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 (1)这不是当年邻家的漂亮小哥哥,晏衔? 1975年,三月下旬。 哏都,团泊镇,杨柳大队。 晚霞赤红,映照在无边的芦苇荡里,湖水也衬的波光粼粼。 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满脸恐惧愤慨,在滩涂间横冲直闯,惊得野雀乱飞。 “郁葱那个傻妞滚湖里这么久都没见冒头,别是做了水鬼?” “你别大声嚷嚷,引来社员咋办?” 芦苇荡的浅滩里,郁葱穿着补丁摞着补丁旧衣窝在那里,胸膛起伏不定,断断续续的喘息着,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方才,她惊扰了一对“野鸳鸯”。 其中那女的就是文中不择手段的恶毒女配,为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勾引大队长,碰巧被来捡柴的郁葱惊扰。 按照剧情,大队长将她生生逼入水中。 他担心自身丑事暴露,先是对落水的郁葱砸石头,让人生生溺死在河沟,又为以防万一,造她黄谣,让人死都不得清净。 还不待她捋顺记忆,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就越发靠近。 她真能跑出飞人的速度,逃出生天? 这身子骨有些孱弱,如何弄得过心狠手辣的恶毒女配与身形敦壮的大队长? 哪怕想闹大靠舆论也不行,大队长在杨柳大队积威不浅,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绝非她一个初来咋到的小知青能扳倒的。 她心中百转千回,手上迅速将破旧的外罩衣脱下,裹在一块大石头上。 套在里面的棉袄她是舍不得糟蹋的,这个年代棉花难得。 泥泞滩涂之间,借着芦苇荡半遮半掩,有七八分像溺水的尸首。 随即,郁葱悄悄潜入水中,连个气泡都不敢冒,徒留盈盈水波。 从对岸视线死角爬出,不敢留下脚印,蹭着树丛阴影,踩着石块一点点的挪。 就在低头间,猛然入眼一位年轻男子。 他横躺树下,周遭是半人高的杂草。 穿着单薄,白衣黑裤,头顶的红星帽斜斜盖着脸…… 春风料峭,格外萧瑟,蛮横的吹起头发,针一般地刺进郁葱湿乎乎的衣服里。 她缩了小脖子,刚准备避开,却见那人的红星帽被吹掉,露出卓隽俊颜。 青年男子气质清华,就算闭着眼眸,也自有一番清新俊逸,韵味隽永。 也不知他哪里不舒服,英眉紧促,额头上不断往外冒着细汗。 咦? 咦咦咦!!! 晏衔? 这不是当年邻家的漂亮小哥哥?! 她秀眉微挑,心头有点小激动。 别看小哥哥也是下乡知青,但他身手极好,得贵人赏识,给那些想找茬的坏人彻底揍服,见了他就发怵。 如今别人都叫她傻妞,只有晏衔对她暗中帮扶,孤男寡女的没法明着帮。 额,对了,她是穿书来的,还是第二次穿到了同本书,首次是胎穿到十岁落水,回到现世,眼下直接又穿到十八岁,也就是刚刚。 自从她十岁意外魂回现世,这副身子脑子就不大灵光了,别人都叫她傻妞,替团宠女主堂姐成了下乡的知青,在知青点和村里也都不受待见。 就她这样软弱可欺的小傻子,要不是晏衔念旧,甘愿照顾一二,她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在她溺水枉死后,也是晏衔将大队长绳之以法,为她洗脱黄谣的。 难道,这就是天命炮灰!? 然,认命? 那就是蛤蟆长毛。 ——不可能的事! 她郁·扭骷髅·葱是不可能认命的,走剧情,更是不可能走的…… 当即,她小心的朝他凑过去,不好出声,轻轻扒拉,又按了按人中。 他周身并无血迹,可人仍旧不醒。 “嗞啦……”侧身时棉袄手肘的补丁被乱枝钩开,露出里面湿乎乎却洁白的湿棉花。 她这袄子补丁摞着补丁,但肥瘦合体,如同良心定做,就连里面的棉花都是崭新的。 怎么看都是低调有内涵…… 这是晏衔随手丢给她的来着。 难怪在文中她死的那么顺理成章。 对她有善念的邻家小哥哥,居然会在同块地界遇险。 且他俩人几乎前后脚同时…… 真的是巧合? 芦苇荡另一头,大队长与恶毒女配已经发现她裹在大石头上的外罩衣,那里正处在下风口,恰好听到异声,搜索范围越发的靠近。 “要不是你刚刚妇人之仁,老子早就抓到傻妞了?” “你凶我做什么?” “你个娘们当初嫌下田苦,求老子给你接替老记分员,老子有本事给你办成了,但有本事的男人就是脾气大,能受着也是你的福气。” “你……” “老子不会委屈跟我的娘们,马上就能送你回市里上工农兵大学。”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好了,赶紧找傻妞,绝不能让咱们的事情闹开,懂?” 郁葱听出对话里狠辣的意味,暗道不好。 心跳加速,忙匍匐在地隐藏身形。 大拇指绷直,又再晏衔的人中加把劲! 她趴在晏衔的耳畔,压着嗓音疾呼,道“小晏哥……晏知青,快醒醒,再不醒咱俩命就没了,灭口知道不?灭口!” 倏忽,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在鼻尖萦绕。 她又轻嗅几下。 是猪笼草的味道! 诡异的萦绕在晏衔耳畔。 猪笼草开的小花,叶顶的瓶状体是捕食昆虫的工具,同时能分秘香味,引诱昆虫。 某些昆虫天性爱钻缝隙、黑洞。 倾身去瞅。 果然,那虫子藏在左耳窍深处,且还活着。 杨柳大队不算富裕,连赤脚大夫都没有,镇上医院也格外简陋,只能送到市里的医院。 民间老人倒是建议用油性液体倒入耳道里,让昆虫窒息,可这样会让昆虫垂死挣扎劲往里钻,谁知会不会冲破耳膜? 一旦虫子穿破耳膜,耳朵也就聋了。 哪怕万幸及时处理了,残存个虫子断肢,也会引发炎症。 好阴损的法子…… 不过,难不倒她! 她伸出小拇指,紧紧的堵在他的右耳孔上,严丝合缝。 这是土偏方,左面耳道进虫,堵右面;反之,右耳道进虫,堵左面,左右耳道的空气相通,虫子没有空气自己就本能的爬出。 不过喘息间,赫然看到,一只棕红色的蚂蚁摇动触须爬出。 她眼疾手快,用口袋里的雪花膏盖扣在石头上。 为了以防万一,她稍稍等了一会儿,又出来只小蚂蚁。 蚂蚁也知道逃命,那小腿捣腾的极快,但也没逃开她的手速,小铝盖扣的板板正正。 介玩意儿都是证据,可不能遗失。 这回小哥哥人没事了吧? 想法是美好的,大队长跟狗似的隔着重重的芦苇愣是能步步紧追。 人啊,要自救,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她憋着一口气,忙将晏衔拖到树下,靠在树下。 给他摆出一腿伸直一腿半曲的自然随意姿态,将红星帽盖上,压低帽檐,让阴暗藏住眉眼。 表演开始了! 她昂着小脑袋站起来,直直指着大队长杨国祥。 “晏知青,杨大队长和许知青脱光光,玩亲亲,被我发现,他们就追我,你看没骗你吧,他们都追过来了!” 杨国祥与徐红霞看见豁然出现的傻妞正要冲过去,却又见晏衔靠树坐在那里。 顿时,犹如五雷轰顶,眼睛瞪的极大,布满恐惧与心虚。 徐红霞两只眼睛紧张的向杨国祥求救,手里捡得破烂外罩衣啪的落地。 杨国祥脑子也懵着,无数种恐怖的猜想在他心头缠绕。 这晏知青可不是善茬子,一人敢单挑一大帮,连他这个大队长都在乱拳里挨过揍,可疼可疼了。 这时再想起晏知青那双静默的眼睛,就感觉似是能窥探一切。 绚烂晚霞透过树影,沐在晏衔周身,眼色很淡的薄唇紧闭,蕴藏着锋利寒意。 徐红霞也对晏衔发怵,心想傻妞也没看到正办事的那会儿,狡辩道“晏知青,别听傻妞胡咧咧,我和国祥是清白的!” 郁葱的确没看见关键,但男人干完坏事,眉毛会竖起来。 如大队长这像猫炸毛般根根立的眉头,若是不亏心就怪了。 她双手叉腰,得意洋洋的昂着小脑袋哼了哼,道“国祥,国祥,叫的这么亲,还好意思撇清关系,当我傻妞真傻好糊弄不成?” 杨国祥:“……”可不就是傻子! “啥?”郁葱似是听到晏衔说什么,猫着腰将小脑袋凑到他跟前,拧眉深思,道“那样……不好吧?” 晏衔:“……” 然后,郁葱就半蹲过去,用身形半遮晏衔,只留自己的侧脸给那两人,口中还在低喃,仿若在与晏衔对话。 杨国祥与徐红霞仔细的听了又听,就是听不清。 “一二三四五六七,J Q K八九十。”郁葱眨着杏眸,拧着眉心,很是认真,似是在思索什么,口中低低的念叨。 暂时没有脑子想要说什么,但只要表情到位,她就是影后本后。 “噜噜噜,不要脸!”郁葱豁然站起,遥遥对着那两人做鬼脸,扯着嗓子,道“哈哈哈,让你们欺负我! 现在怕了吧?” 这话将拒不承认的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刹那,徐红霞脑中的几根弦全数崩断,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白中泛青。 心存的侥幸,被击得粉碎。 杨国祥也是脸色大变,眼神慌乱,但咬紧牙关不露怯,所以比徐红霞要好一些,抬手拍了拍她,让她缓缓。 这个晏知青看着也挺目下无尘的,怎么还能关注到那么隐晦的事? 要是像傻妞这样的,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可这人是晏衔。 整个公社最狠辣的孤狼,连道上那些人都忌惮的存在。 就看对方这般亲近耳语,亲热无比的样子,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郁葱见这两人汗珠子都冒出来了,再次猫着腰听晏衔的话,时不时还回上一句。 晏衔:“……” “东汉末年分三国,曹魏、蜀汉、东吴。” 晏衔:“……” “勾股定理,a2+b2=c2。” “噢噢,明白!” 晏衔一句话没说,郁葱一人嘚啵嘚,说的津津有味,先是张嘴表示吃惊疑惑,又是皱着眉头,十分纠结,最后点头如捣蒜,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 而晏衔随意自然的姿态,更是像极了迁就的模样…… (2)听说我稀罕死你,就是爱捧着你臭脚,嗯? 郁葱肯定的颔首,转过头,单手叉腰,简直是欺压良民的嚣张暴徒。 “晏知青说了,杨国祥,徐红霞,你俩也算自由恋爱,男的媳妇跟人家跑了,多年寂寞也是可怜,但这种……行为是可耻的。” “是,是,我们知道错了。” “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二人面对嚣张跋扈的傻妞认错态度良好,只以为晏衔看在早年的邻里关系要帮傻妞撑腰,是半点不对都未曾发觉。 郁葱斜斜的撇了眼二人。 别看她面上得意,其实紧攥的手心早就汗津津的了。 但对方紧张,她就促狭。 “可是晏知青说了,你们刚刚欺负我是大大的不对!” “我们知道错了。”杨国祥作为大队长,也是能屈能伸。 女人如衣服,可他还有儿子。 若是他完了,儿子可咋办? 郁葱可不会这样放过两人,道“晏知青说了,口头认错不走心,要让你们肉疼,才能真的知错。” “你要干什么?”徐红霞掌心蜷缩。 好不容易喘匀了口气,这回又提了起来。 她可是亲眼见过晏衔打群架的,那种硬拳砸身上,简直不敢想象。 郁葱将沾在发梢上刺刺的小苍耳,十分嫌弃的摘掉。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自己这身有多狼狈,但精气神不能输,道“晏知青说了,他不打女人。” “那要?”杨国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间又想不出症结所在。 “你俩一人给我写个借条。” 说着,郁葱拧着眉,偏了下头,又瞧了晏衔一眼,肯定的点了点小脑袋。 是的,她都是按照晏知青吩咐,借条啥的和她都没有干系。 “什么?”闻言,杨国祥这口气差点没咽上来,想抽她。 郁葱狐假虎威威风极了,扭头就给晏衔告小黑状,道“晏知青,你看他们两根本不是真心认错,一提借条,眼珠子都要瞪掉啦!” “没有,没有……”杨国祥的脑子疯狂运作,在人证,物证确凿之下,牙根想不出对付晏衔的办法。 郁葱似乎又拿不定主意了,趁机再向晏衔请教。 晏衔:“……” “黄金比例约为: 0.618:1。”郁葱凝神注视着他。 哎呀,瞅瞅他这精致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如山水画般俊朗剑眉,完美到无可挑剔。 啧啧,小哥哥打小就长得贼好看,不然那时她也不会总将自己的口粮分他一半。 她回过头,神秘的对着杨国祥俏皮一笑。 “大队长,你是个男人,借条就写三百吧!” “三百!!!”杨国祥跳脚,特想剁了她,但看了眼默不作声给傻妞撑腰的晏衔,愣是生生的忍住了。 “晏知青说了,三百块钱买个教训,值了!” 这数字可是郁葱粗略算过的,会让大队长肉疼,却又不至于狗急跳墙。 总不好将人逼得发现晏衔一直处在昏死状态,对吧? “晏知青说他也并非不懂人情世故,理由就写为儿子筹措彩礼三百元,外加工业票三十张,细粮票一百斤、食用油票、布票、肉票……” 她掰着手指头,扑闪着杏眸,又补充道“记得盖章,大队的章!” “好!”杨国祥胸中翻涌着强烈的怒意,一口大黄牙都要咬碎。 这点东西他堂堂大队长还是拿的出来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为了装文化人他口袋里常年揣着小本子、钢笔和印章,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 郁葱眼珠子傻傻的往上看,呆呆愣愣的想了想,实在是没记住,又调头朝晏知青请教。 晏衔:“……” “圆周率3.141592653……”郁葱低声嘚啵了一通,心里小算盘打得叭叭作响。 她这才看向恶毒女配,道“至于许知青,你欠条写两百,加些副食票,再把记分员的工作转给我。” 徐红霞倒是想挣扎,可她已经不是姑娘了,随便找个大夫验身,那可就一辈子都完了。 她手抖的都拿不了钢笔,还是杨国祥给代笔的。 “你要说到做到!”徐红霞手抖的不行,眼神浑浑噩噩的瞪着。 杨国祥错身挡在她的身前,欺软怕硬的冲着傻妞,道“不要以为晏知青现在稀罕你,爱捧你臭脚,你就张狂,小心人狂有祸!” “他就是稀罕死我,就是爱捧我臭脚!可你管的着吗?”郁葱眼珠一转,小白眼翻到天际。 杨国祥气的写字手都抖,字字力透纸背。 郁葱仔细盯着他们盖章,按手印,小表情认真极了。 随即,她又露出三份无知,三分纯真,又四分得意的憨笑,拿过小本子,也不扯页,屁颠屁颠的把本子交给晏衔。 小手将他的大手掰开又夹住,动作自然的就像晏衔真的接过本子一样。 杨国祥因儿子彩礼欠缺资金周转,自愿向晏衔与郁葱借取三百元,并票证工业票三十张,细粮票一百斤、食用油票、布票、肉票五十市斤。 大概为了撇清关系,下好几页才是徐红霞的欠条。 徐红霞因母病重欠缺资金周转,自愿向晏衔与郁葱借取两百,并副食票,作为谢礼再把记分员一职转给郁葱。 大队长的欠条在票据后面差了一个“各”字,印章扣的很浅。 徐红霞的副食票也没有具体的重量,最重要的是都没写具体的归还时限,拇指印按得也模糊。 据她所知,晏衔的爸失踪母改嫁,亲妈做的比后妈还不如,母子关系堪比仇人,想来也不会教他这些经验。 而她是个傻妞,更是看不出问题了。 “还不走……不,晏知青说了是滚?还不滚?” 郁蔤故意学舌学得不利索,气势动作也是照猫画虎。 太真了,就不是傻妞了。 她对还杵在那的两人凶巴巴地表示不满,恍然大悟,道“噢,我明白了,你们是想打探我和晏知青的谈话!” “没,没,我们这就走。”大队长面上苦涩,眼底却藏着阴狠。 二人走的踉跄,背影蹒跚,再无追杀她时的气势。 她勾着头,看了一眼小哥哥的俊颜,探出小手轻抚他耳边碎发,道“这次情非得已,借了小哥哥的威风,有机会请你吃饭,吃肉肉哦……” “听说我稀罕死你,就是爱捧着你臭脚,嗯?”清冷有磁性的男音入耳。 晏衔豁然睁开那双深茶色的眼眸干净透彻,更年不见依然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只是眸光意味不明。 郁葱大怔。 嗷,嗷嗷! 这玩意啥时候醒的? 她还想赶紧跑人多的地方去了,省的大队长杀个回马枪。 这回倒是好,不用跑了…… 四目相对,郁葱汗毛炸开,强烈控制想要躲躲闪闪的眼神,直视回去。 两军对阵,气场不能输! “晏知青,你终于醒了,太好了!”郁葱好似真的担心极了,神色紧张中又透着小心翼翼,十分心疼的开口,道“你耳朵还疼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黄金比例约为: 0.618:1。”晏衔微微点头,嗓音微哑,一贯冷峻的俊颜浮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刹那间,郁葱尴尬的脚趾抠地。 这天聊的难度系数有点高,一般小姑娘根本过不了一个回合…… 可她是郁·扭骷髅·葱!!! 说着,她掀开扣在石头上的雪花膏铝盖,露出里面两只暗红色的小蚂蚁。 这是她特意留的立功证据,就是为了这一刻。 倒是算不上救命之恩,但也是机智勇敢、见义勇为的见证。 总不好再抓着她不放吧? 她装作听不懂,傻乎乎地咧开小嘴,露出灿烂的笑容,道“你刚才好危险。 虫子爬耳朵里了,咱们这大夫医术也就二把刀,耳道狭窄视线受限,很可能会留残肢留在内,导致炎症哦!” 闻言,晏衔并未言语,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郁葱盯着他瞅的同时,晏衔同样注视着她。 小姑娘的眼睛亮极了,不再是浑浑噩噩。 发丝沾了无数毛毛刺刺的苍耳,身上穿着他送的做旧棉袄,下面是洗的褪色半旧蓝裤,裤腿湿漉漉的沾着不少淤泥,光着一双小脚丫冻的发红发紫。 看着格外碍眼…… 他捡起遗落在不远处她的外罩衣,一扯为二,铺在她的跟前,让她裹脚。 郁葱暗暗自得。 还不稀罕她? 这分明是捧她臭脚! 她脚都冻麻木了,可看他撕了破衣服还是有丢丢的小心疼,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节俭。 不过想到欠条上的布票,转而就感谢起他的细心。 邻家的漂亮小哥哥自小就这样,平日里素来沉默寡言,却在晏爸忌日一个人将家属院骂他是拖油瓶的孩子,通通给揍了。 晏妈嫌他给家里惹麻烦,就狠狠骂他、打他、饿他。 她那时父母未曾遭遇意外,也未到三伯家寄人篱下,还是爸妈的掌中宝,活的自在舒心。 她怜香惜玉将自己的白面馒头分给他大半个。 他饿极了,几乎是把馒头夺过去,也没道谢,只是自此她家里的柴火总是满的了。 倔强的少年透着凄凉的破碎感,可给她心疼坏了,后面又多次投喂。 如今,曾经那个单薄消瘦的少年,已经长成身形修长的青年。 咦?刚才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他人中那处红肿,还留有她的指甲印。 险些给整成兔唇了! 她杏眸锃亮,快瞄了他一眼,闪过心虚。 心虚的小手往虚空伸了伸,企图掩盖犯罪证据。 “额,那个耳朵进虫子可能不是意外,你耳朵附近有淡淡猪笼草花的味道。 猪笼草开的小花,叶顶捕食昆虫的同时能分秘香味,引诱昆虫,而好多的小虫子都爱钻缝进黑,对这次动手的人有怀疑对象吗?” “有。”晏衔颔首,蹲下身用破褂子把她的小脚丫裹好。 不远处,杨国祥与徐红霞刚出芦苇荡,就撞上七八个男知青,做贼心虚的藏匿起来,就听到对方的谈话。 “一共就两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村里一个,知青一个。” “公社领导瞎了眼,要将这名额给晏衔! 哼,看他成了聋子还咋回市里上大学!” “咱们都是一个知青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样弄了那晏衔,会不会……” “现在做都做了,怕也晚了,再说谅谁也想不出那虫子会专门往晏衔的耳朵里钻,而且他吃的鸡蛋水、是他继兄弄的迷药,跟咱没关系。” “就是,明明咱们同是知青,凭什么只有晏衔能入公社领导的眼,咱们就要累死累活的熬在田里?” “走走,芦苇荡打野鸭子吃去。” 杨国祥将他们的对话听个满耳。 终于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那晏衔半个字都没说,全程都是傻妞替他开口……。 这哪里是晏衔为傻妞撑腰,明明是傻妞自导自演!!! (3)她好像错过最精彩的了 “都是你个胆小的贱人怕事!” 杨国祥啪的给了徐红霞一巴掌,骂骂咧咧的就往回走。 好个傻妞…… 他堂堂大队长居然被个小傻子耍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徐红霞被杨国祥给打懵了。 她死死的捂着脸,脑袋里嗡嗡作响。 这辈子她还从未被人打过。 刚刚还抱着她喊心肝宝贝的时候,还说什么真的喜欢她,若是早遇见她,他就不会娶那个跟人跑了的贱女人,要和她生儿子…… 现在,却只会拿她撒气。 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撕裂开。 她微微低下头,胸口发闷,嘴里发苦。 可还是抬脚慢慢跟了上去。 只见,原本气势汹汹的杨国祥又恢复以往的老好人和善模样,跟那几个知青说些什么。 然后,那几个知青脸色就不大好,有些慌张的朝芦苇荡深处冲。 看着这些被杨国祥当枪使的傻子,她就想到了自作聪明的自己,为了风光回城,她出卖自己最宝贵的贞洁,就是为了给老男人做玩物? 不,她是不一样的。 她年轻漂亮,有知识,有文化,脑子灵活,能力也强。 她的父母,乃至她的家族都是见多识广的知识分子,只是为了暂避风头才下乡的…… 趁着这些人都没注意到她,拔腿就跑回知青点。 她的心好乱…… 晚霞的颜色越发艳丽,将云朵染成赤红,隐隐透出那背后碧蓝的底色。 “有脏东西来了,小葱先上树避避。”晏衔的声音及其沉淀,听不出任何的声音起伏,只是叫“小葱”二字的时候,依然有小时候的熟悉味道。 “好。”郁葱知道得自己小体格只能拖后腿,也就不客气了。 她不大会爬树,是晏衔将她托举上去的。 他这手臂看着瘦,却十分矫健。 可真有劲…… 她刚上去,鼓秋着找了个舒服的动作趴在树杈上,就见晏衔靠在离水边不远的那棵树下,如没醒那时一般无二。 芦苇荡一阵抖动,从里面钻出几个鬼鬼祟祟的脑袋,隐约还能听见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人试探着捡了颗小石头朝晏衔丢过去,又忙矮身缩回芦苇荡内。 他们距离晏衔还有段距离,但却逃不过郁葱的法眼。 一、二、三……一共八个,芦苇荡很高,只能看见脑袋盖上的头发或者帽子,几乎看不清眉眼。 他们逆着风,听不清嘀嘀咕咕着什么。 暗影里,戴着灰布帽的那两个与大部队分开,掉头走的时候露出蓝色工装的布领子。 其余六人藏匿在芦苇荡里,蹲在那里伺机而动,可能看晏衔真的昏死过去,没有威胁了,又蹑足前行一大段。 随着脚步声逼近,晏衔猛地起身,朝着蹑手蹑脚的人影迎面而上,身形如电,动作迅疾。 劲瘦的长腿给最先的人当胸一脚,狠狠地将人踢飞。 借着脚下的惯力轻身向前滑行,纵然一个旋腿,又是一个倒下哀嚎。 晏衔气势凌厉,臂力强悍,将后面那个要偷袭的人用力一提,对方的身体就腾空,朝着滩涂砸去,滚了一身的泥泞。 后面剩下的那三个到是想跑,但晏衔纵身跃上一旁的老树,使力一蹬,自树间蹿过,纵跃如飞。 倏忽间,落在他们眼前,单腿横扫,又快又狠,将一左一右的二人扫倒在地。 最后的那人撒腿就跑,晏衔猛然一个回旋踢,腿上带风,呼呼作响。 那六个知青哀嚎犀利,却顾不得疼,对着再次步步紧逼的晏衔,连滚带爬的后退。 “杀人是犯法的,要偿命的……” “救命啊!” “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晏衔欣长的身形立在树影阴暗下,湛黑的眼眸冰冰冷冷,深邃如海,静静的看着他们喘着粗气求饶。 然后,他仰头望了望天色,眉宇间淡漠未退,冷峻又起,让人难窥毫发思绪。 步伐再次向他们逼近。 逼人的压迫感袭来,让那六个人步步后退。 待将人赶到滩涂时,脚步一顿,停在遗落的红星帽那处,与小姑娘对望,薄唇微抿。 高树上的郁葱,从来不知道电视上的那些漂亮动作是花拳绣腿,但此刻见了晏衔才知道啥叫功夫。 杏眸里闪烁着贼亮的光芒,心底的小人欢呼雀跃着。 对,就是那样踢腿,好帅! 哎呀,这是传说中的飞檐走壁? 事先离开的那两个她没看见脸,但这六个知青她都认识,是与晏衔同住东院的那六个老知青。 熊耀武,卫粹忠、贺仁楷,廖康年,王镇华,田大爱。 这几大位在知青点的资格最老,在大队上也有些话语权,看着人模狗样的,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争夺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可真是各显神通。 对了,他们怎么会从这片大芦苇荡里精准找到晏衔的位置? 算着时机正是大队长离开的时候…… 咦……咦咦?! 她正看的带劲儿,晏衔脚尖一勾,地上那顶红星帽就劈头盖脸的罩在她脸上,挡住视线。 同时,耳边的哀嚎声中好像还夹杂着布匹撕裂的嗞啦声,并着几乎是不分先后的落水声。 为了避免掉下高树,她的两只胳膊都抱着树杈,待她掌握好平衡,那几个男知青已经都落水了。 也没人压着,可他们就是宁肯在冰冷的湖里泡着,也死活不上来。 水面波光粼粼,模糊能看出白花花皮肉。 嗷,她好像错过最精彩的了…… 晏衔耳朵一动,唇角微压。 单手附后,矗立在岸边,未曾再动手,而是问道“是谁让你们给我下药的?” “是你异父异母的继兄,舒赤檀给你那碗鸡蛋水里有蒙汗药,不关我们的事。” “我耳朵上的猪笼草花的汁液,是从哪来的?”晏衔借着水面的折射,睨向斜后方的芦苇荡。 “不懂你在说什么?” “猪笼草一年开一次花,每年4月份左右开放,可今年倒春寒,三月下旬还穿着棉袄。”晏衔薄唇轻启。 “我们就是偶然得知你中了药,才敢加一把火的。” “哪来的猪笼草花的汁液?”晏衔的耐性仿佛特别好,循循善诱着。 “捡的,我们捡的……” “晏知青,你马上就要回市里上大学了,这回又没什么事,就放过我们一回吧!” 那些人冻的瑟瑟发抖,却依然嘴硬。 高树上,郁葱站的高看的远,听得也远,她听到侧后方有异样,扭着小脑袋望去。 豁然发现杨国祥把镇上的公安请了过来,还是两位很有精气神正气的那种。 明明旁边十丈外就是羊肠小路,可熟悉地形的杨国祥偏偏要趟着高高地芦苇荡走,走的慢不说,还能借着人高的芦苇荡很好的掩饰身形。 杨国祥并未发现树上的郁葱,注意力完全被水里的知青吸引了。 原本他已经做好两手打算。 假如,晏衔真的昏死过去,这回估计已经被那几个男知青废了,从今再也不足为惧,他也可以趁机夺回借条,再惩治那几个知青,为自己扬名。 假如,晏衔是醒着的,依着那样毒辣的身手,肯定要将这几个知青给弄的骨断筋折。 恰好可以令两个公安亲眼见识到晏衔残暴的一面,将人送去蹲号子。 左右都是他们知青内部的纷争矛盾,和他这个公正不阿的大队长没有半分钱关系。 然而,此刻所见与他所预想的完全不同。 容貌清正的霍公安,年过三旬,已经有十多年的办案经验,很快就察觉事情不对,再一细听,只觉得水里的那六个知青罪有应得。 “怎么回事,哪有打架斗殴,寻恤滋事?” “分明是因嫉妒身边人过分优秀,从而投毒害人。”旁边身材的高大乔公安,也觉得这几个知青活该被整。 杨国祥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怎么都想不出遗漏了哪里。 两个公安现身,请水里的六人先都上岸。 “先穿衣服,在公安面前就别现眼了。”晏衔的余光扫过高树上的小姑娘,直接将他们岸边的衣服丢到水里,让他们直接在水里穿好遮羞。 六个男知青见到公安只觉得见了救星,哭的是一把鼻涕把泪,争前恐后的告晏衔的黑状,但是两个公安就更看不上他们了。 晏衔双手插兜,从容的半靠在大树下面,面容冷峻,半句都不为自己辩驳。 霍公安最看不得好人被污蔑,几句话就将他们吓得心理防线崩塌。 原来,晏衔年幼时身子亏损,脾胃虚弱、气血不足,需要每日早上吃一碗鸡蛋水。 按照知青点的点长要求,粮食和鸡蛋都要统一放在厨房里。 今早鸡蛋被晏衔的继兄舒赤檀给用光了,下午舒赤檀才把鸡蛋还给晏衔,也就吃晚了。 而且,那冲鸡蛋的开水是舒赤檀提前烧好的,听说也被提前加了料。 晏衔下工时正饿着,顺手就冲了鸡蛋水,汗流浃背的又弄了一身土,就换了条新毛巾,那上面就浸了猪笼草花的汁液。 那药被水稀释见效慢,却有些霸道,晏衔发现不对时正在上工,就赶紧过来芦苇荡这边准备用凉水冲冲,但还没到就昏死过去。 至于几个知青则是被大队长引过来的。 杨国祥早有打算,刻意说的辞含糊,只暗示晏衔正在芦苇荡的歪脖子树那里,情况有些一言难尽,他也不好贸然过去打扰。 几个知青听了又怕又惧,就想先下手为强。 具体如何动手,那就是晏衔反应快,导致他们犯罪未遂。 “霍公安,乔公安,公社领导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给晏某,我特别珍惜,没想到嫉妒能惹来这么大的灾祸。 但凡今日我有个不警醒,这辈子无论是身体,还是前途,就都毁了,所以我要报案,请公安将坏分子绳之以法。” 晏衔的个头高杨国祥一脑袋,居高临下的一瞬不瞬睨着杨国祥,深邃又认真,威压极强。 他继续开口,道“杨大队长,怎么看?” “额,这些都是我杨柳大队的害群之马!”杨国祥被看的屏住呼吸,后背都被汗水浸湿。 他真是脑子有坑,明明都栽晏衔手里那么多次了,怎么就还想着泄愤? 公安见苦主和杨大队长都这般刚毅,直接将人拷走,手铐不够用,就用裤腰带栓了一大串。 一行人准备去知青点,询问其它人证,倘若属实,还要把晏衔的继兄舒赤檀也绑了带走。 晏衔特意错后了众人一段路,将高树上的郁葱给接下来。 郁葱还以为自己要被遗忘在树上,打算自己一点点挪下来,但没想到这般紧要的时候,漂亮的邻家哥哥还能想着她。 他可真温柔,真细心,好友善的呦~~ 她对着他摆了摆小手,让他跟着那一行人离开,她则是抄近路速回知青点…… (4)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 知青点曾是老地主的四合院,后来临近的几个大队都来抢,干脆就划给知青。 院子占地不小,但砖瓦年久失修,墙壁斑斓,要是不讲究的话住人没大问题。 她赶紧准备洗漱用具,又跟着记忆找到自己的破柜子,拿了换洗的干净衣服。 马上公安就要来了,可不能耽搁了看热闹。 倒是有人看见她了,但幸好都是素来对于傻妞视而不见的,并非爱欺负人的那几个…… 春寒料峭,灶台上的有两大壶热水,郁葱用了个现成的。 浴室既小又没有窗,闷闷地不透气,但插上门至少不用担心走光。 里面有个蓄满井水的大缸。 掉瓷的红双喜盆只有一个,她直接拎着两大壶热水,用脏一盆就兑一盆新水。 砸开皂角,扒拉了一下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干脆直接洗了,发丝里有好几个苍耳,搓的时候都扎手。 身上也不干净,拿着洗的发硬的旧毛巾,搓了又搓。 越洗越带劲,倒了好几盆水。 擦头发的功夫,同时还泡着脚。 刚换上衣裳,就听外面闹腾起来。 她赶紧加快速度。 黑布隆冬的小浴室热乎乎的,出来冷风一打,登时就一个激灵。 本村的社员也都听到了某些风头,纷纷过来打探。 公安将舒赤檀单独请入空屋喝茶,看热闹的人从小门外挤到了院外。 郁葱故意落后众人,恰巧瞧见两个女知青偏离大队伍方向,鬼鬼祟祟往外走,她俩戴着布帽,口中低声讨论着什么。 这布帽有些眼熟,恰似芦苇荡溜走的那人…… 郁葱这个傻妞习惯性被众人无视,毫无压力的躲在石墩后面,玩土旮沓,同时竖起耳朵。 “怎么办?我家老熊被抓了!” “我家老卫也是,他们会不会供出咱们?” “要是只有老熊和老卫还好,可还有那四个呢!” “早知道咱们就不该拿朱榆他妈那十块钱的好处费。” “现在说那些也没用,记住鸡蛋是舒赤檀贪嘴偷吃的,那开水也是舒赤檀烧的,你和我都看见了。” “可是……” “别可是了,朱榆他妈都暗示了,晏衔得罪了大领导,哪怕公安查到也都不敢管,说了咱们就真完了!” 石墩后,郁葱杏眸圆睁。 这两女知青和她住一屋,都欺负过她。 李白洁和被逮走的卫粹忠仅仅只是好朋友,连上下工的路上都刻意分开,想不到都处上对象了? 而许荟据说是在老家有对象。 这个年头也兴玩儿地下恋情? 这两人可真有心眼,利用晏衔与继兄舒赤檀的固有矛盾使劲搅和。 她要赶紧和晏衔说说。 众人都忙着听屋里公安的询问,没人注意到郁葱。 但月洞门后的晏衔只一个余光就发现小姑娘,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郁葱洗澡时算是暖和过来了,小脸红透如熟苹果,惹人喜爱。 她下巴往一侧歇勾,晏衔就不动声色的退出人群,到空着的大厨房等她。 大厨房的晚饭做了一半,炭火未灭,暖和极了,正好方便她把这湿头发晾干。 哎呀,小哥哥好细心,好温柔~ 她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将偷听来的事原原本本的转告给晏衔。 最后,她苍蝇搓手的问道“是不是你那亲妈又准备拿你的好处,去讨好继子呢?” 大家好歹也做过那么多年近邻,谁家那点事儿还不清楚? 按理说,她与晏衔也算沾点八道弯的亲戚。 晏妈就是郁家那个改嫁来的三伯母,几家人都住在铁路局的家属楼。 她父亲姓舒是入赘的,她随母姓郁,父母早年得了机缘都是铁路局高工,在修铁路时塌方,她也意外落水,魂回现代,这个身体成了傻妞。 她外祖家的舅妈不愿养她这个累赘,三伯家趁机拿过她的抚养权,霸占了她家的家资,却使唤她干脏活累活。 若不是晏衔照顾一二,她被饿死、累死、冻死,都不好说。 三伯父家里的原配妻早亡,留下一个三岁的儿子舒赤檀,晏妈为了立足舒家,费心费力的讨好继子。 晏妈与三伯父也都是哏都铁路局的,家里算上晏衔一共三个孩子,必须有人下乡。 但晏衔的户口本一直没跟来舒家,姓氏自然未改。且他有工作,是铁路局保卫科的小队长。 可晏妈为了让他下乡动用了人脉,直接报上晏衔的名字,又安排舒赤檀接替他的工作。 知青的名字报上去便无法更改,晏衔得知后,二话不说也报了继兄与继妹两人的名字,又将晏爸留下的房子租给老领导,同时私下还高价卖掉工作。 总之,让晏母的算计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本她作为遗孤根本无需下乡,但在晏母的操作下,愣是顶替了他继妹下乡,算是内斗的牺牲品。 她与舒赤檀、晏衔同是去年下乡,在家时晏妈从不让舒赤檀沾手家务,到了知青点哪怕是男人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招人白眼。 而晏衔既勤劳又能吃苦,日日十工分,偶然救了公社领导的幺儿,今年两个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其中就有晏衔一个。 晏妈这种有前科的毒妇,难免会故技重施,用这个名额去讨好继子。 这会儿想来,确实是晏妈能做出来的事,毕竟那个女人在晏爸失踪就马不停蹄的改嫁舒家,丝毫不念旧情。 是以,郁葱听那两女知青的谈话,首先想到就是晏妈使的腌臜手段。 晏衔沉默的看着小姑娘,瞳色漆黑,明明干净澄澈,却像一眼望不见底幽深寒潭。 郁葱见他沉默,顿了顿,还是念在他帮自己的份上,有些话不吐不快。 她瞟了他一眼,小表情十分坚定的开口道“按理说我一个晚辈不好议论长辈,但你妈的性子太左,我是不认做长辈的。 你要是还把你妈当妈的话,你这辈子都只能给你继兄和继妹做踏脚石。” 晏衔单膝蹲下,用烧火棍将柴火扒拉开,挖出里面的山芋(红薯),放在铝饭盒里,递给她,道“吃吧。” 炭火里焖烤的山芋火候正好,外面皮没一点黑糊,完整的山芋皮里面已经赤黄软糯了,一捏糖汁都要溢出。 她腹中空空,馋得直吞口水,小手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 这个年代的山芋不还未曾改良,咋会出来这么甜糯的?? 郁葱满腔激愤,准备了一肚子唠叨,都被晏衔的烤山芋给压下去…… (5)一万个满意 郁葱呼哧呼哧的炫了一小半,才想起来,道“你吃了吗?” 晏衔静默的看着小姑娘,唇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眼瞳里闪着碎碎的光。 这一看就是没吃呀! 郁葱将自己啃过的部分给掰下去,剩下的才分给他,道“下次我也请你吃好吃的。” “好。”晏衔唇角微勾,眼底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柔色。 他两三口就给吃干净,道“我先出去,外面冷,你先晾干头发再出去。” “知道了。”郁葱点点小脑袋,还不忘嗦了嗦手指头上残留的甜汁。 可真甜呀~ 等她出去的时候,舒赤檀与涉案的几人已经被公安带走了。 杨国祥将人送走,给徐红霞递了个眼色,也离开知青点。 加上舒赤檀知青点一下子被带走七个男知青,剩下的人看晏衔的眼神都不对了。 李白洁不敢招惹晏衔,但看见他的同乡,就颐指气使的问道“傻妞,柴火捡了吗?” “没有。”郁葱瞥着对方,淡淡开口。 李白洁眉毛高挑,唾沫横飞,道“去了那么半天,连根毛都没带回来,还真是个又蠢又笨的傻妞……啊……啊!你干什么!” 郁葱火气有点旺,手心有点痒,直接给她一个过肩摔。 小时候和小哥哥学的,多年不用,但本事还在。 这人是知青点里的女点霸,总是欺软怕硬,没少使唤她给干活。 她可不想继续做软弱老实的傻妞,正好用女点霸树威。 之后,郁葱趁着对方还懵着,利落骑在李白洁身上,狂扇对方嘴巴。 她口中还委屈巴巴,道“自从去年下乡,女知青的柴火哪天不是我捡的?我是你妈,要宠着你,养着你?” 李白洁被打的措手不及,连反抗都漏洞百出。 郁葱平时脏兮兮的,这猛然洗干净了肤白如雪,容貌昳丽,但她的白是缺衣少食的那种惨白,可看上去非但不渗人,还添了种让人想要保护的娇弱感。 难道傻子的气质,都这么干净? 众人怔了又怔,惊艳过后,又觉得傻妞打人太过霸道,准备拉架。 随即,李白洁的狗腿子许荟就要上前拉偏架。 晏衔面容白皙,身形清瘦,一根牛皮腰带束紧了腰,清清冷冷的站在了台阶下边的阴影里。 脚尖踢过立在墙角的扫把,将许荟绊倒在地。 她脸下是一口粘痰。 现场表演狗吃屎。 “是哪个混……”许荟气的胸前起伏,但扭头看是晏衔,愣是生生把嘴里的话给咽下去了,憋红了脸,问道“摔我干什么?” “扫把挡路,而你碍眼。”晏衔狭长深邃的眼眸微扬,幽冷的视线落在许荟脸上。 很明显,他就是站在郁葱身后。 从郁葱还是傻妞那时,他就偏护她。 大家看晏衔的目光都透着畏惧,尤其是几个曾吃过晏衔亏的男知青。 “我不是你妈,你再懒也使唤不着我!”郁葱抽够了李白洁巴掌,自己的手都红了,才罢手,道“记住,我叫郁葱,不叫傻妞。” 李白洁躺在地上,脑袋瓜子嗡嗡的。 为什么脸软弱可欺的傻妞,居然能反抗她? 她满眼的阴鸷,恶意满满。 许荟也不甘示弱,死死瞪着郁葱。 郁葱身体孱弱,靠得就是一股子爆发力。 没有胜算的仗,她才不瞎折腾。 她勾唇冷笑,明媚的眼波中藏着狡黠,道“把老实人逼急了,舍得一身剐,也要把这口气出了!” 后面这句,她是对着知青点众人说的。 几个资格老的知青适时地打圆场,道“都饿了吧,今天轮到谁做饭,还赶紧。” “等等,从此刻起,我单独开火。”晏衔的话音不咸不淡。 知青点为了在社员跟前维持和睦团结的假象,吃和上工都强制绑在一起,可今日出了偷鸡蛋,又投毒的事情,晏衔的提议就理所当然。 “小葱手艺好,日后来东院帮我做饭,作为报答,我出粮。” “我的粮食都和她们混在一起了……”郁葱立时收了笑,切换到受伤姿态。 嗷嗷嗷! 饭票有了~ 一双杏眸黑白分明,真诚又无辜,看起来单纯无害。 晏衔见小姑娘的上半张脸隐在暗处,缝隙里的光落在她唇上,映照着勾起的有努力压下的唇角。 这是在偷乐? 他装作没察觉,冷冽的语气里夹杂着威压,道“小葱每日七个公分,按照队里分的粮食和补贴,都搬到我东院厨房。” 郁葱是一万个满意。 东院之前是地主儿子住的好地儿,原本就设有小厨房,灶台好歹修补就能用。 只要有食材,她亲自下厨,也算凭手艺吃饭,总比跟着知青点吃糠咽菜强太多了。 她换了小手背后的姿势,继续狐假虎威。 李白洁简直气的要冒烟,在许荟的掺扶下站稳身子,抽出被按住的手,就回了屋里。 许荟跺了跺脚,追了过去。 角落里,徐红霞麻木的看着这一切,仿若事不关己。 “行了,都各忙各的去,在这吵闹像什么样子?”知青点的点长毛爱国招呼人散开。 又亲自将粮食算好,准备分给郁葱。 “毛点长,我打算用我的粗粮换细粮,您办事公正,方便帮我问问吗?”郁葱瞅着那一大袋子麦麸,小心肝直哆嗦。 如今,粮食稀缺,麦麸子也是要搭着吃饱腹的。 毛爱国本来不愿意管的,但听她说他办事公正,也就顺手管了。 粗粮很快就换成细粮。 郁葱正准备动手一点点搬,鼻尖飘来一阵淡淡的肥皂味,凌冽干净。 一直修长的大手伸来,指节微弯,将几个大袋子一起拎起。 是晏衔。 微末夕阳下,他整个人都在莹莹发光,俊美异常。 他将粮食都提到东院小厨房的柜子里,转身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袋富强面、整只风干鸡、一小捆青菜,还有包细盐和几罐子调料。 郁葱正打好水,收拾卫生,见到这些东西,微微一怔,但什么也没问。 漂亮小哥哥明显就有弄东西的地下渠道,只要能吃饱喝足,她可以啥也不懂,继续做傻妞。 晏衔将东西都归置好,问道“想吃面吗?” “好的呀!”郁葱擦拳磨掌,准备做道非遗美食。 她稍微想了想,道“可时间不早了,那就大同刀削面?” “好。”晏衔手持石斧,闷头劈柴。 郁葱用面、温水五比三的比例和好面,用湿布盖住,趁着醒面的二十分钟,做好卤汁。 面团揉成椭圆形面块放在面案上,左臂托案,右手拿刀。 用右手的四指握住刀把,用小拇指顶住刀柄头,砍面时从面块的里端开刀,第二刀接前部刀口,前挑后砍的砍下一根根长约六寸的面条下入锅。 出力不仅要平,还要匀,一叶连一叶,恰似流星赶月,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白线。。 面叶落入汤锅,汤滚面翻,如同银鱼戏水…… (6)今日之仇,不留明日。 她试咸淡的时候,烫的嘶了一声,可还是舍不得吐出,呼哧呼哧的咽下肚,香的眯起杏眸。 刀削面柔中有硬,软中有韧,浇上卤汁拌均,那味道绝了。 肉香味儿在这常年不沾荤腥的地方根本藏不住,即便郁葱用的小心,还是其它几个院的知青发现了。 闻着味道就往外边查看。 郁葱赶紧用破布把窗户缝堵上,这才各自散去。 晏衔也力所能及的在一旁帮忙。 郁葱分好两个铝饭盒,递给他。 晏衔谢过。 刀削面入口外滑内筋,软而不粘,越嚼越香,道“小葱不愧是郁家这辈里最优秀的存在。” “没有,没有,郁家祖上可是做御厨的,祖传的手艺,我学的连皮毛都不算。” 不是郁葱谦逊,而是她的手艺都是魂回现代后自学的。 当年大舅是郁家唯一的男丁,大舅母小产伤了身子,好多年都没有子嗣,她妈妈只能招婿。 只是在她爸入赘的当年,大舅母就有孕了,哪怕十月怀胎生下女儿,那也是郁家正经的独苗。 她爸立马就不吃香了,就更别提她了,那真心是处处留一手。 是以,她郁大舅才是郁姥爷厨艺的唯一传人,人家现在是国营饭店的大掌厨。 凭心说,倘若她真有那手艺,日后就是想躺平摆烂都不可能,毕竟身上的担子重,无论如何内卷,都要将祖传手艺发扬光大。 索性郁大舅耙耳朵,不可能教她的…… 郁葱做饭利索,吃饭也速度,麻利的把碗罐都洗刷干净,什么不该留的都没留下。 晏衔还没吃完,小姑娘已经将锅都刷干净了。 这是他首次觉得自己吃饭慢的一次,以前也没觉得自己动作慢。 刚把最后一口吃完,拿着碗的手就又空了,见她要洗,忙又夺了回去,道“以后小葱只负责做饭,我来刷碗。” “好的呀!”郁葱脆生生的应下。 她正不喜欢刷碗那粘腻的感觉,而且刷碗伤手,时间久了皮肤可就很难养好了。 天幕由浅转深,夜色寂静,月华如练。 郁葱吃饱喝足,就回到西院。 她屋里同住的女知青都不在,她也不关心。 最里面是一整张大通铺,靠外摆着破柜子,下面凌乱放着几双破旧的脏鞋,散发着脚臭味。 谁说女人本性就勤劳爱干净? 屋里四个有一半是汗脚,住在一起汗臭味里还混着乱七八糟的酸腐味。 还好她都洗干净了,要不就更接受不了…… 天一黑就冷的快了,她没捡到柴,也烧不了火炕,盖着旧棉被,冷风毫不见外的往人身体里钻。 她紧紧缩成一团,瞅着屋顶大大小小的缝,透着细碎的光。 料峭的凉凤吹过,好像有女人扯着破锣嗓子哀嚎。 嘴角有些苦涩。 凭心说,这里还没有东院的厨房好,待那李白洁几个人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要想个办法找个舒适的小窝。 人活不过百八十个寒暑,做啥那么努力? 躺平,摆烂,混吃等死不舒服吗?! 单独盖房子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没钱,单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太扎眼,容易惹人惦记。 对了,东院的那六大位全都被公安抓走了,一旦案子审下来,他们就算没有大罪,也难免要下放到更艰苦的地方。 如此,东院里晏衔住的对门,就空出来了。 正方便她登堂入室,不仅能寻求些庇护,还能有个安乐窝。 也别说什么男女避嫌,有的大队条件不够,有太多男女住对门的了。 午夜降临,她掩嘴打了个秀气的呵欠,闭眼准备先忍过今夜,呼吸也慢慢绵长起来。 忽然,浅眠中听到越发靠近的脚步声,还能听到小心翼翼的清浅呼吸。 处处溢出中危险的味道。 郁葱猛的掀开眼皮。 只见,李白洁手中拿着老式的折叠刮胡刀,朝着她脸上刺来。 她抬腿踢了过去,口中大喊,道“杀人了,李白洁杀人了,谋财害命了!” 这女人不是要夺她小命儿,就是要毁她的容。 今日之仇,不留明日。 她一把薅住对方的头发,伸出小腿连踢带踹。 “贱人……啊!”李白洁捡起刮胡刀,就再次冲来,口中还要骂人,却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捏住了喉咙,整幅嗓子都挤在一起,发不出声音来。 晏衔破窗而入,白衬衣猎猎纷飞。 动作迅猛,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把掐住对方的喉咙。 李白洁翻着白眼儿,眉眼间泛着明晃晃窒息的青紫色。 郁葱反应过来,直使眼色,待他放开,这才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晏衔垂眸敛起眼底的情绪,手指一松,将人如垃圾般丢弃。 李白洁的脸正正朝着刮胡刀的地方。 刀锋锐利,划在李白洁的下颚。 登时,血就呼呼的冒出来,把李白洁的衣领都染红一大片。 郁葱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巧合。 小哥哥是为了帮她才出手了,她绝不能让他因此出事。 她灵机一动,道“好多血啊,救命啊!李白洁杀人不成,要自杀啊!” 晏衔一个空翻,翻出窗棂,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他闪身到墙根的阴影里,不动声色的混在了人群中。 郁葱原本瞪大的眸子眯了眯,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嚎丧般道“李白洁,你不要自杀呀!” 她仿若受了惊吓,踉跄卧倒,手肘支着地面,艰难的匍匐前行,光着一双小脚丫蹭地。 “来人啊,救命啊!李白洁杀人不成,要畏罪自杀……自杀啊!” 闻声赶来的众人都懵了,第一感觉就是李白洁不安生,要报复郁葱打她的那几巴掌。 毛建国作为点长还发言,道“两个女人都不是嘛好东西,没一个够揍儿的!”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但当亲眼见到郁葱娇娇弱弱的趴在地上,心里的天秤就不由自主朝这头倾斜。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李白洁冲了出门来。 她半张脸都是猩红的血,一手捂着下颚,一手攥着寒光闪闪的刮胡刀,道“贱人,我要弄死你!让男人玩死你,扒皮抽筋!” “啊……救命,李白洁我保证不会将你和熊耀武的事告诉别人的,你不要杀我,我好怕啊!” 郁葱本来还想继续爬两步,再飙会儿戏,但晏衔的长腿一抬,就将李白洁手中的凶器踢飞。 杨国祥和队上的社员们,也都闻讯赶来。 郁葱适时爬起来,高声道“李白洁疯了,疯了,快把人控制起来,别让她伤了人,也别伤了自己啊!” 众人哪敢上前? 本来还要靠近看仔细些,这回干脆缩的更远。 “杨大队长,李白洁怕她和熊耀武搞对象的事,让我泄露出去,就准备趁着午夜杀人,可我真的没有告诉别人啊!” 杨国祥:“……” 好家伙的,傻妞告诉的不是别人,而是整个社员的所有人。 众人对郁葱的印象难免还停留在傻妞阶段,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郁葱双手捂脸,揉红了眼,无泪自哭,哽咽道“李白洁先是闹着自杀,后又要杀人,这可怎么办……我好怕啊,呜呜!” 李白洁滚了一身的土,指着郁葱睚眦欲裂,骂道“小贱人你撒谎!明明是你和晏衔要杀我,我才不是自杀!” “大姐,您可快拉倒吧!”郁葱掀开眼皮,好像真的被吓坏了。 她瞅着对方下颚还在冒血的狭长伤口,表现的既畏惧,又委屈。 “难不成刮胡刀是我按在你身上的? 还是你没在深更半夜举着刮胡刀,朝着我捅?? 又或许是我连踢带拽的逼着你,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朝我喊打喊杀?” (7)背后传来她们“铭感五内,感激涕零”的呼唤。 李白洁有理说不出,愤怒之下本能的口出恶言,道“小贱人,你个千人骑万人……” “呸呸,诶呸!”郁葱连啐唾沫。 她不接茬,对方骂的人就是自个呢! “咚!”的一声。 李白洁不知是气得,还是失血过多,直挺挺的砸在地上。 “报公安吧,知青点可留不下这么危险的人物。”晏衔将几方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最后看向大队长。 杨国祥眼底闪过阴霾,快到一瞬即逝。 送了公安一旦严审,就会暴露出李白洁傍晚前后的行踪。 若是让人知晓是他对她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定然会惹得一身骚。 原本,他还想借着李白洁的手出口恶气,现在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 不待他想出对策,郁葱就煞有其事的点头,赞同道“有道理,还是送公安去吧,要是白洁大姐间歇性的再发疯,还不知要添上多少条人命!” 杨国祥赶紧将站在身侧默不作声的徐红霞推了出去。 徐红霞心里很乱,一直没有梳理好自己的情绪。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给了最重要的身体的男人。 一开始她的确是存着利用杨国祥的心思,可慢慢的不知何时,她都不知自己就付出了真感情。 但眼看着众人都注视着忽然出列的她,只能顺着杨国祥的意思开口。 “咱们知青点是一个大家庭,出了傍晚的丑事,已经够丢人的了,不好再劳烦公安……” “抱歉,打断一下,傍晚的公安可不是任何一个知青请来的,而是我们敬爱的杨大队长亲自请来的! 人家杨大队长思想觉悟高,不想一颗老鼠屎,毁了整个杨柳大队的好风气,怎么到了徐知青这里就成了丢人?” “别曲解我的意思……”徐红霞脑子乱哄哄的,斗嘴水平表现的极为低下。 郁葱摇了摇小脑袋,叹息道“哎,徐知青,疾不避医,嫁不避夫,明明那毒疮已经发脓,为何不及时挖出来,及时止损?” 她这话别有深意,带着小钩子。 女人啊,一旦那啥后,就习惯用下半身思考。 就单说杨国祥岁数的比徐红霞年长了二十岁,就不大像良人。 更何况杨国祥家里上有七十岁老母,下又有个叛逆期的儿子,中间还有个出嫁不离家的妹妹。 这种家庭嫁过去,徐红霞是嫌日子过得太单调? 其实,这个时期的徐红霞,还不算是臭名昭著的恶毒女配,且是众多未婚男青年的梦中情人,在大队上说话也有些分量,只不过越到后期,功利心和报复心就越重,也就越发的失去自我。 她倒不是关心徐红霞的私事,而是要分化对方二人的苟且关系。 徐红霞某些时候就是杨国祥手里的刀子,借着女人加强对知青点的把控。 知青的户口都随着下乡,一时半会,她也没办法能把户口挪出去,只能暂时先分化对方的关系,借此过得舒服点。 晏衔趁着徐红霞发愣的一瞬,招呼几个知青将李白洁遣送镇上的公安局。 杨国祥也被逼着开了证明条子和介绍信等。 他瞪了徐红霞一眼,暗骂这女人不中用,打发人散开,又赶紧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追了上去。 他有随身携带印章的习惯,想不到竟然一日两次都给晏衔预方便了。 越想越气,脚下的自行车蹬得快成了风火轮…… 郁葱折腾了一通,先去洗漱,都收拾好了,才回去继续补觉。 旁边同屋的许红霞、许荟与何和和,已经先她一步回来了,她们似是听到郁葱的动静,缩了缩身子翻过去继续睡。 没有李白洁、这个女知青点霸的存在,这些都是小虾米。 郁葱忍着漏风的缝隙,裹着破旧的被子,蜷缩着勉强入睡。 可是,天一亮就醒了,这该死的生物钟。 傻妞日日起的比鸡都早,睡的比狗的晚,干的比牛都,吃的比猪差。 自从她下乡后,无论轮到哪个女知青烧火做饭,都是她帮忙的日子,可惜没有全勤奖。 倒是晏衔发现阻拦了好几回,奈何她傻,根本不会告状,暗地里还是吃了不少亏。 仅仅是想想,就觉得憋屈。 实在是有违她“摆烂美少女”的人生宗旨。 瞧见那三个人睡得香甜,还打着呼噜。 她报复性的重重的下炕,抖得衣裤唰唰作响。 等将许红霞等人“殷勤的照顾”醒了,她利索的推开门。 临走时还特意没有将门扉关严实,让清晨的第一缕风吹进来,帮她们醒醒盹儿。 免费叫早服务。 敬敏,不谢! 背后传来她们“铭感五内,感激涕零”的呼唤。 她美滋滋的扭起了陕北秧歌。 头和上体随双臂大幅度扭动,脚下以“十字步“作前进、后退、左腾、右跃的走动。 上下和谐,步调有律,柔美洒脱,活泼灵巧。 同时,口中还伴随着哼唱。 “正月里来是新春,赶上了猪羊出呀了门。 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 送给那英勇的八路军。 嗨呀,梅翠花,嗨呀,海棠花……” 东院的月洞门下,晏衔将这一幕看个满眼,嘴角不可控的上扬。 小姑娘真是一如既往的活力四射。 郁葱脸上的眉飞色舞嘎然而止,变脸似的换上乖巧甜美的姿态,明亮的杏眸直勾勾地瞅着他手上提着鼓鼓的袋子,起码十几斤的绿豆面。 可太招人馋虫了! 脑中羞耻的冒出无数种绿豆做的佳肴。 最后,以哏都人民最爱的煎饼果子,遥遥领先! “早呀~”她真诚的赞美,要多真有多真,道“晏知青也这么早,不愧是知青里仅存的一位十工分的优秀青年。 我要是有您这样的健硕体魄,又有您这样的优秀品性,想来也就不会这样面黄肌瘦了。” 角落里,正大步跨过来的毛建国,听得浑身难受。 巴结狗见多了,但这么清新脱俗的奉承,可真是绝无仅有。 郁葱注意到毛建国那便秘似的表情,挑挑眉,道“点长也这么早?” “咳咳,刚才杨大队长过来,说在去公安局的半路让李白洁给畏罪潜逃了。” “畏罪潜逃?”郁蔤杏眸眯了眯。 这个词可真不适合李白洁。 依着李白洁那莽撞性子,到了公安局,哪怕有这么多证人也会拒不认罪,还会哭天抢地的说冤枉。 且在没有介绍信,户口还在大队上的情况,怎么可能跑掉? “杨大队长也跟着知青一起去送李白洁了?”晏衔声音微沉,眼底藏着一种不明的情绪,似轻蔑,似冷然。。 毛建国点头,道“大队长已经报了失踪,给你批了一天的假,证明也开好了,你先去镇公安局录口供,把公家的事儿先办完,后面儿你干私事儿我也不会拦着……” (8)口味这东西,没那么容易变。 “李白洁周围跟着好几个大小伙子,都能整失踪了,我一个年轻女孩子独自去镇上,也失踪了怎么办?” 郁葱才不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知有危险还往上冲,那纯属是脑子有毛病! 某些不明白的点连成线,豁然开朗。 这事定然有杨国祥的掺合。 可他会把人藏哪去呢? 林大智脸色一黑,道“郁知青,你这是不服从组织安排?公安资源可不容你浪费!” “我陪她去,让杨大队长给我也开个条子。”晏衔音色冷冽,眼底藏着轻蔑。 郁葱微微仰着头,瞄了一眼小哥哥。 目光对视的刹那,晏衔唇角划出一抹淡笑,不见素日里的冷漠气势,是那样俊朗,依然如数年前邻家小哥哥的卓隽温润。 林大智在晏衔手上没少吃苦头,见对方笑的无害,心里直哆嗦,担心这人又憋着坏。 心中有了忌惮,几句话就轻松被打发走。 晏衔将绿豆面提到小厨房,道“这些都看着做,不要吝省着,身体重要。” “好的呀!”郁葱的视线扫视一圈,不仅两个灶台都收拾好,还添上两口小铁锅。 灶台边上还多了几个小坛子,分别装的是菜籽油、面酱、腐乳,小干辣椒、芝麻,半筐鸡蛋,搪瓷盆里摆着新鲜的小葱。 尤其,灶台边还早早的活好了油面,油乎乎的格外耀眼。 我的亲爷祖奶奶啊! 小哥哥的这路子,可真够野! 这回她涨了经验,为了预防香味四溢,提前关好门窗。 先用开水冲两碗鸡蛋水,点两滴香油,加一小撮盐。 是的,她入乡随俗。 陪着小哥哥一起吃鸡蛋水,省的他一人孤单。 绿豆粉加水,调成糊状,趁着醒一醒的功夫,切碎葱花,炸出辣椒油,再下锅炸出四根馃子(油条),她和晏衔一人两根。 作为吃货她厨艺尚佳,哪怕是用铁锅也能摊出薄后均匀的荷叶皮。 烙煎饼,摊的薄厚均匀是个技术。 补上欠缺的边边角角,打鸡蛋,摊匀蛋液,撒上葱花。 走你,翻个面儿,一气呵成。 形似荷叶,薄软如纸,半点没因翻个就折损了颜值。 抹面酱、腐乳、辣油,再加上色泽金黄口感松脆有韧劲的馃子。 两边往中间折,卷起放入铝饭盒。 她吞了吞口水,扯着小嘴笑,道“晏知青,好了,快趁热吃。” 晏衔端着热腾腾的鸡蛋水,热气氤氲了眉眼,越发被衬的温润如玉,道“你从小就喜欢吃煎饼果子的,还是双馃子双鸡蛋的。” “口味这东西,没那么容易变。”郁葱肚里没什么油性,闻着他手里那套成品味道,馋得猛咽口水。 手上加快速度,多撒了点葱花,但瑕不掩瑜。 转眼就又出了一套。 她顾不得烫,就往嘴里赛,香的差点吞了舌头,她还不忘回话,这一呲牙绿葱花还沾在门牙上。 晏衔被小姑娘的娇憨,逗得没忍住笑。 朝霞斜斜照在面容卓隽的青年周身,轻笑之间神色飞扬,勾人摄魄。 “晏哥哥,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郁葱被他笑得莫名,只是那清澈的笑容一如往昔干净,不掺杂任何污秽,再次触动她那颗怜香惜玉小心脏。 “嗝!”吃的太急噎得打嗝,冒出浓郁的葱味,赶紧灌口鸡蛋水。 “估计一会儿林大智就有消息来了,我们直接去镇子上吃。”晏衔等她一起吃,品尝到久违的熟悉味道,心中微烫,面上仍旧吃的慢条斯理。 想着下次,一定要让小姑娘先吃。 这回晏衔吃饭的速度险胜,先她一步洗碗涮锅盆。 刚收拾好,林大智就告诉晏衔,杨国祥不给他批条子。 郁葱直接拉着晏衔去找大队长,这正是要上工的点,众目睽睽之下软硬兼施的送了好几顶高帽子。 紧接着,她站在晏衔身侧,掏出从杨国祥拿来的小本子,眯着杏眸一页页的翻看。 杨国祥暂时面上还能稳的住,可徐红霞却面色颓然,整个人怎么看都诡异。 郁葱一番软硬兼施杨国祥不仅开了他们两人的条子,还借来大队里唯一的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 顺手找杨大队长追讨回五张大团结和一些散票券,徐红霞也没放过,要回好十几张工业卷和十块钱。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郁葱坐在后车架上,摆着小手和众人依依惜别。 晏衔腿长,自行车一蹬就出了老远。 土路后面,尘土飞扬。 杨国祥吃了一嘴的土,仍旧艰难的望着自己的自行车,心里憋屈到了极点。 好个晏衔! 好个傻妞! 通通都给他等着…… 今天,他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徐红霞心里苦的不行,但也硬着头皮公布她要把记分员的工作让给郁葱一事,目前她只是再暂代几日。 社员们觉得傻妞历经大难脱胎换骨,一改往日沉闷老实的做派,活泼起来不仅嘴甜讨喜,脑子也格外机灵,对郁葱的印象有很大改观…… 郁葱到了团泊镇的镇公安局,将该提供的信息说了,还不忘将昨夜的凶器,那把折叠的刮胡刀提供上去,看着有些年头了,上面还沾着残血与泥土。 霍公安亲自送她出来,又简单询问了几句,才离开。 出了公安局的大门,郁葱朝着晏衔跑来。 她笑的甜糯,建议道“反正都出来了,不如咱就多溜溜?” 她和晏衔都是本市下乡到近郊的大队里劳动的,比千里迢迢的那种下乡知青方便太多。 回市里,她就能见到晏妈了,定要好好报答“抚养的恩情”。 晏衔也没什么意见,道“也成,我正好去添置些东西。” “三伯母看见你和我定然欢喜,会亲自款待咱俩的。”郁葱杏眸贼亮。 晏衔:“……”想的真美。 还是事先准备些干粮点心,省的把小姑娘给饿坏了。 刚走到车站,正好赶上开去哏都市里的公交车,锁好二八大杠就往公交车上挤。 车上男女老少都有,有的人手里还提着鲜活鸡鸭鱼。 她挤了两辈子公交车,绝对是行家。 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一个即将下车的大爷身上,是摸着包张望车门的动作暴露了他。 而在对方起身的瞬间,她蹭的坐了过去。。 在公交车停靠下一个镇子的时候,她还眼疾手快的给晏衔也占了座位,收获几个大娘的白眼儿…… (9)她的工作早就被卖了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才一路颠簸到了市里。 哏都,她回来了! 用了她的吐出来,欠了她的还回来…… 一下车就看见红砖墙上涂写的标语:向荒山要粮,要河水让路。 服从祖国需要,接受人民挑选。 党叫干啥就干啥,做一个齿轮与螺丝钉。 向贫下中农学习,向贫下中农致敬。 每一句标语都是时代的烙印,郁葱能够从这些文字中感受到这代人的激情澎湃。 房子有红砖的平房,也有低楼层的小楼。 街道上的行人大多穿着质朴,身上衣服的颜色多是黑、灰、蓝、军绿,其中最时髦的就是军绿色列宁装。 郁葱看什么都亲切,时而小脸堆笑,时而面露惆怅。 她真的是二穿进同一本书,这里与她年少时记忆逐渐重合,只不过物是人非。 晏衔错后她一步,慢慢跟着,形容清隽,冷傲孤洁。 小姑娘还是想回市里的吧? 可这里是他最不想来的地方,处处拼命想遗忘,却偏偏伤痕斑驳,记忆犹新。 等到了哏都西站的员工家属楼,他两人被看门的孙大爷拦住了。 “哎呦,这不是小葱吗?”孙大爷本来还挺高兴的,但瞅着晏衔,就惋惜道“小衔这么大了也不谈对象,唉!” “孙大您好久不见,还是这般精神矍铄!”郁葱打着圆场,笑得贼兮兮。 小哥哥还不到二十周岁,但在这个年头已经算是剩男了。 他那清冷脸庞配上英挺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轮廓,削薄的唇,鹤立鸡群的修长身形,就是想忽略遗忘都不可能。 在这个以国字脸为美的年代,却并不讨大婶们的欢心,再加上极度偏心眼继子的晏妈,晏衔就更没有婚恋市场了。 她嘴甜会说,招人喜欢,一两句就拉进了关系。 打听到知青点舒赤檀进镇公安局的消息,还没传到市里。 幸好来得及,能省不少力气! “晏衔还知道回来看你妈,不容易啊,不容易!”旁边的嗑瓜子的大婶也认出了他俩,风凉话一套接着一套,道“小葱这是痊愈了?” “是呀,是呀,我父母因公殉职,留下我一个脑子不清明的遗孤,多亏了大爷大婶的照顾。 不然……唉……虽然现在下乡做知青很光荣,可我真的很想家……” 郁葱说着眼眶发红。 孙大爷当初多受郁父照顾,看晚辈这样,心里也难受,到“你一个遗孤哪里用得着下乡?”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问问,我爸妈那工作,我能不能接替?”郁葱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吃过大苦的。 孙大爷哼了哼,道“你三伯母当初说的好听,却不办人事,让你三伯父接替了你爸的工作,说给你留着你妈的那份工作,更适合女孩子,等你长大点就让你接替。 结果你前脚下乡,她后脚就让她闺女舒白藤接替了。” “那如今我堂姐在铁路局上工?”郁葱早就知道剧情,但现在听了仍旧觉得气愤。 旁边与晏妈交好的李大婶,抢话道“人家可看不上你家累死累活的破工作,现在被局里推荐大学了。” “那正好,我可以回来上工,我不嫌弃,我愿意劳动。”郁葱立刻将话岔子接了过来。 李大婶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嘴快道“哪能等你回来啊,半年前那工作就给卖了!” “怎么能……”郁葱好似受了很大的打击。 李大婶也感觉有点委屈了小孤女,但又没占她家便宜,就当个乐子看吧! “算了吧,你外祖家当初不管你,是你三伯母心善把你接回来养着的,你也算报答恩情了,已经这样了,就算了吧!” 晏衔眼看小姑娘受欺负,眼眸清冷,让人看了就头皮发麻。 他凉凉勾唇,道“既然李大婶和我妈关系这么好,干脆让您家儿子给我妈干活好了!” “你这小子说话咋这么难听?!”李大婶没少和晏妈在背地里骂晏衔,太知道这孩子心狠手辣,也不敢真急,因为急了就是她儿子郑佳豪吃亏。 晏衔眼底藏着鄙夷,冷笑道“还有更难听的,就是你和你男人一起没了,让我心善的妈给你养儿子,最后再卖掉你家的工作,花你攒下的钱,用你儿子做苦力。 到时候再送去下乡,一声不响的卖掉工作。 如此,才能让郑佳豪全身心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再无后顾之忧。” “你你……你……我不跟你一个孩子计较!”李大婶摆了摆手,苦笑着要退出火力点。 郁葱可不能让晏衔凡事都顶在前面。 且这骂名八成会落在晚辈头上了! 她拉着李婶子就不舍得让人走了,笑呵呵地往人家胳膊内侧的软肉上拧。 “晏知青就是和李婶子开个玩笑,逗着玩儿,李婶子可别不识逗,当了真往心里去,昂~” “不……当……真!”李婶子疼得呲牙咧嘴,可碍于晏衔气势逼人,只能憋屈的吃了个哑巴亏,悻悻离开。 就在这时,晏妈买菜回来,狠狠瞪了晏衔一眼。 晏衔身姿挺拔的立在那里,眼神凉浸浸的,薄薄轻抿出冷冽的弧度。 晏妈瓜子脸上柳叶眉,鼻梁秀挺,唯独嘴巴有点大,五官分开看很美,可凑在了一起看着就不协调。 她一身九成新的蓝色工装,宽腰带勒着腰,看着不像中年大妈,反而是风韵犹存。 既而,晏妈又皮笑肉不笑亲热的笑骂,道“哎呀,小葱回来了,一年到头也不说来看看你三伯母,真是个小没良心!” 郁葱听出了弦外音。 用逗着玩的语气,给人扣帽子? 她认真对待每一场嘴炮。 “请三伯母海涵,我一个遗孤做了下乡知青身不由己,惹您不快,都是我的失礼。” 面对言语上的坑,她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又不动声色的挖坑,继续道“只是今天坐了大半天的车,实在口渴的厉害。” 说着,郁葱用糙黄的小手随意自然摸了摸身上的补丁,引起众人的视觉对比。 一个人到中年,面色有红似白,吃的珠圆玉润,养的风韵犹存。 一个妙龄十八,面黄肌瘦,发质干枯,一身褴褛,好似一阵大风都能给吹走。 其实,孰是孰非,人心早有了定论,只不过现在这种鲜明对比,再不能惹人忽略。。 李婶子去而复返,再次插话,道“小葱连买个搪瓷口杯的钱都吝啬?这可不是会过日子,能持家的姑娘,我记得你三伯母给你准备的那包裹,可是足足有半人高。” (10)满眼都是钱 “唉,李婶子有所不知,别看去年我下乡时的包裹大,但全都是用了十年八年的旧被褥。 尤其那些旧衣服一洗就烂了、破了,还被同屋的那几个女知青给笑话了好一阵!” 郁葱说的有板有眼,且有同屋的女知青为证人。 登时,众人看晏妈的眼神就更不对了。 似鄙夷,似讥讽。 “咳咳!”晏妈觉得郁葱不仅痊愈,还变得更加不要脸了,忙打着圆场道“好了好了,赶紧回屋,帮我一起把饭做出来,一会儿你三伯就回来了正好吃。” “三伯母,听李婶子说您把我爸妈留给我的工作给卖了?”郁葱随着对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朗声笑问,似乎以为是玩笑话那样。 晏妈笑容一滞,道“这不是你堂姐上大学了,花费多……” “竟然是真的!? 您当初劝我下乡时,不是说只有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才是最纯粹的教育么?” 郁葱已经捋顺了了傻妞时的记忆。 她字正腔圆的继续道“既然堂姐那么破费,您赶紧让堂姐退学了,她一个当儿女的哪能为了自己私利,就让您卖了我父母留给我个人的工作,她这么不懂事,太让您难做了。” “都是我的主意,你别怪你堂姐,她不想的……”晏妈最爱攀比,眼看着在同事与邻居跟前丢了面子,脸色就黑的发青。 郁葱仿若十分意外,不可置信道“原来是您?” “咳咳,大老远的,累了吧,快进屋!”晏妈被揪着连问,拼命要粉饰太平。 “三伯母,您把我工作卖了多少钱?手头还紧嘛?” 郁葱嘚啵到一半,鼻头微动。 作为吃货,她嗅觉灵敏,从对方的竹编菜篮子里嗅到荤腥味儿。 话落,她直接上手接过篮子,当着众人面掀开。 “哎呀,这都吃上烧鸡了……这手艺是我大舅的手艺吧?我外祖家的祖上那可是宫里的御厨,给皇帝做饭的呢!” 她拿过来就扯了个鸡腿给晏衔,又塞了一个进自己嘴里。 她啪叽着小嘴儿,道“的确是郁家的祖传手艺,连这是红烧肉,也是我大舅祖传的手艺!” “这不是你配吃的,快给我拿过来!” 晏妈气炸了,抬手就要抽郁葱,但晏衔迅速侧步上前,直接给挡了回去。 “您可知道我在乡下,有多珍惜您的尊尊教诲,您教导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郁葱戏精附体,泪花在眼眶里打转,难过的啃着鸡腿。 继续道“原来是我理解错了,您说的吃苦,是吃以前万岁爷才能吃上的烧鸡,红烧肉,供白藤堂姐上大学,这些才是吃苦?” “傻孩子,这是享福呢!”孙大爷一直没有插上话,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道”你下乡吃糠咽菜,才叫吃苦,这女人心眼黑啊!” “三伯母是这样吗?”郁葱丢掉手里鸡腿骨,直接委屈巴巴的抱着大烧鸡开啃,道“我也知道我不配吃郁家祖传秘方做的烧鸡,可是好香啊,我控制不住!” 众人也跟着咽口水,馋的对晏妈同仇敌悍。 下班的铃声响起,李婶子的丈夫郑生与儿子郑佳豪等人乌泱泱的骑车回家属楼。 郑佳豪狭长的丹凤眼,配着冷白皮,很惹小姑娘喜欢,身边围着不少适龄的女同事。 “呦!这是谁欺负我侄女了?!”舒三伯也下班回来,停好自行车,就见到这一幕。 “三伯父,三伯母坏,她卖了我爸妈留给我的工作,还骗我……让我替堂姐下乡,让我吃糠咽菜,她前一个烧鸡,后一顿红烧肉。 您日日同床共枕的枕边人,朝夕相伴的亲密爱人,坑害您的亲侄女,您当真不知道吗?” “我……”舒三伯生的浓眉大眼,头发梳的油光水滑,身上是板板正正的灰色中山装。 这官架子大的……知道升官当主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微服私访呢! 他哪敢说自己知道? 可这丫头都说了是亲密关系…… “啪!”他抬手就给了晏妈一巴掌,道“果然二婚的就是存着外心!” 晏妈捂着脸上的巴掌印,敢怒不敢言,她推搡着前夫留给她的晏衔,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都是拜您所赐!我生父尸骨未寒,就用我生父增发抚恤金当嫁妆,心甘情愿给人家当老妈子。” 晏衔哪怕一身半旧的粗布衣裤,可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傲气,盛气逼人。 晏妈觉得许久不见,她几乎都不认识这个儿子了。 但无论这孩子长成什么样子,都要叫她一声妈,转瞬复又理直气壮起来。 “我养了个白养狼啊!我不要你这么个忤逆不孝的玩意儿,你不配当我儿子!” “求之不得,写封断亲证明给我,以后再无瓜葛。”晏衔抿唇,眸中毫无温度,散发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舒三伯寒毛都炸起来了,硬着头皮,劝道“小衔不要闹,这是你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三伯,您是不是傻啊!?”郁葱忙帮腔,坏话好说。 她一脸小财迷的表情,道“三伯母这样算计你侄女,您还替她着想,晏衔都快二十岁了,马上就要用娶媳妇的彩礼。 这钱、这券,哪个不是要一大笔?!您拿这钱还不如给我……白藤堂姐上大学,以后光宗耀祖呢!” “小葱,三伯父对不起你啊!”舒三伯面上老泪纵横,心里却在无声唾骂。 他怎么感觉这贱丫头在帮着小杂种? 可那小杂种翻脸无情,完全是六亲不认的主,不可能下乡后就对痴傻的傻妞有所照顾。 他真是太多疑了…… 郁葱根本不接戏,叹息着庆幸,道“还是您思想觉悟高,三伯母还一脸理所当然的霸占我父母过世时,局里给的抚恤金呢!” 舒三伯扭过头不看郁葱,对着晏衔,眼底露出慈爱,表现出十分得难过不舍。 “既然,小衔要另谋高就,日后给你妈的孝敬也不能少,毕竟我还要还小葱的抚恤金。” “三伯父,您怎么也和三伯母似的满眼都是钱呢!” 郁葱痛心疾首,失望的不要不要的,继续道“当初晏叔叔出事,局里给是增额抚恤金,足足两千多块呢! 晏衔初中肄业就开始工作,补贴咱家每月二十块,连票据也没少过,咱们不能太贪心。” “既然晏衔不给孝敬,那可就没有给小葱的钱票了。”舒三伯老谋深算,总之是不吃亏。 郁葱就冲着晏衔照顾她还是傻妞的自己,就要先济着他的事办。 可让她不要钱票,也是不可能的…… 转瞬间,她灵机一动,特意拔高了声音,道“既然如此,那三伯家里有多少钱,就先给我多少,其余的不急,以后慢慢再说,您也不会总是手头紧。 如此,也算是偿还您多年对我的照顾。” “好,一言为定!”晏妈被郁葱要钱要的脑瓜子嗡嗡地,迫不接待的应下。。 反正手头紧不紧,也都在她如何说…… (11)脱离母子关系 舒三伯随手就请了几个看个热闹的过来当证明人。 一张潦潦草草的断亲证明,如同甩出的包袱一样,丢给晏衔。 他沉默着接过,垂眸看字时,散发着与周遭喧闹无染的清寂感,冷漠傲然。 脱离母子关系协议书。 陶银玲与晏衔系母子关系,现决定解除母子关系,并对双方权利及义务做下约定: 一、自一九七五年,三月三十一日起断绝母子关系,以后双方各自独立生活,互不干扰,双方互不承担抚养或者赡养等费用。 二、协议签订后,陶银玲的生老病死晏衔不再承担责任;晏衔的生老病死陶银玲也不承担责任。 三、本协议自双方签字之日起生效,双方必须严格遵守,忠实履行,不悔,否则需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四、本协议一式二份,双方各执一份,双方签字后生效。 五、日后各自的血亲也不再具有亲缘属性,例如:双方所出子女的亲缘关系。 签字:陶银玲,晏衔。 见证人签字:郁葱、郑生、郑佳豪…… 待大家都按完手印,晏妈就要轰她与晏衔滚。 郁葱当然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离开的,把篮子里的那份红烧肉给孙大爷,将剩下的烧鸡骨架给了李大婶。 李大婶的儿子郑佳豪,觉得郁葱是羞辱他家,可他妈妈已经把鸡架子笑呵呵的收走了。 郁葱向左邻右舍道谢,还请他们进屋歇歇,哪怕是喝点热水。 众人都觉得这孩子有礼貌,又懂事,孙大爷本来不想过去讨人嫌的,可又怕郁葱一个小姑娘受欺负,索性招呼不错的同事都进屋。 郁葱也不用晏妈说话,自顾自端着暖壶挨个儿倒热水,一口一个婶子,一个大爷,喊的人心里舒畅。 舒三伯也算看明白,这回不好打发了,干脆让晏妈拿出三百块钱和一堆票证,当着众人的面还郁葱。 “您还了这部分钱款会不会耽搁了白藤堂姐的大学生活?您能还多少就还多少,不要勉强。” 郁葱财迷惯了,瞟了那堆的厚度一眼,就能预估出大概金额。 她这三伯母是财务室的会计,每月六七十块的工资,而他三伯父接替了她爸爸的工作,现在好歹也混上主任了,每月最起码八九十块。 外加卖她工作的巨款与霸占过去她父母的存款,再抛去家里花用开销的存款,起码过万了。 这个年代的万元户,可太稀罕了。 现在才用这点儿打发她,想的也太美了! 舒三伯又开始扮苦,道“我们这边勒紧裤腰带,紧一紧再紧一紧,小葱就能过得好一点,不然我这当长辈的心里过意不去。” “不……我不能要这么多,我一个晚辈不能让三伯吃糠咽菜!”郁葱拿出逢年过节送礼时撕吧的劲头儿,拼命拒绝。 她想要进里屋,可舒三伯一个高大的男人在这堵着,她根本没缝隙可钻。 晏衔毫无温色的眸子发现小姑娘的想法,冷漠傲然的向前,低气压笼罩全身。 “舒太太,我想问您最后一句,我爸到底哪里不如你意了,哪点对不起你了,让他拿着他的抚恤金去养舒老三,让自己的亲儿子去给他的儿子当牛做马?” 晏妈甩完断亲证明,这心里不知道为嘛就空空的,但她还要面对难缠的郁葱,根本没空去搭理晏衔。 听闻晏衔的质问,她恼羞成怒,就推搡过来。 这个逆子就是年轻版的晏爸,她怎么喜欢的上来? 眼下,她在众人八卦的眼神中,只觉得无地自容。 一时恍惚,郁葱从她的腋下钻过,口中喃喃自语,道“我不能让三伯父难做,您可是和我爸一个娘肠爬出的亲兄弟……” 她进了里屋,精准的从床底下费力拖出一个半人高的牛皮箱。 估计因为刚才拿钱的关系,小铜锁上还插着钥匙。 她眼疾手快,迅速拧开,拉开细密的铜拉链,咣当打开。 里面用皮筋捆着一摞摞的大黑十,还有好多票证。 就说她拖出来的时候便觉得吃力,这会儿一看差点亮瞎了她的双眼。 舒三伯一看郁葱进里屋就暗道不好,拼命要过去阻拦,可晏衔抬腿踹在他的膝盖骨上。 他踉跄倒地,嘴巴啃在石灰地上,门牙掉了半颗,疼得眼泪都滚出来的。 “老舒!”晏妈要扶丈夫,可逆子就像一堵墙,不仅挡着她的人,还遮住她的视线。 等她发现郁葱打开牛皮箱时,进屋做客的左邻右舍也都看了个正着。 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完了!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别看孙大爷是个看门的,但却是老革命出身。 他作为代表粗略的数了数,起码四万多。 至于,票据里面竟然还有一大摞外汇券。 舒老三可没有国外的业务往来,且一家算上晏衔是三个子女,再加上郁葱这个侄女,一家六张嘴,单单仅靠着工资就是不吃不喝,也存不了这巨款的十分之一。 这巨款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众人都惊呆了。 “这就是你们口中勒紧裤腰带省下的?”孙大爷盯着夫妻二人就跟看国家蛀虫一般,道“将这夫妻二人带走,送公安!” 舒三伯门牙疼的厉害,选择闭口不言。 而晏妈猩红着双眼,唾骂道“郁葱!你会遭报应的!” “摊上你这样贪公家便宜的亲戚,就是我最大的报应。”郁葱痛心疾首,摇了摇小脑袋,整个人摇摇欲坠,伤心透了。 “小葱放心,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孙大爷说句公道话的本事,还是有的。”孙大爷盯着大伙儿把舒老三夫妻带走,最后还不忘让郁葱安心。 郁葱好像一尾脱水的鱼儿,脱力的倒退几步,精准摊在身后松软的沙发上。 “幸好有孙大爷这根定海神针在,幸好我遇上左邻右舍的叔叔阿姨,都是通情达理之辈!” 李大婶叹气,瞧着晏衔直翻白眼,只觉得他那封断亲证明写的可太及时了。 不然,她定要报那羞辱之仇! 大伙有的忙着提皮箱,有的忙着押送人去公安局,还有的在嘚啵热闹。 众人通通都鱼贯而出。 通通都忽略了郁葱,把她给落在舒老三家里。 唯有晏衔出门的瞬间,用余光不动声色的瞧了她一眼。 郁葱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小模样好像特别难受,可当众人的脚步声远离,她滋溜的支棱起来。 哪里还见半分虚弱模样? 晏衔去而复返,也几乎同时将门关好。 四目相对,心有灵犀一笑。 “我爸妈留下的东西,绝不能给别有用心的坏分子。”郁葱笑得狡黠。 晏衔长身玉立,眉眼清绝,薄唇轻启,道“我爸留下的东西,那个女人也不配用。”。 郁葱忽然想起一句话,: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12)两人默契十足,所过之处粒米不留 郁葱先把自己刚才趁乱拿的补偿,三百块钱和一堆票证都贴身藏好,才开始忙碌。 里屋不大,也就二十来平米,但陈设的木柜子又大又高。 因身高优势,郁葱找下面,晏衔找上面。 他很快就找到顶层的夹层,从里面翻出晏爸留给晏衔的小黄鱼,用手掂一掂起码十斤。 郁葱还想着,也许能翻个账册出来,趁着她堂姐,也就是书中女主舒白藤不在,彻底剥夺舒三伯一家的政治权利终身,可根本就没有账册那种东西。 峰回路转,找到舒三伯买卖她妈妈工作的收据。 一千块,在遍地知青的年代,一份正经工作可谓是有市无价。 又扒拉出来晏妈为了感谢领导推荐舒白藤上工农兵大学,准备给领导送的丰厚礼品。 整箱的茅台共六瓶、一块男手表,还是进口的欧米伽。 还有些哏都特产,小站稻米、芙蓉藕粉、糖制杏仁霜、杨村糕干、熟梨糕、玫瑰糕、什锦大麻花。 还都是没拆开包装的,厨房里还有很多零散的食材,外加一箱山海关汽水儿…… 难怪没看舒三伯怎么认真工作,却都当上主任了,感情是礼品送的好,随便找个由头就送礼。 “咱俩一人一半?”郁葱干的起劲,笑得尖嘴不见眼,道“吃的喝的咱俩留下,别的都给换钱票?” 晏衔念着小姑娘帮他得到断亲证明的情谊,根本不打算要,就没回话。 郁葱以为他这是默许,屁颠颠的找了个新床单,把这些东西通通打包。 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就算没了,舒三伯也不敢大张旗鼓的闹。 有那一千的收据单,她就还能想办法追一追,可依着舒白藤的女主光环说不好就能将大事化小,这些东西与其用来走关系,还不如给她当补偿。 两人默契十足,所过之处粒米不留。 很快就把值钱的东西,放在里屋的窗根底下。 这里是二楼,楼下是废品站,平常人烟稀少,今天周一也格外清净。 晏衔先把东西绑好,一点点顺下去,自己再跳窗而出,衬衣猎猎纷飞。 这点高度,对他来说非常从容。 他是半路折回来的,不好从大门出。 郁葱最后又翻了翻舒白藤的房间。 衣柜里堆满漂亮衣服,最时兴的布拉吉就有十来套,还有魔都的羊毛大衣。 梳妆台上的东西也很精致,红木精雕的梳子,西洋镜,魔都雪花膏…… 这都是用舒三伯的工资买的吧? 可若是她爸妈没有因公殉职,舒三伯也不会先占了她爸工作,又卖掉她妈妈的工作。 她手心有点痒痒,将能带走的通通打包。 她不用可以出给有需要的人,总归不能留给坏分子霸占。 凭什么因为舒白藤是女主,就占她家便宜? 眼珠子转了转,又把舒三伯两口子的衣服翻腾出来,蚊子腿也是肉啊! 意外在大衣兜里发现漏网之鱼,一盒派克钢笔,一盒六支,还都是金尖的…… 天啊,绝对的偖侈品。 派克品牌在二战中闻名,被誉为钢笔的皇帝,是地位的象征,要比国产的英雄钢笔贵太多了。 未免破损,她把六只派克钢笔各自用布拉吉厚厚裹好。 唯独舒赤檀做了下乡知青,那屋子没什么嚼头。 楼下,晏衔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旧三轮,正骑过来,结果迎头就是个人高大包裹砸下。 小姑娘探出一个小脑袋,口型比划的大,但是没有出声:没有易碎品。 晏衔:“……” 认命的帮她都搬到三轮车的车斗里面。 郁葱出门时也不管有人没人,一路林妹妹附体。 还特意遗忘般的把舒家大敞四开。 舒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她西子捧心,病病歪歪的走出家属楼。 晏衔就看小姑娘小腿捣腾的速度,就知道这人没事。 下次一定要再告诉她,病患的脚步虚浮,不会这么匀速。 郁葱斜斜的横在破三轮上,用小手掩口,弱弱的咳了几声,才低声道“晏哥哥,黑市有熟人吗?舒白藤这些衣服都不错,可我也不想穿,糟蹋就可惜了。” “有。”晏衔握着车把,在路口拐弯。 他没带着她去那种地方,停在北马路一百零八号,也就是哏都赫赫有名的国营饭店,红旗饭庄门口。 “中午都没吃好,这会儿马上就没供应了。” “那成,我先进去点着菜,等晏知青过来正好就能吃。”郁葱滋溜蹦下来,歪着小脑袋,问道“想吃什么?” “都行,您看着点。”晏衔勾唇,露出离开舒三伯家的第一个笑容。 在他贫贱的时候,从没有人关心过他要吃什么,唯有小姑娘会对他寒问暖。 “对了,我刚才又在三伯大衣里翻出六支派克笔,这钢笔和那块手表都太高调了,和其它衣物一起,能出的就赶紧都出了。 咱们留下那些吃的,最好也换个包装袋,别用舒家的布袋子。 换来的不一定非要大黑十和票证那些,像是金银珠宝,古董字画,都可以。” 郁葱看这些东西就感觉舒家的水,远超她的想象,小表情都郑重起来。 算了算手上的钱,近期差不多够用的了,就准备捡漏些有收藏价值的好物件以备不时之需。 晏衔眸色微顿,握住车把的手微紧,快到没有被任何人察觉,薄唇轻启道“好。” 郁葱待他转弯,彻底看不见了才踏入红旗饭庄,前身为大名鼎鼎的“同聚楼”,享誉哏都。 这会儿快下午一点了,食客走了一批,有三四张空桌,小黑板上的菜卖光一个,就划掉一个。 隐约能看清写着:馏金钱鱼腐、八珍豆腐、独面筋、老爆三、玉兔烧肉、炒青虾仁、罾蹦鲤鱼、红烧肉、烧鸡。 哎呦,这里面的烧鸡与红烧肉,正好都是晏妈打回来的那两硬菜。 她摸出衣兜里裹着零钱的手绢,正要去窗口打菜,就看见临窗坐着舒白藤和一个年轻男人。 舒白藤还没回过家,不知道家里的大变。 她五官不算惊艳,仅仅是清秀而已,但很会突出本身优势,梳着高马尾,身穿毛呢枣红色连衣裙,脚上一双黑色小皮鞋。 在姑娘都梳大辫子的年代,极为鹤立鸡群。 女人觉得舒白藤妖娆,可很多男人都喜欢这一口。 郁葱暗暗与女主作比较。 这女主的眼形没她精致有神,嘴巴比她的大,牙齿没她整齐润白,脸盘子肉比她多,脸型还比她大一圈,后脑勺没他饱满,腰身比她粗半个手掌,腿也没她细。 可人家皮肤白皙有光泽,透着健康的红润,而她不用化妆就是病怏怏的惨白。 还有一个硬伤就是女主营养到位,长得比她高小半个脑袋。 她傻到十八岁才恢复,也不知还能不后来者居上!? 呜呜,好心酸。 郁葱咬着小手帕,心里难受极了。 然而,她难受…… 自然不会让女主好过! 凭什么她替人家下乡劳动,女主就能养尊处优,还吃香的喝辣的? 对了,女主桃花超级多来着。 家属院的郑佳豪,就是女主的舔狗之一,现在又和这样一个明显家室不错的男人用餐。 呦呦呦,很有做渣女的潜质嘛! 年轻男人相较舒白藤的清秀长的就普通多了。 一张圆脸,油光水滑的汉奸头,单眼皮还不大,鼻子上架着眼睛,身高普通,倒是皮肤白润,穿着体面,倒也不丑,但也只是普通的大众长相而已。。 确实委屈了女主屈尊降贵作陪…… (13)宰一顿 就在这时,舒白藤也发现点菜台前的郁葱,她眼底充斥着嫌弃,忙侧过身躲了躲。 想装作不认识? 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哎呀,这不是我白藤堂姐嘛?”郁葱大步向前,声音洪亮,道“这是堂姐夫吗?可真是一表人才,丰神俊朗!” “你……你别胡说……”舒白藤被对方的话,吓得汗毛都炸起来了。 郁葱根本不接茬。 她激动的伸出小脏爪儿,不,是劳动人民的手。 她本来是要握手的,但她似乎觉得自己的手太脏了,就又尴尬的收了回去。 其实,是她眼尖的瞧见那男人手上有红油,她不想沾。 小脸堆满赤诚的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藤堂姐最疼爱的堂妹,我们自小就关系好,看见她找个如此优秀的堂姐夫,我真心为她高兴!” “闭嘴,这里岂是你配来的地方?”舒白藤噌的站了起来,拖动屁股底下的椅子发出刺耳噪音。 眼下,她不过十九岁,忍功远远不如晏母,两句话就被人家气得破功。 郁葱的小脸委屈巴巴的,无地自容的垂着小脑袋。 “白藤表姐,我说错什么了吗?要是哪里不顺耳,还请多担待,我爸妈走的早,将工作给了你爸,我妈又将工作给了堂姐,我只能替您下乡。 我没有机会读完高中,也没有机缘上工农兵大学。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根本没有功夫读书。 我没有知识文化,粗言粗语让白藤表姐觉得丢人了,都是我的不是,您不要生气。” “你你……你!”舒白藤瞪着郁葱,涨红了脸。 气的。 可她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傻妞说的都是事实。 红旗饭庄的工作人员和食客们,本来看舒白藤还觉得挺有气质的,但这会儿再看她那张清秀的脸,却觉得怎么都不舒服。 “堂妹来,快坐,想吃什么和我说。”那年轻男人拉好椅子,请郁葱坐下,又示意舒白藤不要着急。 又对着在座的诸位看客,真诚的鞠躬道歉。 郁葱也不捣乱,安静落座,扫了一眼菜色,道“你们饭桌上的四菜一汤,通通是我五年内未曾吃过一口的。” “那就都再上一份新的,专门给堂妹尝尝,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藤的同学徐光兴,虚长她半岁。” 徐光兴脾气看起来很好,举止十分有礼,可郁葱明白这是为了给舒白藤做脸。 “都要双份,一会儿我还有朋友过来。” 郁葱寻思着吃一份,打包一份。 她看着徐光兴忙前忙后,再次付了一份饭钱和票卷后,才慢悠悠的继续开口,道“您是不是有个姐姐叫徐红霞,在本市的杨柳大队当知青?” 刚刚,郁葱一听这名字,即刻想到书中痴心男配,也就是徐红霞的胞弟,日后女主的好多人脉都是他提供的。 倘若之前不是徐光兴为了女主和流氓打架,徐红霞这个做胞姐的,也不会连番受到流氓报复性的骚扰,因此毁了名声,更不会为避风头下乡。 那她也不会因为捡柴,发现徐红霞与杨大队长苟且,被生生逼入水中九死一生。 无论从哪方面算起,女主都是起因。 徐光兴猛然听到胞姐的名字,笑容微滞,道“对,红霞是我姐。” “她有和你说过她在大队上的事吗?”郁葱说着从小口袋摸出小本子,翻到徐红霞写借条的那页。 瞟了舒白藤一眼,道“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没道理你这做弟弟在这里大鱼大肉,而胞姐在乡下借钱度日。” “我姐怎么把记分员的工作……都让出去了?”徐光兴摘掉眼镜,抹了一把脸。 郁葱本来还想一份借条两头拿钱的,可忽然就有点犹豫了。 “因为你姐手头紧……”甚至,为了一个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把人都送给年长二十岁的虚伪老男人了。 徐光兴闭着眼睛,又忽然睁开,道“堂妹,这钱我替我胞姐还,你人美心善,别要她的记分员,成不?” “我算数不错,完全能应付计分员的工作。” 郁葱把小本子收回来,稳稳的放在口袋里。 戴高帽子? 她才不吃这一套,也没那么助人为乐。 徐光兴瞧了徐红霞一眼,道“那我替我姐还钱,若是我姐遇上什么事情,堂妹能帮帮她妈?” “顺手的话,不为难的情况下,可以。”郁葱有打算要分化徐红霞与杨大队长的关系,借着徐光兴的话倒是顺理成章了。 没一会儿饭菜就齐了。 主食是纯白面的大肉饼,荤菜是八珍豆腐、玉兔烧肉、炒青虾仁,素材是独面筋、汤是紫菜鸡蛋汤。 菜量足足的,每个菜都是双份,摆满整张大桌子。 这艰难年月荤腥难得,寻常的人家一个月有可能都吃不上一回。 “我胃口小,用餐慢,估计半个小时都吃不完。”郁葱婉转的催促对方回家拿钱。 她这就是这么通情达理,给人家半个小时取钱,中间这功夫她还能饱餐一顿。 徐光兴对舒白藤说了些抱歉的话,又对郁葱,道“堂妹,我马上就回来,堂妹你不要走。” 舒白藤看着热腾腾的饭菜,重新握起了筷子,道“这太丰盛了,你也吃不了,一会打包给你三伯父,伯母尝尝。” “你爸妈应该吃不到了,他们被请去了公安局。”郁葱才不给女主破坏自己用饭的机会。 舒白藤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爸妈在家里藏了一万多块钱,被送公安局了!”郁葱深吸一口气,扯着嗓门一字一顿的重复。 “你骗我!”舒白藤怒急,就要掀桌子。 郁葱抬脚就要给人家使绊子,但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给赶超了。 来人正是晏衔。 他单手提着一个不大却有很份量的包袱,他空着的那只手很随意的将舒白藤扯开,道“滚!” 当他那白杨树高高大大的身影出现在喧闹饭庄时,郁葱感觉眼前的世界仿佛都亮堂了。 舒白藤不喜欢阴冷冷的二哥,可晏妈又不在周围,她没法告状,跺了跺脚跑远了。 “还是我晏哥哥有福气,这菜刚上来,看,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呢!”郁葱担心他看见女主因旧怨而不高兴。 从晏知青,改叫成甜糯的晏哥哥。 她做贼般的机警四下扫看,见周围没啥人,挑着眉眼,眉飞色舞,小得意道“知道为什么这么丰盛? 有人请客,是个追求舒白藤的青年才俊,见了我就非要给我买单,不买人家还都不高兴。” “是那个徐光兴?”