西州,灵阙阁的人打得狗头都快出来了。 站在妖族的角度来看,他们王的崽当然要跟随王姓殷,他们妖族的少主怎能冠上别人的姓! 闻言,魔族的人不干了,你妖族的少主?睁大你那对牛眼看清楚,那明摆着是他们魔族的少主,什么时候就成你们妖族的少主了?! 紫阳宗的人笑了,怎么妖族和魔族的人长了一双眼睛,都用来当摆设么?那明明是他们紫阳宗赫师叔的崽,什么时候成了你们魔族和妖族的少主了? 天一主的人口吻极其轻松,眯着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无论是魔族还是妖族,甚至是紫阳宗都没有他们天一族更适合少主了,他们天一族在沧澜界的地位超群,主君更是早在百年前就抱着少主出现在继位大典上,向前来参加大典的各大宗门宣告了少主的存在,所以于情于理少主都该跟着他们主君姓。 灵阙阁的人一脸的不屑,用他们的话来说,无论是你们妖族、魔族、紫阳宗还是天一族,各种规矩束缚多不胜数,如何能让少主愉快的成长?那像他们阁主,名下灵阙阁遍布沧澜界,各种奇珍异兽数不胜数,灵石多到能把你们给埋了,少主跟着他们阁主姓,一辈子也不用愁灵石用。 鬼域和西州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接到这些消息知道这些话后一个个咬牙切齿,誓死要为他们主上将少主抢回来。 什么天一族,灵阙阁,紫阳宗,魔族,西洲主(鬼主)通通极不上他们西洲(鬼域),少主合该跟着他们主上姓,以他们主上的本领,百年内定能让少主登上天梯榜第一。 从头到尾旁观了这场争执的陶幼鱼也对皎皎究竟有没有姓,跟谁姓这件事好奇得不行。 而且如果皎皎有姓的话,就能根据皎皎跟谁姓这件事,从而顺藤摸瓜摸出皎皎的生身父亲究竟是哪两位? 如今的他已经很有经验,只要有皎皎在,无论他怎么作死都不会危极道性命,最多就像上次一样让他受点伤,只要他警惕一点,也不是不可以避免,如此一来陶幼鱼就有点按捺不住心里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了。 于是陶幼鱼就揣着手溜达着去找皎皎,准备去问问皎皎他究竟是跟着谁姓的,随便再问问仙盟大比后皎皎会跟着哪个爹爹住。 仙盟大比因为前几天那一场祸事暂时推迟了半个月,推迟的这半个月使得紫阳宗,妖族,魔族等争执得越来越激烈的人,心里纷纷都憋着一口气,就等着要在仙盟大比上让对方好看。 对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陶幼鱼只想说打,打起来,打得越激烈越好,他们打得越激烈,主角取胜的几率越大,要知道主角的胜利与否,可是直接关系到他的洗灵草。 说起洗灵草,就不得不说洗灵丹了,自皎皎前两天找到最后一个爹爹后,系统就发布他完成了新手任务,并下发奖励,将洗灵丹给了他。 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吃,先不说在仙盟大会上他吃下洗灵丹由三灵根变成双灵根有多显眼,万一被人注意到了他还没办法解释他从哪来的洗灵丹,于是只能等主角哥得到了太墟秘境的名额,并从太墟秘境里带洗灵草出来后,他才能吃下洗灵丹,并将作用推到洗灵草身上。 至于他到时吃下了洗灵丹后又吃洗灵草,直接由三灵根变成单灵根的事,完全可以推脱到一不小心吃了变异洗灵草的事上,至于他们相不相信就得看他们自己了,反正他已经给出了理由,信不信由他们。 真不信的话有本事自己去太墟秘境求证啊,到时候就算他们真的进了太墟秘境,他也可以拿变异洗灵草千百年难得一见,可遇不可求这理由来糊弄过去。 朝晖院主屋内,除重伤的殷峥被皎皎看得死死的无法出门外,赫斯涅、厉屿白几人都聚集在这里就死气这事商谈。 死气一事事关皎皎,这让他们不得不慎重起来。 数千年来,除了那同天地一起诞生的命碑能镇压消减死气外,再也没有任何存在和办法能镇压消减死气。 这也就是那天赫斯涅门去万兽森深处时,特意要叫上谢殊玉的原因。 因为身为鬼主的他,头上用于束发的青玉冠就是用命碑的碎片炼制的,对于死气有特别的压制作用。 只是这之前他们万万没想到,皎皎的灵力竟然能使死气主动避散,甚至令死气消散。 异于常人,独一无二往往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像那天殷峥不惜以命做赌注,将溢出的死气全部纳入体内一样,为的就是将世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从而忽视皎皎的存在。 殷峥做了他能做到的,而他们如今要做的,就是在没人发现皎皎这一特殊之前,彻底将死气连同域外天魔这件事摁死,让它没有机会再出现在世人眼前。 “封印死气和域外天魔的是上古四象灭生阵,七处封印之地看似独立却又紧紧相连,行北斗七星阵,这导致无论想破除哪一处的封印都得面对七处封印叠加起来的难度,也因此数千年来都没人能破除这封印。” “前一段时间,西州无极之海的震动给了他们撬动了其他封印的机会,那些老家伙筹备了这么多年,估计松动的封印只怕不止一处。”厉屿白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赫斯涅门与克洛弗德。 那些所谓的老家伙,就是各大宗门和世家闭死关的那些老不死的,只是目前还不清楚参与了这次事件的人有多少,有哪些,说不定其中就有紫阳宗和天一族的呢? 皎皎那么小,他又是皎皎的爹,当然不放心皎皎待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所以将皎皎带回魔族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至于赫斯涅门他们不同意?那就要来说道说道了,你个当爹的不把皎皎的安全放在第一位,那准备把什么放在第一位,这样的你们配当皎皎的爹吗? 他完全可以代替皎皎废除你们这种不重视皎皎安全的人当爹的资格,反正皎皎还小,多忽悠…不是,多讲一下道理,总是能讲通的,而且一个崽有七个爹多奇怪?为了皎皎以后不遭受其余人异样的目光,废除其他几人当爹的资格是完全有必要的。 赫斯涅门眉眼不惊地喝了口茶:“听闻魔族的白骨书生前段时间曾出现在无极海,也不知无极海震荡的原因究竟是为何。” 他们紫阳宗危险,也不见得你魔族就安全,而且环境对孩子的成长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整个沧澜界就找不出比你们魔族更混乱的地方,那种地方若说适合养小孩,也真不怕别人笑话。 克洛弗德眼帘轻掀,那双似是能看透一切的鸢紫色眼眸透着冷厉:“天一族唯一闭死关的卜长老,已在仙盟大比之前羽化,倒是前几日在仙盟大会上带队的鬼面夫人,曾为了增长寿命,用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位童男童女炼制丹药。” “鬼面对寿命的欲望如此之重,域外天魔又向来擅长蛊惑人心,而魔族一向又没有道心可言,若以突破修为或增长寿命为诱饵,这位鬼面夫人被蛊惑也不稀罕。” 魔族,一个藏污纳垢最严重混乱的地方,在那里再血腥离谱的事也不罕见,就这么个地方你还想带皎皎去长住,皎皎能有你这个爹,那还真是他的过错。 霍宥齐,谢殊玉两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打机锋。 商阙则出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机锋,将话题重新转移到了摁死死气的这件事之上。 他当然也不可能任谁带走皎皎,皎皎是他的崽自然得跟着他走,但是在此之前得先把死气这事给解决了,不然谁也不保证未来会出什么事。 域外天魔,嗜杀是它们的天性,向来热爱制造一切能造成死亡和血腥的天灾人祸,尤其是在蛊惑人心这事上堪称无孔不入,当年多少天之骄子前途无量的人栽在它们的手中,甚至当时的正道魁首顾辰光也没能幸免,不然它们还没那么容易破坏鬼域的命碑,放出恶业造成浩劫。 若认真算起来,那些半截身子埋入土就快要羽化的老不死,也真不一定是被域外天魔蛊惑的,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主动找上域外天魔,为的就是想要延长寿命,突破合道期。 虽说修仙之人寿命悠久,但在怎么悠久也有个尽头,真正的与天地同寿那是在做梦。 在寿命与修为挂钩的修真界,修为越高寿命就越长,但是自数千年前命碑被破坏,域外天魔被镇压封锁,大量的大乘期修士与渡劫期修士身陨后,沧澜界就再也没人突破合道期。 这么多年来各宗门由于寿命耗尽走到天人五衰的大能不在少数,但也有些老家伙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这些老家伙修为离大乘期仅一步之遥,但就这一步之遥他们跨了千年也没跨过去,眼看着寿命就要到头,所谓的闭死关不过是用尽一切办法延缓天人五衰的到来罢了,当然也不乏有些是为了给宗门和家族留一张底牌,这才迟迟不肯羽化。 但无论什么理由,对活着有执念的他们道心早已有损,因此诞生心魔也不是稀罕事。 域外天魔是在上古时期最末尾的时候突然诞生的,至今存在了也有数万年,若说它们手里掌握了什么延长寿命和突破合道期的办法,也不是不可能。 此次万兽森封印松动,虽然有西州无极海封印震动的原因,但最多也只是缩短了他们撬动封印的时间。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西州无极海的事,最多再过百年,他们也能撬动封印。 这些老不死的心知,若他们要在沧澜界搞事,与他们一样身为合道期的赫斯涅门等人,将会是他们最大的拦路石,所以这些年来没少给他们找麻烦,数次想找机会除掉他们,但都遗憾的失之交臂。 这百年来冒充皎皎想要靠近赫斯涅门他们,趁机对他们下手的,也都是这些老不死的手笔。 就连前几日,迫使谢殊玉他们伤了陶幼鱼,想使他们几人互相打起来的也是他们。 这么想来当初企图抽殷峥龙筋龙骨的也是他们。 如此一来若皎皎的特殊性暴露,保不齐这些老不死的为了除掉他们,在皎皎身上下手,打着为整个沧澜界和苍生的名义,逼迫皎皎去做那镇压死气的阵眼。 到那时他们七人就不得不站在整个沧澜界的对面,所以在此之前得先把这些老不死的给送下去。 眼下的情形相对来说较好,无极海封印震动虽让这些老东西提前撬动了其他地方的封印,但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破坏了他们原有的计划,不然真拖到百年之后,事情只会更加棘手。 厉屿白几人商量着对策,重伤被皎皎勒令好好养伤不能出门的殷峥则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正蹲在地上团雪球的皎皎。 自九天城的倒转季节阵法被破坏后,纷纷扬扬的大雪便从苍穹之上落进了九天城,艳丽苍翠的花草树木披上了一层素白的雪,相衬之间衍生出难言的美。 皎皎将团好的大小不一的两个雪球叠在一起,一个小雪人的雏形就出来了。 见此站在窗边的殷峥招了招手,示意意识寄宿在人偶里跟着皎皎一起堆雪人的宿苍过来。 等巴掌大小的宿苍迈着腿跑过来后,就递给了他一个颇有点重量的袋子,让他拿给皎皎。 宿苍捧着袋子跑回来递给皎皎,皎皎接过来一看,发现是各种颜色的圆润宝石,他拿出一颗黑色的比了比,放在了雪人眼睛的部位,原本无神的雪人瞬间有了几分神色。 皎皎高兴的抿唇,又拿出一颗黑色的宝石给雪人安上另一颗眼睛,就将雪人从地上捧起来,小心翼翼地捧着走到窗外,踮着脚递给殷峥:“爸爸给。” 殷峥俯身接过,伸出的手,手背上还可见白骨森然。 这两日皎皎一直在用灵力为爸爸驱散体内的死气,但殷峥体内蕴藏的死气太多,两日的时间还没有太大成效,殷峥身上的皮肉与内腑依旧不断在腐烂与新生中交替着。 这无异是一种酷刑,但看殷峥的表情,若不是他那沉静如渊的眼眸里偶尔掀起的丝丝涟漪,和尾指时不时因为疼痛难抑而出现的轻微抽搐,当真会让人以为他感觉不到疼痛。 站在窗外的皎皎仰着头苦大仇深地盯着爸爸手上的伤。 用灵力给雪人保持着温度的殷峥看见后,俯身用手揉开他拧紧的眉头:“没事,别皱眉。” 皎皎抿唇,都是因为他的灵力不够,才不能一下子把爸爸给治好,他难过的握着拳头,仰着白嫩的小脸看着爸爸道:“皎皎已经休息好了,可以继续给爸爸治伤了。” 殷峥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想起他先前灵力耗尽恹恹地坐在床边的样子,开口道:“爸爸还没歇息好,过一会再治。” 皎皎点头:“好吧,那爸爸你歇息好了就喊皎皎。” “嗯。”殷峥放下雪人,想了想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皎皎摇头:“爸爸休息,不做饭。” “做饭对于我来说不算劳累,是休息。” “真的吗?” “嗯,就像皎皎堆雪人一样。”他揉了下皎皎毛茸茸的头,声色低而沉,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所以想吃什么?” “馄饨,皎皎想吃馄饨。”皎皎眼睛亮亮地道。 殷峥转身往灶房走去,九天城安排给各大宗门住的院落虽然有灶房,但是那是用来煮泡茶水的,其余食材一概没有,不过那并不碍事,殷峥传音给妖族的长老,让其给自己带来他所需要的食材。 爸爸去做馄饨,皎皎带着宿苍不放心地跟着走到了灶房,仔细地巡视了一圈发现没危险后,才走到灶房外蹲下身和宿苍继续团雪人,打算给其他几个爹爹每人也做个雪人。 妖族闽长老送东西来的速度很快,送外东西临走前还逗弄了下皎皎,然后抱着他们家小少主真可爱,一定要把小少主抢回妖族的想法乐滋滋地走了。 灶房里很快响起了剁肉声,皎皎探头:“爸爸需不需要皎皎帮忙?” 站在案板前的殷峥回头看他:“不用。” 皎皎遗憾的点点头,蹲下身继续团他的雪人。 溜达着从院外走进来的陶幼鱼脚步一顿,目光落在正在团雪球的皎皎身上,说来也奇怪,灶房的位置算是很偏了,但是他就是一眼就能看到皎皎,这样一来仔细一想,好像每次无论什么情况什么场面,他总是会在第一眼就看到皎皎。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家皎皎妥妥的不一般,是那种无论走到哪都引入瞩目的存在,要不是这本书的主角写明了是顾于飞,他都要以为是皎皎了! 想着陶幼鱼与有荣焉的走上前,目光落在皎皎身旁一溜的雪人上,视线在它们的眼睛处停顿了下,发现都是宝石后不由咋舌,他小时候给堆的雪人安装眼睛,用的只是随地找来的比较圆润的两颗石子,到了皎皎这用的居然是带有灵气,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石当眼睛,其中甚至还有紫色与金色的,真是太过奢侈了。 “幼鱼哥哥。”堆完最后一个雪人的皎皎拍了拍手,指着身旁一溜的雪人眉眼弯弯地道:“皎皎给爹爹们堆的雪人。” “真棒,堆得真好看,很少看见这么圆润好看的雪人。”陶幼鱼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弯腰将皎皎抱进了怀里,塞了块栗子糕给皎皎,帮皎皎将雪人都端起来,往屋里走去的同时耐不住好奇地问:“皎皎啊,等仙盟大比完了,你准备跟着哪个爹爹回去住?” 陶幼鱼问出这句话的瞬间,主屋里原本正在商量事的厉屿白几人嘴边的话一顿,纷纷探出神识朝外看来,明显都很想知道答案。 “?”捧着栗子糕的皎皎歪了歪头,嘴边还有两点栗子糕的碎屑:“皎皎不能和爹爹他们都住在一起吗?” 陶幼鱼看着天真的皎皎,遗憾的笑道:“不行。” 你怕是不清楚你这七个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别得不说,就说天一族主君和极妄仙尊就万万不可能和魔主住在一起,更别说还有什么鬼主,妖王,西州主这些利益纠缠错综复杂的身份了。 皎皎拧着小眉头,栗子糕也不吃了,抿着唇一脸的纠结,过好一会后皱着眉道:“皎皎不想和爹爹他们分开,皎皎就要和爹爹们都住在一起。” 陶幼鱼和皎皎解释他们为何不能住在一起,但是皎皎理解不了,并且固执地要和所有爹爹一起住。 “皎皎有钱,买大大的房子,可以都住在一起的。”说着皎皎还拍了拍肚肚前的项圈。 闻言,主屋内的赫斯涅门几人莞尔,但目光触及到对方时眼里的笑意又纷纷敛去。 迟早要把除自己外的所有人踢出皎皎爹爹的名单里! 陶幼鱼无奈戳了下皎皎肉嘟嘟的脸,见皎皎理解不了他的话,干脆就绕过了这个问题,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七个爹爹,皎皎准备跟着哪个爹爹姓?” “姓?”咬了口栗子糕的皎皎鼓动着腮帮,大大的眼睛带着显然易见的疑惑。 “比如我,我的名字是幼鱼,陶就是我的姓,姓和名连起来就唤做陶幼鱼,皎皎想跟着谁姓呢?” 皎皎低着头考虑起来 就在陶幼鱼以为皎皎要和上一个问题一样纠结许久时,就见皎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举起小手眼睛亮亮地道:“皎皎有姓,皎皎姓殷,唤做殷皎。” 灶房里正在揉面的殷峥动作一顿,沉静如渊的眼眸在这一刻显得有几分呆呆的感觉。 在几日前,殷峥从来没想过皎皎在他之外还有其他爹爹,那天从困住他的深渊之地出来,于天空中看见待在霍宥齐怀里的皎皎后,他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当时他愣怔过后就表现得没什么异样,与殷峥而言自己之于皎皎是否是独一无二这点并不是最重要的,与他而言最重要的一直都是皎皎,也只是皎皎。 院子里万万没想到真能问出个什么来的陶幼鱼脚步一顿,手里的雪人都差点没端稳,此时的他满心满眼就两个字,完了!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以魔主他们在面对皎皎的事上所表现出来的小气,他估计得立马给被九天城主忽悠去修城墙的顾于飞、金秉文和金瑶儿提个醒,提醒他们赶紧跑,免得待会七个合道期打起来把九天城给碾平了。 主屋里听到这句话的厉屿白握起拳头轻敲了下桌面,就连歪倒在椅子上的霍宥齐都坐直了身子,垂着眼帘快速转动着手里的两颗琉璃球,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而紧张起来。 将殷峥可能是皎皎生身父亲的这个可能给排除掉,那么仅剩的一个答案便是殷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忽悠了皎皎,让皎皎冠上了他的姓! 想到此霍宥齐一把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地吐出两个字:“殷峥!”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殷峥,居然趁他们不备私底下玩阴招! 两章日常过渡一下,接下来的剧情就要加快了~ 第214章 自从皎皎那一句他姓殷,叫殷皎后,还在灶房里给皎皎做馄饨的殷峥算是把其他六人的仇恨给拉稳了。 碍于他如今身受重伤,不好朝他出手,免得到时候让他找到机会朝皎皎卖惨,霍宥齐等人便咬着后槽牙将满腔的敌意给按捺住,打算等着殷峥伤好后再和他清算。 满腔的敌意都向着殷峥涌去,这反而让他们六人之间的关系稍稍融洽了些许。 当然这种融洽只浮于表面,内里赫斯涅门等人还是带着将其他几人踹下去,自己独占皎皎爹爹位置的念头。 仙盟大比在延迟半个月后正式开启,紫阳宗、天一族、魔族的人为了帮自家主君抢回少主,在仙盟大比上打得狗头都飞出来了。 在这届的仙盟大会上,留下了独属于他们的黑历史。 坐在爸爸怀里,手里还攥着其他六个爹爹衣袍角的皎皎看得很是投入,脸上的表情随着顾于飞、金秉文等人的遭遇而变化。 顾于飞他们轻松打赢别人时皎皎就一脸的乐呵,遇到危险时就下意识紧张得攥紧小拳头,被其他人联合起来针对时又会不高兴地瞪着眼睛抿着唇生闷气。 注意到皎皎表情的赫斯涅门几人,将视线从大比上移到皎皎身上,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皎皎格外丰富的表情。 霍宥齐还拿出留影石来将这一幕给留下,打算等回头自己拿出来欣赏欣赏。 看得专心的皎皎丝毫没察觉到爹爹们的恶趣味。 天堑峰上,各大宗门、魔族、妖族,甚至包括散修都有一半将注意力放在赫斯涅门几人身上,时不时就悄悄斜着视线偷偷打量上一会,尤其着重打量抱着皎皎的殷峥。 半个月下来,殷峥的伤好了近一半,至少表面上的伤势已经不再会让陶幼鱼每次看见,就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 人群中有几人的眼里闪过复杂,妖族的王,真身是早已经消失不知道多久的龙这件事,他们是知道的,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能腐蚀万物的死气,对殷峥的伤害好像没有那么大? 他们目光不由闪烁了一下,难道龙血真的能解死气所造成的伤吗? 坐在爸爸怀里的皎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当即扭头看来。 对上皎皎那双过于干净,像是能反映人心里所有想法的眼睛,这些人纷纷收回了视线。 不愧是天一族主君的小孩,那双眼睛和天一族主君如出一辙地让人不敢直面。 看见他们回避的样子,皎皎疑惑地歪了下头,皎皎很吓人吗? 同样察觉到他们视线的殷峥摸了下皎皎的头,并没有为此投去丝毫注意力。 殷峥不在乎这些视线,但不妨有人在乎。 转着琉璃球的霍宥齐朝那边看了一眼,嘴角翘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克洛弗德从皎皎身上移开视线,也向那边投注了一瞥,他们对殷峥抱有敌意不假,但死气这事殷峥是替皎皎背的,身为皎皎的爹,他们当然不可能仍由别人从这方面打殷峥的注意。 厉屿白好整以暇地从皎皎身上移开视线,掀起眼帘睨了一眼魔族席位上的白骨书生。 收到示意的白骨书生唰的一下打开手里用美人指骨炼制而成的扇子,一边摇着,一边笑眯着眼睛步入了人群。 同样让属下去处理这些人的谢殊玉十指交错搭于身前,姿态格外放松的同时浑身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危险,和赫斯涅门他们这种杀人还要找个理由的正道人士不同,对于他和厉屿白这种邪魔外道、恶贯满盈的人来说,看不顺眼或者让他们感到不愉悦的人,顺手杀了就是,无需为其多虑。 “爹爹啊~” 突然被皎皎塞了颗松仁糖在嘴里的谢殊玉眼里的思绪一顿,浑身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瞬间褪去,转而变成了一种明显的愉悦与惬意。 他伸手从殷峥怀里将皎皎抱过来圈在怀里,懒洋洋的将下巴搭在他毛茸茸的头上,眼里带着浅淡的笑意。 目睹主君这一番变脸的鬼域众人心里暗暗称奇,目光不由地落在谢殊玉怀里的皎皎身上。 这就是他们鬼域的少主吗? 长得可真好,像是玉雪堆砌出来的一般,看着就可心。 察觉到他们视线的皎皎扭头看来,对上这双亮亮的像是藏了许多星辰在里面的眼睛,鬼域众人下意识挺直脊背,努力做出一副可靠威严的模样。 得让少主看见他们厉害的一面,免得被魔族、妖族给忽悠过去,再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欺负了可不好。 甚至有一个五岁的小孩将自己的头摘下来,当成球抛给皎皎看,身体力行的企图让皎皎知道他们鬼域众人有多厉害。 皎皎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抬手就要去摘自己的脑袋。 谢殊玉默默地按住了皎皎打算摘自己脑袋的手,打算等回头抽出空了,就好好管束一下鬼域众人。 那个五岁的小孩在谢殊玉不善的注视下,委委屈屈地将脑袋安了回去,十分不明白主君为什么要瞪他,他明明就是在帮忙抢少主嘛。 注意到这一幕的妖族咧嘴一笑:“他们鬼域的那一套根本不行,哄小孩这事还得要我们妖族来才行。” 说着这人扭身变成了一头高达五米威风凛凛的巨虎,并且来了声震耳欲聋的虎啸,企图让少主沉迷在他们妖族的王霸之气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虎啸,吓得正投入地看着大比的皎皎一个激灵,手里的栗子糕没拿稳掉了。 手里空了的皎皎下意识空握了两下手,遗憾的咂吧了两下嘴,低头去看掉了的栗子糕,这才发现栗子糕没掉在地上,而是被坐在他怀里的宿苍给接住了。 皎皎当即弯了弯眼,接过宿苍递来的栗子糕,开心道:“谢谢宿苍,宿苍好。” 宿苍点了点头,重新坐回皎皎怀里。 殷峥摸了摸啃栗子糕啃得美滋滋的皎皎,黑沉的目光远远地落在了妖族席位上那头威风凛凛的巨虎身上。 发现自己吓到了小少主的巨虎对上殷峥的视线浑身一抖,瞬间变回了人身,怂怂地把自己藏在同族身后。 一旁魔族的人见此扬着下巴一脸的不屑,逗小孩的事还得看他们魔族,他们魔修长年混迹于凡人之间,与小孩打过交道之者不知凡几,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交道,但轮起与小孩接触的经历,也不是你们妖族和鬼域能比得了的。 想着拿魔修反手就要掏出……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掏的他就对上了他们魔主的死亡视线。 魔修僵了一下,讪笑着放下了手,心里不明白极了,他这不是帮魔主讨少主的欢心,好增大少主来他们魔族定居的把握嘛,怎么一副只要他敢做什么就死定了的表情。 看得乐呵的陶幼鱼龇着个大牙搁那笑,然后就对上了妖族、魔族、鬼域众人极其不善的眼神,他脸上的笑容一收,一本正经地将目光放在大比上,好似刚刚龇着个大牙笑的不是他一样。 这届仙盟大比比起往届来惊险了不少,重伤人数与死亡人数呈直线上升。 其实只要用心看,就不难看出太玄宗至少有一半的人,在给顾于飞下绊子。 顾于飞,这个名字对现在的年轻一代来说很是陌生,但往前三百年,他可是沧澜界年轻一辈的领头羊。 身为太玄宗天赋最出众的弟子的他,甚至碾压了当时的掌门首徒裴远之,只是三百年前他突然就了无音讯,不少人曾为此扼腕。 对于他的陨落,沧澜界流传得最广的说话,就是与他关系最为亲厚的宋云锦宋小师妹传出来的。 据她说,他们在云中遭遇魔修,顾师兄为了救他们孤身引开魔修,不慎跌落有去无回的修罗秘境,他们守在秘境外面等了数十年,久等不到顾师兄,无奈之下只能返回宗门求救于师长。 这是宋云锦等人返回宗门后给出的说辞,然而事实的真相却与宋云锦说的截然相反。 遇魔修追杀不假,但是被追杀的是裴远之、宋云锦他们,顾于飞是正好路过出手相助,却不曾想本就因救他们而负伤的顾于飞,被他们故意引至修罗秘境,这一进去便生生蹉跎三百年,从以往的天之骄子,跌落尘泥。 三百岁的金丹,别说顾于飞这样天赋奇高之者,就连三灵根的平庸者,只要肯下苦功夫,三百年之久也足够他走到金丹。 好在,好在顾于飞他确实天赋奇高,在寿命即将耗尽,进入天人五衰之前突破了元婴,并出现在了这次的仙盟大比上。 裴远之、宋云锦两人在看见顾于飞出现在仙盟大比上的那刻心就沉了下来,心虚的两人没少授意太玄宗的弟子在大比中超顾于飞下杀手。 甚至几度差点连带着将近几年宗门内的佼佼者金秉文一起给拉下水,弄清缘由后金秉文脸色当即就黑了,差点就给气笑。 难怪他在宗门内总是与裴远之不对付,原来他内里是这么个人。 他这般风雅绝俗君子,当然与裴远之这种小人不对付。 三百年了还卡在元婴期,也难怪嫉妒顾兄 一边这样想着,金秉文一边毫不留情地将同门师弟们给送出了大比。 就连通过系统知道缘由的陶幼鱼都不得不感叹不愧是主角哥啊,真是什么经历都让他给遇上,连修罗秘境那种十死无生的绝境都让他给闯出来了。 三日后,一身伤的顾于飞于厮杀中站到了最后,成为了一匹绝对的黑马,夺得了仙盟大比的魁首。 站在高台上的他一身血衣,目光狠厉,手中的剑尖直指太玄宗裴远之,毫不客气直言戳穿了当初裴远之等人的说辞,并让裴远之与他一战,不然,他手上这百名太墟秘境名额,尽数归于紫阳宗。 天降大饼的紫阳宗众长老差点没乐呵出声。 太玄宗那边有一半人直接黑了脸。 裴远之更是直接站出来,温润忧伤道:“顾师弟,我知你因误入修罗秘境,空耗了三百余年而心中有怨。当初你是因救我等才误入修罗秘境,我等守秘境外数十余年,久不见你,才不得不往坏处想。这些年来我等踏遍沧澜界,更是数次深入魔族将当初害你误入修罗秘境的魔修均斩于剑下,如今你有怨尽可朝我等来,但宗门于你有教养之恩,万万不可抹黑宗门名声,更不能将宗门资源拱手让于他人。” 裴远之身旁的宋云锦泪眼朦胧地看向高台上的顾于飞,还未开口便已泪流满面:“师兄…顾师兄…,你出来了为何不来找我…我苦等了你数年,你为何不来找我?你是在怪我…怪云锦没在秘境外守着你吗?但是我以为…以为你……” 后面的那句话宋云锦说不出口,她红着眼眶,满目的恨意,咬牙切齿地道:“我恨啊…我恨那些害了你的魔修,我恨不得将他们抽筋剥皮,所以我不能空耗在秘境外,我要去给你报仇,我要去杀了他们…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悔恨中渡过,却不曾想你竟是这般想我们的…” 嘶~ 陶幼鱼倒吸了口凉气,厉害啊,这两个人颠倒黑白的能力怕是少有人能出其左右。 宗门教养之恩?太玄宗若说对顾于飞有教养之恩才是个笑话,顾于飞之所以是升级流主角,那身世肯定是悲惨曲折无比,什么满门灭绝,什么人面兽心的师尊,什么天赋卓绝被人觊觎,那通通都能放在他身上。 顾于飞,一个被人灭了满门,还被仇人捡回去打算养大了当做容器的存在。 除了那个人面兽心的师尊外,太玄宗几乎没人知道这事,不然当初裴远之等人也不敢朝顾于飞下手,如果知道的话也就没有朝顾于飞下手的必要,更不会在如今站出来理直气壮的说宗门于顾于飞有恩。 要知道人家顾于飞当初好歹也是中州的修仙世家,虽然是个小世家,但以他的天赋,早早就预定了要进太清宗,要不是太玄宗那人面兽心的扶山仙尊横插一手,根本就没有这些事。 顾于飞当初去往云中,就是察觉到了这件事的端倪,前往查寻真相,遇见宋云锦他们被追杀后,顾及着曾经的同门之谊,还有宋云锦几次照拂之情才出手帮忙,却没曾想会遭受黑手。 看书之时陶幼鱼最多感叹声主角的命运多舛,如今和顾于飞相处一段时间后,是真的有点心疼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挪到皎皎身旁,顶着鬼主谢殊玉的视线和皎皎咬耳朵。 抱着玉偶宿苍的皎皎渐渐皱紧了眉头,虽然他没怎么听明白,但皎皎会抓重点啊。 听明白有人欺负他于飞哥哥后,一向护短的皎皎顿时扭头看向太玄宗,握着小拳头,愤怒的小眼神咔咔往外冒火。 底下满心欢喜地盯着皎皎看的魔修、鬼域、天一族、紫阳宗、妖族众人眉头一皱,纷纷扭头不善地看向太玄宗,恶狠狠的用眼神逼问他们到底对他们少主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居然让他们玉雪可爱的小少主露出这样的眼神? 太玄宗众人:“?” 你们怕不是有什么病吧?! 皎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短腿,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打不过,于是扯了扯谢殊玉的袖袍,眼巴巴地告状:“爹爹。” 谢殊玉嘴角微微上扬,这种被皎皎需要的感觉让他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摸了摸皎皎的头,抬眼看了眼鬼域的妄生长老。 得到示意的妄生长老往前走了一步:“鬼域有一真言镜,合道之下无人可对此镜说谎,既然顾小友与裴小友都各执一词,那不妨试试这真言镜。” 见此高台上的顾于飞眼眸微动,抬眼看向了谢殊玉怀里的皎皎。 他知道鬼域的人之所以愿意帮他,只能是因为皎皎。 对上他视线的皎皎眼睛一亮,从储物项圈里拿出丹药瓶,一个劲地挥着,还指了指自己的嘴。 明白他意思的顾于飞目光一顿,从储物器里拿出皎皎先前塞给他的药瓶出来,倒了一颗丹药丢进嘴里。 丹药入嘴,化作一股暖流,治愈着损伤的脏腑和筋脉。 太玄宗席位上,满身悲戚的宋云锦心里咯噔了一下,擦眼泪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朝裴远之看去。 裴远之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多管闲事的鬼域长老,仍强自镇定地道:“鬼域离九天城有万里之遥,真言镜乃上古之物,贵重非常,为这点小事将真言镜从鬼域匆匆运往九天,途中若出了差错,我等实在无颜。” 妄生长老一笑,从储物器里拿出一样东西:“小友担忧的是,但并不妨事,这次来我特地带上了真言镜,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裴远之:“……” 那么贵重的东西你们鬼域的人居然随身携带?!鬼主就不怕你给揣着跑了吗? 妄生长老乐呵呵地看着他 有了鬼域的真言镜,裴远之他们再这么能言善辩、颠倒黑白也无济于事,最终双双身败名裂,于大比台上不敌顾于飞,身受重伤修为倒转,还被太玄宗囚于后山禁地,为偿还顾于飞空耗的那三百年。 太玄宗这一处置看似念了情没把他们逐出宗门,但实际上最为无情不过,修为降低到筑基的裴远之等人寿命最多不过剩数十年,若被逐出宗门或许还能遇见什么奇遇恢复修为,但一旦被囚于后山禁地,那只有等死一个下场。 远处,顾于飞的目光落在了抚山尊身上。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谢殊玉出手帮了一个忙,看着这人平时照顾他家皎皎的份上,克洛弗德当然也不介意出手帮这第二个忙。 他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将太玄宗极负盛名的扶山仙尊给拽了下来。 现场顿时哗然,若别人说某某某灭了谁全家,众人不一定信,但天一族的主君克洛弗德若说一人有罪,话刚出口众人便已信了九成。 不为别的,只为那是天一族千万年来最负盛名的主君,一双生来就罕见的鸢紫色眼眸,能堪破未来,洞悉过去,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数百年来从未有一次出错,所有人在他眼里均无所遁形,是整个沧澜界的人最害怕直面的存在。 更何况如今这里除了天一族主君外,还有鬼域的真言镜,扶山尊若真没犯下灭人满门之事,大可直面真言镜与天一族主君对峙。 扶山尊不敢,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克洛弗德眸光一动,没想到有意外惊喜的他坐直了身子。 想来也是,这扶山尊为了得到顾于飞这么个绝佳的容器,泯灭人性不惜灭顾家满门,以他这心性,在失去顾于飞这个容器后,另找出路与域外天魔勾搭上简直是必然的事。 赫斯涅门他们要对大部分世家宗门据说闭了死关的老祖宗发难,没有无法辩驳的证据摆在眼前,就算克洛弗德身为天一族的主君,大部分宗门与世家依然不会相信他的话,因为这触动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当初为封印死气与域外天魔结束浩劫,整个沧澜界前所未有的团结,各大宗门世家、魔族、妖族、鬼域,凡是修为在化神以上的修士,皆以身为阵,步入了封印之地再也没有回来。 沧澜界如今的安稳是数十万修士以命堆出来的,死气与域外天魔是整个沧澜界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任何一个宗门沾染上分毫,那名声算是坏了,呈直线跌入泥泞,永远别想反身的那种。 所以没有任何宗门,允许别人往自己身上泼这盆脏水,就算这盆脏水是真的,也要想尽办法将其泼出去。 也因此厉屿白他们目前虽然有些许眉目,但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前,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来,没有足够的无法辩驳的证据摆在眼前,任何宗门都不会承认自家闭死关的长老会做出这种事。 所以在这半个月里,在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场仙盟大比的时候,鬼域、魔族、妖族、西州、紫阳宗、灵阙阁早已悄无声息地派出了不少人手,遍布在沧澜界每一个角落,如今手上该有的证据已经差不多,就差一个适合撕开这表面平和的场面和人。 没想到瞌睡来了就送枕头,这么个十分适合用来作筏子的人,就这样送到了眼前。 自仙盟大比过后已是半年,整个沧澜界都发生了巨变,但那些巨变的涛浪波及不到皎皎,唯一对皎皎造成的影响就是他的七个爹爹时常聚不齐,不是这个爹爹出去办事了,就是那两个爹爹出去了。 知道爹爹们是轮换着去打坏人了的皎皎很是担心,每天背着个小手皱着眉头像是个小老头一样在院子里踱步。 虽然宿苍和爹爹们都说那些坏人打不过爹爹们,但想起以往爹爹们受伤的经历,有了阴影的皎皎还是不能放下心来。 直到宿苍给皎皎弄了个既可以传音又可以传画面的传音石,皎皎可以每天抱着和出去打架的爹爹们联系,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烛天的势力很棘手,非常的棘手,这些老不死的大多都在合道期,离大乘期仅一步之遥,虽然这一步他们跨了数千年也没能跨过去,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弱,毕竟他们可是一些宗门世家的底牌。 赫斯涅门他们的修为同样也在合道期,与这些活了数千年的老家伙相比丝毫不差,甚至还处在上风,但抵不住对方活的年岁长了,手里握了不少底牌,滑不溜湫的数次都成功逃脱。 并且他们每到一个城镇就用城镇中数万凡人做人质,厉屿白、谢殊玉那两人可以做到对这些人质无视,赫斯涅门他们可做不到,如此一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厉屿白,谢殊玉:“………” 这拐弯抹角的拉踩谁呢? 不过他们再能跑,再滑不溜湫,一年多的时间也足够殷峥将他们逼到最后一处封印之地。 最后一处封印之地,哀牢山。 往日每次最对多出动三四人,怎么都要留人陪皎皎的赫斯涅门他们,这次罕见地聚集起了七人。 愈到最后赫斯涅门等人愈加谨慎小心,这些半截身子埋入土的老家伙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撬动封印,放魔物入世,为的就是活下去,如今被他们逼至绝境,做出什么都不出奇。 日光也无法穿透的深林中,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不知从何处而来。 嘶哑得像是乌鸦哀鸣的笑声回荡在林中,厉屿白等人扭头看去,目光穿透重重林瘴,落在了坐在血阵中疯魔大笑的几人身上,似是知道他们在看自己,这些人朝着这个方向裂出个极诡异的笑容。 厉屿白皱眉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这些人如同蛇蜕皮一样褪去了人皮,只剩腥红的血肉余留在身上,大量的血液化成了成千上万的丝线,穿梭于骨肉之间。 嘶哑的宛若乌鸦悲鸣的声音从他们喉间发出,下一刻他们自爆于血阵中,轰鸣的自爆声中,血沫纷飞下,一扇巨大的仿佛来自深渊的死亡之门浮现在空中,缓缓洞开。 血河从中汩汩流出,转眼之间便形成了一条小溪,流淌过厉屿白等人的脚底,他们低头看去,巨大的血红色眼眸出现在河流之中,盯着他们滴溜溜的转,充斥着滔天的恨意。 这是…域外…天魔…… 殷峥意识恍惚了一瞬,就这么一瞬有个人从他手里挣脱的同时还从他怀里抢走了什么。 “爸爸!”一道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惊慌地喊道。 回过神来的殷峥瞬间弹了出去,那人速度飞快地超后退去,一个退一个进,殷峥手里的匕首始终紧贴着基洛菩山的脖颈,只要基洛菩山一停,匕首就能毫不犹豫地抹断他的脖颈。 “爸爸!”基洛菩山的怀里,被死死紧勒着腰,勒得脸色都泛白的皎皎不顾疼地一个劲往殷峥的方向伸手,有两次都摸到了爸爸的手。 殷峥两次抓到皎皎的手腕却都又给放开了,那人死死地勒住皎皎的腰不放手,他根本没办法将皎皎扯回来,这样下去的结果只有皎皎受伤。 周围有更多的人袭来,殷峥被迫慢下脚步,将袭上来的五人解决时,那抱着皎皎的人已经成功与他拉出了十步的距离。 黏稠的鲜血淌了一地,殷峥站在血泊中,大量的汗水和鲜血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充满了狠戾和杀意的赤红眼眸始终盯着离他十步远的基洛菩山。 殷峥觉得不对,他明明能更快地抹过那人脖颈的,但身体莫名的乏力,他低头望着自己手里的匕首,从反光的冷锋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一道骇人的伤疤从他左脸眉间直直的贯穿下颌,他右眼是黑色,左眼是无机质的银色。 