晏衔停三轮车的时候,恰好看见那人骑自行走,慌里慌张的还摔了个跟头。 当年为了舒白藤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得罪了群小流氓。。 最后,闹得很不好看,这种不辨是非的蠢货可配不上小姑娘…… (14)在偏爱面前,毫无公道可谈 “对的呀!”郁葱递了自己的小手帕过去,让晏衔擦手。 她可一直等着小哥哥共同用餐呢,修理女主只是顺便! 这会儿想来,舒白藤的谐音是“输白疼”,此名周易评分一定负数。 “哈哈!”想着想着她就把自己给哄开心了。 晏衔眼眸深邃,隐约闪烁危险的暗芒。 他心里发堵,原本腹中空空,可就是忽然不饿了。 郁葱夹了一筷子玉兔烧肉放到他的碗里,催促道“快吃啊,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好不容易宰一顿,哪能不多吃点?” “宰”字用的好。 晏衔紧了紧手中的筷子,脸色依然难堪,可心里莫名其妙不那么堵了。 可依然没什么胃口。 这饭菜明明色香味俱全,可怎么就那么碍眼呢? “今天后厨当值的肯定是我大舅,这玉兔烧肉郁家也有祖传的秘方,将白煮鸽蛋刻成小兔形状,围在猪肉四周,用猪肋条肉和鸽蛋经煮、炸而成。 色泽深红,香味浓原,肥而不腻,鲜美可口,即便大概程序我都知道,可就是做不出这个秘方的味道。” “这个不好吃,顶多能饱腹,小葱做的比这个好多了。”晏衔见不得小姑娘黯然落寞的模样,这才开始挑挑拣拣的用饭,反正就是不合口味。 “独面筋的主料就是面筋,面筋入口软烂又有咬劲儿,咸中带甜,油而不腻,看似简单,实则最是考验大厨的功底。” 晏衔墨色的眼眸氤氲着寒芒,冷冽气息自周身溢出。 他替小姑娘在郁家的待遇不平,低沉阴冷道“下次不来这了。” “别啊,多好吃!” 当即,郁葱也不感慨了,低头猛炫饭,根本没注意到某人的不悦。 她只是嘴上说说,并未走心。 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 这么好吃的菜品做不出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不让她吃呢? 就在这时,后厨的门豁然打开,出来一个穿着列宁装的妙龄姑娘,她梳着两个麻花辫,大脸盘,个头不高,不到一米六,性格看起来很老实。 她把手里的三个大木饭盒放到餐桌上,也不等郁葱接过道谢,掉头就走,又啪的一声关上后厨门。 “呵呵,是我表姐郁肴肴,她没有恶意,只是大舅母怕我给她教坏了,不让她跟我说话。”郁葱咧开小嘴苦笑着,眼底有些怀念,又夹杂着无奈。 肯定是刚才她闹得动静太大了,把整个红旗饭庄都给惊动了,不然后厨上工的表姐也不会主动给她送饭盒过来。 晏衔不是爱打听的性格,但对小姑娘偏偏就有些好奇,道“可有什么典故?” “唉,说来话长。 当年我爸入赘,我们一家三口都住在郁家院子,我姥爷觉得爸毕竟是外人,就总给些闲气,正好铁路局招人,我爸就和我妈过去试试。 一开始两人只是临时工,非常忙碌,为了每月交家里的补贴,只能把我交给大舅母和郁肴肴一起看。 我大舅母阳奉阴违,给郁肴肴各种稀罕的吃食,最次的也是细米白面配肉糜,外加两个鸡蛋,而给我喝生水,吃夹生的豆汁…… 晏哥哥,你猜半年之后怎么样了?”郁葱娓娓道来,情绪无喜无悲。 暗影下,晏衔神色微微一顿,眸光愈发清冷,道“你坏了身子?” “几个月后我胖成小煤气罐罐,脑袋像白面馒头,胳膊和腿都是几层肉褶子,而郁肴肴瘦的像黄鼠狼,最终病危住院。” 郁葱好歹是胎穿的,就大舅母那种拙劣手段,哪里是她对手? 晏衔神色微松,紧握筷子的手指都放松下来,问道“为什么不和伯父伯母告状?” “我爸妈良善,怎么可能会信人心的歹毒? 而我继承了这份‘良善’! 大舅母满口仁义道德的说:河水直饮增加抵抗力,夹生的豆汁不仅省柴火,还营养健康,这是最科学的喂养。 啧啧,我铭感五内,就都换给她闺女吃了,而我吃郁肴肴的肉糜米粥,奶粉、鸡蛋、鸡汤、骨头汤……” 郁葱想起当年忽悠郁肴肴时候,未免心中有愧。 虽说大舅母对她别有居心,可郁肴肴却从没有害过自己,而且还把她当小玩伴。 她内心纠结,反复思忖,都是减半再减半,才让郁肴肴吃下大舅母拿给她的那份黑暗料理。 登时,晏衔老怀安慰,眉眼含笑,道“也就是说,那些好吃的都进了小葱的肚子?” “嗯呢~”郁葱点了点小脑袋。 没人会怀疑一个几岁小孩儿有那么多心眼,可她们一家三口仍旧被迁怒。 是的,当大舅母做的事情暴露,姥姥和姥爷,还有郁大舅只是口头批评了大舅母,而他们一家三口却被扫地出门。 本来她还以为只要给事情闹大,就能令大舅母喝一壶,可大舅从骨子里就耙耳朵,他还是郁家唯一的男丁,连带着大舅母的身份也无法撼动。 在偏爱面前,毫无公道可谈…… “后来铁路局分了员工房子,我爸妈就带着我过去住了,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去看看长辈,然后就认识了家属院神仙模样的小少年。” 晏衔知道那个小少年说的是他,心里泛着甜,连餐桌上那些本不如意的菜色,也觉得忽然就能入口了。 “咱们这一天都没怎么喝水,赶紧补充补充水分。” 紫菜汤也是双份的,汤汤水水的不好带走。 她分给晏衔一碗,她则端着自己跟前的那一大碗,咕嘟咕嘟的灌了个干净。 丁点儿都不能浪费,里面有鸡蛋花的呢! 她看晏衔也吃的差不多了,用大木饭盒将剩菜剩饭分门别类的打包。 生菜不少,现在天气不热,今晚一顿,明天一顿,就差不多了。 晏衔勾了勾唇,十分温柔。 宰别人一顿,小姑娘能分成三顿慢慢吃…… 这个时候大厅气氛越发嘈杂,那些有正经工作的食客早就走了,留下来聊天的都是些社会闲散人员。 “我回来了!”徐光兴一路横冲直撞,进门先扫视一眼大厅,大咧咧地将一沓子大黑石与票券给郁葱这桌。 他喘着粗气,眼底的神色莫名,道“堂妹啊,终于赶上了……” “为什么要当众给我?我不信你一个大学生不懂财不露白的道理。”郁葱注意到周围那如狼似虎的眼神,那是明晃晃的贪念。 这钱怕是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拿走了,也未必留得住。 “你收回去吧,我还是找你胞姐要去好了。” “我没有想那么多,就是太着急了,若是做的不周全,我给堂妹道歉,不要生气,好不好?刚吃完饭,就生气会气坏了身子的……” 徐光兴在对方透视的目光下,越发气虚。 郁葱瞅着这拙劣的表演,咯咯的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就让人亲切和善。 徐兴光拧眉,问道“堂妹笑什么?”。 “你问过你胞姐,就知道我笑什么了。”郁葱才不告诉他答案,就让这人着急才好。 (15)对别人也许有难度,但她是郁·扭骷髅·葱 晏衔挑眉,视线从眼角漫不经心地透出放到徐光兴身上,眼睫压下,看向正瞪眼的小姑娘,勾唇道“这就是小葱口中的青年才俊?” “额,口误……”郁葱方才只是想得瑟一下,并非真心称赞。 晏衔提起包裹,转身朝门走,心情莫名轻松。 郁葱抱着三个大饭盒,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独留徐光兴捧着钱立在原地。 阳光下,门口的玉兰花被风吹得摇曳,光影斑驳。 晏衔瞳孔接近琥珀色,格外清冷,矜贵优雅。 他将包裹放在三轮车后面的车斗里,又接过小姑娘手上的三个大饭盒。 入手有分量一看就装的结结实实,满满腾腾,严丝合缝的。 郁葱坐在后面的车斗,瞅着半空中的尖塔,那就是传说中哏都最高点,“百货大楼”这四个字象征着质量、排面。 小到针线纽扣,大到自行车,都可以在百货大楼买到。 想当年她还去过呢! 她乖巧软糯,道“晏哥哥,这里离百货大楼不远吧?” “想买什么?”晏衔将车推出来,长腿一跨,动作流畅。 “不是我注重物质享受,可我这衣服、鞋子都太磕碜了。” 郁葱身上的料子都是洗了又洗,那么多年的老棉布早就没什么韧性了,她都怕蹲不好,把裤裆给裂了。 周一的路上,鲜少有人路过,他们几乎独占了整条马路。 晏衔侧过头,瞟了眼小姑娘露出大脚豆的旧布鞋。 “那些东西黑市都要了,你那份除了五百块,还有些布票,粮票、工业票,其它合适的首饰我也换来了。 对了,还有份手表票,包裹里的都是你那份。” “就一张手表票?”郁葱粗略算过那些东西在黑市的价值,平摊到她手里顶多两百多,现在几乎翻一番还拐弯。 她顿了顿,挑明的话日后就不好再合作了,但这便宜不能就这么占了,道“我还想给晏哥哥也添置一块表。” “我用不上,你看看包裹里的东西够用吗?”晏衔耳根发热,道“要是差什么我再去换。 对了,那六支派克钢笔他们吃不下,只出了三支,其它那三支我藏起来了,等有机会再出。” “好的呀~”郁葱脆生生的答应。 五沓大黑十上都拴着皮筋,票证是零散的。 她整理了一下,除了一张手表票,二十三张工业券,其余还有四十二张券,其中包含肉、罐头、酒、布、副食票。 计划经济票证时期,物资匮乏,手表票格外矜贵,一个百余人单位,一个季度才能分到一张。 要是没有手表票,一块哏都的海鸥手表要五十张工业券,差不多是一个普通职工一年所发放的全部工业票了。 物以稀为贵,所以人们把手表看作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也是结婚体面的彩礼之一。 郁葱翻了翻口袋,这是找徐红霞与杨国祥要的部分钱票。 扒拉扒拉。 里面有十二张工业券,可真是大手笔呀! 这样一共就有三十五张工业券了,只要再换十五张就差不多了。 对别人也许有难度,但她是郁·扭骷髅·葱。 狡兔三窟,她为了以防万一,把珠宝首饰都贴身放,几沓大黑十也都分在几个口袋里,小包裹里则放着各种票券。 等她收拾好时,距离百货大楼也近了,行人也多了起来。 等到了新华路于多伦道交口的百货大楼,郁葱让晏衔留下来看着三轮车,方便她一人行动,道“我快去快回,最多一个小时。” “好。”晏衔以为小姑娘要买些女孩子的东西,十分乖觉的等在那里。 只是,待她提着小包裹蹦蹦哒哒的进了大门后,他掉过头就骑远了。 小姑娘对他有恩,所以这委屈可不能白受。 家属院的李大婶不是爱搬弄是非吗? 郁家不是看重血脉传承,薄待了小姑娘吗? 他这人最喜欢往人家的痛点上扎了…… 百货大楼的一层至三层为百货零售,四层游艺场、五层大剧院、六层高档餐饮酒楼、七层露天花园经营西式咖啡厅。 这个配置就是放在千禧年,也非常全面时髦,现在更是天花板级别。 她首先要换工业票,听说黑市交易的工业券每张要两块多,但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怎么敢去黑市呢? “哎呀,拿错票了,完了,完了……我三伯母着急要东西,要是耽搁了,她会打死我的……” 郁葱咿咿呀呀的拍着大腿,整个人笼罩在浓郁的悲伤。 小手上捏着两张酒票,格外惹人注意。 刚刚,她瞄准了前面像工人家庭出身的大娘,穿着中上,不像差钱的模样,就开始表演。 她不喝酒,目前也不想送礼。 是以,酒票是她权衡利弊后,最先舍弃的。 果然,那个目标大娘上前,犹犹豫豫,道“姑娘,你要什么票,要不大娘和你换?” “不……不换了吧,这酒票是给我三伯父用的,他每天都离不开酒,工业券我……我再回去拿,跑快点……”郁葱以退为进。 做生意讲究套路,要是她答应的太顺畅,那必然要吃亏。 酒水向来都是奢侈品,黑市的酒票价格大约是十二块两毛,一张大约等于六张工业券,而她想高价换,至少要十五张。 大娘本来还担心遇到骗子,可眼看着酒票要溜走,就有些急眼了。 “哎呀,你三伯肯定是疼你,但三伯母就未必了吧?” “……”郁葱沉默,拧眉深思。 “还差多少张工业券?”大娘试着开口。 郁葱愁眉苦脸,道“二十张呢!” “小姑娘,这两张酒票可换不了这么多工业券。”大娘有些不情愿,可想到家里老伴需要买酒水送礼,否则工作穿小鞋难上加难。 一时间,她就更没办法舍弃近在眼前的酒票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我跑快点回家赶紧去拿。”郁葱拔腿就要走,却被大娘硬拉住小胳膊。 “别别……大老远了,也不容易。”大娘狠了狠心,道“这样吧,十五张,你到时候和售货员说说,差的那点估计也不要你的了。” “真的?”郁葱眨了眨清澈见底的杏眸,透出单纯的愚蠢,道“可我那样差的也太多了吧?” “十七张!最多了!不能再多了,你长得那么讨喜售货员肯定愿意给你优惠些的!”大娘彻底被勾起了欲望,加价的同时还不忘劝说。 郁葱见好就收,当即就换好了,展露感激笑颜道“谢啦,大娘真是个好人。” 大娘愿望达成,眉头舒展,笑眯眯的和她摆手。。 气氛和谐愉悦…… (16)黄金宝石和财迷的她,绝配! 郁葱咚咚的利索上楼,找到卖手表的柜台。 男表在左面,坤表在右面。 大部分都是精钢的材质,最上面一排是几块金表。 售货员是个四十岁的大妈,旁边还有个二十来岁的女临时工,两人看见有顾客过来,掀了掀眼皮,继续低着头织毛衣。 郁葱的视线扫过二人,小眼神停在身形富态的售货员大妈身上,亲和又不失礼貌的笑问道“大姐,这表壳是纯金的还是包金的?” “什么……大姐???”售货员先是一惊,眼珠子瞪的老大,既而又艰难压着上翘的唇角,眉飞色舞道“我年纪都能当你姨喽!” “哎呀,怎么可能?您看着比我上工农兵的堂姐都年轻!”郁葱抬高对方的同时,还顺便贬低舒白藤。 其实,她也不是随便编排女主的,这样说能让售货员高看她一眼,方便她套近乎,既而为自身谋福利。 果然,售货员笑容连连压都压不住了。 心情愉悦的介绍道“我姓柴,这玻璃罩子里的都是包金。” “柴姐好,您叫我小葱就行。”郁葱笑容娇憨,怎么看都是个齐整好姑娘,道“那有纯金的吗?” “今个别管妹子买不买,我这当姐的都让你开开眼。” 说着,售货员摸出钥匙,从身后的铁柜子里,拿出一对金灿灿的手表,道“这对都是真皮表带,除了机芯以外,表壳、指针、小配件,甚至连表带扣都是黄金的。 看见里面亮晶晶的吗? 这可不是玻璃渣子,是宝石!” “这么好的东西,咋没有人抢呢?”郁葱一眼就喜欢上了。 黄金宝石和财迷的她,绝配! “咱们哏都的设计师去国外参加什么会,回来受刺激了,发誓呀要设计出一款碾压老外的对表。 可惜,大伙有这钱的都买瑞士进口表了,谁还买哏都手表厂的?” 郁葱心动,道“冒昧问姐一句,什么价位?” “不单卖,两张表票加五二零。”柴姐用手比划着数字。 郁葱实在喜欢。 可给漂亮小哥哥和她买对情侣表,会不会不大合适? 额……应该没事,这个年代大概还没有情侣表的概念。 于是,她心中一定,凑近过去,低声问“姐,要是我要的话,能给个内部价格么?” “唉,五百二十块肯定一分都不能少,这是咱们设计师亲自定的价格,我也不知道啥意思。” 柴姐没想到新出炉的妹子这么有实力,又因为卖这对高级手表她有提成赚,就有心卖好。 她低声道“不过,假如妹子真心要,我和领导说一声,他不单卖就砸手里,想必给一张手表票,也就成了。” “姐,你就是我亲姐!”郁葱解开小包裹翻出手表票,又分别从身上的好几个口袋里各翻出一沓大黑十。 内心的小人儿嗷嗷叫:工业票换早了!!! 终于,她“东拼西凑”凑出五百二十块。 柴姐顺利的找领导打好报告,就让郁葱跟着去交了钱票。 郁葱嘴甜,不仅拿了自己这对的原礼盒包装好金表,还特意多选了对进口的漂亮小礼盒。 这都是别人淘汰下来的小盒,可看着十分精致,说不定她就能用上。 同时,她又凑过去,道“姐,我听说咱百货大楼有瑕疵品,供不应求的那种,您面子大,能给我找点用得上的吗?” “幸好你开口早,这些日子刚积攒下一批,晚两天就没了!” “可真是托了柴姐的福~” 柴姐直接把柜台交给那个看过来的女临时工,她则带着郁葱来到库房。 “这都是积攒下的瑕疵品,看上什么拿什么,都不要票,价格也绝对是内部价。” 郁葱一眼就看见军绿色的厚帆布包,道“这两个为人民服务的挎包可真好,还一大一下呢!” “一块八,两个,都拿走!” “姐,办事可真周全。”郁葱眨着迷妹般亮晶晶的眼睛,激动的崇拜。 说了一通好话,既而又开始扒拉瑕疵品,道“天啊,钢笔,解放鞋也有,姐,您可太太太本事了!” “这一摞本子、稿纸和铅笔都受潮了,用得上的就拿走,当姐送妹子的搭头儿。” 柴姐被捧的心里美滋滋,手上利索的打好了算盘,都给了最低的内部价,道“对了,柜子里还有雨鞋,布鞋、皮鞋,都是这两天才下来的。” “今个认识姐就是我最大的福气,可不敢再贪图搭头儿,您可给我都好好算钱。” 郁葱婉拒,这会儿柴姐被她忽悠的上头,可难免日后冷静下来,就该心疼了。 如今物资紧缺,她可不准备仅薅一次羊毛。 听说很多关系户都要买瑕疵品,她一人不能捣腾太多。 她想了想,把数量努力卡在对方底线上,继续道“解放鞋、布鞋,两双三六码的,两双四五码的,雨鞋也是这个尺码,一样一双。” 趁着这个机会也给小哥哥来一份,不能让人家白给她那么多钱票。 后面,郁葱又拿了哏都产的梅花牌汗衫、秋衣,秋裤、背心、内衣等物。 她扒拉的仔细,又翻腾出来一堆,里面有男女袜子、鞋垫,拖鞋、松紧带,红裤腰带、红双喜的搪瓷缸子、搪瓷脸盆。 藤编暖壶、铝皮水壶、雨伞、雨衣,几块印错花的细棉布和的确良。 除了按块拿的布料,其余都拿的双份。 最后,她还发现居然有电器。 手电筒! 电池和蓝墨水没发现残次品,她自己掏钱票买的正价品。 捡完漏之后,郁葱还去了员工休息的地方溜了一圈,算是认个脸熟。 她中午紫菜鸡蛋汤灌的太多了,而公厕顾客太多,排队费时间,干脆借了员工专用厕所。 洗手盆接着自来水,不仅干净,用的也方便。 她把两个铝皮水壶里里外外的洗涮干净,又找柴姐要了热水过了一遍,之后灌上水,准备路上和晏衔一起喝。 柴姐拿了几个从魔都来的新款小发卡、头绳,通通硬塞给妹子。 郁葱还要放长线钓大鱼,收了发卡,但也还了柴姐一块钱。 柴姐挣了两毛,心情更好了,看郁葱东西太多,亲自帮妹子一起提到楼下。 “晏哥哥!我在这里!”郁葱在人群里找到最高的那个,喜气洋洋的挥着小手。 晏衔也是在两分钟前,险险赶到。 他找完几个朋友,在路过报社时,花钱把脱离母子关系的证明登报。 既然已经断了,就不打算拖泥带水,断的干干净净。 幸好他忙完立马就赶过来,哪怕中途歇个脚都要晚了。 “柴姐,这是我晏哥哥。”郁葱给两人做介绍,一板一眼,道“晏哥哥,这是我柴姐,在百货大楼平淌,本事老大了,这些东西都是柴姐给帮忙弄来的。” “多谢柴姐照顾小葱。”晏衔面色不变,努力扯了扯嘴角,接过两人手里的大包裹,轻轻松松的提着。 他瞅着小姑娘叫一脸褶子的大妈亲热的叫姐,内心觉得她这句晏哥哥,都把他给叫老了。 柴姐觉得这个男人不苟言笑,配不上她妹子,但该有的面子,还是给了,矜持的点点头,道“客气了。” 郁葱同对方告别,道“柴姐,小葱走了,我会想你的。”。 “想姐就过来,叫一句柴姐都认得我。”柴姐难得遇到投缘的小姐妹儿,心里也是有些舍不得…… (17)小姑娘说喜欢他…… 郁葱待看不到柴姐的身影,才从晏衔手里帮着提个小包裹,道“三轮车还回去的时候,和人家道谢了吗?” “谢了吧……”晏衔之前在哏都就有个小院子,三轮车也是他自己的,这些事为了防止晏妈知晓,他谁也没透露过。 郁葱觉得小哥哥笑的太少了,善意提点道“礼多人不怪,嘴甜点,人家不就乐意再多帮你些了?” “我…我…”久违善意让晏衔心里发烫,张口就要把自己的事秃噜出去,但半截就被小姑娘打断。 郁葱知道他不善言辞,体贴道“没关系的,人的性格多有不同,慢慢来。” “好。”晏衔心里热乎乎的,把她手里提着那个包裹又抢回来。 郁葱还想再去找点高中的书,但今天拿的东西太多了,只能下次。 是的,别看她现在是初中肄业,但是她要赶超女主,凭自己的真本事考上大学,而不是搞推荐那一套。 文凭这东西也许在人生高点不起什么作用,但却能给人生低谷托底。 虽然,她鄙视女主光环,但也绝对要正视这个力量,绝不可轻敌。 二人到了车站,还没到发车时间,大公交停在路边,关着车门,司机与售票员在里头吃饭。 郁葱送上大大的笑脸,请人家把车门打开,让她和晏衔上车歇歇脚。 司机本来是拒绝的,但售票员大婶已经被人家小姑娘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发昏,主动开了车门。 郁葱道谢,找了靠门的第二排,前面就是售票员的位置。 她把东西放在脚底下,用腿夹着固定,这样更有安全感。 她一只小手放在口袋里掏了掏,另一只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道“晏哥哥,把手借给我。” 晏衔见周围有车椅背遮挡,才敢伸手过去。 他不怕什么,只是不想坏了小姑娘名声。 女孩的名声本就珍贵,小姑娘的就格外珍贵了。 倏忽,手腕一凉。 阳光透过车窗斜斜映射,金灿灿的表壳分外明媚,表盘上细碎红蓝宝璀璨夺目。 他眼力不错,当即就察觉此表的不凡。 雕花的黄金指针精致唯美,与表盘上六射蓝色星光相得益彰,触摸时冰凉感极强。 手指轻敲表镜,声音清脆。 这份量与质感,绝非市面上包金的那种。 若是他所猜不错,除了机芯以外,通体的金属都是黄金,就连表镜的材质也是星光蓝宝石。 且不说国内,哪怕放到国外也绝对是顶奢配置。 就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郁葱也给自己戴上同款坤表。 如此明显大小号的造型,一看就是对表。 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不能占小姑娘便宜,可他那手偏偏就僵硬了,怎么也摘不下去。 想他也算经过风浪,怎么眼下就这么不争气? “不喜欢吗?”郁葱仰着头,小扇般的睫毛忽闪了两下。 要是不喜欢也没事,她可以左右两手各戴一只。 “喜欢。”晏衔的嘴有了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听脑子指挥。 郁葱有一丢丢小雀跃,十分豪气,道“那就带着。” “好。”晏衔觉得自己疯了,眸深如海的凝着她,道“多少钱买的,我给你。” “不单卖的,一共五二零加一张手表票。”郁葱实话实说。 她不是那种会把肉埋在饭里,默默付出的人。 她的付出,必须要对方知道。 晏衔脑子嗡一下炸开,好似烟花绽放,斑斓绚烂。 前后话都没听清,只记得“五二零”! 我爱你!? 小姑娘说喜欢他…… 可彩礼不是应该男方出? 难道,小姑娘以为他没钱? 是了,一定是这样,她还亲自帮他脱离母子关系来着,小姑娘一定以为他妈把他欺负惨了。 她对他可真好…… “你怎么脸这么红,来点水喝?” 郁葱看他面色几变,也不好打扰,从包裹里翻出装满热水的铝皮水壶,这会儿温度微微烫嘴,正好解渴。 掏出来,递过去,她也跟着拿出自己那个铝皮水壶,小口酌饮。 手上拧紧瓶盖,小嘴叭叭道“车上热,要不要把外套脱了?” 晏衔的视线从一对金表挪到一对铝皮水壶上。 又是成双成对的!? 看来真的不是他想多了,小姑娘当真在表白…… “要是这会儿上厕所趁着车还没开就赶紧,我给你占着座位,保证能占的住。” 郁葱看他眼神飘忽,害羞的偷瞄他,尤其那不安分的坐姿……好似屁股底下长了针。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明白了。 他中午喝的紫菜鸡蛋汤也不少,又一直忙着,肯定没功夫方便。 男孩子嘛,都要面子,不好意思很正常! 是以,她善解人意的开口。 晏衔:“……”无地自容。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静静。 郁葱怕他一个男人不好意思,还再次请售票员帮忙开了车门。 晏衔:“……”不下去方便,都不行了。 他迈着长腿就要下车,但瞅着小姑娘弯腰扒拉包裹,转过身帮她把东西都放在座位上,才起身离开车座。 郁葱露出姨妈笑。 她果然观察入微,办事周全。 借着前面高高的车椅背遮挡,把手电筒的电池安装好。 一大一小两个为人服务的厚帆布包找出来,把水壶、手电筒、本子、稿纸、钢笔这些小物件都放里面。 再把汗衫这种打好卷,塞到搪瓷缸子里,袜子这些都卷到双喜盆里面,节省空间。 归置好两个包包,包裹就省下好大一块地方,提起来就方便多了。 他们从团泊镇到杨柳大队还有一段距离,自行车就巴掌大点的地方,包裹那么大,都把她后车架的位置给占上了。 “哎呦,姑娘这可是好东西呀!”本来售票员吃完饭,正闭着眼打瞌睡,被郁葱金闪闪的小手表给晃得睁开眼。 阳光这一折射差点给亮瞎了。 “大姐好眼力呀,这都是百货大楼的……瑕疵品。”郁葱最后这三个字说的极为小声。 方才,她本以为对方在夸她金表,但看大婶瞅着瑕疵布,就知道对方是个过日子人。 “哎呦,小姑娘什么眼神呦…刚才距离远,也就算了,这会儿近了……我这年纪也就比你妈小几岁。”售票员笑的合不拢嘴。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套路。 郁葱几句话就把售票员的家底,给打听个干净。 售票员是司机师傅的妹妹,二人姓邱,都是大邱庄的,就在过了杨柳大队的前面几公里。 他们是今天的最后一班车,把车开回家正好能路过杨柳大队。 若是能搭上顺风车,可比坐二八大杠舒服多了,而且聊的好的话,以后来市里可就方便了……。 这近乎得套上! (18)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狂跳 邱姐看着那块紫红花的确良料子,眼神都挪不开,道“这样的好东西没有人脉可弄不来。” “我看见邱姐就觉得亲切,这块的确良就当是见面礼了!”郁葱当初收这块料子,也是考虑到这个年代的审美。 其实,比起的确良这种时兴款,她更喜欢细棉布的质感,吸汗透气,细腻舒服。 但这个年头的确良可比棉麻都吃香多了。 所以,将这块料子舍给有用之人,她也不心疼。 “不行,不行,太贵重了。”邱姐摆手,看两眼就觉得知足了,根本不敢想拥有。 这么稀罕的料子,就算是瑕疵品,价格也死贵。 “要不这样,听说大邱庄的棉花不错,我拿这块料子换些棉花。” 郁葱眼看着对方心动,却又品性质朴,生怕占了她便宜,就继续劝道“邱姐,就当可怜可怜妹子,我现在身上盖的铺的,都是用了快二十年的老棉花了,结的硬邦邦的,一点都不暖和了。” “那……那行,我给二十斤新棉花吧?” 邱姐在大邱庄里算是工作好,家里条件也不错的那类人。 她说的数字,是家里存的,再加上能和村里换的总共数量,可以说是尽了最大努力不占郁葱的便宜。 “这可太好了,还是我邱姐心疼我!” “等到团泊镇上停完,车里的人也就都下去了,你把自行车推上来,我让我哥给你送到杨柳大队。” 郁葱不主动说出自己目的,但却步步引诱,可见对方这般质朴,她也多了一份真诚,道“您咋这么好呢!” “哎呀,一脚油门的事。”邱姐又是一番摆手。 她觉得这一趟车摆手摆的胳膊比种地都酸些。 二人相见恨晚,又聊了一会儿,邱姐把家里的老底都给说了。 原来,这邱家闺女要相亲,正需要做件新衣服,但她却总是抢不到好看的料子…… 晏衔回来时,马上就要发车了。 车里面人满为患,几乎都挤不动了,但售票员一句话,就让人给他让开。 而且,他那个空位的周围都挤满了人,可就是没人落座。 “邱姐,这是我晏哥哥”郁葱有板有眼的介绍,道“晏哥哥,这是我邱姐,为人周全,办事牢靠,而且还有缘分,我邱姐住的离咱们大队可近了,就在大邱庄。” “邱姐。”晏衔已经能从面不改色,进步到心无波澜的面对这些小姑娘的“姐姐们”。 邱姐觉得晏衔这种小白脸,配不上她新鲜出炉的好妹子,可妹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她淡淡的扯了扯嘴角,道“小晏。” 之后,郁葱又和邱姐说了几句,买了两张车票,邱姐就去收别人的车票钱。 司机邱哥一直竖着耳朵听妹妹的聊天。 暗暗觉得邱姐傻,本以为郁葱要逃掉车票,但既然和邱姐聊的好,他给出了也没什么,但以后的关系也不会再近了。 可万万没想到人家郁葱是第一个买票的,没有一点要占便宜的意思。 郁葱多精明? 众目睽睽之下,占逃票这点小便宜,可太没意思了…… 她才不干呢! 重要是,她现在手上不差那块八毛的…… “这都是我特意买给晏哥哥的礼物,东西不贵重,一份心意。”郁葱侧过身,将为人民服务的厚帆布斜挎包,放他腿上。 晏衔垂眸,腿上的帆布包半敞着盖,露出半截手电筒。 扫了一眼,里面都是大队上难得一见的矜贵物件,旁人得上一件都要炫耀好久。 小姑娘要多喜欢他,才会一次就给齐了? 此刻,他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狂跳。 可他真的配得上小姑娘的这份喜欢? 从他诞下的那刻起,就是个连亲生母亲都厌恶嫌弃的存在。 那时,他并不叫衔华佩实的“衔”,而是嫌弃的“嫌”,是因为街道让他上学时,那女人才想到要给他办户口。 继父不想养他这个拖油瓶,就让他随着生父姓“晏”,工作人员见这个“嫌”字寓意不好,好心换成同音的“衔”字…… 郁葱瞅着小哥哥又愣神,以为他累了。 是啊,蹬自行车,蹬三轮,一天差点将整个市里跑了个遍,能不累吗? 她凑过去,低声道“晏哥哥也累了一天了,一会儿咱们在团泊镇站那取了自行车放公交上,邱姐帮咱拉回大队。” “好。”晏衔闭了闭眸子,任凭小姑娘的笑脸将褪色的记忆覆盖。 遇见她,真好…… 公交车打火,轮子驶动,车窗外的景色倒退。 这一刻,晏衔只想归途之路永恒,永远到不了目的地。 如此,小姑娘就不会发现他内心的黑暗阴霾,她就能永远陪在他身边了。 永远不会“嫌”,也不会“弃”。 可惜这条路并没有如他期待的那般久远。 抵达团泊镇站,乘客呼噜噜的下车,晏衔也随着起身,将停在路边的二八大杠开锁,搬上了公交车。 邱姐见他气不喘,手不抖,才勉强多了那么一丢丢的满意。 男人看着瘦没事,可不能没有力气,吃商品粮的城里人也就罢了,知青要是没有力气那可是会被欺负惨的。 别人她管不着,可她妹子这么好的人,可不能嫁个窝囊废。 坐车回去的路只能走大道,不像小路那么近,但比较宽阔平坦。 公交车的底盘高,他们坐在那里就能清楚看见外面的景色。 夕阳西下,仿若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娇羞的红纱,宛若待嫁的新娘。 疏忽,晏衔长眸微眯。 就在他们回杨柳大队的必经之路上,有十几道人影埋伏在草垛子的斜后面。 打着哈欠,神色疲惫。 待公交车驶过来那些人齐刷刷的吃了满嘴灰。 晏衔认得这些人,都是杨柳大队与附近几个大队的小混子。 这些人不上工,还喜欢调戏大姑娘小媳妇,讨人厌恶,却又很知道适可而止,总是践踏在法律与道德的边缘。 这种识时务的小混子,怎么会成群结队的守在他们归程的必经之路? 且看着那疲惫神态,怕是熬了整整一天了。 除了杨国祥授意,他想不到谁还有这个闲心,且与他和小姑娘都有仇的人。 郁葱顺着小哥哥的目光也发现了几个人,拧着小眉头沉思,大概明白了些。 决定给杨大队长喝一壶的同时,也没忘感谢邱姐。 公交车可比自行车舒服多了,而且她几乎算是包车了。 从饭盒里扒拉出两个肉饼,察觉到晏衔瞟过来的眼神。 她笑得乖巧,低声道“一会儿咱们回去吃热的。” 然后,她扭过头,就递到了邱姐跟前,道“邱姐,邱哥,马上天就黑了,赶紧垫垫。” “妹子,不行,不行!” 邱姐抱着那块的确良料子舍不得松手,所以肢体不方便拒绝,直接被郁葱把肉饼给塞在嘴里。 红旗饭庄的肉饼,就是凉了味道也好吃。 邱姐咬了一口就再也舍不得吃了。 “妹子,以后你就是我亲妹!有啥事尽管来找姐,姐没啥本事,但谁欺负你就是和我过不去!” “邱姐最疼我了!”郁葱的小声音脆生生,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娓娓动听。。 晏衔听得耳朵酥了,恨不得她只对他这样说话,可他又不敢在小姑娘跟前胡说八道…… (19)小姑娘要搬过来和他一起住 到了杨柳大队,郁葱就准备下车,但邱姐根本不让她走。 杨柳大队曾经是大资本家的庄子,修主路用的是上好的石板,哪怕是踩了好多年,现在路况也不错。 邱哥是老司机,驾驶技能过硬,慢慢悠悠地把公交车停在大队长杨国祥的门前。 晏衔扛着自行车下去,还了车又利索上来。 邱哥把车又开到知青点门口。 这会霞光满天,社员都在家里做饭,恍惚间听到汽车的声音都懵了,有的人这辈子都没做过汽车,这会看着大公交从家门口驶过。 当即,呼噜噜的跑出来,追着大公交到了杨大队长家门口。 “原来是找大队长的!” “咱们杨大队长可真有面子!” “太有派儿啦!” 然后,万众期待之下,知青点最不能惹的晏衔扛着自行车下来,还不到半分钟晏衔又回了公交车上。 那车慢慢悠悠的又继续往前,竟然停在了知青点。 还是晏衔先下来,他提着好多的东西,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手上也提着大包小包。 好家伙,真心不少。 之后,傻妞蹦蹦哒哒的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大婶。 二人粘粘糊糊,依依惜别。 两个男人把东西往知青点里搬,一趟又一趟,好不容易都搬完了,傻妞和那中年大婶还在说话。 等到暮色四合,公交车才亮着两个大车灯,晃晃悠悠的踏上归途。 那个大婶隔着车窗,含泪挥手,傻妞也是十分不舍。 直到看不见影子了,傻妞才笑着和一干看热闹的社员与知青,点点小脑袋,还特意用戴着崭新小金表的手,挥了又挥…… 能让大公交司机亲自送到家门口,这面色也忒大了,就是公社领导都没这么洋气! 这哪是傻妞,明明是千金小姐微服私访体验生活来的…… 整个公社都沸腾了,他们想问又不敢问,但所有人都各自揣测…… 杨国祥原本得到徐红霞的疏解,心情不错,但只看了晏衔一眼就脸色铁青。 他好不容将之前与晏衔有过节的小混子们,都给拢络起来,又假装无意的告诉他们晏衔去了镇子上,随行的只有一个娇娇弱弱的傻妞。 足足等够了一天,都没消息。 结果…… 感情人家坐着大汽车快活去了! 他今年是不是犯太岁? 想修理傻妞,晏衔这个硬茬非要跟着。 他又好不容易想出办法废了晏衔,人家坐着公交车明晃晃的从跟前过去,只剩那些人在后面吃灰…… 他要好好理一理思路,从长计议。 在杨大队长陷入自我深深地怀疑中,郁葱无视他的同时,彬彬有礼的和社员都打好招呼,才迈进知青点。 腰板直直的,那派头儿叫一个足! 她颠颠的去东院拿自己东西,刚刚晏衔把她的东西也顺手拿过去了。 许荟眼睛死死盯着郁葱。 眼下,李白洁失踪,她孤木难支。 尤其,她下午见自己男人,卫粹忠回来收拾东西,吓得她连魂都快没了。 本来连面都不想露的,可又怕把她给牵涉进去。 直到她男人对着她暗中摇头,她才放下心来。 总算卫粹忠还愿意顾念她…… 郁葱根本不在意许荟这个小喽啰。 想看就让看呗,又不会少块肉? 她扫视着东院凌乱又荒芜的状态,心中一喜,问道“那六个知青回来拿东西了?” “是啊,证据确凿,他们准备下放去农场,应该以后都不回来了,公安就让他们回来收拾行李。”林大智作为点长成功抢答。 郁葱瞄着那个大敞四开的空厢房,道“那个屋子空了?” “是啊,我打算让咱们知青点借着这个机会,把人匀开,住的宽松些,可他们都不愿意过来。”林大智已经不敢像早上那样随便对待傻妞了。 她是公交车专送回来的体面姑娘,家中还不知藏着怎样的大背景,也不知可会记恨他曾经的薄待? “既然是林点长的提议,我作为知青点的一员,必须全力配合!”郁葱没想到心想事成的那么快,打蛇上棍,道“我愿意身先士卒,从西院搬过来。” 晏衔正摸着小姑娘送他的斜挎包,觉得不管放哪都埋汰了这份珍贵礼物。 反正就是舍不得放下。 当听到小姑娘要搬过来和他一起住,他差点直接激动的心梗。 这样太快了,会不会不大好? 三金、三转一响、四大件、四个一工程、三十二条腿…… 这些彩礼他还都没准备。 他拼劲人脉也要三个月才能凑齐,可小姑娘要今晚就住进来…… 别人有的小姑娘也要有,别人求不来的,小姑娘也不能少。 就在晏衔发愣的时候,林大智也有些懵。 他说了什么? 居然,让他刚刚准备交好的千金小姐与晏疯子住在一个东院? 郁葱才不管别人咋样,她自顾自的把杂物先都堆在墙角,然后吭哧吭哧的扫地。 这屋之前住的是熊耀武,卫粹忠、贺仁楷。 他们走的匆忙,像柜子这样的大件都没有搬走,比她用的那个断腿柜子质量可好太多了。 还都是老红木,难道是之前老地主留下的? 她咚咚咚的跑回西院,加速去搬行李,把新窝占稳。 晏衔正要去准备喜字,就见小姑娘自顾自忙的十分热闹。 心里咯噔一下…… 小姑娘收拾的是他隔壁! “嘎嘣!”是心炸开的声音。 西院。 郁葱看屋里只有徐红霞,迈向自己瘸腿柜的方向一顿。 “今个中午我们去红旗饭庄,恰好碰见我堂姐舒白藤,她拉着长脸,爱搭不理的和一个男青年吃饭。” 徐红霞下工的时候,又被杨国祥欺负了。 曾经,信誓旦旦说要对她好的男人,仅仅把她当做泄欲工具,狠狠折腾。 这一刻,她只想回家。 家里有和她天下第一好的胞弟,还有从不重男轻女的父母,疼爱她的爷爷奶奶。 她的家人肯定挂念极了自己。 徐红霞惹不起有晏衔撑腰的傻妞,躺在炕上翻了个身,留下拒绝交流的后脑勺。 郁葱也不管对方怎样,她继续独自悠哉炫耀。 “那男青年对舒白藤可真好! 为了在她面前有面子,非要请我和晏知青吃饭,还要我们吃一份儿,再打包一份儿带走。 我们中午四菜一汤,主食是纯白面的大肉饼,荤菜是八珍豆腐、玉兔烧肉、炒青虾仁,素材是独面筋、汤是紫菜鸡蛋汤。 荤腥难得,寻常人家半年可能都下不了一次馆子,而男青年却隔三岔五的要补贴我舒三伯一大家子。 我从来都没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大好人。。 他在舒白藤跟前扮丑逗趣,妙语连珠,可惜舒白藤却总对他爱搭不理……” (20)差点气死恶毒女配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想听!”徐红霞吞了吞口水,馋的肚子咕咕叫。 这几个菜色都是她在哏都时最喜欢的,她还特意推荐给了胞弟。 他们还想约要吃到老…… 可惜,她已经千疮百孔,再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孩”了…… 郁葱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极了歹毒反派。 她小手一拍,恍然道“噢,对了,那男人叫徐光兴,是舒白藤在工农兵大学的同学。” “什么!谁?”徐红霞支棱着,艰难坐起来,眼神发愣。 傻妞骗她的,一定是骗她的。 她神色紧张的重复问道“那男人叫什么?!” “徐光兴!他说他还有个在本市杨柳大队当知青的姐姐,叫徐红霞!” 郁葱是能吃亏的人? 她把徐光兴当众还钱害自己的阴暗心思,报复在他的胞姐身上。 气人的功夫,她还真是有那么一丢丟…… 徐红霞一听就知道是真的,因为那是他们姐弟每次都搭配在一起的四道菜品。 瞬间,她周身血液凝固,脑子里充斥着各种纷乱念头。 嘴唇泛白,低声嗫喏,道“他怎么能……怎么……”能请那个害得她千疮百孔的贱人……吃他们姐弟约定吃一辈子的饭菜? 怎么能和贱人谈笑风生? 怎么能舔着脸去哄那贱人! 他忘了她这个亲姐是为什么下乡避难的吗?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们一起快乐长大,互相陪伴的十几年么? 他曾亲口说过,他不会像那些娶了媳妇忘了姐的蠢货…… 徐红霞越想越难过,整个人有些魔怔。 面色发白,泪水止不住的流,双手握着棉被颤抖,腿脚不停抽搐,连坐姿都难以维持,全身僵硬,人往炕下滑,渐渐瘫在地上。 “喂……喂,你可别讹人,我就说了几句,碰都没碰你!”郁葱感觉自己也许有点过分,过去探了探对方的鼻下。 这呼吸,过分浅薄…… 她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说好的恶毒女配,就这么不禁逗,差点就给气死了? 她又赶紧试着把脉。 就她那医术在颇大精深的中医面前纯属平平无奇,但好在读了不少名著,本事没多大,土偏方知道的不少。 郁葱最终给徐红霞诊断为情志病,也就是心病。 情志是五脏皆伤,气滞逆行,肝不藏血,血不荣筋,心血耗损,致形态特异,应该得先改变形态。 现在条件艰苦朴素,药材凑不齐,又被知青的身份困在杨柳大队,想换地方改善心情都没戏。 也就是说这人要是不能自己想开,那就相当不好痊愈。 “你坚强一点,你死了也没人为你心疼,你胞弟在你活着的时候和舒白藤好,都没有心理负担,你没了,他更会马不停蹄的巴结讨好舒白藤。 关键是你欠我的钱,还没还……喂喂!” 郁葱这头还没劝完,徐红霞就已经开始翻白眼,加吐白沫了,身形佝偻的越发厉害。 这就厥过去了? 难道她的这套激励没有用? 徐红霞心中充满绝望与难以排解的痛楚。 这就是崩溃吗? 说不出哪里难受,反正全身都有种难言不舒服。 她死死抿着嘴,一声不吭,努力保持最后的尊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恶心的厉害,开始做呕,吐出恶心的白沫。 郁葱在做思想斗争。 她作为小炮灰要不要团结恶毒女配,一起斗争女主? 这人太过功利,为了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都能出卖肉体,底线低到可怕。 但要是不救的话,万一对方撑不住噶屁儿了,她是不是会被杨国祥趁机扣上杀人凶手的帽子? 徐红霞直愣愣的盯着漏风的墙壁,任凭泪水浸湿枕头,呼吸愈发薄弱。 就这样离开这肮脏的人间吧! 可惜不能留个清白身子,假如时光能倒流她一定不会再次作贱自己…… 郁葱看着对方等死的状态,为数不多的良心有些躁动。 她懂徐红霞为什么会生出死意,徐光兴还是个学生,手上的钱票通通都是家里给的。 家里人能不清楚徐红霞是因为嘛破事下乡的? 定然知晓。 可即使如此,也仍旧给徐光兴足够的钱票,去追那始作俑者的祸头子。 从徐红霞的举动就知道,徐家人全都在帮忙瞒着这个下了乡的女儿。 也就是,徐红霞拼命要逃离杨柳大队回的家,早就把这个人给舍弃了。 为了回家……她拼尽所有! 可所有的期盼都是自己的臆测,通通都是假的。 原来,气到极致,全身会发抖; 伤心到极致,心脏会炸裂般疼痛; 哭到极致,会干呕; 难过到极致,会头晕; 而绝望到极致,会沉默…… 终于,徐红霞在不断的颤抖中,胸口一股气顶上来,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眼看着恶毒女配就要被她给气死了,郁葱点燃油灯,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根长针,过了火。 一把攥住徐红霞的五指,用力握紧,快速挨个扎过去,挤出鲜血。 见人稍微缓了点,又抓住另一只的手,攥住五指,扎针挤血。 “赶紧缓过来,不然脱你袜子,挨个扎脚豆儿,扎死你!”郁葱担心对方有脚臭,冷笑威逼。 “呜……”徐红霞憋的那口气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睁眼就看见在她身边啐啐念的郁葱。 她以为傻妞是恨不得自己死了的。 心情沉重,犹如被千斤重石所压。 她惨白的唇瓣嗫喏,气虚的问道“为什么……救我?” “你还欠我那么多钱票呢!” 郁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徐红霞眼神有些怔愣,又开始掉眼泪,道“天底下没有一个人真正的把我放在心上,我活着也脏……” “任何人都可以放弃你,唯独自己不能放弃自己,因为自己才是自己的唯一,失去自我就真的再也找不到自己了。” 屋子漏风,灯火如豆,光线昏暗。 郁葱望着摇曳的小油灯,目光放远。 活路从来都是自己给的。 她若是想凭着别人的疼爱去活,怕是早就夭折在郁大舅母的手上了。 指着别人? 至亲都不能信任,她还敢相信谁,又能信赖谁…… 她难得再次发了次好心,将人给拽上了炕,又捡起地上的被子丢过去。 徐红霞感觉自己像破布一样被甩在抗上,棉被沾着地上的灰尘劈头盖脸而来,差点捂死。 “咳咳!”没气死,差点窒息而亡。 她自嘲的笑笑,道“我觉得自己好恶心,处处都有忧虑……” “何以解忧,唯有煎饼果子夹馃篦儿!”郁葱话岔子接的顺溜。。 徐红霞没有被逗笑,反而双眸失神,哗哗的流眼泪…… (21)究竟是谁欺负谁? 郁葱担心自己再说点什么,就真要气死恶毒女配了。 啧啧,记得徐家还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教育出来的子女咋这么不禁玩儿? 明明别人家的恶毒女配,都可劲蹦哒…… 罢了,这个回合暂且告一段落。 谁让她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善良的小炮灰呢~ 她瞟了一眼对方,眼底闪过一抹淡淡地嫌弃,拿起床头的竹筒杯摇了摇,酝酿了一下准备灌鸡汤……不,是托物言志。 “竹有节,人有气,故,气节在,人浩然。” “竹?”徐红霞双眼没有焦距,嘴唇抖了抖。 她幼时最喜欢的就是翠竹,腹中赞竹的诗文多如牛毛,信手拈来。 “竹,可极柔,可极坚。”郁葱余光瞄着对方,见对方有些被转移了注意力,再次拽文,道“玉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死名可存于竹帛也,有何惧哉?” “可我……”真的很脏…… 徐红霞的回忆如潮水涌来,幼时读的竹类诗文回荡在脑海,历历在目。 虽然,还很难接受这样的自己,但恶心的感觉终于减轻了很多。 郁葱也不想再刺激人,安慰道“我也一样,你也一样,都为自己而活。 人生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只要想回头,无论何时都有回头是岸的机会,只不过踏入错路的深浅不同,而代价也或多,或少。” “小葱?”门外传来晏衔的呼唤。 “晏知青,我就来,东西太乱了我收拾一下!”郁葱扯着小脖子往外回话。 大概,她耽搁的时间太长了,小哥哥都等急了。 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 有嘛急的,这才离开不到十分钟……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安排她侍寝呢! “呜呜……呜呜!”徐红霞双眼布满血丝,仰着头哭的狰狞诡异,牙齿咯咯作响,双手对着被褥乱抓乱挠…… 嗷~ 这姐们疯了?! 郁葱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下意识的拔腿就往外跑。 “怎么了?”晏衔心中蓦然一紧,不顾男女有别的规矩,大步跨入。 郁葱结结实实地撞在他健硕的怀里,惯力作用下往后倒仰。 幸好,晏衔眼疾手快半截就给人捞起来。 郁葱被撞得鼻涕横流,可看到小哥哥眼底夹杂着担心,就又有点暖心。 她还不等对方问,就吸溜着鼻涕,眼巴巴开口,道“我不疼,没事,一点都不疼。” 晏衔捞起小姑娘的大手,如同被烫掉的收回,垂在身边一点点的攥紧,拼命克制着想给人儿拭去眼泪的欲望。 他静静立在原地,闭了闭眼睛,当再次睁开就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自持。 将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拉到他身后,朝着徐红霞冷冽质问,道“你欺负小葱?!” 徐红霞:“……” 究竟是谁欺负谁? 这男人是瞎的吧? 她无力的瘫在炕上,不想再说一个字。 “说!”晏衔眼神森寒幽深,卓隽的五官溢出一股冷冽的威压,阴寒危险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 “我……我……”徐红霞四肢百骸无一不冷,身体又开始本能的颤抖,无法自控,连整话都说不出。 原本,她陷入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愣是生生地给吓没了,连闹腾的力气都散了。 郁葱先是一愣,然后明白小哥哥以为她受了欺负,一朵欣然的微笑绽放。 她翘着嘴角,杏眸弯成月牙,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道“没有,没有,晏哥哥放心,我只是把咱们在红旗饭庄遇见徐光兴的事情,转告给徐红霞了。” “嗯。”晏衔的眉眼转瞬变得柔和,嘴角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宠溺。 感受她芳华刹那残留的温度,手指不自觉的摩挲衣袖。 他进来都进来了,干脆就帮她把东西打包厚爱。 东西还真不少,但绝大部分都是晏妈特意给她这个侄女带的陈年破被褥,被面的布勉强还能看过去,可内里的棉花都是黑黄色受潮的旧棉花。 半人高的包裹里,几乎没有一样能拿出手的。 心里发堵……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是他的母亲? 有时,他甚至在想自己也许是医院产房里抱错的孩子…… 郁葱已经不是昨日什么也没有的郁葱了。 她看着这堆破烂碍眼,就想都给丢掉,可寻思着自己也是住单间的人,男知青留着的柜子也多,她也不差这点地方,便都留下了。 她忽然回过头,朝炕上装死的徐红霞开口。 “对了,你弟弟看了你给我小本子上写的借条,就要帮你还债,可他却刻意在饭庄里,众目睽睽之下,将一大摞的钱票给我。 我怕招贼惦记,就是拿了这钱也落不下,就拒了,对他说回去找他姐要去。 好了,我东西都拿好了,你休息吧!” 晏衔提着东西大步往前,郁葱还不忘扭着小脑袋和徐红霞告别。 背后传来女人声嘶力竭的咆哮,配着墙角的漏风,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她折腾出来,比憋在心里强多了。”郁葱灿灿笑着。 不发泄出来人会憋疯的…… 唯有自己挺过那道坎,才算彻底过去。 原本,其它几个屋子的知青们,还打算和郁葱套个近乎。 他们明显发现晏衔和公交车司机、售票员的关系一般,但郁葱和售票员的关系比亲姐妹还亲。 所以,也都生出讨好的心思。 可此刻听着屋里徐红霞的咆哮,那点隐晦的心思也就淡了。 纯属,吓得…… 林大智也发怵,打算过几天看看再说。 东院。 晏衔也不让小姑娘动手,亲力亲为的收拾利索。 知青普遍都没什么钱,之前住这的三个男知青,除了大件的柜子这种不好带走的大物件,别了早就搬空了,所以需要造作的空间不多。 他活了泥巴,把墙缝、窗缝都给堵严实,又把窗户和门的插销都给修好。 里里外外的给过了几遍水,擦掉曾经其他男人的生活痕迹,又给小姑娘新买的东西规制好。 还从他那儿扒拉出块新布,钉了个门帘子。 郁葱也没好意思闲着,去厨房煮了稀粥,拿出一个从红旗饭庄带回来的木饭盒给热上。 一共三盒,晚上来一盒就够了。 她米放的足,粥煮就浓稠,白莹莹的米粒翻滚,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特意多熬出来一顿的,留着明早吃,这样她就能多睡会儿了。 空下的灶头,就烧热水。 “吃饭了!” “就来!” 晏衔倒掉脏水,洗手用餐。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觉得小姑娘为他煮的白粥,比红旗饭庄大掌勺郁大舅做的还好吃。 想到郁大舅,就想到他下午找朋友处理的事。。 郁家,且珍惜这短暂的风平浪静吧…… (22)小姑娘十分有心,记得他的一切 待郁葱回到刚刚霸占来的东院厢房时,才知道晏衔干了多少活。 整个屋子除了墙皮以外,连糊窗户的纸都给 重新弄了。 原来,锈迹斑斑的门窗插销也都修好,能正常使用了,还钉上一块蓝色厚料的门帘子。 新买的藤编暖壶打好了热水,放在小桌子上。 之前三个男知青各自的木柜,现在都擦拭干净。 一个放着她的吃食和搪瓷缸子,一个里摆着手电筒、电池、笔本、墨水等。 最后一个木柜里规制着布料衣服等物,大概是顾及男女有别,汗衫那些小东西都没从红双喜搪瓷盆里掏出来。 想不到呀! 安全、隐私、乃至细节,都给解决了。 长得好看的男生干起活来也这么贴心细致,就和他长的一样漂亮。 日后,她若是发达了,一定收小哥哥给她当私人秘书,不会留他在杨柳大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另一头,晏衔吃完,就刷碗。 之后,看着水缸里的水只有小半缸子,又拿着木桶去井里打水。 不仅打满了水缸,那两个打水的木桶,还都是满的。 他主要是担心小姑娘爱干净,一水缸不够用的,这样就都可以留着给小姑娘用了。 郁葱算着水开的时间过来,就看见小哥哥忙里忙外。 她这样的厚脸皮,都有不好意思了。 说了别人可能不信,但她真不是爱占便宜的性子。 所以,她洗漱干净,就又给晏衔把热水烧上了,这样他能节省时间,用着也更方便。 她忽然想到自己那些换来的金银珠宝,还没有地方藏。 咚咚的跑到小哥哥面前。 晏衔在院子里劈柴,防止有些碍眼的过来。 她担心小姑娘洗澡滑倒意外什么的,就一直注意这里。 第一时间发现她给他烧了水,心里正美着,美人出浴就入目而来。 小姑娘刚刚沐浴好,一头浓墨色长发瀑布般披在身后,身上穿着宽松崭新的纯白色秋衣秋裤,娇小的玉足踩着红色塑料拖鞋。 微风吹来,淡淡的女儿香萦绕在鼻尖。 他耳根发热,匆忙低头,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郁葱犯了财迷,根本没注意他的心意,凑近小哥哥,低声说着小话。 “晏哥哥,那些好东西可一定藏好了,最好都别藏在知青点,你看你有什么秘密基地,把我那份也一起藏一藏?” “好……”晏衔脸颊蓦地涨红,拘谨的拉开二人的距离,低着头掩藏眼底的脉脉幽光,半晌不再言语。 郁葱知道他本性淡漠,也没在意,咚咚的跑回去,又抱着小包裹屁颠颠的跑过来,眼巴巴期盼着小哥哥帮她藏好宝贝。 晏衔双唇张了张,偏发不出声音,僵硬的点点头,就掉头回了他的屋里。 郁葱知道他为人踏实靠谱,也安心的回去休息。 待厢房的灯光灭掉,晏衔才又出来。 他到厨房,把灶台下的火埋上,只留下个小火种。 今夜,除了藏匿财宝,还有事情没扫干净尾巴。 修长的身影借着黑夜的遮掩,只身出了知青点…… 郁葱吃坏了肚子,半夜起来上茅房。 从胎穿到八岁意外穿回去,直到十八岁又二穿回来,她亏了这副肠胃足足十年。 这十年来,顿顿都是清淡的粗粮素菜,即使是逢年过节,也吃不到油水足的东西。 今天嘴巴是过瘾了,可成日清汤寡水的肠胃闹腾起来。 好歹她也是懂点医理的,哪怕馋得不行也没敢大鱼大肉。 除了抢晏妈的那只烧鸡,其它宰徐光兴的都是特意配着菜吃的,结果就这点油水,小身体都扛不住。 幸好把红烧肉送给仗义执言的孙大爷了,不然她估计扛不到晚上,半路就要一泻千里了。 额,肚子还疼…… 这通消化下来,已经第四次从茅房出来。 小手扶着墙,两条腿抖得跟筛子似的。 想弄点药吃,可看隔壁晏衔那屋黑了灯,她也不好打扰。 折腾到大半夜,才算完事…… 她做好睡懒觉的准备,可因为生物钟的关系,再次在天亮的时候第一时间苏醒。 厨房,饭菜已经被晏衔给热好,就等她吃了。 说好两人搭伙,由她做饭的…… 晏衔看小姑娘脸色不好,以为嫌弃他厨艺不精,解释道“简单的热一下,我还能凑合,等下厨需要技术活的时候,再劳烦小葱。” “我哪有什么技术,都是瞎做的。”郁葱被漂亮小哥哥恭维的心情舒畅,心里美滋滋的。 大队上过了整个冬天,知青的肤色都养了回来。 晏衔肤色本就白皙,在朝霞下泛着微微暖光,白衬衫拢在黑裤里,干净利落,更趁身姿清挺拔。 他把白粥和一盒昨天剩下的肉饼拿出来,微微有些糊边,道“我就算是简单热饭,也没有小葱热出来的卖相好,委屈小葱了。” “没有,没有,糊点的好吃,吃着皮脆脆的!”郁葱嫣然一笑,脸上漾出一片明媚,如含苞待放的荷花。 她前世今生都没少过缺衣少食的苦日子,能吃上现成的就已经很知足了。 腹中空空,让她暂忘吃荤腥拉稀的事。 等吃胞才后悔,又把肉吃多了。 只盼着肠胃已经适应,不要再折腾她…… 晏衔在舒家的时候,晏母怕他偷吃,脏活累活都让他干,唯独厨房却从不让他进去。 后来,就更没有下厨的机会了。 看着小姑娘苦大仇深的拧眉,以为他粗鄙的厨艺讨嫌了,却温柔的包容他。 于是,他下定决心要全面发展,努力照顾好她。 他参差的额发在眉间清荡,清泓似的眼眸里盛满温柔,道“小葱,真好。” 郁葱:“……”没觉得她做了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呀? 总不能是她屎拉的多,给大队加肥料了吧!? 她疑惑的眨了眨杏眸,问道“我哪好了?” “都好,小葱哪里都好。”晏衔的尾音勾着笑意,音色干净,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 郁葱听得耳朵酥痒,如同羽毛扫过心扉…… 二人吃完早饭,晏衔收拾碗筷,郁葱给两个铝皮水壶都灌上热水。 今天就要上工了,杨大队长那么记仇,人家不敢招惹晏衔,肯定集中火力变着法子的难为她这娇弱小姑娘。 唉,人生总是那么…… “出大事了!” “全都光着……耍流氓……大队长已经过去了……” 郁葱正要感叹一下无常的人生,就听到南院传来的惊呼。 她蹑手蹑脚的占到了墙根底下。 不是八卦,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有男人在村头乱搞!” “嗨,也许就是勾肩搭背,男人都这样哥俩好” “什么啊,十六个男的都光着……动作还那样,被几个咱们这的社员看见不说,还有几个别的几个大队……” “那咱们杨柳大队可真是臭名昭著了!” “都是附近村里的混子,可毕竟在咱们大队闹开的,这下杨大队长算是彻底没脸了,被几个混子家的人围着讨要说法,脸都给挠花了……” 郁葱听得津津有味,脑中构出了无数画面。 倏忽,余光扫到小哥哥缓步走来。 噌!汗毛竖起来。。 晏衔抬起双手,捂住她的双耳,道“也不怕脏了耳朵。” (23)她不想惹事,却也不怕事 还不等晏衔捂严实小姑娘的双耳,郁葱滋溜的窜出去。 她心虚的躲开墙根,在小院子里活力四射的伸胳膊、扭腰、蹬腿。 可小眼神却忍不住朝窃窃私语的地方瞟儿。 捂上耳朵她就一点都听不到了,还不如这样也能听个一句半句的…… 她咧着小嘴笑,牙齿闪烁着明亮的润白,道“嘿嘿,我就是做个早操,没想听什么……” 晏衔失落的收回双臂,可当握着装满白开水的铝皮水壶,既而心情又是春光灿烂。 她送他金表,尺码合适的新鞋子,就连送的手电筒,也都贴心配好电池。 不仅为他下厨,连上工带的水都能妥帖记得。 这些事不说晏妈,就是教他功夫的师傅都没有记得过。 幸好,生命有她。 郁葱发现小哥哥那似笑非笑,别有深意的注视,心虚朝着南院,道“不务正业浪荡儿,光阴似箭不留人,等这些人以后就知道如今是多么愚蠢了。” 晏衔眉眼间萦绕着温柔,静静看着眉飞色舞的小姑娘,怎么都看不够。 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儿。 作为大队长的杨国祥忙着处理那群混子的丑闻纠纷,几个小队长也忙的焦头烂额。 徐红霞作为老记分员领着郁葱这个新人,打起精神给社员划分今天要干的活。 社员有年轻的,也有年纪大的能做郁葱爷爷奶奶的老人,都在议论杨大队长被邻村几个小混子家的泼妇挠花脸一事。 郁葱竖着耳朵听的同时,还不忘查看之前的记录本。 她也不想搞什么幺蛾子,便都按照他们昨天的地头,继续领了活干。 大部分社员品行都算质朴,但也有几个心眼儿多,就想换到那几个因丑闻旷工混子负责的活计。 其中,杨金叶作为杨国祥的姐姐,在大队上很有话语权。 她面色红润,体型微胖,看起来慈眉善目,却一点耳垂没有。 一般情况杨金叶是不下地挣工分的,但随着这次她儿子,朱榆得到社员这头的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为了表现好些就也开始挣工分。 这可把杨金叶给累惨了。 即使她还要为了表现坚持下地,但是也想换个轻松活计,便打算趁着傻妞新上任记分员之际捞便宜。 混子绝对都是村里最难缠的,干的活计也是最轻松的,例如:放牛、养猪、打猪草。 “哎呦,有失远迎啊,这不是咱们准大学生的母亲!怎么您想换个轻松的活计? 这有什么不行的,杨大队长是您亲弟,您就相当于整个杨柳大队的护国长公主,放在之前我见了您都要问安……” 郁葱一眼就从几个刺头里找到杨金叶。 介不就是朱榆他妈! 为了给晏衔下药,还贿赂李白洁和许荟十块钱的好处费呢! 之前李白洁和许荟私下说,杨金叶背后还有个大领导。 那六个男知青已经下放农场,而公安现在都没查到杨金叶身上,说不好就是传闻中背后的大领导用了手段。 她不想惹事,却也不怕事。 杨金叶被“护国长公主”都给叫懵了,一开始还有点窃喜。 他弟是大队长可不就是土皇帝,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但想到这是封建残余,当即舌头打了结。 “我我……我没想,你个小黄毛丫头别胡说,别看我不识字,但我现在干活挺好的!” “您也说了我年纪小,逗着玩儿难免有个不慎,您多担待。” 杨金叶被这话噎的脸色难看。 要是郁葱和她对骂对打自己反倒是丁点儿不怵,可傻妞一直笑呵呵的开玩笑,还请她这个长辈多包涵担待。 人家还比他儿子岁数还小,假如她上纲上线别人会咋想她? 郁葱见时间不早了,也没继续调侃对方。 肥水不流外人田,直接把养猪这个轻松活分给晏衔。 她自己这头记录完,就亲自去放牛,算是一人干两个活,赚双份的工分。 杨金叶与几个刺头社员的意见更大了。 可站在傻妞后面的晏衔,面色严肃的瞪着他们。 一双狭长的冷眸射出寒光,让人头皮都发麻。 不少人扛不住,都纷纷低下头。 差点忘了,现在的傻妞可不是曾经的面团子,而是由大公交车亲自送到知青点门口的风云人物,后面还有晏疯子撑腰。 别看他们读书少,但也知道那十六个混子的事情诡异,说不定就和晏疯子有关系。 可他们不敢说,怕下一个就是自己,但这口气憋得难受…… “好了,分工具!”郁葱先招呼性格老实的社员登记,把那几个闹事的晾着。 刺头们眼看着傻妞把好用的工具都快给分没了,也不敢再闹腾,不然到后面连工具都没的用了。 知青们看村里土生土长的社员都老实了,自然也不敢闹腾了。 待郁葱都给登记完,拿了份陈年老报纸,细心锁好仓库,就准备去放牛。 徐红霞请了一天的假回市里看望家人,这会儿见郁葱拿捏那几个刺头游刃有余,也就放心的离开了。 她胞弟徐光兴昨日当众替自己还钱给郁葱,肯定是憋着为舒白藤出气的心。 可是徐光兴就没想过她这个姐姐和郁葱都是一个大队的知青,抬头不见低头见,人家就不会把吃的亏加倍还在她身上? 她要好好问问徐光兴,究竟安的什么心…… 窝棚。 郁葱和牛说了好一会儿话,又喂了个干瘪脱水但有些甜味的红薯。 虽说青草是牛的最佳美食,但是牛其实更加喜欢偏甜一点的食物。 不过红薯含有大量淀粉,少量的红薯是可以补充牛所需营养,但牛生吃红薯太多会造成消化不良。 她红薯有一点点的富裕,所以用来哄牛最好了。 果然,天下就没有美食解决不了的问题,牛以眼见的速度变得温顺。 郁葱这才爬上牛背。 放牛童都这样放牛,她没放过牛,但也要照猫画虎不是?? 这个年头的牛能抵几个壮年的劳动力,皮毛被照顾的油光水滑,屁股后面还拴着接屎的布兜子,这都是肥料,是一丁点儿都不能浪费的…… (24)我不用她知道,我就想对她好 人间四月天,野草探出绿芽,小河流水淙淙。 她坐在大青石上,聚精会神的阅览报纸,牛在旁边啃着小草。 等到她看的眼睛累了,也差不多了解到这个年代的文风。 把报纸摊在脸上,闭目晒着太阳,过会儿翻个身,晒另一面。 这个年头挣钱的路子不多,给报社投稿算是一条既安稳又能扬名的法子,适合她这条惯爱摆烂的咸鱼。 但她还要再好好斟酌些用词才敢落笔,免得触了忌讳。 这一闲下来,就有一丢丢担心漂亮小哥哥与猪的相处。 于是,她就骑着牛过去打了个招呼。 只见,窝棚里两头半大的猪仔已经吃饱了,正在补回笼觉,而猪圈干干净净,连猪屎都收在门口的大桶里。 “这也太利索了吧?” “还行吧……”晏衔哪里敢说,他用了几条豆根糖,就换来几个小孩的劳动? 都是之前买给小姑娘吃的豆根糖,但现在放硬了,正好用来打发小孩儿。 郁葱见他活都干利索了,提前给小哥哥记下十工分,让人回去歇着,下午再过来上工。 她还要骑着牛,去看看地里的情况,若是“护国长公主”闹腾,她正好就拿这位树威风。 眼下正是春播春种的关键时期,收成关系到大队上的每一户每一人,可不能因为几颗老鼠屎就糟蹋了。 晏衔倒是想跟着小姑娘,但他也担心二人太过亲近影响了姑娘家名声。 想到这里他迈着不舍的步伐离开,中间回头数次,却只看到她骑在牛背上逐渐缩小的背影…… 今个天气晴好,田间地头一片忙碌,都在农田春耕生产。 有的人在旋耕土地,有的人忙着育秧,有的人用农具在水田里平整苗床…… 郁葱满意的点点小脑袋。 好一副欣欣向荣的田园耕种图。 众人挥汗如雨,远远地瞟见新鲜出炉的记分员,悠哉悠哉的骑在牛背上。 那牛明明平常挺有脾气的,横的连牛车都不让套,这会儿却走的慢慢悠悠,还摇着小尾巴。 怎么感觉那头倔牛在讨好傻妞? 杨金叶正在磨洋工,一看傻妞看过来,她脖颈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跳着。 小贱人! 郁葱停在杨金叶和那几个刺头儿的地头,特意盯了杨金叶好一会儿。 这些人以杨金叶为首,大都和杨大队长沾亲带故,在大队上那都是挂号的皇亲国戚。 别看她不懂这些农活里的门道,但她是微表情管理大师。 就这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动声色的盯着。 郁葱兢兢业业的监了会儿工,就骑着牛慢悠悠的离开了。 杨金叶等人本以为他们这种磨洋工很有技巧,不是庄家老手根本看不出来,可眼下却心里直打鼓。 开始窃窃私语。 商量了好一会,杨金叶还是决定暂时先不偷懒了。 她儿子的大学推荐名额已经十拿九稳,可给傻妞撑腰的晏衔,也是准大学生,且还是公社领导亲自推荐,比她儿子腰板可硬多了。 心中有所忌惮,行事上就畏手畏脚。 她这当娘的为了儿子,可是操碎了心。 本家人看“护国长公主”都生生的忍了,寻思着这两天杨国祥忙不过来,根本照应不到他们自家人,便也跟着勤劳起来。 另一头,郁葱在芦苇荡的边上发现一小片蘑菇。 她把破旧的外罩衣脱下,铺在地上,开始吭哧吭哧采蘑菇,野菜也不放过。 她忽然找到了劳动的快乐,直到外罩衣都包裹不下,她才停手。 等回来时,把挂在牛牛尾巴上的屎兜子,都攒在晒谷场的筐子里。 洗干净手,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马上就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再次爬上牛背,小手拍了拍牛臀,催促起来,道“牛牛,走起!” “哞……”牛牛不大喜欢新名字,可为了那口甜味红薯,硬着头皮哄着她。 知青点很安静,知青们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中午都带着干粮在地头吃。 郁葱担心有人使坏偷牛,细心的把牛牛拴在院里面。 不经意瞧见院子角落停着一辆飞鸽自行车。 她记得杨国祥的二八大杠是凤凰牌,买的话需要自行车票加一百八十块钱,还要有份额,不然有钱也买不到。 而这辆是哏都产的飞鸽牌自行车,她在百货大楼特意看过,卖一百四二块。 她第一感觉来人有身份,却很低调。 郁葱心思一动,把脚步放轻,就听到东院晏衔的屋里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 “这个大学推荐名额真要白白送给傻妞?” “她不叫傻妞,姓郁郁葱葱的郁,名郁郁葱葱的葱。” “这姑娘名字挺绿的……” “她很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那这个好姑娘知道有你这样的傻子心悦她吗?” “我不用她知道,我就想对她好。” 墙角,郁葱往前迈的小脚丫再也不敢往前走,眸底多了一缕复杂,似是忧伤与心疼。 漂亮的邻家小哥哥居然真的稀罕她…… 她是预言家吗? 稀罕到连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都要给她? 这可是知青点女神徐红霞宁愿舍弃自尊、出卖肉体,也要得到的大学名额啊! 若不是她提前回来,小哥哥是不是都不打算透露出一点口风? 如今高考还没恢复,知青极难回城。 大学出来就包分配,还大多都是干部岗位。 是以,工农兵大学就是知青们最体面的出路。 可是,这么珍贵的前途,小哥哥竟然傻傻的要送给她? 他就甘心永远当个下乡知青? 他就不怕日后她上了大学,找到好工作,遇见条件更好的男人,就把他给忘了? 她是个特别会善于分析利弊的人,凡事总是在权衡利弊。 可这一刻,她却红了眼眶,忍不住想要沉溺在他的温柔之中。 他性格明明那么冷的人,为人着想起来却如夏日阳光炙热坦诚? 暖的人想哭。 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 她也闹不清自己的心意。 感动不是爱情,她不能被一时冲动就许下什么承诺,日后害人害己。 可又舍不得,她不想辜负他的一片真心。 失去父母后,她就再没有感受过这种纯粹的温暖了。 温柔撩人心怀,不由得贪恋。。 她要冷静,要理性…… (25)名利双收的机会来了! 郁葱心里乱的不行。 紧贴着墙根,等蹑手蹑脚的挪了出去,撒丫子就钻进小厨房。 机械般扒拉开预留的火种,填了些茅草,等火苗大了就放干柴。 因为有外人在,她没有热红旗饭庄的剩菜,而是用红薯做主食,又做了一道野菜炒蘑菇片。 想起早上忘了给小哥哥冲鸡蛋水,就赶紧烧开水。 这回她没有等他一起喝,而是在饭前给偷偷炫干净了,又单独给他留一碗。 至于,那位说她“绿”的外人的…… 哼,红薯吃干了就喝开水,要什么鸡蛋水? “你一个大男人去什么厨房?” “您甭管了……” “哎……” 门外再次传来中年男人与晏衔的声音,那人的语气似乎透着无力,还夹杂着无可奈何的叹息。 “晏知青不用过手了,我都做好了。”郁葱揉了揉小脸,恢复以往的笑颜,端着菜放到小桌上,回过头就见那中年男人没拉住晏衔的胳膊。 晏衔大步而来,凌乱的短发清扬,墨玉似的眼睛流转着迷人的波光。 他在看到小姑娘那一刻步子骤然慢下,避开那男人的拉扯,钻进厨房给灶台添木材。 锅里的红薯还在蒸,正好他给看火。 中年男人穿着半旧的精梳棉料中山装,浓眉国字脸,眼神清正。 她不认识对方,但看这架势……估模着应该是传说中的公社领导。 这人对晏衔确实不错,还把工农兵大学名额给他,期间没收一分钱的礼,也没要求日后回报什么。 可见是个品行不错的人,但现在再看,就要加一条,老古板。 不过,郁葱还是很给晏衔面子的,装作看不懂公社领导不待见她的脸色,举止彬彬有礼。 “都是最简单不过的菜色,我这动作利索,根本不用帮忙。” 她婉拒了晏衔,又对着中年男人,道“您就是晏知青常说的刘书记吧? 他常说您为人正直,对他的也多有照顾。” “也还好……”刘书记被恭维的老脸泛红。 郁葱手上给装盘的野菜滴了两滴香油,嘴上又笑着道“刚刚我就看见您的自行车了,特意多做出些饭来,今个儿中午可别走了。” 刘书记常年不苟言笑,可面对笑颜如花的小女娃,也做不出过分的事,扯了扯嘴角,道“有劳了。” “可惜我们这里没什么好吃的,希望您不要嫌弃。” 郁葱应付完这头儿,侧过头瞧了一眼晏衔。 四肢修长的他,缩手缩脚的坐在小马扎上,低垂着俊颜,乖乖烧火。 火光暖暖的,映照在他周身。 听到小姑娘的与刘书记的对话,他敛下寂沉的眼眸,唇角微勾。 小姑娘可真聪明,还知道把那些荤腥给藏起来。 然而,小财迷会把不给别人的美食佳肴,通通做好和他一起共享…… 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里不是外人? 红薯还要再蒸会,郁葱就请刘书记先吃菜。 野菜炒蘑菇用铝皮饭盒装了满满两盒,看着份量很足。 刘书记本来就是想留下来再劝劝晏衔的,可这会儿吃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野菜时,却不由得的惊叹。 一般的野菜口感都发苦,可这野菜色泽翠绿,不仅不苦,还带着点甜味,清脆爽口的不行。 这姑娘看着瘦巴巴的,不像能干活的样子,但这手艺绝对没的说,不说比他家闺女,就是比他家老伴都能胜上一筹。 刘书记开始暗暗期待郁葱做荤菜的味道了。 郁葱不了解对方的底细,不好用捧女人的那套。 她规规矩矩的坐着,静静的听着晏衔与刘书记的谈话,期间不插一句嘴,也不讲笑话去活跃气氛。 刘书记见她这般表现,反而高看一眼,觉得这姑娘识大体。 似乎,这小女娃除了长得格外招人以外,性格也不是他心中所想挂历上那种妖娆魅惑的美人。 他是否应该祝福晏衔找到幸福? “晏衔决定不要这次大学推荐的名额,无偿送给你。” “谢谢……”郁葱压住心里情绪的翻涌,杏眸微暗,坚定之色凝结在眉宇,道“但是,我不要。” 刘书记:“……” 他轻视的笑容凝滞在嘴角,正要去看晏衔的神色,却被郁葱后面半句斩钉截铁的拒绝,惊掉了筷子。 他感觉自己幻听了,好像听见小姑娘拒绝? 读大学的机会是任何一个知青,都不能拒绝的大机遇。 难道,除了晏衔这个傻孩子,还有另一个傻姑娘? 一定是他最近上火,耳朵不好使,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对晏知青的心意我由衷感谢,但我不要。”郁葱逆着阳光,弱光晕染,仿若即将羽化的神女。 刘书记直直地盯着郁葱,从她的神色表情一遍遍的确认真实性。 郁葱回以微笑,小脸温柔而坚韧,卷翘的睫毛下是琉璃似的杏眸,直视对方锐利的眼睛,不闪不避。 刘书记被她这样静静的注视着,觉得他的心思太过肮脏。 难道,是他见多了知青为一个推荐名额勾心斗角,就不相信人性本善了? 他怎么能这么坏!? “小姑娘,对不起,是我先入为主了。” “我知道您是位难得的好领导,也对晏知青是真心的好,是以处处站在他的立场设想,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郁葱说的坦荡,没有丝毫遮掩。 晏衔怔怔的看着她,双眸星光点点,含着干净纯粹的深情。 四目相对,眼神相碰,她的睫毛轻扇,强压着本能想要的闪躲情绪。 他清冽的声音响起。 “刘书记,这个名额我也不要。” “你俩真是……唉!” 刘书记气得想拍桌子,道“罢了,你俩商量吧,从知青点推荐一位上来,不拘是高中,或是初中的文凭。 但要求品行一定要好,等学出来一定要为国家添砖添瓦,而不是只为个人谋利的自私性子。” “您放心,我和晏知青一定好好给您,给社会、给国家,找一个品行兼优的知青推荐,尽最大努力不辜负您的嘱托。” 郁葱心头一喜,忙拉着晏衔共同许诺。 名利双收的机会来了!! 她是个有原则的好姑娘,就算爱财也有底线,交给她推荐总比交给杨大队长强太多了…… (26)小哥哥这是拿钱砸她呀! “刘书记,我有个不情之请。” 郁葱见对方看了手表,就估摸着人家准备离开了,赶紧开口。 她苍蝇搓手,似乎很是为难的继续道“其实,我也并非不想继续读书,只是想先把我初中肄业的文凭续上,之后再读高中。” “回市里读初高中,我肯定爱莫能助。” 刘书记很欣慰小丫头有上进好学的心,想了想道“但离这头最近团泊镇中学,里面就有初中部和高中部。 我可以带个话,不过进校肯定要考核的。” “一切都交由学校考核,假如我成绩不合格,也绝对不会让您为难。”郁葱言辞凿凿,答应的嘎嘣脆。 她魂回千禧年中间的这十年,好歹也混成重本毕业,大考小考什么的真不怵…… 刘书记起身,准备离开,道“那成,我这头帮你联系,女儿家娇气,赶紧歇会儿去,下午还要上工的。” “劳烦您了,这事不管成与不成,我都由衷感谢您。” 郁葱一看就明白,人家刘书记这是私下有话和晏衔说,打发她走呢! 她简单客气一番将人送到门口,就利索回屋歇着去了。 晏衔等瞅不见小姑娘背影了,才继续多送刘书记几步。 他想着小姑娘不会离开自己去市里读大学,一路嘴角压不住的上翘,道“刘书记,我也想把文凭和小葱一起续上,成绩接受学校考核。” “真不明白你们小年轻,有市里的大学不去,却偏偏要在村镇里读书。” 刘书记看不得这后生少男怀春的模样,挺俊的人却跟个傻子一样。 晏衔难得有闲心闲话家常几句,催促道“您啊,尽快把我和小葱上学的事情给落实了,省的我在人家姑娘跟前没面子。” “真是欠了你的!”刘书记给了后生好几个白眼儿,才骑着自行车逃走了…… 东院,郁葱睡了个短暂的午觉,半截就又开始拉肚子。 看来早上的肉饼消化下来了,幸好中午吃的清淡,不然晚上还要继续拉稀。 她这小身体可是亏空太多了…… 拉了两次,时间差不多,郁葱赶紧爬起来继续放牛牛,出门之前还不忘炫几块点心。 熟梨糕、玫瑰糕、杨村糕干,一样吃了两块。 明明吃的不少,却善饥,也真是怪了…… “嗝!”有点噎。 这回上工她带了稿纸和吸满墨水的钢笔,还有块不大的小木板。 她上午看了几份旧报纸,灵感爆发。 树下,牛儿吃着嫩草,十八岁的姑娘素手执笔,聘婷秀雅,夺人心目。 微风吹来,青丝荡漾。 晏衔喂完猪回来正正看到这一幕,只一眼就让人情不自禁沦陷。 他不忍打扰,停在不远处的大树后,深邃的眼眸盛满她的音容笑貌。 他真的要努力生活了。 如此,才能有资格把最好的东西送到小姑娘面前。 认真起来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下工的时间,郁葱已经写好六篇初稿。 打算自行润笔后,就去邮件买信封,分别寄到国内的几大报社。 先普遍撒网,待有了回信再重点培养。 晏衔见小姑娘整理稿子才上前。 他止步在她身前,单膝蹲下,摊开掌心上捂得温热的羊脂玉。 “这是昨天黑市换来的玉锁,听说它有保平安,长命百岁的寓意,我感觉和小葱很配……送你……” “真好看。”郁葱双手接过来,双眼放光。 好东西啊! 锁头是传统如意纹,用料饱满,不仅肉细,脂粉感也强,雕工流畅,手推出油。 别看现在不值一袋大米,但放在千禧年后,绝对价值不菲。 而且,她感觉自己这魂魄不稳,不然也不会二穿书,戴上个吉祥物,说不定也能庇佑自己一二。 可这年头佩戴如此金贵之物,怕是会被扣上骄奢淫逸的帽子。 有了! 她新买的红腰带剪开个线头,正好把玉锁藏里面。 晏衔看小姑娘喜欢,在片刻之间绽放出笑意,像饱含了无限柔情。 紧接着,他又从口袋里翻出个一大把红蓝宝石,捧到她的跟前,道“这个亮晶晶的,也好看,送你。” “这个太贵重了。”郁葱被小哥哥的豪气惊住。 这里面的红宝石颜色鲜红似火,蓝宝石清澈透蓝,瑰丽夺目。 要知道这玩意超过一克拉就贵了,若三克拉以上将以几何级数上升。 瞄了一眼里面那个大颗的,足足有成年男子指甲盖的大小,放在后世价值可达百万美元。 人生中头一遭见送一大把红蓝宝的,这放在以后能价值一栋楼吧? 晏衔那双墨玉般眸子越发清澈,直直的锁定了郁葱,神色认真道“小葱喜欢,这东西才有价值,若不喜欢,这就是玻璃渣。” 容颜俊秀的小哥哥,气质清绝出尘,诚意满满的捧着礼物,眼巴巴的盯着她。 这谁扛得住? 老天爷,这是让她过情关,还是过财关? 爱情和事业冲突吗? 好的爱情是滋养自身的,让人在挫折面前有越挫越勇的勇气,只有不匹配的虐恋,才是消耗自身的。 那要不要给他个追她的机会? 郁葱吞了吞口水,忍了又忍,还是没抗住,道“我这没有地方藏,你先帮我收着成不?” “都听小葱的……”晏衔眸底有零零散散的笑意泄露出来。 就知道他家小姑娘喜欢。 他又从小姑娘送他的帆布包里,翻出一套崭新的军绿色列宁装,道“这个也送小葱。” “这套衣服可不便宜。”郁葱抖开,正好是她的尺寸。 之前小哥哥送的棉袄,还假模假样的弄个补丁,这回干脆不装了,直接送套崭新的…… 小哥哥这是拿钱砸她呀! 晏衔勾唇,凝望着他的小姑娘,眸色漆黑,犹如藏着旋涡一般,一个不经意就能让人沉陷其中。 郁葱心乱了,打算静下来好好捋一捋…… “铃铃铃!”下工的铃声蓦然响起,打破旖旎。 牛牛也随着哞哞的叫着,似是催促。 郁葱把东西都放在晏衔的帆布袋里,让他保存好,这才爬上牛背。 晏衔牵上牛牛,陪小姑娘一起到了地头。。 霞光满天,绚丽夺目,颜色瑰丽,把他们相伴的影子拉的狭长…… (27)郁葱设立《小葱奖》 夕阳落下,天际一片橘黄,春风温柔,嫩柳微荡。 田间一片热闹。 记工分的时候,“护国长公主”又带头闹事,说郁葱少记她一分。 郁葱早就预料到他们会闹幺蛾子。 回击手段也不含糊,可她就是不直对上敌手。 而是,找几个庄家好手,彬彬有礼的请教杨金叶干活的那块地,究竟能拿多少工分。 结果比她要准备写的七工分,还要再减零点五。 比她放牛牛的七工分,都还低呢! “杨金叶女士,您真的是高风亮节!”郁葱的赞美,就是明明白白的打脸。 众人唏嘘,眼神里对傻妞多了几分敬重。 傻妞可真是好孩子,希望日后不要被杨大队长穿小鞋。 “哼!”都给她等着! 杨金叶要不是憋着一口儿子是准大学生的气,几乎都要撒波了。 她累得佝偻着肩膀,红着大脸回家。 这些年日子顺心,养的面色红润,可今天实则生了大气。 想她自从杨国祥这个弟弟做了大队长,她几乎就再没有吃过苦。 今天分明是干活以来最多的,却记了最少的工分。 且还是在那些恭维她的社员面前丢人,简直太跌份了…… 郁葱不费吹灰之力,小胜一仗。 真心“感谢”杨国祥放权,让她能有机会蚕食他的权利,待其回大队,她定会让杨大队长看到最欣欣向荣的场面。 她定不辜负杨大队长的“期望”。 “牛牛,明儿见!”她把牛牛栓回窝棚,高兴的一路连跑带颠儿回到知青点。 今天体力出的不算多,可脑力自认为不少,中午为了藏拙吃的十分将就,这会儿就想吃点好的。 于是把从红旗饭庄剩下饭菜都给热上了。 晏衔有生以来从没有一日想学过厨艺,但这一刻恨不得化身郁大舅,把郁家那些祖传的配方学个精通,顿顿都做给小丫头吃。 “教我厨艺吧,我想学。” “好的呀!” 郁葱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 她是个优秀的女孩,难免没有几个品味好的男子倾心于她。 这个年代可不兴单身贵族,若是老光棍会被人瞧不起的,她也不想做那个例外。 既然要找对象,她肯定要找个对自己好的,模样对她胃口,有责任心的人。 所以,哪怕她眼下对晏衔有一点点心动,也要继续考察些日子,至少等她把这个人再多了解些。 作为新时代女性,她不能只看脸。 郁葱心思一定,同晏衔相处起来又恢复到之前心态。 未来很长,她能装好一年,却装不了几十年,那还不如就这样随心所欲,坦然面对。 该吃吃,该喝喝,该偷懒就偷懒。 不过,为了共同进步,她还是把之前从百货大楼买的英雄钢笔翻腾出来。 最近,她送他礼物不少,收他的礼物更多。 于是,她换个由头,道“补晏哥哥去年的生日礼物,希望日后晏哥哥可以一展所长。” “我很喜欢,一定会好好爱护的。”晏衔红着脸收下礼物,心里美的欢呼雀跃。 他小时候穿得是舒赤檀的旧衣服,连吃对方的剩饭都是奢侈。 后来,他有工作了,所有东西都是自己挣钱自己买。 从没有人会像小姑娘,事事把他放在心上,不论买什么都有他的一份。 英雄钢笔不像派克钢笔那样得到外国皇室的授权认证,但在他眼里连这支笔上的小瑕疵,都如同独一无二的记号一样。 这是小姑娘送他独一无二的礼物,里面包含了无限期许。 他要努力学习,不辜负小姑娘的信赖。 再把私下的生意也相应扩大版图,攒些适合小姑娘的珠宝首饰。 她收到礼物一定会很开心,而且戴起来一定特别好看。 郁葱叭叭地给他讲厨艺技巧。 “这厨艺里面还有不少小窍门,例如:土豆、莲藕、茄子这种切开就容易氧化发锈的蔬菜,下锅之前泡水,就能防止变黑。” “我记住了。”晏衔学得认真,还仔细做了笔记,像极了好学生模样。 郁葱对小哥哥的态度,越发满意…… 与此同时,杨大队长以他被泼皮们挠花了脸为借口,请了小长假,将大队上的工作直接撂挑子。 不仅如此,杨国祥还撺掇几个小队长,把工作都甩给郁葱这个新鲜出炉的记分员。 倘若郁葱是一般的十八岁小姑娘,也许真玩不转整个大队,可她是郁·扭骷髅·葱。 刺头儿扎刺? 直接放到最后,分最差劲的农具,别耽搁了人家老实人干活。 有人磨洋工,偷懒? 每人每天通通都分同一块地头。 如此,同伺候庄稼的老把式一对比,几天就看出来差距了。 闹着她工分记的不公平? 那就请几个地头老把式一起评分,她再继续记录。 气得飙国粹? 笑话,说不哭的对方,就算她输! 恨的压根痒痒,找机会要揍她? 不好意思,整个大队身手最强悍的晏衔,给她贴身保护,连睡觉都住一个东院。 郁葱把自己的记分员大业干的红红火火,某些人倒是想找杨国祥告状,可杨大队长做了甩手掌柜,跑去市里看伤,连个人影都没有。 慢慢地,众人也就习惯了这种被迫勤劳模式。 郁葱瞅着给大伙们调教的差不多了,就准备给个甜枣,起码让人有盼头儿。 她当众宣布,等到了下月一号,给这个月地头干的最好的社员与知青颁发奖励,还起了个奖的名字,叫《小葱奖》。 小葱金奖一名:一个万紫千红润肤脂,一斤豆根糖。 小葱银奖两名:一个万紫千红润肤脂、五两豆根糖。 小葱铜奖三名:一个万紫千红润肤脂、三两豆根糖。 这都是孩子和女人喜欢的好东西,这个年头没有那么多娱乐,男人也大多质朴,知道疼老婆孩子。 在枕边风与孩子的恳求下,整个大队的积极性被彻底调动起来,都恨不得睡在地头上。 那堆硬茬子不用郁葱亲自动手挖掘,便自行分崩离析。 这便是郁葱暂时的方针,捧一部分能为她所用之人,再打压一部分不识趣的…… 杨金叶倒是努力搅和了,但真心是有心无力。 她倒不是想争什么奖,可眼看着其余几个本家刺头都轮圆了锄头,独留自己磨洋工,这就有些难看了。 手上脚底都磨出血泡,每天累得都快瘫了。 此刻,她无比想念杨国祥这个弟弟。。 最后,想的都有点恨他撂挑子,跑市里躲清净了…… (28)他想陪着小姑娘多活几年 与此同时,知青点的知青们无论男女,都密切关注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单。 还听到公社里的干部说,刘书记已经把晏衔的名字划掉,让他给推荐一个品行兼优的知青。 当即,他们都顾不得惧怕晏疯子了,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去巴结讨好。 男的称兄道弟,递烟,送酒,帮干活,女的就更花样百出,甚至不惜用皮相勾引。 总之,每日小惊喜不断。 晏衔一律严拒。 他已经有小姑娘的关爱了,心里满满的再也装不下其它。 何况,吸烟喝酒有害健康,他还想陪着小姑娘多活几年呢! 徐红霞这回长了个心眼,没有傻傻的往前冲。 因为她曾亲眼看过晏衔对郁葱的在意,那满眼爱意的眼神做不得假,这会儿看两人不像闹别扭的。 既然如此,晏衔除了把推荐名额给郁葱,别人皆不可能…… 公社里,刘书记办事的速度很快,和团泊镇中学的郝校长联系好,就通知晏衔和郁葱到学校交接。 团泊镇中学辐射周围八个大队,位于镇上靠近杨柳大对这头的外延,走小路的话距离杨柳大队才一刻多钟。 因为学校上课比出工时间晚一个小时,郁葱给社员和知青发完工具之后,才骑着牛牛过来。 这样操作下来,不耽搁她挣工分,也不影响她学习进步。 两栋白色墙皮斑斓的二层小楼,南是高中部,北是初中部。 两部中间隔着四四方方的操场,旗杆上竖着的红旗迎风飘荡,再外面是冒着小绿芽的菜地。 郁葱把牛牛拴在学校操场,托付看门大爷照看,就和晏衔去到校长办公室。 之前,她从百货大楼捡漏买的瑕疵品布料,还没做出来,所以穿的是晏衔送的那身列宁装,军绿色衬得精神面貌十分好。 郝校长穿着洗的发白的灰色中山装,手肘处还有个小补丁,打扮有些艰苦朴素。 他眉心处微微拧着,眼神盯在晏衔身上,略有嫌弃。 “郝校长,您好,我是郁葱,他是晏衔,不知道刘书记和您说没说,我两都是杨柳大队的知青,日后劳烦您多费心了。” 郁葱见对方板着脸,暗搓搓的提刘书记的那点关系。 “你们好。”瞬间,郝校长再次想起刘书记的嘱托,只能强打起精神来。 他的学生里就有杨柳大队的孩子,多少都听过晏疯子的名声,不由得有些怵头。 倒不是嫌弃什么,他作为教育工作者信奉有教无类。 主要是刘书记的意思,给这两人补个初中毕业证后,还要在他这继续读高中,他特别担心晏衔欺凌弱小。 就这样把他们考试的日子拖了又拖,直到四月中旬,刘书记再次来催,他才让晏衔和郁葱叫来。 郝校长翻出两张考条,递过去道“都是好孩子,四月二十八日,那天周一,你们和我校初二的学生一起考试,若是各科都及格了,就给初中的毕业证。” “多谢您了。”郁葱接过考条,扫了一遍。 如今的教育是五二二制,也就是小学五年制,初中和高中分别都是两年制。 春季的期中考试一般在开学的第十周和第十一周举行,大概就在四月中下旬。 乡下孩子读书晚,可这届初二学生年纪最大的也就十五岁。 而她十八岁,长得面嫩,也还能装嫩,可晏衔已经十九岁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和一群半大孩子坐在同一个教室里,用脚豆想也知道有多别扭。 几乎一瞬间,她就明白郝校长不欢迎小哥哥了。 这也是郝校长想的妙招,先臊一臊晏衔,让其知难而退。 如此这般,他既不用得罪刘书记,也给自己的学生们留了条生路。 郁葱心里腹诽不已,面上一派和煦笑容,道“郝校长,我下乡后好久都没摸过书本了,您方便帮我借一套初中书籍吗?” 她管对方待见不待见做甚? 只要她知道自己和小哥哥都需要这个文凭,就足够了! “有,郁同学且稍等。”郝校长对郁葱印象还是不错的,且对于好学之人他总是多了一份耐心。 翻出套旧书,借给郁葱。 如今的年代,初中只学四门课:语文、数学、物理、化学。 题目也不像千禧年后学得那么刁钻。 当即,郁葱心里就有了底子。 晏衔一直安静做个背景板,对于郝校长的这些小手段他心知肚明,但却从未放在眼里。 痛快的接过考条,准备应试。 眼下他只要和小姑娘在一起,眼里几乎就看不见别人,何况那些半大萝卜头? 郁葱表示一番感谢,就回杨柳大队了。 眼看着没几天就要考试了,她拉着晏衔赶紧着手复习。 之前,郁葱就计划着在学校挂个名,之后只参加毕业考试,可郝校长一看就不像会划水的那类人,她只能启动二计划。 “晏哥哥,今天我看语文,你先看数学,等明天咱俩就换过来,后天有不明白的一起交流学习。 大后天,我看物理,你看化学,之后交换看,再一起交流知识点。” “好。”晏衔被小姑娘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心里越发充实。 他就喜欢她管着自己…… 郁葱记得当初晏衔书读的不错,可晏妈拖后腿,为了挣那块八毛,愣是让晏衔没日没夜的糊火柴盒。 这女人怎么就不让各科皆挂的舒白藤干活,还费尽心思供着读大学? 偏偏让读书好的小哥哥初中肄业,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想到这里,她贴心问道“养猪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批几天假?” “想当年我基础还可以,上工也不算辛苦,这几天就不用请假了。”晏衔俊美的眉眼蕴含着无边温柔。 他就知道,小姑娘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 郁葱不放心,体贴的嘱咐道“一定要好好复习,千万别因为基础好就懈怠了。” “我记下了。”阳光斑斓,映照在晏衔轮廓棱角分明的俊颜上,眉宇硬朗,气质雅致。。 郁葱真的很吃漂亮小哥哥的颜值,以免自己被他诱惑,她就骑着牛牛去地头视察,手上还不忘抱着要复习的语文书…… (29)连四五十岁的大爷大娘,都要唤她一声“葱姐” 晏衔用豆根糖将猪圈的活,都换给大队里的小孩们。 他自己则抱着数学书,看得认真.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过去。 看了眼左手腕上戴的璀璨金表。 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合上书,把英雄钢笔插在上衣口袋里。 准备去接小姑娘下工,顺手再捡些柴禾。 就在晏衔路过外院大厨房的门时,豁然敞开。 许荟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 她身穿薄透汗衫,平角裤衩,长发滴着水,半湿的状态令傲人曲线若隐若现。 “晏衔,你把大学推荐的名额给我,不然我就喊你耍流氓!” “滚!”晏衔眼看着许荟要拉扯自己,厌恶的避开,大步迅疾的往前走。 真脏,要好好洗洗眼睛…… 许荟穷追不舍,还要撕开她那薄透的无袖汗衫。 “那好啊,我替您老人家喊!”门外一道响亮的女声响起。 方才,郁葱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直跳,就早些放牛回来。 还没迈进院里,就遥遥瞧见许荟诱人的着装,本以为这是准备献身,没想到却是碰瓷的。 孤男寡女情况下,男人面对美色总是意志薄弱。 她存了三分考验晏衔,三分八卦,四分要教训许贱人的心思。 然而,人家小哥哥洁身自好,反而是这个许荟,再接再厉的给她们女性同胞丢人跌份。 “来人啊,许荟耍流氓……”是郁葱替对方喊的。 不待她话音落下,许荟就连滚带爬的跑回大厨房,地上还留下一淌新鲜的热黄汤。 这就吓尿了? 真不禁逗…… “砰!”破旧的木门,死死关住。 晏衔见小姑娘给他出气,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可又怕她以为他不洁身自好。 简直,是无妄之灾! 他不想滋生误会,忙解释道“小葱,我什么都没做,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晏哥哥。”郁葱语气肯定,眼神坚定。 这几天她收了不少小哥哥送的红蓝宝石。 拿人手短,不允许她别有心思。 何况,她来的时候比他想的还早了那么一丢丢? 晏衔有满肚子要解释的话,几乎都要脱口而出,可当被人无条件信任的这一刻,蓦然敛住。 他耳根渐渐染红,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 年幼时,他被舒赤檀和舒白藤联手诬赖他偷吃了肉,晏妈连问都不问,直接就给他一顿打,还饿了他好几天。 他想解释,却又觉得很无力,慢慢地他也不再解释,而是用实力去证明自己。 然而此刻,小姑娘在极其容易误会的场景下,不需要他任何解释,她也会无条件信任他。 郁葱看着小哥哥笑的那样干净纯碎,忽然觉得自己方才那试探的心思,是那样卑劣。 她总是在权衡利弊,可为了他,她也想勇敢一次,什么都不去想,只因为他是他,她甘愿义无反顾。 不过,即使她是只纸老虎,也知道感情的事儿要男方主动,女孩子要矜持。 后面,就看小哥哥的表现了…… 要再接再厉,她给他加油哦! 小姑娘是自己回来的,晏衔不用去接她下工了,但柴火还是要捡。 他心疼她瘦弱,干脆去芦苇荡打点野味,给她加餐。 郁葱目送小哥哥离开,刚回院里准备下厨,做点好吃的。 “嘟!”汽车喇叭声在知青点外响起。 当即,郁葱想起了邱姐。 嗷嗷嗷,棉花来了! 滋溜往外跑。 果然,她一出来就瞅见邱姐从车门下来。 郁葱迈着小腿儿快步上前,笑得亲亲热热,道“哎呦,今早我还打喷嚏呢,感情是我邱姐想我了!” “天天念叨妹子呢!今早上班前,我让我哥把东西都放车上,正好晚上回来的这会儿功夫来妹子这头溜溜。” 说着,邱姐招呼邱哥把大公交里棉花,都给搬下来。 “可真是有劳邱姐惦记了。”郁葱随手扒拉了两下,惊呼道“邱姐多给了吧,我那块的确良哪里换的了这么多新棉花?还都是摘干净棉花籽的好棉花。” “咱们大邱庄的棉花都是自己种的,队长上交公家后,大伙儿分的也不少,我把他们手上的都给换了些,多个一星半点的就算是姐姐的心意。” “那可谢谢邱姐了,我这还有对小发卡,您闺女见了肯定喜欢。”郁葱从口袋里拿出从百货大楼买的瑕疵品发卡。 黄心红花瓣发卡跟小太阳似的,看起来喜庆极了。 邱姐不想占便宜,可想到自家闺女的欢喜模样,就有些移不开眼。 郁葱直接把东西塞进对方的口袋。 二人又是一通撕吧! 最后,邱姐半推半就的从了。 等天再黑点儿路就不好走了,郁葱一番不舍,终于把邱家姐弟送走。 看热闹的社员见大公交开走了,又要抓紧回到自家的自留地挥洒汗水。 他们白天伺候公家的地,晚上才轮上自家的,为了《小葱奖》他们舍不得浪费丝毫的功夫。 郁葱满意的点点小脑袋,特意赞扬了好一大串的话。 前面的几个大娘们是热情善良、纯洁憨厚的人。 中间几大位叔叔、爷爷,是勤奋务实、朴实无华、任劳任怨的人。 最后轮到护国大公主,她送上了无私奉献一词,给对方生生地臊红了脸。 等她叭叭了一通,这才抱着那袋棉花往里走。 棉花都是新的,籽儿脱的干干净净,白花花的十分松软。 这要是做成被褥,只想一想都知道盖着要有多舒服! 什么缝纫机这些针线活也难不住她,可难的是整个大队长里,只有杨国祥与杨金叶的两家里才有缝纫机。 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也是能借到,可她好歹也是记分员了,大小算个领导,若是让那几个刺头儿趁机闹开,多少影响她威信。 她新官上任,下面这些人多少有些不服的…… 一旁的徐红霞眼底透出讨好的光,跃跃欲试的开口,道“葱姐,我请了病假,这会儿刚好闲着,我帮你做活吧?” 是了,眼下不说徐红霞只比郁葱年长两岁,就连大队上四五十岁的大爷大娘,都要唤她一声“葱姐”。。 比当初徐红霞当记分员时,那可是威风百倍…… (30)来自恶毒女配的巴结讨好 郁葱觉得徐红霞办事还比较靠谱。 这也她从人家从哏都回来后,早早就把那张莫须有的借条给还干净,从而归纳出来的。 郁葱素来见人三分笑,这时候却矜持道“会不会太劳烦了?” “不劳烦,不劳烦。”这是徐红霞第一次感到杨国祥把家钥匙给她的便利。 只要巴结好郁葱,能给她在晏衔跟前说几句好话,能让她得到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哪怕她多花些钱、多出力都没关系。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找几块料子做被套。” 郁葱一离开对方的视线,进了东院脚步就欢快起来。 对于徐红霞的打算,她一清二楚,念在对方最近表现不错,她怎么也要给人家个表现的机会不是? 郁葱一面哼着歌,一面翻衣柜。 扒拉出几大块细棉布,两块蓝白格子的,一块纯白的、一块白底粉色小碎花的。 她抱着自己亲自选的小清新款给人家。 “被套的尺寸是宽一米五,长两米。棉花我一会儿送到村尾,请柳奶奶给做出来。” “哪用葱姐特意跑村尾一趟?我给葱姐把棉花放柳奶奶那里就行,等被褥做出来我一起给抱过来。” 徐红霞的父母都是棉纺厂的领导,而且又是家里的姐姐,针线活信手拈来,把料子一抖开,眼睛就是尺。 “哎呀,这么多料子可用不了,都能匀出件褂子了。” 郁葱觉得恶毒女配十分上道。 灵光一闪,问道“布拉吉会做吗?” “会!”必须会。 徐红霞能给郁葱干活,高兴的不行。 “那我再拿块料子去。” 郁葱神色从容的转头,到了东院就连跑带颠的,原地扭了支秧歌。 又一次翻箱倒柜,扒拉块蓝白条的细棉布出来,给人家送到门口。 “等棉花弹好了用白布做被里,其它几块有花纹的用来做被面,这样估计白布剩不下什么。 被套用这块蓝格的,其它的几块看看能做成什么,就做成什么。” “葱姐喜欢什么款式?”徐红霞可不敢随便发挥。 万一惹怒郁葱,她就不要活了。 郁葱掏出口袋里的小本子,随手就画出几张设计图,有圆领衬衫和微收腰的布拉吉…… 都是极为保守,又不失俏皮,符合这个年代审美的款式。 最关键的就是腰线稍微高了点,能拉长腿部比例,显高、显高、显高! 她讲解了一番,又继续表达了自己的爱好。 主要是她怕表达不清,糟蹋了她那么多料子,虽然都是捡漏的瑕疵品,可也是她花钱买的。 “我比较喜欢小圆领的衬衫、布拉吉、长度要到小腿,不要短的,袖子可以短些,七分袖、或者长袖都可以。 我也知道这些料子肯定不够做这么多服装,你卡着料子做,看能做哪款就做哪款的就行了。” “葱姐画画了真好,几笔就那么传神……”徐红霞高中毕业,看不上初中肄业的文凭,但见郁葱这寥寥几笔就画好,一看功底就十分深厚。 她徐家的条件在市里也算中上层,自认见过不少帝都、魔都的款式,但都没有能让她这么她惊艳的。 “有劳了,这是找柳奶奶弹棉花的钱,一起给你。”郁葱给了五毛钱,又谢过对方。 徐红霞抱着这些棉花就去了村尾,特意给柳奶奶加钱,要求加急把棉花弹出来。 之后,她带着布料,去了杨国祥的宅院。 这会儿社员都在地头挥洒汗水,一路都没什么人。 据说,杨国祥的前妻和人家跑了,留下的儿子在市里读书,杨家老娘也跟着一起去哏都照顾破相的杨国祥,这阵子家里都没人。 徐红霞撩开缝纫机的布罩,踩着踏板,哼哧哼哧的就开始干活。 虽然,之前她和郁葱有些不愉快,但是她感觉其实郁葱比杨国祥的心胸要开阔多了。 就算郁葱白用她干活,也不给她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她也不会记恨,就当她偿还了之前郁葱的救命之恩了…… 郁葱回到厢房,整理着被自己翻乱的衣柜。 这回细棉布的料子几乎用了个干净。 明明她拿了不少,怎么就这么不禁用? 看来还要再去一趟百货大楼呀! 再忍忍,等过了团泊镇中学的期中考试,再去…… 那郝校长办事较真,不好糊弄。 就这十多天,她先赶紧读书,努力做足功课,且待她一鸣惊人,用成绩说话,才有说服力。 晏衔捡柴回来的路上,就听社员们谈论大公交来给郁葱送棉花来了。 他看了一眼身后背着的竹筐,在盖了一层的野菜下面,藏着他刚刚烤好的叫花鸡。 用泥巴裹着的严严实实,里面热烘烘的,小姑娘肯定喜欢。 进来后,他随手关上东院的门,挡住其它三个院子虎视眈眈的窥视。 厢房的窗户半掩着,他透过窗缝瞧见小姑娘正借着这点阳光余晖,吭吭写字。 他舍不得打扰,钻进小厨房,用同她偷师学来的摊煎饼技法,摊出纯绿豆煎饼皮,还打了双鸡蛋挂上。 可惜技术不好,翻面的时候煎饼皮就破相了。 没关系,这个留给自己,他再摊个好的煎饼皮给小姑娘。 郁葱作为吃货,灵敏的嗅到食香。 哎呀,她把做饭给忘了,刚刚还想着呢! 隔着东院的院子,她从窗户往外探出小脑袋。 灶台火光明亮,身量高大的男子,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劲瘦的手臂。 侧颜英挺,脖颈修长,喉结分明,一双冷眸透着认真,哪怕守着灶台,也丁点儿没有厨子的那种油腻感。 在瞧见她看他时,晏衔那双冷眸转瞬熠熠光辉。 “小葱,我摊出完好的煎饼皮了,以后我都能做给你吃。” 晏衔声音清润纯正,带着某种压抑的惊喜,透着阳光少年感,惹得郁葱眼角眉梢染上笑意,心底变得柔软。 她迈着小腿儿,走出厢房,坐在厨房的小餐桌前,单手托着下颚,近距离静静欣赏。 忽然,想到杨大队长屡次扇徐红霞巴掌的事。 这个年代有很多男人,都会打老婆。 还出了个经典语录:打出来的媳妇,揉出来的面。。 其实,更深层次的含义是女人没有地位…… (31)夜黑风高,一起纯读书 “假如日后我惹你生气,晏哥哥会打我吗?” 郁葱是绝对看不起杨大队长那种只会窝里横的臭男人。 可依着目前小哥哥的战斗水平,她这小身板怕是扛不住一招半式。 晏衔忙着把叫花鸡上的泥壳子用烧火棍砸开,撕下最好的鸡腿肉放在摊好的煎饼皮上,摆的规规矩矩。 听小姑娘这么问他有些意外的抬头,寡淡自持的勾唇浅笑,道“我怎么舍得?” “那等我被生活琐事磨的人老珠黄了呢?”郁葱问的云淡风轻,杏眸却牢牢罩住对方的表情,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色波动。 晏衔自问不是在乎皮相之人。 而且,晏母年轻时的皮相就属上乘,身边的苍蝇嗡嗡地,让人恶心。 可他家小姑娘无论美丑都自是不同的,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无论美丑他都稀罕。 想到未来的人生有她做伴,一起慢慢变老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 男人眼底升起丝希翼。 “我比小葱大两岁,要丑也是我丑的多些。” “有道理。”郁葱被他给逗笑了。 以她眼尖的程度,肯定他回答的是真话。 未来需要经营,不能一概而论,但至少现在小哥哥对她是认真的…… 晏衔把摊得完美的那份煎饼用铝饭盒装好,放到小姑娘跟前。 而他跟前的那份煎饼微微焦糊,还在翻面时肢解残破,里面连鸡肉都没放。 郁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头又是一阵发烫。 粮食是人家出的,饭是人家做的,就连叫花鸡也是人家弄来的。 而小哥哥把好的通通留给她,他吃着次等的,还笑的一脸幸福。 她背过身,手放在搪瓷盆里,清水一过手,是舒适的温暖。 她还没来及烧水,肯定是他给她提前兑好的热水。 小哥哥,好暖啊! 她给手心打上硫磺皂,努力分心,道“对了,大学的推荐名额,晏哥哥觉得徐红霞怎么样?” “我都听小葱的。”晏衔的声音清冽。 他对这些小事根本不插手,只要小姑娘高兴就行。 郁葱有些吃他这套宠溺,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忍住想摸摸他头,抱一抱的冲动。心里偷偷欢喜着。 “那行,我看着安排。” 叫花鸡已经被晏衔扯掉鸡翅和鸡腿,通通卷在她的煎饼里,郁葱把鸡胸肉一条条撕开,放在他的铝皮饭盒里,道“你也吃。” “好。”晏衔勾唇,一脸幸福。 那双眸子溢出浓郁温柔,干净的肌肤在灶火映照下显得越发的白皙,清隽中透着丝乖巧,气质清澈透亮,俊逸非凡。 饭不醉人,人自醉。 就这样和他相伴。 似乎,很值得期待…… 郁葱不敢再多看他第二眼,吃过饭就催着小哥哥多读书。 “我煤油不多了,能蹭小葱的煤油灯一起复习功课吗?”晏衔声音像春日的暖风,带着暗暗的哑。 大队已经通电了,但知青点没有接电线。 他们想要挤时间偷着复习,就只能点煤油灯挑灯夜读。 孤男寡女,夜黑风高…… 在一起纯读初二教学书,谁信? 若是出点啥意外,难道要怪月亮惹的祸?! 唉,她煤油也不多,手电筒倒是能替补照亮,可电池没有瑕疵品,再买不仅要钱,还要票。 所以电池能省点用就省点。 她费了老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乱想,板着小脸,一派正色,道“那就在东院的院子里看书吧!” “好。”晏衔的心有些飘飘然,连嗓音里都透出愉悦。 孤月当空,万里无云。 小院中,灯火葳蕤,圆桌上摊着书本,杯中热水氤氲,温柔了彼此的眉眼。 郁葱将自己衣服的扣子,扣得严丝合缝,才和小哥哥坐在东院里复习。 语文的课文里有些需要死记硬背的内容,好在郁葱之前是学文的,不说过目不忘,就是用心看几遍也能记个八九不离十。 她偷瞄了晏衔几眼,发现他数学公式也都还记得,套在题目里做也是很顺畅。 倏忽,她腹中一阵抽痛。 拉肚子的时间,又提前了? 为什么她连吃鸡肉还拉肚子? 再这样下去,她可就真的要告别所有荤腥了! “我先方便一下,过会儿再过来。” 话音未落,她小腹又是一阵绞痛,还传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 郁葱忙放下语文书,赶紧往知青点的厕所跑。 然而,她今天的时间提前了,里面正好有人在蹲坑。 时不我待,郁葱又忙往大队里的共用茅房跑。 郁葱以最快的速度,冲进那间写着女字的那半面厕所。 厕所是半露天的,条件可比知青点那种地主家的厕所简陋多了。 不到一平米的低矮小土房,里面的茅坑上是两块木板,下边一口大海缸,臭气熏天。 踩上木板才察觉到不太稳…… 应该不会断,社员里比她重的妇女有的是,要断早就断了。 人有三急,她咬咬牙自我宽慰着,小心翼翼的蹲了下来。 本以为会继续拉稀,但拉着拉着郁葱就感觉不对劲了。 谷道口上面好像有点痒痒儿,似是有小东西蠕动。 借着月光低头,瞅了瞅。 茅坑里浮着一层稀疏小白点,似是在动? 等她这一细看,顿时瞳孔紧缩,毛骨悚然,额上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夭寿呦!!! 都是小蛆虫…… 是不是刚刚一泻千里给崩上来的? 这个糟蛋茅坑可真心蹲不下去了! 习惯性的抬手摸报纸…… 糟了,这里不是知青点厕所,没有随手的旧报纸可用。 右手边就一个厕筹,是个脏兮兮的小木棍,一看就不知道多少人共用过的…… 咋办啊? 是继续蹲在都是蛆虫的茅坑里,还是夹着粑粑起来,回去洗裤子? 无论哪个选择,都让人作呕! “小葱……”女厕所外传来男子的呼唤。 是小哥哥! 可真是天籁之音……郁葱又惊又喜之间,舌头有史以来首次打结,道“我……我……” “怎么了?”月光下,晏衔身姿如松,容颜如玉,眉眼如画,透着一股禁欲的温柔。 刚刚,小姑娘不舒服他下意识追了过来。。 瞧见她没进去知青点厕所,就直直往大队厕所奔…… (32)蛔虫病 这是大队公厕,里面人来人往,难免有个不长眼的欺负他家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所以,晏衔便一直守在外面。 夜深人静,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他发现里面的人呼吸急促起来,当即出声询问。 “出什么事了?” “没带纸……” 其实,郁葱更想让人给自己擦屁股上的小虫,可她不敢说,也没脸张口。 晏衔用不惯手绢,所以随身都带着手纸,道“我这里有,里面哪个方位有空地,我给你丢过去?” “别……我记得门口那里有柳枝,捡根棍子,用柳枝缠一下,就像钓鱼那样给我递进来。”郁葱欲哭无泪。 真要命喽! 这巴掌大的弹丸之地,哪里都不干净。 她无声哀嚎,胃中恶心翻滚。 不能吐! 晚上吃的又是鸡肉,又是鸡蛋的,挺贵的不说,还是小哥哥对她的心意。 晏衔办事利索,很快就缠好了手纸,握着长木棍的一端,隔着低矮的土墙给遥遥的递进去。 “左面点。”郁葱这一动,脚下的木板不稳,吓得她直哆嗦,动作就不敢再大一丁点了,道“再右面一点!” “好,我接住了!”郁葱拆下柳条,拿着纸巾的小手,不可控的颤抖着。 小虫子好可怕! 不怕,不怕……万一弄个不好摔进茅坑里,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郁葱心一横,闭上眼,捏着纸巾快速擦干净,之后把脏手纸嫌恶的甩远。 颤颤巍巍站直,提上裤子,就往外跑。 逃似的离开毛骨悚然之地。 上个厕所,简直是噩梦啊! 晏衔看小姑娘出来,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郁葱咧着泛白的小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受的表情。 外面的空气好清新,她大口的喘着空气。 晏衔见她一双乌溜溜的杏眸惊恐未褪,又不愿多说,也没有刨根问底。 跟着她回到东院,见小姑娘也不读书,一头扎进厢房。 忽然,福至心灵。 小姑娘爱干净,肯定受不了污秽的大队厕所。 他就先烧上热水,再拎着两个木桶去打井水过来,给大缸蓄满水。 郁葱一路跌跌撞撞的飞奔回厢房,翻出干净的秋衣秋裤,就准备烧水去。 不成想小哥哥已经在厨房烧上水了。 她先用硫磺皂洗了好几遍手,却仍旧感觉没洗干净。 晏衔给小姑娘把热水兑好,弄了好几盆,就退出小厨房,道“水好了,我先出去。” “谢啦!”郁葱把门扉关上。 把自己和衣服,里里外外换洗了一遍,才觉得活过来。 这么折腾一通,郁葱也没力气再挑灯夜读了。 可是,她告诉自己要情绪稳定。 美貌只是人生的加分项,唯有情绪稳定者才能把控自己的人生。 煤油灯晦暗不明,两人对坐在小方桌前,继续看书。 郁葱翻了几页,忽然想到自己肚里有蛔虫,那小哥哥有吗? 她攥紧了小拳头,吞了吞口水,道“我给你把个脉。” “好。”晏衔知道小姑娘古灵精怪,什么都懂一些。 他乖乖的把手伸过去,坐的规规矩矩,等着聆听诊断。 郁葱拧眉屏息,摸了好几遍脉,又开始检查。 他的指甲上没有蛔虫病的白点,再拉开他的下唇,仔细看接近牙龈边缘的位置,也没有那种针头大小灰白色小颗粒。 无论脉象还是身体症状,都可以确定小哥哥并未患有蛔虫病。 可却另有问题……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问道“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贫血?” 晏衔垂下眼睫,轻咬下唇,张了张口,薄唇嗫喏,却不知该怎么回话。 “不怕,有小葱在,一定能给晏哥哥调理好。”郁葱见他那俊颜一副落寞之色,不由得怜香惜玉。 她挺了挺小胸脯,继续道“我有钱,也有票,日后咱们多吃一些肝脏类、红枣、枸杞、桂圆、瘦肉,还有蛋奶类,这种营养丰富的好吃的。” “好,都听小葱的。”晏衔遏制着想把人拥入怀中的冲动,眸色温柔的凝着她,勾唇浅笑。 郁葱强撑着精神看到十点多,就回去歇着了。 孱弱单薄的小身板直挺挺地摊在炕上,小脸憔悴不堪。 一闭眼,就是小白点反复蠕动的画面,根本睡不着。 她这身体真心需要调理,不然等年纪再大些可就不好养了。 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奋斗,都没给自己好好调养过。 哎,先把个脉看看…… 单手倒扣,先压中指,压在骨头稍高的位置,再压食指、无名指。 肝心出左,脾肺出右,肾与命门,皆出尺部。 关前为阳,关后为阴,上盛则气胀,下盛则气虚,数者心烦,涩者心痛。 她这脾脏可真心有点虚症,甚至还有点虚不受补的小征兆…… 这种情况腹中非常容易出现蛔虫。 也就是说,屁屁上未必是她不小心崩上来蛆虫,而是肚肚里的蛔虫!? 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整个人又不好了,鸡皮疙瘩冒了一地。 稳住,不慌…… 不是大病,打虫的同时健脾,很好治的。 郁葱向来明亮的杏眸空洞无神,双眸怔怔地凝视屋顶,透着一股麻木,小嘴巴喂嚅着,吐字不清。 “我肚里有虫……呕……” 她做傻妞那十年,饥寒交迫,初始时上厕所后会习惯性的洗手,可一旦被晏妈逮着就会骂她浪费水,之后她就很少收拾个人卫生了。 下乡后,就算有晏衔照顾,可私底下她时常被许白洁几个女知青欺负,尤其还霸占她的口粮。 偶尔,她饿狠了,直接拿着从藤上摘下来的瓜果就上嘴啃。 知青点自留地里的蔬菜,用的都是农家肥,也就是发酵后的大小粪去浇菜。 就她这样,没有蛔虫病才有鬼呢! 天爷啊,她日后一定要好好的注意个人卫生,但凡入口的蔬菜瓜果一定要用盐水泡洗。 这个年代的打虫药是宝塔糖,就像宝塔一样旋状的,味道很甜。 可那都是给孩子吃的,她都十八岁了,要是吃宝塔糖起码得一大捧。 明个赶紧去团泊镇上一趟,找大夫开些南瓜籽和冰片等中药熬水喝,这比宝塔糖要有效。 郁葱自我开解着,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不慎砸进粪坑,怎么都爬不出来。。 浑浑噩噩间,她莫名想找一个很重要的人拉自己一把,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33)小姑娘连买药,都让人稀罕 翌日。 郁葱寻思着她好不容易抽空跑一趟镇子,不能就只干一样活,太不划算了。 干脆把之前整理的那六份稿子,都放在帆布包里。 也不知道团泊镇上有没有邮局,可万一有呢? 揣在包包里也不沉,有备无患嘛! 她没胃口吃早饭,主要是吃了也是喂蛔虫,她也吸收不到营养,几乎相当于“白吃”。 耐着性子给社员发好农具,记录好出勤状况,又激励一番。 在她的安排下每人每天干活的都是同一块农田,这一有了对比,几乎就不能偷懒了,何况还有《小葱奖》吊着众人? 郁葱把大伙儿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后,才斜挎着小包来到窝棚牵出牛牛。 想了想,她还拎上个竹筐。 “牛牛,姐带你去看繁华了小镇,开不开心?” “哞~”牛牛摇着尾巴,心情愉悦。 就在郁葱要爬上牛背之际,被小哥哥给拉住了。 晏衔见小姑娘早上没吃早饭,还在小帆布包里揣上钱票就知道,她准备出大队了。 是以,他一直默默的关注她,柔声道“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还有养猪的活要做,别耽搁了挣公分。” “陪小葱怎么能算耽搁?”晏衔拧眉。 郁葱不想只一味地占他便宜,道“那等从镇上回来,我帮你一起干活。”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郁葱瞅见路边有嫩草,就让牛牛啃上几口。 一路走走停停,除去她心中有事,好不惬意。 团泊镇上的小医院不如市里的正规,无需挂号等手续。 一个二层的小墩子楼,楼上住院,楼下看诊和拿药。 一楼门口的小厅里,一男一女两个坐班大夫,穿着半旧的白大褂,跟前排队的病患不过稀疏两三个。 郁葱让小哥哥牵着牛牛,在外面等自己。 晏衔明白小姑娘害羞,便也没有跟过去。 郁葱找了右面的女大夫,帮自己看诊。 女大夫姓陈,带着一副眼镜,大脸盘子,双下巴,眼神有点虚浮。 她听了郁葱的描述,简单的给检查了一下,道“除了体虚点儿,没别的嘛毛病呀!” “陈姐,我肚里有蛔虫。”郁葱早有预料,也没什么期待,道“我祖上有行医的,略知道个方子,您能帮我开一下,让我好抓药吗?” “哦……”陈大夫也知道自己才疏学浅,见人家有方子,也就不多问了。她手上刷刷的写了一张鬼画符,道“一楼左手边那屋拿药。” “那大爷手里拿的白蜡药丸子,看着挺好的,姐能给我也开份吗?”郁葱眼尖,瞟见从药房里钻出来的大爷,手里拿着大药丸子正要往包里放。 她一眼就认出是传说中的苏合香丸。 此药方极为精妙,有数种稀有名贵药材,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而且,这个时候的犀牛角还是可以入药的,但后世只能用水牛角代替,可以说是极为珍贵。 而且,这东西用蜡密封好,不说存个几十年,哪怕是珍藏百年,都不会变质腐败。 陈大夫犯懒,不想给开,推辞道“药不对症,不能乱吃。” “陈姐,我就是看这个白蜡丸子好玩儿,姐就帮帮忙吧!”郁葱摸出身上小帆布包里的一盒万紫千红润肤脂,借着衣袖的遮掩塞了过去。 “按理说不合规矩的事,我不能……”陈大夫欲要再次拒绝,但话说了一半儿,瞟了一眼自己手心。 她不动声色的放到口袋里,道“行吧,行吧!” “姐,多写几盒。”郁葱是认得这种鬼画符的,又再接再厉,道“再写个安宫牛黄丸呗?” “好好,怕了你啦!”陈大夫给的是润肤脂面子。 “陈姐,就我这身体,怎么也能混上份病号餐吧?”郁葱目的达到,笑的格外灿烂。 陈大夫知道这小姑娘的便宜,不是白占的。 她一番笔走龙蛇,道“病号餐都是部队才有的,咱们这顶多给你开个排骨,大骨头棒子,猪肝这些……” “那可太谢谢陈姐了。”郁葱拿着陈大夫开的条子,去到左手面的药房拿药。 药品足足的,不仅把她的小帆布包给装满了,手上还抱着一大堆。 郁葱出门时,还和陈大夫打了招呼,夸她人好,性格好。 至于,医术好,敬业什么的,她是不敢夸的,主要是怕有病患慕名而来,一不小心害了人。 陈大夫没想到郁葱这么回来事,觉得这个小友可以交…… 晏衔把她手上的药品接过来,放进竹筐里,又让小姑娘爬上牛背。 万万没想到,小姑娘连买药,都要没漏找漏,可真是稀罕死他了。 郁葱拿出水壶,捧到他的跟前,道“晏哥哥和牛牛,都等的渴了吧?” “吨吨吨……”晏衔用小姑娘的水壶喝水,心里甜滋滋的,耳根都红了。 郁葱注意到了,但只在心里偷乐,面上装作没看见,又用小手捧着凉白开给牛牛喝。 “哞~”牛牛喝了葱姐亲手喂的凉白开,摇着尾巴,心情愉悦。 郁葱为了不影响打虫药的药效,水就不打算喝了,携带在身上太沉。 还要为了药效,在吃完药后的几个小时,她都不能吃任何东西。 那她肯定会很饿,自然要提前把好吃的给买出来。 可惜溜了这镇上一圈都没有发现邮局,看来今天寄不出去她那六份文稿了。 “晏哥哥,咱们顺路去肉铺吧!” “好。” 晏衔牵着牛牛往前走,还没到跟前就见人声鼎沸。 买肉的人起码有二十多个,大都是四五十岁的大娘。 她们胳膊上挎着菜篮子,围着肉摊挑肥拣瘦,拿到心怡的肥肉后,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给我这块大肉,一刀下去!” “好嘞,足两斤,一块五毛六分,还有二斤的大肉票!” “这块大肉可真肥,肯定香!” 大肉就是猪肉,是计划供应物资,凭票供应,不论是城市还是农村,一年到头吃几顿肉,屈指可数。 是以,吃猪肉乃是稀罕事。 这个年代,教育,医疗,住房几乎不需要什么花费,因为大家生活条件基本差不多,大致除了城乡差异,也没有别的什么差距。。 当社会上少了那些诱惑,自然减少了不良欲望与恶意攀比,学雷锋做好人好事的多,见义勇为的也多,亲朋间互相关怀的暖心事也相对多了…… (34)她从没觉得自己傻 郁葱让晏衔在人群外面牵着牛牛,她亲自挤了上去。 她手上的肉票从舒三伯家薅了不少,可也经不住用一张少一张。 关键是吃进她的肚里后,还无偿喂了蛔虫…… 血亏啊! 大肉摊位上,肥肉七毛八一斤,瘦肉六毛七一斤,排骨四毛五一斤,筒子骨和铲子骨倒是便宜,都一毛二一斤。 眼下,买肉需要肉票,但内杂,猪头这些都不要票,尤其羊肉要比猪肉价格还便宜一点。 但是,大骨头这类营养品,是要大夫开条子才能买到的,一般人也不好买。 这回有了陈大夫的关系,她起码能做到骨头汤自由了。 就她这身体,吃硬菜扛不住拉稀,就只能喝汤调理。 可在普遍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她这病可太轻了,甚至都算不上是病……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挤到最前沿,拿出零钱、肉票和大夫开的条子,道“大哥,劳烦把那条瘦里脊都称给我,再把这几块骨头都给我称出来。” “一共两块三,再加两斤肉票!” 卖肉的大汉本来想把骨头上的肉给剃干净,可看郁葱是个瘦弱的小姑娘,还拿着大夫开的条子,一看就病号,她说话还很客气,举止有礼。 他不由得心软,在骨头上留了些嚼头,带着一些筋头巴脑。 “谢谢,大哥!”郁葱脆生生的感谢,利索的给了钱票和条子。 有口福了,她最爱吃这口儿筋头巴脑。 条子上的东西不少,郁葱只要了骨头,大汉看了一眼,就又还给郁葱了,让她存着,也许下次还能用上。 郁葱接过东西,由衷道谢,挤出人堆。 买到心仪的食材,她颠颠地朝着小哥哥奔去,笑得见嘴不见眼。 这个年代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纯粹…… 晏衔把东西接过来,看着小姑娘开心,他也跟着开心。 二人还特意去了一趟供销社,里面人也不少。 火柴两分一盒、盐一毛五分、一级红糖四毛三分、白砂糖七毛八、食用油八毛八、煤油三毛四分,这都每斤的价格。 郁葱听着旁边的人问价,暗暗记下。 不由得感叹油和糖的价贵。 而且一斤煤油,也用不了多久呀! 这也太贵了,有这钱她还不如攒着买肉吃呢! 不过最近她是要点灯耗油,挑灯夜读复习的…… 算了,和小哥哥一起挑灯夜读,就能省下一份挑费了。 调料什么的也要买点,不能总是让小哥哥出这些副食品。 “妹子,给我来四盒块硫磺皂、六盒火柴、四斤盐、二斤红糖、十节一号大电池、还有那个红双喜的搪瓷尿桶,我也要了。” 郁葱特意选了个大号的搪瓷尿桶。 因为拉的屎尿要归集体,即使她自建了干净茅房,厕所也只能是旱厕,不能往自留地送,也不能私下处理。 粪便是田地不可或缺的肥料,就连粪票这种也是紧俏东西。 买个搪瓷尿桶是最简单,也最低廉的解决办法。 反正她对公厕有阴影,目前是不敢再去了,只能买个搪瓷尿桶放厢房,再拉个帘子挡上。 虽然,也许有些味道,可用着安全踏实。 曾经,她还觉得屋里放尿桶很邋遢,但现在生活不便,也只能将就。 售货员是个长得着急的姑娘,明明才二十多岁看着却像快三十岁的阿姨,对人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她本来懒得拿那么多的东西,想怼几句过去,可眼看着那么娇俏的小美人,叫她“妹子”! 那是不是代表她比这小美人还好看呢? 登时,那心情就不一样了。 酸懒的身姿舒展开来,麻利的爬上跑下,拿的全都是新货、好货。 又见郁葱大方,还互相留了名字,方便日后常联系。 郁葱数好了钱票,客气的交给新鲜出炉的“妹子”,提着东西就出来了。 这世上的人千千万,哪里有什么尽和心意有品格的好人呢? 求人不丢人,求不着人才丢人。 近君子,用小人,才是她的方针…… 众人见她一个小姑娘穿着体面的列宁装,还一出手就买这么多东西,不由得多看两眼。 有羡慕、也有觉得她败家,不会过日子的…… 郁葱素来想的开,牙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挤出来,颠颠地找到等在街角的小哥哥。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春风正好,落英缤纷。 晏衔五官英挺,乱发下的双眸深邃,白衬衫卷着袖边挽到手肘,剪裁得体的黑色长裤衬得双腿修长,手里随意的拿着一份报纸,整个人说不出的清隽潇洒。 晏衔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打量,侧身回望过来。 回眸间,他那凌厉的眉眼,在瞧见她时变得熠熠光辉。 他眉眼带笑,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浑然没有了平时的冷然,道“我来拿。” “好重……”郁葱走近才注意到,他正在和一个邮递员说话。 对方是个身量高大的男青年,二十岁左右。 单手推着邮政配发的永久牌自行车,一手拎着大盖帽扇风,穿着九成新的蓝色工作服,刘海是往后面梳的背头,额头饱满。 邮递员是吃财政饭的编制,属于走到哪里都有人递烟的香馍馍,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金饭碗。 “这不是郁葱?身体好了?” 阳光下,男子瞧见少女缓缓走来,眼底的惊艳久久不散,笑道“还记得我吗?我是晏湛,你小时候叫我湛五哥的。” “嗯,我脑子好了,记得湛五哥。 尤其印象深刻的是我三伯母,就算是改嫁我三叔,还给巴巴的给湛五哥送肉吃,可馋死我了。” 郁葱明白对方要问自己是不是傻病痊愈了。 其实,她从没觉得自己傻,顶多反应慢一点,说话少一点、学东西笨拙一点、表情呆滞一点。 要是她真傻的话,怎么还能读到初中呢? 就算舒三伯为了名声供她读书,学校老师也给她劝退了。 晏湛是晏衔大伯的儿子,大排行老五,家里条件好,算是有权有势。 只不过,在晏妈的搅和下,晏大伯对晏衔这侄子总是看不顺眼,也就没给晏衔什么助力。 但晏湛为人还凑合,可晏母对他比晏衔这个亲儿子还亲,这就让她心里很不痛快了。。 要不是两人生日差了一个多月,她都怀疑晏妈贪图晏大伯的权势,特意调换的儿子…… (35)小姑娘那狡黠的小眼神 晏湛随手将大盖帽放车筐里,随意的解开工作服领口的两颗裤子,露出了性感的喉结,笑的爽朗阳光。 “你这小丫头,又拿我打趣,陶姨也不容易……身不由己,如今好好的会计也撤了,成了打扫卫生的临时工,日子难着呢!” 晏母的全名叫陶银铃,晚辈都唤一声陶姨。 郁葱用眼神询问小哥哥。 家中有一万多块来历不明的巨额现金,才仅仅就换了个临时工? 这个年头贪污,不是要吃花生米? 晏衔微微颔首,简单说了一句。 刚才,晏湛和他说了舒家的事。 首先,舒三伯无罪释放,继续做主任。 其次,上个月舒三伯的长子,舒赤檀给他的鸡蛋水里投毒一事,据说也都成了那六个男知青做的,反正这几天功夫算是把舒赤檀给洗白了。 郁葱会意,转瞬秒懂。 难怪,舒赤檀没有和那六个男知青一起下放,还一直悬而不决,可不就是背后之人的干预? 晏湛不知二人心中所想,因为他是临时来镇上替班的,往后还要回市里工作,能见到她俩人的次数不多,心里顾念晏妈对他不错,就尽可能的为对方解释。 “公安都已经查清了,那事和舒三伯没关系。 陶姨也不是什么贪污受贿,她就是因为月底会计汇算太忙,想着先把大伙的工资都分别数好了,再带到办公室,预防出纰漏才会闹出那事的。” “噢……”郁葱才不信。 晏母是堂堂的铁路局会计,又不是出纳,弄劳什子的现金回家数? 简直了…… 八成是舒白藤给晏妈找了什么路子,这才有了这一混肴视听的胡编乱造。 晏湛不想郁葱与晏衔误会晏妈,努力为对方解释。 晏衔眼底的冰冷一闪而过。 五堂哥在大伯父的庇佑下,日子过得顺畅风光,哪里品尝过生活的苦? 说的好听是单纯,难听就是蠢。 这样的蠢货,应该入不得小姑娘的眼…… 郁葱露出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容。 疖子没长自己身上,可不就不知道疼? 多说无益,反正她和舒三伯的仇绝对没完。 忽然,她想到自己包里的那六篇文稿,岔开话题道“对了,湛五哥,带着空信封和油票了吗?” “这镇上没有邮局,我特意带着呢!”晏湛从后车架上的军绿色大包里掏出几份信封和一小摞油票,递过去,道“就当哥送你的,拿着用吧!” 晏衔见二人气氛转好,握着栓牛牛绳子的手不由得攥紧。 有种宝物被窥视的危机之感,可他要是从中阻拦,小姑娘那么聪明定会觉得他霸道。 进退维谷间,他瞧见小姑娘那狡黠的小眼神。 当即,他藏在眼底的戒备少了一些,俊朗的眉眼也染上些淡淡笑意。 “湛五哥,这附近还有信件要送吗,我在这装信封需要一点时间,别耽搁了您工作。”郁葱不想让外人看见自己的文字内容,打发人离开。 晏湛正好还有两封信要送,而且时间不早了。 只觉得郁葱办事周到,微微颔首,道“行啊,大约二十多分钟我还从这过来,小葱把信给我,我下午回市里,正好给你寄出去。” “多谢啦!”郁葱露出小白牙,笑的格外灿烂。 正好借着邮递员的便利给寄出去,这样她就能少折腾一趟了。 待晏湛骑走,郁葱拿着晏衔新买来的报纸,垫在路边,把六篇文稿摊在上面。 她翻开随身的小本子,从里面找出她摘录的报社地址。 旋转开英雄钢笔的笔帽,落下一个个工整的字迹。 晏衔帮着把其余几份文稿折好,塞进信封,不经意扫了一眼结尾。 编辑老师:您若是不喜欢我的文章,请麻烦帮我寄过来,信封里面有鄙人寄回的油票…… 他嘴角微抽。 郁葱发现小哥哥笑话她,小嘴嘟起来,道“笑什么,这都是我智慧的结晶,别看只动了动笔杆子,可也费了好大劲呢!” “挺好的……”晏衔第一次看有人叫编辑为老师的。 小姑娘这说好话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融会贯通。 方才,郁葱在她与晏湛交谈间,余光一直扫着小哥哥的神色。 见他不霸道,也没有拈酸吃醋,心底对他更满意了些。 等她把地址都写好,才发现没有胶棒…… 身后的供销社只开到上午十一点半,这会儿已经关门了。 这可咋贴油票和封信口呢? 倏忽,嗅到一股食香,寻味道瞅过去。 原来是不远处的窗口,传出来的味道。 镇上的国营饭店里面没有座位,就一个窗口,里面摆着几个大盘子,装着新鲜出炉的四喜丸子和几个素菜,旁边还有一大桶白米饭。 成年男人拳头大的四喜肉丸子,才一毛一个。 其实,四喜丸子里只是看着肉多而已,里面除了小肉丁,还有玉兰片、荸荠、干香菇、火腿、鸡蛋白等,这些杂七杂八的配料可不算少。 也许,她吃了能不拉稀…… 可万一人家大厨实在用料厚道呢? 晏衔看小姑娘明明喜欢,却又犹豫,他主动迈着长腿上前,买了四个,凑上一盘四喜丸子。 小镇上的国营饭店不同于市里的红旗饭庄分工明确,这里需要一人多用兼职打饭盛菜。 晏衔没带饭盒,只能用油纸包,所以要不了汤汁。 如今,人们肚里没油水,就算是汤汁都要和饭拌在一起吃干净。 习惯了后,这样也别有特色。 郁葱暗暗遗憾,这四喜丸子的肉汁烩菜也好吃,难怪这个年代都有出门随身携带饭盒的习惯。 以后,她也要随身带着饭盒…… 随着卖饭窗口的最后一个食客离开,难得清净下来。 他她灵机一动,让小哥哥给她看好东西,她则厚着脸皮凑到了窗口。 “大师傅,我刚刚买的四喜丸子,因为没带饭盒,给不了汤汁,那能给我一勺米饭么?就一勺就可以了!” 大师傅都被郁葱的操作给弄懵了。 算了,小姑娘怪可怜的,难得慧眼识珠,还叫他一句大师傅呢!! 他拿着木质饭铲,挖了一小块米饭,放到油纸上,道“来,拿着吧!” (36)她的人生如同四喜丸子,福、禄、寿、喜,通通俱全 “您可真是德艺双馨的大师傅,是我们年轻人学习的优秀榜样。”郁葱接过包着米粒油纸的同时,小嘴叭叭道“就看大师傅您的为人处世,日后一定前途无量。”。 “借小姑娘的吉言了!”大师傅摸...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36)她的人生如同四喜丸子,福、禄、寿、喜,通通俱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7)她这人爱钱,却有底线 郁葱越想越窝火,更不打算放过舒三伯一家子。 此刻,她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那些粉嫩的小身影。 颤着手把尿桶提起来,步伐凌乱的往外走,一路都把脑袋扭着离尿桶远远地。。 挖...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37)她这人爱钱,却有底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8)不可告人的情思 郁葱终于把徐红霞,给送走了。 她这才敢打开厨房的门。 食香诱人,扑鼻而来。 她急吼吼的就要帮忙,道“辛苦晏哥哥了。”。 “还差一个四喜丸子汤的烩菜,我把熟的端...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38)不可告人的情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9)爱在心头口难开 郁葱从斜挎的小包里,扒拉着自己的小零嘴,数了四根,道“给,拿着,是一整天整根的。” “谢谢葱姐!” 平安双手接过豆根糖,分给他的小伙伴们。。 孩子们拿到豆根糖没有整...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39)爱在心头口难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0)嗷嗷嗷……是心脏中箭的感觉 舒赤檀想骂郁葱贪心,可这一条条算下来,他几乎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他一直以为自家养了傻妞,是吃了大亏,免去她被送去福利院吃苦,是天大的恩情。。 可这样算下来……好像他家才...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40)嗷嗷嗷……是心脏中箭的感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1)小哥哥还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果断男人 春风荡漾,晾晒的被罩划过郁葱额头。 这才发现居然都已经晾干了。 “今个太阳足,洗完的都干了。” 她词穷了,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感动,顾左右而言其他。。 果然,她...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41)小哥哥还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果断男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2)恶毒女配为她热泪盈眶 “一个月的。”晏衔嘴角噙着淡笑,长而弯的睫毛忽而垂下,捏着书册的手指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虽然,小姑娘不喜陶银铃,可会不会觉得他太过冷酷无情,从而疏离他呢?? 可这种事瞒不...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42)恶毒女配为她热泪盈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3)葱姐是咱们大队的福星 “这名额我已经送给小葱了,那这钱票也都是小葱的了。”晏衔怎么会在乎这点钱票,自然不肯要。 郁葱纠结的小脸都拧成了白面包子。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可她不是君子,...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43)葱姐是咱们大队的福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4)让花生米再飞一会儿 墙外,晏衔无声的立在小姑娘身侧。 有身高优势在,他紧贴墙根就能看见对面。 他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道“何和和性格优柔寡断,行事斤斤计较,看似娴静,私底下却从不吃亏。”。 ...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44)让花生米再飞一会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5)只要她不要脸……不,是先声夺人,别人就拿她没有办法 承担责任协议书: 杨金叶为了提升放牛品质,增加工分的公平原则,代表杨柳大队的大队长杨国祥,为社员与知青放牛一事,承担一切意外伤的补偿金。。 经双方协商,双方本着自愿原则签...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45)只要她不要脸……不,是先声夺人,别人就拿她没有办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6)出点血吧,小宝贝儿! 郁葱对舒赤檀这个堂兄不待见,要不然早就张罗起来将伤患送医院了。 但现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侧过头和徐红霞小声的聊天,声音很低只能让前后的几个知青听见。。 “听说...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46)出点血吧,小宝贝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7)这便是传说中的慷他人之慨 “这样缝纫机不就像咱们公社的耕牛一样了?” 社员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郁葱的家底薄,舍不得买成品衣物,且她一个知青去买缝纫机也太过扎眼,不如用整个大队的力量去压制...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47)这便是传说中的慷他人之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8)葱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品貌非凡,德才兼备! 老乡们好话一箩筐的赞美郁葱,把刘书记与郝校长都给整懵了。 郝校长来到杨柳大队可算是小刀捅屁股,开眼了。。 他凑到刘书记跟前,问道“这小姑娘什么来历,这么有凝聚力不说,口碑...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48)葱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品貌非凡,德才兼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9)赶紧打包带走 “葱姐……”骨瘦嶙峋的中年人,面容憔悴,平常看见郁葱也不搭理,这回主动上前,可面色却有些为难。。 郁葱听说过他,十几年前曾是风管无限的大学生,就是这样前途无量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49)赶紧打包带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0)致力于做葱姐的狗腿子 等美美地吃完了午饭,二人也没有午睡,而是加班加点把上午落下的功课,都给复习过来。。 她要做人群中的佼佼者,而不是土豪,知识文化这种能镀金的标配,她必须要有,就连小哥哥也不能落下...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50)致力于做葱姐的狗腿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1)晏妈对继子如珠如宝,反而对亲子百般苛责 郁葱给小哥哥花钱不心疼,恰好又看见两条瑕疵品皮带。 小艾顺着葱姐的视线瞧过去,介绍道“这条工人给切的太细了,这条给切的太宽了,都按照瑕疵品出。”。 “小艾妹子,这两条我都...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51)晏妈对继子如珠如宝,反而对亲子百般苛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2)三伯母,你说你欠不欠我的? 晏妈被人围攻,颜面扫地,恼羞成怒。 她指着晏衔,道“我是他妈!” 紧接着,她又指着郁葱,声嘶力竭,道“我是她三伯母。 我好歹也是长辈,说这两人几句怎么了?!”。 ...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52)三伯母,你说你欠不欠我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3)只有经历过无数风雨,才会如此泰然处之 郁葱从来就不是吃亏的性子,在找空位置的时候,特意停在那几个吹口哨的男生座位前,从斜挎的小包里翻出大橡皮擦。 紧接着,她勾唇一笑。。 吭哧吭哧一顿蒙如虎的操作,给几人的桌子...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53)只有经历过无数风雨,才会如此泰然处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4)试卷到手,先写姓名,再阅题目 晏衔瞅着他前排奋笔疾书的小姑娘,写完一道题目,就不动声色的微微挪一下藏在试卷底下的大橡皮擦,让他好抄的舒服些。。 别看他不需要抄袭,但心脏跟泡在蜜罐子里似的,下面还烧着火,又甜...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54)试卷到手,先写姓名,再阅题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5)以武论友,方圆百里,独孤求败 众人目瞪口呆。 是啊,刨去路程所用的时间,他们在自己的主场,让晏知青给狠狠地揍了,平均一人坚持还没半分钟。 这是什么样的恐怖身手啊!?? 几个班的学生,都跟瞧西洋景...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55)以武论友,方圆百里,独孤求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6)有小姑娘作陪,人生便圆满了 今天还是李师傅的班,因为时间有点晚了,窗口的几个盘子里只剩下荤八珍豆腐和糖醋白菜。 这回郁葱长心眼了,现在不仅仅她出门带着饭盒,还让小哥哥也带上。。 她把两个饭盒递过去,...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56)有小姑娘作陪,人生便圆满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7)晏哥哥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 杨家辉无法承认比自己仅仅年长四岁的晏疯子,竟然优秀他这么多。 他急赤白脸的低吼,道“晏疯子不过才二十岁,哪有这影响力?”。 “你只知道他身上有功夫,可听说过他的师傅是谁?...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57)晏哥哥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8)她还要吃女主斗恶婆婆的大瓜 晏衔棱角分明的下颚,朝着初中部的办公室轻点。 郝校长顺势往那个方向,隔着玻璃窗望过去。 只见,初中部办公室里只有一人,是最年轻的老师朱榆。。 他拿着一瓶还未开盖的墨...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58)她还要吃女主斗恶婆婆的大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9)好家伙的,感情葱姐要身兼数职! 临窗的那条长桌,上午还是朱老师的办公桌,中午就已经是改姓郁了。 交接完郁葱又知道不少信息。 原来,因为朱榆才二十岁出头,在教师队伍里是最年轻的,遂教的课也是副科。。 ...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59)好家伙的,感情葱姐要身兼数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0)她可真是棒棒的 郁葱给社员们记录好工分,又嘚啵了几句。 让想识字的人吃完晚饭,六点到团泊镇中学,她给上扫盲课。 一律自愿,全靠自觉。。 最后,她总结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让我...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60)她可真是棒棒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1)郁老师的手段 “这是我专门给咱们社员画的识字卡片。”郁葱对着郝校长,矜持的点点小脑袋。 当再次面对社员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散去,盯着那些交头接耳的人。。 她一个个的盯着,原本像炸开锅的...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61)郁老师的手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2)四目相对,眼神拉丝 郁葱也抽空瞄了晏衔一眼。 小哥哥静静坐在灯泡下,单手撑着光洁的下颚,仔细凝着她,颇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等到下课的时候,郁葱并不是和其他老师那样只低头整理教案。。 ...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62)四目相对,眼神拉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3)不动声色的挑拨 夜风将社员说笑的声音吹散,远远看过去黑影攒动,声音嘈杂如同鬼哭。 杨金叶揪着儿子朱榆的耳朵,怒气填胸的去知青点找郁葱算账。。 好个小贱人,把她家的缝纫机充公后,又霸占了他...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63)不动声色的挑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4)芦苇荡秘事 “那前面的媳妇得的什么病?”郁葱不动声色的聊家常,道“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我也不知道咋没的,听说那小媳妇是团泊大队的姑娘。”朱奶奶对自己被套话毫无察觉。。 郁葱欲...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64)芦苇荡秘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5)我儿子有本事,倒贴的女人多了 “杨金叶同志,越来越会说笑话了。”郁葱故意拖长了音调,语气促狭的继续开口。 “徐知青是我们知青点的点花,放眼整个大队,乃至团泊镇都能算得上是排的上号的大美人。。 她出身工...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65)我儿子有本事,倒贴的女人多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6)婆婆以为赢了儿媳妇,却不知输了儿子的后半生 郁葱觉得徐红霞一个年轻力壮的女性,未必就真撕不过一个半老徐娘。 她真的无法理解。 逆来顺受,是换不来感同身受的。。 但她想着人家给自己做的漂亮衣裳,还是蹲下身,帮徐...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66)婆婆以为赢了儿媳妇,却不知输了儿子的后半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7)丢了颜面,决定去找那女人打击报复 “今天晚了些,抱歉。”晏衔很有时间观念,但今夜是个例外。 雄黄哪里敢让头儿道歉,恭敬把账册交过去,又简明扼要的汇报近期生意情况。。 “最近生意不错,但也要嘱咐兄弟们谨言慎...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67)丢了颜面,决定去找那女人打击报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8)完全碾压 郁葱踌躇满志间,不经意抬头瞅了小哥哥一眼。 他那双眸子宛若盛满柔情,似欲溢出来般。 欧呦,被他温柔的眼神笼罩,她的内里也甜滋滋的。 好害羞~~ “好。”晏衔陪...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68)完全碾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9)传说中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 晏衔被小姑娘送上嫌弃的白眼儿,也不计较,还拿着手纸把她跟前的餐桌擦干净,之后才擦自己的这块桌面。 对待敌手只要找准弱点,就很容易对症下药。。 但他从没打算要用手段对付小姑...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69)传说中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0)下马威?抱歉,她不吃这一套 吃完饭,郁葱就和小哥哥回办公室午休。 其他老师都有个宿舍,中午都不在办公室。 这个年代小镇上的教师,还没有那么多规矩,没有课的情况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郁葱打着一个...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70)下马威?抱歉,她不吃这一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1)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小绿茶才吃香呢! 几个班干部无声哀嚎,瞅着郁老师身上这么干净,也不敢上手拉人,只能跑她跟前挡着。 郁葱这才把步子放慢,视线扫了几人一圈,准确的找到班长,盯着对方,不错过任何细微表情。。 “...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71)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小绿茶才吃香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2)她失去的是一个月的工资,而我失去的是对人性的信任啊! 郁葱也不等对方回话,就低声喃喃,却又能让寂静的楼道都能听清。 “怎么刘老师刚要了我的课,还没一刻钟,人就忽然消失缺课呢?? 像刘老师这样的资深教师,肯定是人出了大事,才旷...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72)她失去的是一个月的工资,而我失去的是对人性的信任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3)心恶嘴毒之人最贱 陈大夫一面往嘴里塞饭,一面开口。 “想要哪个和姐说,姐给你开。” “哎呀,陈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咋一说就说到了我心坎里?”郁葱朝着对方眨眨眼,直冒精气儿。。 苏合...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73)心恶嘴毒之人最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4)让他守护在她左右,哪怕名不正言不顺 “对,这泼妇一见人家小姑娘就叫傻妞,还讥讽的说:看来乡下日子过得不错,都能吃上猪装屎的大肠了?” 朱师傅是从头看到尾,也为郁葱抱不平。。 旁边的几个小孩子则崇拜望着晏衔。...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74)让他守护在她左右,哪怕名不正言不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5)咱俩天下第一好 八个大队的大队长与小队长们,本来都是来公社开会的,而马芳则是上面安排下来劳改的。 他们带人回去还要分粮食给她,本来就不愿意,可领导安排也没办法拒绝。。 现在,再看马芳纯粹...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75)咱俩天下第一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6)必须给捧场 郁葱和小哥哥特意早吃了会儿饭,之后看时间差不多,她就骑着牛牛上地头挨个记录工分。 晏衔也在一旁跟着小姑娘,反正只要看着她,他就觉得心里满满的,不由自主的开心。。 待郁葱把...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76)必须给捧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7)不错,宝刀未老! 头一轮的新字词认识完,郁葱开始提问。 这回根本不用她鼓励,学员们就争前恐后的抢答。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这才二十多分钟就学了八十张卡片,学习能力也太快了。。 眼...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77)不错,宝刀未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8)她是位言而有信的好姑娘 郁葱给社员分发完工具,就把曾经杨金叶负责的那片地头,给到了燕韫玉。 人家每次和她换东西,都给小黄鱼,她没道理不照顾些。 燕韫玉之前的活是挑大粪、掏茅坑。。 这活则被...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78)她是位言而有信的好姑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9)矛盾爆发 快中午的时候,郁葱和小哥哥一起去隔壁的校长办公室,找郝校长一起去食堂,监督小梅给学生和老师们打饭。。 食堂每天只工作四个小时,早上十点到下午两点,且只要干完活,不到下班时间也可...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79)矛盾爆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0)要是天底下的人,都像郁老师那该多好? 郁葱笑吟吟的示意小哥哥,用他伟岸的身形,把郝校长先暂挡一下,方便她继续吃瓜。 晏衔回以微笑,规规矩矩的把郝校长给挡严实。 美男的笑容犹如冰上之巅的花,勾人摄魄。。 ...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80)要是天底下的人,都像郁老师那该多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1)他为小姑娘衣食无忧,幸福富足而努力 “我们不要被歪风邪气,腐蚀我们的认知! 我们要坚定立场、保持信心,激流勇进,捍卫自己做一个真正的人、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郁葱下午没课,接了食堂的新工作,就...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81)他为小姑娘衣食无忧,幸福富足而努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2)报公安 “他是晏衔?” 其余那四人没想到会遇见传说中的男人。 脸上都带着惊慌,好似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们是坏人!”郁葱有了小哥哥给撑腰,又忍不住低头多看了地上的狗狗...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82)报公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3)我家小哥哥是养猪小能手 贺东晖眼看着公安不相信自己,就扯着嗓子,向郁葱哀嚎,道“郁老师,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郁葱瑟瑟发抖的躲在小哥哥身后,耷拉着小脑袋,神色委屈,黑润的杏眸湿润,看起来脆弱...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83)我家小哥哥是养猪小能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4)男人至死是少年 阳光下,晏衔眉眼皱的有棱有角,在小姑娘看过来时,又笑得一派友爱和善,硬着头皮去学她饱小狗崽的动作。 可怜他长胳膊长腿,抱着老鼠大小的小狗崽儿,动作僵的就跟残了一般。。 郁...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84)男人至死是少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5)勾起她的胜负欲 郁葱带着学员们学完八十张识字卡片,没有像前几次给加课,而是对着坐在讲台旁边正抱着哄两小只睡觉的晏衔,点点小脑袋。。 然后,对着下面两百来号人,问道“学员们都是劳动能手,老师问问... 《穿书年代,我家反派超乖》(85)勾起她的胜负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6)是她错了吗? “家门不幸啊!怎么就把你这样的祸害娶进门?” 朱奶奶倚着墙,脸色发白,直喘粗气。 她和儿子朱老大说完市里的情况,朱老大去质问杨金叶,却只得到她的强词夺理。 “你朱家娶了我是祖宗积德,没有我弟帮忙,你朱家能住的上红砖大瓦房?能买得起自行车?用的了缝纫机?” “你,你!”朱老大颓废极了。 “都已经定亲了,聘礼也都收了,二妮就老老实实的嫁到市里吧,别整什幺蛾子。 整个大队都知道二妮和市里的男人定了亲,她不嫁也没人愿意要个二婚头子的女人!” 杨金叶指着朱二妮的脑门,狠狠的戳着。 朱二妮的泪水已经流干了。 她不哭不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大嫂,看着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又看了看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大哥…… 门外。 王滚刀肉可算是听明白了,唾骂道“杨金叶连自己的小姑子都害,简直不是人!” “摊上杨金叶这样眼高于顶,又跋扈的嫂子,别说是她小姑子,就是未来儿媳妇也落不得好。”柳婶子也十分感慨,道“可怜朱榆这个好后生了。” “可怜啥,人家早就攀上徐红霞的高枝啦!”王滚刀肉一直冲在吃瓜最前线,显然知道的事比别人多。 郁葱听了几句,未免对朱老大的处理结果有些失望。 不由得想起郁大舅。 都是一样的想兼顾两头,想两头和平共处,也都是一样的立不住,让媳妇爬到公婆头上,乃至吸小姑子的人血馒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类男人这么多,难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朱老大和郁大舅这类人就被媳妇迷的神魂颠倒,连别的亲人都看不见了? 真没意思。 她又瞅了眼特意站在自己上风口,给她挡风的小哥哥。 男人与男人的差距,真是霄壤之别。 她摇了摇小脑袋,挎着小篮子和小哥哥去猪棚给小狗崽喂奶。 两个小家伙大概是饿坏了,小青还不等晏衔放好,就主动凑上去,疯狂吸入。 小玄反应慢了点,着急的蹭了两下,才找准地方猛嘬。薆荳看書 郁葱看着它两干饭,就觉得很满足,自己也跟着开心。 晏衔看小姑娘开心,他就跟着开心。 等两小只吃饱喝足,主宠四口,开开心心的往回走,路过杨金叶家的时候,战事仍在胶着。 杨金叶已经发现了看热闹的社员,以劈腿叉腰的站姿骂人。 不知不觉中,众人对杨国祥的敬重已经不剩几分了,更何况是杨国祥的这个泼妇姐姐? 王滚刀肉带领一群婶子们,和杨金叶对骂,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战况够激烈。”郁葱低声和小哥哥讨论,道“目前看,王婶子与柳婶子已经压制住了大长公主。” “嗯。”晏衔挑眉,没看那些人一眼,眼底都是小姑娘狡黠的笑容。 只要她开心就好…… 郁葱吃瓜的笑脸,忽然一滞,道“不对,朱二妮怎么不见了?” 晏衔笑着不说话。 他不关心别的女人,何况还是身上有亲事的女人? 他需要避嫌…… “别是想不开了……”郁葱踮着脚尖往朱家院里瞅,发现挨着厨房的那间屋子的房门紧闭,低声嘟囔,道“要是她出事我会内疚的,毕竟是我引导的……” “我去看看。”晏衔动作迅速,身形裹挟着凉风。 杨金叶眼看着身形修长的青年靠近,啪的一声,把门重重的关上。 晏衔想去的地方,关门也没用。 他身形矫健,轻盈的跃上朱家围墙,下落的动作如一只敏捷猎豹。 杨金叶惊慌吼叫,道“你干什么?” “砰!”晏衔都没给她一个眼神,就把朱二妮的房门踹开。 月色闯入漆黑的小屋,一双腿在眼前悬空晃动。 房梁上拴着裤腰带,朱二妮吊在上面,舌头吐得老长的,已然没了气息。 “二妮!”本来过来阻拦晏衔的朱老大,怔怔的望着这一幕。 朱奶奶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道“二妮,我的二妮啊!” 晏衔扫了一眼,快速把大门上的门栓卸下,推开大门。 王滚刀肉也听到里面的呼喊,急吼吼的进来,问道“怎么了,出啥事了?” “朱二妮在屋子里上吊了。”晏衔这话是说给众人听的。 他毕竟是私闯民宅,省得过会儿杨金叶把脏水泼他身上。 未散的众人蜂拥而入。 朱二妮吊在房梁上面,胸口没有起伏,舌头吐着,连脸色都变了。 “完了,已经没气了……五百块钱的彩礼打水漂了……” 杨金叶十分心疼自己收下的彩礼,要是朱二妮还有一口气在,她也能做主把人绑走,嫁到市里的屠夫家。 现在人没了,她没法抬口棺材去…… 郁葱怔怔的看着被卸下来,没有生息的年轻姑娘。 是她错了吗? 倘若,她没有提前引导朱奶奶发现真相,就不会有今天朱二妮自缢的事,人家哪怕是被屠铁牛家暴,起码也还能再活些日子,不至于现在人就没了…… 反而,在她的刻意引导下,加速了朱二妮的死亡。 她真的没想让朱二妮死的…… 冷静…… 冷静! 她的视线凝在被朱奶奶抱着的朱二妮身上。 虽然,人已经断气了,但大小便没有出来。 也许还有救。…… “老晏,把他院里的大公鸡,破开肚皮,不要管里面的血和鸡杂,直接套在朱二妮的脖子上面。” 众人不明所以,但也没阻拦。 唯独,杨金叶往郁葱身上扑过去,想要趁乱挠画小贱人的脸,道“你干什么,我家就两只鸡,一只大公鸡,一只母鸡。” 郁葱也就会些三脚猫功夫,但对付一个村妇,还是可以完胜的。 她利索抬腿,把人一脚蹬开,呵斥道“滚,人命重要还是鸡重要?!” 晏衔几步走到鸡窝跟前。 他不顾别人怎么想,小姑娘吩咐的自己一定会做。 杨金叶眼看着家里打鸣的大公鸡,就要被祸害了。 心疼的都快要死掉了。 她咬着牙,把已经不怎么下蛋的老母鸡,递过去道“用这个……这个吧!” (87)是我做的不够好,让小葱受伤都不敢和我说 朱奶奶紧紧地抱着没有了气息的朱二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郁葱心中焦急,强压着燥意,劝道“朱奶奶,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你把人放平躺下,晏知青帮你抓雄鸡,也许二妮还能有一线生机……” 要是能把脖子里面的瘀血化开,朱二妮的呼吸也许就能回来了。 然而,朱奶奶一个农村老太太,经过今天这一遭折腾,脑子根本跟不上郁葱的话去做。 郁葱直接上手,把人给拉开,道“朱奶奶!快把二妮放开,让人平躺下!” 晏衔一脚把碍事的杨金叶踹开,拿过厨房里的菜刀就把雄鸡开膛剥肚,趁热直接套在朱二妮的脖子上。 “哎呦,杀人啊!”杨金叶滚在地上,大声哭嚎。 然而,不仅没人管她,还迎上一众社员的嗤笑讥讽。 “刮躁!”郁葱对杨金叶这类泼妇腻味透了,又特意看了眼朱二妮的裤子,确定没有大小便失禁。 上吊者大小便失禁,必死无救。 人各有命,她无所谓同不同情,放在之前她还是傻妞那时,除了小哥哥以外,也没人管过她。 她现在救人,也是不想在日后每当自己看到朱家人,就想到朱二妮,让自己活在愧疚与自责中。 “咳咳……”朱二妮在强烈的咳嗽中,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 朱奶奶眼看着小女儿真的苏醒过来,僵硬的爬过去,不顾朱二妮身上的鸡血把人抱在怀里,道“二妮!娘的二妮啊!” “二妮!你怎么这么傻?”朱老大也哭起来。 杨金叶不敢置信,道“活了?!” 社员们也纷纷凑过去,亲眼看见朱二妮胸口有了起伏,惊呼道“活了,活了!” “奇迹啊,想不到咽气的人还真活了! 葱姐,可真有本事!”王滚刀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这不就是活死人肉白骨?” “小偏方,上吊急救的小偏方,我可没那本事。”郁葱不敢托大。 她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了试。 朱二妮把脖子上的大公鸡抓下去,推开朱奶奶怀抱,任凭鸡血浸湿了自己衣服,也不去换洗。 她颤颤巍巍的扶着墙,走进自己的小屋。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朱老大看妹子都能走动了,喜极而泣。 他抹了脸上的泪,道“谢谢,葱姐。” “二妮姐今天情况十分凶险,能救回来纯属侥幸,若是仍旧心有死意,下次找个家里没人的时机,可不一定还能有这回的幸运。 按理说我一个外人不应该掺合朱家私事,但今个我好歹算是帮了把手,就腆着脸劝一句。” 凭心说,郁葱看不惯朱老大拎不清的性子,但人家活成什么样子又和她有什么干系? 可明显朱二妮的人救回来了,死意却没有消除,弄不好就再死一次。 想要这姑娘再多活几年,该说的话她就必须说。 霎时,朱奶奶和朱老大脸上的喜色一滞,既而又蒙上一层重重的愁苦。 郁葱一看就明白了,朱家人的打算。 当妈的和当大哥的都是疼爱朱二妮的,但却比不上对杨金叶这个儿媳妇的看重。 生这样家庭的女儿确实可悲,自己立不起来,又割舍不断亲情,将来就只能被吸血。 得了,多说无益。 她尽力了。 日后,也问心无愧。 她整理好情绪,转过头,对着院里的吃瓜群众,道“明个就是五一了,早上上工时都早过来一刻钟,给先进分子颁发小葱奖!” 王滚刀肉的眼睛都亮了,道“葱姐,都有谁能领奖,透露一下?” “田里的活谁最好,心里就没有点数?”郁葱才不透露。 玩的就是心跳。 她挥挥小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皎洁月色,天上的繁星缄默不语。 晏衔的视线凝在她的小手上。 指尖红肿,指缝还残留着伤痕。 他弯下腰,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小手,放在眼皮子底下仔细检查。 红了,肿了,指尖秃了皮,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血丝。 十指连心,小姑娘一定很疼。 他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把语气努力放温柔,道“怎么受伤的?” “额,不小心蹭的……”郁葱就知道小哥哥看见她的伤会担心。 之前她还庆幸在公安局做笔录是分开的,不影响她发挥。 之后,她一直把小手缩在口袋里揣着,哪怕是挎篮子时都特意攥着拳头,连上课的板书都没写,就为了掩饰指尖的伤。 不成想,在黑灯瞎火的夜里,他眼神还这么尖!? “我们只在出了学校门口,你听见狗叫被吸引到贺东晖那后,分开了二十多分钟。”晏衔迅速确定时间段。 深呼吸,再呼吸,才压下眼底嗜血的戾气。 郁葱担心他因为她的伤,迁怒到小狗崽身上,道“我不疼,就一点小伤,养两天就好了。” “是我做的不够好,让小葱受伤都不敢和我说。”晏衔清隽的面容,在月光下焕出淡淡玉泽。 他舍不得怪她,陷入自责。 郁葱很吃他这套,终于坦白从宽,道“我是故意受的伤,做笔录时好给公安看。” “下次不许了,想什么都和我说,我们一起商量。”晏衔开口的声音,如清润的水波般柔雅,半点没有发火的样子。 “好,下次一定。”郁葱撅嘴。 认错态度良好,下次屡教不改。 狗狗的忠诚是能买到亲情,无论她拒绝它千万次,它也会毫无芥蒂的奔向她。 晏衔回去就翻箱倒柜,给小姑娘找药。 幸亏最近囤了不少药品,连云南白药都有。 他用棉签,一点点地把药粉涂在她的指尖。 郁葱打趣,道“我这点小伤,再晚点上药就愈合了。” 晏衔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夜色寂静,芦苇荡的水面泛着温柔光晕。 花蛇把下午晏衔让雄黄准备的东西,备齐后都一股脑带过来。 他寻思着竹筐里面有女人专用的物品,不由得胡思乱想。 会不会…… “桉哥,我们是不是要有嫂子了?” “嗯。”晏衔掀开竹盖,查看大竹筐里的东西。 品质还可以,感觉小姑娘应该会喜欢…… (88)颁奖 花蛇以为老大不会搭理自己,不成想居然得到了肯定,道“嫂子漂亮吗?” “嗯。”晏衔想到小姑娘,连眼神都温柔起来。 “桉哥和我不同,您看人肯定准。 昨天,我回去就调查舒白藤了,这女人依仗自身貌美,又长袖善舞,在好几个男人跟前都十分吃得开。 凭借着美貌玩的各种男人团团转,我就是其中一个。” 花蛇替老大高兴的同时,想到自己的悲催,神色透着落寞。 晏衔觉得自己能遇上小葱,这天赐的运气好得他都不好意思了。薆荳看書 他同情花蛇的同时,又不动声色的炫耀,道“不要看重外貌,品行才是最重要的,像你们嫂子德行兼备的世上能有几个?” 花蛇:“……” 他怀疑这是在炫耀。 老大英俊,他也不丑。 他就想找个既漂亮又能和他过日子的好女人,咋就这么难? “帮我处理团泊镇上的几家人,痕迹不要太明显……” 晏衔吩咐完,拎着大竹筐回到知青点。 郁葱正好拎着装着两小只的竹篮,来敲小哥哥房门。 她本来都睡下了,但小青和小玄饿了,嗷嗷叫起来,这不就赶紧找小哥哥,让他带着两小只去猪圈吃奶。 万万没想到,在墙头上见到披星戴月归来的小哥哥。 四目相对,气氛诡异的安静。 “羊奶粉弄来了。”晏衔主动开口,利索的跃下墙头,道“顺手还弄来不少东西,小葱看看能用得上吗?” “谢啦。”郁葱想到自己托付他找奶粉的事,心里有一丢丢的暖意。 大晚上的不睡觉,就为了让她高兴…… 小哥哥可真好! 于是,也不和他客气,兴高采烈的翻看。 羊奶粉,奶瓶、杏仁霜、红糖、黄桃罐头、核桃酥、牛舌酥、雪花膏。 额,还有…… 她举着一包都是外文的软方包,捏了捏。 是卫生巾? 她明知故问,道“这是啥?” “我朋友说是女孩子都喜欢的,我就给小葱拿来了。”晏衔早就预料到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会借机欺负他一下。 是以,他早就想好了托词,哄佳人一笑。 他指着上面的图画,道“是不是鞋垫,外国的鞋垫还挺讲究,都一包包密封的。” “哈哈……吼吼!”郁葱仰天大笑,笑弯了腰不说,连眼泪都出来了。 笑够了,她瞅着包装袋上简约的图案,感觉还真有些像鞋垫。 这个年代卫生巾都是昂贵的进口商品,还未设计出后世的小翅膀,都是简约的一长条。 “嗯呢,就是鞋垫。” 话落,她又把自己给逗乐了。 心情愉快的把羊奶粉冲好,晾凉些才倒在奶瓶里。 用脸贴了贴,去试温度。 因为就一个奶瓶,她先给比较瘦弱的小玄喂,之后再给稍胖一点的小青喂奶。 趁两只小睡神醒着,她戳了戳那柔软的小屁屁,小玄只顾着吃,连半点反抗都没有,道“吃的可真香啊!” “要不放我那屋,它两太小,晚上睡三四个小时就得起来喂一次。”晏衔舍不得累着小姑娘。 郁葱担心两小只不会排泄,等小玄吃完,给小青吃时,她拿纸巾一点点帮小玄排出来,之后再换小青。 小哥哥是温柔体贴,但男人哪能和女孩比细心,万一羊奶冲热了,烫着小狗崽儿怎么办?又万一凉了,吃完拉稀怎么办? 她果断拒绝,道“不,我要亲自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它两养大,等它们睁眼时,第一眼就能看见我,这样就知道我是它们妈妈了。” 以后,跟她天下第一好。 晏衔:“……” 这是逼迫他当狗崽儿的爸爸?! 也不知道日后二人有了孩子,他会不会也失宠? 郁葱一晚上起来好几次给小狗崽喂羊奶,早上都带着黑眼圈,但她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充实。 早上她过去的时候,社员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郁葱也不等人,直接从竹篮里把奖品都摆在桌上,破旧的桌上还被她铺了块红布。 六份万紫千红润肤脂,一大盒的豆根糖,在红布的衬托下,看起来特别喜庆。 “这个月杨大队长因为破相,去市里看伤不在大队,我们社员和知青们把地头的庄稼,种的是郁郁葱葱,比往年都好。 偷懒磨洋工的也都几乎没了,等杨大队长回来看见,一定会倍感欣慰。” 她一次次的强调,杨国祥不在大队,地里的庄稼好,是在让众人潜移默化的认为,杨国祥不在,庄稼才能好。 而杨柳大队因为杨国祥的领导,才造成偷懒的人肆无忌惮。 晏衔凝着人群中最耀眼的小姑娘,目光沁出一抹温柔。 他对手上装在篮子里的小奶狗,特别低声道“看你们的妈妈,多么优秀。” 小奶狗出来前吃的饱饱的,这会儿睡得正香,被扒拉醒了,哼唧两声,翻个身继续睡。 “小葱金奖,第一名,一个万紫千红润肤脂,一斤豆根糖,由我们大队的柳六叔荣获!大家鼓掌!” 柳六叔就是王滚刀肉的男人,有媳妇的耳边风在,就差睡在地头里了。 这份荣耀实至名归。 “小葱银奖两名,杨四叔,柳建设,两位同志,分别各一个万紫千红润肤脂、五两豆根糖。” “小葱铜奖三名,张进步,李学军,柳牡丹,三位同志分别各一个万紫千红润肤脂、三两豆根糖。” 六个人没想到真的有自己。 梦想成真,走路都发飘。 “啪啪啪!”掌声雷动,没有获奖的人有些难过,但后面又听葱姐说下个月的一号,继续评这个月的劳动积极分子。 也就是说,下个月小葱奖继续。 “啪啪啪!”一时间,众人的干劲更足了…… 郁葱对众人的表现很满意。 这六人获奖,只有杨四叔是杨国祥的本家人,原本他在杨金叶的撺掇下天天磨洋工。 但她的礼品都是孩子和女人喜欢的好东西。 在枕边风与孩子的恳求下,杨四叔的积极性被迫调动起来,对郁葱攻入杨家人内部起着带头作用。 别看她仅仅只捧了六个人,但却能代表六个小家庭。 这都是能为她所用之人,而那些不识趣的人,她也无需什么尖锐攻击,就这样让社员慢慢排挤,日子也不会好过。 哼,就不信这些人的骨头,还一直那么硬…… (89)无需和别人攀比,也不用活在冷眼中 获得小葱奖的六人,领到的奖品在手里还没热乎一下,刚刚回到人堆里,就被媳妇和孩子围上。 “当家的真厉害!”王滚刀肉捧着万紫千红润肤脂,笑得格外灿烂。 “爸爸真厉害!”儿女们也以此为荣。 孩子们小心翼翼的捏起一根豆根糖,轻轻的咀嚼,都舍不得咽下去。 二等奖的羡慕一等奖的奖品,三等奖的羡慕二等奖的,没获奖的看六个人都眼热的不行,有些孩子们都被馋哭了。 嗷嗷嗷的让爸爸,也要拿小葱奖。 六个人走路发飘的领了农具去上工,精神上有了满足,干起活来都不觉得辛苦了。 郁葱合上本子,带着两小只先蹭顿猪奶。 这个年头奶粉都是特供品,很难弄到,能省就省着点吃。 晏衔看它两吃得饱饱的,才把小狗崽儿捧进小竹筐。 它两的体型对于现在的小竹筐,要富余一大半,被小姑娘给隔开,放着替换的软垫、羊奶粉,奶瓶等物品。 这日子就是比人都不差什么。 路上晏衔顺手要接,帮小姑娘提竹篮。 郁葱想也不想的拒绝,摇着小脑袋,道“我抱着篮子,坐牛牛背上一点都不累。” 晏衔:“……” 看把她给宝贝的,都不舍得撒手了。 他俩到了学校后,发现学生们再次都集中在大礼堂,抄录黑板上的板书。 昨天扫盲班时,学员们觉得这一期养猪技巧的板书特别珍贵,根本不让擦,就都留给在学校里读书的子女们,等早上让他们给帮着抄录一份留存。 上午的第二节是郁葱的音乐课,晏衔正好没课,她这才依依不舍的把小狗崽托付给他照顾。 等她上完课,第一时间就回来看小狗崽。 眼看着快十点了,她又提着小竹篮把狗崽儿带到食堂。 学校人多眼杂,万一有人嫉妒她,给小狗崽使坏,那是她承担不起的。 所以,只能防患于未然,暂时辛苦点,不离开眼皮子底下。 晏衔也不用小姑娘嘱咐,十分自觉的迈着长腿跟她到了食堂,一起给帮忙。 郁葱过来时,学生们都按照昨天贴的班级号,在餐桌上各自放好了饭盒。 她占用小梅的吃饭名额,小哥哥占用朱榆的名额,一人一份的情况下就可以放心的过来吃饭,不用担心别人再说什么了。 两位师傅正在洗土豆和海带,她看见就也要蹲过去帮着一起洗。 晏衔把她提溜到边上,道“小葱昨天手伤到了,我替她干活。” “我这是小伤,没那么娇气。”郁葱心里美滋滋的,嘴上那么说着,但手就是不去碰那一盆盆的土豆了,道“张师傅,李师傅,今天中午有什么安排?” “刚刚公社送来了三十个鸡蛋,我打算放点马厩菜给炒出来。”佟师傅笑着和他俩说话,看起来比较和善。 他体型不胖不瘦,但在这个平均皆瘦子的年代,就算是胖的了。 旁边的邱师傅不爱说话,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郁葱对他们无所谓感观如何,反正都当做普通同事正常处着。 她把自己和小哥哥饭盒拿出来,都摆在学校员工的那桌上,道“那可太好了,给学生们补充点营养。” “再来个土豆海带丝,主食还是二米饭,窝窝头,红薯,这些就差不多了。”邱师傅端着洗完的土豆,放到面板上,开始铛铛铛的切丝。 高中部、初中部,再加上老师等人,足足要切两大筐土豆。 因为量比较大,土豆皮也不削,洗干净就直接切。 两位师傅切丝不是很精细,粗的有小拇指粗,细的有牙签那么细。 郁葱的刀工对于日常家常菜来说,那是顶尖的,但这种超级大量的大锅饭还真是有点吃力。 “小葱把饭盒都打开就行。”晏衔洗过手,拿着菜刀就加入切菜的队伍。 这种食堂菜无需精细,但费力气,对他来说正好。 “我是顶替小梅的,就拿一份工资,哪能把晏老师也搭进去?”郁葱这话是说给两位大师傅听的。 肉不能埋在饭里,她不明说出来,备不住人家背后还说她和小哥哥是傻子,以后当冤大头白使唤呢! 佟师傅笑了笑,没有言语。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邱师傅,开口道“平常小梅只负责打饭,我俩负责洗弄,炒菜,还有饭后的刷洗。” “那哪行啊,我以后也帮着一起洗菜。”郁葱得了蛔虫病后,就很注意卫生,做不到眼不见为净的那套。 她要为自己和学生们的饮食卫生负责。 几句话下来,两位师傅在小梅过往行径的衬托的下,对郁葱观感好上不少。 二米饭最先出锅,倒在大木桶里。 晏衔给小姑娘拎到下面的过道里。 郁葱拿着大勺子分饭,每张餐桌都是二十个饭盒。 一开始她把握的不是那么精准,后面时看着前头少的又转回去都给补上。 努力做到等量原则,唯独在给小哥哥盛饭时,特意举止自然的背过上面炒菜的大厨,把松软的二米饭给压的格外瓷实,努力的多放了一些。 小哥哥饭量大,一顿就能顶她一天的饭量。 这些日子她感觉自己没怎么长身高,反倒是把他给补起来了,跟雨后春笋似的,蹭蹭的往上长。 他都二十岁了还长身高,为什么她十八岁的反而长得那么慢? 很快海带土豆丝出锅,晏衔已经腾开手,能帮小姑娘一起分菜了。 郁葱嫌弃土豆的皮没削,只给她和小哥哥都舀了小半勺,稍微意思一下。 最后,出锅自然是压轴的鸡蛋炒马厩菜。 大锅出品,难免有鸡蛋和菜不均匀的地方,郁葱选了块大些,鸡蛋偏多的,马厩菜少的两块,给她和小哥哥。 其余的人包活郝校长在内,都是随机给的一块。 晏衔满眼都是她,自然注意到了小姑娘的小动作。 沉浸在她对他的偏爱中,他连上午小狗崽的醋,都觉得不酸了。 在小姑娘心里他是不一样的,是可以交付后背,特别信任的存在。 他无需和别人攀比,也不用活在冷眼中…… (90)摆烂的日子真爽 郁葱又开始分红薯,量不够一人一个的就切开。 她正要喊小哥哥帮忙,就瞅见他清隽的面容神色温柔,眯着黑眸偷着笑,周身散发着幸福的味道。 哎呀,看看,她就多给了点二米饭,就把孩子给高兴成这样。 他比她更缺爱…… 至少,她在父母双亡前,是有父母疼爱的,而他从出生就被随意对待,被晏妈一家子欺压。 想到这里,她小小的心疼一下。 决定以后多给他一点照顾…… “铃铃铃……”随着下课响起,学生们蜂拥而入。 按照班级号找到自己的饭盒,里面已经都打好了饭菜,他们捧着饭盒互相对比。 居然,连鸡蛋炒马厩菜的量,也都是和郝校长一样的,谁得也不多,谁的也不少。 即使是大小不一的红薯,都切开一分为二,按照重量给他们。 郁葱见没自己什么事了,特意刷了一波存在感,道“同学们不要乱,按照班级号,找到自己饭盒,不要拿错了。” “郁老师,就是拿错了也没关系,反正里面饭菜都是一样的。” “是啊,是啊!” 学生们开心的大笑,感觉上学以来从没有这样被尊重过。 一时间,众人对郁老师崇拜到心眼里。 大部分人都是满意的,唯独之前被小梅巴结的那小部分人,感觉吃亏了,但也没人敢犯众怒。 下午就晏衔一节体育课。 要是之前,郁葱趁着自己没课,肯定还要给自己安排些别的事。 但是她现在有两只小狗崽需要照顾,就决定先摆烂些日子。 学校管的松,没有课的老师时间自由。 办公桌里就她一个人,十分宽敞自在。 又是给喂奶,又是给协助排便,在她忙忙叨叨中,晏衔就下课回来了。 她杏眸圆睁,道“这么快就下课?” 晏衔瞅着小姑娘脑中飘来四个大字。 玩、物、丧、志。 这个词汇放在别人身上那是贬义词,可放在小姑娘这里,他怎么都觉得小憨憨可爱讨喜,打心眼里愿意宠着、纵着。 郁葱把奶瓶放竹篮里,道“那咱们收拾收拾回大队,傍晚再过来上扫盲课。” “好。”午后的阳光洒在晏衔清隽的面容上,勾勒出完美线条,墨玉般的眼眸光华流转,温润而不失潇颯。 好帅! 郁葱觉得自己大概是起夜次数过多,睡眠大量减少,导致她脑子都不灵光了,看的眼珠子都不转了。 她拼命让自己理智回笼,想起昨天的事。 “对了,昨天被公安拘起来的那几家人怎么没找我来? 按理说,贺东晖在家里那么受宠,眼看着宝贝儿子受苦,爸妈还不要急疯了?” “也许没空……”晏衔昨夜亲自嘱咐的花蛇。 那小子办事还比较利索,估计贺东晖父母的情况堪忧。 郁葱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来症结在哪。 亏她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茶言茶语,满腔愤慨的要对付呢! “这人要多忙,才能连自己的宝贝儿子都不顾了?” “估计是要命的事。”晏衔勾唇浅笑,深藏功与名。 在穿过街道的路上,郁葱坐在牛背上位置比较高,视野开阔。 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抹了把溢出的生理盐水。 不经意间,在一处二楼的窗户那里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白洁?” 这人不是跑了好久都了无音讯? 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团泊镇? 当她再次动作自然的把余光放过去时,那个窗口早就不见李白洁的人影了…… 她眼神不错,不大可能是看错。 别在是这人外面混出点小成绩,就迫不及待的回来找她报复了吧? 危险一定要扼杀在摇篮里,不能不当回事。 于是,她装作没看见,低声和前面牵牛的小哥哥,道“老晏,我好像看见李白洁在二楼左面的那屋了。” “未免打草惊蛇,我晚上再过来调查。” 事关小姑娘,这次晏衔打算亲自过来。 宁可错杀,不可错过。 郁葱回到知青点,让小哥哥去猪圈给小青、小玄又喂了些猪奶,她才抱着小竹篮回了厢房,补了个午觉。 