殷峥眨动了下眼,发现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九天城,原本趴在塌上和宿苍一起看书的皎皎突然从塌上坐起,他摸着心口皱了皱眉,低头从储物项圈厉拿出传音石联系爹爹他们,但是联系了许久都没联系上。 皎皎越发的不安,将宿苍拿起来放在头上顶着,从塌上跳下来,鞋子也不穿地就往外跑。 “幼鱼哥哥,幼鱼哥哥!” 后山,自从吃了洗灵丹和主角哥从太墟秘境带回来的洗灵草后,已经是单灵根的陶幼鱼如今已是筑基大圆满,离金丹期只一步之遥。 悠闲的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的他,琢磨着大佬他们通通不在,今天带皎皎去吃啥才好。 听见皎皎喊声的他回过神来,回头将皎皎给抱了起来,见他光着脚就皱了皱眉:“怎么了?” 皎皎揪着他胸前的衣服,眼巴巴地看着他:“幼鱼哥哥你最好啦,带皎皎去找爹爹他们好不好?” 闻言,陶幼鱼十动然拒。 被拒绝的皎皎瞪圆眼睛,张嘴想说什么,眼泪就已啪嗒一声滴落在陶幼鱼手背上。 陶幼鱼心口一哆嗦,慌忙地给皎皎抹着眼泪:“小祖宗,你怎么说哭就哭,我真不能带你去找你爹爹,被你爹爹他们知道我会死得很难看的。” “不…不死…哥哥不死…”皎皎抿着唇抽泣,心口难受的他捂着胸口,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从眼角往下滑落:“皎皎…皎皎没哭…皎皎要去找爹爹…幼鱼哥哥你带皎皎去好不好?” 真是要了命了! 给他擦着眼泪的陶幼鱼想着。 哀牢山 血瀑源源不断地从空中洞开的大门中流淌出来,于地上汇聚成溪流,没过僵直不动的殷峥他们的脚踝。 血河中有无数鲜红的眼睛盯着他们,滴溜溜的转动着,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梦魇制造的梦境之中。 殷峥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奔跑在路上,在他怀里躺着一个小孩,漆黑亮若星辰的眼眸黯淡无光,还没来得及长出肉的脸上只有浅浅的一层婴儿肥,大量的鲜血从他脖子上豁开的伤口流出。 殷峥颤抖着用手去捂,还是挡不住温热的血液从指缝中流出。 窒息般的疼痛从胸腔中炸裂开,随着血管迸向全身,所过之处犹如烈火灼烧,腐蚀他的皮肉骨骼,焚化他的五脏六腑,撕扯着他的灵魂。 殷峥浑身无法自控地微微打着颤,汹涌无法遏制的情绪汇聚于胸口,然后漫上喉咙,最终汇聚于发酸发热的眼眶。 透明的水渍从他眼里滴落,砸落在他怀里了无生息的小孩脸上。 殷峥颤抖着用指腹去擦小孩脸上他的泪水,却在某一瞬再度感到了违和。 他倏然停下脚步,没由来的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他忘了什么,他一定是忘了什么…… 首先很抱歉我更得晚了,其次差了五百字,还有就是我晚上会再更一章,把这五百字给补上。 第215章 陶幼鱼最后还是带着皎皎去哀牢山了。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带着皎皎去的,他喊上了顾于飞、金秉文和妖族、天一族、紫阳宗长老等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朝着南州哀牢山出发。 妖族、魔族、鬼域的少主要出门当然要有人护送才行,陶幼鱼可没有自信自己能护皎皎周全,若他真的独自带皎皎去往哀牢山,到时真出了问题,那他不得死得很难看。 最初顾于飞是不同意带皎皎去找爹爹的,劝说不了他的陶幼鱼直接将皎皎往他怀里一塞,对上皎皎那双泪眼汪汪的眼,就算是顾于飞也没坚持多久就败下阵来。 皎皎身上各种防护法器不少,再加上他们也不是独自去,妖族,鬼域的长老都有不少,最不济不是还有皎皎的七个爹在那嘛,这样来看,也不是不能去。 抱着皎皎的顾于飞自我说服成功,于是抬手抹去皎皎眼角的泪,无奈又妥协地答应了下来。 暗红色的雾气肆意弥漫,就在那雾气要蔓延出去时,无声的涟漪荡开,一圈套着一圈,像是一个圆形的罩子般将那暗红色雾气连带着哀牢山一同牢牢地罩住。 意识到自己被锁住的瞬间,暗红色的雾气陡然翻腾起来,狰狞着撞击在无形的灵力罩上。 “这是…死气!” 站在灵舟上的陶幼鱼望着脚下翻腾的暗红色雾气,脸色不由微变,这么多死气,莫非封印…破了? 可千万别,这一处封印要是破了,那才加固的其他几处封印估计也不保,并不想在浩劫里挣扎求生的陶幼鱼当下放下皎皎,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十分虔诚地祈祷着。 见此,金秉文摇着扇子笑道:“你这求的哪门子神佛,说来我听听,什么样的神佛还管……”话还没说话,灵舟突然一阵剧烈震荡,没站稳的皎皎往后一屁股墩摔坐了下去,当即疼得皱着小脸捂着屁股。 顾于飞将皎皎扶起,神色凝重地往下看去。 下面整片山林都在剧烈震荡,天地摇晃中山体崩裂,山石滚落,巨大的裂缝像一把刀一样,将整座哀牢山从中劈开,那是从地底裂开的深渊,源源不断的暗红气体从中涌出。 “吼——” 恍若远古的凶怪吼叫,带着强烈的精神冲击,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修为最低的陶幼鱼脑中一嗡,血丝从耳鼻处流出。 哀嚎声,痛喊声,怨恨声纷至沓来,陶幼鱼痛苦地捂住大脑,双眼通红,几乎就要被那如潮水般的怨恨淹没时,一只小手突然触在他的眉心,暖白色的灵力窜入他眉心,将他从那无边的痛苦中拽出来。 “幼鱼哥哥你没事吧?”一只手还在揉着屁股的皎皎,眼里带有焦急地问着。 “没事。”陶幼鱼摇了摇头,咬着牙撑着地面站起来往下看去,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害得他如此惨。 下方,如深渊般的裂缝中,庞大的黑紫色物体正在从里往外挤,仅能看见的部分身躯上,滴溜溜地转动着密密麻麻的怨毒眼睛,好似察觉到了陶幼鱼的视线,那些眼睛隔着重重云层望了过来。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陶幼鱼猛的扯了回去。 “别看。”顾于飞皱眉。 回过神来的陶幼鱼一身冷汗,这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个啥,但就从那密密麻麻的眼睛上来看,就知道轻易不能与其对视。 他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时间还是太短。 从灵舟上看见这一幕的责众人一时说不出话来,气氛凝重下来。 金秉文:“眼下这裂缝还在不断扩大,若真等着魔物钻出来,怕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声巨响打断, “轰——”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一把气势凛然的剑从林中疾掷而来,深深插在那魔物的眼睛中,强大的剑气将周围的树木震得粉碎。 “吼——” 魔物痛苦的嘶鸣声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剑柄,金色的发丝随着来人的动作倾泻而下,视线上移,俊脸苍白的赫斯涅门嘴角勾着一抹狞笑,一向温和的金色眼眸翻滚着剧烈的晦涩,他手一用力,剑随手动,硬生生在这魔物身上划出一道巨大的豁口。 伤口之下不见鲜血,而是无数怨毒的,滴溜溜转动着的眼睛。 赫斯涅门跳到那魔物身上,脚底狠狠地碾着魔物的眼睛,随着一颗颗眼睛被碾爆,魔物愤怒地嘶吼着,疯狂蠕动身子要从那裂缝中钻出来。 魔物的嘶吼带有精神攻击,距离最近受到冲击最大的赫斯涅门闷哼了一声,丝丝血丝从嘴角溢出,但他眼里却带着浓郁晦涩的笑意。 灵舟上的陶幼鱼倒吸一口凉气:“极妄仙尊这是…黑化了?还有,那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看得我头皮都麻了。” “爹爹!” 趴在灵舟边缘的皎皎看见了爹爹,当即高兴地向下挥着小爪爪。 听到声音的赫斯涅门霍然抬头,目光落在皎皎小脸上那明亮鲜活的眼睛上时,停留了许久。 直到确认眼前的皎皎是鲜活的,是生机勃勃的,他紧绷的神经才猛然一松,窒息感如潮水般从体内褪去。 他盯着皎皎,抬起双臂道:“跳下来。” 还没等陶幼鱼等人理解过来赫斯涅门这句话的意思,皎皎已经毫不犹豫地从灵舟上一跃而下。 那一刻陶幼鱼的心脏猛地停跳一拍,纵身就要跟着跳下去,好悬被金秉文一把给拽了回来。 从高空中跳下来的皎皎扑入了赫斯涅门怀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笑意:“爹爹。” 小小软软的身子落入怀里,感受到那颗小小的心脏通过相触的胸腔,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赫斯涅门才有一种自己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很奇怪,身为神灵的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死亡,但在那场无比真实的噩梦中,小小的皎皎悄无声息地躺在他怀里的那刻,就像是连带着他也死了一遍。 于噩梦中恢复了记忆的神灵垂眸看着怀里小家伙黑亮的眼眸,想起过往的种种,祂于狰狞晦暗的暗红色雾气中倾下身,将脸挨近了皎皎的脸,极度眷恋与依赖地蹭了蹭,摇曳着光泽的金发倾斜,嘴里发出一声叹息:“终于找到你了。” 皎皎也用脸蹭了蹭爹爹,随即一脸认真地道:“爹爹说错了,是皎皎终于找到爹爹了哦。” 闻言赫斯涅门低声轻笑起来,眼里浮现深深浅浅的笑意,使得那双被就璀璨的金眸越发繁复瑰丽起来:“对,是你找到了我。” 他摸着皎皎圆溜溜的后脑勺,抬眸望着眼前弥漫的死气。 他虽然恢复了记忆,但这并不是祂的本体,所以依旧拿这些死气没办法,于是他垂眸看向皎皎:“接下来就拜托皎皎了。” 皎皎身为神灵,这些死气不仅伤害不到他,反而惧怕着他的灵力。 皎皎挺了挺小胸脯:“没问题,交给皎皎。” “那这些死气就真交给皎皎了。” 从林间走出来的霍宥齐靠在树干,看着皎皎说笑着,就像是死气并没有随着灵气侵入灵脉,腐蚀着他的丹田。 “嗯嗯。”皎皎用力地点着小脑袋,眼里满是对接到任务的高兴:“爹爹放心,皎皎很厉害的。” 谢殊玉、商阙、厉屿白、殷峥、克洛弗德几人陆续从林间走出。他们看见皎皎脚步顿了顿,继而走上前围着皎皎,不是抬手摸他的头,就是戳他肉乎乎的脸,手底下温热的触感告诉他们,眼前的皎皎是健康的,鲜活的,于是那在噩梦中千疮百孔的心脏,也跟着重新跳动起来。 殷峥捏捏皎皎肉乎乎的小手,垂眸看向脚下蠕动着正从裂缝中拼命往外挤的魔物。 裂缝在它的蠕动中不断扩大,山体震颤,巨大的山石从山顶不断滚落,将大树拦腰砸断,凶悍的气息像是要将一切给砸成粉碎,殷峥等人行走在其中,如履平地,丝毫不受影响。 封印其实并没有破,之所以出现眼前这种情况,是因为那些老家伙用了上古禁阵,秉承着自己死也不让他们好过的念头,以身为祭在封印外打开了一道门,这就就相当于在牢墙外另开了一道门。 按理说从这道门出来的魔物,应该只是最不入流的魔物,但不知那些以身为祭的老家伙怎么做到的,直接将这门开在了封印最深处,就像是把门直接开到了牢狱里最穷凶恶极的罪犯面前。 眼前的这个魔物看着像是暂时被他们制住了,但这也只是因为它大半的身子还没从界门中钻出来,就像是一个人刚刚露出个背面,就被他们一顿毒打,若真让它出来了,他们七人联手也只有五成把握。 毕竟这魔物的厉害程度,堪比大乘圆满期的妖兽。 裂缝随着魔物的挣扎越裂越大,随着裂缝的扩大,封印的界门若隐若现,同一时间无极之海涛浪翻天,万兽森里万兽奔逃。 收到镇守在这几处封印的宗门传来的消息后,克洛弗德鸢紫色的眼眸里划过厉芒。 同样收到消息的厉屿白,伸手戳了戳皎皎肉嘟嘟的脸。 浓郁得遮挡视线的死气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他们的灵力,这使得他们的战斗力只有平常三成,如此就只能按照霍宥齐说的来办了 这样想着的他将手从皎皎脸上收回来,下一瞬身形已出现在百里之外,一掌狠狠地拍向胸口,与早已站到各自方位的霍宥齐等人同时逼出心头血,以血为媒介,掺杂着灵力,如丝线般向着四面八方,成千万缕地蔓延而去。 身处阵眼的谢殊玉抛出头上用命碑碎片炼制成的玉冠,以心头血快速于空中勾勒着真纹。 随着第一笔落下,整片天空陡然暗沉下来,雷云凝聚,黑压压的一片像是要压毁山体,其中蕴藏着的力量,让人匆匆一瞥就不觉心悸。 这一切对于灵舟上的人来说太突然,不过须臾间整片天空就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顾于飞等人在第一时间就驱驶这着灵舟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地面落去,但还未等他们完全落在地面,“轰隆隆”的响声就突然炸响。 抬头望去,密密麻麻水桶般粗的闪电穿梭在雷云中,蛛网般笼罩着天幕,携带着誓要毁天灭地的声势将苍穹撕裂。 这般声势,早已超过禁咒的威力。 以心头血勾画着真纹的霍宥齐等人心里诧异,不由抬头望向天空中那过于骇人的声势。 苍穹之上,虚无之处,天玄很是不满地看着自身世界里发生的事,目光着重落在那挣扎着要从裂缝中蠕动出来的魔物。 天玄的性子霸道而任性,一向不喜祂的世界出现什么预料之外的事。 为了不打坏平衡,克洛弗德、殷峥等人连同赫斯涅门这个神灵在进入祂世界时,都被祂掩藏了记忆,除此世外,他们记不住任何其他世界所发生过的事,却没想到这被祂掩藏得好好的记忆,会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梦魔给唤出来。 天玄黑着脸,不断让天道加大威力,给祂劈死这个不知所谓的梦魔。 天空中酝酿了好一会的雷电,随着沾有五位合道期大能心头血的最后一笔落下,声势骇人的雷海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怒火,声势浩大地从天空中悍然劈下。 蕴含着天地怒火的雷电劈下,乱石飞溅中,魔物尖厉的嘶吼声,震得哀牢山外大半个南洲的修士都不好受。 顾于飞抬手擦去耳鼻除溢出的血,抬眸望着远处雷海翻腾的哀牢山,这般声势,他不免在心里担忧起了皎皎的安危 雷海翻腾,乱石飞溅中暗红色的雾里却时不时乍起一道亮光,将从魔物身上解体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眼睛尽数斩于剑下。 死气不断地腐蚀着灵脉,赫斯涅门灵力运转得越来越晦涩。 这种情况下他手中的剑依旧锐利得让魔物觉得胆寒。 魔物身上怨毒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下一秒抱着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架势,解体了身上近三成的眼睛,身形因此也小了三分之一,却也更容易从裂缝中钻出来。 随着魔物从裂缝中钻出了大半身子,整座山体开始崩裂,巨大的裂缝快速向外蔓延,顾于飞抓住陶幼鱼的手带着他向一旁跃去,避开突兀出现在脚下的裂缝。 震荡中站不稳的陶幼鱼死死地抓住顾于飞的胳膊,魔物带着恶意的嘶鸣具有强大的精神攻击,仅仅是余浪便让陶幼鱼承受不住,五脏六腑像是被无形的手揉做了一团,血液一滴一滴从鼻腔滴落,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当初在西州,无极海震荡的那天。 回过神来的陶幼鱼咬着牙抹去脸上的血,他还是太弱了,弱到成为了殃及池鱼里那无力挣扎的池鱼。 这一刻他像是被什么从安逸的虚幻里猛然拍醒,突然意识到,现如今的自己还不够强。 若他还像现在这般随便取得点进步便洋洋得意着慢下脚步来,那等着他的未来,永远都是站在边缘无力反抗的蝼蚁。 远处,浑厚苍远的龙鸣自暗红色的雾里响起,巨大的身影搅动着风云,在它的头上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肉肉的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严肃地板着。 天生道体,或许很多人并不知道这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修为并无法成为束缚他的存在,意味着这天地间的灵气任他取用,意味着他的灵力永远不会耗尽。 而对皎皎而言,只要有足够的灵力,再多的死气都不在话下。 灵脉内的封印被赫斯涅门解开,皎皎额角处被发丝遮挡住的金色神冠微微闪烁,在他握着剑的那刻,无数的灵力排山倒海般涌来。 “嗡!” 明明是一声再轻微不过的剑鸣,偏偏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里。 陶幼鱼抬眼望去,就见一道剑光突兀的划破了暗红色的雾气,那剑光太过亮眼,亮眼到远远看见这一幕的鬼域、妖族、魔族、天一族众长老的眼睛本能地感到痛楚。 抵抗着本能努力睁大眼看去,这才看清,那雷海中立着一道小小的身影,肩膀上还坐着巴掌大的宿苍,一剑挥出,就将哀牢山暗红色的天空彻底割裂。 死气散去,日光重新落在了这处天地,没有死气束缚的厉屿白等人,当即趁着那魔物还未完全钻出来,在天道有意无意的帮助下,以雷霆手段将其给塞回去,并且将封印重新加固。 离开哀牢山时,从爸爸怀里下来的皎皎在地上捡了颗鲜红色的圆圆的石头,皎皎拿着对着天空看了看,发现很漂亮后就高兴地装进腰间的荷包里,乐颠颠地跑上前拉着爸爸的手走了。 回到九天城的住处后,皎皎挨个给爹爹们驱逐体内附着的死气,就因为这,厉屿白等人还差点为了谁第一个治疗而打起来。 驱逐完附着在灵脉丹田上的死气后,天已经暗下来,几人陪着皎皎吃过饭后,就纷纷回屋里睡觉。 今夜轮到殷峥带皎皎睡。 洗完澡的皎皎穿着白色的亵衣,头顶着宿苍屁颠屁颠地跑到床边爬上去,爬到床头用小爪爪拍着枕头,乐呵呵地道:“爸爸快上来。” 殷峥嗯了一声,走上前躺上床,皎皎十分熟练的滚进爸爸怀里。 “乐呵什么?” “和爸爸睡,高兴。”皎皎脆生生地道,然后眼睛亮亮地趴在爸爸怀里,碎碎念念地说着他已经学会了什么什么剑招,以后会越来越厉害,就像是今天一样可以保护爸爸们。 殷峥安静地垂眸看着他,突然想起了第一世在混乱城遇见皎皎的时候,那时的皎皎手里拖着一个麻布口袋,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干净明亮得像是跌落了揉碎的星光,扶着墙探头朝他看来,那模样莫名看得人心里发软。 说着说着皎皎就没声了,累了一天的他趴在爸爸肩膀处睡了过去,肉乎乎的小脸因为侧趴着,被挤压出一个可爱的弧度,圆圆的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小手轻轻拽着爸爸的衣服。 殷峥将他往怀里揽了揽,瞥了眼趴在皎皎枕头上睡觉的宿苍,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月上中梢,厉屿白在院子里独自小酌,想起了自己上一世和皎皎相遇的情景,好像和这次差不多,同样是下雨天,他同样撑着把伞。 这样看来他和皎皎最有缘分,而且上一世他和皎皎就是父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和皎皎是天定的父子,殷峥他们根本争不赢自己。 想到这,厉屿白心里难免浮现些许愉快,自饮自斟了一杯。 在外面小酌了会,厉屿白就溜达回房间了,经常陪皎皎睡后,不知不觉他们也养成了晚上睡觉的习惯。 月光从窗户外倾斜进来,床旁皎皎换下的衣服旁的荷包里,一颗红色的石头闪了闪。 睡梦中被拉进梦境的厉屿白皱眉,左右一看发现被拉进梦境中的不仅是他,还有殷峥、赫斯涅门、克洛弗德、霍宥齐、商阙他们,几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皱起了眉。 在他们眼前,老旧的院子里,一个六七岁大小拥有着一双苍蓝色眼睛的小孩漂浮在窗外,探着头好奇地往里看着什么。 “你居然能看见我?” “你还是这个世界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 “我叫宿苍,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给自己取的,你叫什么名字?” 宿苍? 听到这个名字的殷峥抬起眼眸,定定地看了那小孩一会,突然迈步走向前,站在那小孩身后,透过窗户往里看,然后在那狭小的屋子里,看见了一个趴在地上努力仰着头的瘦小身影。 抱歉,我的猫猫还没脱离危险,实在没心思写,日更的事是我食言了,很抱歉! 第216章 宿苍是一个诞生不过百万年的世界意识,以祂诞生的年限来看,在众多世界意识里,祂就像是一个刚诞生没多久的幼崽。 为了创造自己的世界,祂跑去了其祂世界汲取经验,在经过一个世界时,遇见了一个能看见祂的小孩。 那天他路过一个颇为破旧的院子,一道小小的带着疑惑的声音从狭小的窗户里传来:“咦?” 听到声音的宿苍感到些许新奇,对这个能看到自己的小孩感到好奇的祂,探头从窗户看了下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特别瘦小的小孩。 以祂的眼力当然能看出这个小孩的灵魂从出生到现在已有三年,但是他的身子却出乎意料的与灵魂不符,看上去倒像是这个世界所属智慧生命群里两岁大小的小孩,甚至因为营养不良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头大身子小的感觉,只那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干净,里面明明白白地映射出祂的模样。 对上祂的视线,小孩眨了眨眼,用手撑着地面往前挪动了一步,仰着头眼神懵懂地“呀!”了一声。 这声呀只是单纯的惊叹声,既没有疑问,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第一次与其祂世界所属生命打交道的宿苍犹豫了下,学着这个世界所属智慧生命的交流方式,生涩地道了句:“你…你好。” 小孩歪了歪头,突然咧出个大大的笑容:“啊呀。” 宿苍一愣,犹豫了会后,那张为了看起来有威严而努力板着的小脸上,缓缓的扯出个笑容。 看到祂笑容的小孩眼神一亮,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笑,在小孩不多的记忆里,看见他的人总是一副嫌弃凶恶的模样,他高兴的左右张望了下小脑袋,然后双手撑着地往一旁爬去,不知道从那翻找出了拇指大小的馒头渣,盯着馒头渣咽了眼口水后,举着往他的方向递:“啊~” 宿苍一开始并不明白他这动作的意味,等反应过来他是让自己吃后,就摇了摇头:“我并不需要进食你们的食物。” 听不明白的皎皎歪了歪头,又将手里的馒头渣往前递了递:“啊呀~” 见他理解不了自己说的话,宿苍就非常简洁地道了句:“不吃。” 这句话小孩听明白了,只是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吃好吃的馒头,想了想也没想没明白的他将馒头放在嘴边,小心翼翼地咬了口,抿了抿口水吞下嘴里不多的馒头渣后,不顾咕咕叫的肚子,珍惜地把剩下的馒头放在肚肚前的衣兜里。 宿苍见此有些许疑惑:“你既然饿了,为什么不吃?” 祂的话直达意识海,小孩能听懂他说的话,但大多理解不了,只愣愣的看着他眨眼睛。 宿苍见此也没多问,转身离开,祂来这个世界是有目地的,目地就是汲取这个世界有用的知识,为自己的世界将要如何创造而寻找灵感。 宿苍离开了,小孩坐在地上仰着头呆呆的望着空无一人的窗户,“啊啊”了几声,发现除了高高悬挂的月亮外确实没人后,就失落地低下小脑袋。 过了好一会,门外传来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小孩眨了眨眼,慢半拍的反应改过来后,手脚并用的往门外爬,看见女人后伸出小手“啊啊”了两声。 门外走进来的女人形容清丽,长而茂密的乌发被挽在脑后,用一个玉制的夹子固定起来,眉细且柔,唇形饱满饱,若不听她嘴里骂骂咧咧的话,她看上去是一个气质温婉极了的女子。 一边走,方虞一边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看见从储物间爬出来的拖油瓶后脚步一顿,想到就是这个拖油瓶害自己不能嫁入豪门的,顿时满眼嫌恶,不留力的用脚把他扒拉到一边后,就迈步施施然地往楼上走去。 今天也没得到抱抱的小孩失落地抿了抿唇,摸了摸有点疼的大腿,沉默地爬回角落里乖乖地蜷缩着,还知道拉过一旁的小毯子盖在自己的肚肚上,小手拍着胸脯,很有节奏的自己哄自己睡觉。 宿苍在这个世界游荡了已经有半个月,初步了解创造一个世界所需要的基本元素,和这个世界的智慧生物。 这个世界的智慧生物叫做人类,是一种格外聪明却又脆弱的存在,他们的寿命短暂得出奇,只有区区百年,这点时间,还不够祂睡一觉,这可真是奇特。 惊叹着这些的同时,祂又想到了那个小孩。 那个小孩有着一双格外干净清透的眼睛,像冰川的湖泊在夜晚时跌入了星光的样子,也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能看见祂的存在,可惜的是那小孩看上去过于不健康了,瘦弱得脸颊都凹陷了下去,一点也没有其他白白胖胖的小孩看着那么鲜活。 这样想着宿苍又溜达到了当初看见小孩的地方,这一次小孩没待在那狭小的地方,而是坐在院子外扒着门框,悄悄地探着小脑袋看着对面的一对父子,连祂到来了也没察觉。 宿苍初时以为小孩又看不见祂了,就坐在一旁看着小孩,没想到等那对父子离开后,小孩扭头看着他,惊喜地弯了下眼眸,嘴里含糊不清地“啊啊”了两声。 宿苍听明白了,他是在对自己说你好,于是祂也不怎么熟练的弯了下眼睛:“你好。” 原来这小孩并不是看不见祂,而是看刚刚那对父子太入迷,一时没注意到祂的存在。 小孩高兴的拍了拍小手,指着远处走掉的父子两啊呜啊呜的说着什么,还尝试着吐出“叭叭”这两个字。 宿苍一开始不明白,后来才反应过来,他这是羡慕别人有爸爸,于是祂绷紧着张小脸,缓慢又耐心地告诉他,每个人类都有爸爸,所以不用羡慕。 明白过来的小孩愣了好一会,然后眼神突然亮闪闪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啊呜啊呜地说着常人听不懂的幼崽语,但身为世界意识的祂轻而易举地就明白了他的话,他说他要去找爸爸。 祂问他知道他爸爸在哪吗?祂可以带他去找。 小孩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在哪。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小孩磕磕绊绊地从祂这学会了说爸爸这两个字后,在看见他妈妈时,就仰着小脑袋期待地道:“啊爸爸~” 找爸爸~ 听见小孩软乎乎地念出这两个字后,那个气质温婉的女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姿态,继而破口大骂那个短命的男人,骂着骂着她低头对上这个拖油瓶的眼睛,从里面看到自己发疯的狰狞模样,嘴里的骂声不由一顿,继而更猛烈的怒火涌上心头。 这个拖油瓶的眼睛太过干净,干净到她每次对上他的视线,都下意识觉得这双眼睛里面倒映出来的自己,丑陋得不堪入目。 她曾恼恨地想过把这双眼睛给戳瞎,但又怕被别人发现端倪,导致自己名声被怀,以后更无望嫁入豪门,于是不得不数次放下这个想法。 方虞用尖利的指甲,下着狠劲地掐着小孩瘦弱的胳膊,一边掐,一边大骂,反反复复的丧门星,白眼狼,拖油瓶这几个词。 这个丧门星,原本想着生下他,她就能母凭子贵,才费尽手段怀上他,那知刚生下来盛家那个短命鬼就飞机出事死了。 害她只能带着这么个累赘,不仅因为生他身材走了样,还被接手盛家的那个私生子各种打压得工作都找不着。 越想越气的方虞狠劲踢了他一脚。 被踹得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的小孩,愣了会才反应慢半拍地红了眼眶,小孩疼得有点坐不起来,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疼得有点喘不上气来,只能下意识伸出满是疮口的小手,捂着疼得不得了的大腿外侧,趴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以往的经历让他不敢哭出声,只抿着唇一个劲地掉眼泪。 似是骂累了,女人甩了甩酸疼的手,走到沙发旁坐下。 缓了好一会,大腿上的疼痛转为麻痹的胀痛后,小孩才慢吞吞地坐起来,又缓了一会后,才动了动腿向着沙发的方向爬过去。 爬到沙发边的小孩疼得抿紧唇憋住眼泪,小手扯着妈妈的裤角,仰着头啊呜啊呜努力地安慰着心情不好的妈妈。 情绪平复过来的女子低头看着他,眼里带上了几许愧疚和怜爱,蹲下身伸手摸着他的脑袋,一个劲地掉眼泪,嘴里小声说着不要怪她,她也不想这样对他,只是一想到是他毁了她以后的生活,她就总忍不住。 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孩满眼的懵懂与茫然,泛红的眼里还挂着泪,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拍着妈妈的胳膊,啊呜啊呜地安慰着。 女子短暂地愧疚了会,就再一次将小孩一个人丢在家里离开。 在窗外目睹着一切的宿苍感到了些许的茫然,还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祂第一次进了这间屋子,蹲在坐在地上的小孩身边,拉开了小孩的袖子,看见满胳膊的淤青和旧伤,上面甚至还有烟头烙出来的伤疤,除胳膊外,胸腹,背部,大腿上也是重重叠叠的新伤叠旧伤。 祂无言了好一会,才问了句:“疼吗?” 小孩摇头,眼尾处还泛着红,仰着小脸朝祂傻笑:“啊呀~” 不疼呀~ 说完小孩握住祂的食指摇了摇:“啊呀啊爸爸呀~” 哥哥,找爸爸呀~ 第一次被叫做哥哥的宿苍微愣,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这次过后宿苍消失了好久,再次出现时已近深秋,天气不可避免地寒冷下来,小孩依旧缩在那黑暗狭小的储物间,意外的是他这次有了一层较为厚实的毛绒毯当做被子,在这让他不至于在这深秋的天气里冻伤。 宿苍发现,那女子虽然对小孩不好,但祂每次来发现小孩除了那件总是不换的破旧衣服外,他的小手小脸总是干净的。 起初祂还诧异,后来发现那个女子在储物间给小孩置办了一个小小的洗浴间,那洗手台和马桶都是迷你型的,刚好适合小孩的高度,而且最近小孩也能勉强扶着墙站起来走了。 扶着墙站起来走的小孩看见了窗户外的宿苍,当即高兴地挥了挥小爪爪,然后吧唧一声摔倒在了地面,疼得眼泪花当即就冒出来了。 缓了一会,他爬起来揉揉摔疼的膝盖和胳膊肘,眼里还冒着泪花就朝他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啊爸爸呀~” 找爸爸呀~ 看上去才六岁大的宿苍有点无奈,自从那次说帮他找爸爸后,小孩每次看见他都要提找爸爸这件事,但是小孩的爸爸早在他出生前就飞机失故死了,祂也不知道要去哪给他找爸爸。 早已习惯小孩问这个问题的祂熟练的转移话题:“我叫宿苍,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给自己取的,你叫什么名字?” “啊呀?” 名字? 并不理解这个词的小孩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 在宿苍掰碎了给他解释后,小孩举着小手道:“啊呀,啊呀呦。” 有名字,叫拖油瓶。 拖油瓶? 宿苍皱了皱眉头:“这不是名字。” “嗯?” 小孩疑惑地歪头。 宿苍突然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小孩点了点小脑袋:“啊呀。” 好呀。 对上小孩那双格外明亮澄澈的眼眸,宿苍沉鸣了会:“明月皎洁,你就叫皎皎吧,我从这个世界上的书上看到,这是明亮皎洁的意思。” 有了名字的小孩很高兴,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小脑袋用力地点了点。 “我来教你念,你叫,皎皎。” “啊呀。” “皎皎。” “啊呀。” “皎皎。” “脚呀。” 宿苍:“……不是脚呀,是皎皎。” “皎皎。” 自从给那个小孩取了名字后,宿苍心里难免多了点惦记,每隔小半个月就会去看看他。 这一日祂来看皎皎时,发现饿狠了的他正趴在院子外扯草吃,额头上还有其他小孩用石子砸出来的青紫,严重的地方甚至被砸出了个小口子,正淅淅沥沥地往外流着血。 皎皎的眼眶周围还红红的,显然是先前哭过。 那个叫方虞的女子时常不关严实门,似乎丝毫不担心小孩跑出来,或者说这正是她所期待的,若是小孩被哪个人贩子抱走的话,她或许会更高兴,高兴自己甩脱了这么个拖油瓶。 宿苍上前夺过皎皎手里的草,看着手上这沾着泥土和霜雪的草,紧锁着眉头。 仰头看着他的皎皎眨了眨眼,小手指着他手里的草:“皎皎啊~” 皎皎的~ 因为先前哭过,这会说话时嗓音里还带着股软绵绵的哭腔。 宿苍看着他道:“这是草,除了牛羊和兔子一类的食草动物会吃外,人类是不吃的,而且这上面还有泥土,填不饱肚子不说还很脏。” 满眼懵懂的皎皎歪了歪头,理解不了这一长句话的他以为祂想吃,于是低头从肚肚前的兜兜里拿出藏好的草递给他,:“啊呀~” 哥哥吃~ 宿苍有点蒙,然后一本正经地摇头:“我不吃,你也不能吃,我去给你找其它吃的。” 话落宿苍就起身离开了。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脾气不是很好,祂能来这个世界已经很不容易了,来之前答应了这个世界的意识,不能在祂的世界里用任何超出常理的手段获取利益,于是要去找吃的宿苍得自己想办法赚钱。 想来想去,祂最后想到了最合适祂现在身体所表现出来的年龄的赚钱方法,就是去捡瓶子,然后卖钱,再拿钱给皎皎卖吃的。 理清楚这些顺序的宿苍开始了祂的捡瓶子事业。 捡瓶子这件事对宿苍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第一次做这事的祂很是生涩,先是将瓶子一个一个地捡来放在一个角落里堆放好,在好不容易捡到一定数量后回头一看,就发现瓶子不见了。 “?!!”一脸蒙的宿苍站在用来堆放瓶子的角落,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祂捡的瓶子被其他人给捡走了。 宿苍皱了下眉,这些智慧生物怎么能这样?不经过祂的同意就把祂捡的瓶子给拿走? 若不是祂现在还需要继续在这个世界寻找创造自身世界的灵光,祂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生完气后宿苍又继续去捡瓶子,这次祂学聪明了,祂找了个袋子,一边捡一边装,只是用着六岁小孩身体的祂抢不过其他的老婆婆,有些老婆婆还会从祂手里抢祂捡到的瓶子。 被抢瓶子又被骂的宿苍有点发愣,决定等离开这个世界时,将这个情况反映给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告诉祂,祂的造物出了点问题。 宿苍捡瓶子的第一天下午就下起了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将天地覆盖上一层白。 这雪一连下了三天,极大地遮挡了人的视线,当看见抢自己瓶子的恶婆婆一个不慎摔了个跟头后,宿苍没忍住站在一旁笑,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别人骂了。 被骂的宿苍已经习惯得淡然了,祂不打算跟这些奇怪的造物计较,提着自己捡了三天,才捡到的满满一袋子瓶子去卖钱了。 宿苍拿着自己用捡瓶子卖的钱,买的一串火红的糖葫芦和两个暄软的包子去找皎皎。 在经过胡同口时看见了一个蜷缩在胡同口大树下的小孩,那个小孩很小,看上去只有两岁大左右,常年不见光而格外白皙的皮肤青紫得厉害,环着双膝的手上满是疮口和各种陈旧伤疤。 小孩很乖,保持着等待着什么的姿势,直到冻死也没动过一下。 连下了三天的雪早已停下,东方刚亮出一抹鱼肚白,冬日的太阳还未升起,没多久警车,救护车,掺杂着女子嚎哭的声音连同着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的嘈杂声一同传入耳里。 停下脚步发蒙地看着那个早已没有生息的死去的眼熟小孩,宿苍有点不知所措。 站在原地蒙了好一会的祂犹豫了许久,在小孩的尸体即将被带走时,将手里的糖葫芦和包子收起来,然后悄悄地将小孩的灵魂藏入袖子里,带着离开了这个世界。 宿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没经过世界意识的同意,从一个世界里带走那个世界智慧生物所属的灵魂是大忌,被发现后被该世界意识杀死或者吞噬掉都是常事,但祂偏偏就这么做了。 或许是祂太过大胆,也或许是小孩太过乖巧瘦弱,也或许是小孩那满身的伤疤和那双格外干净明亮的眼睛,让祂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于是放弃了继续探索这个世界的机会,将创造自己世界的时间往后推迟,悄悄地捡回了小孩那小小的,仿佛快要破碎的灵魂带回去,一点一点地拼凑修补了起来。 第217章 宿苍花费了很长的时间给皎皎重新捏了个身体,星河在祂的忙碌下几经流转,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直到祂六岁的外表长到了八岁后,祂才停下忙碌看向经由自己的手捏出来的小孩。 祂是照着皎皎本来的模样捏的,只是捏的时候祂没将那满身的伤疤给捏上去,所以眼下的皎皎看起来白白嫩嫩的,除了瘦小了一点,与正常的小孩无异。 宿苍很是满意,看来祂是有些许捏小人的天赋在身上的。 祂这样想着,转身将皎皎沉睡的灵魂放进去,想了想,祂又将小孩那些并不是很美好的记忆给模糊了,三岁的小孩能记着的事本来就不多,稍稍给模糊一下,就成了一张白纸。 乌黑纤长的睫毛轻颤,沉睡的灵魂连带着新的身体一同睁开了眼睛,这眼睛干净懵懂,就像是雪水聚成的湖泊,在夜晚倒映着漫天的星河。 睁开眼的皎皎望着眼前的宿苍,懵懂又迷茫地歪了歪头:“啊呀?” 盘腿坐在他对面的宿苍没想到他也把自己给忘了,正在愣神中就见皎皎往前蛄蛹了两下,伸出小得出奇的手小心翼翼地揪着祂的衣袍,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期盼,嗓音软乎乎地道:“啊啊,爸爸呀~” 宿苍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眼他揪住自己衣袍的小爪爪,原来他并没把祂给忘记了啊。 没把祂忘了,也没把找爸爸这事给忘了,那么……祂低头看着皎皎,认真着张小脸问:“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祂的话语直达意识海,慢了半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皎皎指着自己道:“皎皎呀。” 还好,能记着自己的名字。 “啊啊。”坐在地上的皎皎又往前蛄蛹了一下,小手从祂的衣袍上移开,抓住祂的食指轻微晃了晃,亮亮的眼眸里带着满满的期待:“啊皎皎啊爸爸呀~” 这是在…撒娇吗? 宿苍动了动被皎皎握住的食指,继而面上有些许发愁,那祂要去哪里给他找个爸爸?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最终在皎皎锲而不舍的撒娇下,宿苍想到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作为一个才诞生不过百万年的世界意识,祂并不会养小孩,除此之外祂也没有时间来养小孩。 创造世界是一个繁琐且沉冗的事,祂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跟精力在这上面,所以祂并不能作为皎皎的爸爸来抚养他长大,但是祂可以将小孩送到其他世界去,让他自己挑选一个自己满意的爸爸。 越想,宿苍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毕竟现在的皎皎可是用世界最初的本源给捏出来的,无论是人还是动植物都不会起伤害他的心思,反而还会对小孩抱有天然的好感,这样的话皎皎就能自己在其中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爸爸了。 殷峥、赫斯涅门、厉屿白等人就这样看着,看着宿苍将皎皎的灵魂给悄悄带走,看着宿苍给皎皎重新捏了身体,看着祂在皎皎眼巴巴的眼神下败下阵来,开始生疏地试探着向其祂世界表达出交好的意向,然后一次一次地被无视和拒绝。 