摆烂的日子真爽,一直摆烂一直爽。 她这才放松一天,就不想奋斗了…… 唉,腐败啊! 她是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的。 好不容易睡个午觉,就不能安生点? 她艰难的离开松软的小被窝,趴在窗子上问道“老晏,外面出什么事了?” “咳咳……少儿不宜。”晏衔耳力过人,未曾出院门,就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了。 “啧啧,别看我年纪小,但现在大队上也就我能给主事了。”郁葱老神在在的瞟了他一眼,笑容中透着小傲娇。 晏衔沉默,不想用那些污言秽语污了小姑娘的耳朵。 然而,郁葱长着两条腿,不是他不说,她就不知道的。 她颠颠的跑出来,听南院的墙角…… 原来,今天杨金叶把屠铁牛给领家里去了。 社员们勤劳能吃苦,连吃饭都在地头,导致朱家周围就没什么人,屠铁牛就要对朱二妮用强。 燕韫玉作为知识分子,不习惯在地头吃饭,回小茅屋时正巧路过朱家,听见呼救把人给救了下来。 朱二妮吓坏了,死活都不听杨金叶的解释,疯了一般的跑到燕韫玉的茅草屋躲着去了。 等杨金叶过去逮人,准备把人绑了送走,就看见燕韫玉和朱二妮在一起了。 不仅是杨金叶看见了,连屠铁牛都看见床单上的落红了。 当场就说他不要二手货,铁钳一样的大手掐着杨金叶的脖子,要求必须退双倍的彩礼。 杨金叶平常在大队闹,都有杨国祥给撑腰,但这次不说社员们,就连朱家人都没有帮她。 “朱二妮嫁给燕韫玉也算脱离牢笼了,但杨金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今日不断利索,日后可就有的磨了。” 别看燕韫玉在大队的没有话语权,但郁葱对燕韫玉的印象不错。 唉,就是年纪比朱二妮大些。 但最起码人家不会打人,能把小命给保住。 晏衔有些委屈,道“就这么看好那个燕韫玉?” (91)以恶制恶 直到郁葱偷听到那些人都出门看热闹,她才把贴在南墙下的小耳朵收回。 抹了一把,沾上一手灰尘。 听墙根,挺费耳朵的。 她蹑手蹑脚的扯上小哥哥回屋里聊。 一双杏眸晶亮,透着财迷的光,道“燕韫玉和我换了好几次物资了,每次都是小金鱼,肯定手上还有,我打算持续发展。” “我也能弄来小黄鱼,我爸留下的那些都给小葱。”晏衔话落,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什么傻话。 他眼波微漾,云淡风经的面容上隐隐浮现一抹愠红。 郁葱见他傻的可爱,笑容中绽放出丝丝缕缕的甜味,道“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准备出来。” “我听小葱的。”晏衔在小姑娘面前乖的不行。 “朱奶奶为了表示感谢,早上偷偷把那只开膛破肚的大公鸡,给我放厨房了,咱们正好做炸八块。” 郁葱感觉中午吃的那点鸡蛋,不算荤菜,早就惦记大口吃肉了。 担心小哥哥不了解菜系,她还简单介绍,道“炸八块是豫菜十大名菜之一,一只鸡子剁八瓣"干炸",味道那叫一个香。” “我来,小葱教我。”晏衔惊艳夺目的俊颜,溢出温柔。 二人来到厨房,郁葱就开始嘚啵。 “褪毛之后,将鸡剁去嘴和爪,鸡头和脖颈为一块,两个翅膀为两块,鸡脯分为两块,两腿为两块,臀部为一块,共剁成八块。 胗去掉沙包及鸡内脏一起洗净,用开水焯一下,控净水备用。” 晏衔任劳任怨的烧水,给鸡褪毛,又吭吭的剁鸡,动作利索。 郁葱满意的点点小脑袋,道“收到盆内,加入酒、酱油、盐、香油、糖,腌半小时入味。” 紧接着,趁这会儿腌制的功夫,晏衔又去给两小只喂猪奶,郁葱自然颠颠的跟过去。 小玄吃了一会,就给吃着睡着了,而小青明显也特别困,但硬是撑着继续嘬奶。 “啧啧,瞅瞅,这个小吃货。”郁葱笑得贱兮兮地,愣是给睡着的小玄扒拉醒了,让它再吃几口,道“你太瘦了,多吃点。” 小玄迷迷瞪瞪的不想吃,可奶头就在嘴边,勉为其难的张着小嘴继续吃奶。 她盯着小狗崽,而晏衔凝着他的小姑娘,唇角的笑容悄然绽放。 二人这头气氛正好,溜溜达达的往回走,刚把小狗崽放下,就被朱榆给打扰了。 他跑的气喘吁吁,扶着门,大口喘气,道“葱姐,救命啊,救命啊!” “怎么了?”郁葱心里大概知道朱家的乱子,明知故问。 “燕……燕韫玉……吞石头自尽了!” 朱榆昨天和徐红霞回市里的徐家,下午回来就看见全村人都在看他家的笑话。 从别人的口中,他才知道他妈究竟做了怎么样的蠢事。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就亲眼看见他妈对占了小姑便宜的燕韫玉不依不饶。 期间,闹得挺厉害的…… 燕韫玉不堪受辱,抓起路边一块铜钱大的石子,就塞进嘴里。 他脑袋瓜子嗡嗡的,感觉大队上也就郁葱能平事,就赶紧过来了…… 郁葱对燕韫玉印象不错,惋惜的同时,还心疼自己尚没到手的小黄鱼。 她捂着心口,道“一直都是你妈在始作俑者,怎么燕韫玉会要自尽?” 郁葱就差说,要堵枪眼也是杨金叶身先士卒了。 朱榆:“……” 道理是这么个意思,但她妈不省心啊! 郁葱正要匆匆往外走,但怕有不省心的趁机害了她家小狗崽。 转过身,又回来。 她把竹筐放在炕上,窗户从里插上插销,出来又锁上门,才在小哥哥陪同下出门。 吞石头和吞金差不多,不会立刻就没命,但慢慢地能把人给生生的坠死。 远远地就看见村尾围了好多人,几乎整个大队的知青和社员都过来了。 朱二妮的声音,透过人群传来。 “我生是燕家的人,死是燕家的鬼,今天他是因为我才受辱自尽的,就算他死了,我也给他守寡,绝对不会再嫁,更不会再入屠家的大门。” “你个小贱人……” “你个臭婊子,给爷带了绿帽子,还有脸了?” “啊……我就是守寡,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糟蹋……啊!” 人群外,朱榆大喊道“都让让,葱姐来了……” 摩肩接踵的人群,连忙给葱姐让开一条直通中心的甬道。 屠铁牛感觉从密不透风的人群,窜来一股凉风,回头看去。 本以为是大队里德高望重的老头子过来主事,没想到居然看到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长的倒是不错,但这么漂亮的小娘们娶进门,绝对又是一顶绿帽子,不……是无数顶绿帽子。 “一个小娘们,也要管爷的事……啊!”晏衔从小姑娘身侧,闪身上前,抬腿就给出言不逊的屠铁牛,心窝一脚。 屠铁牛体肥膘壮,以力气大闻名,这一刻却像破布娃娃般在地上被晏衔摩擦。 是真的摩擦。 他用尽全力想要翻身反抗,但还没起来就被晏衔踩在后背上。 晏衔穿的解放鞋是小姑娘送的,尺码合脚,脚上来回用力,连带着脚下的屠铁牛跟着身下的碎石剧烈摩擦。 “狗娘养的,我被你们大队的娘们绿了,还要反过来打我……啊!疼死……啊!” 没一会儿,他身下的碎石就红了,那是屠铁牛腹部和胸口磨出的鲜血。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在杨柳大队闹事?”郁葱支持以恶制恶,但也怕闹出人命。 她小手微微一摆,晏衔就乖乖的收了脚。 刚刚她趁乱给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燕韫玉把了脉。 人是昏过去的,脸上和上身都弥漫着骚气的尿臭,一看就是被人给尿身上羞辱的。 伤势看着也挺凄惨,但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内脏。 单纯的吞石子,她倒不是没有办法救治,这情况一时半会也不会致命。 郁葱板着小脸,先是盯着抱头痛哭的朱老大,又盯着几个和杨金叶血脉近的杨家人。 “怎么都看着,不懂得护一护自家人?二妮不叫你一声大哥?不叫你们一声叔叔、伯伯、舅舅?” (92)比人贩子都不如 “葱姐救命! 我大嫂不是人,把我嫁给打死老婆的二婚头子,她还趁着中午家里没人,把屠铁牛给弄家里来,然后给我下药。” 朱二妮伤的很重,艰难的爬过来。 她跪在郁葱跟前,双眼充血,嘴角高高肿起,一张嘴鲜血就往外流…… 郁葱避开这个大礼,脑中出现朱二妮嫁给屠铁牛,被打死的凄惨画面。 她闭了闭眼,道“还有这样的事?” “真的,我大嫂平常不舍得给我碰一下的鸡蛋,中午却给我蒸了一大碗鸡蛋羹。 我留个了心眼,就当着她的面吃了几小口,之后就放下了,还没多久,就看见屠铁牛进我屋来了,是燕韫玉救了我。 可我大嫂为了彩礼,就又联合屠铁牛,逼得救我的燕韫玉自杀,他们羞辱人,侮辱人……” 朱二妮努力把条理说清楚,就废了好大的力气。 “屠铁牛是吧?”郁葱把朱二妮扶起来,对着屠铁牛,道“绑了,送公安!” “怎么就闹大,要去公安局了?”杨金叶这才从人群里钻出来。 她头发乱了,脸上仅仅才一个巴掌印,比朱二妮和燕韫玉身上的伤,可差太远了。 郁葱觉得应该把这二人的伤,放在杨金叶一人身上。 “吞石头,是会死人的,这是人命,杀人不应该偿命?” “燕韫玉是自己吞的石头,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杨金叶气焰不如之前嚣张,但眼里透着不服气。 郁葱简直要恶心透了。 这个玩意才应该叫杨滚刀肉,不应该让王婶子担这坏名头。 “杨金叶同志,别忙着求情,国家明令禁止买卖人口,你却亲自把人往家里领,卖自己的小姑子,比人贩子都不如。” “咱们大队闹出这样的丑事,年底评优秀大队就完了,两百斤粮食的奖励……”朱老大被杨金叶拽出来说话。 郁葱双眉微蹙,道“难道燕韫玉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妹妹的清白,就抵不上两百斤粮食?” “我……我……”朱老大张了张嘴,还要再说。 郁葱直接打断对方,道“朱同志,今天的事可不像昨天晚上,你们能自家关上门私下解决。 就算二妮不计较被杨金叶设计清白一事,但燕韫玉是大队的社员,被杨金叶巴巴从市里领过来的屠铁牛,在大队逼的自尽,就不能私了。” 朱老大见葱姐态度强硬,既而转头去求朱二妮这个苦主。 “二妮,不能报公安,你侄子马上就要去市里读大学了,有个蹲号子的母亲,你侄子这辈子就完了。” “那杨金叶把二妮送上屠铁牛的床,就不是毁了二妮一辈子吗?”郁葱看到这位的所作所为,就想起郁家拎不清的郁大舅,气不打一处来。 朱二妮死死咬着嘴唇,对着大哥,道“在你心里只有自己的媳妇和儿子,何曾为我想过?” “二妮……大哥难啊!”朱老大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嚎啕大哭,好像天底下就他一个人最难。 郁葱瞟见悠悠转醒,暗暗听了一阵的燕韫玉,道“燕同志,都听到了,你想怎么解决?” “血债血偿,我要法律给我做主,主犯是屠铁牛,杨金叶也是从犯……” 燕韫玉心里憋屈,明明自己是做好人好事,不知道怎么就被冤枉成这样。 就连他的十八代祖宗,都被杨金叶骂了一遍。 屠铁牛打完他,更是把尿撒在他身上,各种羞辱。 人世肮脏,他活腻了…… 杨金叶这回真的怕了,颤颤巍巍的开口。 “我同意把二妮嫁给燕韫玉,这样就是一家人了,好好的黄花大闺女给了他一个穷鬼守寡,能私了吧?” “二妮无论是人,还是性格,都不错,但她有个不好相与的大嫂。 这件事只要时间长了,影响也就淡化了,她大嫂怕是就又要扒上来。” 郁葱念在代购的关系,后半句特别小声的对燕韫玉提醒,没让别人听见。 燕韫玉喉咙滚动两下,道“想私了,也不是不行。 我要二妮和朱家断亲,日后只是我的妻子,而不是朱家女,更没有杨金叶这个大嫂。” “什么,断亲?”杨金叶脾气横,但脑子不慢,确实打算燕韫玉前脚咽气,她后脚就再给朱二妮找个下家。 单身的老光棍多了,二婚女人是不愁嫁的,自然彩礼也不会少。 朱老大憨厚的面容,无比悲痛,道“二妮,你要离开你大哥吗?” “那大哥能和大嫂离婚吗?”朱二妮哽咽。 朱老大没想到素来懂事的妹子,会那么问。 他十分不解,道“我们结婚二十多年了,儿子都要结婚了,怎么可能分开?” “你要断亲,就给家里一千块,也算了断多年的养育之恩。”杨金叶盘算了一下二嫁二妮,能收的彩礼,才开口要钱。 郁葱真想怼过去:是他早就为了媳妇舍弃妹子,先不要妹子的,而不是妹子不要哥。 日子都这样鸡飞狗跳了,居然还没有分开的念头? 看的她来气啊! 她深呼吸,再呼吸,但因为身份原因,只能从侧面帮助,道“杨金叶同志,你给二妮下的脏东西,是从哪来的?” “我……我……”杨金叶不仅看见郁葱发怵,就连听对方说话都头皮发麻。 于是,她讨价还价,道“五百彩礼不能再少了,屠铁牛还出五百呢!” “国家不允许买卖妇女儿童,杨金叶同志为什么屡次都想触犯法律?”郁葱的语气不紧不慢,却透着无形的压力。 朱二妮闭着眼流泪,青青紫紫的肿脸都掩不住哀伤。 因为她是家里的女孩,父亲走的早,家里一直是大嫂主事。 所以,她连学校都没去过,从有记忆起除了干活就是干活。 也是在干活时,燕韫玉看她可怜,时不时的教她识字,像父亲对她那样温柔。 大哥已经为了大嫂不要她了,就连她妈也有自己的心思,天底下只有燕韫玉一人对她好。 “我要和朱家断亲,一分钱的彩礼都不要燕韫玉的,他活着我照顾他,他死了我给他守寡!” 闻言,燕韫玉的喉咙如噎住了一般。 这个傻姑娘…… (93)路不平,众人踩;事不平,大家管 “不,我不同意!” 杨金叶就跟挖了心头肉一般的疼,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只要我不同意,二妮无论和哪个男人在一起,都是无媒苟合,是流氓罪!” “国家规定男女自由恋爱,不允许延续封建时期父母的代操代办。”郁葱的话,再次让杨金叶身体一僵。 杨金叶的心脏“砰砰”狂跳,心跳速度快到要跳出胸腔外。 她简直要气疯了,道“我拿得是朱二妮的彩礼,又不是拿你的彩礼,你为什么要帮朱二妮说话?” “路不平,众人踩;事不平,大家管。”郁葱表示她就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好姑娘,还是那种举世无双的好…… 杨金叶想揍郁葱,但看了眼默默护在对方身侧的男人。 晏衔微微低着头,瞳仁很黑,黑到看不清一丝光亮,无端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杨金叶没办法,又把这口气给生生憋了回去,道“一旦闹大,会影响整个大队的名声。” “杨金叶同志要是早有这个觉悟,也不会闹出今天的丑事。 看你那么愧疚,不如自掏腰包给社员补上吧!”郁葱用建议的语气,说出肯定的话。 她还要给吞石自尽的燕韫玉医治,需逼着对方马上做决定。 于是,她又继续开口。 “社员同志们,假如今年因为今天的事,咱们大队评不上先进,作为罪魁祸首的杨金叶同志,给大队补上二百斤粮食,可有谁不同意?” “同意!” “就应该这样!” 社员没什么不同意的,只要自家不吃亏咋样都行。 “你,你们!”杨金叶眼睁睁的看见别人惦记自己的粮食,却无能为力。 她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的?! “屠铁牛,你是死的嘛?你媳妇都要跟别人跑了!” 屠铁牛被晏衔虐的身体抖如筛糠,拼命捂住嘴不敢出声,就怕被想起来,再来一顿摩擦。 被杨金叶叫出名字,他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心中喷涌而出的怒火。 “都是你个老娘们非要把你小姑子卖给我,说什么她老实,性子软弱好摆弄,娶进来随便玩,现在看把我给连累的?” “你个孬种,连个女人都摆弄不了,算什么男人?”杨金叶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 在她心里屠铁牛是个很有手段的男人,想不到被晏衔压制得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这句话无疑把朱老大也给骂进去了。 一个怕媳妇,一个媳妇跟别人跑,难兄难弟。 “二手的媳妇我可不要,把我的彩礼退我,我立刻就走。”屠铁牛连之前双倍返还彩礼的事,都不敢提了。 他并非怂人,而是怕了晏衔的拳头。 阳光下,青年的脸俊逸非常,仿佛是刀削般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远山一般的眉,长眸如同墨玉般璀璨而又深邃,神色沉凝,锋锐逼人。 宽肩,细腰,长腿,简直就是神造出的嗜血利刃,无坚不摧。 屠铁牛也是才认出青年就是传说中的晏衔,曾经还在黑市打过一场。 那次,从无败绩的他断了四根肋骨,浑身都没有好地方,只留了一口气。 他们二人实力差距是霄壤之别。 要是早知道晏衔在这里给朱二妮撑腰,他根本不会和杨金叶有任何牵扯。 杨金叶知道有郁葱搅和,她落不得什么好,正好屠铁牛也不要双倍返还彩礼了,难得利索的从菜篮子里面拿钱。 因为她提前考虑到今天会乱一阵,这钱就没敢放在朱家,只有随身携带才踏实。 “好,给你,都给你!咱们算是两清了!” 作为苦主的燕韫玉和朱二妮都没意见,本以为会很顺利,但半路郁葱再次杀出来。 “慢着!”郁葱健步如飞的上前,伸出小手横过去,疾如雷电般的把五沓钱,通通都给抢过来。 “你要干什么?” 屠铁牛回手就要抓郁葱,但被晏衔先一步给踢飞。 修长的大脚再次踩在对方的后背上。 屠铁牛苦苦挣扎,像一只被按住要害的大王八,根本爬不起来。 郁葱暗暗给小哥哥竖了个大拇指。 真帅! 晏衔眉眼含笑,明明打人的动作刚硬,可眼底却藏着冬日暖阳的温柔。 这种反差,可真有魅力。 郁葱吞了吞口水,对着大王八,道“你对燕韫玉羞辱暴打,逼得人家吞石自尽,一条命都要搭进去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那……那晏衔不是还打我了?”屠铁牛预感非常不好,他感觉自己这钱可能要打水漂了。 郁葱不紧不慢的开口,道“那你也自尽吧,以命换命!” “好……我就当破财免灾了!”屠铁牛几乎是咬碎了后槽牙,才认清现实。 郁葱就等着这话了,杏眸精光一闪。 “我们杨柳大队是有人混不吝,但那只是个别人,我们大部分社员都是讲道理的。 我代表整个大队社员问你,这五百块钱是不是你心甘情愿给燕韫玉道歉的赔偿?” “是……是我道歉给的赔偿!”屠铁牛眯了眯眼。 “好,既然无怨无悔就白纸黑字的写下来,省得日后再闹幺蛾子!” 说着,郁葱拿出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钢笔,好心的递过去,道“好心借给你的,可别弄坏了,不然折价赔偿。” 此刻,屠铁牛真的想把钢笔折断,再把本子撕了,砸郁葱一脸,但晏衔的脚还踩在他的后背,他根本不敢反抗。 郁葱念,屠铁牛写。 中途他写的慢一点,那后背的大脚,就又是狠狠往下压。 郁葱能想到最狠辣的手段,不过就是辱骂别人一顿罢了,如果不是看杨金叶和屠铁牛做的那么过分,她也不会出面干涉。 郁葱为免意外,一式两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燕韫玉,分别保存。 在屠铁牛写的时候,她就给盯着检查了,之后又让杨金叶与朱老大等人作为人证给签字。 晏衔这才在小姑娘的吩咐下,把脚收回。 屠铁牛踉跄的爬起来,身下的衣服磨的像乞丐,胸部和肚皮还渗着血。 他低着头不看人群,却能感受到众人恶心的视线在他周身流转。 屠铁牛脸色铁青,紧紧攥着拳头。 不想继续待在这里给人嘲笑,他狠狠瞪了杨金叶一眼,狼狈地离开了杨柳大队。 都给他等着…… (94)好人做到底 社员对葱姐,都很崇拜。 别看葱姐年轻,但办事特别有担当,是为整个大队,人民群众利益着想的好领导。 是的,大家已经不自觉的把葱姐规划为领导层的大人物,不仅超过身为大队长的杨国祥,就连公社的刘书记都有赶超的趋势…… 就在众人散去之际,郁葱在徐红霞的耳畔,用仅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嫁进这样不辨是非的家庭,有个这样混不吝的婆婆,你要是日后生个女儿,可要盯紧了。” 她说的隐晦,其实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这种人重男轻女,今日能卖小姑子,日后就能卖孙女。 徐红霞对朱榆有信心,道“朱榆会护着我的,以后我们不住大队。” “以杨金叶的性子,就不会跟到市里?”郁葱感觉徐红霞考虑问题非常浅薄。 小夫妻躲开了,人家长辈就不能跟过去? 都没考虑外界因素…… 不待她多想,杨金叶就把朱老大给推过来了,道“葱姐,这钱……” “这钱是屠铁牛赔偿给燕韫玉的,和朱家没关系。”郁葱心中鄙夷,面上不显。 她能维持礼貌的语气,就已经是高素质了。 杨金叶又开始嘟囔,道“哪有娶媳妇不要彩礼的?” “杨金叶同志,你那脏东西究竟是哪里弄来的?”郁葱耳朵好,听了个正着。 杨金叶难堪至极,想赶紧逃离,却又舍不得那五百块钱。 郁葱走向瘫在地上骨瘦嶙峋的燕韫玉。 他本就面容憔悴,身体底子亏损,再经过这一遭必须好好调养。 她见朱老大不走,干脆使唤起来,道“把人背上,送到村尾的茅草房。” 茅草房非常低矮,晏衔进去都要低着头,不然就碰房顶。 朱老大把人放在断腿的破床上,眼睛却盯着郁葱手里五沓钱。 燕韫玉身上很疼,却不影响思维。 心知这钱放在他这里,有朱家人虎视眈眈,很难保住,而郁葱心地善良,为人仗义,眼界开阔。 “葱姐,日后我不在了,这钱就放您手上,只求帮我照看二妮一些……” “葱姐,能帮我给我男人送医院吗?我不想他死……”朱二妮舍不得他死,含泪恳求。 郁葱读书多,知道许多中医土方法,专门治疗疑难杂症,道“依着你丈夫这么差的身体素质,即使去医院做手术,都未必能下的来手术台。” “呜呜……”朱二妮暗暗做好决定,要是燕韫玉死了,她也就不活了。 燕韫玉的脸,被打的青青紫紫,一说话就疼,可仍旧努力哀求,道“葱姐,这钱分两半,您一半,二妮一半。” “我帮你和二妮先收着,她用的时候我给她,不会让那些黑心亲戚吸二妮的血。”郁葱特意朗声,让门口的杨金叶能听清楚。 果然,杨金叶扯着朱老大就走,还不忘甩闲话,道“不相信自家人,相信个外人!老朱给我走,日后咱们就当没你这个白眼狼妹妹,不知感恩的玩意儿!” “行了,他们走了,这钱你们还是自己收着吧!”郁葱把五沓钱,一张不落的通通都放在燕韫玉的枕头旁边, 燕韫玉想要推回去,却没有力气,虚弱道“葱姐,二妮护不住的……” “那你就好起来,护着二妮。”郁葱视线停在角落,那是新搓好的细麻绳,用来纳鞋底的。 朱二妮哭的泣不成声。 燕韫玉却明白了葱姐隐含的意思,到“葱姐……有办法医治我?” “知道个土偏方,可以试一试。”郁葱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 “用纳鞋底子的麻绳,搓上香油与蜜,搓成钢镚大小的丸子,放嘴里也别嚼,直接咽了。 转天无论是铜钱,还是别的什么硬物,基本就能从大便里出来了。” “谢谢葱姐,谢谢葱姐! 我就这去买……我没有油票……”朱二妮大喜,却又窘迫的搓着手,道“葱姐,我想拿钱和您换点油票。” 郁葱之前拿了不少人家的小黄鱼,决定好人做到底。 “香油我有现成的,可以分你小半碗,但蜂蜜那种特供品,我是真没有。” “我……我知道……芦苇荡里有棵老树,上面就有个蜂窝,上次我捡柴禾无意间看见的,我这就去……” 朱二妮欣喜若狂,好像沙漠里马上就要渴死的人,见到一汪清泉。 “等等。”郁葱指着院里柴垛,提醒道“带上火把熏一熏。” “好好!谢谢葱姐……”朱二妮都跑出去了,又慌张跑回来,捡起几个柴火。 郁葱又递了一盒火柴给她,道“快去吧!” “我马上就回来。”朱二妮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 因为心里热乎,身上的伤明明那么重,此刻却感觉不到疼。 “你去吧,我也回去拿香油。”郁葱也和晏衔一起回知青点。 这会儿大家又都去上工了,院里面非常安静。 猛然,瞧见东院的墙头上居然有人。 一米八几的大汉,身穿七成新的白衬衣和蓝色工装裤。 郁葱一眼就认出对方身份了。 大概是她的脚步太过轻快,都没有打扰到正准备翻进墙头的舒赤檀。 “喂!”郁葱猛然出声,道“干什么呢?” “噢……我听见里面有声音,就……就想过去看看……啊!” 舒赤檀手忙脚乱的跌下墙头,摔得尾巴骨的麻了。 捉贼拿赃,郁葱见他还没进去,也不好无中生有,道“舒知青不会是想偷借条吧?” “不不……不是……”舒赤檀被戳中心事,头皮发麻。 郁葱背着小手上前,道“今天一号,该还钱了。” 舒赤檀忍着疼,踉跄的后退好几步,倚着墙道“我没钱……” “赖账?”郁葱拿出钥匙,打开锁头,道“那我明天就拿着那张八千的借条去市里,找铁路局的各位领导好好说说舒家的事。” “别……”舒赤檀没办法,不情不愿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和票据,数了二百不情不愿的递过去,却又拽着不放。 郁葱一把拽过来,又眼尖的瞧见几张肉票,一起扒拉过来,道“这是利息!” (95)笑的一脸不值钱样儿 “郁葱,你这是打劫!”舒赤檀想挥拳头打她,但在晏衔上前之际,又强迫自己收回拳头,咬牙忍耐。 郁葱笑得格外灿烂,挥挥手里的钱票,连眉梢眼角都透着嘚瑟,道“明抢豪夺也比翻墙头的小贼敞亮多了!” “哼!”舒赤檀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怄的要死。 郁葱饿了,不想因为杂碎耽搁自己用饭。 于是,小眼神直勾勾地往舒赤檀仅剩下的那点钱上看去。 舒赤檀警铃大作,拔腿就跑,生怕再被抢走。 “他们怎么都想揍我呢?”郁葱瞅着那如同被狗追,慌张的逃窜背影,憋憋小嘴,托着自己白嫩的小脸,道“我明明那么乖巧,那么通情达理!” “他们不懂小葱的好。”晏衔自认是长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能欣赏小葱独特的美。 “有道理。”郁葱点点小脑袋,深以为然。 她啊,真的很好。 明明喜摆烂,但为了苟命,也能被迫勤奋,战胜懒惰。 真心完美…… 踏入厨房,拿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碗,举着香油罐小心翼翼的倒了小半碗,卡着燕韫玉用的量给倒好。 如今,城市居民每人每月供应食用油半斤;农村居民每人每月二两,像是香油这类更是格外金贵。 这些调料都是小哥哥拿过来的,不然还真不好凑的这么齐全。 “小葱歇会儿,我去送。”晏衔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小碗就要迈出门槛。 郁葱瞧着他俊颜上没有丝毫心疼香油的神色,且问都不问就信任她说的话,在心里暗暗给他加分。 小偏方都给完了,她也没必要再过去,就开始做晚饭。 淘干净大米,在新垒的小灶头蒸饭。 只有她和小哥哥两个人吃,就不用低调了,用的小站稻米,没弄二米饭那种。 炸八块不用的鸡爪,她也不浪费,炖盅药膳鸡脚汤。 鸡爪洗干净,切断去指甲,锅底倒一丢丢的油,加葱姜爆香。 之后,下鸡爪炒制,再加一点酒,加水,又放了当归、黄芪、红枣、桂圆肉、杞子。 这都是之前老大夫给小哥哥方子里的几味药,她把方子拆开,把药补改为食补。 大火烧开撇去血沫,转小火慢煮…… 趁着熬汤,在另一个灶头做炸八块。 炒勺上火放了二斤花生油,别看直接放了二斤油,但损耗在一两左右,剩下的油以后还能留着做别的菜。 待烧至六七成热时,将鸡块用湿淀粉挂上一层薄糊,逐块下勺,炸至上色后,将勺移至微火蹲炸约一分钟,使鸡块肉熟透。 再回到旺火上,炸至外焦里嫩,放入胗肝同炸。 炸熟与鸡块一起捞出,控净油装盘,撒上花椒盐。 待晏衔送完香油回来,她正好出锅。 小桌上摆好,一菜、一汤、一饭。 她手法娴熟,做的也用心,浓香的气息飘满整个厨房。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绝对是过年才能吃到的好东西了。 “老晏有福气呀,进门就吃饭……”她挑挑秀气眉毛,静等表扬,道“快,洗手吧!” “小葱可真本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说整个大队,就是整个哏都的姑娘,都没有谁能比得上小葱的。” 晏衔和小姑娘待的时间长了,说话也有点那味儿了。 郁葱爱听好话,眼神都明亮了几分,帮他盛了一大碗浓汤,摆在他跟前。 “这是药膳鸡脚汤,专门给老晏熬的,营养都在汤里,多喝点。” “真香。”晏衔捧着汤就大口喝,笑的一脸不值钱样儿。 郁葱赶紧放下正在啃的鸡爪,拦住他喝第二口,道“小心烫,慢点喝。” “还是小葱细心。”晏衔烫了舌头,可心里热乎,又起身拿来碗,给小姑娘盛白米饭。 郁葱给他夹了个炸八块的炸鸡腿,道“就不问问我那稀奇古怪的偏方,会不会吃死人?” “世上不为人知的偏方多了,小葱见识多,眼界广,说的肯定是对的。”晏衔的目光炙热坦诚,洋溢着令人心悸的暖光,格外撩人。 郁葱被盯的有些小小地扭捏,但她输人不输阵。 “香油和蜂蜜凑在一起,也是一个小偏方,可以治疗中老年人便秘。 而细麻绳吸了肠胃里的水会发胀,借着香油和蜂蜜的润滑慢慢蠕动,就能把异物给顶出去。” “小葱懂得真多。”晏衔知道小姑娘爱吃鸡翅,把两个鸡翅都留给她,自己吃她不爱吃的鸡胸部分。 腌制的非常入味,即使是鸡胸口感也不错,表皮酥脆,肉质嫩滑。 主要还是小姑娘手艺好,别人一定做不出这个味道…… 二人吃完,郁葱就忙着给两只小狗崽喂奶,之后去地头记录工分,做识字卡片,再去学校给学员上扫盲班。 晏衔作为助教占用了半节课,继续上次,深入的讲养猪的技巧。 朱家的事,没闹到公安,但在几个大队之间已经传遍了。 团泊大队曾因为自己大队的姑娘惨死,去找屠铁牛讨说法,但到了市里,他们人生地不熟,反而被对方给修理了,闹得人财两空。 学员们听说晏助教帮社员教训了畜牲,还给社员要来五百块的赔偿金,那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曾经是敬畏“晏衔”这个名字,现在则是尊敬。 女人爱慕强者,男人同样尊崇强者…… 是夜,晏衔还记得小姑娘在镇上小二楼看见李白洁的事。 他换了一身黑色劲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裤脚扎起,手上还带着手套,借着夜色去探查。 小二楼,灯泡的光昏暗,屋里的人影影绰绰。 “白洁你曾是杨柳大队的知青,人都比较熟悉,觉得周围可有什么好货?” “不是处,行吗?” “都是玩玩的货色,又不是娶回家,漂亮就行。” “我们杨柳大队的女知青,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水嫩,徐红霞盘靓条顺,郁葱娇俏可人,何和和气质如兰,许荟放得开。” “都不是处?” “徐红霞和大队长有一腿,郁葱和姓晏的男知青形影不离,其余两个女人私底下也都有对象……” (96)厕所里唱歌 “你们女知青玩的可够开的……” “那明个你就把这四个女知青给引出来,方便我们动手。” “反正都不是处,也不耽搁挣钱,等姐妹四个到手,咱们先快活一下……” 二楼屋顶上,晏衔的眼底泛起冷意,漆黑的眸子燃着怒色,划过阴寒的暴戾。 忽然,薄唇勾起一丝笑意。 这些杂碎是要除掉,但在此之前也并非不能利用。 只要他和小姑娘寸步不离,或许可以借用这个由头把那些碍眼的都除掉。 抑制住想打人的冲动,离开小二楼。 钻进草垛里,晏衔把手套脱下来,和黑色劲装一起放进包裹里,准备一会儿烧掉。 就像一只兽,为了掩盖自己的痕迹,藏好自己的粪便一样。 晏衔素来很注意细节,即便是深夜,不会有人看见,来查这些蛛丝马迹。 从草垛里出来,他又是那个风清气朗的青年。 郁葱起夜好几次给小狗崽喂奶,正好和他回来时间错开,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早上,小哥哥给她摊了煎饼,还炸了酥脆的馃子。 几种酱与辣子的量,都是按照她的口味添加的,不咸不淡。 吃完就照常给社员和知青们发农具,到点就去学校给学生们上课。 她的时间计算精准,就连每日大便的时间,都安排在学校,不浪费私人时间的一分一秒。 到办公室把小布包放好,她就要去蹲大号,和对面桌的小哥哥点点小脑袋,就要出去。 后面,脚步声紧凑。 她回头一看,发现他居然跟了过来。 这也太粘人了,跟没断奶的小青、小玄似的…… 本来她不好意思把原因说出口的,但他却亦步亦趋。 她略微羞涩的开口,道“我去方便一下。” “我也去。”晏衔没有回去的意思,办公室有外人,他不好明说。 行叭! 郁葱走到楼梯,迈了几个台阶发现,他还在后面跟着。 学校的厕所不大,二楼男厕,一楼女厕。 她眨了眨眼,不解道“男厕在二楼。” 上课时间,楼道没人,比较方便小声说话。 “昨天我去过李白洁那里了。” 晏衔从来都没打算瞒着小姑娘。 那些人穷凶极恶,最好给她提个醒,提前设防。 登时,郁葱就想明白小哥哥的意图,道“她要找我报复?” “是。”晏衔心疼。 小姑娘要经历多少坎坷,才能有这样的反应速度? 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女孩,都还在父母的保护下无忧无虑,而他的小姑娘就要学会自保了。 郁葱没打算把自己当诱饵,把李白洁钓出来。 就她那三脚猫功夫吓唬人还凑合,万一对方找几个道上的人帮忙,她可就吃大亏了。 而且,依着李白洁的尿性,怕是有机会就给她捅刀子,毁容、抽血、扒皮啥的…… 想想就可怕,一旦有损伤就是不可逆的。 她惜命! 心思百转间,她决定要慎重再慎重,道“那就辛苦老晏了,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哦!” “好。”晏衔那种说不出的心疼,在他的心底翻涌。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小姑娘像寻常女孩,那样撒娇任性,无忧无虑…… 因为这会儿是上课时间,女厕所除了她没别人。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莫名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老晏,听得到吗?我给你唱首歌吧?” “听得到。”门外传来让人安心的声音。 郁葱只有在洗澡的时候唱过歌,还是第一次蹲大号来一段。 可不出点声音,万一有人藏在暗处,把她给掳走呢? 但假如她闹出点声音,只要唱歌的声音一停,门外的小哥哥就能发现。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开唱道“八月十五走坡来……我送月饼,哥送月饼来给我呦……” 晏衔嘴角微抽。 嗓音不错,可偏偏没有一个歌词在调上。 也不知道小姑娘要怎么当音乐老师…… 女厕所。 郁葱背后,高高的小窗口外面。 李白洁和一个小矮子,蹲守在下面,亦是听到郁葱高昂的歌声。 原本,她已经踩着小矮子爬上去,准备从郁葱的身后,把人弄晕搬出来,却在歌声的干扰下一直没能下手。 小矮子三十来岁,高颧骨,眼神一直色眯眯地盯着踩在自己肩头,那女人鼓鼓的臀部。 “白洁,咱们时间有限,这个郁葱不好弄,先弄那三个女知青。” “也只能等晚上扫盲课,再看看这头了。”李白洁不甘心的从他的肩膀下去。 她都已经特意调查清楚郁葱的行动轨迹了,却没想到会来这一出。 晏疯子太能打了,不说现在只有他们俩人,就是他们这些人都加一起,也干不过一个晏疯子。 无奈之下,李白洁只能重回故地。 杨柳大队。 地头清一色的青纱帐在风中摇曳,郁郁葱葱,比往年的长势都要好。 女知青负责给棒子地的锄草,忙碌的身影在田间穿梭。 何和和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偷懒,但距离其他知青也都不算远,属于叫一嗓子就能听见的距离。 倏忽,她巧合的在棒子秸根部杂草下发现鸟蛋。 这里距离芦苇荡不远,偶尔能看见鹌鹑在地里下的蛋。 何和和没有多想,也不准备分给别人,下意识的蹲着身子,避开众人的往后面猫腰走。 等捡起鸟蛋,直接磕开,往嘴里倒。 吃进肚子才是自己的。 打了个嗝,竟又看见斜后方还有鸟蛋。 这运气也太好了…… 另一头,许荟正在太阳底下用草帽扇风,嘴里念念有词。 “该死的郁葱,自己动动笔杆子,耍耍嘴皮子就能落好人,却让我累死累活……” “许荟……”棒子外面的野地里,草丛有半人高,李白洁猫着腰向老朋友招手。 许荟看那人打扮的不错,一时间都没认出来那女人的身份,道“谁?” “是我,白洁。”李白洁怕有人过来,动作小心,但面上却是一派见了老朋友的喜色。 许荟慢慢走过去,道“你怎么回来了?” “许荟,你又偷懒?懂点事行吗!” 不远处正卖力拔草的徐红霞,看见许荟鬼鬼祟祟,以为她又要偷懒,连忙把人叫住,道“赶紧干活,别拖累了知青整体的进度……” (97)一分一厘来之不易,谁不珍惜谁是傻瓜 “哎呦,我肚子疼,马上回来……”许荟瞧见徐红霞喊自己,佯装肚子疼,跑的更快了。 哼,她才不听郁葱狗腿子的话。 徐红霞看不惯许荟的所作所为,就一直注意着。 好像看见野地里的草丛有个人影,但一晃眼就又看不见了。 她耐着性子继续锄草,再一回头许荟跑的都看不见人影了。 等了又等,看了眼手腕上的海鸥牌手表,发现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越发感觉事情不对劲,就去找点长林大智说明情况。 林大智觉得许荟是偷懒惯犯,压根没往心里去,打发徐红霞继续干活。 这时朱榆忙完手上的活,过来给徐红霞帮忙。 她看他这么体贴心疼自己,就把许荟的事,给忘脑袋后面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一起劳动,形影不离…… 另一头,团泊镇中学。 郁葱左等右等,都不见有危机,蹙着小眉头沉思。 按理说李白洁应该最恨她,早就该把她吊出来绑票啊?! 难道李白洁在那个组织里地位太低,根本没人听建议? 不对,就算如此,她长的这么漂亮,也很值钱的。 她想来想去总觉得逻辑不对,目前看和她的设想,也相差太远了。 她用指甲抠着铝皮饭盒,抠了好一会儿都没琢磨明白。 因为有心事,连吃食堂的饭菜都有点没胃口。 今个的大锅饭还不错,有水煮南瓜和地三鲜,茄子土豆和辣椒一起炒,味道一般,但颜色好看。 小哥哥从来都不嫌弃她的剩饭,她就趁着众人都忙着干饭,把剩饭往他跟前挪了挪。 一分一厘来之不易,谁不珍惜谁是傻瓜。 晏衔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动声色拿过小姑娘的剩饭,大口大口的吃,没一会儿就吃的连一粒米都不剩。 二人用完饭,和周围几位老师点点头,就先行离开。 下午已经没有他俩的课了,但吃完食堂的饭立刻就走有些不合适,就多磨蹭会儿。 路过小破屋时,进去给牛牛加了新的口粮。 桔梗、花生秧、红薯秧、胡萝卜、嫩草、稻谷、麦麸什么的混了一大包。 “眸~”牛牛吃的很开心。 晏衔拍了拍手上的草屑起身,笔直修长的双腿往蹲着的她跟前晃悠。 即便,他穿着是最寻常的白衬衣黑裤,也透着一种贵气感,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解放鞋,走的路太多,鞋底都磨薄了。 她瞅了瞅自己,就算垫了自己偷偷手缝的内增高鞋垫,也依然短的小短腿,努了努小嘴,羡慕道“最近老晏的身高嗖嗖往上窜,可真好啊!” “小葱这身高在女孩堆儿里不算矮,再高就显得笨拙了,哪有这样娇小玲珑好看?”晏衔心情好,吃的也好,不仅身体养的不错,骨头也见风长。 郁葱觉得他这话挺通透的。 其实她不是想和周围人比,而是憋着一口气想和舒白藤比。 有道是缺什么,就在意什么,大概在真正个高的人眼里,并不介意另一半的身高。 “嗷……嗷……”狗篮子里传来细碎的叫声,撩开竹编盖,小青和小玄懵懵懂懂,蜷缩着拱来拱去。 “这是饿了。”郁葱赶紧给冲羊奶粉。 晏衔把奶瓶接过来,道“小葱教我吧,你一个人带着它两太辛苦了。” “行叭!小狗崽没满月前,最好是吃母乳,没有就用羊奶代替,牛奶差些,有的小狗崽吃完牛奶消化不了,会拉稀生病。 羊奶粉都是特供品,是人给喝的,所以要多兑水,稀释了再喂。 而且,还不能喂多,一边喂,一边摸着小狗崽的肚子,稍微有点鼓起来就不能喂了,否则会撑坏小狗崽的肠胃,也就是要少吃多餐。” “我都记住了。”晏衔听得认真。 “来,看我这动作。”郁葱见两小只吃的差不多了,先把瘦弱的小玄抱过来,用手纸沾了温水,在它屁股附近轻轻的点着。 晏衔之前就看过小姑娘这套操作,但具体原因他也不懂,毕竟养猪和养宠物是不同的。 他也没找到关于养宠物的书籍,只能继续听着。 “小狗崽太小,还不能自主排泄,我这是模拟狗妈的动作,狗妈会常舔小狗崽的小屁屁,把屎尿都舔掉。 所以我喂完奶,也会模仿狗妈给狗崽帮助排泄的动作。” “我试试。”晏衔短暂的沉默片刻才开口。 有些心疼小姑娘干脏活。 “不要觉得小狗崽排泄物脏,它们只吃奶,排泄物纯粹,中医里不就有一味童子尿吗?” 郁葱因为喜欢小狗崽,也就不觉得辛苦。 她五官精致,双眸乌黑如同墨玉般晶亮,衬得肌肤愈发莹白,在她的甜糯笑容中,似乎办公室都因此明亮了几分。 晏衔险些被她那抹笑容晃花了眼,越发觉得生命里有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两小只被照顾的很好,挺着微圆肚皮,显然是吃饱喝足了,一翻身躺在了竹篮的软垫上,开始打着小呼噜。 小狗崽没有烦恼,说睡就睡。 郁葱摸了摸它两的小脑袋,把垃圾丢掉。 洗完手,就准备眯一会儿。 晏衔担心小姑娘会饿,又给她冲了一碗杏仁霜。 郁葱不饿,但捧着小碗也能吃下去,味道甜滋滋的。 等下午快上课时,郁葱和晏衔在楼道里溜了一圈,刷了一波存在感,就从小破屋里把牛牛牵出来,一起回杨柳大队。 路边的野地里,李白洁和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蹲在半人高的草丛里,伺机而动。 “过来了。”李白洁死死盯着由远及近的郁葱。 一月不见,傻妞样貌大变,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粉,用肤如凝露来形容也不为过,皮肤如剥了壳的煮鸡蛋一般,莹润剔透,阳光下连一个毛孔也看不见。 那是无需化妆品修饰的自然美。 这一刻,李白洁的心里就跟有蚂蚁在噬咬一样。 之前她随意欺负,瘦弱不堪的孤女,凭什么比自己长得好看,比自己过的舒服,比自己讨男人喜欢? 明明起点时自己比傻妞强很多,她却成了见不得光的存在…… 嫉妒令李白洁面目全非。 (98)活捉人贩子团伙 倏忽,一个女人拦在路中间。 “傻妞,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郁葱一眼就认出李白洁了。 这人之前长得一般,现在就更丑了。 她皮肤暗黄,挂着黑眼圈,下巴和脸颊还有不少火疙瘩,之前的刀痕也有明显残留。 一看就是肝火郁结,人也越发邋遢和丧气,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却着急长成三十多岁的样貌。 紧接着,一群人窜出野地,手里还举着家伙。 郁葱往后挪了挪,躲在小哥哥身后。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刺龙刺虎大花臂。 好家伙,都能凑上十二生肖了,应该已经算是聚众了吧? “把小美人交出来,就放过你个小白脸!” 为首的壮汉浑身腱子肉,手里握着银灿灿的苗刀。 他肌肉发达的像个像个拳击手,身高得有一米九几,身上的两道巾背心被撑得鼓鼓囊囊,好似下一秒就会爆开。 其他几个男人,哪怕不是那么彪悍,但和她的小体格一对比,简直把她秒成小渣渣。 风紧扯呼…… 郁葱想拉着小哥哥掉头跑回学校,却没拉动。 她抬起小脑袋,用奇异的目光瞅着他,眼底透着几分紧张。 “不怕,就站在路中间,让我能看到的地方。” 话落,晏衔蓦地收回对小姑娘温柔的凝视,再看向那些人的眼神狠戾而冰冷,周身散发的气质也大变。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可却又很不一样,莫名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晏衔身形如电,动作迅疾,犹如浮光掠影般闪身到人群里。 为首的壮汉只觉得有阵刺骨的冷意,从脚底一直蹿到心里。 就是那么一惊的瞬间,晏衔的拳头已经轰在对方的脸上,拳头带风,一拳过后,反手一拧,咔嚓一声,迅速夺下苗刀。 不待对方喘息,抬腿把人扫倒在地,转身挥刀,直击要害。 领头人被他攥住胳膊,难以撼动,苗刀被夺走的瞬间,肌肤受到挤压,骨头断裂。 重重跌倒在地,肩关节和肘关节全都脱臼,钻心的疼让他无力反抗。 眼看着就要被斩杀,后面的小弟匆忙营救。 晏衔手持苗刀,大开大合朝那些人迎了上去,刀法快到几乎叫人看不清身形。 劈、砍、撩、剁、挑、截、推、刺、滑、搅、崩、点、拔。 晏衔手持苗刀,在那些人之间来回穿梭,衬衣翻飞。 每一刀都裹挟着劲风,呼啸而出,气势无可阻挡,令人心胆俱寒。 风气时,树影乱动,落叶纷纷。 须臾间,晏衔从人群中走出。 晶莹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颚,低落到锁骨上面,白衬衣被汗水浸湿,紧紧贴着皮肤,露出劲瘦有力的身材。 身后背景是那些身体在地上扭成了麻花儿,嘴巴一张一合哀嚎的壮汉。 他们那些人匍匐在地,看起来就跟蠕动虫子差不多。 “不要杀我……”李白洁被晏衔散发的戾气,造成窒息感,腿软的不行,连逃跑都不能了。 “啊!” 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晏衔敲断了她的双腿。 他不想小姑娘见到血腥场面,受到惊吓,所以用的是刀背。 若不是小姑娘在场,这些人就不仅仅是四肢骨折,而是切掉四肢,彻底断掉。 一旁的郁葱看的杏眸发直。 简直,眼花缭乱。 现在她真的相信晏湛的姥爷,是传说中的八旗第一勇士了。 若是没有这样造诣高深的老师在,也教导不出小哥哥这么俊俏的身手。 看来上次小哥哥打那几个男知青手下留情了。 阳光透过树影照在地面上,小路被耀得影影绰绰。郁葱的身形轮廓好像涂上一层软软地毛边,她乖巧的眨着眼,看起来软糯可口。 晏衔的心里好像化了一块,很想上手摸摸,但他的手有点脏。 他把苗刀藏在身后,宽慰道“这些人就是看着唬人,其实都是绣花枕头,弱的很。 我们先去报警,以后只要多注意点就是了。” “都听老晏的……”郁葱被小哥哥惊艳到了,怔怔的看着他卓隽的面容。 日后就算她一事无成,也能靠脸吃饭…… 团泊镇面积不大,从公安局把公安们请过来时,霍公安的状态还有点浑浑噩噩。 而那些人看见公安,如同见了救星,努力的从地上爬过去。 他们的外表没有见血,但四肢都诡异的扭曲着,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像历了一场蹂躏,再也不见初识的霸道。 土地上被他们的汗渍,画了一个个蜷缩着的人形,散发着浓郁的骚气。 “这不是鹰隼?”霍公安的皮肤黝黑,眉目周正,认真起来的时候眼眸清澈晶亮,倒映着几个人的影子。 大案啊! 众人齐上阵,把人带回去。 霍公安做完笔录,把郁葱和晏衔送出去时,想到他俩都不了解这些人背景,有心提点。 “晏同志这回算是立功了,等案子了干净,上面肯定有表彰。” “多谢您了。”郁葱代替小哥哥表示感谢。 霍公安笑得和蔼可亲,道“这鹰隼狡猾的很,游走在南北两地,以贩卖人口为生,还屡次跨境作案,尤其爱倒卖漂亮姑娘,越好看下手的人越多,几次抓捕中我们共损伤了七人!” “他们可能盯上我了,好像是专门等在学校门口堵人。”郁葱觉得自己也是漂亮姑娘,且是顶级的那个圈层。 但她也担心有落网之鱼打击报复,道“这落网的人数都全么?” “不全,鹰隼只是一个狡猾的小头目,上面还有上线,国外还有关系。” 霍公安就是担心这些人会打击报复两位优秀同志,继续叮嘱。 “目前我们会保护晏同志和郁同志的个人信息,保证不会外露,但就怕防不胜防,所以凡事多留神,尤其郁同志,切忌不要单独行动。” “多谢霍公安提醒,我一定会小心的。”郁葱也是服了李白洁。 之前逃跑不是挺利索的,还能被人贩子给拐走? 然后,参加犯罪团伙一起拐卖人口,那么丑还能成为鹰隼的女人,简直够够的了…… (99)小姑娘护食,却唯独对他好 李白洁被拐卖一事,也是她刚刚自己交代的,具体情况还要公安去深挖。 不过,这就和她一个小老百姓没什么关系了。 郁葱做完笔录出来,习惯性的凑到肉铺看一眼。 大骨头和猪大肠居然都没了,谁和她一样会吃? “朱师傅,今个生意不错,都空啦?” “还有点,上午有个朋友让我给留了条里脊,现在人还没过来,郁老师要不要?”朱师傅把案板底下空格里的那条里脊提溜出来。 郁葱当即就付了钱票,道“太要了,可谢谢朱师傅了。” 买完肉她就和小哥哥回了大队,给社员记录今天的工分。 不成想,居然有两位女知青无故旷工了。 整个下午,地头里没有,知青点也没有。 郁葱和小哥哥对视一眼,挑挑眉。 李白洁可真够狠的…… 事不宜迟,赶紧让朱榆骑着自行车去镇上报公安。 霍公安赶紧又去问话李白洁,是否是鹰隼又作案了。 李白洁不知道想的什么,本来配合的好好的,之后无论再问什么,都保持沉默了,还诡异咯咯笑。 听得人鸡皮疙瘩都冒了一层。 李白洁只要想到郁葱光鲜亮丽的模样,就想到自己的悲苦。 凭什么郁葱吃的穿的都特别好,她却像阴沟里的老鼠? 心里面的不甘越积越多,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所以,她交代的都是一起落网这些人犯的事儿,她还指着没落网的人把郁葱拐走,又怎么可能会招供? 霍公安亲自带人下到乡里,查看具体情况。 “从地头到知青点,都没有任何拖拽的痕迹,不像是被掳走的。” “也许是被骗过去,弄晕了再扛走?” 郁葱作为杨柳大队的领导层,被推举出来和公家人对话。 她拧着小眉头,分析道“何和和与许荟之前都是与李白洁住一屋的,互相不仅没有矛盾,许荟还是李白洁的拥趸。” “李白洁之前性格如何?”霍公安拿着本子一面走,一面记录。 郁葱看大伙儿没有找到拖拽的痕迹,心里就已经肯定是李白洁动的手了。 许荟行事莽撞,但何和和心眼多,人贩子没那么好骗她走,但假如是熟悉何和和喜好与性格的李白洁呢? 绝对轻易就能对症下药。 交友不慎,可是会要命了,将来的悲惨几乎可以预见。 但她一点都不为许荟感到惋惜。 这一通折腾,时间不早了,郁葱不想多耽搁。 十分坦荡,道“我和李白洁是有些小矛盾的,未免有失公允,您还是问问其他知青吧!” 霍公安点头,道“好,有劳郁老师了。” “没事,没事。”郁葱摆摆小手,就和小哥哥去给小狗崽喂猪奶。 “晚上吃点省事的吧?”两小只吃的有滋有味,给她都给看饿了。 她还寻思着今天时间宽裕,又幸运买到里脊,就准备做叉烧肉呢! 唉,下次吧! 回知青点的路上,嫩绿的水稻,青翠的玉米地,一派质朴的农家景象。 有不少男女老少都在声情并茂的八卦,也不知道她们在交头接耳的嘀咕什么,只是望向知青们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晏衔远远望着地头,道“小葱在担心什么?” “那些人贩子穷凶极恶,未必会只在杨柳大队下手,也许撤退时会在附近,疯狂扫荡一遍。 既然有漏网之鱼,这事就还有的折腾。 咱们赶紧吃完,扫盲班上我和学员们嘱咐一下,让他们都小心些,看紧自家子女。” “小葱思虑周全。”晏衔掀开狗篮子的盖子,摸了摸酣睡的小狗崽,笑容阳光率直。 郁葱觉得自己需要温中利气,想了想道“白米饭配肉沫雪里红,如何?” “小葱说,我来做,以后都由我来下厨。” 阳光透过层层枝叶斑驳的照在晏衔清越的侧颜,给它镀了层光晕。 一条青石板的小路,蜿蜒进入千家万户,沿着往下走就是知青点。 因为相对饭熟的慢,到了厨房先把米饭蒸上,趁着这会儿再炒菜。 “将雪里红洗净后拧干水,细细的切好,再把新买的里脊细细的磨成小肉粒。 锅烧热,刷一层薄薄的菜籽油,七分热时,入蒜末煸香,先下肉沫,再加雪里红煸炒。” 另一个炉灶上的热水也烧开了,简单的冲了两碗鸡蛋汤。 肉沫入味快,也好熟,菜炒好了,米饭还要再等会儿。 香味流窜到了院里。 晏衔也不闲着,打来井水,将水缸蓄满,又将脏水倒在门口的自留地。 就在这时,知青们都回来了。 晏衔也不进厨房,就在门口噼里啪啦的砍柴。 林大智和那几个男知青们嗅到饭香,从月洞门遥遥的路过了好几圈,眼看着晏衔跟门神似的,就是想和郁葱说话都没办法。薆荳看書 几人气得想飙国粹,但生怕惊动了煞神都不敢出声。 “来,晏知青,快吃饭吧!”郁葱在厨房里也听到了脚步声,给小哥哥开了一条门缝,将人快速拉进去。 之前,她都特意早吃晚饭,今天闹得这一通耽搁,闹她的小灶都暴露了。 “葱姐!”月亮门,林大智隔空喊话,丝丝缕缕的饭香非常霸道,惹得肚子咕咕直叫。 郁葱装作没听见,随手就要关紧门,掩住食香。 饭不能吃凉的,影响口感,谁也别耽搁她干饭…… 林大智看她要关门,吞了吞口水,扯着脖子喊话。 “葱姐,我们前天给杨国祥写了举报信,递到给公社里,之前李白洁也是因为杨国祥追过去,才半路逃跑的……” “我就是个小记分员,把你们怀疑的对公安如实说,比和我说有用。” 郁葱啪的把门关上。 非要在准备吃饭时说这些,不就是想蹭饭? 回过头看小哥哥洗手,她巴巴的递来干毛巾,道“这雪里红可是好东西,解毒消肿,温中利气,明目利膈。” 其实,还能减肥消食,但这个年头根本不需要减肥,一眼望去都是瘦子。 米饭软糯香甜配着碧绿的雪里红,口感鲜美,香气扑鼻。 晏衔捧着小姑娘给他盛的饭,眉眼温柔,藏着和煦春风。 小姑娘护食,却唯独对他好…… (100)给学校实行半封闭管理 晏衔没遇见小姑娘之前,无论日子多难从来不哭,情绪上也不会觉得委屈。 但是当小姑娘出现了之后,只要她吃好吃的,没留一点给他,他就会委屈难过,甚至是眼眶发热到想哭。 还有,只要小姑把吃的只给他,不给别人,他觉得像吃了蜜一样甜…… 因为吃着顺口,郁葱没剩碗底子,足足吃了一小碗,剩下的还不少,但小哥哥一个人愣是给吃光光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她要是也有这饭量,恐怕不是往竖里长,而是往横处长了,用不了多久就圆滚滚啦! 郁葱歇都没歇,打着饱嗝就来到学校,幸好郝校长还没走。 她敲门进去。 “校长,今天我们大队有两个女知青被拐了,还都是在地头上失踪的,报了公安,听说是团伙作案,犯罪成员很多。” “这人贩子也太猖狂了!”郝校长拍案而起。 郁葱神色严肃,道“公安已经抓捕了十几个人,可还留有落网之鱼,我担心他们会在离开之前破罐子破摔,把周围几个大队都给扫荡一遍。” “郁老师有什么想法?”郝校长十分担心学生安危。 “扫盲班暂时停些日子,给家长腾开些精力,照顾自家孩子,最好是能接送子女上下学。 或者让住的近的学生们,结伴上下学。 咱学校传达室就一个大爷,难免力不从心,学生在校期间锁紧大门,拒绝陌生人入内和学生私自出校……” 郁葱没有藏着掖着,把想到的都说了。 给学校实行半封闭管理,人贩子一看这么严格,也就投鼠忌器了。 今天的扫盲课,郁葱明显感觉底下人心浮气躁。 她直接把郝校长请来,把那几条声明都给郑重宣读了。 之后,她又给学员们普及人贩子拐卖的一些案例,讲的都是那些被拐走的妇女儿童的悲惨故事。 省的大伙儿不把事情放心里,只有知道怕了才能认真对待。 人贩子作乱就像一块飞来的碎石打破了河面的寂静,割裂成为千万块碎影,使得无数家长产生思虑。 暮色垂垂,天上的月亮则越来越亮。 哏都,五大道街角的小楼里。 五六个人聚在地下室。 杨国祥也在其中,脸色蜡黄浮肿,胳膊上吊者绷带。 他听瘦子说今天鹰隼被捕,是因为在绑郁葱时,被晏衔阻拦,除了几个出去办事的兄弟,他们这一支几个全都落网。 他的两颊肌肉抽动了一下,双眼眯起,目光深远。 鹰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为了丑八怪李白洁,居然要对晏衔下手。 现在兄弟们跟着倒霉了,这不是让人寒心吗? “这回的‘货’太少,才两个……都不够兄弟们玩的。”瘦子看着他,道“都说杨大队长体贴周到,八面玲珑,现在看来还是太心慈手软啊!” 旁边的矮子也搭腔,道“杨国祥啊,你来市里也有段时日了吧,怎么还不回大队去?” “身体一直没恢复。”杨国祥一时间竟有点脸上发烫的感觉。 不就是嫌弃他这个月弄来的人少了? 他来市里中间的事情太多了,刚来还没两天,就下楼崴脚了,过了几天才好点,又跌粪坑里,闪了老腰,断了胳膊。 感觉没歇息多久,就一个多月过去了,着实没腾出时间做别的事情。 现在想来,他才惊觉让傻妞一个小记分员,在大队非为作歹,比他这个大队长都威风。 明明之前那些社员和本家都以他马首是瞻,现在他却成了不被需要的存在。 这样一想,他顿时有点后悔怎么没有早点回大队去。 眼看着连晏疯子在大队的重要性,都拔高了好几个档次,他留在这里似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瘦子轻哼一声,道“我看杨大队长是懈怠了,之前在大队里日子太多舒服,习惯了别人鞍前马后端茶递水,自然也就不为咱们兄弟着想了。” “我从不敢那么想。” 兔子不吃窝边草,杨国祥没敢动杨柳大队的社员,但其他大队的知青,他可没少给往这头送,不然他也不会过得那么富裕。 瘦子端起茶盏,咂了一口。 杨国祥是个狠人,但容易自作聪明。 “你现在犹有余威,在公社里还能说得上话,可等些时候长了,还会有那么多人把你放在眼里,在杨柳大队还能像从前那样一呼百应吗?” “我明天就回大队。”杨国祥被诛心,心里暗暗叫苦。 假如他身上不出这些事,自己早就回去了。 瘦子心里着急,担心公安查到这头,但面上还能稳得住。 “南街黑市抢了咱们太多生意,几乎已经不挣钱了,哏都已经没有再经营的必要了,等把这回的‘货’清掉,我们兄弟就南下,杨大队长也安心当你的大队长,咱们也好聚好散。” 杨国祥表示一番不舍,有说了些感恩的话,才回到新买的小院里。 他看着儿子打着石膏的腿,心疼的问道“还疼吗,好些了吗?” “爸,我难受死了,给我报仇啊!都是晏衔害我!” 原本,杨家辉被晏衔打的仅仅是五脏六腑疼,可到回市里刚下公交车,正准备码人一起去报仇,他就掉地沟里了,还把腿给摔骨折。 如今连基本的走路都不行。 而且,大夫说他就算好了,也有可能成跛子。 他怎么能是个残疾呢? 杨国祥心里也恨,道“咱们爷俩八字和市里不合,等弄死晏衔和郁葱,咱们就不来这头了。” “爸,郁葱那小娘们先给我玩玩。”杨家辉一想郁葱那个泼辣样,心里就长了草。 杨国祥怕儿子坏了身子,道“你才十五,再等等……” “我这岁数放古代,孩子都有了。”杨家辉不以为然,即使断了腿,也不耽搁自己想女人。 屋外,花蛇从墙头一跃而下,掐断了手里的烟,骑上自行车往南街黑市的方向奔。 他可能知道准大嫂的名讳了…… 郁葱。 也不知道是哪个葱,是聪慧的“聪”,还是曹冲称象的“冲”,总不能是地里长的炝锅的葱吧? (101)投喂 花蛇到了南市,盯着兄弟们搬完货,开着大解放就出了市里,往杨柳大队的方向行驶。 一路停了十九个村镇的黑市,最后一站杨柳大队,脚下油门一呲提速。 停在老地方。 没多久晏衔就匆匆赶过来。 这回他连里面的东西都没顾得上查看,提上大竹筐,就准备往回走。 花蛇还有满腹的小道消息要倾诉,就嬉皮笑脸的不让老大走,道“桉哥,今个怎么这么着急?” “村里让人贩子拐走两女知青,你嫂子一人在屋里我不放心。”晏衔冷淡地瞟了他一眼,眼底透着淡淡的炫耀。 花蛇嘿嘿一笑,道“巧了,大胡同黑市那些老帮菜今天也拐了两人,具体他们在地下室里面的谈话,我听不清。 等我跟着杨国祥到了他新买的小院,才听他跟儿子说明个就回杨柳大队……还要……为难一个叫什么葱的女知青,哦……郁葱!” “他们都说什么了?”晏衔墨玉般的眸子清冷地审视他。 花蛇眼角跳了跳,摸了摸鼻子。 “那杨家父子两人可都不是好东西,杨家辉才十五岁,就惦记上了女人,杨国祥怕儿子坏了身子,但杨家辉不以为然,哪怕是断了腿,也不耽搁他想女人。” 听着他的话,晏衔心中的怒火不断向上涌动,一眼瞥过去,目光带着淡淡的警告道“不用试探,郁葱就是你大嫂。” “那桉哥打算怎么给大嫂出气?”花蛇瞳孔一缩,微囧致歉。 晏衔微微眯起冷眸,道“要回来也行,让他们父子都坐轮椅吧!” “没问题,保证还让他们以为是意外。”花蛇轻车驾熟。 没错,杨国祥与杨家辉在市里,无论是掉地沟,还是摔茅坑,都是他动的手脚。 不成想这父子都伤残成这样了,心里还能憋着坏,可见是从根里就烂了。 晏衔又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回知青点。 因为有漏网之鱼,他出来时特意和郁葱说,黑市的朋友给他送吃的,他速去速回。 郁葱也睡不着,起来给两只小狗崽冲了羊奶粉。 忽然,发现小青睁眼了,因为是初次刚睁眼,眼睛表面有层灰蒙蒙的膜,显得眼神很飘渺。 待再长大点一月左右时,它的眼睛里表面那层膜也就不在了。 她看完小青,又看小玄,这位更有意思,一只眼睁一只眼闭,看起来滑稽可爱。 但她也不敢硬帮它掰开眼睛。 若是提前见到光会刺激到眼球,导致眼睛失明或者导致永久性的迎风流泪,要自然睁开才最健康。 “小宝贝,可耐死人了,咋就这么可爱?!”她一手抱一只,左拥右抱的躺在炕上。 “小葱,我回来了。”门外传来小哥哥大提琴般的嗓音。 “我没睡,进来吧!” 厢房冷热适宜,郁葱穿着一件较为宽松的纯白色秋衣,略微有些慵懒的趴着,手上拥着两只小狗崽。 一头浓密的秀发随意的散在背后,衬得小脸更为莹白小巧,如同挂历里走出来的美人一般。 她黑亮的瞳仁里倒映着晏衔挺拔的身影。 “我朋友特意打听了一下杨国祥,恰好得知那父子俩人这几天就要回大队了。”晏衔把大竹筐搬进来,夜风比较凉,随手关上门。 黑色头发细碎地搭在额前,在煤油灯下有种冷淡的锋利。 少年感弱了,狼狗气质往外溢。 郁葱见他神色不大好,又试探地追问道“还有什么别的嘛?” “他们要对小葱下手。”晏衔高鼻薄唇,面容如刀削斧凿般俊逸,声音也沁着寒意。 郁葱的心怦怦跳,但想到有武力值担当的小哥哥在,才敢长舒一口气。 “我有老晏在,什么也不怕,杨国祥这种父母以后有的哭是时候,惯子如杀子啊,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小葱说的极是。” 无论如何,只要有他在,谁也别想欺负小姑娘。 晏衔把大竹筐掀开,道“吃水果吗?” “太吃了呀!”郁葱一个打滚,翻身下炕,穿上拖鞋,往竹篮里瞅。 她眼睛发亮,道“是樱桃!” 红彤彤的樱桃大约有狗爪大小,青绿色的叶子愈发衬的樱桃鲜艳欲滴,极为可口。 只可惜不禁放,一两天就要吃光光。 用手颠了颠,两大包足足有四斤。 郁葱走去厨房拿出一个搪瓷盆就开始清洗樱桃,甩了甩水珠,迫不及待的向嘴里塞了一颗。 酸甜可口的汁水弥漫在口腔中,在水果短缺的日子里,郁葱都有些舍不得将果肉咽下去。 她可怜巴巴的把另外一包放在厨房,留着明天吃。 今后她一定要做到水果自由。 随后,她便将洗好的樱桃端回厢房,放到小桌的中间,道“老晏,你朋友真好,下次有机会替我给他道谢。” “我不爱吃……”晏衔看小姑娘这么喜欢,自己都舍不得动一个,把搪瓷盆往她跟前推。 “不行,要吃的。樱桃能防治贫血、抗氧化和美容养颜等功效。”郁葱强制按住搪瓷盘,不让他再推过来。 她捏了一个最大的,递到他的嘴边,道“樱桃中的铁含量很高,能促进血红蛋白的再生,适量食用强身健脑,还有益于智力。” “好吃。”晏衔这辈子还没被人喂过,迷迷糊糊的就把樱桃往嘴里咽,连果核都忘了吐。 具体什么味道他没吃出来,反正心里跟有火烧似的。 郁葱见他憨的红了脸,往自己小嘴里连塞好几个大樱桃,含糊不清的笑骂,道“傻子……吐果核……” “晚了,已经吞了。”晏衔脸热如烙铁,眼神也乱瞟,反正就是不敢再看小姑娘。 他感觉自己脑子也没坏,怎么在她跟前就老丢人现眼呢? 郁葱又捏起一个熟透泛着黑红色的,娇气的翘起尾指,递到他的唇瓣边上,道“一个半个也没大事,再吃时注意就行了。” “嗯~”晏衔看她不嫌弃自己笨拙,收手收脚乖乖的坐在凳子上,接受投喂时小心翼翼地张嘴,彼此互不接触。 就怕惹恼了小姑娘…… (102)等都教会了小哥哥,她就可以摆烂了 明月高挂,室内一派静谧温暖。 郁葱吃了差不多一斤,就开始犯困,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靠近桌子,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晏衔一把将小姑娘捞起来,动作轻柔地抱上炕,脱了拖鞋,盖上棉被。ζΘν荳看書 小姑娘平躺睡着,睡颜安宁恬静。 一缕头发落在额前,肌肤白皙如瓷,小手露在棉被外面,指甲微微泛粉,漂亮极了,皓腕凝霜雪。 此时天色以晚。 晏衔把两只小狗崽捧到小竹篮里,又把奶瓶奶粉一起装里面,带回自己屋里喂养。 郁葱在他关门的瞬间,睁开清凌凌的杏眸。 她能感觉到小哥哥喜欢自己,那种在意是装不出来,也掩饰不了的。 可他们只这样规规矩矩的过日子,咋样才能再进一步…… 哎呀,恋爱对象坐怀不乱,如何破呢? 翌日。 郁葱没有起夜给小狗崽喂奶,一觉睡到天大亮。 伸着懒腰出来,就看小哥哥已经在煮豆浆了。 旁边还有个待清洗的小石磨,案板上放着醒发好的面团。 她惊讶的瞪圆了杏眸,心跳好像漏跳一拍,道“这是多早起的?” “也没多早。”晏衔睡得晚,给小狗崽喂完奶,也就不困了。 干脆起来给小姑娘换换口味。 郁葱想到了无数的美食,吞了吞口水,道“这会儿来不及了,等晚饭我给老晏再出个花样,做老豆腐吃吧?” “好,那我再泡点黄豆,下午给磨出来。” 说着,晏衔就把切好的馃子面下锅油炸,面遇热油迅速膨胀。 转眼间,就炸的金黄。 他在市里时,西站的大食堂就有老豆腐给员工吃,但乡下连个卖早点的地方都没有,便只能自己动手。 郁葱拿个搪瓷盆,道“那我把黑木耳、香菇、黄花菜,都提前泡上,下午做的时候就省事了。” “小葱教我,我下次给你做。”晏衔想自己一定要多多增长厨艺,这样小姑娘也能少操一份心了。 郁葱咬了一口新鲜出炉的馃子,十分惊喜,道“这馃子炸的已经出师了,又松、又脆、又黄、又香,下次教你做糖馃子。” “小葱会的可真多。”晏衔把豆浆和馃子都端上桌。 “那是……”郁葱眼睛亮亮的,透着小小的得意。 她就是一身本领的懒蛋。 最近卷的她都累了,找个勤劳细心的另一半,真是懒蛋福音,等都教会了小哥哥,她就可以摆烂了…… 郁葱给社员发完农具,又嘱咐了几句近期要结伴而行,尤其女孩子们不要去没人的地方,都要增加警惕性,不要让人贩子有机可乘。 说完这些,她把牛牛从窝棚里牵出来,正撞上来道谢的朱二妮。 她眼眶微微凹陷,嘴唇也干裂的出血,嗓音略微沙哑,道“葱姐,谢谢您,我男人把石头排出去了,这人以后就没事了吧?” “燕同志这些年吃了不少苦,身子骨禁不住折腾,平日里尽量多吃些鸡蛋羹米粥,这类好克化的。” 郁葱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揪心,不免有些同情。 她担心朱二妮不懂,又给举例了几样。 “像是发酵的面食,如面包、馒头、发面饼,流食或半流食,如面条、粥类食物,也都属于比较好克化的。” “好,葱姐,我都记下了。” 朱二妮心里提着的大石头落地,紧咬着下唇,开心的几乎无法呼吸。 泪水从眼眶中顺着脸颊流下,苦涩的泪水沾染脸上的青紫伤,却因为开心而忽略了疼。 倏忽,杨金叶不知道从哪蹿了过来,一把将小姑子的手给抓住。 “二妮,葱姐是不是把钱给你了,要不然你怎么会有钱给那病痨鬼买细粮?” “大嫂,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了!”朱二妮挣脱不开对方的钳制。 “噢……对了,病痨鬼没事了!”杨金叶忽然就明白了,道“你和小贱人,里应外合骗我的钱对不对?” 郁葱掏掏耳朵,一副闲散慵懒的小模样,道“杨金叶同志,你声音有点大,我可是听见了哦。” 当着她的面叫自己“小贱人”,这人简直没脑子,也就是她心地善良,不愿意和一个泼妇计较,但这人继续这样跋扈下去早晚惹大祸。 晏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手关节捏的咔咔作响。 杨金叶看看郁葱,又看看晏衔,心里恼的不行,却也没敢轻举妄动。 “杨金叶同志,那五百块钱从来都不是你的,那是屠铁牛赔给燕韫玉的。” 郁葱眉梢眼角都透着嘲讽,道“也就是你小姑子老实,要是换我这脾气,信不信再找你要大几百的嫁妆?” “信,有什么不信的,我那缝纫机不就是这么充公的?”杨金叶每当看见抱着布料去窝棚,用缝纫机做活的社员,她的心就在滴血。 郁葱被讥讽也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道“您那缝纫机固然金贵,却也抵不上舒知青的身心健康不是?” “你个小贱人,我草……啊!”杨金叶已经压抑到极限了,脱口飙脏话的同时,伸着手就往郁葱脸上挠去。 晏衔根本不带迟疑的迅速出手,把对方的脏手反向一扭,随手甩开,道“把嘴给我洗干净了再说话。” 杨金叶在惯性作用下,脚步往前猛蹿,踉跄着摔了个屁股蹲。 郁葱怕对方碰瓷,拉着小哥哥就往前走,还不忘和朱二妮摆手告别,道“和这种人计较什么,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咬回去?” “狗咬我一口没什么,但要是欺负到小葱头上,我一刀剁了它的狗头!” 晏衔眼神微暗,目光锁定在杨金叶身上。 杨金叶的脸色一下白了,慢慢地转头,把视线从郁葱挪到晏衔身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 瞳孔骤然扩大了一圈,那是杀意吗? 一时间,杨金叶连话都不敢说了。 可当郁葱和晏衔走远,她拍拍屁股站起来,对着朱二妮一脸讥嘲,扭了扭脖子,朝地上吐了一大口黄粘痰。 “呸,等病痨鬼咽气了,看你还能翻出天去?” (103)鱼汤技巧 朱二妮语气不紧不慢,道“大嫂也不过尔尔!” “长嫂如母,我就代替你妈好好教训你!”杨金叶脖颈上的青筋直跳,心头也隐隐抽痛,大吼着冲过去。 “欺软怕硬!”朱二妮侧身避开巴掌,耸了耸肩。 这些词都是都是燕韫玉新教她的,她正好活学活用。 这话叫杨金叶脸上青白交错,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为自己辩驳。 “早晚你会遭报应的……”朱二妮冷冷的睨了大嫂一眼,脚步不再停留,利索的跑远了。 杨金叶嘴唇抖了抖,莫名感觉朱二妮看向自己时的眼神,让人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团泊镇中学。 在上课铃声响起的同时,学生们就看见郁老师、晏老师和郝校长,共同叮嘱了看门大爷什么话,然后大爷就把校门给锁上了。 铁链子有小儿手臂那么粗,锁头有小儿拳头那么大。 这阵仗闹得学生们心里发慌。 之后,校园广播响起,是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郁老师的悦耳声音。 “老师们好,同学们好,占用大家一分钟时间。 昨日,距离学校只有十五分钟路程的杨柳大队,丢失两名妙龄女知青,据公安调查,大致已经确定是人贩子团伙作案。 即日起,上课时间禁止同学们随意进出校,并关闭学校大门。 人贩子手段残忍,建议结伴出行。 请同学们增加自律,不给公安叔叔添乱,不让家人担心。 让我们众志成城,齐心协力一起防患于未然,保护好自己,守护好我们的校园。 感谢大家的配合,再见。” 郁葱播报通知完,就和郝校长、小哥哥在学校巡逻一圈。 她背着小手手,走在中间,昂着小脑袋看向围墙,举手投足间比郝校长还有派头。 “郝校长,咱们学校这圈围墙不算高,建议上面插上一圈碎玻璃,以免外人攀爬进来侵害学生。” “郁老师考虑的是。”郝校长一看还真是,道“疏忽了……” 郁葱微微颔首。 保护学生也是保护她自己,感觉那些人会疯狂报复她。 她又看向外面围着的那圈菜地。 此处正是贺东晖与那些社会闲散人员,最爱聚集的地方。 因为距离小破屋不远,她有时就和牛牛从这出去,上次也是这么听见狗妈凄惨哀嚎的。 “咱们学校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人力有限,不如把后门直接锁上,让师生们走前门。” “有道理。”郝校长感觉也有道理,直接告诉看门大爷,暂时这后门就不用开了。 郁葱巡逻了一圈,又提了几个建议,之后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去食堂给帮忙。 小哥哥正好这会儿有体育课要上,不能过来帮她干活。 公社送来一大桶的杂鱼。 杀鱼,她才不干,倒不是不会,而是嫌血腥。 于是,就让两位师傅处理干净,由她来负责做。 学校食堂的油非常紧俏,但没有油,也难不住她,直接用鱼肚子里的鱼油烧锅。 凑合着把鱼煎的两面微黄后,就开始用水煮。 做鱼也是有讲究的,那就是水下锅后,在水没烧开时,不能动这些鱼,这样就不会有腥味。 水开后用小火慢慢煨,让汤汁越来越浓稠,再挑拣些葱姜蒜放里面。 起锅的时候,加点盐提味。 等鱼汤熬成奶白色,撒一把葱花。 简简单单的食材与做法,却香气四溢,惹得楼上和附近班里的同学,都开始闹唤饿了。 等到分别倒在饭盒的环节,郁葱给自己和小哥哥盛得鱼汤都是正身,能吃到鱼肉,葱姜蒜都不要。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葱姜蒜是能吃的,也不用特意挑出去的,但她不爱吃。 对待别人她尽可能的做到平均,就是郝校长饭盒里还有一根葱叶子呢! 下课铃声响起,一群人鱼贯而入,熟练准确的找到自己饭盒,捧着香气四溢的鱼汤,小口小口细细的咽。 配着窝窝头,香的恨不得吞掉了舌头。 晏衔扫了一眼周围人鱼汤里飘着的葱姜,再看一眼自己饭盒里没有半点这些,除了奶白的浓汤鱼,就是鱼的正身。 墨玉般的黑眸,亮的不要不要的。 他怕别人看见小姑娘对自己偏爱,给她找麻烦,吃的十分迅速。ζΘν荳看書 郁葱还在吐着鱼刺,便发现小哥哥就已经干完饭了。 这速度…… 饿坏了吧? 可怜的小哥哥,她一定要给他多补补身子。 作为副科老师十分清闲,她下午就没课了。 要是之前她肯定要多磨蹭会儿,刷波存在感,但她担心地头里又有人被拐走,就着急回去看看。 郁葱和郝校长说了一声,就准备回大队。 当然,回去之前要顺便溜溜肉铺。 遥遥的瞧见案板上的大骨头棒子,她嗖的蹿过去。 中医讲究以形补形,她多啃大骨头,肯定能快些长高高~ “朱师傅,这几个大骨头我都要了。” “大肠还要吗?加一毛就给你。”朱师傅嫌弃下水占地,想赶紧处理出去。 当作添头,算是半买半送。 “要!多谢朱师傅。” 其实,郁葱吃不吃都行,但这么便宜,她肯定就一起买了, 而且明天周末,她休息不用来镇上。 郁葱把买的东西都放到竹筐里,美滋滋的和朱师傅告别。 她爬上牛牛的背,兴冲冲地和小哥哥嘚啵起来。 “等到了大队,咱们先把汤熬上,用这高汤做汤头,打老豆腐的卤,大肠处理出来,留着明天吃,怎么样?” “小葱做的我都爱吃。” 晏衔牵着牛牛往大队的方向走,路过车站时,郁葱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从人头攒动的大公交优先出来。 为什么优先呢? 因为,身上有伤。 这才一个月不见,她几乎都快认不出杨大队长了,看了又看才敢确定。 之前,他因为日子过得舒坦畅快,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也比较精神。 但是现在这人就跟个糟老头子似的,头发花白,脸部浮肿,泛着蜡黄色,胳膊还绑着绷带。 紧随其后的杨家辉,模样可就更惨了,腿上打着石膏,拄着拐笨拙的下大公交,每一步都很吃力。 (104)倒霉父子,伤上加伤 “老晏,是杨国祥和他儿子,咱们赶紧避一避,可别趁机蹭了咱牛牛的力气。” 郁葱匆匆和晏衔避到角落,抬头就见杨国祥让杨家辉等在原地,自己独自往肉铺方向走去。 “估计这是要买骨头熬汤,可惜晚了一步。”郁葱挑挑秀气的眉毛,有些幸灾乐祸。 能给这父子俩添堵,她真的就挺甘愿“助人为乐”。 晏衔除了看到这些,还瞧见花蛇也从那辆人挤人的大公交上下来,然后往拄着拐的杨家辉身上瞟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凑过去。 将几颗不起眼的小碎石子,丢在杨家辉的近前,那个位置是只要他往前走就一定会踩的地方,再后面是个水泥的陡斜大坡。 果然,杨家辉可能是等的心烦了,笨拙的往前挪了下,正正好好的踩在滚圆的碎石子上。 “啊!”好腿踩上去,因为重心不稳连带着打石膏的伤腿,就更不稳了。 从斜坡上滚了下去,不知轱辘了多少个来回,终于摔得四仰八叉的停下。 石膏摔断成七八块,露出里面诡异弯曲的腿部,往外渗出点点血迹。 “这也太笨了……”郁葱看得噗嗤笑起来,但怕被注意到,她赶紧捂着小嘴儿偷着乐。 晏衔勾唇笑了笑,并不言语。 另一头,杨国祥没有买到大骨头,空手回来就看见儿子躺在陡坡下面,本就断了腿,再次受伤。 周围的人看见后,慢慢围了过去。 “家辉,家辉,你怎么样?” “爸,我疼,另一条腿儿好像也动不了……啊……”杨家辉滚的浑身都是土,哎呀哎呀的惨叫着。 杨国祥把儿子扶起来,眼看着杨家辉不能走路,就只能勉强背上,道“不怕,爸带你去看医院,咱们去看大夫。” 他顾不上自己吊着的伤手,背着杨家辉就往镇医院的方向走。 寻思着距离不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祸不单行。 “啊,救命!” 杨国祥好不容易爬到大陡坡上面时,不知道怎么脚下也踩到了碎石。 这回父子二人一起滚下大陡坡,后滚下来的杨国祥还把儿子又给砸了一遍。 要是四肢健全的人也不会这么容易摔,但杨家辉是断腿的,而杨国祥本就伤了手,背后还背着儿子,想要平衡已经不容易,一旦脚下不稳就很难四肢协调。 杨家辉疼得几乎崩溃,破口大骂道“你个老帮菜这回是要杀了我啊!” “不怪我啊,谁知道这路上都是碎石子!”杨国祥躺在地上,嘴也不停的抱怨。 上次在市里掉茅坑,他就已经闪了腰,眼下这一摔连腰都起不来了。 糟了,胳膊也彻底……动弹不得! 不远处的花蛇,见自己目的达到,头也不会往黑市方向走。 老大交给的任务,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顺利完成! 与此同时,从后面大公交上下来的老太太,倒腾着一双小脚炮弹似的冲了过去。 “儿啊,大孙子啊!你们爷俩这是怎么了?是谁故意欺负你们的吗?” 老太太就是杨大队长的亲妈杨老太,她在市里人生地不熟,还能尽量藏些锋芒。 但当她回到自己家地盘,那就是加倍嚣张。 杨老太指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道“说,是谁推的我儿子和孙子!” 众人顿时精神紧绷,都猛烈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感觉一个不好就要被碰瓷。 难怪这家人这么倒霉,都是缺德缺的…… 见此,郁葱拉着小哥哥绕开,道“都是一个大队的熟人,咱们赶紧撤退,别因为看热闹惹上一身骚。” “好。”晏衔一手拎着狗篮子,一手牵着牛牛,后面跟着小姑娘。 郁葱扭过小脑袋,远远的瞅着那陡坡下的热闹,道“做人啊,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就是好的开始,最怕那种明知自己犯错,嘴上还死不承认的。 这种人往往因为没有担当而一事无成,将日子过得一败涂地。” 晏衔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郁葱因为看见曾经欺负她的人受了难,心情好的一路哼着歌。 等到了杨柳大队,让小哥哥去给两只小狗子喂奶,她则洗了手进到厨房。 先把骨头汤熬上,趁着这会儿功夫洗头洗澡。 别看她懒的连被都不叠,但她每天都把自己给收拾的利利索索,什么黑头和头发油腻,这些都是不允许的。 等她洗漱干净,小哥哥已经回来了,还磨好了豆浆。 郁葱和他一起用卤水点豆腐,看着豆浆一点点的凝固成嫩滑豆腐,非常有成就感。 “我来打卤,老晏先看一遍,下次再上手。” 因为考虑到杨国祥即将回到大队,她亲自上手更快些。 葱姜炝锅,把早上泡发好切成碎丁的香菇、木耳、花菜,倒在锅中炒熟。 加入骨头汤时,再将泡发香菇木耳花菜的水一起加进去,这样香味会更加浓郁。 适量加入一些高汤提味,最后加入五香粉、八角,将汤汁烧开,煮出香气。 汤汁烧开后,加入酱油,盐,糖,淋入一个打好的土鸡蛋。 蛋液入汤后用筷子不断搅拌,将鸡蛋均匀打散。 她动作利索,行云流水,看起来赏心悦目。 最后,加入水淀粉,卤汁就变得粘稠了。 另一个灶头,再把早上剩的馃子给炸好,留着一会儿配着吃。 把凝固好的豆腐一片片的盛在碗里,浇上热腾腾的卤汁,淋上腐乳汁,麻酱汁,辣油,葱末,香菜末。 郁葱先分享给小哥哥,道“来,尝尝,试试口味。” “比西站食堂的大厨,做的更好吃。” 晏衔真心喜欢这个味道,道“老豆腐洁白明亮、嫩而不松,卤清而不淡,油香而不腻,食之香气扑鼻,有肉味而不腥,有辣味而不呛。” 郁葱同样也好久都没吃过这个味道了,一口馃子一口老豆腐,吃得脸颊鼓鼓的。 什么淑女形象? 她早就在小哥哥面前放飞自我了…… 晏衔就爱看小姑娘捧着小碗干饭,像小奶狗一般软糯可爱。 看她吃饭,就让人很有食欲。 “昨晚的大竹筐里,还有罐蜂蜜,要不要泡水喝?” (105)我是男人,小葱不愿干的活都给我 “等明天再喝,蜂蜜豆腐不能同食。”郁葱有点贪吃,但还是忍住了。 豆腐是个好东西,能清热散血,下大肠浊气,但不能和蜂蜜同食,蜂蜜甘凉滑利,二物同食,易致泄泻。 可她胃口已经饱了,但嘴巴还是饿。 干脆把昨天剩下的樱桃洗出来,准备来点餐后水果。 这些东西都是稀罕货,被人发现会很不好。 昨天因为协助公安查案,她耽搁了会儿功夫,吃饭时间与知青们撞上,不就惹人垂涎三尺了? 晏衔陪着小姑娘胡吃海塞一通,就抱着小狗崽喂奶。 小狗崽的眼睛都睁开了,但吃奶时还闭着眼睛,看起来非常享受。 郁葱则有点犯困,小憩一会儿就开始洗衣服。 晏衔哪能让小姑娘干活? 她那娇滴滴的小模样一看就身子骨弱,不像能干重活儿的人。 “我这正好有脏衣服,我一把水给小葱的也一起洗出来。” “不好吧……”郁葱搬着宽大的矮竹篮出来,重的都有些抱不动了。 恐怕一把水洗不出来,要整个大海缸的水才行。 是了,她的脏衣服都放在闲置的木床底下藏着……额,等把脏衣服攒到把大竹篮装满,她就一起洗,这叫做合理规划时间,节省时间。 幸好徐红霞给她做了好几套,不然都不够她换洗的。 晏衔把视线放在那个大竹篮上,嘴角微抽。 努力给小姑娘找借口,省的她尴尬,道“不妨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行叭!”郁葱小小的纠结一下,但还是从心了。 她好不容才把皮肤给养的细腻光滑,要是干活太多仍旧会变得粗糙的,岂不是白养好了? 而且粗活干多了,手上的骨头节就长粗了…… 于是,她利索把贴身穿的都给扒了出来,外衣都留在竹篮里给小哥哥,让他帮着洗。 这个年代也不知道有没有洗衣机,要是有的话可太适合她这个懒人了。 晏衔也不好拿着这一大堆去河边洗,省的有人看见说闲话,影响小姑娘的名声。 整个下午,他打水、倒水,再换水。 无数次的重复,自留地的菜都快给冲烂了。 洗衣服前是板板正正九成新的大肥皂,洗后就成了一块小胰子头儿。 “我以后还是一天一洗吧,不攒一起了。”郁葱的小眼神飘忽着,有些不自在,不禁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小脸。 幸亏她脸皮厚,换别人恐怕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晏衔耳根泛红,抢着把她脱下的小白鞋又给“顺手”刷干净。 “没事,这点活不算什么。” “我不是懒,我就是担心活干多了,手变丑了。”郁葱小手扣着衣角,欲盖弥彰的解释。 闻声,晏衔缓缓抬起头,目光一触及到小姑娘,卓隽的面容荡开一抹温柔的清浅微笑。 “我是男人,小葱不愿干的活都给我。” “对了,猪圈的活,我这几天就给你找个帮手,之前就考虑让平安接手的,但小猪还太小,不好一开始就加活,现在八个大队都知道了,也就顺理成章了。” “都听小葱的。”午后的暖阳柔和地洒落在晏衔周身,光芒晕染,好像整个人都泛着淡淡的光晕。 这一幕很美,美得让郁葱都给看醉了。 好帅啊! 这个男人又能干活,又能包容她懒,办事周到不说,打架还厉害。 关键是他长的好帅,对她也大方,愿意给他钱花,还一点都不心疼。 因为他早就和晏妈断绝关系,日后相处起来她也不用担心婆婆找自己麻烦。 小哥哥除了有点粘人以外,简直完美…… 差不多又到了下工的时间,郁葱在小哥哥的陪同下,在地头挨个给社员记工分。 等到记录完,就看见杨家人把杨国祥与杨家辉父子二人,给背回大队了。 杨国祥腰上缠着宽宽的护腰带,胳膊上绑着厚厚的夹板,吊在脖子下面,身上还有好多擦伤。 至于,杨家辉就更惨了,两条腿都打上石膏,脸也是青青紫紫,远远看着愣是有几分像刚出土的兵马俑。 镇医院和市里医院的条件没法比,杨国祥看惯了市里的医疗水平,再来镇上肯定不会选择住院。 何况杨柳大队距离镇医院也不远,压根舍不得花那些冤枉钱。 “哎呦,这人不是去市里医院治伤了吗?都一个月了这人咋还越治越严重,看着可老不少了。” “就是啊,不是治脸破相,这咋还把胳膊和腰都给伤了?” “这市里的医院,也太坑人了……” 众人不待人走近,纷纷都兴冲冲的围过去,跟瞧西洋景似的上看下看的打量杨家父子二人。 郁葱偷着乐了好一会儿,就被杨大队长极有穿透力的眼神给注意到了。 紧接着,他隔空喊话,声音大到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郁知青,我这回去市里医院挑费不少,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还不上你那钱票了,两三百块钱呢,拿不出来呀!” “都是一个大队的,我自然不会拿刀逼着大队长还钱,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不是?” 郁葱勾唇,这人可比杨金叶有心眼多了。 假如,她在猝不及防下顺口允许他暂缓还钱,那日后整个大队都知道她手里钱多,还不巴巴的都来借钱? 她就是万元户也不够造的。 又或者,她咬死了一定要杨国祥偿还,则给人无情无义,没有同情心,没有同理心的感觉。 日后,她在大队的威望,也会因此下降。 当初三百块的借条可不是她白讹的,那是封口费。 之前,她在小哥哥的帮助下只顺便要回了一部分,但还差两百多和好些票据呢! 这么多钱,能买多少好吃的? 她不要…… 才怪! “我们父子遭了难,医药费花掉不少,拿不出现钱了。” 杨国祥伤的很重,凄惨的样子,让社员都同情起来。 郁葱好似很为难,但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这样吧,您伤了腰,您儿子伤了腿,日后也用不到自行车了,就把自行车抵账吧!” 杨国祥的二八大杠是凤凰牌,买的话需要自行车票加一百八十块钱,还要有份额,不然有钱也买不到。 嘿嘿,她早就惦记上了…… (106)她的文章上报纸了 紧接着,郁葱从随身斜挎的小包里翻出当初的借条。 扑闪着杏眸,举着给社员们看。 为儿子筹措彩礼三百元,外加工业票三十张,细粮票一百斤、食用油票、布票、肉票…… 底下是杨国祥的签字,和大队的章。 “我那……”杨国祥胸中翻涌着强烈的怒意,一口大黄牙都要咬碎。 她怎么敢惦记他的自行车? 一个傻妞也配? 郁葱忽然用最平常的语气,问道“杨大队长不会说你家自行车已经卖了吧?您去市里可没骑车。” 杨国祥:“……” 他正想说已经卖掉了…… 老实巴交的人设几乎维持不下去,蜡黄浮肿的脸颊被气得直抖,满目的阴狠下夺眶而出。 “杨大队长,这么看我做什么?好可怕……” 郁葱的茶言茶语,惹得社员都看见杨国祥恨毒了葱姐的表情。 他们一直觉得是杨家人刻薄,变着方子的要求杨大队长照顾同族,但如今再看怎么就有点不对味了? 杨国祥冷汗直冒,企图混淆视听,解释道“我刚刚伤口疼,不是想吓唬你……” “那我送您回院子,正好推着就走了,省的您安排人再过来特意跑一趟。” 郁葱见坡就下,也不用对方同意,直接就把借条扯下来给他。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点都不怕他不认账。 一旁的杨家辉,在心里对郁葱用各种污染秽语伺候一遍。 但碍于晏衔在,他一个字都不敢吐出口。 只能,把所有的“肺腑之言”都藏在心里…… 杨国祥家是新盖的红砖大瓦房,足足六间,院子也敞亮,算是村里最好的高房大屋。 郁葱和小哥哥一起跟着杨家人进了院,后面还有好些看热闹的社员。 杨国祥进了屋,就只和杨金叶等杨家人说话,连个眼神都不给郁葱。 但郁葱会在意这种下马威吗? “杨大队长,快到饭点了,这是要留我们用饭?” 杨国祥:“……” 怎么会有人脸皮这么厚,还吃饭,想吃屁吧? 就没看出来他不愿意给她自行车吗? “我这人办事就图一个干净敞亮,要是留个尾巴什么的,我就总惦记着,备不住和谁就念叨出来。” 杨国祥:“……”妥妥的威胁。 这是明晃晃的要用他的小辫子搞事情! 他露出一个自以为洒脱大气的笑容,但实际看着却比哭还难看,把钥匙拍在炕桌上,道“这是杂物间的钥匙。” “那我过去给开门。”曾经获得小葱银奖杨四叔,把钥匙给拿过去。 杨国祥:“……” 他以为杨家人不会去帮外人,可屋里围着的本家人连个屁都不敢放,就傻愣愣的看着他把自行车抵债? 尤其,杨老四居然还主动拿钥匙给傻妞开门推车? 就在这时,又听院子里传来郁葱的声音。 “车上的锁和铁链子我就不要了,只推自行车,杨大队长正是日子困苦的时候,我不能占他便宜。” 瞅瞅……瞅瞅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她办事多仗义呢?! 用子虚乌有的借条,讨走他的自行车,这贱人就该遭雷劈。 “郁同志,听说你身兼数职,在大队担任记分员的同时又放着牛,在团泊镇中学还接替了朱榆当初中老师?” “您这刚回来就把大队的情况,打听的这么详细,都是听谁说的?”郁葱把自行车支起来,站在门口位置往里看。 周身沐着阳光,不染纤尘。 杨国祥黑着脸,道“郁知青手头富余,就让出两份工作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我可是孤女,家产被伯父一家霸占,身无分文,就算身兼数职也还没领过一次工资,哪里就富裕了? 您住市里最好的医院一住就是一个月,怎么就觉得我富裕? 我真的快穷死了,您要是有钱,就拿钱还我,我要个不能吃不能喝的自行车干什么?” 郁葱哭穷,还把杨国祥给拉下水。 “这不学校也快发工资了,到时候就好了,郁知青年纪轻轻干那么多份活太辛苦,还是让几份工作出来吧!” “我们这些知青下乡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是下乡享福的,哪怕有别的补贴,也得干活儿赚工分,凭着勤劳的双手造福社会,给祖国做奉献。” 郁葱言辞凿凿,最后还升华一下她的无私奉献精神。 杨国祥牙咬切齿,道“既然话说到这里,那我只能明说了,郁知青文凭欠缺,初中肄业的还是不要误人子弟,把工作让出来,给更有学识的人,造福更多学子。” “郁葱,在吗,有你的信件!”邮递员是从村口进来,一问郁葱在哪人人都给他指路,就这样顺利找到这里。 郁葱正要反驳来着,但听到有自己的信件,当即倒腾着小腿儿跑出来,道“来了!” 双手接过来,看了眼地址。 是哏都报社寄过来的。 她的投稿,终于有回响了。 “多谢您了。”郁葱感谢完正要走,又被邮递员喊住。 “郁葱同志,还有,一共六封,有哏都报社、魔都报社、帝都报社,雾都报社、洪都、圣都报社,寄过来的。 最近邮件太多,都攒在一起,正好今天顺路,就一起给你送来。” “可真是太感谢您了。”郁葱随手捻了捻信封里面的厚度,比她寄过去时可厚多了。 难道,是直接把她的稿费给寄过来了? “怎么有这么多报社,都给咱们葱姐寄信?” 郁葱笑笑不说话,随手打开一份最厚的信。 是哏都报社,里面倒是没有稿费,但除了回信还有一张报纸,最醒目的位置明晃晃地刊登着她投稿的文章,她的名字也赫然在上。 “嗨,忽而有了灵感,就随便给报社投几个稿,没想到还给刊登在报纸首页了……闹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大智和几个知青们也围着看热闹,看到葱姐的文章上了报纸,甭提多羡慕她了。 这运气也太好吧! 社员们认字不多,但郁葱二字在扫盲班学过,也都跟着高兴。 “天啊,咱们身边的人,居然有能上报纸的,放在以前这就是状元啊……” “哎呀妈啊,女状元啊!” (107)尊重是互相的 “什么初中肆业就当不了老师?我们葱姐的文章都登上报纸了,要是别人知道了,还不排着队把孩子给葱姐教导?” 王滚刀肉死看不上杨家人,当着杨家人的面就挤兑杨大队长。 杨国祥闭了闭眼,强忍难堪。 郁葱点点小脑袋,非常赞同王滚刀肉的说辞。 “就算我出了校门,也在不停学习,争取日日进步,用日益完善的自己去建设美丽校园,造福一方。” 她人长得漂亮,嘴巴也甜,知识储备量也不亚于别的老教师,不就是初中肆业的学历低了点? 郝校长早就和她,还有小哥哥一起合计过了,今年跟着初中毕业的一起拿初中毕业证,等明年再和高中部的一起拿高中毕业证。 