世界意识大多脾气古怪,祂们情感淡漠,看待除自己外的存在与石块无异。 也只有一些还未被漫长岁月磨去所有兴趣诞生不过百亿年的世界意识,和一些在漫长岁月里诞生了各种奇怪兴趣的世界意识,愿意搭理才诞生不过百年的宿苍。 宿苍给皎皎挑选的第一个世界是一个叫做巴萨罗云的世界,进入那个世界的皎皎先是被一对黑心夫妻捡到,然后在拖着破麻袋摇摇晃晃地去捡瓶子时,遇到了殷峥。 破旧脏乱的街道上,穿着破旧小脸脏兮兮的小孩坐在地上,手上捧着半包压缩饼干,眉眼弯弯地看着蹲在他身前,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横贯左脸,看上去格外凶悍骇人的高大男子。 在男子起身要离开时,小孩一把抱住他的小腿,仰着头稚嫩又软乎地喊了声:“爸爸~” 那双干净得出奇的眼睛里,满是毫无缘由的孺慕和依赖,高大凶悍的男子低头对上他的眼眸,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皎皎最后没被他唤作爸爸的人带走,只能拖着装有瓶子的麻袋摇摇晃晃地回了那黑心夫妇的家。 再次遇见时那个皎皎将仅有的只有他半个小手大的馒头递给了男人,而男人见他找不到瓶子,便悄悄地走进路边的商店,买了瓶子倒光里面的水,将瓶子丢进皎皎将要去的下一个垃圾桶里,并且用眼神吓跑了要和皎皎抢瓶子的小孩 一场病让皎皎再次被丢弃,然后被男人给捡回了家。 皎皎在每一个世界的经历,宿苍最后都会通过放在皎皎身旁的那个奶瓶看上一遍,祂所看过的一切现如今正在慢慢地呈现在殷峥等人的眼前。 看着这一切,殷峥等人先前因为皎皎的遭遇而愤怒得死死攥紧的手缓缓松开,那仿佛被人用匕首插进心脏狠狠搅动的剧痛也逐渐平缓下来。 赫斯涅门尤在泛着怒意和心疼的眼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殷峥,居然让他成了皎皎的第一个爸爸,这宿苍一点事都不懂,祂们神灵的事怎能让这些人参与,合该第一时间带皎皎来找祂,那么祂不仅是皎皎唯一的爸爸,还能长长久久地陪着皎皎。 察觉到他视线的殷峥扭头对上他的视线,眼里丝毫不见退意。 一神一人对视了良久,然后不约而同地转开视线。 算了,看在他也曾庇护过皎皎一世的份上…… 除赫斯涅门外,其余几人也时不时地拿眼神往殷峥身上瞟,显然对他成为皎皎的第一个爸爸这事不是很服气,一般来说第一个总是最特殊的。 他们看着皎皎过完了第一世,看着他以两岁大小的外表和三岁灵魂的模样,懵懂又跌跌撞撞地走完了一生,看着他三岁的灵魂装不下太多的记忆,看着他一边装入新的记忆,一边遗忘旧的记忆,小小的皎皎遗忘了很多人,唯独从没有遗忘过殷峥。 小小的皎皎很爱他的爸爸殷峥,那是一个小孩偷偷地在衣兜里藏起了自己所有的宝藏,然后在某一天小心翼翼的洗干净,双手捧着自己藏了好久的,洗得干干净净的宝藏,毫无保留地全部交出去的,最为纯粹的,连时间也无法剥夺的爱意…… 看到这里,厉屿白他们想起皎皎面对他们七个时,唯独会称呼殷峥为爸爸的这件事,顿时不爽又心疼。 不爽的是殷峥,他好运地第一个出现在皎皎的世界,成为了皎皎第一个也是最特殊的爸爸,心疼的是坐在墓碑前,满眼懵懂地等着爸爸回来的皎皎。 皎皎第二世遇到的爸爸是神灵赫斯涅门,在那永夜的空间里,一个金色巨大又温和的神灵摊开手掌,垂眸看着小小一团趴在祂手掌上喝粥的小孩。 神灵以神血为照明,用一截神骨被刨的代价,为小孩偷偷拿来了一碗粥。 在被唤作爸爸时,温和的神灵愣了一下,继而否认了自己是小孩爸爸的事。 祂原本想着帮小孩找到他的爸爸,只是不知不觉间,就下意识地以爸爸自居。 只是在祂心里,祂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爸爸,且一直学着如何去当一个好爸爸。 偏执的神灵一心想要毁掉背叛祂的造物,却在最后关头对上怀里小神灵眼眶红红的样子犹豫了。 被黑雾笼罩的世界暗无天日,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渐渐停止,地面上那些犹如枯树一样的造物的心声渐渐趋于消弭,海面上苦苦支撑着庇护子民的格斯拉仑停止了呼吸,荒城那些密密麻麻触目惊心、萦绕着不甘的石碑出现了裂纹。 一切都即将消失,一切都即将被催毁! 但是神灵与世界息息相关,喀纳大陆生机的流逝,同样也在消耗着神灵的本源。 金色的神灵看着小神灵紧紧攥住祂衣裳的小手,眸光一晃,隐隐间有什么柔软又富有重量的责任落在了祂的身上,神灵偏执的内心出现了裂痕。 在金色神灵垂下眼眸的那一刻,天空中响起了老鹰悠长回旋的鸣叫,阳光穿透了厚重的黑雾。 一束一束的阳光穿过黑雾落下,无数金色的光粒随之升起,大风刮过,裹携着金色的光粒飘向远方,转眼形成铺天盖地的金色洪流。 雄鹰的鸣叫悠长而回旋,阳光彻底穿透了黑雾,万顷天光倒灌而下。 神灵抱着小神灵直起身,那双比日轮还要耀眼的金色眼眸淡漠地落在远处。 绿色的嫩芽在金色的洪流中轻颤,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是须臾之间,时间在那些荒原上的、大海里的、犹如枯木般死去的造物身上出现了倒流。 衰老的容貌褪去,停止的血液再次沸腾,死寂的心脏重新跳动… 巨龙高亢的鸣叫响彻天地,天族的羽翼撕裂了苍穹,鲛人的鲛尾掀起了海浪,兽人奔赴在天地之间…… 天地的呼声,大海的浪潮声,山林的奔腾声,让这个死寂的世界再度活泛了起来。 那璀璨到极致的金色洪流中,神灵宽恕了背叛祂的造物,并给予了他们新生! 只是神灵依旧没有一直陪伴着小神灵,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原因,祂短暂地离开了小神灵,并且约定好了再一次相见。 厉屿白他们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并且在内心暗暗地打了分,不合格,大大的不合格,性格上太过于偏执,这怎么能当好一个爸爸呢 而且祂一开始还让皎皎吃了好几个月的水果,这比拿白粥喂皎皎的殷峥还让人不能容忍! 皎皎的第三个爸爸是厉屿白,在他这里皎皎终于不用再在吃食上委屈了,每到吃饭时就高兴得忍不住晃动着荡空的小短腿。 他与皎皎是在一个雨天遇见的。 刺耳的车鸣声从远处传来,大雨打在伞面上,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打着伞的厉屿白大步向前走着,却在走过一个巷道时突兀地停了脚步,后退几步扭头对上了一个坐在拐角处,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小孩那双干净懵懂的眼睛。 从此以后就有了个背着奶瓶,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背后喊他爸爸的小孩。 他们的开始,始与一个暴雨天,离别时结束在一个飘着漫天白色流苏花瓣的初夏。 那一日阳光正好,又是四月雪开得最盛的时候。 坐在树下藤椅上已经长成少年的皎皎拿着挖耳勺,耐心地给已经年迈的爸爸挖着耳朵里的耵聍。 他轻声哼着古老的曲调,于惬意的阳光下送走了他的爸爸。 一阵风吹来,卷起了漫天的花瓣遮挡了视线,像是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雪。 而皎皎的第四个爸爸……又是殷峥?!! 相比于厉屿白、赫斯涅门、克洛弗德、商阙他们的惊讶,霍宥齐和谢殊玉就淡定多了,拥有上一世记忆的他们早在看见皎皎第一世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让人不爽的真相。 最能让人刻骨铭心的除了第一个外就是最后一个,这样一来,好家伙,殷峥他不仅占了第一个,他还占了最后一个!!! 再想起在沧澜界里他还是最后一个出现的,霍宥齐就忍不住牙痒痒。 霍宥齐不服气,霍宥齐心不甘,他一双眼睛犹如死鱼眼般盯着殷峥,想起上一世殷峥干的蠢事就来气,要不是有他这个永徵帝在,殷峥他还不知道要带着皎皎吃多少苦呢! 就这样凭什么他能当皎皎两世…哦不,三世的爹?!! 不只是他,其他五人也纷纷将打量的视线重新放回殷峥身上。 殷峥沉默地与他们对视。 最后几人的视线还是纷纷放回了皎皎的身上,看着他来到这个世界,落在死域里,被一头化身孤岛的鲸驮着,看着他在死域里的一切,也明白了他为何会有这么多爸爸。 赫斯涅门等人沉默,在不满殷峥的同时又心疼皎皎,心疼他因为悠长的寿命,在时间的长河中成为了一次又一次地被抛弃的那一个。 晨光浮现,蜷缩在爸爸怀里的皎皎醒来,睡在枕头上的宿苍也醒了过来,殷峥等人纷纷退出了梦境。 皎皎的眼里带着几分迷茫,他揉了揉眼睛,随即转头与坐在枕头上的宿苍苍蓝色的豆豆眼对视上。 沉默了良久,皎皎先开口,稚嫩的声音与软乎乎的小脸蛋明显和他眼神里的神色不符:“谢谢。” 记起了过往记忆的皎皎看着宿苍,眼里的神色认真又郑重。 宿苍仰头看着他:“不用谢。” 在这个世界陪了皎皎两年,感情上有了许多体会的他想到了上一个世界,靠着墓碑睡着了的皎皎,心头有点闷闷的,于是祂道::“你的身体是我用世界本源捏出来的,灵魂也经过本源修补,所以在我消逝前你…会一直活着,我原先并没有想到悠长的寿命会让你难受,但是…我会一直在,一直帮你找爸爸,直到我们共同消逝的那天…” 皎皎抿唇笑,脸颊两边的婴儿肥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鼓起:“谢谢,我很开心。” 他澄澈的眼眸里落满了笑意,像是闪烁着星子:“很开心您把我偷偷带走,很开心您给我捏了一个身体,也很开心您把我投到一个又一个世界。” 因为每一世的他都是浸泡在爱意里长大的,离别固然会很难过,但是那些真实存在的爱意更让他在意。 “我过得很幸福。” “所以您不必愧疚。”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我也会一直陪着您,直到您和我共同消失的那一天。” 宿苍愣愣的看着他,突然伸出手道:“那…说好了。” 皎皎眼里带着笑意,握住他格外小的手:“嗯,说好了。” 下一秒他的记忆被宿苍给封印,那双澄澈眼里的神色瞬间变回原来的懵懂和天真。 见此宿苍小心的松了口气,果然还是这样的皎皎更让他感到熟悉。 这样想着的他扭头就对上了殷峥的眼神,一双苍蓝色的豆豆眼当即心虚得猛眨。 殷峥看着宿苍心虚的样子,想了想后郑重地向他道了谢,谢谢他愿意冒着危险将皎皎带回去,又给他捏了一具身体,让他重获新生,不必刚到这世间没多久,还没感受到丝毫的爱意和善意,就背着满身的伤痕离去。 屋外传来动静,是赫斯涅门等人醒后前来找皎皎。 坐在床上的皎皎听见后扯着小嗓音道:“皎皎在穿衣服,爹爹们等一等。” 在殷峥的帮助下穿好衣服的皎皎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噔噔噔地就跑去开门。 门刚一开,皎皎就被赫斯涅门给弯腰抱了起来。 “爹爹!”皎皎弯着眼眸脆生生地喊着。 赫斯涅门金色的眼眸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嗯。” 午后,在皎皎睡午觉时,赫斯涅门等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放在殷峥身上,几人对视,下一秒纷纷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无极海。 滔天的海浪在无极海升起,整个西州都因为七位合道期修士大打出手而微微震动。 转眼一月过去 九天城最高的山峰,天堑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看热闹的修士。 极妄仙尊、魔主、天一族主君、西州主、灵阙阁阁主、鬼主、妖王他们又叒叕打起来了! 自得知了对方是皎皎某一世的爹后,赫斯涅门、厉屿白之间倒是不排斥对方身为皎皎爹爹这个事了,但新的问题就来了,他们不排斥对方了,但是他们排斥克洛弗德他们,既然以往是以大爹、干爹、舅父、叔叔等身份陪着皎皎的,就继续乖乖去当什么大爹和舅父,跑来和他们抢什么名分。 克洛弗德、商阙、霍宥齐、谢殊玉等人就不干了,说什么玩笑话,你们也只是皎皎在某一世认的,皎皎既然能认你们,为何不能认我们?要不是皎皎先遇到你们,谁当爹谁当舅父还不一定呢! 除此之外他们还统一地看殷峥不爽,这人最过分,当一世还不够,还当了三世。 身为龙的殷峥完全不惧,一打多不是问题,但有时候六人一起上他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排除这一点外他们还会因为各种原因打架。 有因为穿的。 谢殊玉:“皎皎穿这件我让人裁剪的月华锦衫最好。” 霍宥齐:“颜色太寡淡不适合小孩,要我说得这件翠纹织锦羽缎。” 厉屿白:“花得与花孔雀无异,不适合,这件四喜如意云纹锦缎不错,意欲很好。” 商阙:“若说意欲,我觉得这件勾勒宝相花纹服不错。” 坐在床边满眼懵圈的皎皎动了动肉乎乎的小脚丫。 有因为吃的。 殷峥给皎皎夹菜:“这蜜炙黄雀不错,尝尝。” 赫斯涅门也夹了筷菜:“这羊四软是他们家的招牌,尝尝看可喜欢?” 克洛弗德:“这家茭白虾也很出名。” 厉屿白:“煎豆腐也不错。” 商阙:“鸡元鱼味道也很好。” 碗里堆起了个小尖山的皎皎鼓着腮帮努力咀嚼着菜,吃完饭后实在撑得难受的皎皎没忍住,趴在殷峥怀里难受地小声哼哼,殷峥的脸色当时就沉下来了,阴沉得那叫一个吓人,反正陶幼鱼当时吓得拉着顾于飞就来了个百米冲刺。 总之小到各种生活的细节,大到修炼的方向,殷峥等人每隔上几天就要因为这些事打上一架。 初始紫阳宗、天一族、西州、鬼域的众人还各种紧张惶恐,到得后来已经淡定得不行,打呗,反正有少主在,也打不出个什么事来,真打出个什么事来,信不信少主的眼泪分分钟淹没他们。 就连皎皎也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淡定。 爹爹们说了,这不叫打架,这叫切磋,切磋是很正常的事,就像于飞哥哥和秉文哥哥经常切磋一样,不用担心,都会点到为止的,不会受伤的。 知道不会受伤后,皎皎就不紧张了,带着宿苍溜达到后山,继续去练剑了。 时间转眼来到两年后,要去参加问天试的陶幼鱼不甘寂寞,把六岁的皎皎也给忽悠去了。 问天试是修为在元婴之下,岁数不超百岁的年轻一代修士间的比试,百名之内均可上天梯榜,闻名整个沧澜界。 已经金丹期的陶幼鱼自然是要去参加的,他不仅要参加,他还要带着皎皎去,让这一代的修士们都感受一下来自六岁幼崽皎皎的震撼。 想到皎皎的修为,陶幼鱼就一脸的悲惨,可不能紧着他一人打击不是? 在陶幼鱼的胡搅蛮缠之下,六岁的皎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跟着幼鱼哥哥去参加问天试了。 煜城,抽签抽到与六岁的皎皎一组后,楚佑的脸上尽是为难。 “楚兄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表情?” 楚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反复几次后难言道:“我与殷皎抽到一组了,明日上台比试,我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起先没反应过来的王浩很是不明白他的为难:“有什么不知道怎么办的,直接打就是了!” 一看他这模样,楚佑就知道他没反应过来殷皎是谁:“这可是哪位啊。” 王浩越发的不明白:“哪位?” “有七个爹的那位。” “?…哦哦哦,楚兄说的是他啊。”王浩一脸恍然大悟,然后就是满眼同情。 那位才六岁,又有七个大能爹在那,确实不好办。 你说放水让他赢吧,自己又不甘心就这么错过扬名的机会,毕竟问天试一人一辈子也就参加那么一次,但要是真打赢了他,他那几个爹的身份又着实吓人,万一引了护短的大能不满,有的是苦头吃,更别说他还是魔族、妖族、鬼域、天一族的少主。 天一族暂且不说,就那魔族和鬼域的人都不是善茬,他们为了自家受了委屈的少主,做出什么事都不出奇。 想着这些的王浩拍了拍楚佑的肩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佑叹气,罢了,罢了,大不了明儿放水得了。 第二日,问天比试台上,上台前楚佑还在思索着该怎么放水才不明显,结果上了台后,就被对面六岁的小孩给压着打得喘不过起来,眼下的他根本没空去想什么放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只能竭力招架着越来越凌厉的攻击。 直到手里的刀被挑飞,自己的命门还被用剑指着时,楚佑看着眼前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皎皎,心服口服地服了输。 下了台时他还在想,不愧是极妄仙尊这等人的孩子,这般年纪便有这般修为。 “楚兄,你这水真是放得精妙啊,我愣是没看出你在放水,不知情的乍一看还真以为那小孩修为在你之上。”王浩拍着楚佑的肩膀一脸感叹地道。 楚佑一脸的惭愧:“惭愧惭愧,楚某原先是真想着放水的,可这一上台才方知是楚某先入为主,见识浅薄了,楚某确实不敌殷小友,而非故意放水。” 昨日是他着相了,想也知道经过极妄仙尊、天一族主君、妖王、魔主等人教出来的小孩怎么可能是一般小孩,可笑他还自大地打算放水,故意输给殷小友。 还好殷小友不知道这事,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王浩笑:“眼下没有其他人,楚兄大可说真话。” “楚某真没放水。” “楚兄不必骗我等。” 楚佑急了:“楚某真没放水,王兄信我。” 王浩挤眉弄眼地道:“楚兄别急,王某知道分寸,不会将此事往外传。” 毕竟传不传大家心里都知道肯定是放水,要知道这楚佑好歹也是个金丹初期的修士,怎么可能打不赢个六岁的小娃,就算那六岁的小娃有七个身份不简单的爹。 见他真的不信,楚佑气得甩手而去。 现下,整个问天试除了同情楚佑的陶幼鱼外,没人相信楚佑他没放水,大家都以为他是害怕极妄仙尊等才故意说没放水的。 “哼,那楚佑看着人模人样,没成想竟这般胆小,放水便也罢了,还到处说他没放水,他这般捧着那小娃,难道还能从极妄仙尊他们那得好处不成?我一向最看不起这般没骨气的人,枉我当初瞎了眼还以为他楚佑是个人杰。”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小胖子拍着桌子愤愤不平地这般说着。 “哎,也不怪他,谁知道这极妄仙尊的小孩怎会跑来参加这问天试。而且谁不知道那小娃不止是极妄仙尊的小娃,还是鬼主和魔主的小娃,不忌惮极妄仙尊但也要忌惮这鬼域和魔族。再说了,他还是我们西州的少主呢。你明日与他对上,注意着点分寸。”较为年长的青年劝说。 俞非晚:“哼,我偏不,我西州的少主得是主君那般的人雄,怎能是仗着自己背后的势力,企图来问天试扬名的小屁孩,都说三岁看老,他已经六岁了,现在就会这般,以后还得了?” “别人怕他我可不怕他,我非得给他打趴下给他个教训不可!” 抱着这般雄心壮志的俞非晚第二日不出意外地被皎皎给打趴下了。 趴在地上的俞非晚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六岁的皎皎,一个不小心把人给打趴下的皎皎眨了眨眼,尴尬地伸出手:“哥哥你要起来吗?” 俞非晚一把抓住皎皎伸来的手,眼含热泪地道:“我西州有后啊!” 皎皎:“……?” 场下的众人:“………” 够了,真的是够了! 众人一脸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去,这放水放得一个比一个夸张不说,这怎么还演上了呢? 台下有一人眼含怒火,这问天试向来最公正不过,没想到今日却会为了这么一个小娃拖着大家一起装瞎演戏,别人装得这瞎,他严振可装不了,他非得揭穿他们不可。 眼含怒火的严振第二日也成功地趴在了皎皎面前,他看着眼前六岁的皎皎一脸的震惊。 恍恍惚惚地从台上下来,回过神来后见人就夸皎皎的天资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高,惹来一众鄙视的视线,仿佛在说他也堕落了。 看着都不肯相信他是真的打不过皎皎的众人,严振第一次体会到了当初楚佑百口莫辩的心情。 就这样,在众人不相信,怒视别人趋炎附势,带着满腔怒意上台再到被打脸的反复过程中。 提着把差不多有自己高的剑的皎皎,硬是踩着各种质疑、愤怒、再到心服口服的视线走到了问天试第一的位置。 这次的问天试中,也只有陶幼鱼高兴了,从头到尾看戏看得他搁那咧着嘴笑得乐呵。 问这届参加问天试的修者们有什么感受? 就两个字,脸疼! 起先他们是真的以为别人是在给皎皎放水,直到自己上后才发现绝无放水的可能,因为那才六岁的小娃,他的修为已经是金,丹,大,圆,满! 与元婴仅一步之差! 你就说离,不,离,谱?! 六岁的金丹大圆满他离,不,离,谱?! 看着他们那撮着牙花黑着脸的表情,陶幼鱼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仰天长叹,终于有人能与他感同身受了,天知道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修炼都极不上六岁的皎皎时,心里受到的打击有多大? 连道心都差点给打击得不稳了! 除此之外陶幼鱼还得到了另外一份收获,天梯榜位列四十八名! 虽然没有皎皎位列第一那么威风,但四十八名已经很不错了,整个沧澜大陆,上百万的修者,就他们这年轻一代的就有十几万,他能在这之中位列四十八名,虽然谈不上天纵之才,但也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陶幼鱼满脸嘚瑟地想要回陶家好好炫耀炫耀,取嘲讽嘲讽他那个偏心的爹,要知道他那个抢了原主洗灵草的弟弟,当初也不过位列天梯榜九十三名。 眼下同样是单灵根的他,可是位列四十八名,这衣锦不还乡啊,就如同那锦衣夜行。 所以他当然得还乡,还得敲锣打鼓的还。 一旁听到他嘀咕的谢殊玉看向皎皎,六岁的小少年被养得很好,身子挺直,五官俊秀,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清正,任何人看见了都得赞一声钟灵毓秀,与他最初时那瘦小的模样截然不同。 想到皎皎最初一世的经历,谢殊玉眼神微暗,传音问宿苍那个生了皎皎,又害死皎皎的女子后来的下场。 宿苍不知道,一时离不开这方世界的祂托了这方世界意识去问,这方世界意识性格上还有那么点嫉恶如仇的脾性,当即就去问了。 不过一会,祂就回来了,并且带来了消息。 那个叫做方虞的女子并没有坐牢,在她的话里皎皎是自己跑出去才冻死在胡同口的大树下的。那片胡同是个老旧的片区,零星有的监控都是坏的用来当摆设的,那女子如此说自然就脱了杀子的罪名,最多因为皎皎身上密密麻麻的旧伤以虐待罪拘留了一段时间。 拘留出来后,又过了几年,发现自己真的嫁不了豪门后,方虞一咬牙找了个二婚的男人,不是很有钱,但也算小有资本,膝下有一女,方虞嫁过去后很快生了一子。那男人还算有本事,又有些运道在身,生意越做越大,分公司也越开越多,后来虽然算不上豪门,但离豪门也不差,方虞如愿地当上了她做梦都想当的阔太太。 想着自从娶了方虞后生意越来越好,那男子就对方虞很好,在外面也没有人,两人后来又生了一子一女,日子过得很是幸福美满。 谢殊玉听着脸越来越黑,竟气得轻笑了声,眼里各种情绪剧烈翻滚,却又在瞬间转为更深的晦暗。 他看向御剑翱翔于空中的皎皎,轻声呢喃着:“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他拇指与食指摩擦了两下,突然问宿苍:“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去到那方世界?” “有。”还未离去的天玄直接道:“那方世界意识的脾气不好,这道消息是另一方世界帮我打探的,祂与这方世界离得近,又有交情,很是好说话。” “祂的世界有一个叫做亚沦的人说了,他可以帮你们和那方世界意识打交道,让你们都过去,给你们安排顶尖的足够打脸的身份,甚至能让那方世界回溯一下时间,但是你们得答应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殷峥突然出声问。 “那就是全程直播你们在那方世界的一切行为,他让我告诉你们,请你们放心,他是你们的友人,不会伤害皎皎。”说着天玄还给了他们一个录制好的视频。 殷峥等人接来,看着视频上躺在意识剥离舱里的自己和笑得灿烂的亚沦,就打消了心头的疑虑,不过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而是去过问了皎皎的意见。 皎皎仰头看着几个爹爹和爸爸眼中隐有的期待,知道他们是起了玩心,他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自己的爹爹和爸爸当然得自己宠。 赫斯涅门好笑地戳了戳皎皎肉肉的脸,他们这是去打脸的,不仅要打,还得狠狠的打,专戳心窝子的那种打! 那女子不是想嫁入豪门吗? 那就让她看着被自己抛弃的儿子,成为了豪门世家最受宠的小少爷,给她一种假如自己当初不曾抛弃皎皎,如今就能毫不费力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名利、钱财均唾手可得假想。 让她产生这种念头,却又因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而无法得到,于是终日懊恼,悔恨,用尽一切办法,手段去讨好当初她厌恶的皎皎。 当然,最后他们还会送她一个身败名裂,顺带还可以享受一下女子监狱终身游的大礼包。 赫斯涅门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温和的笑意,他们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就连看上去最正直的克洛弗德也是个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人。 有一种死法叫做凌迟三千刀,但是那个世界杀人犯法,不过他可以用点手段吊着那女子的命。 如此的话,希望那个叫方虞的女子能为此感到荣幸。 陶幼鱼知道他们要去其他世界玩后,那叫个撒泼打滚耍无赖地要跟着去,要知道他现在可是修仙人士,去到现代那得多拉风啊! 光想一想陶幼鱼就想仰天长笑三声,不过在一群人启程时,陶幼鱼他们被天玄毫不留情地给揪了回去,祂的小说还没写完,怎么可能让主角和男二跑了。 主角顾于飞:“………” 男二陶幼鱼:“………” 我原本想着就在这个世界写两章温馨或者爽点日常就完结了,但是有个小可爱给我丢了两个地雷,要方虞下场凄惨,于是就给开了这么个小副本,我把她当番外写,写不了几章,有想要看的点就和我说,假如不想看的话也可以告诉我。 第218章 ‘当红女星方虞于昨晚百花晚会上,手握金奖与吴导合照,两人后续或有合作。” ‘方虞,最年轻的影后。’ ‘方虞获奖演讲词。’ ‘方虞当代水后。’ ‘方虞艳压姜栀清。’ 热搜广场上打眼一看前五条热搜都是关于方虞的,热搜的下面各家粉丝云集,有恭喜自家姐姐荣获影后的至死不渝粉丝,也有各种阴阳怪气方虞买热搜的,更有直接开大嘲讽方虞水后的。 在至死不渝粉丝在评论区面目狰狞地和各家粉丝扯头花时,她们的正主此时正坐在一辆豪车上,朝着殷家老宅而去。 “这个宴会是殷家家主为了向众人宣告养子而举办的,本不该带你这样的人进去,也是看在上次你帮了我的情份上,我这才破列带你来,你到时候给我警醒着点不要惹祸,记住了没?”一个二十五六岁,身着酒红色定制西装的年轻男子一边懒洋洋地打着方向盘,一边对身旁的美艳女子道。 虽这样说,但曹晋文其实没那么担心,像这种宴会方虞这种明星肯定没少参加,个中的分寸自然能拿捏得到位。 坐在一旁的方虞风情万种的一笑,红唇轻启,声音又软又撩:“记住了,曹少放心,一定不会让曹少丢脸的。” 曹晋文轻笑,食指敲了敲方向盘,意味深长地道:“我当然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当然放心,在这种场面,她们这些明星比他们更怕出丑惹祸,毕竟在这种级别的宴会上,随便惹了一人不快,不等人发话,娱乐公司就能屁颠屁颠地上赶着将她们给封杀雪藏。 到那时,打拼了几年的前途,可谓是前功尽弃。 但凡事也得两面看,倘若在这种场合里得到某位大佬的青睐,那就可谓是一步登天。这也是方虞为什么用上了曹晋文欠她的人情,也要曹晋文带她来这种场面的原因。 曹晋文心里门清。 方虞红唇微勾,轻笑着没有说话。 豪门也分三六九等,曹晋文虽然也算是豪门,但也只是刚发迹没两代的新贵,重生一回的方虞心比天高,自认为是天选之子的她当然不甘心选择这么一个新贵豪门,她更青睐那些传承更悠久的老门世家,不止有钱,还有权。 顶级豪门她是不敢想,但是那些中上的豪门她还是敢想的。 至于她上辈子那个让她过上阔太太生活的丈夫?如今的她就更看不上了。 遥想上辈子她虽然过上了阔太太的生活,但是在阔太太的圈子里,她是最底层的,每次聚会拍照都只能站在边角落,还要为了丈夫上赶着去巴结较好那些豪门太太。 这辈子她不想这样,她方虞要成为别人上赶着巴结较好的豪门太太,而不是上赶着去巴结别人。 方虞看了眼后视镜中自己美艳不可方物的脸,抬手轻抚了下眼角。 重生到十几年前的她并没有重生到自己的身体里,而是穿进娱乐圈里一位同样叫做方虞的女星身上。 这个和她有着同样名字的女人,拥有着一张实在美丽的脸,连她每次照镜子时都不由感叹,要是她上辈子就拥有这张脸,再加上她的手段,早就嫁进了豪门,何必跟着那个无能丈夫一点一点地往上爬,受尽上层人各种轻视奚落的眼神。 想到这里,方虞的眼里闪过一抹野心,没有了拖油瓶,也没有了过去那些不堪的经历,彻底摆脱过去的她必然会有一个焕然一新的未来。 开着车的曹晋文在瞥了一眼她的表情,心里轻嗤,总是有那么些人不甘平凡,豪门可不是什么好嫁的。 轿车一路驶进殷氏老宅的停车场停下,方虞从车上下来,差点被停车场内那些或低调,或奢华,或张扬的豪车给晃花了眼。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曹晋文就从车的另一边走过来,抬起胳膊向她示意,回过神来的方虞风情万种地一笑,挽上他的胳膊就随着他朝着宴会场地走去。 还没走到宴会场地,就听见远远传来的热闹笑谈声,靓丽的灯光就湖水映出缤纷的色彩,衣香鬓影、筹光交错,一路走来方虞就看到了不少经常出现在财经频道上的人,甚至看到了圈里人争相想攀上的商家人,她暗自吃惊着这宴会大手笔的同时,又不可抑制地暗喜着。 在方虞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着,挑选着猎物时,楼上的霍宥齐等人也发现了她,他们目光落在她身上,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晦暗,转眼又消失无踪。 谢殊玉转身,手里拿过一件西装:“白色的西装太寡淡了,我觉得这件银灰色的不错。” 厉屿白不同意:“银灰色的与皎皎气质不搭,这件卡其色的不错。” 克洛弗德拿出自己让人给皎皎定制的西装:“这件浅蓝色的更适合皎皎。” 霍宥齐否认:“我觉得这件墨蓝双排扣西装不错。”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皎皎此时正气呼呼地鼓着腮帮。 明明他已经长到六岁了,偏偏爸爸他们恶趣味,故意让宿苍把他变成两岁大小的模样,说什么小时候的皎皎更可爱,难道长大了的皎皎就不可爱了吗?! 想着这些的皎皎一边生气地跺脚,一边乖巧地抬手配合爸爸穿衣服。 赫斯涅门好笑地戳了膝下他鼓囊囊的腮帮:“还气呢?都快气成河豚了。” 变小的皎皎要使劲仰头才能看见爸爸的脸,声音闷闷地道:“皎皎明明已经长大了,可以护着爸爸们了。” 赫斯涅门金色的眼眸里荡开笑意,他俯身抱起皎皎在怀里颠了颠,眼里带着些微点遗憾和惆怅:“皎皎长得太快了,还没抱够呢,就已经长到不能抱的年岁了,所以趁着这次机会才想让皎皎多在这个年龄段待一待。” 闻言待在赫斯涅门爸爸怀里的皎皎不气了,他抿了抿唇,抬起小手圈主赫斯涅门的脖子,凑上小脸蹭了蹭,完了有小点害羞的他故意板着小脸道:“好吧,就只能这么一次哦,皎皎还等着长大呢。” 赫斯涅门轻笑,俯身也蹭了蹭皎皎软乎乎的脸,嗓音里带着宠溺的笑意:“好,就这么一次。” 穿好衣服的皎皎被殷峥从赫斯涅门怀里接过来,抱着朝楼下走去。 被爸爸抱着往楼下走的皎皎,白嫩的小手下意识抓着爸爸胸前的衣服,猫儿似的圆眼睁得大大的,满是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刚从修真界来到这么个陌生世界的皎皎对一切都好奇,不停地转动着小脑袋,新奇地看着这些与修真界截然不同的存在。 楼下宴厅里察觉到动静的众人纷纷仰头看来,视线先是下意识落在身形高大的殷峥身上。 殷峥高大的身形被剪裁得体的西装包裹得肩宽腿长,灰色的西装,隐隐勾勒出他漂亮精壮的上身,一双大长腿每迈出一步都让人感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似乎是发觉有人在看他,于是抬眸看来,刀裁般的五官配上那双眉压眼显得气势凌人,黑沉的眼眸落在众人身上,危险又迫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一时有点喘不过气来都众人下意识挪开视线,目光落在了坐在男人臂弯里的白嫩小孩身上。 灯光落在小孩毛茸蓬松的黑发上,和男人一样的灰色西装衬得胖乎乎的小手格外的玉白,细碎的灯光落在那双满是好奇的漆黑眼眸上,像是撒落了一把揉碎的星光,亮亮的好似夜幕中的星辰。 这小孩生得可真好啊! 精致得像是玉石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小小的一团窝在殷峥怀里,像是团甜滋滋的糯米滋般,看着就让人心软软。 也难怪殷家主会收养他,还为了宣告他的存在举办了这么场宴会,几乎宴请了整个上京城数得上名号的人。 与众人不同的是,方虞更多的视线则是放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殷家的家主,殷峥。 方虞敢打曹晋文和这宴会上大多人的念头,但却万不敢打殷峥的念头,也不是什么别的原因,而是心知肚明其中的差别。 若说曹晋文等人是萤火的话,那殷家这等级别的存在就是皓月,而她方虞更是那离皓月千万里之下的一颗沙石,打打萤火的注意就算了,怎么敢去打皓月的注意。 而且就算她敢打殷家的注意,她也没途径接近殷家。 这般想着的方虞移开视线,将目光放在了这场宴会的主角,殷峥怀里抱着的小孩身上。 她目光先是一滞,再然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下意识的想上前看清楚,好悬被曹晋文一把给拉住了。 这一拉,使得穿着高跟鞋的她没站稳,下意识伸手扶住一旁的桌稳住身形,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酒,手上沾上了红酒也没注意。 红色的酒水顺着她染着豆蔻的指尖往下滴落,鲜红艳丽得犹如盛放的花朵。 “你发什么疯?你最好别给我惹事。”曹晋文拉住她手臂,压低嗓音皱眉道。 这殷家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真搅合了人家的宴会,那他曹家也别想在京城混了。 回过神来的方虞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抱歉,刚刚有点不舒服。” 见她脸色确实不好,曹晋文怀疑地放开了手:“你最好是这样。” 方虞混乱的点了点头,眼神恍惚的落在远处被殷峥抱着的皎皎身上。 像,太像了,这个小孩像极了那个被她抛弃的拖油瓶。 这一世她重生到了那个雪夜之后,重生到别人身上的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就是她把那个拖油瓶丢到胡同口冻死的那天,但她并没有去救那拖油瓶,甚至连是否死了,有没有地方安葬的消息都没过问。摆脱那个拖油瓶向来只会让她感到轻松愉悦,愧疚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 此时的方虞并不确定眼前的这个小孩是否就是那个拖油瓶,想起先前曹晋文说的,这次的宴会就是殷家主为了宣告自己收养的小孩的存在而举办的,她心脏跳动的节奏逐渐快速起来,“嘭嘭”“嘭嘭”一声又一声如同擂鼓般敲打着胸膛。 她打算回去后立马就去查这小孩的信息。 倘若…倘若这个小孩真的是那个拖油瓶,那么她岂不是就有了接触殷家的由头了?! 到时候说不定…说不定最后她还能入主殷家呢,毕竟谁有她这个亲生母亲更适合照顾小孩! 想着这些的方虞目光隐晦地看了眼宴席上的名媛千金,那眼神颇有种将她们当做对手来看待。要知道豪门圈子里惦记着殷峥的人可不少,对于这些名媛千金来说,一个养子而已,算不上什么大的缺点,从某种程度来看,这还代表了殷峥心善。 越想方虞眼里的警惕与敌意就越浓郁,她移开视线,目光定定地落在被殷峥抱在怀里的皎皎身上,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贪欲与期盼。 转动着小脑袋对上她视线的皎皎一愣,明明不认识这人,他却下意识地有点害怕。 皎皎扭头往爸爸怀里钻,像是下意识地要把自己藏起来一样。 “怎么了?”殷峥低头看向怀里的皎皎。 皎皎小手揪着爸爸的衣服,仰着白嫩的小脸看着爸爸:“爸爸,皎皎有乖。” “嗯,皎皎很乖。”殷峥大掌安抚地摸着皎皎圆溜溜的后脑勺,黑沉的眼眸里带上了些许疑惑,像是不明白皎皎为何突然这么说。 “乖,就不打皎皎。” 殷峥的眸光一滞,明白过来的他陡然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场边的方虞。 那目光太过晦涩锋利,吓得猝不及防对上他视线的方虞心脏一阵紧缩,一时有点喘不过气来。 缓过劲来的她捂着胸口再度朝殷峥看去,却发现他早已收回了目光,这不经让她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想来应该是看错了,她与这殷家主往日又没有交集,无缘无故的不可能平白对她这么个小女星有意见。 想着方虞有点慌张的心逐渐缓和下来。 殷峥将怀里的皎皎介绍给了众人,一言一行无不代表着他对皎皎的看重,见此众人对待这个被收养的小孩越发地慎重起来,至少言语里没有一开始的轻视和不在意了。 离开时,方虞回头看了眼,却只看见了殷峥抱着皎皎上楼的背影。 在她看不见的楼上,商阙、霍宥齐、厉屿白等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皎皎刚才在楼下的反应,他们都看得明白,想着皎皎明明已经没有了记忆,却在看到这人时还是会下意识感到害怕,几人看向方虞的眼神就越发地不善。 在这里郑重地给读者喵喵道个歉,昨天下班后本打算写的,只是头有点晕,写了三百字就躺下打算歇一歇,没想到一觉睡到四点过,连忙爬起来写到现在,食言是我不对,今天晚上还会更,真的很抱歉了。 【终章】 第219章 那个小孩竟然真的是被她抛弃的拖油瓶?! 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方虞内心抑制不住的激动,兴奋得两眼都在发光,殷家,要知道那可是殷家! 那个拖油瓶成了殷家主的养子,那她这个当母亲的当然得负起为母的责任。 坐在梳妆镜前的方虞摸着自己这张美艳的脸,眼里泛着势在必得的野心。 只要让她成功搭上线,相信那殷家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只是时间问题,到那时候她可就是一朝升天,要什么资源不还是手到擒来,都不用她开口,那些资源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越想方虞就越是得意,没想到那拖油瓶还有这作用,也不枉她没白生养了他。 只是…… 方虞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心里浮上些许担忧,只是她这换了一副容貌,不知道那个拖油瓶还认不认自己? 不行!甭管那个拖油瓶是否认得自己,他都必须帮她和殷家主牵线,不然不就白费她生他养他时所耗费的心力了吗? 方虞放下扶着脸的手,染着豆蔻的指甲在阳光下红艳得像是一朵艳丽的花,她低头看着自己这双白皙柔弱无骨的手,眼神逐渐阴狠起来,就算那个拖油瓶不认得了自己,她也有的是办法让他想起来,需知有些记忆是刻在骨子里的。 方虞抬眸,看见镜子中自己阴狠的摸样眨了眨眼,眼神瞬间从阴狠变成了柔情似水。 她勾唇一笑,起身换了身衣服,拿过包包,摇曳着腰肢往外走去,准备去找她那个有出息的拖油…啊不,是宝宝。 