也就是说她既领了老师的工资,又免除学杂费等读书的花费,还能顺利把毕业证拿下。 但事以密成,语以泄败,这大便宜除了小哥哥,还有参与其中的郝校长以外,她谁也没说过。 杨国祥身体状况很不好,想找本家人帮他说话,且不说稍远的族亲,就是亲姐杨金叶都闷着头不做声。 这一个月他不在家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亲姐都和他离心? 与此同时,杨家辉两条打了石膏的腿疼得厉害,实在忍不住了,就让本家兄弟把他背回自己屋,不再看后续了。 见此,杨国祥只能找混在人群里面妹妹杨铁梅,儿子他舍不得用,而他姐也指不上,只希望他妹能帮帮自己。 杨铁梅长的和杨国祥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貌还不如杨金叶受看。 她早就嫁人了,夫家是隔壁大邱庄的,因为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不受夫家待见,就算出嫁也不离杨家,依然住这里。 这个月她也陪着杨国祥在哏都医院,和杨老太倒着班照顾杨国祥父子。 所以,她对郁葱的印象,还停留在傻妞那时。 她眼珠子死死盯着郁葱。 教师的工资不高,前景也一般,不过郁葱既有工资,又有工分补贴,就让人很眼热。 再加上晏疯子也会帮傻妞撑腰,郁葱在生产队里过得日子绝对是最滋润的,没有之一。 可怜她的女儿连一份轻省的工作都没有,只能在大邱庄大队受苦受累。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郁葱。 “傻妞,之前我外甥朱榆是和我家闺女说好的,等他去市里读大学,就把教师的工作转给我闺女,我这才一个月没回大队,怎么就变天了?” “朱榆,你老姨的话,可是真的?”郁葱连个眼神都不给杨铁梅。 别人不尊重她,她自然也不会尊重那个人,尊重是互相的。 朱榆和徐红霞站在院子里,本想问候一下长辈就离开,没想到愣是被揪出来了。 且不说葱姐利落的办事风格,单说他的把柄还在葱姐手里,他就必须大义灭亲。 “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人类文明的传承者,承载着传播知识、传播思想、传播真理,塑造灵魂的时代重任。 表妹是高中毕业,可谁不知道她是怎么混着毕业的? 老姨,就算我顾着咱们的亲情,可我不能耽误了我的学生啊!” “你……你个白养狼!”杨铁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扭过头对着杨金叶,大吼道“姐,就这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杨金叶:“……” 不说她儿子这样的文化人,就是她也不敢得罪葱姐啊! 她就是不得罪钱包都瘪,要是真得罪了怕是要倾家荡产。 她舔舔干涩的嘴唇,道“今天就这样吧……”把自行车给了就算结束,不然葱姐怕是还要再讹点什么进去。 杨铁梅翻了个白眼儿,十分不高兴,道“好呀,你们母子真是好的很!” “杨铁梅同志,既然你觉得亏了,那咱们就不说什么乡里乡亲的姐们话了,丁是丁卯是卯的算清楚。” 郁葱就算身处恶言恶语之中,脸上也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 杨金叶一听这熟悉的台词,心里面咯噔一下,不禁头皮发麻,心里也怵的不行。 来了,来了! 之前,就是一口一个杨金叶同志,把她的缝纫机给讹走了,现在不知道葱姐又惦记上什么了…… 郁葱没有和杨家女人多做纠缠,而是看向杨国祥。 呵呵,上赶着找事,她又怎么会不满足这小小的要求呢? “杨大队长,既然做不了家里的主,就把刚才我退还个您的借条还我。” “我……”杨国祥的眼神闪了闪,急忙捂住胸口的口袋。 早知道,他就直接撕碎了。 “要我帮杨大队拿?”晏衔上前一步,作势就要上手抢。 他五官立体,身材高大,虽然身处杨家几十口的中心,也仍旧是不卑不亢。薆荳看書 只不过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好惹的气质,让人莫名从心里发寒。 “晏知青,是欺负我受伤,不能反抗?”杨大队长已经完全懵了。 他哪里能想到除了胞妹,其他杨家人居然没有一个给自己帮忙的。 晏衔眼疾手快,利索的把借条又夺了回来,道“大队长完好的时候,我也没怵过您。” “行吧,行吧,随你们……”杨国祥只觉得丢人现眼,心中窝火,可是面儿上的表情却越发委屈了起来。 晏衔看的腻味,道“杨大队长就是身子骨不中用了,也别摆女人哭唧唧那套。” “杨大队长,这借条一共三百块,外加工业票三十张,细粮票一百斤,若干的食用油票、布票、肉票。 之前,您只还了我三十二块钱和四张工业票。 一张工业票换的话是两块一毛,也就是说,只工业票就还差我五十四块六毛。 合计还欠我三百二十二块六毛,和那些票据。 凤凰牌自行车买新的话需要份额和一百八十块钱,您家八成新的车需要折旧,我看您近日手头紧,费用不折旧,就把份额当做折旧算里面。 我用工业票以外的,那些细粮票、食用油票、布票、肉票,加一起来抵扣这个份额。 您不亏吧?” “岂止是不亏,还赚大了!” (108)再讹缝纫机 “绝对是赚了!” 杨大队长被这莫须有的欠条恶心坏了,闷着头不说话,可围观的众人都帮着他一起算账,连杨四叔这些和杨国祥比较关系远的杨家人,也都纷纷参与进来。 郁葱又开始叭叭的算账,道“好,欠条的三百二十二块六毛再减去买自行车的一百八十块,剩下的是一百四十二块六毛,杨大队长要什么时候还我?” “我没钱!”杨国祥险些咬碎了一口大黄牙,就算手上有钱,也不能说有钱,不然这些族亲就能把他家掏空。 他想不明白,明明莫须有的借条,傻妞却能掰扯的有理有据,得到无数人的支持…… “知道您手头不富裕,用东西抵借条就行。”郁葱打量起主屋来,瞅着直喘粗气的杨铁梅,道”要不是您胞妹非要找我的不痛快,我也不会逼您那么紧。” 挑拨,赤裸裸的挑拨。 可杨国祥明明知道郁葱是挑拨他和胞妹的关系,却仍旧有些怨上杨铁梅。 郁葱实话实说,一脸坦然,道“您的妻子改嫁了,母亲年岁也大了,男人也用不上缝纫机,就把缝纫机抵给我吧!” “什么?!” 闻言,杨铁梅想冲上去,两腿却发麻踉跄了几下,左腿绊右腿,险些摔在地上,最后还是在杨金叶的搀扶下才站稳了身体。 别人是不用,但杨家的缝纫机都是她在用啊! 怎么感觉傻妞是在刻意针对她? 杨国祥看着傻妞的嘴巴一张一合,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扑面而来。 他妻子改嫁的事,是所有人都闭口不谈的,却被这么大喇喇的拿出来。 没错,郁葱就是故意刺对方。 只要他不好受,她就很开心。 她好像丝毫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伤了男人的自尊心,微微挑眉,勾唇浅笑,道“在百货大楼全新牡丹牌缝纫机的价是一百二十七块,再加一张缝纫机票。 您家这个是八成新二手的,我用剩下的一百四十二块六毛抵杨大队长的借条,您不亏吧?” “不亏,简直赚大了!”王滚刀肉就爱看杨家人吃瘪,带领社员们一起捧哏。 杨金叶:“……”她就知道得罪葱姐,钱包会受苦。 杨铁梅:“……”她哥为什么会写这样的借条,简直蠢死了! 杨国祥:“……”傻妞的胃口也太大了。 不仅有晏疯子明里暗里的护着傻妞,就连社员也都支持她,天下就没有他说理的地方了。 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罢了,缝纫机除了摆着彰显他大队长的身份以外,他确实留着用途也不大。 不如用来和她谈条件。ζΘν荳看書 他眼神闪了闪,道“可以,但我家现在困难,我儿子伤了双腿,没法继续学业,下地又干不了重活,我想请你把放牛的活给他。” “牛牛脾气不好,见了生人怕是会惹祸,假如让杨家辉同志再次受伤可如何是好?”郁葱几乎可以预见到某些人伤上加伤。 杨国祥黑黝黝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道“那是他运气不好,我不会责怪任何人。” “既然您都这么有诚意了,我也只能把放牛的活让给杨家辉同志了,但要是他胜任不了这份工作,或是他伤了牛牛,我还是要替整个大队重新接受这份活的。” 郁葱固然舍不得牛牛,但也想借着牛牛给杨家辉一个教训,就像曾经的舒赤檀那样。 杨国祥在大队里留有耳目,也听过舒赤檀被牛给踩断手臂的事。 活该! 市里的人就没和农家牲畜打过交道,但他土生土长的杨家人可不一样。 “那自然。” “牛牛是整个大队的珍贵财产,杨家辉同志要是因为个人的喜怒,伤了牛牛我可不会还这么好说话了。” 郁葱的意思很简单,好好的伺候牛牛,要是被伤了也不许打牛牛,否则她将代表整个大队来惩治杨家辉。 “在我心里牛是整个大队的宝贝,定然会嘱咐家辉好吃好喝的伺候。”杨国祥感觉自己终于胜了一把。 放牛的活仅仅只是个开始,他会一点点把失去的,再通通给夺回来! 杨铁梅死死抿着嘴唇,捂着心口,心疼不行,只觉得心在滴血。 可一家之主杨国祥都发话了,她这个出嫁女又能如何阻拦? 郁葱把缝纫机的布罩掀开,当着众人的面把小抽屉里面的几个线轴、小剪刀,都给掏空。 就连缝纫机上的线,她也当众细细地给拆下去,后配的布罩也叠好,一起放在杨国祥身前炕桌的上。 “我只要缝纫机抵欠条就行,这些无功受禄,都给您留着。” “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一起给你吧!”杨国祥在社员跟前,还是想表示大气些的。 郁葱才不占这块八毛的小便宜,语重心长的劝说,道“日后您手头紧,要学会精打细算过日子才是。” “好。”杨国祥的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 压抑的都快疯了…… 郁葱把随手的小本子,翻到崭新的一页,递到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未免以后还有什么幺蛾子,您给我写个用缝纫机和自行车抵借条的单子,免得有人上门找我麻烦。” “好……”杨国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脸上的肌肉,神色狰狞。 他为了显得自己有文化,上衣口袋里就别着钢笔,现在正好用上。 有了借条的经验,他第二次再写也算轻车熟路了。 在晏衔的眼神下,又盖上大队的章。 紧接着,郁葱又让杨大队长把她放牛的活转给杨家辉的事,也写下保证书。 总之,日后杨家辉无论在放牛时发生任何意外,他和杨国祥都不能迁怒牛牛。 郁葱在他写的时候,就仔细看着,确认无误后她把小本子收好,放在斜挎的小包里。 “得嘞,借条总算是清干净了,以后我再也不借别人钱了,万一那人不能像大队长这样物资雄厚,我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这话,她是说给围着看热闹的众人听的。 千万别找她借钱啊! 事情告一段落,众人随着葱姐一起散去…… (109)为他量体裁衣 杨国祥瞪着傻妞和晏疯子的背影,眼里仿佛淬了毒。 他很气愤,竭力压抑。 越发期待傻妞被矮子他们拐走的凄惨下场了。 也不知道她面对一群老爷们在讨饶时,是否也能这般步步为营,从容面对? 晏衔似有所感,回过头远远的看着对方,眼神凉沁沁的,透着逼人的压迫感。 然而,杨国祥压根儿就没敢接下他的眼神,错愕瞬间,佯装疲惫向后一靠,闭上眼皮。 晏衔低嗤一声,收回目光。 小姑娘和老奸巨猾的杨国祥过招,不仅没吃亏,占了便宜还给挖了坑,他就特别与有荣焉。 “我来搬。” 缝纫机用料厚实,只铁这一样就占了三十公斤,但小哥哥搬起来就跟玩似的,一点都看不出缝纫机的重量。 体力可真好啊! 郁葱推着新到手的自行车小跑起来,颠颠的跑在他前面一点,赶在小哥哥前面,拿钥匙把门打开。 不是她不骑,非要傻呵呵的推着,而是她好久没骑自行车了,腿又太短,怕一时驾驭不好二八大杠出了丑。 看热闹的社员不好意思进知青点,就止步于此。 而知青们多少都有点嫉妒的情绪在里面,即使也稀罕缝纫机,可大都自诩清高,便不好再过去继续看热闹。 郁葱乐得清净,搬着自行车跨过东院的台阶,小腿反踢就利索掩上院门。 小哥哥肯定不会和她抢缝纫机。 她把自行车停在墙边,又拿着钥匙打开厢房。 仰头四望,扫视一圈,指着窗前的位置,道“放这就行,光线好。” 晏衔二话不说把缝纫机摆放好,感觉地上有些灰尘,又拿着扫把给扫了地,这还不算完,他紧接着打来水,把缝纫机仔细的擦两遍,连犄角旮旯都抹干净。 小哥哥神情认真,动作熟稔。 他的周到细腻,令郁葱心里泛着甜。 三转一响,就还差一个响。 哎呀,好害羞…… 忽而,院外又是一阵喧哗。 侧耳听去,是知青们在说郝校长骑着自行车过来,在八个大队挨个通知,因为人贩子猖獗,暂停扫盲班一事。 “郝校长真的很认真负责。” 郁葱嘟囔了一句,就拎着暖壶跑出去,正好看见郝校长从门口过。 “郝校长,带水壶了么,我给您倒点热水。” “一壶都喝光了,嗓子正干着呢!”郝校长停下自行车,把军用水壶递过去。 “有您这样爱岗敬业的好校长,真是我们的福气。” 郁葱给他倒完水,郝校长也没歇着,又骑着自行车往隔壁的大邱庄大队通知去了。 她回到厢房,一眼就看见缝纫机。 光亮乌黑的机身上是鲜艳彩色牡丹花,很是抢眼,周身连个漆皮都没有掉的。 她真的是又赚到了。 想来也是,杨国祥家里都是男人,也就杨铁梅一个人用,而且缝纫机金贵,用的肯定小心谨慎。 她十分惊喜,道“本来给算八成新的,这回跟全新的一样。” “小葱有福气。”晏衔浅浅勾了勾唇。 郁葱刚得到缝纫机特别有新鲜劲,打开衣柜,道“我这还有几块好料子,老晏选块喜欢的花色,我给你做身衣服。” 她把自己攒的瑕疵布和徐红霞给的通通都倒腾出来,摆在桌子上,让小哥哥选。 一块军绿,一块纯黑,两块鹅黄色小碎花、两块蓝白格,还有三块纯白色厚棉布。 成衣很贵,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买布裁剪自己做衣服。 当年她还住郁家时,她妈被郁大舅母使唤。 她妈每日下班后,用缝纫机把郁家大舅一家老小,一年四季的衣服都要赶制出来。 她每日几乎都是在缝纫机的轰鸣声中入睡的,所以她耳濡目染的也会些裁剪了。 “小葱帮我选吧……”晏衔打算用女为悦己者容那套来讨好小姑娘。 郁葱对打扮小哥哥很有想法,盯着他身上的白衬衣,想了想道“白衬衣固然好看,但咱们这知青点一眼望去,几乎每个知青都是同款的确良白衬衣。 我给老晏做件蓝白格的衬衣如何?” “好。”晏衔想到小姑娘那身蓝白格的布拉吉,耳根泛着红。 郁葱歪着小脑袋,寻思着要给小哥哥做身既能从众,又不会和别人撞衫的衣服。 她盯着布料,忽然一拍大腿,道“我这三块白布的料子够大,厚度也够,一点都不透,我再给老晏做身纯白色的中山装,这要是穿上绝对帅死个人了!” “就一件就行了。”晏衔怕累着小姑娘,就算特别想要她做的衣服,也舍不得她累着。 他小时候穿的衣服都是舒赤檀淘汰下来的,后来也都是自己买的,从未想过有人会特意给他做衣服。 “扫盲班停了,我正好有功夫。”郁葱招了招小手,把他招呼过来,拿着皮尺量尺寸。 首先是衣长,由前身左侧脖根处,通过胸部最高点,至手的虎口。 再量胸围、肩宽,袖长,袖口、腰节、裤长、腰围、臀围、上裆…… 上衣有没有“型”主要就看胸围,她沿着他的腋下,通过胸部最饱满处,平衡围量一周,考虑到方便运动,又稍微加了一点点尺寸。 软尺在后背中心贴紧后脖根略成弧形,记录一个数字后,又沿喉骨下围量一周。 晏衔喉结滚动,心潮澎湃。 早知道裁剪衣服要这么仔细的量尺寸,他早就送小姑娘好几台缝纫机了。 郁葱感觉到小哥哥紧张,促狭的把软尺贴在他腰部最细处,分别量取前后腰节的尺寸。 明显感觉到他的僵硬,她偷着咧开小嘴笑起来,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她就把数字记下。 又把软尺贴在他的腰部左侧胯骨上端,裤子的“型”在裤外沿腰间最细处,这个是真的需要认真,但小哥哥却紧张的要蹦起来。 她一本正经的板着小脸,道“请站立端正、双臂自然下垂,呼吸平缓,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好……我不动……” 晏衔在小姑娘测量各种围度时,只觉得随着她手中皮尺的拉伸,心跳也跟着不正常,浑身都要烧起来…… (110)宁愿干活,也不愿意饿肚子 “我抓紧赶制出来,现在温度适宜还能穿些日子,等再过过就要穿半袖了。”郁葱量好了,就打发他离开。 晏衔好像弹簧一样,慌乱的往外跑,最后又跑回来,把她厢房的门关上。 这可太好玩了…… 郁葱一面偷着乐,一面拿着粉笔在料子上画记号。 现在的中山装,款式都很统一。 立翻领,四个有笔架形袋盖的贴袋,袋盖上有纽扣,上袋无褶裥,下袋为吊袋,前门襟有五粒纽扣、袖口有三粒扣,无腰带,有背缝,无开衩。 剪下的小块边角料也不浪费,可以做口袋,再小些的小碎头做裤子上的穿带。 她搭好缝纫机下面的皮带轮,脚踩踏板,在哒哒声中针头像鸡啄米般上下移动,一针一线整齐的走出来。 中山装做工比较讲究,领角要做成窝势,后过肩不应涌起,袖子同西装袖一样要求前圆后登,前胸处要有胖势,四个口袋要做得平服,丝缕要直。 “牡丹牌”是哏都缝纫机厂制造的,外观坚固,用起来十分顺手,出活也快。 考虑到裤子的型,她又是一番动脑。 于是,未免在蹲坐中产生膝盖鼓包,她还在裤腿屈膝的两个内处,缝了块薄薄的里布,尺寸比裤腿的宽度略小,这样在蹲坐中只会里布受力,从而裤型就不会因膝盖鼓肚而难看了。 整个晚上,她都在穿针引线中成就感满满。 期间,小哥哥借着给两只小狗崽喂奶,时不时往她的厢房溜达一圈。 喂完奶他还不走,看她搪瓷杯的水凉了,就给她兑热水。 可能怕她会饿,又给她冲了碗杏仁霜,特意加了两勺蜂蜜调味。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按耐不住,道“睡吧,太晚了。” “明天周日,学校休息,可以随便熬夜。”郁葱本来就是夜猫子,不熬夜她难受。 从白天熬到黑夜,又从黑夜到了黎明。 “好了!” 一身纯白色的中山装和一件蓝白格的衬衣,都做好了。 闻声,晏衔推门而入,一看就是也整夜没睡。 他嗓音微微发哑,道“快睡会儿吧!” “嗨,我这人办事利索,你先试试去,看合不合适。”郁葱把三件套给他,让小哥哥回他屋里试穿。 衣服上还带着小姑娘的淡淡温度,余温微凉却瞬间急剧升温,一路烫在晏衔的心口,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晏衔紧紧把衣服按在心口,用力收紧,指尖轻抖。 他也是有人在意,有人关心的。 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在他心底翻涌,涌到咽喉处,堵得他发不出声。 等他整理好心情,换上崭新的衣裤时,郁葱已经躺在她柔软的炕上睡着了。 小嘴微张,打着轻鼾。 他放轻脚步,走到她跟前。 瞅着她眼下淡淡青色,既心疼,又感动。 从没想过,原来也有人愿意为他点灯熬夜的缝制新衣。 小时候,晏妈给舒三伯、舒白藤、舒赤檀,都做过新衣服,只有他没有。 他表面不在意,其实只不过是在认清现实后,把心底的渴望深深埋葬。 “喔喔喔!”耳畔传来大队上公鸡的打鸣声。 他把她厢房窗户的插销插好,又关好门,隔绝外面扰人的声音。 回到他自己屋里,近似虔诚般的把中山装和衬衣脱下,叠的方方正正,摆在床头。 他希望……小姑娘能第一个看见自己穿上她亲手缝制出来的新衣裳。 换上平时穿的旧衣服,拿上小姑娘的本子,去晒谷场代替她给社员和知青记录出勤状况,并发放农具。 考虑到安全,他把东院的大门从内落下门栓,又从墙头翻出来上工。 社员没看到晏衔身边的小身影,纷纷上前关心。 杨国祥伤了腰走路困难,就让杨家族亲背着过来。 他准备了一肚子抢权夺势的话过来,扫视一圈人群才发现傻妞没来。 “葱知青,怎么没过来?” “我替她一天。”晏衔没有说原因,直接说结果。 虽然,他想告诉全世界,小姑娘是因为给他点灯熬夜做新衣服才起晚的,但考虑到她的名声,又生生地把喜悦给抑制住了。 社员们对晏衔不敢多问,各自拿好农具就准备下地头挣工分了。 杨国祥顶着一张浮肿的脸,道“稍等,我给大家伙重新分派好地头,再去上工。” “现在的活我们都干一个月了,不用换了。”王滚刀肉非常不愿意。 “那哪行?按照规矩是要交叉种地的。”杨国祥就知道有人生了外心,眼神暗藏阴狠,道“你这是要公然违反规矩?” “哪里的规矩?谁定下的规矩?还不是杨大队长自说自话?”晏衔直截了当的三连问。 他不允许杨国祥在小姑娘付出的心血上作妖。 社员们可太认同这话了。 他们只不过是读书少,又不是傻子?! 在葱姐的教导下,他们明白了很多道理,许多看不透的事,也琢磨明白了。 勤快的人好不容易今天干完一块地,转天让磨洋工的来磨同块地一天,白得工分,转天又让勤快的继续干。 周而复始,谁都没有心气干活了。 所以,杨柳大队明明土地肥沃,却是团泊镇公社倒数第一的穷大队。 然后现在,他们杨柳大队好不容易成了“聪明大队”,难道还要饿着肚子继续当倒数的去? 他们是疯了,才会想继续饿肚子。 是了,宁愿干活,也不愿意饿肚子。 “杨大队长身体不行,就好好歇着,别操这没用的心。” “刘书记来大队都夸杨柳大队这个月的庄稼,长得比其它几个大队的好,更比往年的长势好。” “对呀,公社领导都说我们好了,怎么大队长就非要折腾?” 除了知青们不言语,足足有八成的社员们都表示对杨国祥不满。 其余两成有杨家的本族人,还有些是他的拥趸,大都沾亲带故。 这些人之前都是属于被照顾,干活磨洋工那的那一类。 他们并非不想支持杨国祥,而是忌惮晏衔的拳头和葱姐智慧。 闹不怕,折腾也不怕。 可杨大队长新伤未愈又添旧伤,眼看着连走路都要人背着,这样还能继续担任大队长一职吗? 别这头捧完臭脚,后面又跟着倒霉…… (111)浪漫过敏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众人也纷纷跟着附和,加入反抗杨大队长的队伍里。 杨国祥的目光落在一个个怒怼他的社员脸上,表面情绪从嗔怒到慢慢平静下来,可越想越是觉得心口堵得慌。 一个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依仗晏疯子与傻妞就来和他这个大队长作对? 曾经,这些人见了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连个屁都不敢放。 现在才过了一个月而已,倒是都长出反骨来了? 好得很,好得很啊! 那可就休要怪他不顾念乡里乡亲的旧情了…… 社员们本以为还要有场硬仗要打,不成想杨大队长让杨氏子侄就这样又把他给背着走了。 原来,他们以为不能反抗的杨大队长,也不过如此! 晏衔凝着杨国祥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复盘对方离开时的神色。 那是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狠辣,这人憋着坏要用社员开刀…… 知青点,东院。 郁葱因惦记着要看小哥哥穿新衣服的俊朗模样,心里有这个盼头,补觉都不踏实,这会儿已经爬起来洗漱了。 看见木桌上小哥哥留下的字条,也就不着急了。 目光落到放在搪瓷盆水里的手上,曾经红肿粗糙的手现在已经养得白白嫩嫩。 用牙膏搓完脸,薄荷的感觉,很是提神。 随着天气的温度升高,她的皮肤就有点泛油,用牙膏洗脸能有效控油。 她拿帕子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拿雪花膏慢慢的搽,再对着红塑料包边的小镜子仔细照了照。 整了整头发,编了一个大麻花辫,刚把镜子放到抽屉里,就听见狗篮子里传来嘤嘤嘤的叫声。 她赶紧起身,掀开竹篮的盖子,看着两小只在里面乱爬,道“崽儿,饿了是吧?奶粉马上就冲好。” 她自己还没吃早饭,就开始拿着暖壶先冲羊奶粉。 奶瓶只有一个,按照惯例先给比较瘦弱的小青吃,小玄可能嗅到奶味了,过去就要抢奶瓶。 她赶紧把小玄抱起来,把手指当奶嘴给它嘬。 小玄温热的小嘴猛嘬,结果没嘬到奶汁,就松开小嘴继续嘤嘤叫唤。 抱着哄了好久,才等到小青吃饱了,把奶瓶换给小玄吃。 小玄可能是还有点生气,一遍吃着奶,还一面哼唧。 “瞅瞅这小脾气,等长大了一定是个暴脾气。” 现在已经不用她帮着小狗崽排泄屎尿了,喂完就给两小只放在干草上,等排泄完再放回狗篮子里。 脏了的干草直接丢到灶台下面烧火用。 这个季节蔬菜都长起来了,她用豆芽菜、香菜、胡萝卜丝,用淋上香油,放上盐和腐乳拌匀。 富强面兑水,和出一团面,一多半烙油酥饼,一小半擀成薄薄的面皮,放入和好的馅料卷上,切成两寸长,接口处及两端用面糊封口。 铁锅里放油,六七成热时放入卷圈。 等卷圈炸至金黄色捞出时,另一个灶口的油酥饼也烙好了。 打两个鸡蛋,用开水冲上两碗鸡蛋汤,撒上香菜,再淋一点点香油提香。 香油是个好东西,但她舍不得多放,用几滴提点味就行。 倏忽,屋外传来小哥哥的声音。 晏衔推了推院门,但是没推开,见四下无人,翻墙而入,刚进来就嗅到饭香。 “我回来晚了,我还想我做早饭的。” “谁有功夫,谁就做饭呗,多大点事,快过来洗手,正好吃饭。”郁葱尝了一口表皮酥脆的卷圈,继续道“怎么回来比平常晚了点?” 晏衔低头大口喝鸡蛋汤,擦了擦唇瓣,道“杨国祥行动不便,让杨家子侄背过来,对着社员的分工指手画脚。 让人给怼了,他一个字都不辩驳,灰溜溜的就走了,这不像他的作风,我就跟了过去。” “看见什么了?”郁葱笑了笑,柔声细语。 她也感觉杨国祥要使坏。 晏衔摇了摇头,道“他儿子哎呦哎呦的喊疼,让杨国祥弄着去镇上的医院了。” “咱们今天还是别去市里了,留在大队陪我练自行车,顺便在地头溜达着巡视。” 郁葱不清楚人贩子与杨国祥有怎么样的关系,但大队这头的两个女知青一丢,杨国祥就拖着半残之身回来,也太过巧合了。 她作为杨国祥的头号敌人,无法不注意这些。 晏衔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卷圈放入口中。 味道很香,咸香入味。 刚出锅十分烫嘴,他却舍不得吐出去,轻轻的呼哧着。 “需要什么告诉我,我让我朋友给捎过来。” “什么都不缺。”郁葱被他英俊的面容做出的憨样,逗的咯咯直乐。 两人对坐在一处,吃的十分可口,绯红的朝霞下,更衬温馨。 吃完饭,郁葱换上旧衣服和旧千层底布鞋,戴上防晒的小草帽,才推着二八大杠出来。 她准备先找个没人的地方练车,把丢掉的技能捡回来,等晚上没什么事了,再欣赏小哥哥穿新衣服。 寂静的路上,她在前面骑,晏衔在后面给她扶着。 他担心小姑娘摔倒,扶着的仔仔细细。 时不时的鼓励,道“小葱好棒!” 郁葱送了个白眼给他。 她腿太短了,坐在二八大杠的车座子上,连脚尖都够不到地面,只能勉强蹬两步。 就这还棒? 不知不觉骑到村外的小公路上,看到两位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爷爷和老奶奶,从大邱庄的方向出来,他们穿着简单,但浆洗的很干净。 风有点大,老爷爷弯下身给老奶奶把丝巾系好。 然后,两人互相搀扶往镇上走。 此时此刻,郁葱觉得这大概就是爱情,是传说中的相濡以沫…… 晏衔也看到了这一幕,抿了抿唇,道“那老头没本事,只会系丝巾,要是我一定开着小轿车,载着我的老伴往最繁华的市里去采购,亲自给她提包。” 郁葱:“……”浪漫过敏是咋地? 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继续练车。 因为怕练车丢人,尽量往小路上走,路面变得坑洼不平。 等费力骑到河沟的拱形小石桥下面,郁葱的一双小腿加速猛蹬,只觉得车技好像回来了…… (112)他的“小煤气罐” 不成想,等郁葱终于骑上小石桥,在下桥的那段留有很多湿滑的淤泥,一看就是偷着捉鱼留下的痕迹。 下坡车轮加速,大风猛吹,她有点怕。 再一回头,才发现小哥哥停在小石桥下,他的手早已经松开扶着她车后架了。 晏衔眼看着自行车打滑,心里一紧,急忙高呼道“小心……” 话音未落,郁葱的小短腿就被车蹬子打到,连千层底布鞋都给打飞了。 简陋的小石桥没有护栏,因为连着芦苇荡的关系,在冬日会清理河沟,现在这个季节的水起码有两米深,每年暑假这里都有淹死的孩子。 惯性之下,自行车倒下,直接将她送到小河中间。 小命休矣!!! 万分紧急之下,周遭蓦然静寂,郁葱回过神,瞅见小哥哥扑了过来。 他生的剑眉星目,只是面色白中透青,有些不健康的破碎感,哪怕是惊慌的神色也沉郁如同画卷,惹人垂青。 话音刚落,郁葱就倏的砸在他宽阔的怀里,并夹杂着一股极大的推力。 蓦然,她整个人往后倾去,落回小石桥上。 而小哥哥极速落去,身下是混浊的河水。 “噗通!”他落入了水中。 “晏衔!”郁葱亲眼看着本就不清澈的河沟,变得更加混浊。 几乎可以预想到小哥哥被溅起来的水花呛入口鼻,连呼吸都困难,处境十分危险。 对了,她会游泳来着,都给她吓忘了…… 晏衔落水后,铺天盖地的污水全数淹了过来,污水呛入鼻息之间,所有的感官全都被污水淹没,连小姑娘的呼喊都远去。 四肢莫名用不上力,濒死的窒息感如同藤蔓一般,牢牢的缠绕住四肢百骸,拉着他往水底沉去。 眼前的污水漫上了头顶,意识逐渐的朦胧。 恍惚之间,他仿佛是瞧见十年前的自己,那个顿顿连吃剩饭都是奢望的可怜虫。 又仿佛再次看到那年把他从拐子手上救出的“小煤气罐”,她咧开缺了门牙的小嘴儿,甜糯的笑唤他“小哥哥”,还把细米白面分给他吃。 后来,她因意外父母双亡,从人见人爱的机灵鬼沦为人人可欺的傻妞, 梦境并未停滞,走马观花般的画面接踵而来。 他们都长大了,一起下乡在杨柳大队做知青,才半年她就淹死在芦苇荡。 她死得冤枉。 是杨国祥因为自身丑事被“小煤气罐”发现,把她生生溺死在水里,又造她黄谣,让人死都不得清净。 不要! 不……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晏衔连最后的一丝力气,都要消散。 朦胧间,似乎是有人拼命朝着他游来,一双小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从黑暗中救赎。 拉出水面的瞬间,眼前倏的大亮,却无力掀开眼皮。 唇间一片温软,滚烫的气息强势的涌入口中,不容拒绝…… “咳咳,醒醒,快醒醒……” 因泥污入眼,他的视线受阻,隐隐约约间,对上了一双漆黑明亮杏眸,如“小煤气罐”如出一辙,仿若盛满了诸天星辰。 她逆着光半跪在他身侧,身上笼罩着一层阴影,有些看不清脸…… 郁葱虽然水性很好,但因为河沟底下有暗流涌动,她还是被呛了几口水。 污水入口,她直啐唾沫。 她带着晏衔游向岸边,微微甩了甩有些发沉的小脑袋,好在除了疲惫之外,并没有旁的不适。 庆幸早饭吃得多,不然这会儿怕是饿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她又忙查看小哥哥的状况。 哎呀,这心口还有起伏吗? 泥污都跑眼里去了,她眼睛看不清。 视力零点一,赶超三百度近视。 越揉越难受,想必是满目血丝了。 越发看不清……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他是为了救她才落水的? 她立刻准备了人工呼吸奉上。 某些事有备无患,她对上这样俊美的小哥哥,总归是不亏…… 待占完便宜……不,咳,带她发扬大无畏精神,英勇急救人后,她才想起来在这个年代里,对于某些流氓行为是要拉出去吃花生米的!!! 警惕的四下环顾,发现小河沟这头两岸有绿树遮掩,比较隐蔽。 小哥哥还没醒呢,她要不要再继续揩油……咳咳,是将急救进行到底。 有些庸俗的欲望,占了上风。 鬼使神差的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俯身下去。 然而,中途正对上他双目星光。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郁葱将吸饱的气憋住,一双粗糙的小手交叠,使劲按在他的胸口。 且她还满脸焦急的喊道“老晏,醒醒……快醒醒,你是整个大队的希望,没有你在谁也惩治不了杨国祥,你一定要活,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加油呀!” 晏衔被按的五脏六腑都要造反了,咳得心肺翻江倒海。 那少女浑身滚了泥,好似诈尸的兵马俑,只一双晶亮的杏眸格外又生机。 可就算……就算她糊了满身泥,遮住了大部分神色,他依然感觉到她的狡黠。 是他的“小煤气罐”。 心中蓦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脑海中记忆倏的清晰…… “天啊,太好了,老晏你终于醒了! 我是郁葱,怎么傻了,还认得我不!?”郁葱满脸赤诚,情绪亢奋激动,道“感谢天,感谢地,感谢……” 晏衔脑袋疼的厉害,伴着她那格外熟悉的开场白,再次陷入昏睡。 然而,他耳边的叮咛依然不停,面上不自然的挂上嘴角抽抽的动作。 郁葱见他又晕了,忙拍他的脸。 俊颜就是俊颜,即使沾染了泥污,也仍旧美的惨绝人寰啊! 她因为占便宜,心虚的要命,既而义正言辞的叭叭,道“哎呀,老晏你咋晕了? 快醒醒,不要吓我? 你一定会没事的,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送医院之前,她先给小哥哥把脉。 咦,除了有点受惊以外,没什么大毛病呀! 难道,是她医术不精,没看出来他身上藏着的暗疾? 她忙把自行车推过来,这才发现脚上的千层底布鞋和挂后背上的小草帽,都不知道丢哪啦,但眼下她也顾不上去找。 (113)昏迷不醒 郁葱将小石桥上的帆布包捡回来,又费劲的把晏衔扶上自行车,推着他去镇上的医院看大夫。 因为丢了鞋子,她一路光着脚,但在这初夏的季节也不觉得太冷,反而脚底有些火辣辣的疼,跟身上那些被树枝刮到的地方一样。 “是郁葱妹子吗?”水泥马路上,大公交上邱姐伸着脖子探出车窗,往路边看。 小姑娘穿着寒酸,浑身都是泥,沾满细碎的草屑,灰扑扑衬衣与长裤上,膝盖、手肘、肩膀处,都叠着补丁,但那双晶亮的杏眸却独一无二。 邱姐望着越看越熟悉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她印象中的妹子,那是英姿飒爽,办事大气的女中豪杰。 “邱姐!”郁葱都有点累懵了,这才听见身后公交车行驶和邱姐的声音。 邱姐忙让邱哥踩刹车,把公交停在她身边,急切的跑下来,问道“还真是我妹子,这是咋地了?” “我和晏知青掉河沟里了,他晕了,我这不赶紧给他送医院吗!”郁葱累得脸色发白,大口喘着粗气。 保持平衡太难了,稍微一歪,他就要从自行车上掉下来。 “来,我帮你扶着,赶紧上车。”邱姐出身农家,力气不是郁葱这种单薄小身板可以比的,连拖带拽的把晏衔给拖上车。 邱哥也下来,帮着郁葱把自行车搬上公交车。 郁葱的心一直提着,有了邱家兄妹帮忙,她几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软绵绵地倒在车座上,大口地呼吸着。 平常不远的距离,可真累死个人了。 用那黑乎乎的小泥手,摸了摸被她和小哥哥弄脏的车座,道“给邱姐,邱哥添麻烦了。” “嗨,自家妹子,说什么添不添麻烦,你这小身板如何比得过我们健硕?” 邱姐很喜欢郁葱,觉得这一身的污泥都遮不住妹子自信的光环。 很快就到了镇上,邱哥一脚油门把车停在镇医院外面,又把晏衔给背下去,邱姐把郁葱的自行车停在车棚里。 小镇的医院没有单人间,最好的就是两人间,费用还不低。 郁葱劳烦陈大夫,给找了个两人间办理好住院手续。 趁着大夫给晏衔检查的空隙,她对邱家兄妹二人表示万分感谢。 “这次真是幸亏遇到您,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已经耽搁您两位不少宝贵时间了,赶紧忙去吧!” “好嘞,妹子,我和我哥先走了,有事一定告诉我,别自个扛着。” 邱姐这回出来的恰巧早些,赶回去发车也不算晚,就忙哄哄的和邱哥一起离开。 “知道了邱姐。”郁葱把人送到门口,又赶紧往二楼病房里走。 就看见陈大夫和另一位老大夫,正在给晏衔看诊。 等他们停下了,她才上前,关切的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了?” “确定只是寻常落水,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老大夫拧着眉,表情很是严肃。 “要说特别,那只能是河沟的水非常浑浊,河底都是淤泥和水草。”郁葱仔细想想,也没感觉有什么特别之处。 忽然,她又想到什么,道“对了,他经常给医院献血,现在还有些贫血呢!” “没看出来有什么外伤,先挂瓶水看看吧!”老大夫摇了摇头。 也只能这样了,郁葱看着陈大夫给挂好点滴,交托了几句,就往镇医院斜对过的供销社走。 她一身狼狈的往供销社走,迎来一片嫌弃的目光。 众人都麻利离她远远的。 转眼间,拥挤的供销社,愣是生生的空出一条小路。 “小艾,妹子。”郁葱没管别人,找到售货员小艾。 在物资匮乏的年头,供销社可是顶顶的好差事,有拿鼻孔看人资格的那种。 众人本以为这是套关系的,都等着这个“泥娃儿”被撅回去。 小艾差点没认出来郁葱,不过声音还是记得的。 上次二人一番聊天,差点聊成亲姐妹,相处的氛围让人分外舒坦。 “这不是我葱姐!怎么弄得这一身狼狈?” “自行车没骑好,掉河沟里了。”郁葱无声的透露自己是有车一族,低调炫耀。 紧接着,她适时的动了动两只光着的小脏脚丫,苍蝇般搓了搓,把钱票拿出来。 “麻烦给我来盒洗头膏,那双白色塑料拖鞋,也来双中码的。” “这后面有水,你正好可以洗一洗。”小艾收了钱票,忙将人拉到供销社的后院,这里有员工用的澡堂子,通着自来水。 只不过,这会儿还有没烧锅炉,水都是冷的。 郁葱已经很知足了,找小艾借了身衣服,拿着新买的洗头膏和拖鞋,就反锁上小澡堂的门。 凉水浇在身上,鸡皮疙瘩都冒了一层,瑟瑟发抖。 现在的洗头膏都是两用的,即可以洗头发,还能洗澡。 利索的收拾仪容仪表,总算是整洁了些。 小艾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双残次品解放鞋送她穿。 残次品便宜,还不要票,没有后门绝对弄不到。 她硬塞钱,可小艾偏不要。 这关系能处! 但要维系长远关系,就不能只看眼前小利。 偷偷把钱藏在对方办公桌的抽屉缝里,只要一打开就能看见,既体现了她的心意,又比较保险。 她同小艾依依惜别了一番,约定有空就过来叙旧,便赶着回到医院病房。 小哥哥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躺在狭小的病床上,脚都露出来一节。 除了吊水的手,他浑身都是泥污。 郁葱找陈大夫借了医院的搪瓷盆,给他擦了擦。 她已经想好了,自己医术有限,镇医院条件也一般,假如小哥哥今天还不醒,明个一早她就找公社的刘书记开证明,带着他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病。 他雕刻般的立体五官,双眸轻阖,薄唇微抿,发丝有些不羁。 真的越看越有味道,妥妥的绝世小狼狗! 她忽然发现自己可能是隐藏属性的顶级颜狗。 而之前的隐藏属性,也都是因为她还没有找到对味的菜。 现在,对他一番吃豆腐,也就来感觉了。 啧啧,她还真是挺会欺负人的。 这可如何是好…… (114)掏裆骑车 倏忽,郁葱听到楼下车棚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你们尽快行动,之后撤出……” “你这身体就不用担心我们了,赶紧休养!” 郁葱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跟前,侧着身偷偷往下看。 楼下很安静,杨国祥坐在半旧的轮椅上,后面推着他的男人身型矮小,长得尖嘴猴腮。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她也就听不到什么了。 看离开的方向,是朝朱师傅的肉铺走…… 郁葱拧眉。 眼下,小哥哥伤势未明,少了强有力的“武装”支持,她一个身娇体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肯定不好直接对上。 得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把留在知青点的钱票,以及贵重物品藏好。 还有两小只狗崽儿,也要带出来。 之后,她只要预防杨国祥别趁着小哥哥昏迷时,有可乘之机就行。 当然保护他的同时,她还要自保。 可要怎么回大队呢? 猛然,瞧见楼下比她还矮的小孩儿,采用掏裆骑法,熟练的从车棚骑走存放的自行车。 二八大杠太过高大,把车座调整到最低也不行,车前的大梁更是不适她这小短腿,但她也可以效仿人家小孩儿。 她瞅了眼小哥哥上面挂着的输液瓶,就还剩一个小底,预估三五分钟就差不多输完了。 她不好自己动手,把陈大夫找进来,帮忙拔掉晏衔手背上的针头。 郁葱关上门,态度诚恳,道“陈大夫,我要回大队上一趟,大概一个来小时,这头劳烦您多照看一下。” “放心吧,这头交给我。” 陈大夫也是亲眼看见郁葱被大公交的司机和售票员送来的,又眼看着她一身脏泥走进供销社,不仅未曾被轰出来,还被奉为座上宾,沐浴更衣才出来的。 这样有人脉的小姑娘,比自己都强,她肯定也想交好。 郁葱又是一番感谢,之后利索下楼。 从车棚把自行车推出来,骑上了马路。 路过肉铺时,还瞟见杨国祥与矮子在里面挑挑拣拣。 加快速度,猛蹬起来。 她目视着前方,微风撩起刘海,神色从容。 然而,这是她的上半身,下半身就不是那么优雅了。 她放弃高高的车座子,把右腿从车子的大梁下面掏过去踩住右边的脚蹬子,歪着身子骑。 纤弱单薄的身子吊在自行车左边,撅着小屁股一上一下的骑,样子特别滑稽。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能把车骑起来了,除了人累些,速度也不慢。 骑牛牛一刻钟的路程,只十分钟就到了大队。 等到了杨柳大队,她就改骑为推了。 毕竟,葱姐也是要面子的…… 她看见地头忙碌的社员与知青,脑中就闪过杨国祥的与矮子的对话,总感觉别有深意。 “最近人贩子太过猖獗,大家伙都警醒些,尤其是年轻姑娘和孩子们,一定要结伴而行!” “知道了,葱姐!”社员们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稀稀落落的回答。 “都往心里去,别嘴上答应,撂爪就忘。”郁葱嘚啵的差不多,又找到徐红霞劳作的地头。 “我这两天有点事情要忙,先让徐知青代我记工分些日子。” “葱姐,忙什么去啊?”徐红霞觉得郁葱就是她的主心骨。 “这是你该问的?葱姐是办大事的人。”王滚刀肉抹了把汗,继续道“葱姐您放心吧,我们肯定都结伴出行,保证不落单。” “这回人贩子是团伙作案,互相转告起来,一定要小心。”郁葱嘱咐完,才继续推着自行车回到知青点。 刚一推开门,就听见竹篮里小狗崽嘤嘤的叫唤。 “崽儿,你家葱姐来了。”郁葱赶紧用暖壶的热水给冲泡羊奶粉。 小狗崽都饿坏了,先给偏瘦弱的小青吃。 奶嘴入口,它嘬的非常用力,连小尾巴都翘着。 考虑到小狗崽要喝温热的羊奶,把暖壶和奶粉罐也都带上。 趁着狗崽吃奶的这会儿功夫,她找了两个最大号的竹筐,把柜子里的饭盒和小零食都带上,又把找小艾借来的衣服换下来,穿上自己的列宁装。 竹篮里,小青吃的差不多了,就赶紧换给小玄吃奶。 小玄抱着奶瓶,都不撒嘴,还哼哼唧唧的,像是在骂人…… “切,这个小东西~” 紧接着,她到厨房里把米面油盐和一些零零碎碎,都搬到小哥哥挖的地窖里藏好。 地窖口在小哥哥屋里,火炕的下面。 他屋里的钥匙,她当然也有。 都弄好后,把砖头和板子都重新码放整齐,遮掩入口痕迹。 她给他做的那套崭新的中山装和衬衣,叠得整整齐齐的摆在枕头上。 一眼就能看出主人对它的喜爱。 这让她心头发烫,十分妥帖。 压下胡思乱想的思绪,翻开小哥哥的柜子,里面非常的空,衣服只有两三套,但钱票却不少。 把他的那些钱票和饭盒都揣包里,再拿上她新做的衣服,给他留着换洗。 最后,检查一遍,查缺补漏。 狗崽儿的东西都带了,小哥哥和她的东西,也都带了,其余要用的可以用钱票去买。 对了,还要给徐红霞送记分员的本子。 郁葱把两个大竹筐,一面一个的挂在自行车的后车架上。 这个年代的东西质量相当过硬,百来斤的东西压上去都不带有丁点儿变形的。 狗篮子盖好盖子,挂在车把上,另一边的篮子里挂上樱桃、蜂蜜和水壶那些东西。 樱桃贵重,不能舍弃,小哥哥昏睡吃不了,她可以坐他旁边吃。 每个窗户都插上插销,每个屋子也都上锁,给东院的院门,也上了大锁头。 把自行车推到地头,路过徐红霞那片地的时候,她朝着人挥了挥小手,道“徐知青!” “来了,葱姐。”徐红霞把手里的杂草一丢,忙不迭的跑过来。 “这是记分员的本子,你之前就是记分员,工作上的事我放心。”郁葱从斜挎的小布包里拿出本子,交给对方。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语重心长的嘱咐,道“我估计这回人贩子还要再疯狂一回,万事小心。” (115)他的前世 徐红霞抱着本子,郑重点头,道“我知道了,葱姐,我会小心的。” “那就行,我走了。”郁葱推着自行车上了路,等地头的人都看不到了,她才再次发挥掏裆骑车的绝技。 超载重物的骑车方式,把郁葱累得双腿都发颤,咬着牙蹬到镇医院。 用一根豆根糖,劳烦看门的大爷帮她把两个大竹筐提到二楼病房。 她一手挎着狗篮子,一手提着装着樱桃的菜篮子。 “真是个好姑娘。”看门大爷看她年纪轻轻就守着一个“病秧子丈夫”,对嘴甜的郁葱印象就更好了。 别看人家长得娇娇柔柔的,但性子坚韧。 很快就中午了,陈大夫又来给晏衔检查,摇了摇头,道“身体机能无恙。” “有劳您了。”郁葱把陈大夫送出屋,关上病房的门。 再次给小哥哥把脉。 脉来不大不小,不浮不沈,来去从容,一息四五至…… 比她这个小身板,还健康呢! 再瞅瞅他好看的头颅。 “也没有外伤啊!”她一手托着他的脑袋,一手扒着头缝检查,在他的耳畔低声喃喃。 “老晏,你这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要是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病症,可就不能娶媳妇,害人家姑娘了哦!?”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娶妻娶妻,挨饿忍饥。 结了婚的男人,那可就是要时时刻刻把家庭责任放在心上。 你这一个不好就无疾昏倒,也是变相撂挑子的一种哦!” 晏衔躺在病床上,陷入梦魇。 他看着自己在下乡时单耳失聪,大学的推荐名额被那个异父异母的大哥舒赤檀顶替。 自此,他众叛亲离,深深厌世,黑市的生意也被鹰隼侵占。 他偷渡到了港城,凭着拳头从古惑仔混到大头目,投资演艺圈与房地产洗白上岸,成为叱咤风云的顶级富豪。 那时的他已经是三四十岁的成熟模样,手上生意做的很大,不仅有内陆和港澳台,就连外国都有他的分公司,产业遍布全球。 晏妈、舒三伯、舒白藤、舒赤檀,都想扒在他身边要钱。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人,一分都没给,就把人打发走。 莫名感觉自己心里应该有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是他找了好久,身边却没有那一个人。 然后,他亲眼看见自己死于车祸。 壮年横死,连遗书都未来的及留下。 他因在自己年岁很小的时候,亲眼看见晏妈和舒三伯苟且,就对女人很恶心。 心伤无法治愈,童年时期是他一辈子最不愿想起,却又无法遗忘的记忆。 他终生孑然一身,无妻无子,更无家人。 泼天富贵都沦为那个生了自己,却没尽过一日母亲责任的遗产。 紧接着,又亲眼看见晏妈因为得到他的巨额遗产,成功跻身上流社会,名利双收。 那时,舒白藤已经嫁给了她的大学同学朱榆,因为杨金叶这个婆母的诸多干涉,把爱情生生地给磨没了。 舒赤檀和舒白藤背着家里,婚外恋搞在一起,被发现后用他的遗产,大方的赔偿给朱榆一笔钱,顺利脱离婚姻的泥沼。 晏妈心疼女儿,这才说出舒白藤的身世,她并非舒三伯的亲女。 为了成全这一对小的,晏妈和舒三伯离婚,一家人变成了儿女亲家。 那叫一个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多么讽刺,即使他们以另外一种形式成为一家人,仍旧和和美美。 看到这里,晏衔仿若被黑暗吞噬。 凭什么他努力了一辈子,却给最恨的人做嫁衣? 这钱他就算不要了,捐给贫困山区,也好过给这群畜牲…… 于是,他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他不停的被车撞死,又重复看着自己最恨的人,用他的遗产把日子过得幸福美满。 无论他怎样暴怒,身体都是虚的,甚至都碰不到那些人…… 忽而,耳畔传来一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仿若把那些人从他的世界隔离开,让他感触到久违的清净。 小姑娘的声音是那样甜美,连语调都那样温暖。 他不由自主,用心倾听…… 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但郁葱因为一直忙叨叨的反而不饿了。 他还昏睡着,也不用吃饭,她就先给小狗崽冲了羊奶粉,用奶瓶喂奶。 它两吃完又拉了粑粑,郁葱也不嫌弃,给仔细收拾干净,又给哄睡着了。 她给两只小狗崽都摆的板板正正,小胳膊朝上,小腿儿朝下,露出微圆的小肚皮。 小狗崽经常被摆弄,小尾巴动了动,就继续睡,一点都不受影响。 郁葱只看着就觉得喜欢的不得了,道“小东西,可耐死人了!” 瞅了眼二楼的过道,见没人她才提着篮子到尽头的水房。 镇上已经通了自来水,镇医院二楼的水压较小,水流不大,但也能凑合用。 用从供销社新买的硫磺洗头膏洗完双手,又用清水把樱桃都给洗一遍。 这会儿清净,她又上了个厕所,才轻手轻脚的走回病房。 咦,小哥哥的眼皮好像动了? “老晏,我是小葱,郁葱啊,你这辈子最最最喜欢的郁葱啊!” 可当她细看,小哥哥仍旧静静的躺在那里,她不由得叹息。 “哎呀,我喊你,你怎么还不起呢? 你为了追我,可死皮赖脸了,特别听我的话,给我洗衣,给我做饭,还为我打架,为我撑腰。 只要有你在,连杨柳大队的大队长,杨国祥那损色儿都要对我忌惮三分,主动避我锋芒呢! 你说说,你这一朝躺下,是要独留我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面对那些豺狼虎豹吗? 你怎么就能放心我一个人呢? 我模样长的多貌美如花,万一让那些恶心巴拉的苍蝇给惦记上呢? 你多稀罕我,你舍得吗?” 郁葱抱着樱桃,吃一颗嘚啵一句,不知不觉晏衔的床头柜上,都码放了一小堆的樱桃核了。 “嗝~”她拍了拍心口,把气轻轻地拍出去。 “常言道:食不言寝不语,你看看我,一面吃,一面说话,吃得都打嗝了,你就心疼心疼我吧! 赶紧醒来呗~” (116)小葱就是他的小煤气罐 晏衔看着自己明明置身于最恨的晏妈和舒家人身边,可耳畔却传来那小姑娘娇滴滴的声音。 她说叫郁葱,是他最稀罕的女孩儿…… 他还特别听她的话,给她洗衣,给她做饭,还为她打架,为她撑腰。 可他怎么就偏偏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号人呢? 因为晏妈的关系,在他的记忆中,对女人通通都是避而远之,根本接受不了什么亲密的男女关系。 他要是心里有这么喜欢的姑娘,就算天天跪着也会把人给娶进门,这样他就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子女了。 就算意外再次发生,也有人能继承他的巨额遗产,不用便宜晏妈那群畜牲了。 “我的宝儿~你饿了吗?”郁葱拿着大汤勺舀上温水,喂到小哥哥唇边,一点点的给他喂水。 未免他会呛到,她动作十分小心翼翼,道“乖,喝点水。” “不错,真乖。”她瞅着小哥哥十分配合的吞咽,毫不吝啬的称赞。 “宝儿~再给你冲碗杏仁霜吧,只喝水没营养,你那么高的个子可受不了噢!” 晏衔拒绝。 杏仁霜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他吃这个? 他好歹也是掌握跨国大集团的晏总,不说是那些松露汤、鲍鱼汤,那也最起码不能是那种姑娘吃的甜腻东西吧? 郁葱明显感觉到小哥哥把唇瓣闭紧了。 这就证明这人还有意识。 于是,她再接再厉,夹着嗓子嗲嗲道“你家的小可爱亲手给你冲的,这个面子都不给? 乖,吃嘛,吃嘛~” 晏衔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听她说话,心里就软的不行,从来原则极强的晏总,愣是配合着小姑娘的投喂,把一碗甜腻的杏仁霜都给吃光了。 “我的宝,真乖。”郁葱越发确认小哥哥是有意识的。 这种情况下极度需要和他沟通。 不然,万一拖拖拉拉的成了植物人,可咋办? “老晏,你不知道,我今天可受大罪了。 你落水昏迷后,我为了赶紧把你送医院,连丢了的鞋都来不及找,光着脚走了好远。 而你那么高,我只扶着自行车往前推,都快累瘫了,脚底板都磨秃了皮啦! 现在还疼呢! 等到了镇医院又看见杨国祥和矮子密谋,我担心他们害了你,就急吼吼地赶回大队,拿了钱票就又忙不迭的回来了。 二八大杠可真难骑,尤其对我这个头矮的人,非常不友好。 一路都采用“掏裆”骑车法,被人笑话不说,我还特别累。 然后人多的地方,我就改成正规的方法骑车了。 我借着石墩骑上车,小心地左脚着地,右脚跨过车座踩住脚蹬子,屁股坐到座子上,然后再左脚离地、右脚给一下力,让车子找到平衡后再往前走。 但你不知道,这个平衡可太难找了。 车子忽左忽右,我的身子也跟着扭来扭去,连人带车都摔在地上。 我可坚强了,在摔倒后,不是先看看自己伤到没有,而是赶紧看看自行车摔坏没有,车子多金贵,我哪里舍得弄坏了? 看车没事后,我才发现胳膊都磕破了,好疼好疼,疼得都发抖了…… 可我一想到你还躺在医院里,我就又浑身充满力量,咬着牙继续骑上了自行车。” 晏衔闭着双目,昏睡在那里,面上毫无表情,可当他听到她摔倒了,心却止不住的疼。 她口中的杨国祥好耳熟……大队,是了,刚刚她提到了杨柳大队。 那是他多年前下乡的地方,遥远的记忆扑面而来。 小姑娘说她叫郁葱……小葱…… 小葱就是他的小煤气罐! 他的“小煤气罐”还活着。 他都想起来了,没错……是,杨国祥生生的把她溺死在芦苇荡,他后来帮她报了仇,可这世上却再也没有他的小煤气罐了。 杨国祥会杀了她的…… 他一定要护她周全。 这次,他一定能护她周全…… 晏衔发疯一样的想苏醒,却冲不开梦魇。 “哎呦,这不是我们大队的记分员么?”门被大力推开。 杨国祥坐在半旧的轮椅上,用自以为关切的语气,说着幸灾乐祸的话,道“这晏知青怎么也来住院了?” “请止步后退,我不欢迎杨大队长进到我花钱住的病房里。”郁葱翻了个白眼,但看着对方越走越近,一秒恢复娴静笑容。 杨国祥混浊发黄的双眼,直勾勾地锁定在晏疯子昏睡的脸上,道“这是双人间,我要住那个空位。” “不好意思,我上午缴费的时候,因为要陪护,直接定了这个两张床位。” 郁葱手上这点钱还是有的,所以没打算委屈自己。 “是这样的,定了两天。”旁边,三十来岁的女大夫朝杨国祥解释,大概因为她把头发梳的油亮,看起来有些显老,还有些油腻之感。 杨国祥点点头,似乎很好心的给傻妞做介绍,道“这是郁知青,是我们杨柳大队去年新来的知青,你作为大学生出身的大夫,一定要多多照顾他们。” “杨大队长,您的腰好些了吗、您儿子的双腿好些了吗?”郁葱直接往对方的病根下手。 善语结善缘,恶言伤人心。 现在不刺一刺对方,就好像她怕了似的。 “不劳挂心,至少我们都还能有自我的意识,不像晏知青,唉……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居然忽然犯了怪病,这以后算是废了……” 杨国祥终于把凝固在晏衔脸上的眼神,挪到傻妞的身上。 独木难支啊! 苍天有眼…… 他眼底闪过阴狠,迫不及待道“小葱这头要照顾晏知青,大队记分员和镇中学教师的工作,都不能继续做了,对吧? 不过没关系,我这个大队长会承担起来,帮你找人接替你的那几份工作。” “您这是已经打算抢我工作了?”郁葱不急不慢的给晏衔盖上薄被,缓缓起身走到杨国祥跟前。 她居高立下的睨着坐在轮椅上的杨大队长,道“您啊,还是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吧!” “什么意思?”杨国祥有点被忽悠懵了。 (117)收惊 “您好意思问,可我不好意思说,您回大队好好的打听打听去吧!” 郁葱才不说呢! 杨国祥常年在河边行走,肯定心虚。 就让他自己吓唬自己去吧! 如此,他被牵扯走了部分的注意力,对她的关注度也能相应降低。 “哼!”杨国祥用鼻子哼了哼,自顾自的滚着轮椅轮子离开病房。 没有晏疯子撑腰的郁葱,就算再聪明,在他心里也仍旧是那个人人可欺的傻妞,一个小小的孤女说弄死就弄了,连个关心的人都不会有。 不过,傻妞犯到他手里那么多次了,他绝对不会让她舒服的死,起码要给他挣够自行车和缝纫机的钱。 旁边那个三十多岁的女大夫,用别有深意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了郁葱一眼,才迈着四方步高傲的离开。 郁葱把门关上。 不经意间,瞧见斜对过的一对夫妻。 他们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你那是封建迷信,什么用针叫魂,要是铁针有用的话,还要什么医院,要什么大夫?” “可咱孩子……” “闭嘴,没看有人过来了!” 那对夫妻看见杨国祥转着轮椅过去,匆忙迈进病房。 郁葱关上门,坐在小哥哥的跟前,也陷入思索。 她也听过针锈试验法,相传此法能断人是否受到惊吓。 也不知道对小哥哥这种情况有用没用? 罢了,也许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试试又没什么损失。 于是,她把这间双床位的病房关上窗子,插好插销,又拿出锁头,把门给锁上。 她都交好两天的住院费了,期间这病房就属于她,锁上也是为了预防杨国祥趁她不在,暗害小哥哥。 下楼路过陈大夫时,她还特意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声。 “陈大夫,我那屋里放了不少东西,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我给上了锁,您和别的大夫我肯定放心,主要是怕有个万一,人多眼杂的说不清楚。” “行……”陈大夫这头刚要应承下来,旁边那个和杨国祥相熟的女大夫就不乐意了。 “这是医院,你把门锁了,我们还怎么进去,要是那人在里面有个不好需要急救,我们可管不了。” “那我不锁,只要里面东西丢了,我就找你!” 要是之前,郁葱看对方态度不好,也许还能哄一哄,把人给哄懵了,更好的为她服务,可她眼看着这女大夫和杨国祥熟识,也就懒得做那无用功了。 那女大夫叉着腰,直喘粗气,道“你……你怎么说话呢!” “你怎么说话,我就怎么说话。”郁葱直接怼回去。 “小耿,人家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不会耽搁什么的。”陈大夫看火药味越来越重,忙打圆场,继续劝同事。 “你上大学之前不也是杨柳大队的知青吗?郁知青也是,有这香火情在,还有什么好闹的……” 耿大夫瞪着眼珠子,十分看不上郁葱这种知青。 “我和她们可不一样,我是上过大学的,而她们这辈子回城都困难,更别提什么上大学了。” 这头的声音惹来病患的关注,都扯着脖子来看热闹。 郁葱眼看着耿大夫还要继续闹腾,她又要赶时间去买针,也就没耽搁。 她嗖嗖的钻出人群,快步到医院对过的供销社,几乎把库存的针都给包圆了。 大针小针买了三十来根,又买了一对瓷碗。 她是有饭盒,可铝皮和陶瓷材质不一样。 既然,要做就做到完美,别凑合。 等她付了钱票,回到医院耿大夫依然还在闹腾,嘴里骂骂咧咧的。 她讥讽的勾了勾唇,径直上了二楼,看锁头没有被动过,才开了锁进到病房。 取一碗清水,再取一根崭新的缝衣针,放到碗里。 把碗摆放在小哥哥床头。 “郁老师。”门外传来敲门声,陈大夫站在门口。 “来了。”郁葱怕对方发现自己搞封建迷信,忙起身迎了出去。 她出去后,又随手带上门,在门口和陈大夫说话。 “那小耿是大学生,有些傲气,来这里几年一直对患者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别往心里去。” “嗨,我就是来帮忙陪护的,还能和耿大夫有多少交集?”郁葱话锋一转,道“我主要是心疼您,守着这么一块料工作……那绝对是够堵心的。” “你这话可说对了。”陈大夫非常赞同,只觉得找到了知音。 郁葱不动声色点的打听,道“这人多大年纪了,这破脾气有男人要吗?” “今年有三十四五岁了,别看她和女人说话挺冲的,但和男人说话好着呢,她男人是镇革委会的,咱们不敢得罪。” 陈大夫对耿大夫也是多有怨言,却因为对方攀上高枝,敢怒不敢言。 郁葱又是一番打听,这才知道当年耿大夫在杨柳大队下乡时,是被杨国祥这个大队长给推荐上大学的。 而且,当年耿大夫和燕韫玉还有一段情。 燕韫玉曾也是风光无限的大学生,就是这样前途无量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犯了事儿,才落得现在人人可欺的地步。 这不会是和耿大夫有关系吧? 不过这些再深入的事,陈大夫就也不清楚了…… 郁葱聊完回来,嗓子都干了,口渴的不行,低头倒水时,发现瓷碗里的针已经通体锈掉了。 “这也太快了吧?” 她又赶紧,换了清水和新的针,重新摆在晏衔的床头。 这个年代想找个神婆可太难了。 于是,她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对夫妻身上,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逮到那妻子落了单。 她换上笑容和人家一番搭讪,搭上关系。 那人的妻子姓马,郁葱唤她马姐。 她妙语连珠把马姐逗的咯咯笑,等到戒心降低了,才开始打听收惊一事。 马姐被哄懵了,自然是知无不言。 “如果针生锈就是吓着了,用一次换一次水和针。 也可以配合叫魂补救,最好是等到晚上睡着时开始。 若是在家里受的惊,就打开窗户;如果是在外面受到惊吓,就要打开入户的大门。 对准窗户,或者大门,连叫七声:某某不怕,赶紧回家。 要是更严重些的,则需在哪里受的惊,就去哪里叫魂了……” (118)没有他在她身边,小罐罐该有多害怕? 马姐说完嘴是痛快了,可也有些后怕,道“此话出之我口,入之你耳,换了别人再问我,我是不承认的。” “放心,咱们姐妹在一起就是闲聊,我绝对不会和第三者瞎说的。”郁葱也没无偿和马姐讨教,拿了两根豆根糖给人家。 马姐吞了吞口水,拒绝道“不要,不要,这金贵的东西,妹子怎么还拿来送人……” “这是我这个当姨的给孩子甜嘴的,又不是给马姐的,您别替孩子拒绝。”郁葱的精明从不透露在脸上,而是藏在心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马姐对新鲜出炉的妹子一见如故,笑呵呵的道谢,迫不及待的把豆根糖给了病房里的孩子吃。 郁葱也回到那间双人间的病房。 她头一眼,就往瓷碗里看。 天啊,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新放里的针就又是锈迹斑斑了。 再次,换清水,放新针。 听到小狗崽儿嘤嘤的叫唤,她又赶紧冲羊奶粉,喂它两羊奶吃。 因为心里有事,时间就过的飞快,一晃就到了傍晚。 她已经换了十多根新铁针了,全都是从入水就开始生锈,速度远远地比她听说的速度要快太多了。 “老晏,你这昏睡的事,真有点邪性……”她头皮发麻,瞅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感觉更怕了。 总感觉太阳落山,她这心里就更不踏实了。 虽然,小哥哥这事有些诡异,但她都二穿书了,也没什么不能信的。 等到天边再无丁点儿太阳余晖,她把门一锁,走到医院的大门,见四下无人,她压低了嗓子,道“晏衔不怕,赶紧回家! 晏衔不怕,赶紧回家……” 她连叫七声,咚咚咚跑回病房,满怀期待的瞅着小哥哥。 晏衔毫无反应的躺在病床上,光洁白皙的俊颜棱角分明,透着苍白。 “怎么还没醒?” 郁葱不死心,又尝试对着窗户呼唤,道“晏衔不怕,赶紧回家……” 又是一连七遍。 然后,她扭着小脑袋瞅着他。 昏黄的灯泡下,晏衔俊美的不似凡人,就算是郁葱都看惯了,也不由得为他的绝艳之姿而惊叹。 “宝~快醒醒,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 那杨国祥已经知道你住院了,现在他暂时被大队里的事给牵走了注意力,但用不了几天他必然会反应过来,待时一定不会放过你和我。 我这花拳绣腿,可打不过他们,你就不怕我受欺负? 我受欺负,你就不心疼……” 晏衔把“小煤气罐”的话,听的真真切切。 此刻,他正站在舒赤檀与舒白藤大婚的喜房里,看着二人谈论车祸身亡的自己。 “那晏疯子活着惹人嫌,想不到死了却这么值钱。” “是啊,这钱也太多了,咱们买了那么多套豪宅,才花了不到千分之一,这钱不仅够咱们这代人花销,就是咱们的子子孙孙,也几辈子都花不完,足够躺赢了。” “那个命薄鬼没福气,有命挣钱,没命享福,要说有福气,还只能是咱们……” 话落,舒白藤和舒赤檀两个人就搂在一起,滚进喜被里。 这一幕,晏衔已经反复经历了上百遍,从最初的愤怒到现在的不甘。 可这些所有的不快与困苦,通通在他听到小煤气罐的无助后,如同过眼云烟消散开来。 没有他在她身边,小罐罐该有多害怕? 她可娇气了。 记得她六岁时的夏天,穿了双精致漂亮的小新皮鞋,美滋滋的在西站家属楼附近溜了好大一圈,赢得无数小伙伴的羡慕。 可回到家她就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原来是新鞋子有点硬,磨破了她的脚后跟。 小罐罐就红着眼睛,要他给吹吹。 天可怜见的,她是个小汗脚,捂了整个下午的味道混着牛皮味,直往他鼻腔里冲。 他真的很想退避三舍。 可他要是不吹,又怕她不高兴,愣是咬着牙,给她的小汗脚吹了又吹。 小罐罐这才又假模假样的咧开小嘴笑起来,说她是个坚强的女孩,一点都不疼。 简直了…… 明明是许久以前早就模糊的记忆,却在这一刻清晰,恍如昨日。 不知不觉间,他惊艳夺目的眉眼间,染上一层不自知的温柔。 倏忽,晏衔感觉自己脚下悬空,以极快的速度俯冲,处于完全失重的状态,持续耳鸣。 从短暂的思维空白,到眼前充斥着各种血腥的画面。 瞬间,五脏六腑和灵魂,乃至四肢百骸都要被粉碎了一般的疼…… 郁葱不知他皮囊下的近况。 已经默默的打算好了。 假如,小哥哥今夜依然不醒,她明早就去公社找刘书记开介绍信,陪他去市医院看病。 与此同时,她还要联合知青点的力量,把前些日子林大智等人提交到公社的举报信给闹大,再向几大报社投稿。 内容就以杨国祥为原型写生产队的小故事,什么勾结人贩子买卖人口,糟蹋姑娘清白,压榨老实人劳动力。 把杨国祥的各种为非做歹,都暴露在阳光下。 总之无论如何,都要把杨大队长这个角色塑造为大反派,从而引起公愤,争取引来上面彻查。 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要逮着蛤蟆,攥出尿来。 原本,她不需要以这么激烈的方式下手,也不想给别人造成自己有心机,手段狠辣的印象,但为了护下小哥哥和她的小命,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不过,她还要再试试,万一叫魂管用呢?ζΘν荳看書 “老晏,我过会儿去上午你出事的河边溜一圈,再给你叫个魂试试,我骑自行车过去,要是快的话,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回来。” 郁葱出去之前,换掉碗里的水和已经再次锈掉的针。 又给两小只喂饱羊奶,抱着亲昵了好一会儿,道“小青,小玄,你们都出生快二十天了,算是大宝宝了,要替葱姐好好保护老晏知道嘛?” “嘤嘤~”她自己给配音,夹着嗓子,道“知道了,我们会保护好老晏的~” “嗯,真乖!”她抱着蹭了又蹭,给哄睡着了,才轻轻地放到狗篮子里。 关好窗,插上插销,仔细锁上病房的门。 特意放轻脚步下了楼,到车棚把自行车取出来。 吭哧吭哧的骑出了团泊镇…… (119)我会好好照顾你,就像你对我好的那样对你好 在郁葱以跨档骑法骑上小土路时,镇医院一楼,耿大夫正站在值班室的窗前。 白炽灯的灯泡散发出橘黄色光,可暖色的光照在她整洁的白大褂上,却沁出冷意。 耿大夫扶了扶金丝眼镜,紧随其后出了镇医院大门…… 夜里一阵凉风吹过,吹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冷风直往脖颈儿里转,郁葱冻的直打寒颤。 看着她才骑了挺短的路程,干脆又骑了回去。 小哥哥还指着她照顾呢,她可不能冻感冒了。 这个时候的小镇是没有路灯的,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正正好好瞧见从值班室出来的耿大夫。 这事妈要往哪里去? 四下无人,她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悄然跟了上去。 团泊镇是以东方红路为轴线形成的条形镇,而耿大夫却出了主路,往大杂院的方向走。 再往前就是黑市旧址了。 她近来一直没什么要买的东西,也就没往黑市走,但多少也听社员提起过。 新黑市的生意规矩,虽然价格贵些,但足斤足两,也不会糊弄人,而当年的老黑市却经常有黑吃黑和男盗女娼的那些事。 想到这里,郁葱担心打草惊蛇,就不敢再跟了。 回到镇医院的二楼病房,拉了一下灯绳。 灯泡亮起,昏黄的光温柔了小哥哥卓隽的五官。 “老晏,夜风有点冷,我回来拿件衣服。 刚才你猜怎么着?我看见耿大夫了……哦,就是当年和燕韫玉有段情的耿知青。 她往镇上老黑市大杂院的方向走,那地方鱼龙混杂,我就没敢再继续跟着,总感觉这人的举动很诡异。 你说,是不是我太敏感,以至于有些神经质了?” 晏衔一身蓝白条的病号服躺在床上,盖着白色背面的棉被。 他已经恢复了意识,有一种想要立刻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可他周身麻木,连分毫都动弹不得。 他拼命的想苏醒,告诉她杨国祥手上有数条人命,她的处境十分危险。 之前不是没有反抗过杨大队长的社员和知青,但那些人不是诡异殒命,就是失踪。 而那些失踪的人,也大都走了鹰隼的路子贩卖出去…… 素日里,晏衔性子格外寡淡,此刻却因他家的小罐罐而波澜起伏,揪成一团。 “老晏,听说叫魂要用衣服,最好是贴身穿的,我给你擦擦身上,顺便拿你件贴身衣服。” 灯泡的光晦暗不清,映在郁葱清丽的面容上,杏眸光华氤氲,发丝随风灵动飘逸。 她总觉得自己前脚出门,后脚耿大夫就也出了医院大门,时机太过巧合,就算目前没有什么大的直接冲突,但也感觉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未免吃亏,她不如就先避几个小时,等耿大夫回来后,或者后半夜人都睡熟了,她再出门尝试招魂。 然而,她是个十分懂得规划时间的人,这会儿空档也不能闲着不是? 病号服宽大,她肉乎乎的小手撩开被子。 她貌似平静,却在解扣子时小手发抖。 顺着锁骨位置的扣子,一直往下。 哪怕他放松平躺,也仍旧身姿挺拔,肌肉并不夸张,是那种紧实的精瘦。 脱下病号服的褂子,露出里面的工字背心。 连拖带拽的扯下去,八块腹肌展露出来,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 啧啧,看看这肌理分明的八块腹肌,再看看这线条流畅的胸肌。 可太有料了。 她仰着小脑袋,望向窗外的明月,道“哎呀,妈妈我出息了,都能把大帅哥扒光了!” 晏衔阖着眼,哪怕身体动弹不得,可却感觉到从皮肤上传来的凉度,暗暗地吸着气,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悸动。 要是别人这么对自己,他必然恼怒非常,但此刻却因为对他动手动脚的是小罐罐,而莫名心口发烫。 看来,他真是病得不轻。 郁葱取下他贴身穿的背心,寻思着反正小哥哥又昏迷着,正好方便自己为所欲为,不……是,方便她贴身照顾。 借着他任凭她为所欲为的时间空档,打了盆水给他擦拭。 她眼珠子巴巴的欣赏,嘴上却欲盖弥彰。 “哎呀,掉河沟里可太脏了,我先帮你好歹收拾一下,等老晏醒了一定要好好洗洗,要不然这人可就脏的没法要了……” 晏衔羞臊,连身体的麻木与痛苦,都随之忽略。 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小罐罐说的话别有深意。 郁葱一面擦,一面伸着小爪子摸了又摸。 啧啧,手感也不错,别看坚硬,但也很有弹性。 晏衔只感觉时间忽然变慢了,起码有两个小时之久。 谁家连擦一把水,都要那么久? 一定是他生病的原因,才会产生错觉。 郁葱拖拖拉拉的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帮他收拾出来。 然后,她看着重新套上病号服的小哥哥,却怎么看都别扭。 于是把松松垮垮的褂子,扯了扯领口,给他摆了个小露香肩的造型。 不错,这样就顺眼多了。 然后,又换了个齐胸、露肚脐,犹抱琵笆半遮的各种造型。 小哥哥老老实实乖的不得了,就像个任凭她摆弄换装的芭比娃娃。 既好玩,又好看。 他的可塑性,真高啊! 晏衔:“……” 一定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自己这衣服就总穿不好呢? 不是胸口凉,就是腹部凉。 郁葱本来自娱自乐玩的挺开心,可看他毫无知觉的模样,又有些心疼。 她眸光深深,忙垂下眼睑,遮住了伤感。 “老晏,不怕哦,我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你的,镇上的医院不行,明天咱就去哏都的大医院,要是还不行,咱就去找帝都的大医院。 假如,这些医院仍旧医治不好你,我也会想办法请来国外的医学专家,给你继续诊治。 西医治不好,咱就找中医。 再顶不济日后我亲自学医,把中西医合并,揉杂在一起。 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只要我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 哪怕你成了植物人,我也不会舍你而去。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就像你对我好的那样对你好……” (120)苏醒 郁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传入晏衔的耳畔。 他听得全神贯注,心神充盈而满足。 曾经熬过的黑暗,仿若就是在等这一刻。 这世上,他并不是多余的存在,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他,至少还有小罐罐在意他。 暮色垂垂,天上的月亮则越来越亮。 郁葱给两只小狗崽冲了羊奶粉,又放在晏衔身上爬着玩。 又半强迫小青和小玄,都亲他的俊颜几口。 “老晏,别睡了,快睁眼看看它两软憨憨的小模样,它们也不想你继续睡,再赖床,就把你给亲醒哦!” 郁葱和小狗崽玩到打哈欠,才给抱回床头的小竹篮里,让它两睡觉去。 期间,她特意一直注意着楼下值班室的动静。 那里亮着灯,但耿大夫却一直未曾回来。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要是有个急诊上门却找不到大夫,耿大夫的罪过可就大了。 再等天就亮了,不等了。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对着昏睡的晏衔,自说自话道“凌晨两点了,我要去河沟溜一圈,给老晏叫个魂。 天好黑,我有点怕,可只要想到老晏也许会因此醒过来,我也就不那么怕了。 不出意外的话,我半个小时就能回来,不用担心我哦……额,不对,要是担心我,就赶紧醒过来吧!” 晏衔极度想要苏醒,无时无刻不在尝试驱动身体,可却仍旧不能动弹分毫。 这一刻,他面对一生中最想珍惜,最想保护的小罐罐,却很无力…… 郁葱是个作息规律的好孩子,就算夜猫子也是宅在家里,还从来没有深更半夜出来溜达过。 一路四下张望,都未看见有一个行人。 她自我安慰着,这样好啊! 世上唯有太阳与人心不可直视,若是让有坏心的男人看见形单影只的小姑娘,说不得就要干坏事了。 若非,顾忌小哥哥的安危,她都想撒腿就跑。 她加速猛蹬自行车,将掏裆骑法用得醇熟,骑牛牛要十五分钟的路程,她这回只八分钟就到了。 树影婆娑,偶尔传来沙沙的声响,河沟之上萦绕着淡淡的雾气,显得阴气森森,让人浑身不舒服。 郁葱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把自行车停在小石桥上,拿着从小哥哥身上扒下来的工字背心,对着河沟的水就摇晃起来。 “晏衔不怕,赶紧回家…… 晏衔不怕,赶紧回家……” 连叫七声之后,她把背心揣在斜挎的小包里,头也不回的就要再次以掏裆的骑法骑上二八大杠。 猛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贴在她的小腿上。 一阵凉风吹过,吹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她不怕。 她是祖国的花朵,拒绝一切邪祟。 可那个东西却越贴越近,还直扒拉她。 同时,她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呜呜,她要是有个万一,小哥哥可怎么办? 她还要赶超舒白藤这个女主,还要带领社员发家致富。 不行,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她拼尽全力稳定心神,战战兢兢的快速低头,瞄了一眼。 啥也没有…… 嗷嗷嗷! 见鬼了…… 咦,不对,她余光里好像看见了个什么东西。 她冷汗直冒,手脚抖得好像弹弦子一般,再次壮着胆子看去。 瞪大了眼睛,看了个仔细。 原来,是一只通体全黑的大黑狗,皮毛黑得纯粹,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难怪她刚刚那一眼,都没看见它。 它双眼炯炯有神,一面盯着自己,一面用黑黝黝的鼻头对着她嗅味道。 这就是方才她被扒拉的感觉…… 大黑狗好像受伤了,蓬松的毛上占着湿乎乎的液体,因为它通体全黑,看不出血色,但血腥味骗不了人。 郁葱缓缓后退,弱弱解释道“我不是坏人哦,我是爱狗人士,经常喂流浪狗,还救助过很多呢! 现在,家里还有两只小狗崽儿,一把屎一把尿的养着呢!” 大黑狗骨架子很大,就算骨瘦如柴,也起码有六十来斤,不是她这种小身板能抗衡的…… 她不动声色的踩上二八大杠的脚蹬子,骑上就跑,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 那速度真叫一个被狗撵…… 吭吭猛蹬。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骑回来的,路程缩减到了四分钟。 镇医院有灯,看见光亮她只觉得劫后重生,把自行车重新停到车棚里,又蹑手蹑脚的上了二楼病房。 就在推开病房门的瞬间,那只大黑狗嗖的蹿进去。 这玩意儿咋跟过来的? 她居然一点都没注意到…… 大黑狗扑在了病床上,匍匐前进,一通猛嗅。 把躺在病床上的小哥哥,踩了一个遍。 紧接着,小哥哥嗖的坐起来。 像极了诈尸…… 她吓得差点嗷嗷叫出声,死死捂住嘴,才没惊动别人。 晏衔只觉一道强光包裹住自己的身体,紧接着一阵失重感传来。 入眼的是白茫茫一片雾气蒙蒙的地方,什么都看不清。 当他适应了周围的光,再睁开眼时,他就躺在病房里了,而且四肢虽然有些发胀,但已经能动了。 他看见小罐罐站在门口,惊喜得一张俊颜都亮了起来,道“小葱,怎么不认识我了?” 郁葱拉了下灯绳,把灯打开。 他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朦胧光芒,令他略显苍白的容貌,漂亮的不真实。 她怔了一下,暗暗打量,观察他的神情,想捕捉个诈尸的一二破绽。 但他并没有异常,最大的异常就是周身留下大黑狗斑驳的血爪印。 当下,她赶紧上前,拉住他骨节分明的大手。 虽然很凉,但透着温热,是活的没错! 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咣当!”她人瘫在地上,四肢无力,道“你可吓死我了……” “不怕,我已经恢复了,日后有我在,没人能伤的了你。” 晏衔把躺地上的小罐罐揽在怀里,未免她着凉准备抱到床上,可身体却有些吃力。 而且,那只大黑狗还霸占着床位,死死不离寸地。 在郁葱心里,只要狗不咬她,那就是朋友了。 出言维护,道“这是河沟那块跟过来的野狗,它也没有咬我的意思,就是一直嗅呀嗅的。” (121)下次不给他抱! “嘤嘤……”狗篮子里传来小狗崽叫唤的声音。 竹篮盖着盖子,声音却能清晰透出来。 大黑狗耳朵一动,敏捷的跳下床铺,奔着狗篮子冲了过去。 “喂!”郁葱吓坏了,赶忙要阻止。 不是要吃同类吧? 晏衔刚刚苏醒,四肢用不上力,此刻全凭一口气抱起小罐罐,却在她的挣扎下,手上不稳,一起跌倒在地。 两世的记忆揉杂,让他疼痛难忍,脑袋好像要裂开一般…… 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小罐罐都是给他温暖的存在。 “嗷……”郁葱以倒栽葱的姿势下落,麻花辫松散掉,发型像个疯子一般。 晏衔大手一捞,暂缓小罐罐危机,迅速用自己的身体垫底。 郁葱用脸砸在他胸膛,摔得鼻涕都流出来了。ζΘν荳看書 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坏。 好气,万一把她精致的五官给砸平了,可咋办? 晏衔:“……” 他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小罐罐会信吗? 郁葱气鼓鼓的干瞪眼。 小眼神化作飞刀,嗖嗖地直扎他…… 下次不给他抱! 耳边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这才注意到大黑狗已经叼着狗篮子钻到病床底下。 郁葱担心大黑狗伤了小狗崽,手脚并用的爬过去。 不成想,大黑狗已经麻利地把竹盖的盖子挠开,对着酣睡的两只小狗崽张开血盆大口。 “不……”郁葱阻止,却也来不及。 然后,血溅当场的一幕并没有发生,大黑狗对着小狗崽儿伸着大舌头猛舔。 它还十分兴奋的摇着大尾巴,一点也不衬它威武霸气的模样。 小狗崽被扰清梦,十分不开心小声嘤嘤,大黑狗好像知道自己过分,就把身子团成圈,拢着小狗崽卧下,给它两当取暖的褥子。 郁葱:“……” 她要不是亲手埋下的狗妈,又注意到大黑狗是一只成年公狗,还真以为它是两只小狗崽失散的亲妈呢! 倏忽,一直无视郁葱窥探眼神的大黑狗,停下摇动的尾巴,耳朵一动,朝着门口的方向警惕看去。 郁葱保持趴在床下的动作,也顺着它看的方向瞅去。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特别轻的脚步声,越发靠近,停在她的这间病房外。 她赶紧挥手示意,让晏衔裹着被子在病床上躺好,自己则以匍匐前进的姿态,和大黑狗它们一起藏匿在床下。 “看,郁葱真没回来吧?我亲眼看见她出去,往杨柳大队的方向骑车走的。” “那她人在哪?” “我一直按照大队长的吩咐盯着,郁葱刚走我就去告诉你们了。” “我们兄弟在大队的村口等了一个晚上,连好不容易逮来的凶犬都给丢了,这个损失谁扛?” “是你们夜里睡着了,又把没能驯化好的凶犬弄丢,关我什么事?” “臭娘们!别给脸不要脸!知道为了逮那条凶犬我们损了多少个弟兄吗? 真以为披上大学生那层皮,就能拿我们兄弟不当回事了?” “啊……你们干什么?” “你个残花败柳,真以为嫁给革委会的男人就了不起了?早就是我们玩烂的货……” “唔唔……” 郁葱把耳朵贴在地上,确定门外的人彻底走远才鼓秋着爬出来。 好一个白衣天使,居然是杨国祥的走狗。 还给通风报信,活该被黑吃黑! 晏衔伸出大手要拉小罐罐,她却哼了哼避开。 其实,她知道他不是故意摔自己的,最后还特意用身体垫着她。 可她气他明明那么虚弱,还装什么大瓣蒜,来什么公主抱?! 非要弄得两败俱伤才算完? “我错了。”晏衔认错态度良好,看起来就像个无害的邻家哥哥。 郁葱看他这么乖巧,不由得心软,可嘴上仍旧不愿意,道“道歉我接受,但我不原谅。” 晏衔那淡漠的性子,当即就给勾了起来。 灯光半晦半明,他拽了拽领口,撸起袖子。 “那小葱再回摔我几次,只要不生我的气,怎么摔我都行。” “记账上。”郁葱不怀好意的打量他,叉着小腰,恨不得仰天长笑三声。 终于,见到小哥哥撒娇的样子啦! 帅中有萌,十分丝滑,不油腻…… “嘤嘤嘤……”病床底下,传来小狗崽的叫声。 郁葱弯腰扒开床单,想要把小狗崽给抱出来,但大黑狗虎视眈眈,似乎只要她伸手,就要给她一口的模样。 脑中回荡着耿大夫说丢失凶犬一事。 “大黑,你是传说中的凶犬吗?” 大黑:“……”眨了眨眼,并不吠叫。 似乎在说,你猜呢? 郁葱抬手,撑着下巴,思索道“你这体型挺大的,要是养肥了,说不好还真是凶犬中最恶的犬。 不过你现在这么瘦,想来品性不错,不然靠着偷鸡摸狗,也能把自己给喂饱了。” “嘤嘤~”小狗崽已经非常熟悉郁葱了,嗅着味道往外爬。 它们还太小并不会走,可就是爬也不慢。 小短腿可劲倒腾,小嘴儿还嘤嘤的叫唤。 然后,大黑狗根本不让它两过去,爬走一只,就叼回来一只。 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在大黑狗的铁血暴政之下,郁葱不敢伸手把小青和小玄抱过来,也不好让小哥哥替她伸手。 他好不容易醒来,万一又给咬成狂犬病呢? 于是,她自顾自的用暖壶里的热水,冲上足足一瓷碗的羊奶粉,没着急灌到奶瓶里,而是举着瓷碗,往床底下扇香味。 浓郁的奶香,鲜甜香醇。 大黑狗望着如丝绸般的液体,闻着那浓浓的醇香,鼻头动了又动。 仿若,它真的懂了狗崽儿饿了,居然停下来回叼的动作。 郁葱把羊奶倒入奶瓶,剩下的半碗则往床下面推了推。 “它两吃这瓶就够了,剩下的给你吃,你太瘦了,好好补补。” 大黑狗盯着瓷碗直吞口水,可就是不吃。 郁葱先给稍瘦的小青喂,之后再给稍胖的小玄吃。 之后,让两小只排泄,用手纸擦干净。 一番动作格外熟练,有条不济,一看就是时常这般。 大黑狗见两只小狗崽儿都吃得饱饱的了,这才吧唧吧唧的把瓷碗给舔干净…… (122)在他的眼中,她自带滤镜 郁葱又翻出自己的零嘴,选了饼干不远不近的丢给它。 大黑狗可能真的饿坏了,也不嫌干,几口就都给吃光了。 房间里静静的,晏衔的视线默默随着她的动作而动。 小罐罐真的很善良,除了暴瘦以外,别的都和小时候一样。 而他年少离家,走南闯北,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才换来了所谓的功成名就。 最后,却以那样仓促潦草的结局,结束了他满腹戾气的半生,又在不甘与恨意中被反复折磨。 她真的会喜欢满身罪恶的他嘛? 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小罐罐都是给他温暖的存在。 她若是离开自己,他可能真的会疯掉。 不。 说好天下第一好,一辈子的…… 怎么能说变就变? 或许他本性自私,但他真的怕小罐罐会怕他,从而选择远离他。 所以,迟一些告诉她。 或者,他在她面前一直都去努力向阳而生,才是最为妥当的。 晏衔紧紧攥着拳头,拼命隐藏自己险些躁动而出的情绪,又恢复了一派君子如玉的姿态。 眼见天色亮了起来,却刮起了风,到处都灰蒙蒙的一片,湿气也重了几分。 “要下雨了。”郁葱一想到河沟里的水要涨,就莫名发怵。 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小哥哥是怎么落水昏迷的,又是怎么忽然醒来的。 难道是她有玄学天赋,首次叫魂就成功了? 又或者是大黑的黑狗血辟邪、驱鬼? 想到这里,她又巴巴盯着大黑狗,一副自来熟的语气,道“大黑啊,以后姐就叫你大黑吧,你就叫我葱姐就行。” 大黑:“……”它叫不出来。 晏衔:“……”小罐罐要是非听不可,其实他也可以这么叫她。 然后,郁葱又拿着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猪肉干,动作轻柔的丢给大黑,道“快吃吧,多吃才能长壮壮。” 就在大黑低头捡肉干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它脖子的位置紧紧箍着绳子,勒得特别紧,都陷入肉里,周围的毛一绺一绺的,特别像是干涸的血迹。 难怪,她一直都没注意到,这也太狠了…… 病房里没有治疗工具,她干脆下楼到值班室找。 小镇的医院每天夜里只有一位大夫值班,今晚是耿大夫,但整夜整夜的不见人影,现在值班室也都是空的。 她如入无人之境,把一些外伤的药物和工具,都拿了过来,给大黑用。 虽然,大黑不爱叫唤,也没表现出呲牙咧嘴,更没出现要咬人的架势,但它的警惕性很高。 看郁葱对它招手,也根本不过去。 晏衔勾唇一笑,温文尔雅。 把狗篮子里的小玄抱了出来,放在腿上撸毛。 小玄舒服的翻了个身,让温暖的大手给它揉小肚子。 大黑呲了呲牙,但郁葱再靠近它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丝毫的反抗,就算剪掉紧紧箍在脖子上的绳子时很疼,都没有任何反抗。 郁葱也不由得惊叹起来,脑中闪过各种揣测。 “老晏,你说大黑会不会是小狗崽的爸爸,然后因为某些原因,被那些人给活捉了去,导致它们一家四口骨肉分离?” “小葱聪明,看事情肯定能一针见血。”晏衔对小罐罐的滤镜很厚,怎么看都顺眼。 郁葱先在大黑的伤口消毒,再涂上药粉,又利索裹上绷带。 “你看大黑那么黑,小青和小玄也都那么黑,虽然还小看不出什么,但就冲大黑这一通嗅味道,举止又那么亲昵,就透着不简单。” “小葱说的对。”晏衔眼里的小罐罐自带光环。 郁葱又趁着大黑听话,检查了它的四条狗腿。 可能是跑的太多,脚垫子都掉了一层肉。 涂上药粉后,把纱布裹成小鞋的模样固定住。 大黑野惯了,不习惯“穿鞋”。 “别动。”晏衔的大手把在他腿上正打滚的小玄,给托了起来。 见此,大黑连喘息都急促起来,可就是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你听话,日后我养你,也养两只小狗崽,保证不会让你们饿肚子,不说保证你们顿顿都大鱼大肉,但时不时的啃个骨头,吃个鸡屁股,还是没问题的。” 郁葱和晏衔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大黑顺利拿下。 大黑趴在地上,琥珀般的眼珠巴巴盯着两只小狗崽,小表情丰富极了。 这么通灵性的狗,郁葱还是第一次见。 而她又能驯服它,不由得有些小得意。 她真心替自己骄傲。 “对了,我让徐红霞替我几天记分员,今天周一学校里也没有副科课,住院费交了两天的,咱们还能继续在病房休息一天。” “好,我都听小葱的。”晏衔越发乖巧,丝毫没有觉得小罐罐把医院当旅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只要她喜欢,等经济改革后,他就把医院买下来哄她开心。 郁葱闲下来,开始和小哥哥报备,道“杨国祥还有些余热,昨天见你昏迷不醒,就迫不及待要搞事了……” “他蹦哒不了几天。”晏衔望向窗外,目光变得深远。 大雨很急,倾盆而下,像瓢泼的一样浇下来。 耿大夫迎着雨,一身狼狈的从大杂院走出来,身后是和杨国祥交好的老黑市流子们。 “这读过大学出来的娘们就是不一样,别看三十多岁了,可那皮肤嫩的能挤出水。” “你们……”耿大夫被折腾了半个晚上,又让她想起当年做知青时的屈辱。 然后,那些溜子们,早就把这个女人吃软怕硬的秉性给摸透了,丝毫都不怕。 “耿大夫,下次再来玩,我们弟兄会伺候好你的,慢走不送!” “砰!”大门重重关上,隔绝了雨幕。 耿大夫小腹疼得厉害,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好像经历了千山万水才回到镇医院。 她本应该下班回家,可自己这个状态怎么敢让自家男人看见? 洞房时的初夜,她用鸽子血给瞒了过去,可现在身上的青青紫紫却不好解释…… 值班室,她看着少了的药品、工具,将所有的憋闷尽数发泄出来。 “是谁偷了我东西! 是谁?! 给我站出来!” (123)准备讹人 “你个臭不要脸的小偷,我咒你烂屁股,烂眼珠子,全家光光,自己也不得好死,死后被鞭尸!” 郁葱在二楼都能听到一楼,耿大夫咆哮的声音。 那音色都喊破了音,透着声嘶力竭的沙哑。 好家伙的…… 这耿大夫,本事没多大,但这脾气可真是太爆了。 其实,她正准备把工具还回去的,可这一刻却犹豫起来。 要是这会儿去还的话,她一定会被扣上小偷的恶名。 这耿大夫也不想想,若不是她整夜没回来,值班室的东西能被“借走”? 于是,郁葱把那些用剩下的药品和工具,都装在狗篮子底部,上面再铺上狗崽的小垫子,完美掩盖了罪证。 现在就差大黑身上的纱布,比较惹眼了。 她低头瞅着自己这身军绿色列宁装的裤腿,计上心头。 因为她腿短的关系,就总惦记着自己能长成大长腿,所以做衣服的时候让徐红霞把裤腿做长些,卷在里圈。 等她长高时,再放出来就行了。 此刻,却是正当用。 她又把医用小剪刀从狗篮子里翻出来,把裤腿里面多余的布减下来。 用两条腿接在一起的大长条,给大黑做个了领结,不仅美观,还完美隐藏了狗脖子上的白纱布。 紧接着,她又把袖口富余的料子剪下来,两只袖口分别一分为二,用昨天新买的针串上线,给迅速收口,做成简易的狗狗鞋。 “别动,乖,好好穿上,走路时小心点,可别弄掉了。” 大黑不想穿这不伦不类的东西,但晏衔的手里还抱着小狗崽,它就只能任凭郁葱为所欲为。 同时,郁葱听着门外动静。 已经上二楼了。 赶紧扫视一圈,把不该出现的东西,都收到狗篮子里,放到大黑跟前,嘱咐道“好好看着,谁动都不行,表现好有肉干吃。” 大黑懒得看她,一双琥珀般的眼珠子只盯着晏衔手里的两只小狗崽。 晏衔把小青放到大黑跟前的狗篮子里,自己抱着小玄坐在病床上。 大黑赶紧把狗篮子给搂紧了,对着小青一通猛舔。 好像很嫌弃晏衔,怕他带着病毒一样。 很快,耿大夫就与别的几个大夫,都过来敲门了。 郁葱若无其事的开门出去,又随手把门带上,隔绝外面窥视的目光。 这才一晚上不见,耿大夫就老态许多。 她眼袋浮肿,法令纹深重,脸色还十分蜡黄,两只眼尾也全是粉红色的风情,组合在一张脸上,她脑子里闪过“纵欲”二字。 郁葱心里大致有数,但好像毫无所觉,一脸惊诧的开口。 “耿大夫,您这是怎么了? 昨天还像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这才多会儿功夫,居然就成了将近四十的老妇了。 一晚上老了这么多!干什么去了?” 外面阴雨连天,就算是白天光线下也十分昏暗。 耿大夫抬起头,满眼含恨的瞪着郁葱,可她到底是怕对方会发现什么,人也因此冷静了不少。 “是不是你……你拿了我值班室的东西?既然拿了就赶紧还回来,我们医院既往不咎。” “您没事吧,一大早就在楼底下骂大街,现在一张嘴就说我是贼?是小偷儿?” 都到这个时候了,郁葱是不可能承认的。 她侧过头,对着大夫堆里看着比较像主事的老者,道“贵医院,真的是救死扶伤的医院么? 这耿大夫负责值班,按理说一晚上都要在值班室,怎么直到早上才发现丢了东西?别是外面搞破鞋忙了一夜,这才回来吧?” “你闭嘴,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我可是读过大学的人才!”耿大夫被戳中真相,吓得跳脚。 郁葱有些社牛属性,感觉自己并不比别人差。 “我还是学校的老师,祖国花朵的园丁呢,您张嘴就这么肯定我是小偷,我就不能合理怀疑了?” “小同志,你要是没做的话,我们马上就帮你搜身,给你证明清白,好不好?”开口的是头发花白的老者。 他便是镇医院的庄院长。 比较护犊子,下意识的站在自己人一方。 “不、好。”郁葱才没那么好忽悠。 她看不惯对方这副嘴脸,忍不住吐槽,道“凭什么整个医院就搜我这间屋子?你们是大夫,又不是公安,有什么权利越俎代庖?” “这话就过了,咱们过来就是问问。”庄院长不敌,开始带头退缩。 郁葱是什么性子,能白受欺负? 怎么也要讹点出来。 她干劲十足,气势全开,道“呵,你们这是简单的问问? 这明明就是准备以多欺少,欺负我年纪小,阅历少,想让我给你们医院的破事背黑锅。” 庄院长真心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小姑娘,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有些疲惫,道“那你说怎么办?” “报公安吧,今天整个医院的医患,都知道我被怀疑是小偷,日后名声也没法要了。” 郁葱料定耿大夫不敢报公安,语气斩钉截铁,姿态坦荡的不要不要的。 这把旁边陪着过来巴结耿大夫的几个大夫,都给弄懵了。 “这……” “不,不能报公安!”耿大夫腿软,生怕被翻出些不能见光的事情,悲愤到了极点。 她右眼皮直跳,道“今天的事情我认栽,丢掉的东西全都从我工资里面扣。” “我来医院是治病的,不是添病,没事找事的。” 郁葱无法对欺负自己之人的苦痛感同身受,尤其事关杨国祥,就好像又触及到她即将被溺死在芦苇荡时,那种不能言说的痛。 “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我不好,是我冲动了,我给你道歉,行么?” 耿大夫说到这后面,声音已经哽咽起来了,十分可怜。 她那样一个常年要强,用鼻孔看人的性格,如今却以一种极其脆弱的姿态呈现在郁葱的眼前。 其他屋子里的病友们,都开始偏向耿大夫,低声议论起来。 “耿大夫可真不容易啊!” “这个年岁还能给一个小姑娘赔礼道歉,也算是知错能改。” “算了吧,小姑娘,都不容易……” “是呀,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124)打赌 要是别的小姑娘,可能真的会在各方的压力下,不得不选择原谅耿大夫,但郁葱却在暗暗的摩拳擦掌,准备要赔偿。 何以解忧? 唯有小钱钱在手,吃香又喝辣。 于是,她开始讲自己的故事,带动舆论导向。 “你们医院,从我昨日过来时,就一直放纵耿大夫无理取闹,我只是出门几分钟到隔壁的供销社买点东西,她都要折腾的全院知晓,口中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现在,在人证物证全都没有的情况下,你们这些大夫一起上门污蔑我是贼,轻飘飘一句言不由衷的话,就想我原谅? 十年前,我的父母双双死在铁路的建设上,是为国牺牲,我以此为荣,自此我一个人孤苦伶仃,自强不息。 如今,我也才满十八岁,刚刚走向工作岗位。 凭着一腔热血下乡建设祖国,却遭贵医院无理污蔑,换做各位的子女,你们也会劝自己的孩子,选择原谅?” “医院太过分了,那么多大人怎么合起伙来欺负人家小姑娘?” 病患和家属们有的站在郁葱这边,但也有仍旧相信耿大夫和医院的。 “未必吧,人家耿大夫怎么也是大学毕业,怎么会无缘无故为难人?” “可不就是无缘无故! 我甚至在昨天之前,都不认识她,更没有过上一句话。” 郁葱说到这里,一双杏眸紧盯耿大夫,朗声质问道“我也想问问您,我究竟是怎么惹到您的呢?” “我……我……”耿大夫抬头,呆呆地看着郁葱,嘴里支支吾吾,什么也不敢说。 她死活也想不明白,郁葱的嘴皮子怎么就这么厉害。 “就是啊,为什么啊?”病患们和家属们也都在催促。 现在外面还下着雨,只有医院的工作人员、病患与陪护的家人在,若是以往,怕是早就引来无数人过来看热闹了。 庄院长本以为是小纠纷,没想到影响却越来越大,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郁葱,只能想法子给强压下去。 他挺直了腰板,微微欠身,倨傲的鞠躬,道“我代表医院给小同志道歉,为表歉意这次小同志住院和花费,都由我方医院承担。” “贵医院的确应该承担责任,昨天我把人带来住院,除了挂完一瓶水,其余任何医治措施都没做,又纵容耿大夫接二连三的闹事,这是尊重人的态度?” 郁葱老早就发现镇医院的风气不正,医德欠缺。 但是,之前没犯到她手上,她也不好无缘无故怎么样,但现在都欺负到自己身上了,自然要帮着正一正风气。 身处风波之中的耿大夫,出言维护自家医院,道“晏衔的病十分诡异,不说我们小镇上的医院,即使是市里的大医院,也得不出什么诊治结论。” “您的意思是,我带来的人,得了不知名的重症?无论哪个医院都治不好?”郁葱扯了扯嘴角,笑容无害,反而十分甜美。 耿大夫点着头,道“差不多……” “呵呵,那贵医院的本事,还真是挺好的。”郁葱心头带着些怒火,但语气尚且还算是心平气和。 耿大夫被步步紧逼,心已经乱了。 她口不择言,信誓旦旦,道“你别说话带着钩子,晏衔就是身患怪病,这辈子换哪家医院都一样醒不了。” “耿大夫,说话要慎重,怎么跟个赌徒似的?”郁葱处处引诱对方,逼得人往她的套子里钻。 “赌徒……就赌徒吧! 今日我就做一次赌徒,用我一年的工资为赌注。 我赌晏衔这辈子……不,一个月之内,醒不过来。”耿大夫被对方口中的“赌徒”二字提了醒,马上就生出一个计划。 她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敢打包票说晏衔就是医学上的植物人,八成永远醒不过来。 又因她昨夜受了侮辱,急于证明自己比杨国祥那些人的脑子好,也更有本事,能把他们搞不定的人拿捏在鼓掌之中。 当即,她就扯了一张纸单子,在背面开始写写算算。 耿大夫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道“口说无凭,立个字据。 我一个月工资是九十六块八毛,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一千一百六十一块六毛。 我输了就把这钱给你,要是你输了,就也给我这一千多块钱。” (125)小钱钱到手 “人家晏老师根本没病,就是疲劳过度,睡了一觉补足了觉,自然就醒了。”郁葱怕晏衔说的话会犯忌讳,连忙插话。 玩的就是速度,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又怎么能给对方应变的功夫? 登时,患者们看大夫们的眼神,都不大对了。 这就是所谓的重症? 就算这人真有病,可人家都能自由行走了,面色除了偏白些也都正常,怎么都不像有大病的…… 郁葱抖了抖新鲜出炉还热乎的字据,笑得格外无害,道“耿大夫,一千一百六十一块六毛,请拿来吧!” “你算计我!!!”耿大夫恍然大悟,神态狰狞,嗓子都叫叉了音。 “是我逼着你写的字据?还是我非要拿你的一年工资做赌注?”郁葱才不怕对方赖账。 有时候,以退为进是一个好方法,就像方才她表现的越犹豫,耿大夫就会激进。 把希望吊在对手眼前,立马就会产生赌徒心理,拼命想去抓住。 果然,耿大夫迫不及待的往坑里蹦。 “我昨天晚上明明看见你不在病房,晏衔也昏迷着!你们合起伙来骗我,骗子!”耿大夫尖声嚎叫。 郁葱不紧不慢的把借条收好,语气格外温柔,与耿大夫的声嘶力竭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我还有个疑惑,耿大夫不是晏老师的主治大夫,之前也不认知他,我也没告诉过您他的名字,那您究竟是怎么把他的名字,记得这么清?” 说到这里,郁葱顿了一顿,踩在地上碎掉的眼镜上,步步走近,直视对方的双目。 “而且,您大半夜不好好值班,还特意来二楼病房扒头窥视,又是为何?” “我……我那是……”耿大夫简直要疯了。 郁葱勾唇浅笑,道“噢,您想说您那是关心病人对吧,也确实够关心的,关心到和病患打赌,贪图那天降横财。” “我没有,你胡说……”耿大夫苍白的狡辩。 郁葱早就将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不过是说给旁边这些看客听的。 一时间,不仅患者和家属们明白了,就连和耿大夫站在一条战线的大夫们,也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耿大夫。 目的达到,郁葱言归正传,道“您不认账也没有关系,我拿着借条去您丈夫的单位要去,让他的领导和同事,都看看他娶回家的妻子,是个什么品性。” “你……”耿大夫被威胁,才感觉到背脊发凉。 她闭了闭眼,继续道“今天我认栽,我会把钱给你的,可你也要保证,日后不要再瞎说。” 郁葱笑而不语,暗含威胁。 用无声的形式,催促对方赶紧给钱。 耿大夫和寻常人比相对挣得多,可她生活品质高花销也多,家里确实有几千的存款,但要拿出这一千多,也是够肉疼的。 何况,她男人那头也不好解释,所以就准备先拖着,拖到此事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化,她也就没事了。 就在她磨叽的时候,郁葱又给加了把劲,催促道“两个小时之内,我见不到钱,中午就去镇革委会问耿大夫的丈夫要。” 耿大夫:“……” 真是,没有退路了。 这个小知青可真难缠,她甚至都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急吼吼的写字据,一个把柄接着一个把柄的送上去。 然而,郁葱明白,她已经成功一半了。 为什么要定为两个小时呢? 因为,团泊镇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耿大夫一个来回最多一个小时。 而现在是上班时间,想必耿大夫要等她丈夫上班后,公婆买菜的空子才能动手拿钱,偷摸填补字据这个窟窿。 刨除路程所用时间,也够耿大夫回家偷钱了。 看看她是多么的善解人意? 如此,即便是日后耿大夫的丈夫知晓,也事成定局了,还能为给媳妇报仇去掘了她家么? 至于,对方善用职权找她麻烦…… 谁怕谁是孙子! 耿大夫心理压力极大,没敢耽误功夫,赶在最后几分钟拿着一千块钱,敲响郁葱病房的门。 郁葱把人请进来,还不等她开口,耿大夫就有些耍无赖的把钱丢在地上,道“一千,就这么多了,我没钱了。” “总共是一千一百六十一块六毛,少一分我都去镇革委会找您丈夫要钱。” 郁葱也不着急,只不过对这人再次多平添些厌恶罢了。 “好,你给我等着!”耿大夫一语双关。 这个大仇,她记下来了。 最好小知青祈求别落她手里,不然即使不死,她也要给这人脱层皮。 “慢着,把这钱捡起来,不然你知道的……”郁葱抱臂,懒懒的掀了掀眼皮。 耿大夫是真恨上了对方,可也是真怕郁葱和她没完。 她被折损了自尊,气得抖着手,难堪的蹲下身,艰难的把钱一张张捡起来。 期间,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不禁自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和郁葱作对啊? 本来,她已经脱离开杨国祥的掌控,现在又被那群人羞辱,而且还损失了巨款,她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家男人发现她偷了钱,会如何暴怒…… 郁葱才不会关心对方如何想。 小钱钱到手,细细的数一遍。 等她数完,耿大夫又木着脸,狠下大力的捏着一沓钱进屋,把余款结清。 之后,她掉头就走,连看一眼郁葱都怕会压抑不住自己的悲愤,把人给剥皮抽筋。 郁葱继续数钱,用小皮筋把钱拴成整齐的小捆,整齐的码放在小包里。 对着小哥哥,道“哎呀,忘了把字据还给耿大夫了。” 晏衔:“……”他感觉小罐罐是故意留着字据不给的。 郁葱伸出白嫩的小手,弹了弹字据,小得意的哼了哼,道“这都是我的奖状,日后给裱起来,挂墙上。” “都听小葱的。”晏衔看她笑,自己就也跟着开心。 丝毫不在意未来温馨的小家,被她弄成什么乱糟糟的模样。 他又给小狗崽冲了羊奶,按照上次的方法勾搭它两爬过来,才把奶灌到奶瓶里,挨个喂羊奶。 大黑仍旧等两只小狗崽都吃饱了,才把剩下的舔干净…… (126)恨不得从没遇见过这位小祖宗 “还有半个小时就十点了,我要去学校食堂帮忙把饭给分出来。”郁葱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 别看她是副科老师,但在学校还有兼职呢! 她致力于摆烂,但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本,不能有钱不挣…… “我现在没什么事了,陪小葱一起。” “那我找庄院长把住院费和别的花销都退了。”郁葱可是清清楚楚记得庄院长答应了自己什么。 她顶着大黑虎视眈眈的眼神,在怀里抱着奶萌的小狗崽,可劲的撸。 大黑太通人性了,刚才见耿大夫来来回回,竟是都没叫过一声。 恐怕耿大夫还不知道她这屋里藏着一只大狗呢! 不经意间,她看到外面铅灰色的天空。 “看这天色,这雨还要接着下,咱们今个正好继续住一天,明个上完课,再回大队?” “也行。”晏衔宠溺的笑笑。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和小罐罐,共睡一个屋子了? 有点……小开心。 原本,他还担心自己会因为那些遭遇,影响了心境,惹得一身戾气,但当和小罐罐相处在一起才发现…… 他和她在一起,是那么快乐,她吸引着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琐事。 郁葱找到庄院长退钱,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没想到庄院长亲自领她到会计那屋,利索的把这两天花销,给退掉了。 庄院长心里苦,但他不敢说。 只盼着赶紧把这尊大佛给送走,万万没想到郁葱还要再住一晚上。 给他愁的脑袋,都要大了。 耿大夫出身好,学历好,工作好,嫁的也好,嘴皮子也厉害。 是以,能把耿大夫给整治妥帖的人,能是一般人么? 郁葱挑挑秀气的眉毛,道“雨天路滑,庄院长不会那么没有同情心吧?” 庄院长:“……” 他恨不得今天休假,从没遇见过这位小祖宗。 雨后初晴,微风阵阵。 晏衔骑着自行车,后面载着小罐罐,一起来到学校。 因为下雨关系,食堂的两个师傅都还没到,郁葱也不是什么勤快的性子,就趁机去图书室瞅两眼。 说是图书室,其实就是一间阴面教室加了些高高大大的书架,要是学生来借阅看书的话,需要老师批准,但她作为老师就便利很多,想来就来。 外间那些数理化的书册,不是她的目标,里间那些待销毁的才是。 玄学的书没找到,但找到一本残破的中医典籍。 发黄的纸张很脆,她小心翼翼的翻了翻。 “魂,昼寓于目夜舍于肝。寓目而视,舍肝而梦。”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魂白天主要作用在于眼睛,而晚上则在肝出现梦境。 好书呀,可惜残破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反正,也是准备销毁的,她偷摸蹲下,藏在裤管里,用袜子托住里面,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瞅了眼小金表,都十点多了。 一回头,看见小哥哥正捧着一本破旧的老书,看的入迷。 多么好学,可不能耽搁了好孩子…… 晏衔看小罐罐要走,也忙要起身。 郁葱伸出小爪子,把他又给按了回去。 “我在食堂分完饭,这活就算完了,老晏身体才刚恢复,不用过去帮忙了,就留在这看书吧!” “我没事……”晏衔神色一敛,正色起来。 他哪能歇着,让小罐罐干活? “乖~”郁葱调戏完小哥哥,淡定从容的关上图书室的门,往食堂走。 晏衔:“……” 这个小东西,真是的…… 按理说,这个时候食堂的两位师傅,应该已经要烧柴火,炒菜煮饭了。 但却只有佟师傅一人在收拾公社送来的小杂鱼,而住在大邱庄的邱师傅还一直没有过来上岗。 没办法,郁葱只能顶上去。 她烧不惯大锅饭,火烧得稍微急了一丢丢儿,水分蒸发稍快了些。 等到她发现问题的时候,赶紧抽出柴枝,但锅底已经烧出了一层锅巴。 佟师傅闻到饭的焦味,瞧见郁老师对着一层锅巴发呆,也是跟着叹息。 糟蹋粮食了…… 但他知道郁老师不好惹,把之前的刺头小梅都给弄走了,他自然不敢数落她。 其实,郁葱发现也还算早,锅巴只是焦黄,没到焦糊的地步,也还能吃。 她是个爱面子的姑娘。 于是,她狠下大力,吭哧吭哧的把锅巴给铲了起来。 土灶做的大锅饭,可真不是一个轻松活,翻炒都用大铁锨,入手特别的重。 佟师傅看着郁老师用铁锨狠力铲饭,生生地铲出了无人能挡的干架气势。 生怕下一刻,铁锨就往他身上敲。 吓得他死死闭着嘴,禁了声…… 郁葱把锅巴铲起来之后,趁着热乎气,倒上一瓢自来水,把锅洗干净。 待锅里的水分烧干,下一小勺猪油,油开之后,放葱野蒜,炒香,再倒入切碎的老酸菜,这都是春天腌制的,现在正好能用了。 大力翻炒,一阵酸香溢出。 酸菜炒香之后,再倒入佟师傅处理好的小杂鱼,加水。 随着大火烧开,小杂鱼入了味。 鱼的鲜香,酸菜的酸,形成霸道的香气,直往周围的教室里冲。 还在上课的学生们,都听不下去课了。 郁葱煮好饭菜,就开始分到每个大餐桌的饭盒里。 刚开始干,晏衔就过来帮忙了。 他看着小罐罐热的小脸粉红,额头沁着汗珠,他的大手不自觉的握成拳状,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他迫不及待想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可目前他只有黑市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哪里能让小罐罐放心? “来的正好,我刚好累了。”郁葱随意的抹一把脸。 简直,累死个人了…… 晏衔接过她手上的活,连汤汁带料分发到每个饭盒里,保证所有人都基本平均。 下课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鱼贯而入,极为熟练的坐在自己班级的餐凳上,准确的找到自己饭盒摆到跟前,视线都锁在饭盒那个锅巴的小角落上。 谁家没吃过锅巴? 可郁老师做的和他们家里做的,完全不一样。 硬挺的锅巴吸满酸菜烧小鱼的浓稠汤汁,软和却不失韧劲…… (127)生命不止,奋斗不息 晏衔知道是小罐罐亲手做的,也不管食材多么廉价,夹起锅巴就放进了嘴。 酸菜的酸,鱼的鲜香,米饭的焦香,在舌尖翻滚。 “好吃。”前世品尝过各国特产,世界珍馐的晏总,连连赞叹,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不是他对小罐罐自带滤镜,是她真的很有本事。 旁人只看到小罐罐的幸运,但没有人能靠着运气一直赢,运气底下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努力。 “太好吃了!”众人也纷纷猛往嘴里塞。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大家节衣缩食。 要用最少的米,煮出最多的饭,所以一般就是多放水。 如此,饭煮的软烂,香气也散开,就不那么好吃了。 而郁老师做的这锅巴,是他们从没尝试过的美味。 郝校长对郁葱竖起大拇指,道“小葱老师的手艺可太绝了,这锅巴够嚼劲,也够味道,关键是还顶饱。” “郁老师这手艺,能上席面了。”佟师傅祖上也是大厨,见识多也算能识货。 郁葱心里美滋滋的,但嘴上谦虚,道“我和您比不了,我太年轻,经验也少,这次只是误打误撞的巧合。” 每个人都吃得意犹未尽。 气氛正好时,缺岗的邱师傅才风尘仆仆赶到。 外面风雨交加,他被风沙吹得浑身泥呼呼的,加上杂乱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关键是壮年的人手里,还杵着一根拐杖,几乎跟个野人差不多。 “郝校长,救命啊!” “出什么事了?”郝校长年纪大了,外加上看书太多,视力远不如年轻时候清晰。 在阴雨绵绵昏暗的光线下,他将邱师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才认出来是谁。 邱师傅平常沉默寡言,性格十分木讷,这会儿却什么也顾不得了,用两只手把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往上面一捋,露出他焦急的神色。 “我们大邱庄一上午丢了三个姑娘,其中有一个就是我姑娘,她才十八岁啊,求校长救命啊!” “怎么丢的?”郝校长回过神来,转身看向郁葱。 习惯性的想让郁老师帮忙拿个主意。 “报公安了吗?”郁葱手在桌子上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缓缓开口。 在邱师傅的人脉里,郝校长是最有社会地位的权威人士,且是从市里下来的,肯定有本事。 所以,他在大队里找不到女儿,首先就是来找郝校长帮忙,根本没有报公安。 “还没……” “事不宜迟,赶紧报公安。”郁葱默默叹息,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 她明明在学校广播和扫盲课上,都已经千叮万嘱过了,让他们近来小心一点,尤其是出现在他们周遭的陌生人,一定要腾出精力看顾好自家孩子。 尽管她觉得鹰隼的残余势力,是专门奔着她来的,但人贩子是没有下限的,该防范还是要防范的。 “赶紧报公安。”郝校长也有点生气。 他前天晚上骑着自行车,挨个大队都通知了扫盲班暂停的原因,还特意嘱咐人贩子猖獗。 社员们也都表示自己和家人一定会小心防范的,这才多久就又丢姑娘了? 清清白白的姑娘到了人贩子手里,还能有好? 邱师傅以为他们推脱不管,当场耳鸣,感觉耳朵里嗡嗡的。 他完全听不见他们后面在说啥,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 晏衔眼疾手快,把人给扶住了。 学生们经历的事少,各个都是一腔热血,听说有人贩子祸害人。 顿时,一个个捶胸顿足的,恨得不行 通通都要帮着邱师傅找女儿。 学生们热血沸腾,郝校长根本拦不住,就这样乌泱泱的人都去公安局报案了。 霍公安今天十分忙碌,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起丢失人口的案件了。 刚刚,团泊大队已经有人过来报案了,丢了两个本村男童,三个妙龄女知青。 至于失踪的缘由也简单,因为早上下雨歇了工,就三三两两的结伴到镇上供销社买东西。 然后,人就一去不复返了。 要是之前,社员们也不会反应那么快,但因为郁老师和郝校长一直在嘱咐近期有人贩子出没。 所以,众人几乎在人失踪的瞬间,就察觉出问题了。 一个上午就丢了八口人,这还不算没来报案的,霍公安直接上报谢领导,联系了民兵地毯式搜索。 学生和老师们也都加入,一起帮忙。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个时期还没有把初中生和高中生当小孩子的观念,很多这个岁数的学生已经远离家乡,作为知识分子只身一人下乡建设去了。 郁葱和晏衔也不能例外,这种情况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只要都团结在一起,总比被人贩子逐个击破,拐走贩卖强太多了。 行叭,那就走起。 生命不止,奋斗不息……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把先前在食堂里被辞退的小梅,都给炸出来看热闹。 小梅自从被郁葱顶替了工作,不仅恨上了郁葱,就连郝校长和学校的师生们,也都一起给恨上了。 她对着郁葱,编排道“你个小矮子,还往前凑什么凑?也不怕找不到人,反而把你自己给丢了,听说穷山沟里的男人,最爱打女人了!” 郁葱:“……” 说她长得矮小,实在不能忍。 她是被晏妈那些坏人养的亏着了,才会长得矮小。 其他人也觉得小梅这举动,有点过分了,但她之前泼辣的余威尚在,纷纷敢怒不敢言。 一时间,小梅被助长了嚣张气焰,就要趁乱伸手推郁葱,以此泄愤。 郁葱早就注意到了,勾唇冷笑。 伸出右手一个巧劲便将小梅推到一旁。 “砰!”把人给摔了个重重地屁股墎儿。 晏衔也一直护在小罐罐身侧,正要出手制止,就发现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又默默地将手收回。 小罐罐真棒…… 小梅摔倒,疼得尖叫出声,道“你个小矮子,欺负人!” “你个大脸盘子,就会添乱,看着别人失踪非但不关心,还恶心巴拉的搅和,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 郁葱瞅着坐在地上的小梅,嘴巴比对方还毒,直击要害…… (128)稳定各路军心 一时间,学生们也开始为郁老师仗义执言,把小梅的那些丑事都给抖了出来。 众人也俱是朝着小梅指指点点。 “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会叫,你可真是条好狗!”小梅觉得很难堪,爬起来甩完闲话,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郁葱莫名感觉小梅的闯入很突兀,不像简单的找茬闹事。 可她却琢磨不明白对方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想不明白她也就不想了,全身心的加入搜寻队伍中去。 有了学校师生的加入,不仅大大减轻了公安和民兵的任务量,还提升了搜寻进度,从而给受害人迎来更多被救回的希望。 霍公安和谢领导不懂管理学生那套,把任务和郝校长说了。 郝校长对郁老师的能力迷之自信,心甘情愿退位让贤。 郁葱把公安都分别揉杂到师生的队伍里,并嘱咐学生们最少也要十个人一组。 让众人有自行车的就骑上自行车,在稍微远点的地方搜罗失踪的人,而没有交通工具的只能步行在附近搜寻。 因为失踪时间比较短,搜寻只辐射团泊镇和八个大队。 “同学们,人多力量大,就算遇到危险也能应对,切记不要个人英雄主义,要记住团结就是力量,有任何发现一定要和公安叔叔和民兵叔叔们说。” “知道了!”学生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干劲十足。 郁葱背着小手,领导派头十足,板着小脸,道“好,有交通工具的结伴回去取,半个小时后,学校操场集合。” 霍公安一直觉得郁葱和晏衔,跟别人不一样,这一看才知道什么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 郁葱也和小哥哥回学校取自行车。 她的自行车和小狗崽,都放在之前学校分给朱榆的那个小破屋里。 刚用钥匙打开锁头,还没往屋里迈进去,就对上大黑那凉沁沁的眼神。 它卧在草垛上,紧紧贴着狗篮子里面酣睡的小狗崽。 除了小青和小玄的毛被它舔得湿乎乎的,其余都和她离开时的一样。 她下意识的赞美,道“真乖,都没有乱蹬小鞋子,小领结。” 大黑动了动耳朵,神色倨傲。 仿若在说,它那是给小狗崽面子,同她没有任何关系。 郁葱用暖壶的热水冲好了羊奶粉,这回不用她靠给小狗崽扇闻勾引过来,大黑就先站起来,抖抖毛,把位置让开。 小狗崽已经能听到一点声音了,明明睡得香甜,但郁葱一过去就醒了,嘤嘤的叫唤,动作十分的亲昵。 郁葱十分嘚瑟的对着大黑挑了挑秀气的眉毛。 看看她近日来的努力,已经成为它两最信任的人了。 喂好两只小狗崽,捧着放到狗篮子里,挂在车把上。 大黑亦步亦趋的跟着。 郁葱看见它忍着脚上的伤,就要跟着自行车跑,道“你脚上有伤,要不进大竹筐里来?” 果然,大黑十分通人性,后腿一蹬,就灵活准确的跃进来。 晏衔在前面骑着车,车把上挂着两只小狗崽,郁葱侧坐在后车架的左面,右面挂着大竹筐,里面眯着虎视眈眈的大黑。 亏的晏衔力气大,这才能保证一家五口齐齐整整的出发。 他们这组是霍公安和两个民兵,带领十个学生,加上她和晏衔一共十五个人。 一带二的,前梁坐一个,后面再做一个,五辆自行车是正好的。 于是,最后多出来的这个人,就只能坐在晏衔自行车的大梁上。 邱小满根本不好意思坐,羞臊的连脸都抬不起来。 “你坐我这,我坐前梁。”郁葱早就惦记上小哥哥了,哪能看他和别人搞暧昧? 蒙蒙细雨,也不算凉。 众人无需打伞,五辆自行车满载的往杨柳大队搜寻。 社员们看见晏衔骑着自行车,前面坐着葱姐,激动的都快哭了。 王滚刀肉正在院子里编竹篮,看见郁葱从门口过,把手里的东西一丢,冲了过来,道“葱姐,您可回来了,杨家辉那个小崽子说您回不来了。” 郁葱感觉也许能多个线索,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两条腿都断了,哪能出门?这还是富贵给杨国祥他们家倒夜壶时转述的。”王滚刀肉知无不言。 (129)有我在,不怕 趁着天色还早,几人把学生们都亲自送回家了。 郁葱还不忘让学生多思考,道“看见了吗?一旦被人贩子弄走,想再回家有多困难?” “郁老师,我以后会好好读书,不会再总是让老师和父母担心。” 邱小满和大邱庄失踪的三个姑娘沾亲带故,疲惫让一腔热血褪去,也明白了自己的弱小。 “加油哦!”郁葱要的就这个态度。 送完学生,她和晏衔,霍公安和两个民兵,骑着车往镇上走。 她见四下无人,徐徐善诱道“我真想不明白,杨富贵为什么觉得我回不来了?” “因为他觉得郁老师也会失踪?”霍公安也一直在思索。 王民兵是个粗人,道“是不是郁老师离开大队时很突然,没有任何交接?” “我离开生产队前,清楚的在地头和社员、知青,都交代过让徐红霞代替我上工的事,一点都不匆忙。”郁葱自认工作态度良好,也比较负责。 “要不我去问问?”王民兵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把自行车一停。 “别打草惊蛇。”霍公安急忙把他给拦住,考虑到接下来可能会有危险,对着两位老师,道“今天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为人民服务,不辛苦。”郁葱帮助别人的时候,其实也是在努力蹬腿挥翅自救。 她可是亲手把鹰隼送进去的祸头子,岂能不恨透了自己? 在镇上和他们分开,晏衔载着小罐罐往镇医院骑。 雨后初晴,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晚风吹起郁葱的青丝,掀起她额前的刘海,露出她饱满光洁的额头。 车棚前,晏衔停下二八大杠,回头就见小罐罐精致的眉眼透着郁郁之色。 “担心他们?” “担心他们找不回来的同时,也担心我自己,这次他们反扑太狠了。”郁葱见四下无人,小嘴微张,欲言又止。 晏衔耐心很好的注视着她,丝毫不催促,还安慰道“有我在,不怕。” “假如你是鹰隼余孽,会怎么报复我?”郁葱黯然垂下眼眸,心有戚戚。 会不会是因为人贩子绑不到她,才退而求其次绑走这些人? 公安和民兵需要回去查看鹰隼的资料,而晏衔连看都不用看。 (130)未来可期 雨后的夕阳,瑰丽异常,微风不燥,舒适宜人。 郁葱爱听好话,听得美滋滋的。 用心把小哥哥的话又复盘,好好的捋了一遍,记得牢牢的,又追问起来。 “再假如一下,万一杨国祥受高人指点,也想出类似的法子害我,我该怎么应对,能不能反杀,让杨国祥偷鸡不成蚀把米?” 晏衔准备量身给小罐罐制定计划,便问道“那小葱想不想当大队长?” “凭心说,我这人没什么坏心眼,可是吧……我不仅有点爱慕虚荣,还有点爱小钱钱,关键是还有点懒~”郁葱对他也没什么忌讳。 在聪明人跟前不耍小聪明,就是最大的聪明。 晏衔不怕小罐罐有些世俗的欲望,就怕她无欲无求,那样他几乎就没有正常的办法,能自然而然的靠近她了。 而且,她说的这事只要拔除了杨国祥,也不算难办。 “小葱可以当大队长,再树个副队长干活,或者立个傀儡,由自己当幕后的副队长。” “我想选前面的,当大队长。”郁葱苍蝇搓手,腆着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排莹润的小白牙。 小哥哥有很多优质的品质。 不仅,见微知著,还心思缜密,凡事谋定而后动,晏妈失了这个儿子,日后有的是后悔的日子。 等过两年鼓励做生意了,还想当大老板,等生意上了正轨,她就只把握大方向,让小哥哥去管理下面的人。 如此,她就可以摆烂了…… 晏衔在心里给她扒拉副手人选,但感觉都差些,决定这几天再考察一下,道“那行,都交给我处理。” “老晏最好了。”郁葱对他很是信任。 之前小哥哥在她心里是小奶狗,对她细心体贴,正好适合给她当秘书,但现在再看,他更像个总经理。 待他和她一起考上大学镀了层金,再顺势把杨柳大队的生意做起来,至少五十年以内无忧矣。 真是,未来可期啊! 等她带他飞,也就明白她对他有多好了。 不过,穿书的事不能说。 二人晚上吃的是油茶,都是之前在东院厨房做好的,用开水冲上搅和均匀就能吃了。 不仅味道好,还很是顶饱。 镇医院不大,没有洗澡的地方,今天淋的小毛毛雨不算凉,但湿乎乎的,很是不舒服。 “咱们去隔壁供销社吧,我找小艾寻个方便,咱们去那洗个热水澡?”郁葱笑得贼兮兮的建议道。 现在大家生活水平比较质朴,没那么多讲究。 对于后世的她来说,被子可以不叠,但澡是要洗的,平常她也都是隔天洗一次头。 因为她长年累月的缺衣少食,发质不是很好,毛躁干枯,但这就更要好好打理,不然很影响她的美貌。 果然,小艾对葱姐很有面子,直接把人领到供销社后院内部,员工专用的澡堂子。 这会儿还没到下班的时间,郁葱谢过小艾后,拉着小哥哥麻溜的钻进小门里去。 男左女右,二人分开之前,她分了半罐洗头膏、一块硫磺皂,一条毛巾给他。 她还怕小哥哥碍于颜面,不好意思,便嘱咐道“还有半个多小时供销社才下班,这个时间段足够好好洗白白了。” “好。”晏衔是既聪明,又有能力,但他就喜欢小罐罐管着他,看她担心他吃亏的娇俏小模样。 这关心是只有亲近之人,才会做的…… 外面放衣服,里面是一排淋浴间,中间也没有隔断,比较简陋。 但锅炉的水已经热了,温度适宜。 郁葱在东院一直用大木盆洗澡,好久都没冲过淋浴了,不禁有些小开心。 赶在下班铃声响起之前的五分钟,利索擦干,重新穿好衣服。 她是个心疼自己的,把湿头发用毛巾裹严实才出来。 出去时,小哥哥已经等在门外了。 她瞅着他还往下滴水的发梢,赶紧用毛巾给盖上,道“别受了风,年轻时不显,等年纪一大,可就受罪了。” “我下次注意。”晏衔心里热乎乎的,唇角压不下的往上翘。 小罐罐累了一天,回到病房当做旅馆一般的躺下,眯在被窝里,眼皮都睁不开了,却死死支撑着没有阖上眼。 “睡吧,我起夜给小青和小玄喂羊奶,大黑也不会饿着的。”晏衔看小罐罐这样,就知道她惦记着什么。 他不仅不觉得疲惫,还觉得有意思极了。 终于,郁葱心满意足睡着了,嘴角还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晏衔坐在自己的床位上,细细看着她。 她五官精致,睡着后和醒着时,给人两种不同的感觉。 此刻,特别乖巧。 越看越耐看,惹得人忍不住想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品赏。 翌日。 郁葱睡得酣畅,早上醒来神采奕奕。 简单用热水冲的杏仁霜为早饭,就收拾包裹彻底离开镇医院。 出来时,还碰见了陈大夫。 昨天,陈大夫倒休,但也已经听说郁葱不仅得罪了耿大夫,还把医院上下都给得罪了个遍。 如此,她也不好再与郁葱像之前那样交往了。 她当做没看见郁葱,就闷着头踏入值班室。 郁葱早就知道陈大夫趋利避险的性子,也根本没投入什么真感情,要是真论起来,她怕是比对方还多几分虚情假意呢! 到了学校,先把随身的行李、自行车、大黑、两只小狗崽都放到小破屋,给小狗崽喂好羊奶后,又给大黑摆放好食和水。 二人这才出来,又随手把门给锁上。 大黑警惕的盯着,门后的人影。 郁葱知道大黑不信任自己,道“放心,我只要有空就过来给小青和小玄喂羊奶,不会忘了的,我先去上课了。” 大黑好像真的听懂了。 直接趴到干草堆上舔篮子里的小狗崽儿。 郁葱笑着摇了摇头。 她和小哥哥刚上二楼,就看见郝校长在和人说话。 其中,一位是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他的身侧分别站着年轻的一男一女。 巧了,这一男一女郁葱还真认识。 正是,文中的女主舒白藤和她忠诚舔狗之一的徐光兴。 徐光兴作为徐红霞的胞弟,绝对是能气死亲姐的节奏…… (131)是冲她来的 朝霞透过窗户照进来,铺满楼道,两位容貌上乘的少女相对而立。 前者姿容艳如牡丹,气质却淡如兰,两相结合的美貌,把后者用衣着衬托起人间富贵花的美丽全面碾压,导致对方神色透出几分狰狞。 在郁葱看到舒白藤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她。 傻妞的脸蛋白白嫩嫩,一双琉璃般的杏眸,好像会说话。 一身崭新的列宁装,把身材修饰的稍微单薄了些,但却玲珑有致,看起来更惹眼了。 乍一看,舒白藤就感觉傻妞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且她越看越心惊,上次红旗饭庄见到傻妞,就感觉这人变得狡诈了,但她从来也不知道郁葱长得这样好看。 难道,是因为之前傻妞总是低眉顺目的,一身灰扑扑的旧衣服,让自己一直忽略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长得漂亮,别人也都说她是大美人。 可如今她再看傻妞,竟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连平分秋色,都做不到了…… 徐光兴不忍心爱的姑娘委屈,上前一步把舒白藤挡在身后。 晏衔对着郝校长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不斜视地越过几人,带着小罐罐往里面的办公桌而去。 他一身纯白色的中山装,周身透着冷淡的疏离感,一双眼睛沉寂内敛,明明气度翩翩,却散发着一股锐气和压迫感,让周围的几人大气都不敢喘。 “这后生是什么人?”老先生一看晏衔就不简单,压着嗓子低声问郝校长这个老同学。 郝校长一直觉得晏老师不简单,但从昨日起,他就感觉这人好像不知为何就变得更厉害似的。 他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但看见多识广的老同学都为晏衔惊讶,反而觉得对方少见多怪。 “老隋,问他啊?”他语气随意,道“嗨,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你们这……”小破镇上的学校,还能请来这样的人物? 咋地,就这两墩小楼还能藏龙卧虎? 隋老有些不信,以为老同学吹牛。 郝校长自认也没这个本事,可英雄难过美人关,而美人有一颗向学之心…… 郁葱在关上办公室门的时候,对着两个老头子矜持的笑了笑。 不动声色的打量郝校口中的老隋。 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灰色中山装,千层底的布鞋沾了不少泥,胡子拉碴,显然很久没打理了,但周身都有着浓郁的文人气息。 再看老隋身后低眉顺眼,都不敢找她茬的舒白藤,她推断此人要么是身份不低,要么就是有些无人能及的本事。 可人家在哏都混的好好地,来一个贫穷的小镇做甚? 等有机会定要和郝校长打探一番。 对于欺负她的女主,她还是很有敌意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很快铃声响起,郁葱抱着课本和教案,去给学生们上劳技课。 课堂上,明显感觉到,今天学生们的心很浮躁,就算不说话,都安静的背手坐好,脑子也在走神。 郁葱随手敲了敲干裂起皮的黑板,道“还在想人贩子的事呢?” “是啊,郁老师,今天我上学时,听人说昨个夜里又有姑娘失踪了。”说话的是红旗大队的艾岗。 登时,郁葱心里又添了一份沉重,问道“知道是谁嘛?” “就是在咱们镇上供销社工作的小艾姐姐,她每天顺着东方红路骑车下班,很快就能到家,可昨天从供销社下班后,人就没回来了。” 艾岗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郁葱立在讲台上,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昨天,她刚和小艾借关系,用了供销社的澡堂子,当天下班人就被拐走了。 怎么看都像是冲她来的。 下课后,郁葱迫不及待的回办公室,找到小哥哥嘚啵。 晏衔比小罐罐知道的还早一些,心里也明白对方的打算。 “我一早就和我朋友联系过了,不仅小艾被拐走了,小梅昨夜也‘自投罗网’,但因为只有小艾和小梅,还没找到许荟她们,暂且就继续跟着。” “他们这是拐不走我,就要我社会性死亡啊!”郁葱忐忑,要是接下来还有和她交好的人失踪,怕是真不好弄了。 她把鹰隼送进去,人贩子已经恨透自己了。 要是把人拐走再一翻洗脑,以小艾和她交好为被拐借口,那小艾定会把经历的那些苦痛,都算在她头上…… 肯定,恨死她了! “那我联系我朋友,即刻收网。”原本,晏衔还有更长远的计划,并借此机会吞并鹰隼的全部势力。 可他见小姑娘那么不安,舍不得再让她牵肠挂肚的煎熬几天,决定改变计划。 郁葱敏锐,察觉到他应该还有更深入的计划。 不忍他为她取舍什么,问道“老晏,原本计划什么时候收网?” “我都听小葱的。”晏衔勾唇,明明狗腿子的表现,却有种不顾别人死活,遗世而独立的美。 “尽量保住小艾的安全,按照老晏的计划走。”郁葱想到这头一旦收网,也就断了之前被拐走人员的线索。 她名誉什么的被毁,总比那么多一辈子回不去家的人强太多了。 这些人贩子十分狡猾,出手狠辣。 这次不清理干净,下次可就防不胜防了,在逍遥法外期间还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因此受罪…… 地处几个生产大队接壤的荒地底下,别有洞天。 是隐秘古墓。 矮子等人正在吃烤乳猪。 “这群公安和咱们咬的也太死了了,昨晚咱们在山下的大队偷乳猪,差点就被撞上了。” “我也纳闷,按理说那群公安办事总是讲究规矩,拖拖拉拉的一套程序下来,咱们早就展翅高飞了。” “这回也确实邪性。” “放心吧,咱们是打盗洞下来的,不仅出口隐蔽,还分别三个,等他们找到出口下来,咱们早就跑了。” “好了,吃饱了,赶紧挑个妞解解闷。”矮子吃完,抹了把手,站起来就要走。 一直闷头不语的瘦子,开口道“处儿都留着,值钱,只能玩那些懂吗?” “懂,懂……” 随着矮子的离开,墓室里传来女人的哭喊。 “你不要过来!滚开!” 何和和与许荟都快疯了,为什么墓室里有十六个女人,每次却只选她们二人伺候? (132)砸玻璃 团泊镇中学宿舍。 郁葱还记得答应大黑的话,去食堂干活之前,扯上小哥哥一起过来。 小狗崽见风长,一天一个样,已经能认人了,特别粘她。 果然,是一把屎一把尿伺候大的,就是贴心。 小青跌跌撞撞的爬出狗篮子,朝着郁葱走了两步,又接着爬,嘴里还奶声奶气的嘤嘤着。 郁葱兴奋极了,就像看见栽培好久的珍稀植物,终于开花了那样开心。 “宝贝真棒,都会走路了。”她攥着小拳头,给它加油,道“宝贝再走两步,给你衔衔叔叔瞅瞅。” 晏衔:“……” 得了,他和大黑一个辈分了…… 他扯了扯嘴角,蹲下身,陪着小罐罐一起笑。 大黑舔了舔狗篮子里的小玄。 小玄睡的正香,被闹醒后,见是它最喜欢的郁葱,也迫不及待的爬出狗篮子,四条腿不是很协调,还有些顺拐,看起来笨笨憨憨的。 郁葱杏眸晶亮,欢呼道“小玄也好棒,比小青还能多走好几步呢!” 两只小狗崽好像起了攀比心里,小短腿努力倒腾,连摔带滚的爬到郁葱手上。 郁葱一胳膊一个抱起来,道“小宝贝真棒,真是太厉害了,我为你们骄傲哦!” 晏衔把羊奶粉冲泡好,递过去让小罐罐给喂。 他则把排后面吃奶的小玄,给抱过去,好让她腾开手,道“差不多二十来天了,该加饭了。” “那从明天起主喂奶,再加少量瘦肉稀饭。”郁葱也同样惦记着,但因为太在意,所以格外小心翼翼。 喂完小狗崽,大黑把剩下的奶汁舔舐干净。 郁葱又给了它好几块饼干。 都喂好了。 她锁上小破屋的门,来食堂干活。 正见,舒白藤要佟师傅单独给他们做小炒吃。 佟师傅很为难,磕磕绊绊的婉拒。 然而,舒白藤根本不听对方的解释,道“知道我们隋老是做什么的? 知道经过他手上研究的农作物,可以增产多少? 能给我们隋老炒几个菜,是你这辈子的荣幸。” 见此,郁葱忙快走两步,给佟师傅解围。 “现在食堂有人请假,就两个人要做几百口人的饭菜,根本忙不过来,所以,给你们开不了小灶。” 舒白藤触及郁葱的目光,指着佟师傅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目光狐疑地在他们三人身上扫了一遍。 她眉头紧皱,问道“你不是当老师了吗?现在还不到饭点,过来干什么?” 郁葱朝佟师傅摆了摆手,让对方赶紧去做饭,这里交给她处理。 佟师傅着急做饭,脱身后立刻进食堂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我就过来了。”郁葱才不会主动告诉对方自己身兼数职。 她太了解舒三伯这一家子几口都是黑了心肝,贪得无厌之徒。 她断然不会给他们扯上自己关系的机会。真招惹上了,就算有断绝关系的证明在手,也依然能被粘上来。 而且,她和晏衔这么亲近,没准往后还会牵连他。 所以,更是需要避讳些。 舒白藤心知郁葱嘴皮子厉害,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语气仍旧透着几分趾高气昂。 “我们隋老身份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先给隋老做好小炒,再给学生们做,让他们等一等,也不是什么大事。” “东方红路上有一家小国营饭店,离学校不到五分钟的路程,祖传的手艺,味道非常好。” 郁葱被人贩子搅和的心乱,好不容易让小狗崽哄开心了,又撞见女主这损色。 就想赶紧把人给支走,离她远远的。 晏衔看见这个异父同母的三妹,就想到她拿着自己的遗产,挥霍时的恶心。 幸好,一切都可以重来,小罐罐也陪在他身边。 舒白藤见她示弱,颐指气使道“我和徐光兴都是隋老的助理,脱不开身,你去把饭给隋老打回来。” “好啊!”郁葱的火气,也有点上来,道“可我打回来的饭,你敢吃吗?” 与此同时,晏衔随手捡了一颗小石子,精准的往二楼,校长办公室的窗户砸过去。 “哗啦啦!”一声脆响,玻璃应声而碎。 “小藤,你做什么呢?”二楼传来徐光兴,慌张的声音。 从校长办公室望下去,由于角度问题只能看见舒白藤孤零零的一个人。 窗户里面,郝校长和隋老,瞧着下面的舒白藤,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郁葱赶紧又拉着小哥哥,往墙根下贴了贴。 嘿嘿,彻底的视线死角。 空气的沉默,连郁葱都替舒白藤尴尬。 小哥哥动作隐秘,只有她瞄到了。 准头可真好呀! 鼓掌,热烈鼓掌…… “不……不……不是我砸的玻璃。”舒白藤脑袋瓜子嗡嗡地,下意识的解释,又要去拉郁葱顶缸,但看见晏衔冷冷的眼神,她又不敢上手。 天知道那玻璃是怎么碎的…… 对了,是晏衔,一定是他。 揭露真相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忽然想到隋老最不喜欢别人狡辩,推卸责任。 晏疯子拳头硬,打起人来六亲不认,而傻妞嘴皮子厉害,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她未必能说的过对方,争吵中必然会更让隋老不喜。 “老隋,你这助理的脾气,不适合做助理吧?”郝校长摇了摇头,坐回自己的位置。 隋老被老同学下了面子,瞟了徐光兴一眼,没说什么。 他选的助理从来都是徐光兴一人,然而等出行的时候,就又多了个舒白藤。 还说什么女孩子细心,可舒白藤看似娇娇柔柔,相处起来那就更娇娇柔柔了。 下田地,嫌农田脏,到了镇上的学校,也是各种嫌弃。 这样易碎的花瓶,就应该收在室内,压根不适合放到户外经历风雨。 “郝校长,对不起,我替小藤道歉,这玻璃我赔给您。”徐光兴连忙从口袋里掏了两块钱出来,双手递到办公桌上。 舒白藤将二楼几人的话,听个满耳。 只觉那些话,字字如同尖刀,往她的心上割着划着。 偏徐光兴还在替她道歉,这不就是给她认罪嘛? 他道歉的声音让舒白藤很心烦,目不转睛地瞪着那个卑躬屈膝的男人。 为什么这些人都要这么对她? 凭什么,都欺负她…… (133)优越感 隋老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回头把舒白藤的狰狞看了个满眼。 唉,光兴这孩子,机敏好学,放得下身段,学习能力强,唯独出身限制了眼界,以至于看人的眼光不大好。 这条路走下去,怕是日后光兴还有苦头吃…… 操场上,舒白藤还想再努力一下,争取得到隋老的认可,好给她的前途镀一层金。 强压着委屈,对郁葱道“你陪我去买饭菜。” “我又不是你助理?”郁葱拒绝。 无论对方是算计她,还是单纯的使唤她,她都不买账。 等上面的视线都移开,晏衔忽然开口,道“小葱先去食堂,我陪她去外面买饭。” 郁葱:“……” 小哥哥的性格她还是有点了解的,对陌生人都不可能这么热心,更何况是有过节的舒白藤? 晏衔注意到小罐罐的疑惑,道“这两天伙食简单,正想去买些荤菜,打打牙祭。” “好叭,怎么说隋老也是郝校长的老同学,咱们不能慢待了。”郁葱把自己小包里的饭盒拿出来给他,想了想,又道“那你等我会儿再去。” 她咚咚咚的跑回小破屋,把行李里的两个大搪瓷缸子给小哥哥。 这才,摆了摆小手,打发他赶紧去,自己笑得贼眉鼠眼的往食堂里走。 准备干活去了。 嘿嘿,女主肯定没饭盒,用了她的饭盒起码要分自己一半。 小哥哥不好下手,那就让她来。 反正能薅的羊毛,绝对没有放过的道理,连飞过的苍蝇,都得给表演两场才能哽咽着放走。 晏衔望着她娇小的身影关上门,才转身朝校外走。 如今,学校封闭管理,外人进不来。 小姑娘在食堂还是比较安全的。 他快去快回。 舒白藤一直想着自己的心事,没太注意过晏疯子和傻妞。 可这一刻她几乎要被他们俩人之间溢出的甜味给淹没,连周围的人和物都自动虚化,成了二人的背景。 她以前压根没有察觉出来。 可她想不明白,傻妞怎么可能会瞧上晏疯子,就不怕被活活打死? 浑浑噩噩的跟着晏衔上了街道,等醒过味的时候,才看见所谓的国营饭店,就是一个长宽高仅一米的小窗口。 菜品也是固定的,只有两荤一素,今天的是炒青虾仁,宫保鸡丁,炒豆芽菜,主食是大米饭。 这条件比市里也差太多了…… 晏衔拿出小罐罐给自己的两个大搪瓷缸子,除了炒豆芽菜以外,都各要了双份,又加了二斤大米饭。 小罐罐爱吃肉,尤其爱吃虾仁,她看了今天的饭菜一定很欢喜。 “二哥,我不吃虾仁那恶心的玩意。”舒白藤以为晏疯子要堵她的嘴,这才来讨好自己。 作为沿海地区,她对海鲜河鲜那种便宜货,根本瞧不上。 也就宫保鸡丁和大米饭,勉强能入口。 “三妹,这是我打给自己的。”晏衔扫了一眼藏在路边邮箱后面的人影,十分亲切的唤她三妹。 舒白藤还不知危险越来越近,颐指气使,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带饭盒。” “给你。”晏衔拿出自己斜挎大包里的饭盒,十分大气借给她用。 “就一个饭盒?我们是三个人!怎么够吃的?” 舒白藤是那种别人越凑合自己,她就越发难伺候的性子。 她抬手就要把饭盒给打翻,但晏衔不知道怎么回事,随着他手一挪开,她直接把手砸在了窗台的砖头上。 “啊!”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扬声低吼,道“你干什么?!” 晏衔用余光瞧见邮箱后的身影离开,不再给舒白藤一个眼神,把钱票从窗口递给李师傅。 “好嘞。”李师傅身形圆胖,但动作利索。 他认得晏衔,是郁老师的好朋友。 于是,他特意把饭菜都打的足足,连缝隙里也舀满菜汤。 还细心的把搪瓷缸的盖子扣好。 “有劳了。”晏衔用草绳把两个铝皮大饭盒十字捆好,勾在指节上,一手端着一个大搪瓷缸,好像把舒白藤遗忘了一般,直接擦肩而过。 舒白藤气得直跺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疯子! “给我拿四份宫保鸡丁,一斤半的大米饭,赶紧的。” “没了。”李师傅把大饭铲一放,叉起腰来。 舒白藤指着窗口里的大盘子,道“这不是还有?” “都被预订了。”李师傅就是不想卖给这女人。 别以为他每天窝在厨房里,就不懂人情世故。 这女人看不起他们小镇,是个势利眼。 舒白藤初来乍到,就算再有优越感,在没有帮手的陌生地方,也不好闹起来。 “你给我等着!”她瞪了李师傅一眼,才往供销社去。 可供销社哪里有什么午饭? 最后,她在售货员的冷眼里,买了些大黄油饼干。 这个小破镇简直了,没一处顺心的…… 等她兜兜转转回到学校,发现食堂里大部分学生都吃完了,只剩下零星几人。 没在食堂里找到隋老,只看见徐光兴一个人。 “饿不饿?郝校长给咱们特批了口粮,我都给你打好了。” “不吃。”舒白藤见学生们吧唧着嘴,呼呼往嘴里扒饭,就觉得恶心。 真是,没规矩。 对她来说,这就是猪食,本就难以下咽,还要逼着她和这些粗鄙的农村人坐在一起,还不如杀了她。 徐光兴心疼坏了,把好不容易借来的饭盒直往她手里塞,道“这怎么行,舟车劳顿大半天了,身体怎么扛得住?” “不用你管我!” 舒白藤气得憋屈,干脆通通撒在对方身上。 她打翻装满饭菜的铝皮饭盒不说,还把九成新的饭盒角摔了个大坑。 “你怎么糟蹋粮食!”邱小满心疼的要死。 她蹲在地上把饭盒捡起来,捧在手上,看着原本直挺的铝皮角深深地凹陷,都快急哭了。 “你怎么还把我的饭盒摔坏了,你知道我家里攒了多久的钱票,才买到新饭盒?!” “就这猪食一样的东西,也能算是饭菜?”舒白藤抱臂,居高临下的瞧着指责自己的学生。 这土鳖也配朝她指摘? 她自认是天之骄子,同这些泥腿子是云泥之别…… (134)该自省了? 邱小满脸颊皴裂,一身补丁叠着补丁的粗布衣,透着贫寒的气息。 她面对市里来的大学生本能的气虚,自然就矮了一头。 把委屈憋在心里,不敢再多说什么。 然而,舒白藤就不是个见好就收的性子。 她讥讽的笑了笑,鄙夷道“就这么一个破饭盒,还当宝贝?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你……” 邱小满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强,终究还是哭了起来。 舒白藤旗开得胜,又是一番穷追猛打…… 二楼,校长办公室。 晏衔打的饭菜,只够四个人的量。 隋老客随主便,把徐光兴打发到食堂。 他主动把自己的那份粮票,给了晏衔。 郝校长也把自己的那份,给递过去。 晏衔接过来就给了小罐罐,让她帮他收着。 郁葱找来四只碗,把大米饭都给分好。 又把两个大搪瓷缸的盖子都掀开,推到桌子中间。 小李师傅的手艺真不错,青虾呈自然杏黄色,火候把握的极好。 她端着自己的饭,找了个位子坐下,顺便在旁边留了个位子给小哥哥。 “家常小菜,还请不要嫌弃。”郁葱一边说话,一边眼睛朝那道炒青虾仁看过去。 又见隋老和郝校长还没动筷子,她强忍住没吃。 只是,偷偷的吞了吞口水。 忽然,她跟前的小碗里,就多了一只搪瓷缸里最大的虾仁,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 紧接着,晏衔又给她连夹了好几只大虾仁,用教导的口吻劝说。 “不要仗着年纪小就挑食,咱们这边鱼虾多的是,不吃这些只吃米饭,你那微末的工资可养不活自己。” 于是,郁葱“勉为其难”的吃了。 外微脆而内柔嫩,清汁无芡,鲜咸爽口,细品后有虾肉的鲜甜本味。 即使,味道很美,也做出药咽那样的抗拒。 心道:改天,她想试试麻辣小龙虾,不过她没敢说出来,她怕一说出来,明儿个她家那位小哥哥就直接给她从河沟里拎回来。 河沟太邪性,也太危险。 她是不敢再让他去劳什子河沟了。 “快点吃,别磨蹭。”晏衔看那两老头子也对炒青虾仁这道菜情有独钟,又继续教育小罐罐。 “知道了。”郁葱拧着小眉头,闷着头吭吭吃。 成年男子手指粗的大虾仁,她两三口一只,吃的小嘴儿鼓鼓的,既乖巧,又可爱。 “也就是郁老师脾气好了。”郝校长低声和老同学嘀咕着。 隋老亦然。 但感情的事,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性格互补反而能过的长久。 就这样,郁葱被压迫着吃了好多好多的虾仁,吃得小肚溜圆,胃里连米饭都没有地方再放了。 晏衔在二老的注视下,很自然的把她的剩饭接了过来,振振有词,道“放到晚上就不好吃了,不能浪费,我替你吃。” “多谢……”郁葱感觉今天的小哥哥,机智的都不像他了。 好像格局忽然就被打开…… 难道是她之前忽略了什么,该自省了? 圣人言,吾日三省吾身。 吾没错,吾真棒,吾真美。 就在郁葱不停反省自身之际,从尚未来得及修补好的窗户,传来楼下喧哗的声音。 听到熟悉的女声。 她看看他,他又看看他,四个人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上午刚闹腾完,实在是记忆犹新。 又有热闹看了! 郁葱紧跟在郝校长身后,往楼下瞄。 就见,舒白藤和邱小满,打起来了。 别看邱小满要小对方好几岁,但平常没少下地挣公分,不是舒白藤这种小脆皮能比的。 不过,徐光兴在旁边给心爱的姑娘拉偏架,让邱小满挨了好几巴掌。 “住手!”郝校长和隋老,同时开口。 但楼下太乱,根本听不到两个老头子的声音。 四人匆忙下楼。 郁葱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小哥哥那大长腿,一步顶她两步,还偏偏走到最后。 这是谦让小短腿,还是谦让老人家呢!? “这就是你们学校的校风吗?随意殴打下乡来建设的大学生?” 舒白藤看见隋老,才发现自己冲动了,脑子灵光一闪,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邱小满头发蓬乱,脸上红肿,身上的衣服因过于破旧,都被拽出好几个大口子。 她见到自己的校长和老师过来,再次流下委屈的泪水,情绪这一激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郝校长嘴笨,开口就想给对方道歉。 然而,这题郁葱会。 她上前一步,率先问道“出什么事了?” “问问你们学校自己的学生,是不是她先动的手?”舒白藤避重就轻。 因为已经过了饭点,食堂里就零星几个学生,也确实看见是邱小满先动的手,就木讷的承认了。 郁葱感觉一板一眼的教育,把孩子们都教傻了。 无语叹息。 她做惊讶状,道“舒白藤,这才多久不见,你就这么出息了,都能让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在首次见面时就率先动手揍你了?” “你们校长都没说话,你算哪根葱就蹦出来。”舒白藤想在隋老面前尽量表现出温柔懂事,可不知怎么一见傻妞,她连掩饰情绪都很困难。 “我是郁葱,这学生的老师。”郁葱的语气不急不躁,可劲勾着舒白藤的火气,道“作为和学生朝夕相伴的老师,我不应该比校长更了解学生?” “好,那你的学生都证明,是她先动的手,你要怎么负责?”舒白藤抓住对方先动手的由头,准备把话给按死。 “哎呦,这饭菜怎么撒了一地?”郁葱才不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她背着小手,迈着四方步,往食堂里一面溜达,一面扫视。 大概,她已经猜出邱小满为什么会和舒白藤打架了。 想到这里,郁葱瞄了身后的隋老一眼,见他面色不好看,立马就斟酌了用词。 “一颗粮食从播种到收割,农民要付出多少汗水,有多不容易啊!? 这天底下,有多少我们的同胞正在饿肚子,又有多少人要凭着每日精打细算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一句三叹。 她不针对隋老,也不骂舒白藤,就是单纯的心疼被糟蹋的粮食…… (135)心眼忒多,还滑不溜秋 说着,郁葱用立在墙角的簸箕,把地上的饭菜都收起来,又蹲下身,捡起饭盒,看见上面用小刀刻的名字。 她每天负责给师生们分饭菜,每个饭盒的情况大致都清楚。 是以,首先就怀疑是舒白藤又犯“娇气病”,这才惹下祸端。 且不说女主家庭条件富裕,单说她本身从厂花到工农兵大学校花,就爱慕者无数,活在各种舔狗的甜言蜜语里。 身为市里优秀的那一小撮人难免不知人间疾苦,到了乡下可不就更目下无尘了? 骄傲清高的舒白藤在外面受了些气,刚好就需要找软柿子撒撒气。 “邱小满同学,这饭盒不是家里新给你买的?你平常都舍不得用,怎么给磕烂了?” “是市里来的女大学生给摔的……呜呜,她欺负人……”邱小满哽咽着把刚才的事,大致说出来。 郁葱未免学生抓不住重点,她把紧要的都给特意重问一遍。 主要是说给隋老听得。 人家因为和郝校长老同学的关系,特意选团泊镇这片为试验田,帮助大伙儿增加粮食产量,要是在他们学校惹出乱子,损失将无法预估。 他们学校丢不起这个人,也不能丢这个人,必须消灭于无形。 徐光兴和郁葱交手过,心知这姑娘虽然年轻,但心眼忒多,还滑不溜秋的。 他觉察到郁葱要对自己的心上人不利,正准备插手,但不知道怎么晏衔就先一步把他挤到身后。 一转眼的功夫,那些看热闹的男学生们就拥上来,生生把他给挤到人群的最外围,连舒白藤的脑袋顶都看不见了。 圈外的徐光兴踮着脚尖,才能看到中心身高最高的晏衔,心里本来对郁葱和晏衔怀着旧怨,如今又加上一笔新仇。 晏衔的身高鹤立鸡群,立在小罐罐身边,抬眸便对上徐光兴愤恨焦躁的目光,他则一派悠然自在的回视过去。 现在是小罐罐的主场,这些杂碎难免会影响她发挥。 舒白藤的注意力都在郁葱这里,并未察觉到唯一会全心全意护着她的人,已经被驱逐出战场。 “过程什么的不重要,我现在是问你,你们学校要怎么处理自己学生先动手打架的事,别顾左右而言其他,大事化小什么的,我不接受!” “都是成年人了,哪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要透过表面现象来看本质嘛!” 郁葱眼神轻飘飘地睨向对方,心里琢磨着倘若把舒白藤给挤兑走,她能不能顶替上对方的助理工作? 刚刚饭桌上,别看她吃得认真,但耳朵也没闲着。 听到郝校长羡慕隋老有两个助理,研究院给两个人每天十二块钱的差旅费,这里面只包括伙食和住宿,还不算防暑降温的那堆费用和补贴的各种票据。 重点是,人家还有研究院给配备的专用吉普车。 天啊,这是什么待遇? 因为涉及保密什么的,俩老头说的很隐晦,但她估摸隋老的来头肯定不简单。 想她的教师工资每月十八块二毛,食堂的月工资是二十六块八毛,外加补贴的票据。 她每天连轴转,总共才四十五块钱,平均每天才挣一块五毛钱。 不行,她太眼馋舒白藤的助理工作了,争取给兼过来。 额,对了,人贩子还惦记着她呢! 她离不开小哥哥的保护。 反正,徐光兴的助理工作干的也不咋样,干脆让小哥哥给顶替上。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在郁葱惦记上对方工作的时候,学生们在邱小满的哭声中,明白了事情始末,开始用言语对舒白藤人身攻击。 “你还要不要脸啊!” “明明是你把小满好心借给你的饭盒打翻,又骂人的!” “咋地,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还不许别人反抗?” “好心没好报啊!” “她借我饭盒,是我要借的吗?”舒白藤咽不下这一口气,开始胡乱解释,道“就算是徐光兴替我借的,那也是她想巴结我们市里来的大学生,才巴巴借的。” “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黑的都能说成白的!”邱小满委屈。 舒白藤脸色阴沉,内心愤懑,同时浓重的羞辱感充斥在她的内心,腾着一股不安。 这股不安似乎在预示着她,要失去什么。 她慌忙压下这个可怕的念头,寻找总是帮自己的徐光兴。 然而,哪里还能在人群中看到他? “同学们,今日之事真相已出。 舒助理固然有不对的地方,但小满也有。”郁葱开始展现自己的社交能力。 对于隋老这种大人物,毛遂自荐很危险。 为了将人吸引过来,求着她帮忙,最好是自己先把能力展现出来。 预设很美好,努力低调,不那么露骨。 她的眼神温柔如水,道“小满,知道老师为什么说你也有错吗?” “不知道……”邱小满泪眼婆娑。 没想到她最敬爱的郁老师,会认为自己也有错。 她好难过。 郁葱沉默了片刻,眉眼平和,缓缓抬手,摸着小满毛躁的脑袋。 “饭盒对小满来说很珍贵,既然自用都十分珍稀的东西,又怎么能借给初次见面,还不熟悉的外人?” “不能借。”邱小满连连摇头。 “人家不珍惜,也不领情,还给糟蹋了,自己的心不疼?不会心生怨怼?”郁葱眼睛清澈明亮,软声细语,表现的格外慈爱。 也是变相在教导学生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邱小满的心好像被打开一道大门。 虽然,还有些委屈,但她已经不难过了,道“郁老师,我知道错了,我在一开始就错了。” “现在损失的只是一个饭盒,是可以弥补的损失,但日后等你们长大了,也许因为一个念头再做错了,就未必还能幸运的挽回了。”郁葱浅浅一笑。 学生们从来都没听过这样的道理,只觉得郁老师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 各个都炯炯有神的望着她。 郁葱温柔的看着恍然大悟的学生们。 她双眸满含期待,道“无论男女,唯有通文识字,方能识大体,顾大局,才会有更好的德行与技能,做个于国于家都有用的人。” (136)她这是要气死女主了? “铃铃铃……”下午上课的铃声响起。 郁葱安慰了邱小满几句,就让学生们都上课去了。 舒白藤就这样被晾着,学生们临走之际还不忘给她甩几个眼刀子。 待学生们散去,郁葱彬彬有礼的和隋老、郝校长告辞,拿上装着饭菜的簸箕,往后门的小破屋方向走。 如今的粮食可没有浪费的道理,收起来给大黑吃去…… “这郁老师什么学历?在你这小破学校,也太过屈才了。” 隋老望着郁葱离开的背影,眉毛拧成一个疙瘩。 他也觉得这个小丫头说有几分道理,起了惜才之心。 看她那么年轻应该没上过大学,也就是高中或者中专,但这样聪明的孩子,绝对是可塑之才。 郝校长被郁老师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下意识的实话实说,道“之前是初中肆业,但马上就初中毕业了。” 隋老:“……” 一个初中肆业的含沙射影的就把市里大学生,给说得哑口无言,无地自容? 诡才! 郝校长眨了眨眼睛,道“学历并不决定能力。” “和人家学来的吧?”隋老一针见血。 就老同学那愚笨的脑子,怎么可能总结出这种话? 徐光兴见郁葱和晏衔离开,赶紧拉着舒白藤凑过去,道“郝校长,我和小舒给您道歉。 她还年轻,又是家里的老小,父母和哥哥都宠着让着,她本性不坏,就是不懂得人情世故。” “请您多担待。”舒白藤的话是说给郝校长的,但眼睛却满含期待的望着隋老。 郝校长唇角抑制不住地抽抽。 真是郁老师走了,就都上赶着欺负他。 怎么能这样欺负老实人? 要是郁老师在一定会反问:分明是她寻恤滋事,凭什么要他去担待。 隋老看老同学一眼,道“我的助理不需要那种孤高自傲,目下无尘的人。 相反的,我需要我的助理,能做我眼睛。 对上既可以高雅从容,如阳春白雪。 下到田间,眼里也装得下贫苦农民的贫寒与艰辛,懂得理解生活的不容易。” “隋老……小舒……”徐光兴还准备继续为心上人辩驳。 即便,她今日屡次闹出乱子,出了丑,他也不觉得她比郁葱差劲。 舒白藤这才知道怕,后脊发凉,道“我……” “你走吧。”隋老摆摆手,打断二人的解释。 他不似郝校长那优柔寡断,老好人的性子,一旦下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更改。 舒白藤知道徐光兴爱慕自己,对自己予取予求,她平常甚至不屑于给对方个正眼,这会儿却扯着他的衣袖,撒娇道“光兴……光兴……” “隋老,我和小舒是一起的……”徐光兴看她这样,心都醉了,弱弱的表示若是让她离开,那他也跟着一起走。 隋老眯了眯眼睛。 他因为工作的关系,助理要兼司机一职,技术好的司机本就少,而有文化的就更少了。 所以,徐光兴这在威胁他? “呜……”的一声,一辆军用吉普车飞驰而来,潇洒的在几人跟前转了个漂亮的弧度,高高大大的吉普车灵巧停在前后都有障碍物的犄角旮旯。 那是,整个操场最不碍事的地方,也就两平米左右的长条。 仅仅一两分钟的时间,就展示了坡道定点停车和起步、直角转弯和绕过障碍曲线行驶,还有最后侧方位停车。 “这车看着怎么有点眼熟?”郝校长后知后觉,不可置信,道“好像是大领导特意配给老隋的那辆车?” 隋老也有点懵,盯着车牌号看了又看,才确认是他的吉普车。 万众瞩目下,车门从内推开,一双无垢的回力白球鞋先放在地上,身着列宁装的上身移到车外,被车门遮挡的面容终于露出来。 明丽的午后阳光照耀在少女周身,莫名的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温馨感。 郁葱巧笑倩兮的看着几人,双手把车钥匙递过去,恭恭敬敬的开口。 “抱歉,刚刚车停在后面篮球场上,影响到学生们上体育课,恰好车门没锁,车钥匙也没拔,我就自作主张把车停过来了。” “郁……郁……郁老师,您还会开汽车?”郝校长被她英姿飒爽的动作给惊呆了,张着嘴都闭不上了。 郁葱好像才反应过来,开车是多么优秀的技能一般。 她用平平常常的语气,道“我有朋友是开大公交的,跟着坐过几回,也就学的差不多,班门弄斧真是不好意思。” 郝校长:“……” 脸上的笑容,僵滞了一下。 他也坐过汽车,好几十次都没学会。 难道,他坐了个假汽车? 隋老笑吟吟地收下车钥匙,意味深长地朝徐光兴叹了一声。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道“那我就不打扰小徐同志高就了。” 徐光兴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还是个新司机,没有随手锁车门,拔钥匙的习惯。 居然,被郁葱给钻了空子! 他为了成为隋老的助理,不知废了多少心力,又走了多少人脉,就连开车也是为了成为隋老的助理,才拼命学来的。 然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郁葱,你……无耻!”舒白藤咬牙切齿,眼里直冒火,恨不得掐死傻妞。 郁葱目光一顿,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心,莫名其妙道“舒大小姐,我过来后可还没和您过上半个字,怎么就又惹您骂了?” 她这是要气死女主了? 吼吼吼! 耶耶耶! 好开心…… “她啊,全世界都对不起她呗!”郝校长憋憋嘴。 有郁老师在,他的底气就足。 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隋老真是腻味透了舒白藤的性子,只盼着赶紧把人打发走,道“你俩的工资我按天给结算,今天半日,也算整日的,回研究院找会计结工资就行了。” “我才不稀罕,我回去继续读我的大学!”舒白藤骄傲惯了,走之前还不忘埋怨徐光兴,道“没用的东西!” 徐光兴:“……” 心碎的感觉,是那么痛。 “郝校长,隋老,那我也去忙了。” 郁葱还等着隋老三顾茅庐。 是以,走的也很利索…… (137)社牛症犯了 “老郝,和你商量个事呗? 小郁老师不是泛泛之辈,放你们小破学校当老师太过埋没了,应该放去更高更远的天空,翱翔万里。” 隋老忽然感觉自己成了孤家寡人,难得对老同学有所求,就准备大明大方的挖墙脚。 “没戏!”郝校长昂着地中海发型的脑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掉头就走。 别以为他不知道研究院都有学历要求,初中肄业和大学生根本不是一个待遇,除非特招进去。 隋老已经把两个助理都给打发走了,连个能帮他开车的人都没有,小镇不同于市里,司机怕是更难找了。 是以,无论是出于个人的惜才,还是硬性刚需,都会被上赶着要人。 隋老死皮赖脸的追过去,道“唉唉唉!老东西你等等……” “哼!”郝校长傲娇极了,连头也不回…… 后操场,教师宿舍,小破屋。 郁葱从食堂找来一只废弃的大破碗,把簸萁里的饭菜倒出来。 听说土狗很好养活,不挑食,也不淘气,吃点剩饭就活得劲劲的。 不过,郁葱还是比较讲究的。 把菜上面的盐和灰都涮了涮,才喂给大黑。 狗狗是要吃盐的,但摄入量需要控制。 如果太多,会加重肾脏负担;如果太少,又会缺乏一定的营养。 控制在低盐,就可以。 大黑嗅了嗅饭碗,留给她个后脑勺,无声拒绝。 郁葱开始给它洗脑,道“大黑呀,怎么还不想吃呢?狗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晏衔正在给学生们上体育课,瞅见小罐罐过来,立刻就让学生们自由练习。 他从放在角落的竹筐里,拿出一只已经咽气的野兔,道“可能大黑不爱吃这些。 刚刚它趁小葱不在,一开门就跑学校后面的野地去了,还没几分钟就叼回来这个了。” 郁葱:“……” 视线落在那只兔子上。 兔兔咽喉有血,其余都很完整,一看就是被一招锁喉,没有经历过太大苦痛就噶的。 兔皮鞣制后可以用来防寒保暖,兔肉可烧来吃,骨头也不浪费能熬浓汤。 于是,她对大黑说话更温柔了。 “谢谢大黑,这兔子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 你先把这饭菜吃完,等晚上我帮你把骨头留出来,给你啃骨头好不好?” 大黑:“……”薆荳看書 平常猎来野物它还能吃个完整的肉,自从跟她混一起,它就只能啃骨头了。 “黑黑大宝贝,赶紧把饭菜吃完,吃了才能有力气,不然把肚肚给饿坏了,哪里还能有力气再打猎物?” 大黑:“……” 呵,它叼来后,继续啃骨头? 它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她。 郁葱也不气,把狗篮子拎到饭碗边上,道“大黑不吃饭,可粮食珍贵,不能浪费,那就小青和小玄一狗一半吧!” 大黑呲牙,可看着郁葱手里的小狗崽,又把尖牙给收了回去。 认命的起身,吭哧吭哧地把破碗里的饭菜,给吃个干干净净。 郁葱等大黑吃完,一手撸一只小奶狗,享受上下其手的快乐。 她不咸不淡的开口,道“大黑还挺识逗的,我又不傻,小青和小玄还那么小,怎么可能吃的下二米饭? 就算是开始加饭,也是很碎的瘦肉和很烂的稀饭。” 大黑:“……” 它想咬人,连血带肉的那种。 晏衔笑了笑,熟练的冲泡好羊奶粉,给两只小狗崽喂上。 见此,郁葱自我感觉良好,社牛症又犯了。 “有些人很好相处,既幽默风趣,能聊生活琐碎,也能谈未来宏图大业,且在某些事情上也有独到见解,可以耐心的沟通,对小动物有爱心,懂得分享,不吝啬。 特别是能换位思考,真心待人和事。 不严肃呆板,也没有不良嗜好。 老晏,你说,生活中若能有这样的妙人相伴,是不是太幸运了?” 晏衔:“……” 连自夸也这般清丽脱俗,也真是没谁了。 “小葱说的极是。” “也就只有福报相等,频率相同的人,才能彼此相见相知。” 郁葱有些小得瑟,又适当的赞美了一下对方。 她真是太懂得欣赏美了。 大黑:“……” 呕! 刚吃下的饭菜,都要压不住倒出来了。 郁葱注意到大黑送她的白眼儿,心里的小人大笑三声。 再傲的狗,到她手里也给整治的服服帖帖。 不然…… 哼! 葱姐的手段,不是它想感受的。 伸手撩开狗篮子里的小垫子,把从镇医院顺出来的那堆外伤药都拿出来,亲手帮大黑换药。 她动作温柔,十分仔细。 大黑这才收回不屑的眼神,琉璃般的眸子盯着郁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见面之初就一直耷拉的大尾巴,居然翘了起来,还微微的摇了摇。 郁葱趁机撸了两把。 小手还战战兢兢的,时刻保留见事态不好,就准备抽离的动作。 期间,大黑并没有咬她。 郁葱满意的咧嘴笑 啧啧,它这毛儿有点发涩。 也就是黑色耐脏了,要是换成白色,估计都成灰色的了。 她在逗狗,而晏衔在看她。 瞅瞅那鲜活的小动作,可太耐人了。 郁葱发现晏某人正无声的偷着乐,板着小脸道“晏老师,还不去给学生继续上体育课?” “这就去。” 晏衔很乖,迈着大长腿就去操场上集合好学生,继续教他们打篮球。 因为考虑到小罐罐也在旁听,他还特意给学生们亲自示范了几个漂亮的灌篮…… 下课后,郁葱挎着狗篮子,手上逗弄着两只小狗崽,眼睛则看着小哥哥把自行车推出来,将包裹和大竹筐都绑好。 “郁老师,忙着了?”隋老的身量挺拔伟岸,阔眉下是一双深沉的眼睛,面部的线条坚毅,使人看起来很严厉。 他扯了扯嘴角,尽量笑的慈爱些。 隋老瞅见郁葱挎着的小竹篮里,接连探出两只毛茸茸的小脑袋,软萌的小模样讨喜极了。 他刚要手贱的摸一下。 登时,自行车后面的大竹筐里,就露出一只黑乎乎的大脑袋,眼神凉沁沁的盯着自己,仿若他要是摸小狗崽,就要给他来上一口。 真是够吓人的…… (138)抱歉,我实在是太优秀了 “隋老好,今天我和老晏的课都上完了,正准备回大队呢!”郁葱随手就把大黑的脑袋,按回大竹筐里。 鱼儿好不容易上钩了,可别给人家吓跑了! 隋老已经从郝校长那头打听过了。 郁葱和晏衔都是下乡的知青,小姑娘的父母为建设祖国双双遭遇不测。 而晏衔则是自幼跟着改嫁的妈妈生活的,晏妈组建新家后对前夫之子很是刻薄,惹得晏衔把断绝关系证明都给登报声明了。 虽然,郁葱与晏衔二人的日子过得比较贫苦,但都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孩子,值得组织信任。 “小郁呀,我个人非常欣赏你的能力,想邀请你做我的助理。” “能被隋老看重,我真的倍感荣幸,可我不过初中肆业的学历,放在平常连研究院的大门都摸不上,您破格提携我,影响不好。” 郁葱低头间,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想到成为国家研究院大佬的助理,她开心的不得了。 但却没有痛快的答应下来。 国家还年轻,特务不少,她不能太上赶着,容易被误认为是别有用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隋老:“……” 别人为了当他的助理都打破头,如今居然也会被婉拒? 不过,震撼的同时,他对小郁老师更是高看一眼。 一般有本事的年轻人,无论出生背景如何,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膨胀。 想不到这姑娘小小年纪还能这么谦虚,不仅知晓自己的短处,还能丝毫不避讳。 当一个人能直面自己的缺陷,那才是真正的强大。 隋老见小姑娘好像有些自卑,不忍再揭她伤疤,寻思着他给研究院申请后,再让老同学帮自己的忙。 如此人才,不应被埋没…… 团泊镇,公交车车站,站牌下。 年轻漂亮的姑娘正在对一位长相普通的男青年泄愤,周围的看客对着二人指指点点。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可此刻舒白藤和徐光兴两个人心里,却是一样的难过。 徐光兴一直尽忠尽责的做心上人的护花使者,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为了讨好她,他连自己的亲姐徐红霞都背叛了。 现在,他更是为了她连好不容易求来的工作,都给弄丢了,回家还不知要怎么和家里交代。 他真的很喜欢她,甚至不忍苛责她半句,但她却好像对他没有半分在意。 他像一个出气筒,被她连踢带踹的泄愤。 “舒白藤,你冷静一下!不要闹了!” “连你也凶我!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比不上郁葱!?”舒白藤脸色铁青。 心里比谁都清楚答案,可越是清醒,便越是悔断肠子。 “白藤,你不要怕,安心回市里继续读书,我不会把团泊镇的事透露出半个字。” 徐光兴望着心上人发狂的模样,不仅心疼,身上也被打的很疼。 可终究还是被她病恹恹的模样,将心疼占了上风。 然而,舒白藤一点都不领情,反而特别想念舒赤檀,道“我要去杨柳大队找我大哥,你不要跟过来。” “再晚就没有回去的公交车了。”徐光兴不喜她与别的男人接触,但舒赤檀毕竟是她的大哥,也就忍耐下来。 舒白藤气哼哼,道“我不用你管!” “我陪你去……”徐光兴提上行李,就要跟上去。 “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舒白藤把他给重重的推开,逃似的跑开,还不忘回过头,扬声道“你不要跟过来!” 徐光兴停在原地,迎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终究,没有再跟上去。 正好回市里的大公交发车了,在乘客的拥挤下,他浑浑噩噩的上了车。 隔着车窗玻璃,他看着心上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仿若压着一座大山,连呼吸都疲惫……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小鸟儿歌唱,蝴蝶翩翩起舞。 郁葱坐在自行车的后车架上,抓着前面负责骑车小哥哥的侧腰。 嗷嗷嗷,劲瘦,有弹性。 一点赘肉都没有! 晏衔脸都红了,强自镇定着。 象征性的挣了挣,小罐罐仍旧没有松手,他也就不动了。 主要是怕他这一使劲,伤了她的颜面,让她不好意思。 郁葱的小爪子留恋地捏了捏他劲瘦的腰,见他害臊,又若无其事的将小爪子松开。 几乎同时,她的小表情出了变化。 她仿若遇到很为难的事情,满面郁色。 “抱歉,我实在是太优秀了,估计后面隋老还会请我来做他的助理,我倒是也不在乎日薪六块钱什么的,主要是不想让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失望。” 晏衔:“……”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要不是她那双杏眸闪过志得意满的晶亮,他还真信了。 努力集中注意力,生怕把自行车骑沟里去。 郁葱垂头丧气,道“唉,我真是太善良了,这样在社会上混,真的太吃亏了!” “那小葱有什么打算?”晏衔十分配合的问道。 郁葱迟疑了一下,就说出自己的计划。 “我打算把食堂的工作租出去,副科老师也不累,把课表的课都倒在一天,暂时还能兼顾。” 晏衔挑了挑眉,道“大队上的工作呢?” “大队分粮的时候要看工分,别人都拿着粮食,就我们没有会很不好看的。” 郁葱心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人啊,总得为自己多作点打算的。 “我都听小葱的。” 晏衔几乎都能听到,小罐罐在心里暗戳戳打算盘的声音。 噼里啪啦,可真响啊! 郁葱点了点小脑袋,小嘴叭叭,道“那行,等隋老下次再来请我的时候,我争取把你也给带进来,顶替徐光兴的那份工作。” 晏衔:“……” 说的好像地里捡白菜一样简单,国家研究院隋老的助理,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哪怕是隋老自己愿意,也没那么简单。 除了政审,还要层层选拔,像是学历、仪态、外语、技能、特长等等,都是考核项。 不过对别人很困难的事,到小罐罐这里也许就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既然,小罐罐喜欢,万一有什么问题他再从后面给协助。 总要让她如愿,才是…… (139)给小哥哥剪新发型 “救命……唔……”半人高的野草无风狂乱。 晏衔骑车的速度不慢,声音飘到耳朵里很是飘渺。 郁葱没有听清,道“老晏,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有吗?”晏衔的冷眸瞟向野地的方向。 习武之人,耳力过人。 他不仅听清了,还分辨出是舒白藤的声音。 可她的安危,同他有什么关系? 郁葱又伸着小脑袋听了听,这回还真没发现什么动静。 反而,小狗崽从她抱着的狗篮子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兴奋的和小哥哥分享喜悦,道“老晏,小青和小玄现在胆子越来越大,都敢扒着小篮子往外看了。” “咱们小葱养的活物和别人家的都不一样,聪明的很。”晏衔回头瞧了一眼,小狗崽儿也不怕他,还贼精的和他对视,小耳朵一抖一抖的。 郁葱给稀罕坏了,可劲的亲香。 每个主人都觉得自家宠物与众不同,是最聪明的,她现在也是这个心态。 转眼间,回到杨柳大队。 社员们看见葱姐回来,都非常热情。 郁葱一步一点头,三步唠两句,连遇上刚会走路的小娃儿,她都要摸两下脑袋,说句真乖。 明明走路不过五分钟的路程,郁葱生生的走了半个多小时。 她刚走出去,就瞧见赶来准备记工分的徐红霞。 郁葱看了眼手腕上金灿灿的小手表。 额,足足早了下工两个小时。 徐红霞把记分员的本子赶紧还回去,道“葱姐,我晚上摆了喜宴,想着别耽搁了您交托的信任,就提前过来了。” “恭喜,以后好好过日子,只要两颗心在一起,总能把日子过好。”郁葱接过本子。 既然,她回来了,等下工时便由自己来记工分就好。 对于识趣的人,她也愿意再提醒一句,道“对了,结婚证领了吗?” “村里都不领证,我也就没往市里去。”徐红霞蹙眉摇头。 “你是市里下乡的知青,有机会还是赶紧领个证,不然日后到市里读大学,人家一问你家朱榆结没结婚,你连结婚证都拿不出来。 毕竟,朱榆年轻有为,未免有人惦记着……对吧?” 郁葱几乎可以预见徐红霞的婚姻危机,忍不住又把话说的明白些。 闻言,徐红霞脸色一僵,恢复好得体的笑脸,道“我记下了,葱姐,下午五点,您方便来送我出嫁吗?” “没问题,肯定去。”郁葱小手一挥,颇为豪气地说道。 她又不单独行动,就算人贩子时时刻刻都盯着她,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 “等我记完工分,就过去送嫁,我们先走了。”郁葱摆了摆小手,继续往前走。 晏衔对徐红霞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推着自行车,亦步亦趋的跟着小罐罐,眼神也自始至终都萦绕在她周身,怎么看都看不够。 仿佛,连她随意的挠一下痒痒,都是格外的与众不同。 徐红霞总是不敢直视晏衔的眼眸。 明明大家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可他那幽深的瞳孔中却总是透着冷意,似乎能将人心底照穿…… 知青点的门口挂了一对红灯笼,门上贴着一对大红喜字。 就连东院的外墙上,也贴了红喜字。 郁葱拿钥匙把门打开,院里面的菜因为雨水的滋润,长得郁郁葱葱,甚是喜人。 晏衔把自行车停在墙角,随手关上院门。 大黑瞅准时机,在他卸东西的时候,灵敏一跃而下,丝毫都看不出受伤后的孱弱。 它出来后,慢悠悠的溜了一圈。 紧接着,就围着院墙根撒尿。 大黑尿的也不多,就那么几滴,但每个角落都尿全了。 “这个小东西还圈地盘!”郁葱都无奈了。 反正也管不住,干脆就不管了。 她抬眸看向小哥哥,道“老晏,咱们晚上去朱家吃喜宴,那咱还提前垫垫吗?” “我都听小葱的。”晏衔眸色深深,嗓音低沉。 他对小罐罐的安排,永远都不会有意见。 郁葱应声,折身进厢房,从柜子里翻出个瑕疵品脸盆,背对着他晃了晃。 “杨金叶心黑手辣,估计不想让徐红霞当她儿媳妇,喜宴上肯定也不会有什么硬菜,咱就只随这搪瓷盆,已经算体面了。” “那我还随礼吗?”晏衔提前问好了,省得到时候惹她犯财迷,闹得不开心。 “老晏和她关系又没那么好,拿这个就行了。”郁葱摇了摇头,拿出一盒全新的硫磺洗头膏给他。 添妆都准备好,接下来就是吃不吃喜宴的事。ζΘν荳看書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把大黑叼来的兔子,给做出来。 “趁着这会儿知青都下地干活,我做道五香兔肉,咱们先吃饱了,剩下的给大黑吃,估计也就不剩什么了。” “我去收拾兔子。”晏衔把脏活累活都给揽过来。 郁葱也不闲着,用花椒、大料、桂皮、精盐和清水熬成五香水。 等小哥哥把兔肉收拾好,切成小块腌上。 趁着这会儿功夫,赶紧给两只小狗崽喂羊奶。 又把狗崽儿的竹篮,提到院子里晒太阳,再给大黑放了个草垫子。 之后,她招呼小哥哥来院子里,给他剪头发。 镇上理发是要花钱的,所以大伙儿一般都是逢年过节才去理一次头发。 小哥哥的头发长度都遮眼了。 虽然,她挺喜欢他这样的凌乱美,但马上就要把他带给隋老当助理,这积极向上的正面青年形象,就要搞起来了。 男人的头发很好剪,整体剪短。 上下连接的规规矩矩。 头顶留出一拳左右的长度,给他分了四六分。 这造型一出来,那看着可太文气了。 她举着红色塑料边的小镜子给他看,道“瞅瞅,这个帅小伙儿是谁呀?多有正气。” 晏衔:“……” 两辈子都没留过这么“温润如玉”的发型,把他的攻击性完美弱化。 罢了,女为悦己者,他也……咳咳,心甘情愿哄她开心。 他嘴角微抽,扯出一抹笑容,道“小葱喜欢就好。” “赶紧去洗头发,记得擦干,别受了凉。”郁葱也用剪刀给自己齐了下发梢,把分叉剪下去。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给腌制好的兔肉用酱油拌匀。 锅上火,加油烧至九成热,下兔肉炸至金黄色时捞出。 