殷家老宅,经过一夜的沉思后,此时的皎皎像是浑身都竖起了刺的炸毛小刺猬,拉着和他一样高的宿苍站在爸爸们面前,板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很是认真地嘱咐他们不要接触昨晚的那个阿姨。 “书上说这是第六感,当你感觉一个人不对劲,让你下意识发毛的时候,就一定要远离那个人。” “皎皎昨天看见那个阿姨,浑身的汗毛轰的一下就全部炸起来了。”像是为了让他们有个直观的感受,皎皎还用手在头上比了一下头发炸毛的样子。 “所以说那个阿姨……”虽然觉得这样说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阿姨不好,但是皎皎还是纠结着道:“那个阿姨让皎皎感觉不舒服,很大可能是不好的人,爸爸们要记住不要接近她。” 闻言霍宥齐笑着将皎皎拉进怀里抱住,伸手捏着他肉嘟嘟的脸,笑得乐不可支:“就那么一个人,皎皎还怕我被欺负啊?” “就那样的再来个十七八个都不是问题,要知道,你爹爹我可是很厉害的!” 皎皎皱眉:“可是…” “没什么可是。”殷峥上前摸着皎皎的头,低头对上皎皎的眼睛,语气低而柔:“那人让皎皎不舒服,是因为她曾经对皎皎做了很不好的事,无论是谁,做错了事都要付出该有的代价,所以不要担心,我们有分寸。” 皎皎歪了下头,想了想后不自觉地皱起小鼻子:“可是皎皎都不记得了哎?” “不记得是一件好事。”赫斯涅门抱过皎皎,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温和:“那些不好的事忘了便忘了,不用费劲去想。” 皎皎虽然被爸爸他们暂时给劝服了,但这段时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爸爸他们,漆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随时警惕着那个阿姨出来伤害爸爸他们。 虽然皎皎知道爸爸们很厉害,但那由本能带来的反应,还是让他放不下心。 这样的皎皎像是只曾经受惊了的小动物,在过了很久后还是会为一点点风吹草动就竖起全身的软刺,呲着牙要护着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藏。 另一个由冰冷的钢铁与机械筑成的世界,那里的人此时都正置身于虚拟直播间中。 陌生的世界一层层地在他们身旁铺开,喧闹的人声,嘈杂的车鸣声中,身处在其中的人,那一双双无机质的眼眸像是机器人般,沉静死寂得看不见任何情绪。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身前那扯着爸爸的裤腿,努力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地跟着爸爸的皎皎时,那一双双死寂得投不进丝毫光影变幻的眼眸,掀起了细微的涟漪。 早在进入这个虚拟直播前,诺亚世界的人就已在亚沦的安排下,在里世界里以殷峥、克洛弗德、厉屿白、霍宥齐他们的视角下,切身体会过了他们被投入小世界的一生。 也就是说在里世界里,他们都当过皎皎不止一世的爸爸。 亚沦以殷峥、厉屿白、克洛弗德、霍宥齐他们的回忆创建了一个十分真实的里世界,诺亚世界的人都被强制将意识投入里世界,以殷峥他们的视角活过了那么一生。 里世界里的一切都很真实,嗅觉、听觉、味觉、触觉、痛觉都无比接近真实。 除了这些外,里世界里的人也很真实,尤其是那个白白嫩嫩,脆弱得像是一碰就会坏了的、叫做皎皎的小孩。 当那个小孩仰着白嫩的小脸,小小的身子窝在你的怀里,心脏轻微的跳动身和温度从接触的地方传来。 那双小小的勉强能握住你一根手指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你的衣服,眼睛明亮又孺慕地看着你,嗓音软软小小的喊上一声“爸爸”时,不可否认,他们那沉寂已久的心,很轻微,很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人类,还是任何种族,他们对幼崽,尤其是可爱的幼崽的抵抗力,远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强力。 也许那是来自基因对繁衍的优待,也许那是来自其他的原因,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个无比真实的里世界里,他们那曾被剔除抹去的情感,正在因为那个小小的,背着奶瓶走得一晃一晃的小孩而复苏。 亚沦看着脚边扯着他的裤脚一步一步走得认真的皎皎时有些怔忡。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当这么一个小小的、格外柔软的幼崽,用那小得只能勉强握住他一根手指的小手扯着他的裤腿时,他会为此而萌生出一种浓烈到陌生的情绪。 他看着皎皎被殷峥抱起来,小小的脑袋枕在殷峥肩膀上,在浅淡的日光下睡了过去,那肉乎乎的小脸因为侧趴被挤压出一个可爱的弧度,小手依赖地抓着殷峥的衣服。 日光在他蓬松的黑发间深深晕开,白皙柔软的脸颊上晕开粉色的睡晕,偶尔小嘴会咂吧两下,像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鲜明的光影下,这个小小的,软乎乎的小孩像是趴在了他的心脏上,随着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动,被迸发着向全身每一根血管与神经蔓延,渐渐地与血肉糅合在了一起。 恍惚中亚沦的手指微蜷,他像是渐渐分不清虚幻与真实,有那么一刻将里世界里不属于他的经历,当成了自己曾真实经历过的记忆。 方虞并没有见到皎皎,或者说以她的身份,她连皎皎住在哪的消息都打探不到,对此方虞并不气妥,找了不少私家侦探去打探消息,但是对于殷家的消息这些私家侦探都拒绝打探,无奈之下方虞只能自己上。 在连续蹲点在殷家老宅,殷氏集团,和殷家主在市区的住处半个月后,一无所获的方虞在推掉了不少活动后,在经纪人的连环call之下,不得不去参加一个叫做《星辰中的她》的综艺。 夏日的傍晚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将树木枝叶间的灰尘尽数洗去,留下一片片苍翠顺着风声翻浪。 姜栀清从车上下来,忍不住深吸了一口空气,清新的泛着泥土草木清香的空气被吸入肺里再被吐出,拖着行李箱的姜栀清脸上一片惬意:“这里的空气可真好。” “是啊,这种远离闹市的地方,不禁空气好,连天空都感觉格外蓝,总能给人一种心灵上的安静。”一起来的许湘道。 “那就是我们这次拍摄的地方吧?”姜栀清指着远处的南山城堡一脸的惊叹:“这可是在全世界最梦幻城堡中占据前十名的南山城堡,里面有私人飞机场,马场,高尔夫球场,网球场,还有射击场地,影院游泳池等更是必不可少的场地,据说那大厅的地都是用黑玛瑙和珍珠手工制造的大理石,一平方米要大几十万,也不知道导演是如何说服人家借给他拍摄的。” 摄像头后面的导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到也不是他如何说服人家的,而是人家的小孩喜欢姜栀清演的一个修仙角色,才免费借给他们拍摄的。 想到这,导演看向姜栀清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行走的人民币,要知道这一下可是给他省了一大笔钱,心里不由庆幸,好在当初邀请嘉宾时,他一眼就看中了姜栀清。 这么看来,省了这么大一笔钱,今年说不定就是他的好运年,那要不改天回去买个彩票试试? 就在导演琢磨买彩票这事是否可行时,方虞也坐车来到了现场,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南山城堡,眼里带着微不可察的向往。 “导演这可不得了,连南山城堡都能借来拍摄!” 在人都到齐后,众人就开始拿这件事打趣,导演嘿嘿一笑,抹了把稀疏的头发:“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这可是人家小孩喜欢栀清演的角色,知道栀清也在后,立马二话不说地就借给我们拍摄了。” 闻言众人纷纷看向姜栀清,姜栀清本人也是一脸惊讶至极的表情:“导演你没开玩笑,确定是我?” “确定。” “那导演我这出场费可得再贵上不少啊!”姜栀清笑言道。 “好,给你加上个五块,不能再多了。” “导演可真吝啬。”许湘笑呵呵地接话道。 与姜栀清一向不对付的方虞瞥了姜栀清一眼没说话,她可不信什么主人家的小孩喜欢她演的角色这话,这导演明摆着就是为了捧姜栀清故意这么说的,圈里谁不知道姜栀清可是有后台的,就是不知道这个后天是个什么成分了。 想着,方虞眼里带上漫不经心的藐视,不管是什么成分,等她当上了殷太太,任她姜栀清什么后台,都得给她让路。 方虞和姜栀清是一对由来已久的死对头,每次晚会过后,热搜不是这个艳压那个,就是那个艳压这个,杨导将两人请来当嘉宾,也是抱了搞事的心态在里面,两个死对头在同一个综艺节目,这不就是一个大看点吗? 更何况他们这次还在南山城堡里拍摄,这更是节目的一大看点。 南山城堡确实又大又奢侈,一路上众人看得惊叹不已,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不断地发出惊叹声。 中场休息的时候,许湘一脸羡慕地捂住脸感叹:“果然我们只是这个世界的NPC。” “而且这世界这么多有钱人,多我一个又怎么样!” 听着她小声的嘀咕,姜栀清没忍住呵呵直笑。 “哇,姜姐你看,这个南山城堡被殷家主送给他那个才三岁半的养子了?!”许湘一脸惊叹羡慕地同时,迫不及待地将手机递给姜栀清,分享这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只是姜栀清还没来得及接过手机,就被一旁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什么?!!” 方虞陡然拔高的嗓音传来,瞪圆了眼睛的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劈手夺过许湘手里的手机。 她死死地盯着南山城堡所属权的名字看了又看,发现确实是殷皎的名字后,心里既震惊又激动。 震惊的是那殷家主对那个拖油瓶如此舍得,连南山城堡都舍得给出去,激动的是这南山城堡就快要是她的了,她儿子名下的东西,四舍五入可不就是她的了吗? 想到此她看向这座城堡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所属物,在接下来的拍摄期间不许姜栀清他们碰着碰那不说,眼里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志得意满和看见乡下土包子进城的嫌弃,可把许湘给气狠了。 “不是,方虞她有病吧?她那做派就像这城堡是她的一样,也不看看她那对大鼻孔有多丑,就敢拿鼻孔看人。再说了这殷家的城堡跟她有毛关系,不许摸这不许摸那的,人管家都没说话,她就发上话了,看给她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能进这城堡拍摄是托了她方虞的福了!!”越说越气不过的许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然后疼得一个劲地甩着手原地跳脚。 姜栀清无奈地拿了冰块用帕子包着,拉过她的手给她敷着:“你这话可不能让方虞听着。” “我知道,我又不傻。”许湘呐呐道。 她才是小花,而方虞已经是小花里的顶流了,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那天过后方虞得意没多久,就得知了姜栀清这几天,接连得到了寰宇集团旗下逼格最高的珠宝代言和手表代言。 要知道寰宇的珠宝那可是顶奢代言啊,许多顶流的影后都没得到这个代言,当红小花姜栀清居然得到了? 方虞满眼的不可置信,无论是论流量还是奖项,甚至是时尚表现度姜栀清都不如她,凭什么这代言给了姜栀清,而不是给她? 几番打听之下,方虞才得知这个顶奢珠宝的代言之所以给了姜栀清,是因为殷家主收养的那个小孩,十分喜欢姜栀清演绎的一个仙侠角色。 于是不仅大方的借了南山城堡给她们拍摄不说,还让姜栀清当了殷氏旗下的各种代言人,珠宝、手表、服装、化妆品都是顶配不说,还给了姜栀清一部三S顶配电影资源。 方虞听闻后嫉妒得面部扭曲,“啪”的一下将手里的手机甩出去撞在墙上。 她恨恨地咬着牙,面部微微抽搐,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敢将本该是她的东西全部给出去! 好!好的很! 她目光阴狠地看着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扭头让经纪人重新给她准备了一个。 想着自己怎么样都无法接触到殷家的经历后,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快速摁下了一串号码,与接手了谢家的那个私生子联系上了。 方虞联系的这个谢家,认真说起来只是谢家的旁支,当初方虞用尽手段攀上谢家长子打算母凭子贵,没想到最后那个短命鬼竟然死于空难。 于是导致谢荣书这个私生子接手了谢家,其实从血缘关系上来说,皎皎还得叫谢荣书一声小叔。 她这个换了身体的妈不好接近那个拖油瓶,谢荣书这个小叔总可以吧? 她也不怕谢荣书不帮她牵桥搭线,毕竟一个养子在殷家的地位可算不上牢固,但她就不同了,只要她嫁进了殷家,再和殷家主生下一儿半女,那殷家差不多就是她的,到时候帮助了她的谢荣书当然少不了好处。 挂了电话的谢荣书着实没想到,殷家收养的那个养子居然还是自己的小侄子? 他看了看手上那个小孩的照片,突然想起了那天他在主家看见的谢殊玉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孩,仔细想来,好像与手机上的这个小孩长得一模一样?! 惊讶的谢荣书沉思了会,倒也没第一时间否决方虞那个女人的提议。 因为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她入主殷家会让他得到最大的利益,但有时候也得看看他们的目标是谁,殷家那个殷峥看上去可不像是会被美色迷惑的样子,这方虞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 虽这样想着,但谢荣书还是给方虞发了条同意的消息过去,试试呗,万一真让她瞎猫碰见死耗子了呢?左右又不费什么事。 这样想着,谢荣书施施然站起来,准备找个借口去主家,随便看看他那个侄子在那没。 谢荣书运气不错,来到谢家时皎皎也在,正在谢殊玉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站上平衡车。 第一次玩平衡的皎皎有点好奇,这东西和御剑可不一样,御剑光用灵力控制就行,这东西需要靠自身的平衡感和掌控感,身体被变成两岁大小的皎皎平衡力不是很好,站在上面的姿势一时有点别扭,只能用小手紧紧握着谢殊玉的手指不放。 谢荣书进来时,听到动静的皎皎扭头看来,一个不小心从平衡车上掉了下来,猫儿般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圆了。 谢荣书悄摸地打量着皎皎,也不知道是不是血缘关系的原因,他看见这个小孩莫明的有种亲切感。 打量着,打量着觉得有点不对劲的他抬头,就对上了谢殊玉意味不明的眼神。 谢荣书脊背一凉,下意识扯了个笑容。 谢殊玉收回视线,俯身将皎皎抱在怀里,转身向外走去:“什么事?” 谢荣书抬步跟了上去:“没事,就是来看看我侄子。” 谢殊玉脚步一顿,扭头看向他:“?” 谢荣书笑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趴在谢殊玉肩膀处探着头好奇地看着他的皎皎:“在血缘关系上来说,我是他小叔,他是我侄子。” 正巧走过来的殷峥、赫斯涅门、克洛弗德、商阙、霍宥齐、厉屿白等人齐刷刷地停下脚步向他看来,又来一个抢崽的? 谢荣书莫名地眨了眨眼,诧异突然出现这么多人的同时,也在疑惑他们的眼神怎么有点…奇怪? 皎皎多了一个小叔? 抱着梨子坐在爸爸怀里啃的皎皎,好奇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谢荣书,疑惑自己怎么突然多出来个小叔? 赫斯涅门摸了摸皎皎的头:“谢殊玉和他有点亲缘上的关系,所以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皎皎的小叔。” 闻言皎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从爸爸怀里滑下来,噔噔噔跑到桌子前踮脚拿了个雪梨递给谢荣书:“小叔吃。” 对于这个叫皎皎的小孩喊眼前的这七个人都叫爸爸的这件事,谢荣书表示很震惊,要知道这几个人就没一个身份简单的,有点呆滞的他下意识接过皎皎递过来的东西,梨子温凉的手感让他回过了神。 他垂眸看着眼前这个资料上写着三岁半,身形才像两岁的小孩,眼里闪过几许思索,谢殊玉他们好像并不愿这个叫做皎皎的小孩知道自己的身世? 谢荣书目光落在皎皎稚嫩的笑容上。 也是,半年过去小孩估计早就忘了曾经发生的事,有那么一个母亲和那样的过往,他们不想再让他想起过去也是很正常的事。 自从谢荣书带着方虞拜访过殷家两次后,尽管方虞连殷峥和皎皎的面都没见着,但她还是有意无意地向外透露了她和殷家的关系,并且暗地里买了不少似是而非处处透着暗示的热搜,网友们又是非常擅长在一句话,一个对视里脑补和扣糖的存在。 一来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于方虞与殷家主之间有值得深扒的关系的传闻就飞了出去,更离谱的是这其中还掺杂了谢家大少爷谢殊玉。 当代网友十分乐忠于看热闹,尤其爱看修罗场的热闹,更别说这疑似两男争一女的热闹中的主角,还是两大豪门和一美艳女星,当即各种嗑cp的,站队的,都各自剪辑了小视频,发布在了某个专磕CP的大网站上。 这些消息传得似是而非,再加上方虞没有否认的暧昧态度,和殷家与谢家没有出手将这些消息按下去的原因在,尽管圈里大多数人并不相信方虞能攀上这两家,但还是抱着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对她多有退让。 然而圈里人的退让,更是助长了方虞的嚣张,抢别人资源,打压后辈,藐视前辈那是做得理直气壮,并且嚣张无比,经纪人多次劝说都没让她收敛,甚至还让她感到不耐。 前世成了富太太的她,就特别瞧不起这些娱乐圈的人,这辈子虽然她也是娱乐圈里的人,但她这不马上就要成为殷家的殷太太了吗? 虽然现在一点苗头都没有,但这不妨碍方虞自信啊,她儿子都成了殷家的小少爷,而且以殷家主对她儿子的看重程度,她这个当母亲的成为殷家的殷太太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她那个拖油…啊不,是宝贝儿子,只要她那个宝贝儿子哭一哭,闹一闹,哭着喊着要让她来当妈妈,那她入主殷家不就是很容易的事吗? 作为殷太太,她现在拿她们一些资源又怎么了?那还是看得上她们,给她们脸了,而且什么东西啊,不过是在娱乐圈多混了几年,就要充当前辈让她尊敬,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南山城堡里,连着两次被半途截胡,抢了资源的许湘气得快哭出来了,委屈地向姜栀清诉苦。 就在姜栀清温声安慰着许湘时,方虞摇曳着腰肢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 她嫌弃的看了眼许湘,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姜栀清:“我与殷家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识相的话你就把你手上寰宇的代言让出来,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以后还接不接得到点像样的资源。” “现在你自己让出来,总比过段时间被寰宇踢出来好,想来你也是圈里的老人了,该是识相的。” 闻言许湘气得不行,刚要说什么,就被姜栀清给拦住了。 姜栀清拦住许湘,直视着方虞的视线丝毫不退缩:“关系?什么关系?你与殷家有什么关系?我可没看见殷氏集团有过任何声明,更没看见有关殷氏任何人出现在过你身旁,你那手段圈里人谁不知道?光凭一张嘴就想与殷氏攀上关系,仗着殷氏没腾出手来处理,就敢凭着那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大肆抢夺资源,打压新人,也不怕自己倒时候死得过于难看。” “你…”本就有些许心虚的方虞闻言,气急败坏地指着姜栀清,咬了咬牙道:“你好样的,你给我等着。” 放下狠话后就跺着高跟鞋狠狠地离开了。 许湘目瞪口呆:“姜姐你好厉害啊!” “不过她不会真与殷氏有关系吧?她到时候报复回来怎么办?” “怎么?怕了?”姜栀清看着她道。 “我怎么会怕。”许湘挺了挺胸膛:“而且我觉得姜姐你说得对,殷家怎么会看上方虞那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人,要看也是看上姜姐你。” “你少说两句吧!”姜栀清无奈地摇着头离开。 结果当晚,方虞上了殷家家主车的视频瞬间流传整个娱乐圈,圈里原本等着看方虞笑话的人,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待在房间里的许湘看见这个视频后,直呼完了,完了,没想到那殷家主的眼神当真这么矬,居然真看上了方虞那人! 许湘怎么都想不明白,那殷家主怎么就看上方虞那人了呢?怎么看方虞都没她姜姐好,长得不如姜姐好看,一看就是副妖艳贱货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她姜姐清丽优雅,人品也没有姜姐好,也不知道看上那方虞什么了。 第二日,方虞趾高气扬地再度来到姜栀清面前,让她把寰宇的代言让出来。 姜栀清直接致命一问:“为什么寰宇不直接将代言给你?而是让你来向我要?” 昨晚只是借了谢荣书的光,才搭了殷家主一段路车的方虞闻言咬牙:“那是我看在同行的面子上,不想让你落得个被寰宇踢走的难堪下场。” 姜栀清笑:“谢谢,我并不需要,你要真有本事也别来向我要,直接让寰宇给你,多简单省事?” 说不过的方虞再度气极地离开,听那鞋跟落地的响声,那是恨不得把大理石地板给跺穿的程度,结果没走几步大理石没跺穿,反而还把脚给崴了,只能提着鞋子一瘸一拐的走着。 姜栀清面带笑意地目送着她离开后,才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里,方虞越发嚣张,还因为某天心情不顺,出手掌掴了某位当红小花。 没想到那小花也是个不好惹的,当即抬手就打了回去,瞬间两人就扯起了头花,你抓我一下,我咬你一口,那个场面堪称热闹。 整个事件被一个狗仔完完全全拍了下来,但出于对殷氏的忌惮,在方虞说要买下来时,还是乖乖地给卖了。 眼角处被刮了三道血痕的方虞回去后从镜子里面看见了自己脸上的伤。 坐在镜子前的她越看越生气,脸对于方虞来说就相当于第二条命,尤其是这张比她前世美了许多的脸,可是她当殷太太的资本,那小花往她脸上招呼分明就是想她破相,断她前途。 方虞的眼神逐渐阴狠下来,既然如此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没过多久,那个和方虞扯了头花的小花金瑶儿就因不愿被强迫陪花酒,而从应天酒店三楼一跃而下。 金瑶儿的站姐正巧拍到了这一和入境的方虞。 她看方虞那表情和架势好像不是去帮金瑶儿的,更像是和那帮拉皮条的人是一伙的。 想到这个方虞这段时间对自己偶像明里暗里的打压,站姐一咬牙就将视频发到了网上,一时间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就在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皎皎正趴在家里的沙发上,小手努力地抱着个平板和宿苍一起刷视频。 他肉乎乎的小胖脚丫一晃一晃的,圆鼓鼓的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抵着沙发,通过虚拟直播看着这一幕的亚沦没忍住,伸手戳了戳皎皎的脸,却因为是虚拟直播,手指直接穿透了过去。 他看着皎皎,过了会有点遗憾地搓了搓手指,不行,得想个办法让殷峥他们把皎皎带回诺亚。 皎皎划着屏幕的手一停,看着屏幕上的视频眨了眨眼,然后扭头看向一旁的宿苍,指着视频道:“你看,这是不是那个会让皎皎炸毛的阿姨?” 宿苍看了眼后点头:“是的。” 皎皎拧了拧眉头坐了起来,认真的看了会视频后道:“这个姨姨又在做坏事呢?” 看完这个视频的皎皎翻了翻评论和弹幕,然后又顺藤摸瓜地去看了这个阿姨的微博。 发现有点不对劲的皎皎将平板放在了宿苍的腿上,指着屏幕道:“看,宿苍看了解释给皎皎听。” 皎皎虽然识字,但对于一些事情还认知得不太明白,需要宿苍给深度解释一下。 宿苍拿着平板,就着这个事情,将方虞打着殷氏和谢氏的名头谋利的事和皎皎解释得一清二楚。 听明白的皎皎有点不高兴地抿着唇,他目光落在视频里的方虞身上:“这个阿姨的行为不好,皎皎不喜欢。” 有点生气的皎皎想了想后拿过平板,有点生疏地找到爸爸的账号,小手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上面戳字,戳完了就递给宿苍:“艾特那个阿姨,皎皎不会。” 宿苍拿过来后一番操作,就将皎皎打出来的字发了出去,并艾特了方虞的微博。 皎皎这则略带稚嫩气息的声明发出去了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家里小孩拿自家爸爸的微博号发的,只是还没等他们思索个一二三出来,就见殷氏官博转发了这则稚嫩的声明,并且郑重澄清了殷氏集团董事长殷峥与女星方虞小姐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这则声明一出,原本那些还在观望,往日在方虞手下受了憋屈的人瞬间眼神一亮,落水下石,痛打落水狗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力求一次性摁死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免得来日她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什么打压新人、耍大牌、抢资源、不尊敬前辈、欺压助理、无辜发火踢打助理、偷税漏税、拉皮条等通通给她抖落出来,力求一个全网黑,让她彻彻底底地滚出娱乐圈。 方虞以往抢来的代言和合约一日之间纷纷解约,并且还因为是她的过错导致了合作出了问题,还要支付高额的赔偿金,一夜之间负债累累。 一朝从高高在上沦落到人人可踩一脚,这是方虞万万没想到的,她看着那背刺了她的带有稚嫩语气的声明,恨得眼睛都泛起了红血丝,紧握着拳头,指甲陷入了肉里都没察觉。 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天生的讨债鬼,自己怎么没在他刚出生的时候把他给掐死!! 方虞恨得吐血,但还是得憋着这恨意,咬着牙去讨好皎皎。 对的,就是去讨好那个拖油瓶! 她算是看出来了,那殷峥根本不在乎她打着殷家的名头做了什么,她就不信这么多天他硬是没听到一点风声,就算他听不到,殷氏集团的公关团队总能听到吧? 一直没反应只是人家不在意而已,说不定还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只是那点意思比不上那个白眼狼的意愿而已。 方虞出了门,没直接朝着目的地走去,而是特意去云密那买了招牌小蛋糕。 有了这段时间的经验,方虞知道自己上门去是不会被接见的,所以她早早的去等在了必经之路。 低调的宾利安静的从远方驶来,跟着爸爸去上了一天班的皎皎趴在爸爸怀里睡得香甜,偶尔动动小嘴,埋头在爸爸怀里蹭蹭。 殷峥静静地看着怀里的皎皎,在车辆驶过某一个地方时抬手捂住了皎皎的耳朵,同时用灵力封住了皎皎的听觉。 “殷先生,殷先生。”方虞神情憔悴,却自有一股怜弱之美的扑在车头前:“殷先生,求你帮帮我吧!” 她泪眼涟涟地看着车内:“我实在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您就看在我们认识的面上,也看在我和皎皎的妈妈叫同样名字的份上,您就帮帮我吧!” 这句话一落车窗就降了下来,方虞欣喜的上前:“殷先生……” 话没说完就停住了话语,她看着车里俊美的陌生人,嗫嚅了两下:“殷先生呢?” 厉屿白眯着眼睛看着她,眼里神色幽暗,一字一句地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有脸提起皎皎的,方虞!” “我为什么没脸提……”方虞的话陡然止住在了嘴中,她看着眼前男子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起他特意加重语气的方虞二字,突然间明白过来了什么似的,脸色煞白地道:“你,你知道我是方虞?” 厉屿白嘴角微勾:“对你的遭遇。我其实挺好奇的,也不知道把你送去研究所,能不能切片研究出个什么来!” 方虞骇得往后退了两步:“不,你认错人了,我是方虞,女星的那个方……” 话没说完,不小心左脚绊着了右脚,仰面摔了个瓷实。 她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跑,然后就看见了从车后座探过来的小脑袋。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的皎皎,正好奇地往外探着头,看见他的方虞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般。 她看了眼厉屿白格外不善的眼神,知道若是这等人家想做什么,她根本跑不掉,于是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就要往车里探去,皎皎被吓得往后一缩缩回了爸爸的怀里。 “皎皎,皎皎,我是妈妈啊,我是你妈妈啊,你看这是我给你带的蛋糕。”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摔得稀巴烂的蛋糕,眼神急切地看着皎皎。 被隔绝了听觉的皎皎看着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懵懂的样子。 方虞看着这样的他咬牙道:“皎皎我是妈妈呀,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曾经住在北井胡同那,你不记得了吗?” 皎皎依旧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收到消息赶过来的保镖,架起她的胳膊就往后拖。 怕自己真的被拖去切片的方虞发了疯地拼命挣扎,指甲被拗断了也不在意:“皎皎,皎皎,我是妈妈呀!我是你妈妈,你必须得帮我,我们天然一个立场,你不帮我你迟早有一天会被殷家抛弃,你一个养子哪比得上人家的亲生儿子!你得帮我——”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见皎皎没反应后就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白眼狼,你得帮我啊,老娘生你,养你费了这么多功夫,就指望着你现在帮忙了,你个没用的废物……” 方虞被拖走了,皎皎收回视线仰头看着爸爸,抬手指了指耳朵。 殷峥会意的撤去封住皎皎听觉的灵力。 皎皎看着爸爸,鼓了鼓腮帮,突然道:“刚刚那个阿姨是皎皎的妈妈吗?” 瞬间,驾驶位上的克洛弗德,副驾驶上的厉屿白,后座上的赫斯涅门与殷峥等人纷纷看向了皎皎,眼里藏着惊疑,难道皎皎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学会了读唇? 皎皎倒是不会读唇,他只是在那个阿姨的身上,看到了她和自己之间有一条很是浅薄,且早已断绝的亲缘线。 就因为太过浅薄,所以皎皎才在第一次见面时没看出来。 闻言,殷峥等人沉默了一瞬,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此皎皎挨个拍了拍爸爸们的手,挺了挺小胸脯道:“放心吧,皎皎不难过,天一族的卜长老说过,亲缘是最不容易断的缘。尤其是母子,母女之间,因为孩子是借着母亲的精血降生于世间的,子女天生就欠着母亲的因果,但一饮一啄之间总有耗尽或者圆满那天。” “我和她的亲缘线断了,说明我们亲缘耗尽不再是母子,反而她身上还欠了我的因果。” “真不难过?”赫斯涅门回过神来,戳了戳皎皎故意板起来的脸。 皎皎摇头,认真地道:“不难过。” 赫斯涅门认真地打量了会皎皎的神情,见他真的不难过后才勾了勾唇,不难过就好,免得他们还要小心翼翼地瞒着皎皎。 这世界是有法律的,他们既然暂时生活在这里,当然不能违反它的法律,所以方虞并没有被抓去切片,她只是被丢了出去。 没过多久,方虞的房产和流动资金全部被冻结用于赔偿高额的违约金,她一朝从锦衣玉食的大明星,落魄到了买包方便面都困难的地步,只能放下面子去找工作,超市收银员,奶茶店的员工,洗发店的洗头妹,街上发传单她通通都做过。 以她的容貌也不是没有男人追求她,可她看着那些月工资三四千的男子实在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她看着热搜视频里,七辆上千万的豪车极其拉风地行驶在路上,只是为了送那个拖油瓶去上幼儿园,她看着那个拖油瓶过生日时,那格外豪华盛大引万人羡慕的晚宴。她看着游轮上影后影帝为那个拖油瓶歌唱着生日祝福,看着他锦衣玉食,看着他受尽众人喜爱,一时觉得碍眼和不甘极了! 明明那是她的孩子,凭什么母亲沦落到泥泞里,儿子却能高高在上,锦衣玉食?这个不孝极了的白眼狼他就该去死,就该像上辈子一样活活冻死在冬夜里! 方虞低头看着自己不再柔软白皙,满是干裂起皮的手,眼里带着满满的恶意和疯狂 半个月后,一条轰动整个娱乐圈的新闻出现在热搜上。 曾经的顶流女星方虞,于昨日幼儿园放学时,开车轰然撞向星星双语幼儿园,下车后手提一把砍骨刀无差别砍杀。 当时正好帮表姐接小孩的女星姜栀清在场,为救一小孩被砍伤,已于今日凌晨三点四分宣布去世。 许湘得到消息后当即就给哭得喘不过气来。 姜栀清的粉丝听闻噩耗后,更是不能接受,发了疯般在网上要求方虞杀人偿命。 此时坐在家里的皎皎正埋头吃着早点,幼儿园停课了,今天不用去上课,可以和爸爸他们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御剑飞行,想着这点的皎皎高兴地晃了下荡空的小短腿。 昨天那个叫做方虞的阿姨杀过来的时候,皎皎明明可以躲过并且反攻的,只是变身姜栀清姐姐的金瑶儿姐姐不许他动手,对于这点的皎皎很是不明白,但还是乖巧地听话了。 终于能甩脱另一个身份的金瑶儿此时正在后山挥鞭子,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挺好玩的,也挺安全的,想弄死一个人都得千方百计的迂回算计。 可惜哥哥和顾大哥他们被天道拘着不能来,好在她就是个小透明,不然还不能来这个世界瞧瞧其他世界是个什么样子的,而且用一个假身份就换得一个该死的人的死刑,说实话还挺好玩的。 方虞被判了死刑,因为她的行为太恶劣,还造成了一个顶流女星的死亡,假装精神病都没能把她保下来,因为殷家请了最权威的精神病专家来确认她没有精神病,除此之外还请了业内最顶级的律师团。 在方虞被执行死刑前,她被赫斯涅门悄悄地从牢里提溜了出来,在一个仓库里,由克洛弗德操刀,完成了他当初那凌迟三千刀还不死的想法。 嘶嚎得嗓音都出血了的方虞奄奄一息地看着眼前这两个恶魔,眼里布满了深切的恐惧。 月光从天际落下来,披落在赫斯涅门金色的华发上,他看着眼前血肉模糊却因为祂的神力还吊着一口气的方虞,金色的眼眸突然一弯,眼里浮上深深浅浅的笑意,使得那双本就纯粹的眼眸越发的繁复瑰丽。 只是那温和的嗓音犹如恶魔低语一样:“我会把你的灵魂带走,将你冰冻在冰原,让你每日每夜时时刻刻都受那冰刑的痛苦。” “皎皎最初就是被冻死的,那你也尝尝被反复冻死的滋味,想必你一定十分欢喜。” 方虞脸满心惊骇,什么叫皎皎最初就是被冻死的?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的她挣扎着要抬起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嚇嚇声,剧痛卷席她全身,惊骇恐惧之下她恨不得自己立马死去! 不同于方虞的恐惧,虚拟直播间的亚沦听见这句话后眼神当即一亮,他找到了让殷峥他们带着皎皎来诺亚的方法了。 就是用带走方虞灵魂的条件来交换,要知道想带走一个世界的灵魂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尤其是当世界意识注意到他们的时候,这对于殷峥他们来说很难,但是对于和这个世界意识有些许交情的他来说不是很难,只要他们答应带皎皎来诺亚世界,他立即就去和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商量。 最后厉屿白他们还是答应了亚沦的要求,就算不提方虞那个恶臭的灵魂,他们也要回去。 毕竟他们真正的身体还在诺亚,长期用着其他世界捏造出来的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不过没记起来就算了,如今记起来总觉得有点别扭,所以还是得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而且这次他们带着皎皎,无论去哪都无所谓。 对于皎皎来说,只要和爸爸他们在一起,去哪也都无所谓。 达成一致后,一群人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到了诺亚的世界。 来到诺亚世界后的第一时间皎皎就生气了,他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不理爸爸他们,连带着宿苍也不理。 又把皎皎变小了! 皎皎要长大! 气得直跺脚的皎皎决定要三天…不,两天…算了,还是一天吧,他决定要一天不理爸爸他们和宿苍,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鼓着腮帮气哼哼的皎皎捏紧小拳头,凶恶地咬着小米牙。 皎皎要长大呀! 预收,预收,两本预收《病弱雄虫徒手碎钢甲》又名《今天也有好好扮演雄虫》 什么是雄虫? 渡个劫,眼一闭一睁就变成妖族…哦不,变成雄虫的剑修厉青此时正拿着小本本端坐在桌前查埋头查什么是雄虫? 所谓雄虫,柔弱、自傲、身边还都有雌虫,暂且查到这里的新任雄虫厄涅斯·厉远青,随身揣着小本本,一板一眼地按照上面记录的做,力求扮演好雄虫等这个身体的主人回来。 首先得柔弱,尤其这个身体的主人出生时就带了病在骨子里,比起其他雄虫来说还要病弱上许多。 其次就是得傲,一向低调的厉远青觉得这点比装病弱还要难办,但还是抑制住心里的不适,硬装出一副傲得要上天的模样。 最后就是得找个雌虫随时跟随在身旁照顾自己。 不过找谁呢? 听说雄虫挑选雌虫时是有标准的,不怎么弄得清楚这些标准的厉远青茫然了一阵,突然灵光乍现,把目光放在了那些被雄虫榨干价值丢出来的雌侍身上。 这些雌虫曾经被其他雄虫选择过,那么说明他们一定是符合雄虫挑选雌虫的标准的。 怕漏出破绽被其他虫族察觉出不对的厉远青,就这样埋头在这些被抛弃的雌虫中扒拉起来。 双洁——别问我怎么洁的,反正是双洁。 第二本预收文《小菩萨》 江城一中高二三班,坐在靠窗位置第四排的阴郁同学宿白,其实是一具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白骨。 原本他一直沉睡在自己的墓中,十一年前突然被一个坐在他墓上方的小孩哭醒,然后为了养小孩的他从土里爬出来捡了三年垃圾。 这个世界对他的排斥力很大,坚持了三年后他还是不得不回墓里睡了一觉,这一觉就把小孩睡没了。 再次醒来他花费了八年的时间才找到长大了的小孩,他就是江城一中高二三班的一位叫做虞苍的学生。 宿白费了不少功夫,成功钻了空子得到了这个世界的承认,然后就高兴地去找他那个已经长大的小孩。 他有东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得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