把兔肉换到砂锅里,把水加到漫过兔肉,再投入大料、花椒、糖、酱油、葱、姜、酒,先置大火烧沸,再改小火炖。 差不多一个小时,置中火收汁。 淋麻油,装盘…… (140)诓人 “老晏,吃饭了!” 郁葱尝了尝做好的五香兔肉,香的差点吞掉了舌头。 这色泽红亮,肉质软烂,香味扑鼻的菜品,真是她做的吗? 哎呀,她咋这么有才呢! “来了……”晏衔脸颊倏地红了一下,把毛巾放下,慢腾腾的走来。 小哥哥低着头,却藏不住卓越风姿,俊美的犹如画中人。 郁葱被他小奶狗的奶香模样,香的差点把心都给融化了。 他是怎么做到又奶,又狼的? 咳咳,这也太、太、太、秀色可餐了…… 她洗了洗手,停在他跟前,踮着脚尖在他头发上抓了抓,蓬松感让人感觉随意了一些。 不错,换到后世,这张脸只要出道就是顶流。 用饭期间,郁葱一直都是赞不绝口,也不知夸的是五香兔肉,还是他的颜值。 “咱们和徐红霞同是知青,四舍五入也算是娘家人,穿的体面些吧!”她不会承认是自己想看帅哥。 晏衔拗不过她,半推半就,道“好。” “那我也捯饬去了。”郁葱怕嘴里有肉味,还特意刷了牙。 回到厢房,对着衣柜里的衣服,挑挑拣拣。 她作为宾客参加婚礼,总不好抢新娘子的风采,可穿的随便些,又会把自己给比下去。 有了。 她换上粉色小碎花布拉吉,踩上一双回力白球鞋。 这身打扮素雅却不失清艳,把年轻的小脸衬得更加青春。 虽然,看起来像身量还未张开似的,但却依稀可见她是个大、大、大的美人坯子。 揽镜自照,满意的不得了。 她这小脸和之前比倒是将养了好些,脸蛋看着都饱满了些,身上的孱弱憨傻之气也消散了,多了三分美艳,三分书卷气,四分灵气。 初夏的晚上还是有几分凉意的,她外面便套上一件奶白色的薄开衫。 又梳了个高马尾,用小哥哥送的丝巾绑好。 等在院落里的晏衔,随着厢房的门打开,抬眸朝门望去,眼底一片惊艳。 小罐罐好似一只蝴蝶,飞了出来,发丝伴着丝巾飞扬,仿若卷起十里春风。 她小跑到他跟前,美美的转了个圈圈,笑问道“好看吗?” “嗯。”晏衔唇角不自觉上扬。 语塞的同时,心里不免跟着担心小罐罐的美,被别人发现可如何是好? 要如何不让人靠近她呢? 幸好,家有恶犬。 “带上大黑吧!它挺通人性,不会乱咬人的。” 郁葱不知他心中所想,道“那我把小青和小玄也带上,一起沾沾喜气,多多见些世面,省的日后短视。” 没有小狗崽在,谁驾驭的了大黑? 万一翻脸无情,咬她咋办…… 刚啃完兔骨头的大黑,正在给晒太阳的两只小狗崽舔毛,舔的认真,舔的忘我。 为什么就不能让狗子歇会儿,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二人相携而去。 到了田间,先给大伙儿都记好今天的工分,都忙利索了才回知青点,拿上搪瓷脸盆和硫磺洗头膏。 当然,还有狗子们也都一起,齐齐整整的出席…… 西院。 知青们都聚在一起,人头不少,但气氛没有想象的热闹。 “知道为嘛男知青都不活跃吗?”郁葱瞧晏衔沉默,还充讲解员。 她踮着脚尖,朝他低声嘟囔,道“人家徐红霞好歹也是知青点的点花,盘靓条顺的,哪个男知青没惦记过? 现在他们这是后悔出手晚了。” “我没有。”晏衔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目光追着走在他前面的小罐罐,眼底一片赤诚,微不可闻的低声道“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 “说什么呢,蚊子嗡嗡一样?”郁葱把他手上的搪瓷脸盆拿过去,换上笑脸,踏入宿舍。 她模式化的说了些恭喜之言,就帮徐红霞梳妆。 徐红霞作为新娘子,一身崭新细棉布做的红衣红裤,满面笑容,看起来十分喜气。 然而,一屋子的知青们从夕阳西下等到日落西山,都不见朱榆过来迎亲。 郁葱撸的小狗崽哈欠连天,直往狗篮子里钻。 平常小青和小玄可稀罕和她玩耍,现在都腻味了。 再看大黑,已经睡醒两大觉了。 好家伙的,这朱榆也太诓人了吧? 徐红霞的笑容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淡化,每当外面有个声响都立刻抬头看。 无数次的失望后,她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最后,呜咽的哭嚎。 舒赤檀看见晏衔和郁葱过来,牵动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心里就有些不忿,但一直忍耐着。 此刻,终于轮到自己开口的机会。 “朱榆这小子是在给咱们整个知青点,使下马威!” “是呀,都这么晚了,按理说早就该来接新娘子出门了,可朱家那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林大智也是深有所感,身为知青的他们都被连累着丢人现眼了。 但旁边的闫学农、李大根、纪家宝那些男知青们,虽然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满眼的幸灾乐祸,好像时刻准备落井下石。 郁葱挑挑秀气的眉毛。 这些男知青们大概因爱生恨,特意把气氛闹得越发沉闷,打压徐红霞。 徐红霞抹了一把泪水,为自己的那男人辩解,道“朱榆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娶我,我们永远在一起,他一定是被我婆母给拦住了……” 郁葱:“……” 她瞟了晏衔一眼。 用眼神说话:天底下真有这么傻的女人? “我去朱家那头看看吧!” “谢谢……葱姐。”徐红霞趴在炕上,满脸泪痕,精美的妆容都花了。 “你和我一起吧,日后总要面对某些事。” 郁葱挎着狗篮子走在最前,右面跟着晏衔,左面跟着一只很瘦的大黑狗,看起来十分威风。 只可惜身后跟着的徐红霞畏畏缩缩,好像要往地缝里钻进去。 郁葱到了朱家扫视一圈,连个红喜字都没看见,更不要提什么宴请乡亲父老了。 还没到睡觉的时间,朱家大门没关,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朱老大在厨房洗碗。 杨金叶坐在正房,拿着毛巾不紧不慢的擦脚。 朱奶奶正在给杨金叶倒洗脚水。 郁葱啧啧感叹。 大长公主的“家教”做的可真心不错…… (141)一荣未必俱荣,一损却必然俱损 社员们对朱榆和徐知青结婚的事,也都有所耳闻,只不过看朱家这般也不像是结婚的,都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日子。 不过,众人看见葱姐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身红衣的徐红霞,莫名感觉事情大发了。 正好吃完饭闲着,就纷纷过来听一听。 郁葱在众人的瞩目下,十分有礼貌的敲了敲朱家大门,问道“打扰一下,请问朱榆在吗?” 朱家已经完全被杨金叶把控,只能先看看朱榆在不在,试着问问情况。 “他……这……”朱老大甩了甩手上的水上前,听到这话蹲下来,习惯性的双手抱头狂抓。 朱奶奶欲言又止,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出声。 杨金叶穿上鞋子,高高昂着脑袋,盛气凌人的走出来,一眼就注意到缠着自己儿子的徐红霞。 她跟在傻妞后面,畏畏缩缩的,一看就是见不得光的贱货。 杨金叶满眼阴鸷,道“我儿子和你们徐知青已经睡过了,确定徐红霞是个破烂货,今天就是特意逗她玩的。” “你们……你们……”徐红霞没想到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被当众喊出来。 就在她满怀憧憬的大婚之日,让她全身心托付终生的男人,居然选择逃避,把一切风雨都交给自己承担。 让人无地纵容。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羞辱她? 为什么…… “呵……”杨金叶抬头目光犀利的扫视着郁葱和晏衔。 他弟杨国祥说:徐红霞是知青点的一员,一荣未必俱荣,一损却必然俱损。 这回定要连着郁葱等知青们,也一起丢人现眼。 日后,别人提起知青们只会想起徐红霞这个裤腰带松垮的女人,而知青也都是婚前乱搞的臭流氓。 她按照杨国祥的嘱咐,语气刻薄,道“我家朱榆和徐知青钻过草垛,滚过芦苇荡,爬过玉米地,连水下都潜过……周围能玩的地方,都玩过了。 而徐知青不仅配合,还十分尽兴,我儿子眼看徐知青浪的没边,就担心…… 她今天能和他这么浪,娶进门后就能也这样给他戴绿帽子,哪里还敢娶进门?” 徐红霞窘迫的咬破了唇,流出星星点点的血迹,忐忑的步步后退。 在他心里,她竟如此不堪? 登时,围观的社员看徐红霞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尤其是之前把她当女神爱慕的那些后生,更是对她开起了黄腔。 要不是有葱姐在这镇场子,怕是能给徐红霞剃个阴阳头,挂上破鞋游街示众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郁葱也没想到。 此刻,她手心都冒汗了。 这种花边黄谣最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后不仅徐红霞的名声毁了,就连周围八个大队的知青们,也都跟着受连累。 她之前劝过徐红霞婚前不要和男人那啥,对吧? 这个年代不是后世,对贞操观念极重。 徐红霞满眼的不可置信,发疯似的朝朱家里冲,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 “朱榆,你给我出来! 朱榆!朱榆! 你出来! 我要亲口问问你,你对我说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吗?” “死心吧,我儿子就是和你玩玩! 你还真以为天底下有哪个男人,真会不介意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玩过?”杨金叶扯着嗓子,把动静闹得极大。 俗话说,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戏台都搭好了,自然是观众越多越热闹越好。 “朱榆,朱榆!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出来!”徐红霞的泪水喷涌而出,不停的摇头 她本就强撑着的神经,被准婆母的话语击溃。 脚下一软,直接摊坐在地。 外面闹成这样,朱榆都没露面。 有些事不言而喻了…… “捉奸成双,造黄谣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行的。”郁葱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免,有些于心不忍。 她毫不怯场,眼睛明亮有神,挺着小胸膛,在晏衔的搀扶下,站到朱家门口的石墩上。 “诸位父老乡亲,杨金叶同志说徐知青的谣言,有谁亲眼看见过嘛?没有对不对?” 郁葱话锋一转,指着杨金叶,继续开口。 “但我看见了! 我看见杨金叶和隔壁大队的老王,二人钻过草垛,滚过芦苇荡,爬过玉米地,连水下都……咳咳,周围能玩的地方都玩过了!” 瞬间,惊呼声四起。 众人的眼神,从徐红霞身上挪到杨金叶身上。 哎呀,想不到这虎背熊腰的,还挺放得开。 杨金叶以为她已经大获全胜了,一时间放松了警惕。 她在院子里,还对几个本家媳妇用言语引导。 底下的媳妇们也相熟,已经悄悄在打眼色,准备推动一把。 万万没想到,葱姐趁着这个空档就站在石墩上,还说了杨金叶的风流韵事。 一时间,众人都离她远远的,就怕惹上一身骚气。 这朱家,到底玩什么把戏? 杨金叶眼神闪了闪,才从牙缝中挤出从杨国祥那里学来的话。 “你胡说,我没有!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不然就是诽谤,是污蔑!” “那长公主说你未过门儿媳妇和儿子的事,也拿出证据来,让我们大伙儿都开开眼,见识见识。” 按理说,郁葱作为一个未嫁的小姑娘,不应该把话说的那么露骨。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徐红霞一个人吃不吃亏的问题了,而是附近八个大队的知青,都会被这黄谣拖下水。 尤其是形单影只下乡来的女知青,无论是已经嫁给当地社员的,还是目前单身的,都会被人看不起。 口诛笔伐都还是轻的,最怕的是惹来街溜子平白无故的耍流氓。 待时,不仅徐红霞会被埋怨,就是她也会被捎上,谁让她是杨柳大队最出名的人呢? “好啊,葱姐这是为了给你们知青撑腰,就给我泼脏水!” 杨金叶又开始上了一场坐地炮,拍着腿哭嚎道“我不活了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朱老大木讷的上前,道“葱姐,我媳妇不是那样的人……” “她确实挺好的呀,还让婆母给倒洗脚水呢!”郁葱笑了笑,小手弹了弹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 (142)我们领证吧 杨金叶坐在地上狂蹬腿,高声哀嚎,撒泼道“老天爷啊!我不活了!” “你活不活,我不知道,但你这黄谣能把徐知青清清白白的姑娘,给活活逼死。” 郁葱压根不接对方的戏。 由于,她不知道徐红霞的具体打算,不好越俎代庖,就又把语气放缓劝说。 “人家和你儿子处对象,是正经八百的准备结婚,不仅出嫁妆,还不要彩礼,长得漂亮,有知识,懂文化,有的是好人家愿意娶。 好聚好散吧! 闹这场戏,挺没意思的……” 王滚刀肉作为葱姐的拥趸,立刻就拉着几个关系不错的大娘帮腔。 “你们老朱家可真没劲!” “是呀,有这样的混蛋婆母搅和,谁家姑娘愿意嫁过来?” “好日子,没好过啊!” “朱榆摊上这个混不吝的妈妈,怕是不好娶媳妇了……” 一场风波在郁葱的强势干预中,几个大娘的协助下,将影响迅速降到最低。 折腾到了晚上九点多,郁葱才把徐红霞送回知青点。 西院里和徐红霞同屋住的女知青们,如同躲避瘟疫般的收拾包裹,连夜搬到了隔壁。 徐红霞刚逼回去的泪珠,看到如此场景,又开始流出。 郁葱瞅着浑浑噩噩的恶毒女配,不禁有些疲惫。 可冲着对方给她做了那么多新衣服,她还是强撑着精神,在死寂中开口。 “还想见朱榆吗?” “我想听他亲口说……”徐红霞心脏好像被刀扎一样的疼。 她对葱姐是感激的,也知道今晚要是没有葱姐力挽狂澜,她将是公社里的罪人。 她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被情爱迷了眼…… 郁葱不想看她继续犯蠢,气的直接点破。 “今天是你们大婚的日子,他不可能忘了,而杨金叶那样私密的话,除了朱榆转述,她又咋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朱榆不是笨蛋,他了解他妈的性子,也预估到你会面临的苦楚。” 徐红霞头痛欲裂。 心里那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被捅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男人只是馋她的身子…… 从未有过真心! 可怜她还以为遇见真爱,托付终身! “哈哈哈哈!” 她笑声凄厉,点点血迹的红唇如带血的玫瑰绽开。 郁葱表情僵住,微眯瞳眸。 这是黑化了? 想到这里,她微不可见的叹息,尽量柔声细语,道“恨吗?” “恨!”徐红霞满脸戾气,笑容阴森。 郁葱的杏眸十分幽深,安抚道“恨就好好活着,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就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活成让他只能仰望存在。 现在也许很难,但你要学着慢慢把他从自己的生活中剔除出去。” 徐红霞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朱家人在大火中家破人亡,而那把火是她亲手放的。 眼下,她却不想为了一时痛快,让葱姐失望,便问道“葱姐,怎么才能让他后悔,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让他的未来媳妇绿他,让他以后养的孩子,不是他的骨血,让他众叛亲离。 然后,你找个比他帅,比他有钱,比他强大,比他更爱你男人嫁了,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在他面前晒幸福。 用现实告诉他,他这辈子连呼吸都是错的。” 郁葱尽量建议用宅斗的方针对付朱家人。 按照剧情发展,恶毒女配的手上可是沾过人命的,在朱榆选择舒白藤,放弃徐红霞的当夜,她放了一把火,把朱家给烧光光。 但舒白藤和朱榆,乃至杨金叶都没事,死的只有朱老大、朱奶奶。 就是这两条人命把徐红霞送入铁牢。 看对方这么可怜,郁葱倒是真起了要教导恶毒女配的心思,因此也不吝啬在对方面前劝导几句。 “今日的风波不会就此散去,你的名声……我是没有办法了,但是你可以。” “葱姐,您说。”徐红霞一向清高孤傲,却很愿意听葱姐的话。 “杨金叶当众说了那样的话,你可以报公安,说朱榆对你耍流氓。”郁葱把声音压的很低。 总要让人把这口气出点吧? 万一憋过劲可是会把人给逼疯,放火杀人的。 徐红霞:“……” 她的世界仿若被打开的一扇崭新的大门。 “杨金叶有个当大队长的弟弟又如何,轰然倒塌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你要学会运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不要总想着宰了谁,小姑娘家家的,别总那么凶。” 郁葱看对方这意思,就知道目前不会再去违法犯罪了。 她从炕上起来,拽了拽长裙,踏出房门。 徐红霞满心不甘,却在听了葱姐的话后心情激荡。 她快步追了出来,舔了舔嘴唇的血珠,道“葱姐,谢谢……” “走了,你好好歇着。”郁葱头也不回的摆了摆小手。 她可能真的很善良。 月朗星稀,银辉撒地,晚风荡漾。 晏衔立在门口,因为耳力过人将屋里的话听个清楚明白。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没担当。” “知道,老晏就不会,老晏最好了。”郁葱笑笑,中规中矩的鼓励。 “杨金叶不过是杨国祥的马前卒,后面他们还会有其他手段来对付咱们。” 晏衔听着小罐罐娇柔的嗓音,骨头都酥了。 他回过神来,继续道“培养新的一个‘葱姐’不是短期就能解决的,也许他们会举报你和我太过亲近,也弄个耍流氓的罪名扣上。” “那怎么办?”郁葱听的云里雾里的,感觉小哥哥话里有话。 她足足动了一晚上的脑子,不想和他说话也是猜来猜去的。 “我们领证吧!”晏衔棱角分明的脸庞,在夜晚的月色下,朦胧温润,更添几分神秘。 郁葱:“……” 什么证? 总不能是结婚证吧? 晏衔因为紧张,额头微微出汗,奶气中透着不羁的狼味儿,满目认真的盯着她。 “我在市中心还有套在五大道的院子,已经拜托朋友粉刷好了。 里面添置了双人床、大衣柜、茶几、沙发,五斗橱、气派的写字台,华贵的高低柜、还有床头柜,其它的彩礼还要劳烦小葱给看着添置……” (143)无论你对我好不好,我都会对你好 一阵夜风吹过,月影被摇摆的树枝,切成碎片,沙沙作响。 皎洁月色下,清丽白皙的鹅蛋脸,挺翘的鼻子,粉嫩的小嘴,一双漂亮的杏眼,清澈透亮,仿佛多看一眼就能把人陷进去。 此刻,晏衔并非冲动,而是早早的就准备了一肚子话。 结果事到临头,自己却不争气,只会摆出那些世俗的东西,惹小罐罐不开心。 一顿操作猛如虎,再看结果二百五。 他脸色涨红,双手发颤,脖子发硬。 垂下眼眸,暗自气恼。 郁葱瞅着他这种反差的帅气,直戳自己心底最软处。 小哥哥的确有足够撩人的资本。 可她是那种越紧张,就越冷静的性格。 尤其在结了婚就极少离婚的年代,试错成本太高,面对爱情需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 她默了一瞬,十分豪气道“我,郁、葱,不差这点钱票,假如我想要可以自己买给自己。” 能打动她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彩礼。 但没有彩礼也不行。 她不会倒贴任何男人,像是徐红霞不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从长远来看,女人倒贴男人极容易吃亏。 这天底下会有几个人珍惜白来的便宜货? 想娶她,就必须给自己付出金钱、时间、情绪等等的各种成本。 她很贵的,乃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 对于优秀的人来说,谈恋爱只是一种精神需求,男人只是其中之一而不是全部,让自己快乐满足精神需求的事很多。 是以,比起用男人证明自己的价值,不如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别把好好的人活成徐红霞。 郁葱把东院的门关上,对再次笨拙跟过来欲言又止的小哥哥,也没搭理,想故意晾一晾他。 晏衔笨嘴拙舌的,脸色涨红,道“我……小葱我是认真的……” 郁葱回头过,瞟了他一点,才注意到他脸色不对劲。 下意识关心。 她踮起脚尖,白嫩的小手摸了下他的额头,道“应该没烧……” 晏衔像是被她的动作烫到,连忙躲开。 又立在那里,眼巴巴的瞅着小罐罐,好似受了欺负一般。 “我能相信你吗?”郁葱被他给蠢笑了。 晏衔笑着点头,好听的声音如风过莲花般清幽,道“我若骗你,我便不得好死。” “那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考虑好了再说。”郁葱感觉到了他的真诚。 “我也许不是好人,名声也不好,但我肯定会对你好,无论你对我好不好,我都会对你好。” 他的真心袒露的隐晦,但是郁葱却感觉到了,也听懂了。 “我长得漂亮,人也上进,名声也好,相对眼光也高,不说整个大队,就是整个公社里,也没有我觉得能合适我的男人。 不过嘛……要是你的话,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我愿意……”晏衔受宠若惊,漆黑的眸子划过一丝震惊,目光迟迟没有移走。 “我给你机会是看在你对我的真心上,而不是锅碗瓢盆的那些彩礼。 我这人比较懒,一旦认可也懒得变心,更懒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假如,将来有一日你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你。 当然这是在彼此毫无隐瞒,能协商的情况,我愿意离开的前提下。 要是……让我知道你暗地里算计我,还会尽我所能的报复你。” 在郁葱这里,好聚好散那都是劝别人的话。 她面对背叛自己的人,一定会把对方最在意的东西,给亲手毁掉。 什么委曲求全,在她心里根本不存在。 她在外面可以长袖善舞,但在家里都是互相的,她不会去巴结讨好男人,女人最该讨好的就是自己。 “我可以,会用行动证明我可以。” 晏衔看似平静的说了一句,心底却暗暗地揪成一团,搭在两旁的手握成拳头,道“小葱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提,我能做到的,都会做到……” 别人娶妻有的,他也会有,绝不会委屈了她。 所以,请不要因为他父死母改嫁,就放弃他。 他已经断亲了。 日后,也会拎得清…… “我是个对未来有规划的人,你要紧跟我的步伐,不能掉队; 带你出去要给我面子,有什么不满回家和我单独说; 你形象要保持好,不能肥胖油腻; 不能花心,不能说别的女人比我漂亮,比我优秀; 家务谁有空谁干,不要强制要求我去干。” 郁葱掰着白嫩的手指头,一条一条说。 想到自己还要考大学,给自己镀金的事,又补充道“结婚可以,但我二十二之前不会和你圆房。” “好,我都能做到。”晏衔的目光炽热而坦诚,纯粹干净。 郁葱还等他和她砍价呢,没想到直接就答应了。 就像卖东西时遇上个大傻冒,痛痛快快的银货两讫,顺利的让人心里发毛。 她双眼亮晶晶的试探,道“等几年圆房也行?” “是,只要是小葱的要求,我都可以。”晏衔对她的打量,认真的回视。 甚至,郁葱都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一丢丢苛刻,没想到小哥哥居然都答应了。 “那你娶媳妇是干嘛的?”家里缺祖宗? “我想有个家。”晏衔喉咙上下滚动两下,冷峻的五官流露出别样的温柔,一双漂亮的眼眸如一汪清泉,撩人心怀。 小罐罐给他的温暖,让他不由自主,甘愿贪恋其中。 财富什么的他真的厌了,也腻了。 他只想给她明媒正娶,把所有的美好通通捧到她面前。 他们的家鸟语花香,流水淙淙。 他还要告诉世人:他也有家人,也有人嘘寒问暖,为他洗手做羹汤。 闻言,郁葱有些心疼。 好像他的委屈化作绣花针,细细麻麻的扎着她的心。 是小哥哥的出现,让她平静的心田有春风吹过,变得波澜起伏。 斟酌片刻,她终于鼓起勇气,道“看看近期哪天有功夫,咱们去公社,请刘书记开个证明,咱去市里登记。” 晏衔:“……” 他听到了什么??? 呆了半晌,激动地语无伦次,道“什……什么?我们去……哪?” “滚!”郁葱又羞又气,笑着抬腿踢了他一脚。 大笨蛋! (144)结婚申请 在这个年代,大多数乡下人结婚都是直接请客摆两桌,所以还会闹出徐红霞那种事。 个别家里讲究点的,会由父母请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充当媒人给说个亲,把彩礼嫁妆商议妥当就行。 要是想去民政局领结婚证的话,就必须要单位、或者生产大队出证明盖章,民政局才给办结婚证。 他们的户口随着下乡已经迁过来了,加上证明就可以办理结婚证。 团泊镇太小没有民政局,只能去市里领证,相对比较麻烦。 晏衔跟做梦一样,脚下走路都是飘着的,给小罐罐打洗澡水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把自己给摔浴桶里。 郁葱想解释一下:领个证而已,又不是睡荤的,没必要那么激动。 而且,她也是估计徐红霞会把朱榆打成流氓罪,而杨国祥则会趁机也对她无中生有,走一波造黄谣,这才在感动的同时,下决心要尽快领证。 可看小哥哥那么高兴,她也不好扫兴。 干脆拿出一包炒花生,看着他出丑。 小嘴鼓鼓的,吃得嘎嘎香。 吃自家丈夫的瓜,不吃白不吃。 晏衔是脑子发懵,可眼没瞎。 都被小罐罐给欺负笑了,道“洗澡水……水好了。” “好嘞!”郁葱拍拍身上,把沾着的小渣子抖下去。 晏衔怕她后悔,赶紧拿出她给他买的纸笔,一笔一划的书写结婚申请。 敬爱的团泊镇公社领导: 杨柳大队知青晏衔与同大队知青郁葱,以结成为革命伴侣的前提下交往,不只是相濡以沫,钟爱一生,还有对党和人民忠贞不渝。 我们一起在团泊镇中学任教师工作。 双方感情真挚,申请结婚,请予以批准。 申请人:晏衔。 日期:一九七五年,六月六日。 晏衔心中有了打算,直接把日期写在明天,又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名字写好。 就差小罐罐的签字和刘书记的收尾工作了。 他兴奋的不要不要,根本睡不着,拎着大黑的前腿,跳了一曲华尔兹。 大黑:“……” 当人难,当狗更难。 白天逮兔子,晚上还要陪舞。 等过了凌晨,晏衔细细的交代大黑看家,独自蹿出东院,一口气飞奔到村外的小路上。 花蛇已经等在老地方,望着老大熟悉的身影,莫名感觉喜气洋洋的。 趁着老大心情不错,他大着胆子,问道“桉哥,这是有喜讯?” “嗯,我和你嫂子明天回市里领证。”晏衔风轻云淡的语气中沁出炫耀,道“车里还有什么适合你嫂子的,都拿出来,结账时从我的分红里扣。” “您是我们大哥,给自家嫂子花用不是应该的?”花蛇也替老大高兴。 万万没想到,连不近女色的老大都喜结良缘了,而女人缘最好的他,竟混成了光棍。 简直,没天理啊! “男人挣钱养老婆,天经地义,公账不能乱。”晏衔找了几套从港城销到内陆的衣裙,把小罐罐穿的尺码各留了一套。 还有女孩子喜欢的丝巾、鞋子、雪花膏…… 就连鞋垫、袜子,也扒拉出来好几双。 花蛇终于明白为啥古代皇帝,总是出昏君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之后,花蛇又和老大汇报人贩子的情况。 因为小艾的长相实在是太普通了,那些人一直都有些看不上,也就没用他们出手保护。 至于,何和和与许荟尚未找到,而且听人贩子说,他们也和那伙人失联了。 晏衔嘱咐花蛇继续盯着,要是他们换地方,就立刻行动,保护小艾等人。 他答应过小罐罐的,一定会做到…… 翌日。 晏衔算好时间,提前摊好煎饼馃子,又冲了两碗鸡蛋汤。 郁葱起床就能立马吃上。 这服务可太周到了,不错,不错! 要是小哥哥日后能一直这么保持,那她上辈子可是积大德了,才找到这么一位贤良淑德的丈夫。 晏衔看着她一身宽松白色秋衣秋裤的睡衣,把晚上拿回来的那一大筐搬到她跟前。 “送小葱的。” “老晏送的我都喜欢,可日后不能这么破费,咱们要踏实过日子。”郁葱扒拉了几下。 起码有十来件衣服,还有好多小配饰,都是这个年代的稀罕物,也不知道这个傻孩子又为她搭进去多少面子。 她心里暗暗给他加分,但是也不好表现的自己太过物质,道“等回市里,我再去百货大楼买点料子,给你也做几身新衣服。” “我都听小葱的。”晏衔看她高兴,把准备好的结婚申请双手递了过去,道“我想今天就找刘书记开出来。” “好叭!”郁葱想到自己要结束单身,心里黯然惆怅。 她还是个需要呵护的宝宝呢! 唉,可想到要过好几年才考虑子女问题,且和她过日的男人又长得那么好看,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果然,她还是喜欢帅的…… 拿出钢笔,郑重的在他的签字旁边,落下自己名字。 早上照常给社员与知青们分发农具,记录考勤。 徐红霞没有来,郁葱给记好请假信息。 她这人厚道,虽然人家没找自己请假,但同为女性,总要适当照顾一下…… 晏衔骑着自行车,后面载着小罐罐,她抱着狗篮子,两只小狗崽对外面充满了好奇,支棱起来看的炯炯有神。 大黑从大竹筐里扯着脖子盯着小狗崽,黑溜溜的眸子里盛满关心。 晏衔把一家子送到学校,又给小狗崽喂了羊奶粉,见小罐罐去上课了,才把狗狗们都关到小破屋里,上好了锁。 他拿着结婚申请骑上自行车,直奔公社。 刘书记泡了一壶碎茶叶,也不嫌弃沫子,正喝的津津有味,就看见晏衔急吼吼的过来。 这孩子平常极少过来。 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结果一看他手里拿的是结婚申请。 当他忐忑的看了眼女方姓名后,那叫一个又惊又喜。 郁葱这姑娘名声好,千家万户都想讨这样聪明能干,小嘴又甜的媳妇,在团泊镇没有之一。 他看得出来晏衔在追人家,可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不成想,有志者事竟成。 (145)小葱是天底下对他最好人 刘书记曾与晏衔的父亲私交甚好,对晏家的情况也大概知晓。 他久久地盯着稿纸上的“结婚申请”四个工整的字体,目光又游移到下面的“郁葱”与“晏衔”的名字上。 多好的姑娘,居然被这小子给哄回家了! 也幸好郁知青父母早亡,她又年轻经事少,换了别人六角俱全的家庭,断然看不上晏妈这类重组家庭的复杂人家。 尤其,晏妈作为婆婆,心还偏到没边了。 刘书记很爽快地在晏衔与郁葱二人的结婚申请上签了字,哈了哈气盖上章。 他拍了拍晏衔的肩膀,眼眶泛红,道“小晏啊,要是你爸爸还活着,一定很替你高兴……” 一语未了,刘书记哽咽起来。 晏衔郑重的将申请书双手接过来,仔细看了上面的签字和盖章,贴身放好。 他这才掀了掀眼皮,道“我和陶银玲已经断绝母子关系,也都登报声明了。” “人家郁知青见你这么对你妈,都没嫌弃你?”刘书记是个传统的人,讲究百善孝为先。 就算晏妈对晏衔苛刻,但毕竟也将拖油瓶给养大了,郁知青那么好的姑娘见晏衔对自己的亲妈都那么冷血,就不怕日后自己人老珠黄,也被如此对待? 晏衔没吭声,迈着长腿离开公社的书记办公室。 小葱是天底下对他最好人,才不会嫌弃他。 刘书记瞅着晏衔挺拔的背影,苦笑的摇着头。 这孩子真是执拗…… 晏衔回学校时,郁葱还没有下课。 他立在门口静静地欣赏她口若悬河时,小脸上的自信,是那么阳光潇洒,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下课铃声刚响,郝校长和隋老就匆忙过来,和他站在一排堵着教室门口。 “好,今天的课先到这里,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刚刚,郁葱就用余光扫着外面,发现小哥哥在,她还特意留了个好看的角度给他瞅呢! 郝校长心里有事,没注意到两人眼神拉丝,电灯泡一般的立在两人中间,道“郁老师,可以麻烦你送老隋回一趟市里吗?” “出什么事了?”郁葱寻思自己今天也没有课了,送隋老一趟的同时还能顺便去小哥哥说的小院看看。 郝校长都快无语死了,道“还不是昨天那个舒白藤闹脾气,非不让徐光兴送,结果现在人丢了! 公安刚打来电话找老隋了解情况,事情闹得不小,咱们这就只有郁老师会开车了。” “我会开车,但没有驾照。” 郁葱有些期待,自幼顺风顺水的舒白藤,在经历了社会的毒打后,会如何变化? 嘿嘿,她就是这么坏。 郝校长没想到郁老师比他还看重规矩,讷讷道“哪有人查那个……” “现在人贩子猖獗,我能把晏老师和狗子们也带上,随行保护吗?”郁葱有些难以启齿,苍蝇搓手。 现在连鸡鸭鹅都能上火车,她要是坐公交的话带着狗也无伤大雅,但坐人家的小汽车,就要征求对方同意了。 隋老很喜欢狗子们,昨天就想撸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这回儿正好可以试试。 至于,晏老师那么高的个子,带出去也能唬人。 他迫不及待的应承下来,道“那可太好了。” “我食堂的活,就麻烦郝校长多费心了。”郁葱还惦记着全勤呢! 郝校长利索的答应下来。 操场上的吉普车,仍旧停在昨天郁葱停的那个犄角旮旯。 别人很难挪出来的距离,对她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学生们都往这头看。 他们的郁老师真是太飒了,连小汽车都会开! 郝校长看郁老师操作的那么简单,都怀疑自己也一样行了。 郁葱坐在驾驶室,副驾是晏衔抱着狗篮子,后面是隋老和大黑,后备箱里也不空着,放着她的二八大杠。 在市里她肯定要去百货大楼,有个交通工具方便些。 她降下车窗玻璃,和看过来的学生们挥手告别。 最后,她还和郝校长点点小脑袋,气质那块儿拿捏的死死的。 郝校长下意识的点头哈腰。 咦,他怎么感觉自己是小兵卒,而郁老师是大领导? 他深深地陷入自我怀疑中…… 郁葱的车技过硬,把吉普车开的稳稳的,避开一切颠簸的坑洼。 车行驶着,车窗开着,任由风儿扑面而来,风中夹杂着清新的泥土气息。 一路风驰电掣,行车平稳又灵活。 隋老几根稀疏的白发,从半开的车窗飘逸而出。 别看郁丫头是个年轻的女司机,但却使人有一种安全感。 而徐光兴那小伙子单看还行,和郁丫头这一比可就差远了。 他那车开的死板,都不会避坑,笨死得了! 这个年头车辆极少,红绿灯还没有普及,走大路的话距离市区四十五公里,坐大公交要两个多小时,但她一小时二十分钟就抵达市里。 “隋老要先回家,还是去学院?” “直接去学院吧!” “好嘞!” 郁葱作为土生土长的哏都人,对路简直不要太熟。 四、五分钟就到了徐光兴就读的大学,道“隋老,需要把车停进学校嘛?” “进门左转,顺着小路往里……” 看门大爷认得隋老的车,直接开门。 郁葱点点头,表示感谢。 隋老落后她一步,只能安心指路,道“对,就是那个小刀把儿,不碍事。” 虽然,校园空地多,但隋老多少存着点炫耀的小心思。 郁葱也存着炫技的情绪,按照隋老的要求把车可丁可卯的停进去。 停车之前左转向,空档滑行看车辆,靠近路边慢踩刹车,车一停稳拉手闸。 因为是上课时间,师生们听见汽车的声音,没有围过来欢迎,仅仅是扒在教学楼的窗户往这头看。 有人认出是隋老的车牌号,道“是隋老的车,徐光兴车技这么牛嘛?我就算扛着车,都没这本事啊!” “不是徐光兴,是女司机?好年轻的女司机!” “天啊,不愧是隋老,就是有本事,连司机都比别人有本事!” 郁葱对这些探究的眼神,丝毫不怵,还一脸笑意的挥挥小手,十分从容的打招呼。 如同,大领导莅临视察…… (146)追讨欠款 因为,昨天郁葱和晏衔也都见过舒白藤,干脆就陪着隋老一起到三楼会客厅。 大黑和两只小狗崽儿则留在车里,郁葱怕闷到它们,还给留了四个透气的窗缝。 小青和小玄在路上吃饱喝足,这会儿没心没肺睡的香甜,大黑侧卧在车座上慵懒的舔着毛…… 三楼,偏厅里面五六个人,不仅有公安,还有舒白藤的父母和徐光兴。 晏妈情绪激动,但不是杨金叶那种泼妇的大吼大叫,而是小声啜泣。 一旁的徐光兴,就比较凄惨了,顶着一头乱蓬蓬鸡窝似的头发,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满脸的伤。 这人虽然长得普普通通,但向来爱整洁,皮肤白白净净的,头发也是油光水滑的。 衣裳也讲究,都是最贵的呢子、的确良,鞋也是锃亮的皮鞋。 可现在,这人可太狼狈了…… 还是女主魅力大,把徐光兴勾的连胞姐徐红霞的安危,都顾不上了。 她作为人美心善的好孩子,自然要给他提个醒。 等公安例行公事的询问完,郁葱就凑到正逼迫公安给他找人的徐光兴跟前,低声道“徐光兴,昨个你下乡的亲姐姐结婚,你知道吗?” “我……”忘了…… 徐光兴从昨天起脑子就不够用。 郁葱看不起他,补充道“噢,忘记和你说了,你姐的准婆婆不喜欢你姐,大婚当日让新郎官闹失踪,晾着你姐不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通羞辱。” “她……她还好吗?” 徐光兴想到胞姐在家时维护他的样子,且又是因为他给舒白藤驱赶街溜子,才缠上她,迫使她下乡的,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郁葱认真的和对方对视,道“你姐很难过,你可以去了解一些,事情远远不是我几句话概括的这样简单。” “你还有脸管个不相干的人? 你白藤堂姐都失踪了,要是遇到坏人她可怎么办?!”晏妈已经从徐光兴口中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对傻妞的恨更添了一重。 “要不是你把你白藤堂姐欺负走了,她怎么会闹脾气? 真后悔当初的心善,怎么就把个傻妞接到家里养着? 可怜我掏心掏肺,竟养了一头白眼狼!” 舒三伯也恨得咬牙切齿,特意扬声,让屋里的人都能听清楚。 屋里的人本来对郁葱印象不错,但听了这话,眼神就不那么友善了。 晏衔如一座小山般的挡在小罐罐身前,扛下所有恶意。 隋老早就调查过郁葱,知道她是个好孩子,想出言帮她,却被晏妈的哭哭啼啼闹得不行。 身处风暴中心的郁葱,被骂非但不气,还抿着嘴儿笑。 她不紧不慢地从斜挎的小布包里,拿出个小本子,翻到舒赤檀亲笔写下借条的那一页,放到桌子上。 “公安同志,我要报公安,这是舒家长子的欠条,我要追回我父母留给我的财产。” 借款人:舒赤檀,男,汉族…… 向郁葱借人民币八千元整…… 借款缘由:因父母和妹妹占用郁葱早亡父母的工作,并私下买卖。 十年间,父亲工作每月的月薪金按照五十五元计算;妹妹卖出工作以一千元计算;并十年前铁路局给郁葱的抚恤金四百块…… 公安从欠条推断出舒家夫妻收养郁葱的始末。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拿了人家父母那么多钱,还好意思说人家闺女是白眼狼? 脸可真够大的…… 舒三伯也看到了欠条,认出是宝贝儿子的字迹,无比震惊。 八千元整…… 天啊,舒赤檀那兔崽子这是要他老命啊! 他两眼泛红,颤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晏妈之前在镇医院照顾舒赤檀的时候,就被这张借条威胁过。 只不过,时过境迁,她选择性的遗忘了。 谁知道,傻妞会随身带着这东西? “这是伪造……” “别说什么借条是伪造的,假的……公安同志可以鉴定笔记,仅仅只要把舒赤檀从大队叫出来,写几个字就能判断出真假哦!” “我没钱……”舒三伯准备耍赖。 “也别说什么没钱,当初把巨额遗产收进口袋里,足足享受了十年,早该拿出来还上债务。 若不然,三伯父这样收入颇丰的双职工家庭偏偏拿不出来,又能把这些钱流向何处?” 郁葱压根不吃这套,也根本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要是没两把刷子,她能从杨国祥手里把大队的人心给抢过来? 紧接着,她恍然大悟般的喘了一口大气,道“噢……难道都给三伯父送礼用了?敢问贿赂的是哪位领导?” “你……你血口喷人!”舒三伯手的抖了起来,抖的如同帕金森。 见此,郁葱不仅没有同情对方的,还步步紧逼,道“好吧,就算我揣测错了,那请问我父母留给的我财产去哪了? 何人在何时,又在何地,给花用了?” “都是给你花了,你学费,衣食住行……”晏妈毕竟是做会计的,在这方面脑子比舒三伯快的多。 郁葱低头,又开始翻包,道“那行啊,我都有记账,咱们一笔笔的核对。” “我给,我给!” 舒三伯和晏妈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畏惧。 真相一旦挖出来,他们一家子可就真的完了。 上次就是因为轻视傻妞,自家可是吃了大亏,差一点就完了…… “别报公安,都是自家人,我们自行协商。” “那赶紧还钱,我作为知青是要给国家做建设的,平常很忙,能来市里的机会不多,今天要是不还给我,那我只能继续报案,交给公安同志代替我出面了。” 其实,郁葱也不想现在就闹到公安,要闹也是把钱都讨回之后的事情了。 不然给舒三伯查出些什么事,她这钱可就没地方追回来了。 舒三伯暗暗的给妻子打了个眼色。 两人也算老夫老妻,晏妈当即就懂了。 她期期艾艾,道“你白藤堂姐失踪了,我们两口子心力交瘁,等找到人,我们腾出精力来,就赶紧凑钱。” “那我还是找公安同志帮忙吧!”郁葱不傻,何尝看不出这是对方的托词? 并非她给女主念叨不好,现在通讯和交通都不是那么发达,被人贩子拐走可不是那么容易回来的。 就是不知舒白藤的女主光环管不管用了…… (147)为她的躺平之路添砖添瓦 舒三伯脑袋瓜子嗡嗡的,仿若有苍蝇飞进脑壳里,嘴唇都咬出了血。 他没有办法只能把晏妈推出去,和晏衔打感情牌。 “小衔,妈不容易,你多体谅一些妈妈,你和小葱关系好,帮妈和她说说情,日后妈妈一定不会再偏心你哥和你妹。” “妈妈? 抱歉,我早就没有妈妈了。”晏衔从自己斜挎的大布包里,随手翻出一张旧报纸。 断绝母子关系的声明,赫然出现。 若是之前,他真的会因为体谅晏妈的不容易,去医院卖血,只要她一句肯定,他可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乃至身体。 但自从有了小葱对他的好,他才明白家人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被心疼,被呵护,又是个什么滋味。 且前世梦里,在他横死后,晏妈继承他遗产的丑陋嘴脸,历历在目。 她可从来没心疼过他这个儿子,把他的付出都当做理所应当。 这一家子迫不及待的和舒白藤挥霍他的丰厚遗产,还在他的灵堂上咒他:早就该死了,活该他横死,活该他光棍一条。 “你……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可真是好狠的心!”晏妈一见对方翻包的动作,就下意识的头疼。 傻妞是,这个不孝子亦然。 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就不觉得沉? 舒三伯扫视着众人轻蔑的眼神,终于没法再找借口。 一旦失去现有的人脉与资本,想从头再来可就难了。 他咬了咬牙,道“一个月,最晚一个月。 我需要找朋友、找同事去借钱,这么大笔的金额,这是最快最短的时间。 放心,我肯定还上,绝对不会赖账。” “就今天,我下午回大队之前,三伯母和三伯父要是还没拿来钱,我就把欠条交给公安叔叔。” 郁葱听到对方定下的一月期限,就推断出舒三伯手里有现钱,只不过没在家里而已。 刀起刀落,直接砍成吐血骨折价。 舒三伯面目狰狞,眼底布满血丝,嘴里艰难的蹦着字,道“今天一半,明天一半,我需要找朋友筹钱。” “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就这么定吧!”郁葱十分善解人意的同意了。 看看…… 看看! 这不就从一个月缩短成两天了?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只要舒三伯和晏妈勤快些、努力些,两天时间就足够了。 加油哦~ 既而,郁葱对着公安鞠躬,道“公安叔叔,哪怕我三伯父、三伯母骂我,让人很伤心,可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暂且还是私了吧!” “嗯,好。”公安把借条的小本子还给她。 要不是自始至终看她步步为营,他们差点就信了。 他们这头刚“友好”的协商完,兼任大学主任的外交部领导就过来找隋老。 郁葱乖乖巧巧的给斟茶倒水,同时竖着耳朵偷听了几句。 原来,隋老这趟回市里,舒白藤的事只是顺带,重点是明天有一场不大不小的交流会,要请隋老带领大学生们充当翻译。 交流会里面包含各国与本市的外贸,还有最新的科技等,本市的诸多大厂都会借此展示,争取扩大出口,为国家赚外汇。 当即,郁葱杏眸一亮。 她感觉自己也可以借此机会,给自家公社牵线,一起给国家创外汇,同时提高社员的经济收入和生活水平。 她也能顺便提高自己在大队,乃至公社的向心力,为她的躺平之路添砖添瓦。 至于,公社没有工厂、没有设备,又没什么能吸引外国人投资的地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郁·钮骷髅·葱,惦记上外国人口袋里的钱了。 隋老以前也干过类似工作,道“老蔡,舒白藤失踪,徐光兴为了她焦头烂额,我需要重新找两位助理。” “那必须,咱们这的学生们随隋老选。”蔡主任也对那两个助理很失望。 “我昨天就在电话里和上面说了。”隋老办事利索,认准郁葱后早就递了话。 他朝着郁葱的背影努努嘴,示意蔡主任帮自己把人请来。 郁葱今天梳得是鱼骨辫,头发编得自然蓬松,衬得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娇俏可人,却不失端庄。 她身上穿的连衣裙是连百货大楼都没有的讲究款式,搭配的丝巾也好看。 俏生生地往那一站,气质跟挂历里走出来似的,比文工团的还洋气。 而且,方才他还在办公室的窗户,看见她把汽车开的贼溜儿。 就算做起端茶倒水的活,看着也没有一点卑躬屈膝的感觉,反而显得彬彬有礼。 蔡主任和隋老也算老交情了,明白这是让他把人挖过来。 可他即使不了解人家出身,但看她这身打扮、这本事,就知道不差钱。 别人不好说,但这姑娘真未必看的上日薪六块的助理工作。 他们隋老素来眼光高,一般人瞧不上,好不容易瞧上个助理,他怎么也要给人挖过来。 “小同志,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可以。”郁葱本来还准备让隋老三顾茅庐,但眼看着有交流会,就准备提点条件,再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 徐光兴眼看自己就这样被放弃了,心里空落落的,脑子也浑浑噩噩,如同丢了魂一般。 晏妈望着亦步亦趋跟在郁葱后面的晏衔,才发现这个一直被她忽略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跟在她身边渴求母爱小孩子了。 舒三伯不仅看晏衔和郁葱的眼神沁出狠辣,就连看晏妈的时候,都透着厌恶。 当初,他怎么就非要看上一个带着拖油瓶的俏寡妇? 简直是色令智昏…… 主任办公室。 蔡主任已经做好割地赔款的准备,絮絮叨叨讲了二十多分钟隋老的丰功伟绩。 郁葱静静听着,小表情恰到好处的从平静到敬佩。 最后,勉为其难的接下了隋老的助理工作,顺便还把晏衔也给介绍进来。 其余的待遇都和徐光兴的一样,但她借着自己会开车的技能,把日薪工资也从六块提到了六块八毛。 别看一天仅多八毛钱,但一个月就是二十四块。 晏衔的待遇和她一样,他现在不会开车不要紧,她可以教他。 日后,遇上长途还能倒着开车…… (148)真的结婚了 蔡主任因为隋老认准郁葱的缘故,谈话时不免失了主权,等他把合同给郁葱和晏衔签完,才知道这二人是初中肆业。 身份也没他预想的那般高大上,不过就是普通的下乡知青。 就这……还不如他们大学里差生呢!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合同都签好了。 蔡主任埋怨的朝隋老瞪眼,无声的埋怨。 隋老:“……” 学历不决定能力。 晏衔对小罐罐的本事,又有新的提升。 她永远比他所了解的还要优秀。 郁葱对自己忽悠的能力很自信,离开办公室时还和蔡主任友好的握了握手。 蔡主任:“……” 他把待遇谈的虚高真不怪自己,而是对手实力太过强悍。 隋老才不管老朋友的心有多痛,他目的达到,神清气爽,道“你们年轻人去玩吧,不用陪我老头子了,下午两点过来就行,咱们去熟悉一下会场。” “那车上的狗狗……”郁葱苍蝇搓手,有了小汽车就嫌弃起了自行车。 隋老十分豪气,道“车开走,我留着也没用。” “多谢隋老。”郁葱给小哥哥使了个眼神,就逃离办公室。 蔡主任:“……” 他借车的时候,这个老东西可不是这么说的,生怕他把吉普车碰掉丁点儿的漆皮来着。 终究是错付了…… “大黑、小青、小玄想葱姐了吗?”郁葱打开车门,发现小狗崽已经醒了。 小墩墩的身材,费劲的爬出狗篮子,往她跟前冲。 她一手抱一个,雨露均沾的亲昵,道“宝儿,可爱死了,饿不饿呀?” 闻言,晏衔自觉的冲好羊奶粉,给它两喂奶。 瞟了一眼手腕上的大金表,这会儿距离市民政局中午十二点下班,还剩下半个小时。 也不知道昨天小罐罐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郁葱敏锐的察觉到小哥哥神色不大对劲,以为他因晏妈的那些话伤心了。 唉,小哥哥好让人心疼。 原生家庭恶劣的情况下,受了任何屈辱,都要靠自己消化,这会造成自卑,焦虑,敏感。 以至于,长大后在面对人或事时,总是没有底气。 但同样也会给人带来独立、早熟、更会察言观色等,诸多好处。 事情都是两面性,只看到痛苦的点就会让自己深陷泥潭,永远无法脱身。 直到自己把情绪消化好,看到另一面的时候,才能自我救赎。 心思百转间,她踮起脚尖,伸出白嫩的小手,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日后在外受了委屈,可以回家治愈,我就是帮你疗伤的家人。” “那小葱愿意和我登记结婚吗?”晏衔把贴身收着的结婚申请,双手递了过去。 郁葱:“……” 他啥时候开来的结婚申请,为什么一直和他形影不离的她,丝毫都不知道? 时间管理大师? 于是,她就想难为他一下,道“我教你开车,要是你能在明天离开市里之前学会,我们就去领证。” “我刚刚看小葱开了一路,大概已经学的七七八八了。” 晏衔在重生梦里不仅会开车,因为孑然一身的关系,闲暇之余连飞机游艇,也都学会了。 然后,吉普车换了司机,由晏衔一路嗖嗖的开到了民政局门口。 郁葱:“……” 她在穿回去的那十年里,好歹还是一个月走完流程才拿到驾照的,怎么放到小哥哥这里,就成了看一遍就会的寻常技能? 难道,她是个笨蛋? 大概是六月六日,六六大顺的关系,领取结婚证的过程,也十分顺利。 晏衔把盖了公社大红章的结婚申请,递给工作人员。 等了不过五分钟,就换回来一份奖状似的结婚证明。 上面的字体全是统一铅印的,唯有二人的名字,是用铁画银钩的钢笔字写的。 结婚证的右下角,还盖了个大红章。 郁葱前世今生都没亲眼看见过结婚证,捧着结婚证看了又看。 哎呀,妈呀! 她结婚了。 不是她小时后和小哥哥玩的过家家哦…… 是他们真的结婚了! 晏衔心里亦是激动不已。 他身形高大挺拔,站在娇小的小罐罐身侧,说不出的和谐。 瞧着她娇美侧颜,他唇角止不住的上翘,又盯着结婚证上自己和她的名字,距离是那样的近,是那样的般配。 忽然发现,他的名字很好看,曾经从未如此觉得过。 晏衔的目光从结婚证,又移到小罐罐的笑脸上。 郁葱正抿着嘴儿笑,一抬头就撞进他含笑的眸海。 二人俩俩对望,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喜悦与羞涩。 素来脸皮厚的郁葱小脸微红,垂着小脑袋,动作仔细地将结婚证夹在小本子里。 小本子里都是一份份的欠条。 她在,它就在。 “我们去拍影留念。” “好。”晏衔心里泛着甜,幸福的一塌糊涂。 因为中午的关系,照相馆里很安静,除了一个留守的照相师傅,就没有别人了。 郁葱因为开心的缘故,不用刻意戴上微笑的面具,笑得都格外甜美。 如今,来照相馆拍照都需要有介绍信,刚刚他俩的介绍信已经交给民政局。 但新婚夫妇可以免介绍信、凭结婚证去拍一张结婚合影。 然而,对于习惯性自拍九宫格的小仙女,一张怎么够呢? 她从斜挎的小包里摸出两根豆根糖,给照相馆的师傅,又拿了五块钱,还特意提醒对方不需要开票。 照相的师傅看见他俩是开着小汽车来的,本就不敢得罪,又想着能偷摸挣点外快,也就同意了。 郁葱都不用照相师傅给安排动作,她拉着小哥哥十指相扣,相依偎在一块儿,头挨着头,半边身子交替,就拍好了第一张。 第二张,是猪八戒背媳妇,她在他脑袋上比了对兔耳朵。 第三张,是公主抱,她长裙飘飘,小哥哥抱的小心,她没有走光的地方,不过还是特意找好角度,把小腿显得修长些。 第四张,是一张全家福。她盘膝坐地,抱着小青,小哥哥往她这头身子前倾抱着小玄,大黑雄赳赳气昂昂的坐在他俩中间。 第五张,是人和狗子们,一家五口正经的大合照。 第六张,他背脊挺直,单膝下跪,拉着她的小手向自己求婚。 第七张:是这个年代正常的结婚照,二人以一拳距离坐在长凳上,手捧红宝书。 第八张:是她的单人美照,丁字步站姿,一米六的身高,腿长一米二。 第九张:是小哥哥单人帅照,不用特意摆拍,就是个偶像男主,英俊潇洒的不行…… (149)小哥哥有点神秘 最后一张照片,是二人面露微笑,一起举着奖状般的结婚证,像极了发表获奖感言的一幕。 拍完照片二人三狗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拍照的师傅却被闹得羞红了脸,老大不自在的咔咔按快门。 郁葱感觉自己摆拍的尺度真心不大,要是放在后世的结婚照,咳咳,那不得骑脖子上……对吧? “麻烦师傅,每张都洗三份,两份彩色,一份黑白,尺寸都要最大的。” 目前拍照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一块钱才能拍一张普通尺寸的黑白照片。 在彩色摄影技术未普及时,上色都是手工上色,照片颜色单调如油画,显得呆板,但也别有韵味。 现在的一块钱相当于后世二百五十块,郁葱共洗三十张最大尺寸,就是七十八块六毛钱,绝对的大手笔。 付了一半定金后,拍照的师傅交代二人明天过来,最好还是中午照相馆没人。 态度上对这对新人也更加客气,甚至都有些讨好的意味。 出照相馆的时候,晏衔见四下无人,一把就捉住她的小手,牵她上了副驾驶室才松开。 原本,郁葱是有些害羞的,但看着走在她前面顺拐的漂亮男人,当即就转变成吃瓜的心态了。 上了车,他目视前方,打方向盘的动作还僵硬着。 他趁小罐罐不注意,偷偷的调整了下反光镜,借着反光镜,充满浓浓爱意的目光,柔柔地落在她周身。 有她在,他就有家了。 郁葱抱着两只小狗崽慢悠悠的撸,时不时的瞟他一眼。 咋感觉有人在偷窥她…… 总之,二人三狗相处的还挺愉快。 晏衔带着她去到他们的新房。 郁葱这才知道他口中的小院,是一座地处市中心,在五大道上的二层半小洋楼,那个半是尖顶阁楼。 四面环院儿,周围有人高的围墙,目测院子有两三百平。 这地方她可知道,后世哏都的旅游景点,处处都是名人故居,简直是有市无价。 晏衔想到自己梦中前世住的私人小岛上的大城堡,只觉得这里太过委屈小罐罐了。 他拿着钥匙一路给她开门,恨不得扫榻相迎。 “院里我还什么都没种,想等它的女主人来了,我听了吩咐再动手。” “别种,什么都别种,给野草个生长机会。” 郁葱担心收拾的太好过于扎眼,那就惹人惦记了。 对了,如今房屋紧缺,都是好几户人家挤着住这么一套小楼,但她看自家这套独栋小洋楼可不像伙居的。 顿了顿,她又问道“这套小楼的土地房产所有证的名字是谁?” “是我,等有机会我一定把小葱的名字加上去。”晏衔最担心小罐罐嫌弃自己,和他闹别扭。 “近两年什么都别变更,省的惹人眼热。” 郁葱还真喜欢这个布局,绝对不仅仅是看重未来的升值空间,不确定的又追问道“两层半就住咱两口子?” “是有点小了,以后我会努力给咱家换的更大。”晏衔干劲十足。 “挺好的,我很喜欢。” 郁葱溜了圈一楼。 阳面主厅有个五十多平的挑空,十分敞亮,阴面的副厅是个大茶室,厨房在东北角,餐厅开着东面的窗户,厕所则在西面。 单跑楼梯的两面都是承重墙,老式结构稍微有些陡,顺着往上爬到二楼。 有两个卧室,三个露台,阁楼是隔热层,老房子建的都高,日后能做儿童房。 咳咳,之前她还没觉得,这会看了小洋楼她连孩子都安排好了卧室。 目测使用面积大概有四、五百平。 在四世同堂十来口人挤一个伙单的时代,小哥哥居然不声不响的准备了带院的小洋楼作为婚房。 她敢说,就算是本文第一舔狗徐光兴家里,都没这条件。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在任何年代都有那一小撮富裕的人群。 咋感觉小哥哥这么神秘呢? “这家具是不是有点显老,不喜欢的话,我再换个颜色?”晏衔见她秀眉微蹙,他这心里就惴惴不安,指着红酸枝大床问道。 他本来想都弄小叶紫檀的家具,但雄黄和花蛇太不中用了。 “喜欢……但咱们可不能用这个。” 郁葱刚刚就注意到了,双人床、大衣柜、茶几、沙发,五斗橱、写字桌,高低柜、床头柜等等,全都是一水的名贵木头,还都是榫卯结构的。 大红酸枝的她还能勉强接受,怎么就还有海南黄花梨、沉香木,小叶紫檀呢? 这要是放在后世,少说也起码大几千万了。 价格好看,东西能不好吗? 可惜,目前情况不适合用! 不能想,不能想…… 想就是心痛的快死掉了!薆荳看書 晏衔本来期盼的眼神,当听到她不愿意用时,瞬间暗淡下来。 那么多的手下,一个都不中用! “你听过原木风吗?和老晏在一起,我就喜欢简简单单的感觉。” 郁葱拉着他坐在写字桌前,从斜挎的小包里翻出小本子,吭哧吭哧的画出来。 只见,她笔下的大床和柜子,都是用一棵棵树干连在一起做的面,桌子是一棵两人环抱的粗树对切一分二,一半是餐桌,一半是写字台,连桌腿都没有,就锯个长长的窄面,支棱的立在地上。 奇形怪状的树根子也不浪费,做成了茶几,而凳子则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木墩子。 郁葱的画画水平不低,在扫盲班的识字卡片上也多有练习,很快就画好了。 “北方榆木,南方水曲柳,要是可以尽量选择榆木,要是觉得榆木不吉利,用枣木也行。” “我都听小葱的。”晏衔嘴上那么说,但心里却别有想法。 这种简陋的东西,也配称之为家具? 一看就很穷。 他家小葱一定是怕给他招祸,才拼命委屈自己的。 心疼她的懂事…… 他把图纸收好,拉着她的小手,迈着长腿,走到主卧,打开衣柜。 “里面的衣服都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让我朋友给换掉。” “哇!”郁葱惊讶的捂着小嘴。 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件手工缝制的嫁衣,正红色的真丝旗袍,小外套上用正圆的珍珠点缀。 在越穷越光荣的年代,这衣服她再喜欢也不敢穿啊! 她不好辜负他的美意,羞臊的开口道“我的美,只想给我的丈夫欣赏。” (150)给自己媳妇花钱,天经地义 “好……”晏衔有些不知所措,像个小孩子那样的欢喜。 郁葱给他顺好毛,继续欣赏。 衣柜很大,里面还有好几件真丝的连衣裙,有绣花的,有蕾丝的,还有素面。 她最喜欢其中一款翻领七分袖掐腰裙,裙摆宽两米八,长度到小腿下面。 这可比布拉吉,仙儿多了…… “这也太贵重了!”郁葱有点懵。 脑子发飘。 险些以为自己是天仙,这才把小哥哥给哄的五迷三道。 咸鱼的梦想,好像忽然就实现了? 晏衔见她开心,心都随之一颤。 他随手把刘海往后拨开,露出光洁白皙的脸庞,一双好看的眼眸痴痴盯着她,只容得下小罐罐一人。 太阳的光芒从玻璃透进来,为其披上一层暖光。 他往前站了站,颀长挺拔的身影将她笼罩,道“我给自己媳妇花钱,天经地义。” “咳咳,都快一点了,咱们饭还没吃呢!”郁葱面上一烫,把人推开,往外走。 他的胸口温度很烫,灼伤了她的小手,让人不知所措,无处安放, 哎呀,她可能有点菜。 一定是帅哥对她有血脉压制,换作长得丑的她能活活说死对方。 因为担心大黑乱尿占地盘,就把它们关在车上。 可把小狗崽给想坏了。 摇着小尾巴,迈着四条小短腿,跌跌撞撞的往她跟前扑。 “小宝贝儿~”她抱着狗崽儿坐在副驾驶上,自顾自的冲好羊奶,喂给它两吃。 郁葱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小眼神偷瞟他,道“你新学会的开车,还需要多练习练习,我在旁边给你指导。” “三生有幸。”晏衔作为“新鲜出炉的司机”,开的比小罐罐这个老师还利索。 上了主路后,一直往前走就是红旗饭庄。 这个时间有点晚了,郁葱在厅里的小黑板上,找到郁大舅的几个拿手菜,又问小哥哥的意见。 “没有纯肉的硬菜了,吃海鲜河鲜,成吗?” “我都听小葱的。”晏衔没有意见,小罐罐可以全权代表他。 郁葱难得来一趟市里,肯定要打包些,留着晚上吃,道“麻烦您,全爆、煎烹大虾,烧三丝、各来两份,再来一斤米饭,六瓶桔子味汽水。” 因为郁葱和晏衔是开车来的,二人穿的讲究体面,服务员的态度好极了,静静等着二人商量。 还好心的建议,道“还有份元宝肉,是准备给我们员工的家里人留得,但这个时间都没来,您要不要?” “要。”郁葱在丢魂的那十年里,身子骨亏空厉害,肚子里没油性,以至于现在嘴特别馋。 她这头还没付好钱票,服务员就往里面喊起菜名。 之前,她可没这待遇。 都是隋老的吉普车,给挣的脸面。 大厅很空,二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 不用嘱咐什么,菜就又快、量又足的上全了。 郁葱拿出军用水壶,把桔子味汽水灌在里面。 晏衔赶紧接了过来,替她干活。 两人各灌了两水壶,留着下午喝。 剩下的两瓶配着饭菜一起吃。 此刻,已经过了饭点,除了他俩就没别的食客了,比较清净。 郁葱举着汽水,笑嘻嘻的开口,道“祝我们百年好合。” “千年好合!”晏衔觉得一百年根本不够,要是能生生世世和小罐罐在一起就好了。 “好!”郁葱开始干饭,小嘴塞的鼓鼓。 晏衔素来冷情的眼眸溢出温柔的宠溺,骨节分明的大手利索剥虾。 一只接着一只的放到她跟前的小碗里。 “我家丈夫可真知道疼人。”虾仁入口,郁葱幸福的眯着眸子,道“虾肉鲜韧,口感十足,咸鲜可口,回味无穷。” “只要小葱想吃,我就心甘情愿给你剥,永远。”晏衔和小罐罐在一起,就算不吃饭,心里都是满足的。 郁葱贼兮兮四顾,见周围没人,偷摸摸给他夹了一筷子烧三丝,道“这里有海参,吃了健脑、益智、长寿,多吃些。” 二人气氛甜蜜,把剩下的菜都装在两个大饭盒里,正准备离开。 不经意间,看见后厨的角落里,郁大舅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卑躬屈膝的说着什么。 郁葱有些好奇,看了眼手表。 距离两点还有一刻钟,还能再听十分钟,开车只需四、五分钟,就能赶到大学了。 “郭头,肴肴真不是有意转让工作的,她受了未婚夫的蛊惑一时冲动,才想着把这份工作转给未来小姑子的。” “老郁,咱们也是老交情了,上个月上头非要辞退你,是我拼死保住的你,就算郁肴肴她的妈妈……那啥了,我也一直没为难过你们父女,对吧?” “是……我很感激。” “郁肴肴转让工作时,不是私下里找的我,她直接把她小姑子领过来,在大堂里当着大伙儿的面,言辞凿凿说的。 我当时还劝了,让她慎重考虑,是她扬声说,我和她爸关系好,不准我用公权私用。 我现在要是拦了,所有人都会说我违反纪律。 老郁,咱是朋友,你不能这么害我!” “肴肴还小不懂事,一时被感情迷了眼,我替她给郭头道歉。 那个郑佳豪在我家当初没事的时候,巴巴的和肴肴定了亲,现在看肴肴妈倒霉了,总是说她配不上他,肴肴吓坏了,这才连郑家小姑子都害怕。” “当初我就和你说了,别看郑家拿着铁路局的铁饭碗,但郑家和舒老三关系不错,对你外甥女郁葱也是佛口蛇心,处处亏待。 不是一类人哪能凑在一起和睦那么多年? 你非耳根子软,听了媳妇的话……现在怎么样了?” “我知道郭头有本事。” “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但看人绝对比你媳妇眼光准些。 我就告诉你吧,你要是当断不断,日后郑家人不仅要抢走你闺女的工作,就连你们家的祖传秘方,也保不住,日后等着你闺女的就是人财两空。” “不能吧……”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郁葱听到这里,意犹未尽的往外走。 听了足足十一分钟,比预估还多一分钟。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铁路局的郑家,就是她上次来市里,把啃完的鸡架子给的那个郑家了。 这一家子可不好相与,特势利眼…… (151)推卸责任 郁葱低着头,任凭小哥哥牵着她。 有他在她很有安全感,连脚下的路都不用刻意看。 脑子也没闲着,一直在想郁肴肴的事。 她一直知道郁肴肴被父母和爷奶保护的很好,好到不懂社会险恶,人情冷暖。 但也没想到郁肴肴在未婚的情况下,就把自己的工作转给准小姑子。 这是什么人间蠢货? 其实,郁家人除了郁大舅母马芳又泼又狠,别的人顶多是重男轻女,日常为人也厚道,绝非十恶不赦之徒,不然郁大舅也不会交到郭头这类品行不错的朋友了。 那为啥会倒霉成这样? 晏衔大手牵着她小手,避开了路上所有的凹凸不平。 他的人已经出过手教训郁大舅一家了。 只不过,对方谨小慎微,犯的错一直都是小错,也都被郭头给挡住了。 可郁大舅母欺负自家小罐罐,如同挖了他心肝一样的疼。 于是,他稍微让花蛇说了几句闲话,就惹得马芳对郑家另眼相待。 以为郑家能给人办铁路局的工作,就迫不及待的给郁肴肴订婚。 别说什么无辜不无辜,马芳从小罐罐家占的便宜,郁大舅和郁肴肴也没少享用。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吗? 他从来不是良善之辈,就喜欢看这些人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丑态。 郁葱不知他心中所想,看小哥哥的车开得比自己还好,忍不住吐槽。 “那马芳是不是脑子有坑?郑佳豪那种外表小帅的男人最是精明,郁肴肴不被拿捏才怪!?” “我朋友说,马芳娘家有个侄子一直游手好闲,要是再没有工作就要下乡劳动了。 而之前郑家因为和三伯的关系,安排个人进铁路也不是什么难事。” 晏衔无中生友,给小罐罐解惑。 马家侄子工作尚未落实,郁肴肴就先把红旗饭庄的工作转给郑家小姑子。 很有意思不是吗? 郁葱对他朋友的印象,越来越好。 某些男人之间的友谊,比塑料姐妹花纯粹多了。 “我三伯就是个主任,卖的工作也是我爸妈留下的,哪里是他安排的?” “小葱心疼郁肴肴?”晏衔慢踩刹车,避开一辆牛车。 “也不算是吧……”郁葱就是想起当初她妈对郁肴肴当亲闺女疼,却换不来马芳丝毫对她的好,心头有些发酸,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要是让马芳知道自己盘算落空,侄子、准女婿都下乡劳动就好了,狗咬狗一嘴毛,最好玩了……” 大黑:“……” 它不咬狗,就咬人。 然而,小青和小玄在郁葱的腿上,正张着小嘴互啃,小短腿还配合着互挠。 大黑:“……” 逆子! 心好累。 “恶有恶报,一定会的。”晏衔把小罐罐的话默默记住,准备抽空就搞起来。 他开车的速度又快又稳,三分钟就到了大学,停好车上楼,距离两点还有一分钟。 隋老看了眼自己的劳力士,慢悠悠的点头赞许。 他年轻时也是踩点上班,不愧是他看重的人,脾气特别对味儿。 蔡主任:“……” 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今天是周五,也是芒种,外宾们就想趁着节气先过来溜溜,师生们都提前忙碌起来。 一行四人,刚下楼就听见不远处有喧哗声。 凑近一看才知道,原来因为操场上正布置会场的学生们,因为刚刚嘻笑打闹,把刚搬下来的大展柜给重重的撞上。 力度没大到把大实木玻璃展柜给直接撞倒,但隔着玻璃能清楚看见,里面摞在一起做工极其精美碗碟,已经滑下来,贴在内侧玻璃上了。 因为瓷器往前堆在一起,所以只要一打开柜门,里面的瓷器必然会滑落。 这种情况就是在地面铺上厚棉被都没太大作用,因为在开柜门的瞬间,瓷器本身也会互相发生碰撞。 瓷器易碎,即使仅仅磕坏一点边角,那整套瓷器也就都一起废了。 “怎么回事!是谁撞的!”蔡主任瞪眼,但除了瞪眼,也没解决办法。 这套样品是工人耗时半年一笔笔画出来,精挑细选的最优品,根本没有可替代的。 现在外宾已经住进招待所,有几个心急的要下午就先过来看看。 人家专门冲着瓷器来的,然后最精美的瓷器破损了?! 这个责任不说是他这个在外交部兼职的小小主任,就是市里领导也担当不起。 国家有多需要外汇,这些学生不懂,他还不懂吗? 学生们全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 其中,打扮最洋气的女大学生,颤颤巍巍的把徐光兴推了出来。 她眼泪止不住的流,身体发抖,尖声道“是他,是他推的我,是他先动的手,不然我不会撞在展柜上。” 徐光兴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解释道“主任,他们说舒白藤那么漂亮,落到人贩子手里,绝对好不了,我一时情急,就推了她。 是我冲动了,我给您道歉,给房纳云同学道歉。” “你要是能把展柜的瓷器扶正,我给你道歉,不……给你磕头都行!”蔡主任的心是真的拔凉拔凉。 徐光兴急中生智,道“打碎上面的一块玻璃,然后透过这个洞把里面的瓷器扶正,把错乱的位置拉回来。” “你怎么做到只打碎玻璃,却不会伤到里面的瓷器?”蔡主任何尝没想到这个法子? 郁葱围着大玻璃柜夹住的碗碟,不远不近的绕了一圈。 目前看,只要打开展柜里面的瓷器就一定会掉下来,不打开吧,就一辈子卡在那了。 按照徐光兴说的也并非不可行,但需要玻璃刀和技术员,可即将就有外宾过来,根本没时间去找技术工人帮忙。 隋老也在想办法,忽然看见自己新鲜出炉的小助理,小表情十分生动。 他福至心灵,低声问道“小葱有想法?” “额……算是有吧!”郁葱点点小脑袋。 蔡主任与心情激荡的隋老不同,他根本不想听郁葱的建议。 整个大学的高知分子全在这里,都没有办法,她一个初中肆业的还能有妙招? (152)升职加薪 隋老对老同事气哼哼的哼了哼,又侧过头和蔼和亲的朝着郁葱,道“别搭理他,就说给我听就行。” “找几个力气大的人,分别站在大展柜的后面和左右。 控制着展柜慢慢往后倒下,一定要慢,要稳,只要手上用力够慢够稳,里面瓷器破损的概率就不大。” 郁葱略微想了一下便开口,丝毫没有拿腔作势。 嘿嘿,小仙女不仅心地善良,还思路开阔,聪明伶俐。 直接打开柜门不行,那就放躺再打。 她这人爱国,不忍看国家利益被损害,绝对不是想出风头哦! 晏衔帮小罐罐完善细节,尽可能的补充。 “展柜四面光滑,未免着力点打滑,最好用粗绳把展柜绑住,底部不好绑的话,就挖个洞,将绳子从下面穿过去,固定住就好。” “在我眼里,它们已经是碎的了,不如就按我两个助理说的试试?”隋老迅速在心里评算预估,越想这办法就越有可行性。 蔡主任的心中,也升起希望。 万一成功了呢? “好吧,也只能试试了。” 眼看着隋老和蔡主任都点头了,旁边的校领导也就跟着一起同意了。 然而,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给展柜放躺下。 “那几个惹祸的都给我站出来,赶紧的,今天但凡瓷器有一丁点儿破损,你们不仅要挨处分,就是这个大学也不要读了,全都给你们报名下乡劳动去!” 徐光兴倒还好,只是满头大汗,而房纳云抖成了筛子,这种情况根本派不上用场。 当即,郁葱站出来,踩在小凳子上面,朗声道“蔡主任是想严惩学生,从而泄愤吗?” 众人:“……” 不是吗??? 蔡主任:“……”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紧接着,郁葱摇了摇小脑袋,道“大家看问题太肤浅了。 蔡主任是看见大家面对困难就发怵,丝毫没有迎难而上的勇气,才难过到悲愤的!” 众人:“……” 真的吗? 好像是噢! 郁葱开始打鸡血,道“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群策群力,一定可以克服困难! 来,让我们重整精神面貌,让老师和领导,看看我们的学习成果,让我们的家人为我们骄傲!” 在集体荣誉感很强的年代,大家一听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踊跃参加。 小哥哥也报名了,但郁葱没让他上场,而是选了九个体格看起来结实,长相憨厚的老实人出来。 把徐光兴这种滥竽充数的弱鸡,通通都筛选掉。 九人按照郁葱要求,用粗绳绑上展柜,又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防滑防震。 他们在万众期待下,跟着郁葱喊的口号卖力气。 “一,二,一,二,右面稍微慢一点,一,二,左面慢一点,一,二,好不错,继续保持……” “加油,慢一点,马上就要成功了,再坚持一下! 同学们给九个男生鼓鼓掌,加把劲!” “啪啪啪!”掌声雷动。 气氛十分紧张,众人连呼吸都不约而同的跟着口号弱弱换气。 九个男生咬着牙死撑,撑不住也仍旧还在撑。 “好了,平稳落地!”展柜终于平稳躺下。 明明才十分钟,可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九个男生心理压力极大,各个都汗流浃背。 他们就地躺下,累得连手指头都哆嗦。 见此,晏衔心里泛着甜。 小罐罐总是那么心疼他,舍不得他累着…… “辛苦了!”蔡主任迫不及待的上前查看。 抖着手依次检查。 反正面和各个角落,都没有遗漏。 大约半个小时后,蔡主任扬声喊道“一个都没破损!全部完好!” “掌声在哪里?”郁葱把气氛活跃起来。 “啪啪啪!啪啪!”下面再次响起掌声,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蔡主任被热烈的情绪感染,激动的险些落泪,道“郁助理和晏助理,两位可真不错,日薪六块八可太少了,起码要拿特助的八块八。” “感谢蔡主任对我和老晏的认可,我们日后一定认真对待工作,做好每一班特助的岗。”郁葱杏眸一亮,当即就把话茬子给接了下来。 蔡主任:“……” 明媚六月里,似凛冽冬风呼啸而过,将温馨的气氛一扫而空。 他嘴瓢,话没经过大脑就说出去了,可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来,只能暗自苦恼。 隋老看他后悔,笑出了一脸褶子,道“小葱和小晏,两位特助都不错,日后也一定要认真工作哦!” “我一定努力,不辜负您的和领导的嘱托。”郁葱脆生生的答应着。 “我们一定努力。”晏衔被小罐罐拉着一起升职加薪,丝毫没觉得软饭粘牙,吃的相当高兴。 他家小罐罐可真优秀…… 蔡主任笑得比哭还难看。 得了,隋老都认可了,从助理升职为特助是跑不了! 特批的手续并不容易,但他就算是爬,也要把手续给爬着带回来。 闻言,徐光兴满心的不甘,心情压抑,忍不住咒骂郁葱。 可就算再不甘,也只能灰溜溜地走了,连个不字都不敢当众说。 这一幕恰好落在三楼会议室里。 里面不仅有市里的领导,还有外宾。 沃森手中随意的转着派克钢笔,视线被那个阳光的小姑娘深深吸引。 他走过的地方很多,西方各大繁华的城市基本都去过,却从未见过这么聪明漂亮的美人,眼睛哪里还挪得开? 晏衔察觉到三楼男人投来的霸道目光,脸色一寒,上前一步把小罐罐挡在身后。ζΘν荳看書 沃森正沉醉在小美人儿的美色与智慧里,猛地看见华国青年那张冰块似的冷脸,一下子就吓回神了。 他瞪了那个凶巴巴的青年一眼,但看见对方快一米九的个头和衬衣下劲瘦的身材,又讪讪地把脖子缩回去了。 这种男人一看就会华夏功夫,比起以武会友,他更愿意展示绅士风度。 于是,整个下午,沃森都跟在隋老身边问东问西。 可把隋老给烦的不行。 要不是顾忌对方是外国友人,他都要拿扫把赶人了…… (153)小竹篮大用处 沃森是个汉语通,只是咬文嚼字时舌头有点硬,还带着点煎饼果子和麻花味儿。 除了张口就是相声上头的感觉,倒也没别的交流问题。 郁葱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偷着咯咯乐,但没一会儿就从沃森看她的眼神里,察觉出人家对她有些兴趣。 她这人故土难离,又和小哥哥新婚燕尔,虽然对待感情多有挑拣,但忠贞是彼此间必须的,从领证的那刻起,她就没打算再找情人解腻味。 她与隋老交代了几句,干脆带着小哥哥和隋老分开行事。 当即,沃森就要跟过去,但被隋老给扯住了。 两人各有心思,又不情不愿的开始新一轮交流。 郁葱一炮打响,在交流会算是提前出了名,大家看她的眼神不是看晚辈,而是同辈的那种。 她背着小手慢慢溜达,停在门可罗雀的蜂蜜厂展台前,问道“咱们的蜂蜜品质优秀,怎么外国友人都不过来看看?” “外国也产蜂蜜,咱们就不吃香了。”蜂蜜厂的魏副厂长也愁眉不展。 郁葱可馋蜂蜜了。 用温水泡甜滋滋的,功效还很多,可以抑制病菌、调节肠胃功能、美容养颜、预防老年痴呆等等。 小哥哥给她弄来的那两瓶蜂蜜,她都舍不得吃,用得可节省呢! 她看着不仅简陋还土气的包装,心里一动。 “咱们国家自己人都舍不得吃,拼命把好东西省出来就是为了赚外汇,可不是为了让他们东挑西捡的。” “郁特助,有办法?”魏副厂长也听说了她聪明的美名,莫名期待起来。 “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郁葱迈着小四方步,走出热闹的大操场,来到停在犄角旮旯的吉普车上。 瞅着小青和小玄奶声奶气的叫唤,她对小哥哥,道“老晏,狗崽儿饿了。” “我这就给冲奶粉。” 晏衔一直跟在小罐罐的左右,不仅不打扰她工作,还时不时的给查缺补漏。 一直任劳任怨,不怕脏也不怕累,嘴里从没有半个不字。 郁葱很喜欢他的乖巧懂事,决定日后更要多多关爱他。 “我把狗篮子擦擦,再过过风,用来装蜂蜜,肯定好看。” “这里有小花,点缀一下?”晏衔把奶瓶塞进小青的小嘴里,就蹲在路边采野花。 郁葱也加入撸野花的队伍,把挤在地缝的那一簇都薅秃了,才算完事。 小脸盆大的小竹篮上插着星星点点的野菊花,精致好看,十分符合自然田园之美。 于是,小狗崽的狗篮子被征用了。 它两气得在车座上翻滚儿。 郁葱抱着哄,道“先用一下,等回去我就给宝们找个更大的新窝儿,好不好?” “嗷嗷~”它们念旧,就喜欢这个。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别闹腾,乖乖的哦!” 郁葱拎着小竹篮,看着小哥哥把车门重新上锁。 并肩回到蜂蜜厂的展台,郁葱把小竹篮放上去,道“拿两罐蜂蜜放竹篮里,摆在展台上试试。” “会不会太哗众取众了?”魏副厂长哪里见过这种包装? 郁葱已经看到有女外宾看过来了,快速低声道“土到极致就是美,试试呗,万一得到国际友人的认可,咱们就能给国家赚外汇了。” “好!”魏副厂长被“赚外汇”三个字打了鸡血,脑子一抽,嘎嘣就同意了。 在小竹篮里把蜂蜜摆好。 郁葱把他板板正正立在竹篮里的蜂蜜瓶子,放倒一只,摆出随意慵懒之感。 被吸引过来的女外宾没有带翻译,用外文问,道“这是什么?” 魏副厂长会俄语,但不是英文,只能用新学会的那句话,应付道“扫瑞爱动脑。” “蜂蜜,糖中之王,花之精华。”郁葱赶紧把对方的话给打断。 她敢打包票,魏副厂长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但她倒是听懂了。 哎呀,可逗死个人了! 女外宾显然被提起了兴趣,又开始问包装,道“为什么用竹篮装?” “我们的设计理念是,摆脱束缚,拥抱自然,回归本真,摒弃奢华。”郁葱的外文不仅字正腔圆,仪态和表情还装的有板有眼。 女外宾大概被忽悠懵了,一时没有回话。 沃森正好从隋老跟前脱身,嗖嗖的挤过来。 他用哏都味方言,问道“那我要是订购的话,可以给提供竹篮包装么?” 这一下子就把旁边那些外宾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来了。 郁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始讲解竹编。 “我们的竹篮是纯手工制品,制作技艺要求高,难度大,过程非常繁琐,需要严格挑选阴面二至三年的壮年竹为佳。 经过破竹、烤色、去节、分层、定色、刮平、划丝、抽匀等十几道工序,全手工操作,制作出精细的竹丝。 竹丝做好后,接着便是编织,从起底、翻底、翻顶、锁口的全部工序,都要求不出现竹丝接头,不出现绞丝、叠丝等技术差错,始终保持经篾纬丝比例匀称,给人以一气呵成之感。 这一只竹篮需要我们的匠人足足耗时一整日,才能编制完成。” 郁葱用普通话说完,又用英文复述一遍。 她这人就不喜欢藏拙,好不容易有展示自己的机会,还藏着掖着,简直对不起社会。 至于,她技能太多,不符合她的生活际遇,自然也不怕。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一个傻了十年的傻妞,才不怕审查。 本来,她就是美貌与智慧并存…… 沃森竖起大拇指,道“艺术啊!” “伟大的艺术!”最先问的女外宾对着竹篮细细欣赏。薆荳看書 比他们本国的编制品手艺,可强太多了。 “多谢欣赏,这小小的竹篮,是艺术品,也是工艺品,是我国匠人辛勤汗水与智慧的结晶。” 郁葱的宗旨是升华,再升华,继续升华。 她绘声绘色,道“竹制品的原料来自自然生长的竹子,用坏了可以当燃料,也可以自然腐化回归自然,非常环保。” “还有其它好看的款式吗?一千件可以优惠多少?” 女外宾听郁葱说完,明白了竹编工艺非常耗时耗力,生怕被旁人捷足先登,就想赶紧下手。 (154)签合同赚外汇 沃森眼看着自己到手的生意,被别人捷足先登,十分气闷。 他撸起袖子,喊道“我来五千件!” “先生,女士,十分抱歉,因为竹艺十分讲究,我们目前只和蜂蜜一起搭配销售,每只竹篮仅仅需加华夏币两块九毛。” 面对盛情难却,郁葱好像十分为难。 两块九毛的单价她还预留了些水分,那是给日后批发准备的。 真不是她定价高,随口胡要的,七十年代的一块钱根据物价指数及收入,大约等于后世一百五十块。 后世这般大小的一只非遗手工竹篮价格在四百块左右。 蔡主任:“……”就这小竹篮还两块九? 装东西嫌太少,放吃的又漏味道。 简直,就是鸡肋! 忒不实惠了…… 隋老:“……” 这个篮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对了,是放两只小狗崽的那个! 额,这大概就是物尽其用。 魏副厂长:“……” 这小破竹篮和他厂里的蜂蜜怎么比? 不能吃,也不好用…… 大部分人都认为郁葱疯了,但女外宾看出了商机,抢问道“几斤蜂蜜一只竹篮?” “一千克蜂蜜只能加一只竹篮,这是我们最大的限度。”郁葱表现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小表情,仿若真诚的为外宾们考虑。 “再给优惠点,我当场就签下订购合同。”女外宾把蜂蜜拿出去,对着小竹篮爱不释手。 郁葱职业微笑,寸步不让,道“美丽的女士,全国市场都没有做这份生意的,这是我们竹编大匠人的心意,算是半卖半送,价格绝对是良心价了。” 晏衔信誓旦旦的配合道“真的非常实惠了,别的地方买不到的。” 蔡主任:“……” 可不是没人做这生意嘛! 不说村里的大爷大娘基本都会编,不用花钱买,就是在市里也没人会用这华而不实的小竹篮。 魏副厂长:“……” 良心价? 怕是,心凉价吧! 当即,隋老都没敢让学生们翻译,亲自上场给郁特助翻译。 哪个村里没有会编这玩意儿的? 要是开了竹编品的先河,那不仅是给哏都挣面子,还是造福全国人民的善举。 于是,外宾们在竞争中,当场就签下订购合同。 并协商好在三日内,把一半的定金打到蜂蜜厂。 是的,郁葱口中天上少有地下难寻的竹篮,不说没有公司,就是连个合同都没有,是蹭在蜂蜜厂出售蜂蜜合同的尾巴,加了几行字,让外宾签的字。 国际友人们挑三拣四而来,心满意足离开,并对郁特助的办事水平连连称赞。 “天啊,明天交流会主场还没到,我们厂就已经共订出了六吨半的蜂蜜!” 散场后,魏副厂长抖着手,不敢置信的翻来覆去的数着几份合同。 去年他们厂在几大厂里算是中等的,订购了半吨,都是祖坟冒青烟,这回直接冒浓烟了。 “后生可畏啊!”蔡主任也跟着激动,道“按照一千克蜂蜜搭配卖一只竹篮,要出六千五百只竹篮,你们大队怕是赶制不出来,要不给分下去?” “我们公社共有八个大队,按照合同规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每个大队赶制一千个,从中优中选优,定不能辜负国际友人对我们的信赖。” 郁葱还想靠着这回机遇积攒自己威望,走上女强人的躺平之路呢! “贵公社没有注册公司吧?我们蜂蜜厂欢迎挂靠,只要按时交货,后面都交给我们,什么运输,日后国外的打款,都不用郁特助操心。” “咱们哏都就是港口,走海运方便着呢!”旁边作为出口业务的龙头老大瓷器厂万厂长有些吃味儿。 万厂长年过五旬,穿着八成新的白衬衣和蓝裤子,气质十分踏实稳重。 他客客气气的朝郁葱鞠躬,道“郁特助,我代表我们瓷器厂向您表示感谢,要不是您出手帮忙,我们瓷器厂肯定是前功尽弃了。”薆荳看書 “我职责所在,不用言谢。”郁葱侧身避开,作势虚扶一把。 万厂长对郁葱印象更好了,觉得她虽然年轻但办事敞亮,道“我们厂的瓷器易碎,也需要竹篮防震,从而减少破损。” “那您定做什么款式,大小尺寸最好有个图纸,我这边可以先按照您的要求做个样品。”郁葱很是认真。 “那我回去就让人把图纸画出来。”万厂长没想到她办事这样有板有眼。 想当年,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只惦记着下一顿吃什么呢! 郁葱把关键点都记录下来,之后对隋老,道“公社那头我需要亲自联系,跟进指标进度,可我人微言轻,能劳烦您开个证明信给公社吗?”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上楼给你开个证明,再亲自给团泊公社打个电话。”隋老点头,非常支持年轻人的工作。 果然,是他一眼就看中挖回来的人才,小小年纪办事条理分明,丝毫没有取得开门红的好成绩,就沾沾自喜。 到了办公室,很快就开好了证明。 郁葱看着外面的天色,把证明放在斜挎的小包里,道“隋老,我现在就回公社,要是一路顺利的话,到镇上公社还没下班。” “车慢慢开,别着急,安全第一,我给你们公社打电话,让他们晚下会儿班。”隋老想的妥帖。 “好,我都听您的。”郁葱脆生生的说完,给小哥哥递了个眼神,一起和隋老告别。 等上了车,她抱着小青和小玄,哀嚎道“唉,我三伯和你妈还的钱,今天是没空拿了,只能明天抽空过去一趟了。 真是太忙了……” “我一脚油门就过去了,也就几分钟的事。”晏衔知道自家小罐罐是个钱罐子,只能宠着…… 另一头,团泊镇公社。 刘书记怎么也没想到隋老会亲自给他打电话。 本来,他还以为高产实验田的好事落他们公社,已经是烧了高香了,万万没想到他们公社还能赚外汇!? 外汇啊! 哏都的大厂都不敢说年年都能赚外汇,他们一个小小的穷公社,在没有任何工厂的情况下,竟也能赚外汇!? (155)要的就是这效果! 刘书记狠狠的搓了一把脸,激动的扯开门扉,扯着嗓子喊道“开会!都别忙活,赶紧开会!” 闻言,众人都懵了。 赶紧拿着笔本到刘书记的办公室。 刘书记难得喜形于色,激动的脸都红了。 他说的唾沫横飞,嘴角都冒出一圈小白泡。 坐在下面的众人,几乎很少去市里,交际圈很小,读书也有限。 其中,有的人甚至都没听过“外汇”二字,根本不明白啥叫赚外汇。 就这么睁着眼,听啊,听啊…… 反正,是好事。 他们只负责组织镇上和八个生产大队的社员,一起编竹篮,到时候外国人给钱结账。 另一头,哏都三条石街道。 西站。 晏衔慢踩刹车,把吉普车稳稳地停在西站后身的办公楼。 舒三伯的办公室在一楼。 走到尽头,右手边的那间就是。 屋里面不仅他一个主任,还有三个同级别的领导,都在这一个办公室。 郁葱一进来,看着那些擦肩而过的熟悉老面孔,就叔叔姨姨们的叫起来。 语气亲切有礼,把她爸妈那些老同事叫的心都软了。 曾经晏衔也是西站保安队的队长,他卖掉工作那阵也惹起不小的风波。 毕竟他能力不错,一直也算年少有为,大家在晏妈的引导下,还以为他兄弟情深,连工作都不要了甘愿去下乡建设。 直到他反手给舒家兄妹都在知青办报了名,才知道舒家里面的水太深了。 这还不算完,傻了的郁葱身为独生女,父母又是为铁路建设而牺牲的,这样的遗孤居然要替舒家小女儿舒白藤下乡劳动?! 谁都不是傻子,多少都了解一些,可即使有心为郁葱说话,但禁不住舒三伯会做人,又得领导看重,他们只能选择闭嘴。 现在,眼看郁葱和晏衔来找舒三伯,担心两个小年轻被欺负,便都围了过来,准备在适当的时候,给帮把手…… 舒三伯因为舒白藤失踪一事请了假,下午硬着头皮来上班,却被堵在办公室。 此刻,他整个人陷入天人交战中。 舒三伯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明明被木桌挡住半面身子,又穿的长衣长裤,却在几十双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眼睛里,变得无所遁形,如同皇帝的新装。 凭心说,他根本不想把八千块的巨款,便宜了郁葱这样的外人。 可是,他大儿子却亲笔写下欠条,郁葱又把每一笔入账都算的清楚。 他根本赖不掉。 这口气窝的他不上不下的。 要是早知道如此,他必然不会留着这个傻侄女给自己添堵。ζΘν荳看書 “小葱,小衔来了呀,我都准备好了,正准备给你们送学校去。” 舒三伯的话十分妥帖,可却没有拿钱的动作,脸上也是皮笑肉不笑的。 郁葱眨了眨清澈的杏眸,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小手做出从斜挎小包里拿本子的动作。 舒三伯哪里敢在工作单位,众目睽睽之下被侄女讨债? 这是他工作的地方,同学校可不一样。 尤其,有些老员工对当初的事,还是知道些的。 无奈之下,他拿出一大摞由报纸裹着的长方块,砸在桌上,道“这是四千。” “等我回去再数。”郁葱扯开报纸,露出里面整齐的大团结,粗略扫一眼,便把钱塞进小帆布包里。 她了解对方的性格。 一定以为她会在这里当面数钱,但她偏不。 在踏出办公室的时候,她又回头提醒,道“明天我还过来拿另一半。” 郁葱知道在自己走后,他一定会巧舌如簧,把黑说成白,但这都不重要,明个尾款到手,她再给自己洗白。 那些同晏衔有故交的同事,还有与郁葱爸妈关系不错的老员工,都来送二人。 当看到二人开着崭新的吉普车时,简直不敢置信。 再一看车牌号,竟然是外交部的。 这车可不是一般人能开的。 这两孩子有本事啊,日后有舒老三后悔的时候! 晏衔拧钥匙,启动汽车。 郁葱把车窗玻璃放下来,笑靥如花和众人挥手告别。 蓦地,众人有种领导视察的感觉,肃然起敬…… 郁葱笑得更温柔了。 要的就是这效果! 眼看着小哥哥就要把车开出南市,她忽然尿急。 汽水喝多了,方才精神又一直紧绷着,把自身三急的事就给忽略了。 她有些难以启齿,道“我想方便一下。” “我有朋友住这边,去他家厕所吧!”晏衔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天底下万物生灵,哪个不是要吃喝拉撒睡? 这里距离黑市不远,正好带小罐罐认个门,省的日后自家兄弟不认识嫂子。 胡同口,晏衔把吉普车随手上锁,先她一步,在叫门时说了句暗号。 雄黄正在院里练武,听到老大的声音,小跑着过来。 一开门就看见一对璧人。 他家桉哥什么时候处对象了? 瞬间,他都忘了说话。 “老雄,这是我媳妇,你叫一声弟妹就行。”晏衔沉稳的声音,在他开口之前响起。 雄黄听出老大隐晦的提醒,角色进入的稍微有点慢,看起来有些傻憨。 “弟妹……可真是个全乎人儿,般……般配啊……般配啊!” “雄哥谬赞了。”郁葱恰当的挂上新媳妇的娇羞表情,看起来十分乖巧可人。 哎呀,这个院子可真大,目测起码有五六百平了!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日后这里是老城里的拆迁片,要是拿了拆迁款,绝对是一夜暴富的拆二代,也不知道老雄有媳妇和孩子没? 可惜,她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小姐妹,要是有的话肯定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晏衔不知小罐罐心中所想,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们借一下厕所。” 雄黄:“……” 难道,桉哥是有避开大嫂的话,要单独和他说? “哥……老弟,弟妹这边。”他嘴皮子差点拌蒜。 “有劳。”郁葱总感觉哪里不对,但着急上厕所就没细想。 晏衔脱离开小罐罐的视线,道“尽快把生意都收了,上面全力追查人贩子,一律从严,避避风头。” “明白。”雄黄明白事关重大,十分认真。 (156)忽然,理解女皇的幸福了 晏衔还记得小罐罐的愿望,道“在帮我把郑佳豪和马芳的侄子,都安排下乡。” “我明个就动手。”雄黄从不问原因,但凡老大的要求,他一律无条件做到。 晏衔担心在自己看不见之处,委屈了小罐罐,道“叫今天前院里忙活的兄弟,都出来看看嫂子,省的日后出什么误会。” “我这就把兄弟们放出来!”雄黄拔腿就往前院喊人去了…… 于是,当郁葱整着衣服出来时,就看见刚才还空空的大院子,站满了适龄的小伙子。 哎呀,瞅瞅这一排排整齐的队伍,知道的她这是刚上完厕所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给女皇选男宠呢! 众人见大嫂的视线扫过自己,纷纷把腰板挺得更直了,展现出最精神的一面。 力求留下积极进取的优秀青年印象,能在老大跟前为他们美言几句,帮忙吹吹枕边风。 郁葱的杏眸更亮了。 忽然,理解女皇的幸福了…… 晏衔英眉拧起,咳了咳,道“老熊晚上还有事,咱们先不打扰了。” 老熊:“……” 他那话茬子还没打开,大嫂就要走了。 怎么感觉不是冲他来的,而是专门为了借厕所? “好,都听你的。”虽然,郁葱没感觉到众人的恶意,但老熊弹指间就能聚集几十口的年轻后生,一看就不简单。 难怪,小哥哥总是能拿到稀罕的东西,还能打听到很多秘闻,怕是那些港城的衣裙和丝巾,都和老雄有关系。 听说,日后先富的那批人,都是这会儿偷着做生意的这些人。 大佬啊! 日后,一定让小哥哥好好维系这份人脉…… 路上,除了遇见几辆牛车和马车,再无其它汽车,所以路上很顺,比去市里时还快了一点儿。 他们是五点五十分抵达的团泊镇公社。 刘书记一直在门口张望,遥遥看见行驶来的军绿色吉普车,直接率领众人迎了上去。 车窗关的严丝合缝,有些反光,车里光线昏暗,刘书记看不清里面的人。 见车停下,刚准备鞠躬,就看见一个接着一个的熟悉身影下车。 刘书记:“……”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郁葱忙避开对方的大礼,并伸出小手,换成握手礼,道“刘书记,我二人在学校任教之际,被隋老挑中,特聘为特助。” “请两位特助指示。”刘书记还没碰到郁葱的手,就被晏衔给半路截胡了。 两个男人握起手来,十分用力,好像在较劲儿。 刘书记用仅二人能听到音色,低声道“上午还找我开结婚证明,下午就成了隋老特助,连吱一声都没有,你咋不上天呢!?” “和我关系真不大,都是隋老看中内人,顺便把我也捎上的。”晏衔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却透着引以为荣的小得瑟。 刘书记感觉心中神圣的隋老,好像在转眼间就跌下神坛。 他压着声音冷笑,道“呵,这软饭吃的,还挺自豪。” 一老一少的交锋在松开手的那一刹间,恢复如常。 刘书记将刚才开会分派好的人员名单,双手递给郁葱。 “刘书记办事细致,我没意见,就按照您安排做。”郁葱双手接过来,快速看了一遍。 显然,刘书记考虑到她和晏衔两个特助,肯定没功夫下到每个大队日日盯着,便安排公社干事们下到大队跟进。 不仅每个大队都安排了两位公社干部,就连镇上的居民,也都要求忙活起来。 别看六千五百只竹篮的量不少,但因为人多力量大,交货的日期就定在一周后。 郁葱把汇报上的名单,都誊写在自己的小本上,方便日后工作。 她想了想,又交代起来。 “不知道隋老和您说没说,这次的订单挂靠在哏都蜂蜜厂名下,外宾的汇款也会打到蜂蜜厂的财务上,估计要等月底汇算出来,才能周转到咱们公社。” “只要能给国家赚外汇,为国家出力,我们不在乎晚拿报酬。”刘书记满腔热血。 “都是好同志。”郁葱身处爱国洪流中,连自身都得到了升华。 其实,她以为还会遇到些对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小人,从中搞破坏,没想到事情顺的不可思议。 真的,太顺了,顺的她都有点没办法发挥个人优秀能力了。 算了,顺就顺吧! 明天交流会上再给各厂都拉些订单,让大伙儿都卷起来。 离开公社,郁葱又让晏衔把车开到学校。 果然,满校的师生们,全都下学了,可作为爱岗敬业的郝校长还没下班,正在和看门大爷唠嗑。 正好可以趁空遛狗…… 她从车上慢悠悠下来,先把大黑放下去,又一手抱着一只小狗崽,打招呼道“郝校长,李大爷。” “郁老师,晏老师,回来了。” 郝校长总是看郁葱拎着狗篮子,却没见过几面狗,不免盯着多看几眼。 “哎呦……这狗崽子都这么大了!” 他忽然发现少了点什么,忙问道“狗篮子呢?” “外宾见我的狗篮子好,非要订购,不花钱就不高兴,我没办法只能组织整个公社的手艺人都动起来,一个下午就订购了六千五百只小竹篮。” 说着,郁葱用脸蹭了蹭小青软软的小脑门,神色平静,语气自然道“瓷器厂的万厂长也觉得我狗篮子好,追着我也要定。” 郝校长:“……” 合着您那狗篮子还成香馍馍了?! 话说,郁老师挺踏实的姑娘,怎么去了一趟市里,就学会吹牛了? 都怪老隋,这才一天就把他好好的孩子,给带歪了! 李大爷:“……” 郁老师不仅长得漂亮,人也有本事,他早就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了。 果然,他作为阅人无数的传达室一把,越老眼越尖。 郁葱的斜挎小包口没有封上,小狗崽在她怀里找舒服姿势的时候,随意的蹬了蹬腿,就把一张纸甩了出去。 “哎呀,下发给公社的证明掉了,我抱着小狗狗不好弯腰捡。” 郝校长盯着证明上的红色大圆戳,愣了愣。 不由自主的蹲下,待看清证明上的文字,傻傻的咧嘴笑起来。 “外汇啊,真的赚到外汇了!” (157)小哥哥都会叫“夫人”了? 郝校长一腔喜悦无处发泄,恨不得绕着操场跑上几圈。 郁葱瞅见不远处的大黑,正撅着屁股在草丛里拉粑粑…… 非礼勿视! 她赶紧扭过头,对着笑出眼泪的郝校长,道“您先高兴着,我赶紧回大队,社员还等着我给记工分呢!” “那不耽搁郁老师干正事了……”郝校长还想要告诉郁葱,团泊镇中学永远是她的后盾,可又担心自己这小破学校人微言轻,起不到什么作用。 郁葱是多观察入微的人? 当即,她就感觉到了对方的欲言又止。 “最近这几天我和晏老师,应该会比较忙,等忙过交流会,我抽空给孩子们继续上课,就是要劳烦校长帮我把课表倒一倒,尽量都倒在一天。” “郁老师和晏老师放心,明个我就安排主课老师先上主课,您两位哪天有功夫哪天来就成了。” 郝校长还担心留不住潜龙,没想到郁老师有颗热爱教育事业的心。 人家郁特助差的是这份薪酬嘛? 不,人家那是炽热的爱国心! 然而,郁葱不仅在乎教师工作,还惦记着自己每月食堂的二十六块八毛工资,外加补贴的票据呢! 卖工作的话,一旦出事她也许会承担识人不清的责任,不如租出去。 要是新人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她就能立刻换人,也算退可守进可攻,还能赚点小零花钱…… 她心中百转,面上一派诚挚,道“食堂的工作我实在是抽不开身了,您要是身边没有合适的人,我可以帮您推荐位认真负责的。” “那可太好了。”郝校长今天挤出时间,亲自替了郁老师食堂的活,还真有点累。 郁葱打开车门,把小狗崽放车座上,正在地上蹭屁屁的大黑都不用喊,嗖的就蹦上来,生怕被落下。 “我回大队就去找人,明天让人来这头和您报道。” “辛苦郁老师了。”郝校长送到路边,依依惜别。 郁葱坐在吉普车里,摇下车窗,对着他点点小脑袋,笑容和煦道“应该的。” 晏衔从反光镜看着郝校长老怀欣慰的神色,微微挑眉,道“这几天我一直让平安帮我在猪圈干活养猪,要不让他替我?” “平安还太小,我多找几个孩子一起养猪,如此也让那些孩子的父母,都知我的情。” 郁葱也不和他避讳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就是个这么实际,又扣扣索索的人,咋地? 晏衔撤出一只握方向盘的修长大手,往她怀里小玄肉肉乎乎的小爪子捏了捏,道“还是小葱思虑周全。” “好好开车,别分心!一车五命!” 要是放在后世,郁葱可不敢坐新司机的车,但如今马路空旷,几乎都没有车,就很适合练手。 但也要惜命啊! 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 “嗷嗷~”小青和小玄也配合着她奶声奶气的叫唤。 “旺!旺!”大黑也不好高兴了。 “唉!”来自晏衔的叹息。 他本想拉小罐罐的小手,但却有贼心没贼胆。 嘴先脑子一步,道“都听夫人的。” 郁葱:“……” 嗬,小哥哥都会叫“夫人”了? 她刚要反撩他几句,就看见路边奋力蹬自行车的刘书记。 她摇下车窗,道“刘书记,这是去哪?我捎您一程!” “郁特助,我正要去找您呢!” 明明坐在驾驶位的是晏衔,但刘书记说话时,就跟看不见他似的。 他用腿支着自行车,继续道“您给我竹篮的图我刚看了,我还算能明白,但老乡怕是不行,我就想去找您要个样品,让大伙照着模板来编。” “没问题,我手上正好还有备用的小竹篮。” 当初,王滚刀肉见郁葱喜欢小竹篮,就又送了几个备用的,所以,她手里有存货。 “刘书记,您上车来歇歇腿,正好给捎到知青点。” “不用,不用,就还这两步路。”刘书记赶忙拒绝。 他的鞋太脏,沾的都是泥,容易弄脏了吉普车…… 于是,田地间劳作的社员就看见一辆崭新的吉普车,慢悠悠的开过来,侧面跟着骑自行车的刘书记。 上次把葱姐送回知青点的大公交车,就已经让他们开了眼,想不到居然还有小汽车来他们大队,也不知是哪位大领导莅临。 大伙儿奋勇向小路奔去,手上还不忘扛着各自的农具。ζΘν荳看書 转眼间,空旷的小路就站满了社员和知青们。 郁葱这才慢悠悠推开车门,从上面下来,道“刘书记,我先给大伙儿记一下工分,赚外汇的大事,咱们去我院里详谈。” 她特意把“外汇”二字,咬重了一丢丢。 “不着急,不着急。” 假如,之前刘书记是因为晏衔高看一眼郁葱,但现在则是佩服。 看看人家小姑娘! 别看年纪轻轻的,但办起事来可是十分踏实。 按理说已经是隋老的特助了,把关系调回市里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但人家还是认认真真的给大伙儿记工分,没有丝毫年轻人的虚浮与好高骛远。 “天啊,开车的是晏老师!” “晏老师还会开小汽车,也太牛了吧!” “哎,对了,赚外汇是啥?为啥不是赚工分和钱票,而是要赚外汇?” 方才,郁葱的话有炫耀的意味在里面,只是没想到社员根本不懂外汇。 她赶紧借着低头翻本子的动作,掩饰自己小表情,道“我先记工分,有什么问题过会儿再说。” “都别耽搁郁特助工作,有问题的都问我来。”刘书记正愁一腔热血没地方释放,赶紧就给大伙解释。 “郁葱和晏衔,两位好同志因为能力出众,被哏都大学的隋老看中,特聘为特助,在都是外国人的交流会上大放异彩,为咱们公社开阔了外汇之路。” “嘛叫外汇?”社员连汉字都不认得多少,根本不懂这些。 刘书记身为基层干部,耐心十分的好。 “简单说,就是外国人要花他们那地方的钱,来买咱们东西。 要知道连市里的大厂都很难才能赚到外汇,而咱们公社连个工厂都没有,却能让郁特助和晏特助给拉来外汇。 不用想也知道,二位功臣为咱们公社做出多少努力!” (158)娶到我,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日后咱们公社可不是什么穷公社了!” 王滚刀肉第一个反应过来,道“我们葱姐就是有本事!” 柳婶子也醒过味儿来,赞叹道“是啊,有葱姐和晏哥两位功臣在,用不了多久咱们公社在市里都能挂上号!” 小汽车和外汇的热度,将郁葱和晏衔推上神话般的存在。 郁葱眸色清澈,那双美目因太过干净而显得纯粹。 只是,偷偷在心里乐开了花。 她这也算爱情与事业双丰收了,对吧? 晏衔默默立在她的身侧,眸色温和的瞧着她笑,眼底似有淡淡星火。 别看小罐罐看着娇滴滴的,实际很能吃苦,懂事的让人心疼。 他本是不忍小罐罐顶着大太阳到处奔走,又苦又累,不过只要小罐罐开心,他也只好宠着。 若是有一日她觉得累了疲了,他则是她坚实的港湾。 没一会儿,郁葱记好工分,又翻出备用的竹篮,递给刘书记。 “这是王婶子家给编的,您要是有问题可以上她家问问。” “我就这过去,看看她家还有没有同款小竹篮。”刘书记不知道怎么,曾经自己看都不看的小竹篮,此刻却觉得格外顺眼,怎么看都精致。 等把人送走,晏衔已经在灶上蒸好大白米饭,又将从红旗饭庄带回来的菜,都给热出来。 郁葱还真饿了,仔细洗干净手,吭吭的往嘴里扒饭,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她满眼都是大虾仁,长睫微微扇动,在粉白的脸颊投下浅浅暗影,娇俏可人。 晏衔呼吸一窒,手上剥虾皮的动作也僵了。 郁葱被肉塞了牙,小手比了一个六的动作,用小拇指往后槽牙里扣。 猛然发现小哥哥正盯着她。 大概,脸皮再厚的姑娘在面对自家丈夫时,也会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她身体转向另一侧,继续扣牙缝。 这玩意儿塞牙缝里,真的很难受…… 晏衔被她这套小动作,搞得很想逗逗她,道“这是嫁完人,就变得更开朗了?昨个小葱还是很腼腆呢!” 郁葱:“……” “在你面前我就没装过,一直本色出演。”她翻了个小小的白眼,矢口否认。 随手给他夹了一筷子海参。 她舔着小脸,理所当然的继续道“只有弱者才需要用男人的喜欢,来自我肯定。 我需要那玩意吗? 我是最棒的! 娶到我,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葱说的对,娶妻如此,我三生有幸。”晏衔很喜欢她自信放光芒的小模样。 怎么看都喜欢,就是看不够。 估计是老天爷看他上辈子太过可怜,这辈子才把小罐罐补偿给他的…… 吃完饭,晏衔给小狗崽喂了羊奶和一点儿稀粥。 大黑则帮忙吃剩饭。 因为带回来的饭菜有点多,他就陪着郁葱到西院,给徐红霞送过去。 “我就在门口,有事喊我一声,我立刻就进去。” “知道了。”郁葱颠颠的跑进去。 哎呀,险些沉醉在他的温柔里…… 这个男人可太撩人了! 她冲里面喊了一声,道“我进来了。” “葱姐……咳咳……”徐红霞的宿舍里没有点灯,听到熟悉的声音,忙起来摸火柴点油灯。 星点般的火光幻灭,油灯昏暗的光芒充盈全屋。 徐红霞头发散乱,脸色蜡黄,双眼肿的厉害,看起来有些颓废。 “葱姐,我把他们娘俩都送公安了。 昨天,他就在屋里,杨金叶根本没有捆着他什么的,他就在屋里听着他妈羞辱我,咳咳! 今天他还骂我脏,说我裤腰带太松,管不住…… 咳咳……那时候我早该听您的话,是我太蠢,咳咳……” “没事,都过去了。”郁葱把剩饭给她,出言安慰。 徐红霞看着摆到炕桌前的饭盒,不由得红了眼眶,道“葱姐,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和命没关系,你早些年太顺,难免性格天真,容易轻信别人。 而朱榆读书多,心眼也多,不免被他的甜言蜜语迷了眼。 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青春,现在知道那是口蜜腹剑也不晚。” 其实,郁葱还想告诉对方自己今天又遇见徐光兴了,可是不由得想起上次徐红霞气得要死的惨样儿。 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这世上并非非黑即白,有时候糊涂也是种快乐。 “你这样颓废不是办法,现在有两份工作你选一下,一个是团泊镇中学食堂的,另一个还是你的大队记分员。” “葱姐……”徐红霞没想到葱姐不仅给自己送饭,竟还愿意拉她一把。 她那么脏,怎么配? 郁葱过会儿还要去燕韫玉那里,除去睡美容觉的功夫,时间真心不宽裕。 “我建议你在哪里跌倒,就哪里爬起来,我今天给公社拉来赚外汇的机会,日后记分员可以协助公社干部的工作,前景可能会好一些。” “我听葱姐的,做回记分员。”刚才,徐红霞躺在床上就听到外面知青议论外汇的事情。 看葱姐能回市里工作,自己真心为她高兴。 郁葱见对方还算理智,点拨道“老乡哪怕读书少,说话直接了些,可未必就有什么坏心,善恶分明终会害了自己,有些时候难听的话,才是良言。” “日后我一定不会再目中无人了……”徐红霞也在反思自己。 她知道葱姐劝自己的话很对。 下乡期间,她确实对粗俗的老乡,各种嗤之以鼻。 现在想想,竟发觉那才是逆耳良言。 “人总会因为事情成长的,人教人,也许教许多次都教不会,但事教人,一次就够了。 我只允许你颓废一天,明天赶紧给我支棱起来,好好加油!” 话落,郁葱起身,就要往外走,道“我还要把食堂的工作安排出去,就先走了。” “稍等……”徐红霞忙把郁葱放在炕桌上的饭菜,倒在自己的饭盒里。 又用脸盆的清水,把饭盒刷洗干净。 这才双手捧着还给郁葱,道“多谢,葱姐!” “走了,回吧!” 郁葱接过自己的饭盒,摆摆小手,头也不回的踏出西院…… (159)租工作 村尾长着一丛丛灌木和杂草,灌木丛中还有许多小野花,一阵风吹来,清香扑鼻。 郁葱大口吸着清新的空气,道“除了蚊子有点多,环境可真不错。” “挺幽静。”晏衔默默记下周遭野花的名字。 小小的白色点地梅间,穿插着矮矮的野菊花,最亮眼的还是那一团团野蔷薇,鹌鹑蛋大的粉红色重瓣小花,分外喜人。 “葱姐……葱姐!” 朱二妮出门来,正要往自留地泼水,恍惚间就看见了葱姐。 一开始她还有点不大相信,毕竟葱姐是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村尾? 她揉了揉眼睛,才确认是葱姐本人。 郁葱背着小手,矜持的点点小脑袋,浅笑道“找你有点事。” “葱姐,晏知青,快进来,咳咳……”燕韫玉正在院子里绑扫把,看见葱姐进来,青紫未褪的脸上满是喜色,赶忙把人往屋里请。 “就院里就行,进屋还点油灯,怪破费的。”郁葱直接找了个木墩子坐下。 晏衔见周围有蚊虫飞舞,从帆布包里拿出份报纸给小罐罐扇风,将尚未靠近的蚊虫驱赶开。 郁葱对小哥哥的眼力劲儿非常满意,但面上却摆出习以为常的小表情,架势拿捏的足足的。 “既然已经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们两人身体都不怎么好,日后靠工分连吃饭都艰难。”朱二妮也挺愁的。 别看现在有屠铁牛赔给她的五百块钱,但只出不进也不是办法。 燕韫玉见葱姐这般问,就知道她应该还有后话,便问道“葱姐可有什么建议?” “团泊镇中学有份食堂的工作,每天只工作四个小时,十点到下午两点,有时不到下班时间就已经回家了,月工资是二十六块八毛,外加补贴的票据。 除了周日歇班,其他时候食堂中午管一顿饭。 想问问二妮能不能干?” 郁葱开门见山,懒得打什么太极。 朱二妮大喜刚要说话,就被燕韫玉拉住了。 他窘迫的摸着破洞的衣袖,道“这么好的工作,放在镇上买卖怕是要过千了,我拿不出那么多钱。” “我知道你们手头不宽裕,就准备租给二妮,一个月五块钱,别的都不要。” 郁葱选朱二妮也是看她干活利索,做饭什么的也干净,目前看人也比较本分。 而且,朱二妮和杨家人也算沾亲带故,杨家人在杨柳大队占比太重,不能太过讨好,也不能太过排斥,朱二妮的情况就刚刚好。 朱二妮噗通一声跪下,激动的哽咽,道“葱姐……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快起来。” 郁葱避开对方的大礼,从侧面将人扶起来。 等人情绪没那么激动了,她才继续说些工作细则。 “食堂就干中午那会儿活,除了做饭,还要给学生把饭菜都分平均了,不能出现不均偏心的情况。 一般早上学生们来了就把饭盒都摆在食堂的餐桌上了,上面都有各自标注的名字和班级。 做好的饭菜,要提前均等的打到饭盒里,学生下课一进来,自己就能找到他们的饭盒。 等吃完饭之后,你可以帮着其他两位做饭的师傅,一起洗洗刷刷……” “葱姐,我都记住了。”朱二妮高兴的直抹眼泪。 朱老大这个当大哥的对她都没有这么好,至于朱奶奶虽然也疼她,但也要看杨金叶的脸色。 “从明天起给学生们好好做饭,多注意食品卫生。” 郁葱做完好事,自己也开心,就想更尽善尽美一些,又嘱咐两句。 “我把工作还给徐红霞了,明个就不记工分了,等我和老乡交代些话,就要去市里。 你要是想头一天上班早去的话,我可以开车捎你去学校,顺便把你引荐给郝校长。” “我……我早去……” 朱二妮紧张的攥着衣角,继续道“和葱姐我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我连镇上都没去过几次,有点害怕,麻烦葱姐稍微帮我引荐一下。” “明早晒谷场,我说完事你来找我就行。”郁葱正准备起来,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就伸过来。 她瞟了小哥哥的俊颜一眼,慢悠悠的站起来。 体验了一把封建老佛爷的待遇。 默默给自己喊了一句:摆驾回宫! 晏衔看小罐罐要起来,随手把报纸一丢,利索地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然后,对着旁边二人点点头,算是告别,就扶着她往外走。 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喜欢还有些浮于表面,但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日后一定能成为她心中最不可替代的存在…… “哎呀,葱姐把报纸落下了。” 朱二妮把人送走,回到院里才看见地上的报纸。 燕韫玉蹲下来,正要把报纸捡起,却借着月光看见上面夹缝处的一则声明。 那是晏衔和陶银玲断绝母子关系的声明…… 当看到陶银玲名字的时候,他瞳孔猛缩,脑袋嗡的一下子,久远的记忆被翻腾出来,历历在目。 那个襁褓里的小孩子,已经长那么大了…… “愣着干什么,这是葱姐报纸,就是人家不要咱们也不能要,葱姐对咱们有大恩,没有葱姐咱们早就死了。” 朱二妮看他捧着报纸神色几变,以为他要偷偷昧下,急得直跺脚。 “我给葱姐送过去……”燕韫玉收起翻涌的思绪,被屠铁牛打伤未愈的腿,一瘸一拐沿着小路追过去。 郁葱正在远远地欣赏芦苇荡上的萤火虫。 因为怕惊动了小虫虫们,她没有靠近。 后世,环境污染厉害,哪里还能看见这么漂亮的小东西? 晏衔耳朵微动,听到浅一脚深一脚的声音,道“有人过来,应该是燕韫玉。” “葱姐,晏知青……我……”燕韫玉捏着报纸,欲言又止。 见此,郁葱很客气,也很礼遇对方。 “您知道我的性子,我绝不是个会迁怒谁的性子,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我想……想问问晏知青的妈妈,对他很不好吗?”燕韫玉把报纸,还过去。 他进去过,有过案底。 这样的人,说的话会有人信吗? (160)把瓜吃到自家 依照郁葱多年吃瓜的经验,一看这就是有大瓜要吃。 当即,她双手接过报纸,微微引导。 “很不好,他妈偏心的厉害,恨不得榨干老晏最后一滴血,要是没有我半路插手,老晏怕是还没那么容易脱离开他妈呢!” “我早些年学习成绩优秀,读大学时也曾在隋老跟前担任过助理,前程大好,处了同为大学生的女朋友。” 燕韫玉苦笑着回忆,眼神晦暗不明。 “后来我堂姐难产,我请假去陪护,却看见明明下个月才是预产期的陶银玲,偷偷的准备剖腹产,我当时没太在意。 转天,我堂姐在生产时大出血,而我堂姐夫在外交部工作非常忙,正逢出差,我叔父去了河北避祸,只有我在身边。 我见护士推我姐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气若游丝,可那孩子虽然很小,却干干净净的,怎么都不像刚出生的。 紧接着,我眼看着我堂姐在我跟前指着那孩子,艰难的摇头。 可她太虚弱了,还不等说什么人就死在我面前。 我当时情绪激动,就闹了起来,医护人员把我轰出医院,并不准我再进去。 夜里,我去偷看孩子,却看见那两个孩子都在陶银玲的病床上。 那时陶银玲还是晏家妻,没有改嫁舒家,我姐是她的堂嫂,她给照看着也算合情合理。 可就在我凑近再细看时,却见她对其中一个孩子笑的狰狞,透露出的神色很不友好。 我很担心,可医院因为我闹事的缘故,根本不让我进去,我只能在晚上偷偷看孩子。 直到有一天我亲耳听到,陶银玲骂那个看起来更瘦弱的孩子,说让他体验一把六亲无助的感觉,让他替他妈还债。 我把事情和我女朋友说了,当天医院就发生丢失小孩的事,我下意识以为陶银玲把我堂外甥丢了,连夜赶去,却被指认是人贩子。 有些产妇……也确实看见过我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医院里,隋老得知后,为我的人品作证。 隋老人品贵重,有他为我担保,我就算没什么事了,可我对象却站出来,哭着说她不能再受良心的谴责了。 就在我的不可置信中,公安从我的住处搜到赃款,还有好多我偷拍小孩子的照片……” 燕韫玉回忆到这里,眼眶通红,继续道“我拒不承认,可面对证据,我百口莫辩……” “老晏是您外甥……”郁葱默默听完,莫名有点小高兴。 果然,陶银玲从骨子里就是坏的! 本来她还想问燕韫玉有什么证据的,却忽然想到陶银玲都改嫁了,还对前夫家大伯的儿子晏湛特别关爱。 要是这样的话,那所有的疑点,也就都解释清楚了。 晏衔自从遇见小罐罐后,对自己遭受的那些不公,已经看淡了很多。 只是,他经此一事,不免对陶银玲的厌恶更重。 难怪,燕老爷子会把家传绝学传给他和晏湛,且传授的毫无保留。 还记得陶银玲每次看燕老爷子的眼神,是又敬又怕,总之很复杂。 拜她所赐,他已经不会叫妈妈了。 他闭了闭眼,道“大伯母怎么得罪陶银玲的?” “那时还没解放,陶银玲的妈妈是被军阀包养的美艳外室,后来送给了我叔父,我叔父也就……所以关系有点说不清。” 燕韫玉的语气里透着无可奈何的悲哀,也不知道是对燕老爷子的,还是对生母的。 他忍不住为叔父解释,继续道“我叔父肯定是更看重嫡子嫡女,对陶银玲难免就疏忽些,甚至觉得她是前面军阀的女儿,连燕姓都不让她姓。” 郁葱:“……” 想不到在书中她不知道的剧情里,居然埋着这么大的暗线?!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晏湛的爸爸当初可是年轻有为外交官,就算是现在看小哥哥,也知道他这个亲爹有多英俊,也难怪陶银玲不甘心了。 姐妹嫁兄弟,本来是可以和和美美的,但燕爷子当年可真是不省心啊! 唉,居然把瓜吃到自家了…… 她蓦然想到什么,瞅着燕韫玉脸上的淤青,道“燕老爷子功夫那么好,您怎么没学点?” 燕韫玉:“……” 扎心! “我长在战乱中,身体底子不好,也一直没有和前线的叔父在一起,等在一起时也过了学武的年纪了。” “既然是自家人,我肯定照顾,明个给您换成养猪的工作,再安排两个孩子给您帮忙。” 郁葱是个爱屋及乌的人。 小哥哥对她这么体贴,她不能不给面子,对不? “这样不好,我身上有案底。”燕韫玉拒绝。 他不是来占便宜的。 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让堂外甥为难。 郁葱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把十个工分降到五个,另外五个工分再分给孩子们。” “葱姐,我……”燕韫玉心里发烫。 葱姐真是个好姑娘,若是别人碰上这事,怕是要迫不及待的撇清关系了。 郁葱赶紧打断。 让丈夫的堂舅,叫她“姐”…… 夭寿呦! “别叫葱姐了,您是长辈,叫我小葱就行。” “那日后……人前我叫您葱姐,人后我叫您小葱。”燕韫玉想的比较周全,真心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连累到晚辈。 郁葱这才同意,道“都听您的。” 告别后,郁葱也累得够呛。 这一天天斗智斗勇的,还要继续了解隐藏多年的秘密。 可真是…… 逼着咸鱼支棱起来啊! 一夜好眠。 吃过小哥哥为她准备的爱心早餐后,又喂好狗狗们。 她赶早去晒谷场交接工作。 本来,社员听以后由燕韫玉负责养猪,有些不高兴的,但一听才五个工分,也就不说什么了。 郁葱又安排平安三个工分,柳婶子家五岁的儿子小辫子两个工分。 让三人接替晏衔养猪的工作。 到这里大伙都没意见,但当郁葱提到让徐红霞继续担任大队记分员工作时,以杨铁梅为代表的杨家人,就有些不愿意了。 但杨家人也没明说,而是派杨铁梅一个人站出来和葱姐去杠。 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至少,争取过,努力过。 是了,从昨个杨金叶和朱榆被公安带走后,他们嫌丢人,就自动远离了………… (161)赶紧把大队长的位置退下来,给她当啊! “徐红霞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脏货! 她依仗自己一张好皮囊,先勾搭了我当大队长的哥哥,后又勾搭我年少有为的外甥。 昨个还报公安,她怎么有脸活着? 还市里来的知青呢?! 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要是她早就跳河了,还落个干净。” 杨铁梅指着徐红霞口吐芬芳,但眼神却一直瞄着郁葱,颇有指桑骂愧的意味在里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徐红霞也无可辩驳,死死的低着头,藏住满眼的恨意。 假如,时光倒流。 她绝对不会用身体作为资本,求杨国祥手里的一个大学名额。 “要不是杨铁梅同志说,我还不知道杨大队长也掺和进去了,您可真是大义灭亲。” 说着,郁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新竹篮的小青和小玄听到郁葱的声音,探着脑袋往外看,虎头虎脑的冲着杨铁梅呲小白牙,奶凶奶凶的。 别以为它们小,就听不懂好赖话。 这女人在欺负它们狗娘。 大黑慢悠悠的走到郁葱前面,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死死盯着对方,好像只待郁葱一声令下,它就会扑上去咬人。 晏衔默默收回迈出去的长腿,又站回小罐罐的身后。 得了,前面的地方被大黑给霸占了…… 郁葱没看见小哥哥的动作,但把三只狗狗护主的动作看个满眼,心里妥帖的不要不要的。 她又对着徐红霞,道“再报个公安吧,把杨大队长耍流氓的事,也详细说道说道。” “我这就去”。 徐红霞霍然抬头。 她怎么没想到还能趁此机会去报杨国祥的仇? “你回来……回来!” 杨铁梅伸手去阻拦,可感觉背后一凉,回头看去,只见站在郁葱身后的晏衔,冷冷的盯着她,那个眼神如同野兽一般阴寒,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愣神的功夫,她就没拦住徐红霞,让人给跑远了。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之前我哥对你们可是掏心掏肺的好! 哪次轻松的活不是先济你们,现在是想袖手旁观?” “这……”杨家人互相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担忧。 毕竟,这杨国祥身为大队长,也关系到他们杨家人的生活,平时他们也确实没少因此获利。 下意识认为杨铁梅的话是对的。 杨铁梅再接再励,道“我哥哥是你们这辈子的保护伞,只有我哥好了,他才能为族人做贡献,给我们所有想要的东西,包括工分粮食。 没有我哥罩着你们,你们啥也不是!” “杨铁梅同志,这是在说杨大队长任人唯亲,多年来屡次徇私照顾本家,继而刻薄大队的其他社员吗?” 郁葱拿出小本子,把对方的话都给记录下来,省的她一忙给忘了。 杨铁梅没想到自己会被倒打一耙,道“我……我没有,你别仗着自己读了几本书就胡说。” “杨铁梅同志,冒昧的问一句,您这是在煽动社员情绪,准备聚众闹事吗?” 一时间,郁葱手上的钢笔就没停过,记录满一页就翻到下一页。 之前,忽悠杨国祥写的借条已经用自行车和缝纫机顶上了,而如今她在社员心中的地位也比较稳固了。 既然如此,那她还留着杨国祥堵心自己玩吗? 赶紧把大队长的位置退下来,给她当啊! 让她带领大家一起发家致富,为国家挣外汇,荣耀乡里…… 另一头,徐红霞出了大队就碰见巡逻的霍公安等人。 最近人贩子屡屡作案,且总是围着团泊镇的几个大队下手。 如今,公安们也摸到了一些行踪,可就是找不到人。 霍公安心中不由得揣测,有些怀疑是本地老乡和人贩子勾结,藏匿了犯罪分子。 于是,请示了领导,准备不动声色的在各大队的老乡家里普查。 霍公安见徐红霞来报案,干脆就从杨国祥家开始。 一行人到了晒谷场,就听见杨铁梅大放厥词。 几乎都不用再和社员多方打听,也知道杨国祥这个大队长当的有多恶心,乃至对杨家人的印象都不好了。 郁葱作为在公社挂号的能人,昨天不在也就罢了,在的话肯定要领着霍公安等人去杨国祥家。 郁葱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 现在是六点半,交流会是十点开始。 刨去路上所用一个多小时的功夫,也就是还能再看两个小时左右的热闹。 杨国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一群人乌泱泱的把他家包围了。 杨老太陪着孙子杨家辉去市里的医院看两条伤腿,现在家里除了杨国祥,就只有伺候他的杨家子侄。 自从杨国祥伤了腰之后,脑袋顶的头发就呼呼往下掉,现在头顶上的毛发已经十分稀疏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更显猥琐。 他挣扎的想坐起来,疼得呲牙咧嘴,脸上的皱纹拧成了麻花,强撑着硬气开口。 “你们要干什么!” “杨大队长,你对我耍流氓的事,我报公安了!”徐红霞眼睛红肿,声音沙哑。 杨国祥因职务之便睡的黄花姑娘多了去了,但这徐红霞却是其中最漂亮的一个。 他冷笑一声,道“呵,我前妻和别人跑了,我就是一个老光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现在国家主张自由恋爱,我追求大队上的漂亮知青,有什么错?” “你……”徐红霞死死咬着唇,沁出血迹。 “你什么你?当初不是你自愿攀附我这个大队长的吗?要是你不同意,还能等到现在才报公安?” 杨国祥干脆破罐破摔,表情有些无赖的打量徐红霞的身段,继续开口。 “我也不白睡你,我也不像我外甥那样逃婚,我可以娶你,像你这样的二手货,也就我愿意给你个名分了,知足吧!” 杨家人一开始觉得难堪,但多听了几句就感觉杨国祥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郁葱就看不惯这些耳根子软的。 情感问题是不好说不清楚,那要对方亲口承认不就好了? 反正,现在的律法还不完善。 “公安同志,您看到了吧,就算是现在杨大队长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哎,真可悲……” (162)杨国祥被逮捕 杨国祥已经这样,什么也不怕了。 那全都别想好过,就开始出言侮辱郁葱。 “你个小黄毛丫头,不就是靠晏疯子给撑腰,对我们指手画脚的? 骗了我家的缝纫机和……啊!” “大黑,上。”晏衔薄唇轻启,音色冷如冰碎。 当即,大黑如离弦的箭,嗖的扑过去,将好不容易坐起来的杨国祥,又给按躺下。 骨骼强健的大爪子紧紧压住对方身上的酸懒肉。 没有晏衔的命令,它也不咬人,只是对着他的脖子张着大嘴哈气。 杨国祥的挣扎显得苍白无力,汗毛根根竖立,连毛孔都在表示恐惧,道“晏疯子杀人了,杀人了啊!” “什么杀人?” 郁葱的小脸先是有些惊愕,转而又温婉笑道“大队长慎言,明明是我家大黑稀罕您,扑您怀里和您亲近呢! 我家大黑特有灵性,一般人可不讨好。 如今,它和您亲昵,您可不能让它白喜欢,起码给个二两肥肉哄哄它。” “哈哈!” “哈哈,笑死我了!” “葱姐就是葱姐,这不是把杨国祥的那些脏话,用在了大黑身上?” “就是,明明欺负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自己一把年纪又瘫痪在床,还把娶人家说的像是施恩一样!” “不要脸!” 杨国祥也不知道是因为腰疼,还是被狗吓的厉害,总之汗珠子已经浸湿了床单。 “你们这些人别被傻妞的清纯模样给骗了,她的心肠最是毒辣。 先是骗我写借条,又用借条骗了我家缝纫机和自行车,现在她还用狗恶心我!” “我一个平淡无奇的弱女子,要如何才能让大队里如土皇帝般的人物亲笔写下借条?” 郁葱情绪稳定,哪怕此刻被对方侮辱压迫,也仍旧冷静如斯。 甚至,还能用逗狗的语气和杨国祥“友善交流。” 杨国祥心理压力很大,不知不觉乱了阵脚,道“你用我的秘密,威胁我!” “假如我知道您的秘密,您身为生产队的大队长有的是办法让我闭嘴。”郁葱步步紧逼,处处引诱对方犯错。 晏衔感觉气氛差不多了,给大黑打了个手势。 大黑看见后,牙齿贴在杨国祥的咽喉,微微用力,却没有咬流血。 “啊,疯狗! 住嘴,滚!” 杨国祥作为瘫子根本反抗不了大黑这样的凶犬。 一旁的杨铁梅自己害怕,就推杨家子侄上。 他们虽不怕狗,却忌惮葱姐,又哪里敢帮忙? 一时间,杨国祥只觉得死亡近在咫尺,吓得魂都快掉了,就有些口不择言。 “傻妞偷窥我和徐红霞在芦苇荡睡觉,让晏衔逼我写借条,不写就要举报我耍流氓! 晏疯子一身的武艺和本事,想要杀人越货可以说易如反掌。 我敢不写嘛,都是他们逼我的!” “好家伙的……原来您知道自己在耍流氓,也懂自己有罪?” 郁葱逼迫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承认罪行。 让他罪无可辩,才将人绳之以法…… 待霍公安将杨国祥绑到自行车后座上。 郁葱又把之前芦苇荡,杨国祥要杀她灭口的事说了。 最后,她心有余悸,怕怕的拍了拍胸口,道“幸好当初遇见老晏,不然我早就没命了。” “我都记录下来了,要是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可能要再劳烦您和晏知青出面。” 霍公安还记得当初是杨国祥报的案,亲自把他领到芦苇荡的。 没想到时过境迁,竟然还藏着那么多内情。 郁葱甭管真的假的,但嘴上却说的好听,道“没问题,随时配合公安办案。” “哥……”杨铁梅瘫在地上,看着在自己心中无比高傲的哥哥,被五花大绑,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完了,都完了…… 这次是她把她哥给牵扯进去的,自己算是给娘家招大祸了! 其余,攀附杨大队长身边的本家人,也都心里发慌。 “没想到杨国祥竟然如此大胆,只是这事倘若最后牵扯到咱们杨家,是否会影响到咱们小辈的婚事,就说不准了。” “公安把人都带走了,想来很快有眉目。” “既然,把话都说开了,咱们未免被杨国祥牵连,就该知道还是早作切割的好。” 这话是领到小葱银奖的杨四叔说的。 因为他自身尝到过甜头,所以觉得和葱姐混更有前途。 郁葱把人送走后,借着上厕所的功夫,背着众人给大黑偷偷喂了猪肉干。 同时,她听了几耳朵闲言碎语,就往外走。 这几年杨国祥攒下的家资应该不少,断了双腿的杨家辉必然守不住,她要给杨家人腾个地方。 看看,她就是这么贴心和善解人意。 从杨家出来时,她又看见刘书记带着手下的公社干部,过来组织社员编竹篮。 “郁特助,刚才公安是把你们杨大队长给绑走了?” “是啊,他这人看着厚道,实则欲望重,很是贪婪,干了不少坏事。”郁葱点点小脑袋。 其中,她还出了不少力气呢! 刘书记也总觉得杨国祥不大对劲,但现在时间紧迫,也没有空多想,道“现在赚外汇正是用人之际,明个就组织大伙儿选新的大队长。” “行啊!咱们先给编竹篮的人选落实了。”郁葱秀眉微挑。 打算给自己拉拉选票。 本来想着有刘书记在,她拉完生意,捞着功劳后就不准备管了,打算做个间歇性省心的咸鱼,但现在还要再刷几波存在感。 “地里的活不能落下,咱们可以选些不方便下田的老人家。 很多老人的腿脚不利索,但手艺还在,可以让老人家发挥夕阳红的力量。” “郁特助说的在理。”刘书记也担心人手不够。 郁葱想当大队长,就要给社员争取到利益。 “既然是给国家做贡献,按理说是不能有所要求的,但老乡们也要填饱肚子不是?” “外国友人要的急,等国家的钱下来肯定是晚了。”刘书记拧着眉,有些为难。 郁葱灵光一闪,建议道“一天编两个合格的竹篮就给十工分,和下田劳动的工分一样,每年分两次,要是超额完成任务,再给些奖励。” “那就先按照郁特助的想法试试。”刘书记是个干实事的,办事也痛快。 当即,就拍板下来。 二人谈话的声音不算小,也没背着别人,有很多人都听到了。 于是,葱姐不仅仅是杨柳大队的灵魂人物,还成为团泊镇公社之光…… (163)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妻子 郁葱忙完这头,又瞧见跟在她身后的徐红霞。 对方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嘴唇咬破了,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这个时代背景下的女孩子,被骗心就算了,还被骗了身…… 简直,是要逼她们去死啊! 按照剧情,恶毒女配被深爱的男人朱榆骗身骗心,很是折腾了一阵,并没有像现在快刀斩乱麻。 如今,有她这个正义使者时不时的帮助她,开导她,应该不会再去杀人放火了。 罢了,确实是有点惨。 她日后多给帮把手,总要让人家女孩子有活下去的勇气,结局别那么不好了。 灿烂的朝阳下,郁葱的杏眸好像会说话,笑起来像繁星坠落到她眼底,透着细细碎碎的光。 把晏衔看的差点给着了魔,眼珠子都舍不得挪开。 郁葱注意到他的目光,却装作没看见。 闹啥呢? 那么多人还在呢! 回家偷着看不行嘛? 晏衔这才不舍的收回眸光。 他可是有证的,国家认可的她的丈夫。 也罢,小罐罐脸皮薄,待回家他再看个够…… 郁葱看时间差不多了,交代徐红霞好好记录工分,认真工作,有什么困难等她回来再和自己说…… 之后,她招呼朱二妮一起坐上吉普车,往镇上去。 朱二妮是第一天上班,满眼对未来的憧憬。 既激动,又忐忑。 郁葱亲自把朱二妮送到二楼校长办公室,有些话就算不挑明说,也会有暗示。 比如要多小心些初一的数学刘老师,态度上要多谨慎些。 之前,刘老师因为阴她,仅仅只扣了工资,工作还是保留着继续干。 不过刚发生没多久的事,刘老师不敢和她来劲,但对朱二妮肯定要难为些…… 路上,郁葱见小哥哥的车技不错,就闭上眼睛,回忆了一遍最近自己的言行。 嗯呢,她还是很满意自己的临场发挥。 但想到小哥哥和晏湛互换身份,燕老爷子作为二人的师傅和长辈,被蒙在鼓里,就有些替小哥哥抱不平。 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 她对于陶银玲鸠占鹊巢的事,绝对是看不惯的,但也不知道小哥哥想不想认那个大伯父当爸爸。 而晏湛的爸爸,晏参赞对于换子真相,又是个怎样的态度? 不过,只看在陶银玲的干预下,晏参赞冷着小哥哥,就能明显感觉到冷漠了。 陶银玲啊! 她之前把这个祸害从会计弄成西站保洁员,简直是太轻了。 常言道:小人报仇一天到晚,必须赶紧想办法出气。 “老晏,现在你和你师傅,还有联系吗?” “有,但不是很紧密了,一年前他被人匿名举报,我这边提前得到消息,就把我师傅给送去港城了。”晏衔如实回答。 “是陶银玲举报的?”郁葱首先就想到是这个坏人女搞的鬼。 花甲之年的老人被亲人举报,只能避到港城,有家不能回。 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日子不好过了。 晏衔慢打方向盘,超过一辆行在路中间的马车,道“没有直接证据,但我也感觉是她。” “这女人佛口蛇心,早晚遭报应!”郁葱咒了两句,看路面平稳就冲了羊奶喂两只小狗崽儿。 等到了交流会上怕是一忙起来,就不方便她喂狗了。 晏衔宠溺的笑了笑。 小罐罐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不仅有好吃好喝的每次都想着他,看自己受委屈时,她也会无条件护着他,心疼他。 凌晨的时候,花蛇过来和他汇报。 他特意把五大道新房的家具图纸给了过去,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做好。 等他们回市里,就能入住新家了。 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郁葱看车子上了大路,就把笔本拿出来,开始画各种竹艺制品的图纸。 机会送到了眼前,自然要抓住。 接下来,郁葱就画了一路…… 路过照相馆的时候,发现里面很清静,干脆顺路去拿照片,省的中午再特意过来一趟了。 “师傅,麻烦拿照片!”郁葱把手写的收据,双手递过去。 拍照的师傅昨夜加班,顶着一双黑眼圈,昏昏欲睡。 他乍然看见郁葱和晏衔脑子还有点懵,但他很快就认出照片上的那张脸了。 “哦……噢,给你,都弄好了。” “谢谢。”郁葱担心一会儿有别的人过来,就带着照片往吉普车上看。 手工上色的彩色照片,看起来像油画,不过拍照的师傅手艺还不错。 结婚照上的男子面容俊秀,气质不凡。女子也很漂亮,笑靥如花。 大黑、小青和小玄别看都是一水的黑,但也挺精神的,就是黑的看不见五官,只能看见小红舌头和白眼球。 她把比较符合年代感的照片挑出来,道“这张,还有这张,都做个相框,回来摆屋子里。” “多好看,都摆出来吧?”晏衔瞅着照片上小罐罐的笑颜,一张都舍不得放过。 郁葱也挺喜欢的,可更怕给自身招祸,道“回来买个相册,咱们偷着看,不让别人看。” “我让我朋友帮着找几个,以后咱们每月都来照相。”晏衔笑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小罐罐这么霸道…… 还想把他给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呢! 郁葱有点嫌照相贵。 但青春就那么几年,总要留个纪念。 “老晏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学习能力强,办事稳重,对于那些亲戚也都拎得清,在我看来老晏处处优秀,能嫁给你的女孩,才是真有福气。” 她赞美的话一套一套的,还不忘自夸。 自家小哥哥身心健康,能力超绝,不喝酒、不赌博,也不和她以外的女人勾勾搭搭,私生活干净。 无论是和弱鸡男知青比较,还是和那些有打老婆坏习惯的社员比,他通通完胜,只想一门心思哄她欢心,连搞事业都是顺带的。 “我会一直这样……让小葱一直都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妻子。”晏衔被哄的喜笑颜开,笑容如同少年般干净纯粹,浑身散发着甜味。 待他再奋斗上几年,打下些家业,成为海内外的富豪,让小罐罐在家里躺着咸鱼数钱…… (164)羊毛薅不够 晏衔对自己在小罐罐心中的好丈夫形象,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身体忍不住靠近。 郁葱自认身高比较矮小,但其实在这个年代来看并不算矮的,晏衔更是比她高了一个半个头。 身材这样高大的晏衔靠近自己,层层暖阳般的气息包裹住她,给人一种铺天盖地的安全感…… 就在二人越来越靠近之际,两只小狗崽儿从小竹篮里钻了过去,摇着小尾巴往郁葱的怀里扎。 郁葱对小哥哥有点上头,小心脏不争气的噗噗直跳,道“好,我已收到,也都记住了。” 交流会十点开始,郁葱因为处理事情的水平高,九点多点就赶到了。 停好吉普车后,她就和隋老把团泊镇公社用竹篮赚外汇的准备工作,给交代清楚。 别看金额不是特别大,但这是个长远的生意,除了付出的劳动力几乎是一本万利。 果然,隋老听了连连说好。 并准备等郁葱和晏衔的关系办过来后,就给上面打申请,待半个月后去帝都的大交流会,也让二人一起过去。 哏都交流会上的外宾,都是经过审查没问题的,并对华夏民族比较友好的,所以会来这边先行商谈一些生意,但帝都作为国都,来的外宾就比较杂了。 更需要郁葱这样有能力的人才处理相应事务。 郁葱不知隋老心中所想,拿出一摞新的图纸,道“这是我连夜画出来的,打算借此机会再给咱国家赚点外汇,同时也帮助咱们社员解决生活困难。” “好孩子,累坏了吧?”隋老攥着图纸有些小激动,只觉得郁特助拥有一颗为民造福的心。 “还请您给提前定好价格,等交流会开始我就开始推销。”郁葱画图并没花多少时间,利用路上时间就可以。 但她也不会傻呵呵的把这话说了…… 十点,交流会开始,她这边嘚啵嘚啵,那边又嘚啵嘚啵,给各大厂都帮忙翻译。 拉各厂订单的同时,她胳膊上还挎着小竹篮,时不时从里面取出钢笔和小本子做笔记。 她长发编成蓬松却不乱的鱼骨辫,一身白底蓝格子连衣裙,脚上穿着回力弹白球鞋,再配上小竹篮,不仅有种别样的精致,还衬托得整个人特别有阳光活力,氧气感足足。 外宾们被她这样的华夏美人吸引了眼球,衣服鞋子都好打板,唯独华夏传统编制工艺的小竹篮,他们参悟不了。 于是,纷纷下订购。 郁葱等众人签完小竹篮的订单,又拿出新的图纸,有方的、圆的、带盖、不带盖、宠物专用的大小窝,婴儿摇篮。 还有传统的竹簸箕、竹筐、竹篮、竹背篓等等用来收纳物品的竹制品。 不过,这次郁葱没有给定价,而是交给了隋老和蔡主任掌握主场,她则在旁边帮着一起敲边鼓。 这些外国人在她眼里仿若金光闪闪,都是外汇啊! 是以,她笑得那叫一个真诚,主打就是让对方宾至如归,年年来哏都,让她源源不断赚外汇。 她告诉自己:羊毛是薅不够的,做人要知道轻重。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想走可持续发展路线。 国家进口物品需要外汇,不卖东西哪来的外汇? 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但她也不能太过宣兵夺主,让别人都知道自己有能力有本事,就能咸鱼的美滋滋了。 后面的时间,她就陪在隋老身边,时不时的帮个腔,进退有度。 一时间,众人对她的观感,更好了…… 晏衔瞅着小罐罐应酬,他也不甘示弱。 从善如流的和外宾交流,他在前世没少做外国人的生意,对一些外国景点和典故,那叫一个信手拈来。 让这些外宾们有了一种他国遇知音之感。 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被晏衔套取了很多信息…… 这些信息庞杂,晏衔重新组合,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例如,如今这个时代的国外市场,对何种款式感兴趣,或者特别在意商品哪些类细节。 购买欲的点在哪里…… 蔡主任感觉自己这次减负不少,并且订单总数和外汇几乎比去年翻了三倍。 简直,破纪录了! 他对着隋老问道“您这两个特助真是太有本事了,哪找来的,给我也扒拉个来啊!?” 隋老:“……” 他也有点懵呢! 抬头看着从容的晏特助,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挺有福气的。 其实,之前他一直认为……虽然晏衔有能力,但太过桀骜不驯,让人很是看不透,并不适合外交。 又因为郁特助和晏衔的关系好,他才破例把人一起顺带招进来,没想到居然捡到一张王牌。 这能不算他有福气吗? 商讨完这些,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外宾的伙食可比国营饭店还高级,菜色琳琅满目,十分丰富。 往年只有隋老和蔡主任才有资格陪同外宾一起用餐,像是大学生和助理,都是自己随便在外面填两口的那种。 但这次郁葱和晏衔都被请了进来,让二人坐在同张大长桌上一起用餐。 用餐地点在百货大楼的顶楼,这里相比较于红旗饭庄那都不是一个档次。 欧风的红木桌椅做工精良,地上还铺着金红相间的大地毯,屋顶上面还有大吊灯。 没一会儿,服务员端着菜品鱼贯而入,微笑服务。 冷菜有油鸡和虾仔冬笋。 然后是热菜:草菇蒸鸡、鲜蘑菜心、红烧鲤鱼、清炖狮子头。 最后是点心:炸春卷、豆沙包、菜肉包子、炸糕,水果,冰淇淋。 饮料有咖啡和茶水,酒水是汾酒和长城干红。 隋老不喜欢这种场合,由蔡主任领头,道“诸位漂洋过海远道而来,鄙人代表我市尽地主之谊。 相遇是缘,希望诸位在接下来的几场交流会上,依然能轻松愉快的订购到需要的商品。” 之后,众人又捧场几句,就开吃了。 老实了大半天的沃森,硬凑过来。 先用煎饼果子和麻花味的哏都方言,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又以方便日后交流为借口,讨要郁葱的个人信息。 (165)嘎嘣,是心碎的声音 郁葱哪里还不明白沃森的意思? 像她这样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大美女,行情肯定是不错的。 只不过,她眼光有点高,一般男人根本入不了眼,所以母胎单身。 直到遇见从小漂亮到大的小哥哥,她这才勉为其难的先考察一下,又半推半就的领了证。 像是沃森这样的外国男人,她不排斥,但也不考虑恋爱结婚的。 毕竟,两国之间的文化差异大,自己这脾气自己还不了解嘛? 什么委曲求全,逆来顺受,忍辱负重,含垢忍辱,忍气吞声,是绝对通通都做不到的。 谁要是给了自己气受,她晚上不睡觉都要加倍给找补回去。 看在沃森是国际友人的份上,为了不破坏和谐气氛,她也未曾点破。 她十分从容,简明扼要的开口,道“很荣幸认识您这么幽默风趣的外国先生,我姓郁,已婚,我左手这位就是我的新婚丈夫,我们很恩爱。” “您好,我姓晏,是小葱的丈夫。”晏衔点点头,绅士的笑了笑,但眼神危险。 他对自己的主权地位丝毫不让。 沃森:“……” 嘎嘣,是心碎的声音。 叽了嘎啦的念叨了好几句,天啊,上帝什么的…… 以此,祭奠他尚未开始就已经早夭的爱情。 失恋,好难过。 其余的外宾不由得同沃森拉开距离,有些泾渭分明之感。 隋老:“……” 憋笑憋的胡子,都抖起来。 蔡主任拿起手边的茶杯,咂了咂茶水,掩饰嘴角上翘的微妙动作。 郁葱趁着这个机会猛吃菜,筷子都差点挥出残影。 她不只自己胡吃海塞,还给小哥哥使眼神。 这种场合的剩饭剩菜是不能打包带走的,且还要讲究仪态。 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晏衔:“……” 骨节分明的大手端着饭碗,利索的下筷子。 他大概因为被自家媳妇管的缘故,本来没什么胃口的,却又添了两碗饭。 待众人开始继续用饭时,他们二人又恢复慢悠悠地用餐的速度。 郁葱巧用吃自助回本的秘诀。 吃的差不多饱后,再吃一点蔬菜和水果,清新爽口又能解油腻。 果蔬里含的纤维能加快肠胃蠕动,打开胃口之后,又可以继续吃了。 中途,郁葱被外宾敬酒。 她没让晏衔给自己挡酒,而是直接婉拒,道“抱歉,下午还要工作,酒水误事,以茶代酒,先干为敬。”薆荳看書 且不说喝酒会伤肝的问题,单说酒中的酒精的代谢产物乙醛,就是一类致癌物,容易造成口腔癌、喉癌、结直肠癌等。 她惜命的很! 外宾们对她印象很好,也表示理解,就没有继续劝酒。 有几个外宾喝多了,郁葱作为特助安排人员将他们送回宾馆。 这个年代出差一般都住简陋的招待所,还都是合住的那种,但外宾是来投资的,肯定要享受更好的待遇。 郁葱都给安排好后,出来歇歇。 恰巧在卫生间看见几个服务员偷懒,她装作没看见,溜边走过去,却在转弯处停下。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对人或物,不可要求太高,但耳朵却竖起来偷听。 “噢,卖糕的?”正偷懒歇着的服务员,对刚刚听到沃森的话十分不解,出来后终于忍不住,偷偷的和同事抱怨。 “这外国人还真矫情,饭菜都那么丰盛,为什么还要去买糕点?” “我也不懂,不过那个年纪轻轻的女特助,居然能进这样的大宴用席,可真威风。” “她呀,那身板太过娇弱了,一看就生不出儿子,我倒是觉得男特助说英文的样子好看死了!” “是啊,是啊,男特助好高,同外国佬相比那气势都不弱,甚至有点碾压的意味。” 郁葱把这些话全都记在了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面。 她仿佛看到变得优秀的小哥哥,成了万人迷的画面。 之前,他还是晏疯子的时候,可没有一个姑娘发现他的英俊潇洒。 现在被她给捯饬的文气好看了,居然成了行走的荷尔蒙? 哼,等回去再说,她先忙大事。 还有大把的外汇在朝她招手,机不可失啊! 下午交流会上的外宾少了些,郁葱临场发挥,帮瓷器厂出了几套设计图。 原本瓷器都是传统花纹,如海水龙纹,福禄寿图,八吉祥,山水画、牡丹纹,莲花纹、缠枝纹,婴戏纹…… 这些都是工人一笔笔画出来的,因器施画,千姿百态,笔触流利生动,不仅极尽其内涵之美,还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 而郁葱则是在传统花鸟纹的基础上改良, 挥洒自如的用笔,把鸟雀画的憨态可掬,风格活泼讨喜。 野塘的芦鸦圆润可爱,南飞的大雁胖嘟嘟,呈现一派珠圆玉润的景色。 格调在传统之上创新,充满逗人情趣和盎然生机。 之后,又画了个套装。 小鸟琢果、鹊噪枝头,草花飞燕等等,都变得憨厚可爱。 特色突出,寥寥几笔,意到笔随,情景交融。 瞬间,抓住了无数女外宾的心。 一单又一单的生意,主动送上门。 瓷器厂的万厂长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乐得合不拢嘴,不仅腰板笔直,甚至连走路都带着风…… 蔡主任和隋老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睛里面看到了不可思议。 为什么郁葱和晏衔这两位特助的能耐那么大,能牢牢掌控外宾团的钱匣子? 且好像交流会都成了二人专场。 金乌西沉,影子变得斜长。 晏衔把隋老送回家,约定好明天上门接人的时间,就开着吉普车载上小罐罐回五大道的新家。 等二人回到自家院子里,夕阳的最后一点轮廓隐入地平面,只剩下满天红的晚霞。 关上院门,堵上狗洞,这才把狗子们从车上放下来。 大黑带着两只小狗仔在院子里面撒欢,嗖嗖跑起来,滚了一身的土。 郁葱“……” 还是,让老晏给狗子们洗澡吧! 晏衔沉浸在温馨的家庭氛围里,面色温柔。 “我已经联系好我朋友帮咱家找木料了,估计最多十天,就能都收拾出来。 到时候小葱看哪里不满意,咱们再继续改……” (166)咸鱼不想奋斗,日子却比谁都卷 “老晏费心了。”郁葱以为他的钱都给她了,便从斜挎的小布包里翻出一沓大团结,道“记得帮我给你朋友带个好,发个红包。” 晏衔:“……” 第一次,收到媳妇给零花钱,心里感觉热烘烘的,仿若顺着筋脉融入四肢百骸,暖的人发飘…… 瑰丽晚霞之下,晏衔瞅着小罐罐递到跟前的钱票,唇边泛着浅浅的笑意,眸色纯粹干净。 郁葱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也不知在想什么。 只见,他盯着她手上的钱票,连俊颜都透着清澈的愚蠢。 郁葱挑眉,欣赏了好一会儿小哥哥的俊颜,见他还是没动作,忍不住开口问道“哪怕是朋友也不能薄待了,反而相处起来更要厚道些。” “好,都听夫人的……”晏衔冲她笑了笑,拉着她的小手,道“跟我来。” 他停在了一楼厨房的大米缸前。 郁葱斜斜地靠在门边,侧面是艳丽霞光,眉目如画,静静地看着晏衔一步步动作。 “吱呀!”大米缸被拧的移位,底部露出可一人通行的窄小口子。 郁葱支棱起来,探着小脑袋往里瞅。 借着晚霞的光,只能看到浅浅的部分,再里面都是黑漆漆的。 “来。”晏衔通了通风,等差不多了,才伸出大手,向她发出邀请。 郁葱自从给他招完魂后,就有些怕黑,但因为有他在,她便从容的伸出小手,放在他的大手里。 手电筒的光打过去,郁葱有种穿越封建王朝的感觉。 里面都是一箱箱码放整齐的红木大箱,雕花精致,一看就是大匠手工雕的,不是那种现代机器一水出的。 这里面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特殊技术,不仅密封做的很好,还一点都不潮湿。 晏衔拿出钥匙,挨个打开红木箱上的赤金锁。 郁葱瞅着其中一箱里面是泛黄的纸制品,都不敢上手摸,道“这是古玩字画?古籍?” “是。”晏衔停下手上开箱的动作,沉吟了下,道“我师傅之前被举报,他走的匆忙,让我把这些财物都处理干净,那时风头太紧,就都锁在了这里。” 郁葱不由蹙起眉,道“这房子是怎么来的?” 旋即,晏衔摇头苦笑。 “晏家分家时给我爸的,陶银玲改嫁时留了个心眼,把房产落在我名下。 等风头过了,就瞒着我偷偷卖掉。 我找了几个信得过的朋友一起出手,过了户就不认账,陶银玲本就理亏,被坑了也不敢闹大。” “那房本怎么写的是你名字?”郁葱神情凝重起来,忧心忡忡。 这么多资产,也太招人眼了。 距离改革开放还有一两年的光景,她得更加小心谨慎了。 晏衔抬起好看的眼眸,定定看向小罐罐。 “街道普查户口的时候,是我几个朋友一起暂住,但名字没变更过,一直都是我的。” “明白了,这个地下室封好了,以后尽量也别打开,减少一切暴露的风险。”郁葱欣赏了一圈,和他一起把红木箱重新封好。 燕老爷子不愧是皇族,这家产富得流油,不说养几个陶银玲妈妈那种小老婆,就是再养些打手护院,都几辈子花不完。 她可能眼光真的很毒辣,挑中个长得帅,有豪宅,有家资产,还对她掏心掏肺好的男人。 好像,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踏上了咸鱼之路?! 这会儿心里有些小激动。 澎湃到连饭都吃不下了,拿了几个山芋出来,埋在灶台下面,火也不浪费,烧出一壶又一壶的热水。 给小青和小玄冲完羊奶后,又熬了稀粥。 等狗子们玩累了进来,郁葱给它们喂完羊奶,又加了点晾凉的稀粥。 晏衔把卧室收拾好,进了厨房,就看见小罐罐蹲在灶台边,白嫩的小手拿着火钳往灶肚中掏。 草灰被她扒开,从里面夹出四个大小不一的红瓤山芋。 外面看起来灰扑扑,黑乎乎的,但从流出的糖汁,就知道口感有多甜了。 郁葱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把在狗子吃饭之前提前盛出来稀粥,倒出来两碗,道“中午吃的太多,今晚就吃烤山芋和白米粥吧?” “好。”晏衔知道她挑嘴,从里面找了两个看起来不那么甜的给自己吃。 郁葱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给他的白粥里加了两勺红糖,道“益气养血、散寒活血、健脾暖胃。” 晏衔觉得红糖不利于他男子汉的巍峨气势,但这是小罐罐给他的。 于是,他一口接着一口,利索的吃光一大碗,连一粒米都没剩…… 小洋楼里通了自来水和电灯,洗漱什么都方便。 浴桶是香杉木的,遇到热水香味就更浓郁了。 香杉木所释放的香杉木醇对人体有消除疲劳,舒解压力,且对各种皮肤炎症有抑制作用。 郁葱足足泡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洗澡水她是倒不动的,也不好意思叫他倒她的洗澡水。 正准备一盆盆的把水舀出去,小哥哥就敲门了。 “洗澡水放着,我处理就行。” 他的音色悦耳动听,宛若大提琴的曲调。 郁葱用毛巾裹着头发,开门道“那就麻烦了。” 这可不是她开口要求的,而是他主动请缨的~ 小洋楼的二楼有两间卧房,小哥哥自己睡在西北角那间,把阳面东南角的主卧留给她睡。 刚准备躺下,小青和小玄就迈着小短腿,扭着小屁股过来了。 今个新换的小竹篮又被组织征用了,扒拉出个小毯子给它们两睡。 “糟了!明天杨柳大队选大队长!” 嗷嗷嗷,她竟都给忙忘了…… 早知道今晚就不住这新房了! 可这个时间路上黑灯瞎火的,回去也不安全。 就是不知道她人不在的情况下,这些人还会义无反顾的投自己一票吗? 尤其,在重男轻女的地方,她这个葱姐也没底气啊! 算了,随缘吧! 她早上已经刷了不少好感,应该问题也不大。 以咸鱼为奋斗目标的她,每天都不想奋斗,只想躺平,日子却比谁都卷的厉害。 也真是够够的了。 这天底下也没谁了吧? 果然,她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167)低调的炫耀 晏衔因为首次和小罐罐住在大婚后的新房里,做了一夜的美梦。 梦中是千禧年,他们夫妻十分恩爱,家庭和睦。 小罐罐出门,他当司机; 小罐罐打高尔夫,他举着遮阳伞; 小罐罐潜水,旱鸭子的他成了游泳健将; 小罐罐滑冰滑雪,他充当摄影师,滑的嗖嗖地给小罐罐拍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图。 小罐罐练散打,他鼓掌到手肿,倒是也陪练了,但人家却嫌他太菜。 关键是自家媳妇还非要玩高空跳伞,玩高难度攀岩,恐高的他愣是誓死追随,事后哇哇的吐。 他身为丈夫处处赔笑,却开心的不得了,因为那是家的温馨味道…… 梦醒的刹那,他的唇角挂着无比满足的笑。 对了,他会游泳,也不恐高,抗打能力也不错,就算是梦里也不至于那么菜吧? 看时间不早了,赶紧起来做早饭。 另一头,郁葱因为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睡得不安稳,也就起的晚了些。 看着桌上的白米粥,大葱炒鸡蛋,小榨菜,油酥大饼,莫名满足了。 算下来,她如今所拥有的,已经超越了不知多少同龄人。 尤其,还有一个宠她的丈夫。 当时,就有又充满的了动力。 吃完早饭接上隋老一起去学校,校园里的师生已经忙碌起来,但外宾还没有到。 于是,郁葱趁机借了隋老办公室的电话,给团泊镇公社的刘书记打过去。 “喂,刘书记?我是郁葱,在哏都大学向您问好。” “郁特助好,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是这样的,昨天外宾又签了几万只的竹制品,咱们公社目前还能吃得下多少?” “我……我需要算一下。” “那行,等中午招待完外宾,我即刻给您打过去,待得到咱们公社的回信后,我再给其它公社安排。” “好好好!有劳郁特助了!!!” “嗨,都是自家公社,不提谢不谢的。您先忙,隋老喊我了,外宾马上要到了。” “您忙。” “嗯,好,再见。” 守着门的晏衔:“……”压根没听见隋老喊他们。 郁葱的脸皮素来是厚的,非但不以为耻,还昂着小脑袋,笑得十分嘚瑟。 “我这是在低调的炫耀,要是咱们自己不吹嘘在隋老和外宾这边的地位,等好名声传到公社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懂?” “明白。”晏衔并非不通世俗。 瞬间,心领神会。 小罐罐这是在为了选取杨柳大队的大队长,而暗暗使劲。 挺好的,让人有所图,才会心甘情愿卖命。 其实,他在暗中也做了些安排…… 团泊镇公社。 刘书记本来兴致勃勃的,可听了郁葱的电话后,不由得有些担忧。 现在“公社”是郁特助口中的“咱们公社”,可等日后郁特助飞黄腾达,离开他们这小地方了呢? 而小晏虽然也是特助,但明显是个媳妇说一,他都不敢说二的气管炎。 要怎么做,才能让郁特助把团泊镇公社当成“咱们公社”呢? 即使,留不住人,只留个心,日后也能拉扯一把老乡们啊! 刘书记是个正直的人,绞尽脑汁都没想到解决办法。 对了,还要去一趟杨柳大队来着。 近几年,杨国祥欺男霸女的事,已经浮出冰山一角,但也已经够令人瞠目结舌了。 这回他一定亲自过去盯着,给社员找个品德高尚,能力过硬的人。 等刘书记骑着自行车到了杨柳大队,本来想让大伙不记名投票选举的,可社员识的字有限,以前都是找人代笔的。 上次杨国祥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徐红霞上前,当中提议。 “刘书记,人名字笔画多,书写太过复杂,但葱姐给大伙儿上扫盲班时,教会了阿拉伯数字,我们可以在板子上写好候选人的姓名,在每个名字前面写上数字,社员只填写简单数字就可以了。” “不错,这样简单明了。”刘书记表示同意。 于是,由徐红霞在木板上写上十大候选人的姓名。 她先把在公社里威望高的几位写好,最后又把郁葱的名讳加在上面。 一共十位,只有郁葱一个知青参选,除了她也再无别的女子,而且其他九人的年纪,也都是她父辈。 可是,在徐红霞的心里没有人能和葱姐比,无论是人品、学识,还是处事能力。 不只她一人那么认为,燕韫玉也觉得堂外甥媳妇的人品好得没说了。 但是他因为有案底,没有参与投票的资格,朱二妮去食堂上班没在大队,由他这个丈夫代为投票。 杨柳大队除去被人贩子拐走的和奶娃娃们,总共还有知青十一人,社员一百六十九人。 郁葱得票一百零九张,远远高于其他九位候选人。 这让杨铁梅等人十分难堪,就以郁葱要经常在哏都工作为由,要求重新投票。 “有一就有二,投来投去是要把选取当儿戏?”徐红霞恨透了杨家人,也包括杨铁梅这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疯婆子。 旁边的柳婶子,因为自家男人没在候选人里,就投了葱姐一票,道“我们葱姐要是工作不忙,怎么给公社赚外汇? 你啊,简直四六不懂,不懂感恩啊!” “葱姐这是为了人民在辛劳忙碌,再说也可以找个副手帮葱姐处理大队琐事。”王滚刀肉的脑子比别人灵活些。 她家是编制竹篮的主力军,也许可以借此机会给他家男人争取个职位。 见此,刘书记不由得脑中一片清明。 终于想到把人才留住的办法了!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道“既然如此,我和郁特助商量一下。” “刘书记,一定要好好和我们葱姐说啊!” “拜托领导了!” 社员们质朴的恳请起来…… 中午。 刘书记忐忑的等在电话旁,紧张的连吃饭都没有胃口。 “铃铃铃!” “喂,刘书记,我是郁葱,隋老知道我给您打电话,让我给您带个好。” 刘书记听着清悦的女声,紧张开头道“郁特助,我好,我挺好的,帮我也给隋老带个好。” (168)逛黑市 双方如同亲人般的家常一番。 郁葱吃饱喝足也不着急,等着刘书记慢慢转入正题。 “老乡们十分喜欢郁特助,选新大队长的时候都选了您。 我只能替老乡问问您的意思了。” “我也想大伙儿啊,可隋老这头离不开我,上午还同我和老晏说,过些日子带我们去帝都大交流会呢!” 郁葱听到自己高升大队长的喜讯,笑得见嘴不见眼,但声音却不急不躁,还弱弱的婉拒着。 准备来个三请三拒。 刘书记心里咯噔一下,神色都着急起来,但语气上还是勉强稳住了。 “唉,我知道您特别忙,也很为难。 我和他们说您是隋老的特助,日后是要留在市里做大事的人,可老乡们经历了杨国祥的迫害后,也就相信您了。” “选票的第二名是哪位?” “是最会编竹篮的柳老六。” “六叔人不错。”郁葱知道这人。 柳老六人称柳六叔,就是王滚刀肉的男人,柳家族人繁茂是仅次于杨家人的存在,之前有媳妇的耳边风在,为了小葱奖就差睡在地头里了。 当初,柳六叔获得小葱金奖,也算实至名归。 等刘书记再劝完,她想了想才开口。 “民心所向,我要是拒绝就是不懂事了,可国家太需要外汇了,我要是突然离开,别人也不好接手我的工作。 要是非选我当大队长的话,可不可以让柳六叔担任副队长,要是日后我忙着赚外汇,大队也能有个主事的人在。” “成,成,就这么定了,我准备好资料单,等您回来签好字,这头就赶紧把手续递交上去。” “明天还有一天交流会,我估计最快也要明晚回去。” 郁葱就算今晚上回去,开车也没问题,但听着对方电话里的语气她就明白,此事十拿九稳了。 感觉也就没那么急迫了。 等挂掉电话,去午休的隋老还没回来,郁葱就忍不住和小哥哥分享喜悦。 “你媳妇我是大队长了,杨国祥彻底下台了!全国也找不出来几个女知青担任大队长的!” “夫人,好棒!”晏衔听小罐罐亲口说是他的媳妇,心脏止不住的“砰砰”直跳,那是如同少年人的悸动…… 交流会的时间不过三天,一晃而过。 郁葱不仅向舒三伯要回了另一半的尾款,还抽空回了趟公社,办理好接任大队长的手续。 目前来看一切都很顺利。 她和晏衔在交流会上,起到的作用也真心不少,外汇单的累计量比去年翻了六倍。 隋老捧着递交上来一大摞单据,笑得合不拢嘴。 忽然,他想到什么,脸色一冷道“我家两位特助的关系,怎么还没落实下来?” “交流会的首日,我就亲自递交上去了,咱们这头办事一直都是加急再加急,按理说昨天通知就应该下来了。 对了,上面嫌两人初中肆业学历太低,但我用三寸不烂之舌给劝通了,决定特招进来。 现在再看……会不会又反悔了?” 蔡主任通过这几天,对两位特助是打心眼里看重。 晏特助仪表堂堂又言辞平和,彬彬有礼,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而郁特助就更不用说了,要才有才,要能力有能力,凭借一己之力把竹制品推销出去,为外汇开辟了新渠道。 如此人才,他们不抓紧的话,怕是要被外国佬给挖墙角了。 隋老总感觉里面可能藏着别的什么事儿。 要是有小人在背后使坏,见不得别人好呢? 初中肆业怎么了?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人! 面对特别的人才,就应该破格录取…… “我现在正好闲着,和你再过去一趟,亲自去催。” 隋老坐不住了。 他没让两位特助跟着,坐上蔡主任的小破车,一骑绝尘。 郁葱和晏衔被放了一个下午的假,她就准备趁空去捡漏,试试能不能攒点私房钱作为日后资本。 “老晏,咱们去黑市溜溜吗?我听说咱们这片黑市的东西特别全。” “行……”晏衔是没有办法拒绝小罐罐的。 他前几天刚给黑市的兄弟们放了小长假。 就算现召集弟兄们,立刻重新开起来,也来不及把藏在郊县山里的仓库运过来。 于是,晏衔带着小罐罐到了之前鹰隼的那片老黑市。 老黑市随着鹰隼落网,已经被他给囊括了。 因为他们人手还没扩招到合适的,就把老黑市的那片地留给闲散人员自由买卖。 相对他的掌控力要弱很多,所以一直还没有停,正好带小罐罐溜达溜达。 郁葱还没溜过黑市,听着感觉挺神秘的,也不知道雄黄那类大佬一个月下来能挣多少钱。 进了黑市里面那叫一个鱼龙混杂,有的摊位直接摆在地上,有的还没有摊位把东西揣在怀里,看见合适的顾客就灵活兜售。 她懒得挤人堆,尽是找些冷清的小摊位。 柴米油盐,她都不缺,只要看些名贵饰品、字画类。 现在这些宝贝都不值钱,但她喜欢啊! 还真有卖祖传首饰的…… 郁葱兴冲冲的看了几眼,就挪开摊位。 啧啧,这货太普通了,她这关都过不去,更不要说是能当传世的宝贝了。 一个大爷在她游荡的时候,主动找到她,露出帆布包里一个白色玉石的小角,道“闺女,好货,祖传的。” “啥东西?”郁葱一眼就认出是和田玉籽料,露出的那角是洒金皮。 她读书多,涉猎广泛,玉石品鉴都是最基础的。 在小哥哥的陪同下,她和老大爷找了个背人的角落,她才掏出包里的大手电,给原石过灯。 重量在五六斤左右,面积大概是成年男子巴掌大,要是里面没藏着裂啥的,估计能出手镯。 “多钱?” “九百!”大爷比了个九。 “太贵了!”郁葱掉头就走,现在这类宝贝根本不值钱。 她是喜欢,也有钱,但是价格必须大刀。 大爷忙劝道“闺女,看这多白多润啊,别看现在不值钱,日后肯定会涨回来的。” “我不懂这个,就是当石头买着玩。”郁葱既然被当做冤大头宰,干脆就装作无知少女好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八十八块八毛成交。 这还是郁葱手下留情的结果…… (169)只有先活下来,才能好好活着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老大爷又把包里的那几本老书和画卷,都拿出来让她看。 他唉声叹气,道“大爷最近手头紧,早之前的藏品是一件也留不住了。” “您保存的是不错,但都是繁体毛笔字,我也看不懂啊!”郁葱又心动了。 嗷嗷嗷,古籍! 都是好东西啊! 但价格必须刀一刀…… 那大爷见她犹豫,急吼吼的再次降价。 他用手比了个五,道“都是我家里祖辈留下的,这是最后好不容易留下的一点,打包给你个骨折价。” “我好不容易攒了大半年的钱,在您这可用了大半,剩下的钱都在这了,大爷看成不成?” 郁葱身上携带的钱都分别藏在好几个口袋里,只掏出一个口袋的钱给对方看。 嘿嘿,她一个口袋的钱花光,其它的口袋还有不少。 大爷面露纠结,明显是觉得贱卖了。 郁葱把钱收了回来,以退为进,道“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我先看看别的摊位,您老哪天有空再说吧!” “家里等着这钱娶媳妇,看闺女识货的份上,就都给你了!”大爷把古籍和画卷给她,又一张张的数好钱,放到他的包里。 郁葱也把白玉、老书和画卷通通放到自己包里。 她拉着小哥哥往外走,出了老大爷的视线,就一路小跑。 赚大发了! 蓦然,从窗户玻璃的折射,看见有好几个男人盯上了自己。 带头的是一个矮瘦的身影,藏在胡同的尾巴,昏暗的阴影下,只能看清他脸上一道醒目的疤和那双阴毒的倒三角眼。 郁葱右眼皮一跳,黑市这地方的治安可不咋地,弄不好就来个黑吃黑。 幸好他们提前换装遮容了,连吉普车也蒙上了车牌号,在车壳上抹上几把泥土掩饰。 风紧扯呼…… “糟了,刚刚财露白,让人盯上了,咱们赶紧去开车,他们敢过来就使劲撞!” “是鹰隼那头的人,绰号猴子,听说身手很不错。”晏衔也认出了对方身份。 猴子是鹰隼的上线,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只不过一直在南方活动,极少来北方。 估计现在是被他这头给逼急了,才按捺不住露脸了。 郁葱感觉这人非常危险,一面不动声色朝吉普车上走,一面揽着小哥哥,低声道“小艾她们都在猴子手上吗?” “都是一帮人,但不知道这回有没有联系上。” 说着,晏衔把车钥匙从彼此的袖口传递给她。 只要小罐罐上了车,凭着她的车技,定然能逃走。 他嘱咐道“他们肯定会拦着咱们上车,我一会儿拖住他们,小葱上了车尽管踩油门,要是我没来及上车也不用管我,我有办法脱身。” “可以找雄黄他们帮忙吗?”郁葱没和他矫情什么,道“我不会独自逃生,你要抓紧上副驾驶,我往公安局开,能开到哪里算哪里,总之距离市局越近越安全。” “上面查的紧,雄黄的生意暂停,和兄弟们都避在蓟州。”晏衔也是预估到这些人会疯狂反扑,到时候闹大犯到官方手上,自己这头也会受牵连。 为了在公安收网后保全兄弟,他把人都打发出是非之地。 二人状若无觉的交谈,动作亲昵自然,就像情人间的细语,并未惹得猴子警觉。 “猴爷,那小娘们故意用泥巴遮掩容貌,但我眼尖一看就知道等这小娘们洗干净了,比咱家的货都好看。” “可太馋人了,咱们什么时候……那啥?” “不急,车里的大黑狗看着就凶,等那男的打开车门,狗肯定会淘气的蹿出来,咱们再包抄上去。” “对,那吉普车上的泥,都像是特意抹上去的,咱们把车开走再见血,不然沾染血污就可惜了。” 就在郁葱距离吉普车还有十来步的距离时,猴子那些人勾肩搭配的晃悠过来。 当即,她拔腿就冲到吉普车跟前,插钥匙,开车门。 左脚把离合器踏板踩到底,右手握住变档操纵杆球头,左脚缓慢抬起离合器踏板,同时右手放下手刹。 眼睛扫视周围路况,启动发动机。 换挡、发动…… 一切行云流水,不过转眼间完成。 同时,她嘴里还提醒,道“老晏,上车!” “好。”晏衔感觉和小罐罐在一起总是莫名的顺,就连对付猴子这类亡命之徒,她都能钻空子。 简直,幸运的不像话…… 大黑、小青和小玄也都特别乖巧,没有如猴子预测的那样添乱瞎跑,瞎叫唤什么的。 “草,这小娘们会开车!”那些人自认见识多广,却还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女司机。 猴子招呼兄弟们,道“拦住他们!” 十几个大汉一拥而上,几乎把车给围住了。 “嗡……”郁葱的油门一脚到底,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但凡此刻她有丝毫的心慈手软,让这些歹徒破窗而入,她作为女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而老晏也会为了她拼上性命。 与其做善人要遭受命运的捶打,那不如就换别人承担她的怒火。 “咯噔,咯噔!”这是汽车压着活人往前的声音。 吉普车的底盘高,把人撞倒后,轱辘压着人一点不影响往前继续行驶。 “这小娘们下手可真狠!” “快,抓几个货,堵住出口!”猴子眼看吉普车就要冲到出口,抓着那些见势头不好抱着东西逃窜的老乡,就往出口堆上去。 老黑市在几个区的中间,是典型三不管地带,围的像一个钱袋子,只有一个出口。 郁葱眼看着出口被堵了一半,那些老乡们被猴子的人,一个个连拖带踹的挡在路上。 众人缩在出口战战兢兢,吓得一动不动。 郁葱心里来气啊! 好啊,这是赌定了她要心慈手软,不会伤害无辜之人? 她身为隋老特助的确要爱惜羽毛,可这都是要建立在她活命的前提下。 只有先活下来,才能好好活着,不是吗? 老乡们眼看着高大的汽车,真的要停都不停的撞上来,心中的侥幸骤散。 众人也顾不得猴子那些人的威胁了,在被撞飞的刹那前来了个就地十八滚,险险的避开…… (170)故人相见 郁葱看了眼反光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索性那些人贪生怕死,没让她脏了手…… 等上了大马路,她憋着的那口气松开,反而有些后怕。 “老晏,咱们今天只是简单换装遮容了,掩饰的不够彻底,会不会被人查到真实信息给举报了?” “来这里的人,都是见不得光的,就算真举报也不会用这个借口。”晏衔看着路边倒退的房屋,眸中寒芒似箭。 他对老黑市的把控力,远远不如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新黑市。 不过,既然囊括了人家地盘,也是时候清算了。 待郁葱把车开出危险地带,才把遮住前后车牌号的两块破布摘下来,司机也换成晏衔。 因为明天是周日,趁着时间还早,就赶回杨柳大队。 不过,在离开市里前,还要去红旗饭庄吃一顿,再打包两个菜带走。 郁葱想趁着等菜的功夫,去邮局看看有没有报社给她投稿的回信,道“我去趟邮局,看看有没有我的信函。” “我去吧!”晏衔起身。 他正想去邮局给雄黄发电报。 郁葱作为一条懒咸鱼,自然没有意见。 晏衔发完“该收网”的电报,在查小罐罐信件的时候,再次遇见晏湛。 晏湛穿着九成新的蓝色工作服,手上拎着大盖帽扇风,头发是往后面梳的背头,露出饱满的额头。 当晏湛看见晏衔的时候,下意识的往他身侧看去,道“小衔……小葱妹子没回市里?” 邮递员是吃财政饭的编制,属于走到哪里都有人递烟的香馍馍。 晏湛端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金饭碗,就算想表现出风轻云淡,但也难免流露出淡淡的优越感。 曾经,他和晏湛还算是师兄弟的时候,晏衔就下意识的不喜欢这人。 现在,对方开口就提小罐罐,他看这人就更不顺眼了。 晏衔薄唇轻启,道“小葱和我已经领证结婚了,日后她是你的堂弟媳妇。” “别的我都能让你,但我对小葱你知道的……咱们公平竞争。” 晏湛根本不信这话。 郁葱放着他这样长得俊俏,家世好,工作好,性格还好的男人不选,非要去选性格古怪,不得父母欢心,家世毫无助力的男人,可能吗? 简短的交谈之后,晏衔也拿回郁葱的几封信函。 两人一起走出了邮局,相顾无言,然后分道扬镳。 一人骑上永久牌自行车去给各个街道送信,另一人却走向红旗饭庄,向着郁葱跟前走去。 郁葱瞅着小哥哥回来后,面容挂着笑意,道“怎么心情那么好?” 他才不会说自己看见晏湛这个情敌了。 最好,把晏湛这个人在小罐罐的记忆中挖除才好呢! 晏衔把信函捧到小罐罐跟前,一语双关,道“我家小葱真优秀,人人都喜欢。” “那是,我绝对是老优秀的!”郁葱不知他心中所想,挺了挺小胸脯,咧着小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菜好了……小葱?” 郁大舅把菜品都盛在大饭盒里,隔着窗口往外喊话,忽而看见郁葱那张和他妹妹相似的面容。 不,应该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五官结合了那两口子的优点。 当年他妹妹是圈子里最漂亮的女孩,是自从他和马芳结婚后,她脸上的愁容就越来越多,才不那么好看的…… 郁葱接过饭盒递到小哥哥手里,对里面那张略显沧桑的脸,道“大舅。” 他穿着厨师的工服,低头耷脑的站在点菜口,紧紧拧眉心,眼睛不敢直视她,眼底藏着愧疚。 “小葱康复了就好,康复了就好,当初…你妈和你爸出事后…你大舅妈真的不让家里收养你,这些年你受苦了,总算是苦尽甘来……” 郁大舅觉得能吃到红旗饭庄的饭菜,那就是把日子过得不错,所以说她苦尽甘来。 “是啊,苦尽甘来了。”那道歉还有意思吗? 当初收养不了她这个小姑娘,却能舔着脸霸占属于她的家产。 故人相见…… 郁葱心底竟是说不出的平静。 她瞧着郁大舅与她妈相似的五官轮廓,终究没可劲儿怼回去。 郁大舅听她那么说,也就没有那么愧疚难过了。 他知道她下乡了,就询问道“肴肴也报名下乡了,我走了些关系,被分到本地的团泊镇公社了,小葱听过这个公社嘛?风气正不正,会不会欺负新来的知青?” “这就要看分到哪个大队了,听说杨柳大队的大队长是个好色之徒,都祸害了好多姑娘了。”郁葱有些恶作剧的吓唬人。 她一看就明白郁大舅压根都不知道她下乡的地方,只是想替郁肴肴打听,仅此而已。 她的信息也不难得知,可见他并非真的关心她。 果然,郁大舅吓坏了,道“这可……怎么办?” “其实肴肴表姐的年纪已经能结婚了,留在市里结婚,总比去下乡……对吧?”郁葱抱着吃瓜的心态,暗搓搓的打听热闹。 郁大舅一提这事,就更愁的心慌了。 “肴肴她妈倒是给她定婚了,可男方工作干的好好的,不知怎么就要下乡,肴肴就也跟着报名了。” “当初我姥姥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长辈操心来操心去是没有用的。” 郁葱这话听着是劝人,但她心里却不那么认为。 郁肴肴被娇养的太过,几乎完全的隔离世俗,根本不懂的分辨善恶。 订婚后更是妥妥的恋爱脑上头,分不清好男人与坏男人。 郁大舅就盼着自家闺女能过得平安顺遂,道“要是肴肴和小葱都分在一个大队就好了,你从小就聪明,还能照看些她。” “大舅过奖了,肴肴是我表姐,怎么也轮不上我去照顾。”郁葱是傻了才会去干受累不讨好的人。 只看郁肴肴为了所谓的爱情舍弃好工作,又陪着男人下乡,就明白这脑子是有多蠢。 就算她出手照顾了,也许人家还认为她多管闲事呢! 郁大舅也察觉到外甥女不再像之前和他那么亲了。 他讪讪的笑着。 郁葱挥挥小手,和他告别。 回到公社的时候,还不到三点。 郁葱先去学校,找郝校长给她和主课老师倒课…… (171)自家男人太过殷勤 “铃铃铃!”上课铃声响起。 郁葱给学生们上了一节音乐课,紧接着晏衔又给上了一节体育课。 因为二人都是大忙人,干脆上的大课,整个年级的学生齐聚在礼堂,一起上音乐课。 而晏衔的体育课,就更简单了。 学生们把他围在中间,他先是拿着喇叭讲,再给做示范,之后看着学生们自由活动就可以了。 最后,郁葱又给上了一节地理课。 学生们都快高兴疯了。 他们这辈子还没上过整个下午的副科课呢! 回到大队时,晚霞铺满田间。 耕作的社员们一眼就看见那辆缓缓驶来的吉普车,纷纷过来打招呼。 “郁大队长!” “是郁大队长回来了!” 十里八村能开上小汽车的能人,也就他们郁大队长了。 最近这阶段,葱姐接连给公社争取到赚外汇的任务,他们家里大多有几个会这手艺的。 一天两个小竹篮就十个工分,家家户户都尝到了甜头。 且因为葱姐是他们杨柳大队的大队长,又是葱姐亲自给公社揽来外汇任务的,他们走出去面对别的大队社员时,腰板都不自觉的挺直了,那叫一个威风。 只要一提葱姐,他们就倍儿有面! 这不比那个竟会给他们摸黑的杨国祥,强太多了? 郁葱推开车门,回力白球鞋先落在地上。 下车时,她脸上挂着笑容,对每个上前的社员,都点头问好。 气质那块拿捏的死死的。 先嘚啵嘚啵她最近的丰功伟绩,低调的炫耀一下光荣事迹,再八卦些大队的琐事和竹篮编制的进度。 晏衔开着吉普车挂着一档,慢慢跟在小罐罐身后,唇角勾着浅笑。 知道的是她荣升公社大队长一职....... 小青和小玄因为身高不够,踩着大黑,撅着小屁股,往外扒着车窗。 奶里奶气的昂着小脑袋,眼珠子眨都不眨地瞅着外面的热闹。 大黑那么凶的脾气,被它两踩着也没有脾气,甚至一动不动,就怕摔到两只小狗崽儿。 因为角度问题,外面的人看不到做垫子的大黑,只看到两只憨憨可爱的小奶狗。 杨铁梅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不为人知的恨意。 她捏紧手里的纸包,偷偷的避开众人往知青点方向挪去。 等着吧! 这是郁葱最后一天的好日子了…… 很快,新官上任担任副队长的柳六叔,就小跑着过来,和郁葱汇报情况。 一开始柳六叔还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屈居在一个小丫头之下有些委屈,但她媳妇指着他鼻子给他一通臭骂,愣是把他给骂醒了。 是啊,假若没有葱姐在,杨国祥还当着大队长,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呢! 但凡有杨国祥在,好事又咋会有他柳家人的份? 是葱姐把他推荐给公社领导,刘书记才让他负责竹篮成品的检验与技术指导。 眼下,大伙儿对他说话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 幸好自家媳妇把他给骂醒了,不然他就是好日子没好过,生生把福气给作没了。 郁葱本以为柳六叔新官上任,还要对她这个顶头上司有所不满,没想到态度居然这样恭敬。薆荳看書 纳闷归纳闷,她工作该如何,还是要如何去做。 现在还没到收获的季节,晒谷场后身的大仓库里,都码放着各户编制出来的小竹篮。 郁葱随意的抽查了几只,感觉比她之前用的狗篮子做工更细腻,质量也都更好。 可见不仅没有偷工减料,还更加严格要求自身了。 她赞许道“柳队长工作做的不错,继续保持,等交了这批货,换了外汇,咱们就算给国家挣到外汇了。” “您说的太对了,以后我也会继续严格要求自己和社员的。”柳六叔腼腆的笑了一下,表情和他这样魁梧的汉子十分不匹配。 郁葱回去后,晏衔已经把从红旗饭庄打包的饭菜,都热好了。 累了一天,吃饱喝足了就犯困,本来就想简单擦擦,可小哥哥的洗澡水都烧完了。 她要是不用,就显得太懒了,不是? 嚯嚯嚯,这水还挺多! 挖了一块硫磺洗头膏,吭吭的搓好头发,又给身上打了一遍硫磺皂。 夏天的小虫虫太多,用硫磺类清洁卫生她心里也更踏实。 等她出来的时候,晏衔已经拿着毛巾坐在院里等着了。 自家男人太过殷勤,有点吃不消~ 晏衔拿着毛巾把她头上湿答答垂下来的头发包住,十指穿插在她乌黑的发丝间。 二人距离很近。 他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侧耳上。 郁葱十分不适应,拧着小眉头想往边挪一点,但头发又被小哥哥给轻轻拽住。 唉,只能作罢。 他明明看见她困的直打哈欠,却又被逼着她晾干头发。 这结果就导致,她在躺在炕上的那一刻,秒睡过去。 意识的最后一刻,是对小哥哥的吐槽。 这个男人一直都挺温柔的,今天也不知怎么就忽然霸道起来了…… 星空满天,东院在灭了灶火后,陷入漆黑,再无半点声响。 猴子接到杨家人的报信,得知害了鹰隼被抓的晏衔和郁葱刚刚回了知青点。 当即,就派出自己的左膀右臂过去,土豹等人连夜赶过去报仇泄愤。 土豹听说晏衔的身手很好,又听杨家人说东院只住了两个人。 为免打草惊蛇,他屏退左右,独自走到知青点后门。 “豹哥,杨家人说里面东院养了两条狗崽子……” “呵,还没断奶的小玩意儿,也需要担心?” 说着,土豹用手一撑便越过了院墙,轻盈的落入院内。 他走到里面,扫了一眼院里的布局,又翻墙进入东院,避开厢房,轻手轻脚的向主屋靠近。 就在他走到主屋门外,里面居然传出微弱的动静,他的心不由得跟着提起来,警惕的往里窥视。 借着月光,仔细看了又看,才发现是狗窝里的小狗崽抱着奶瓶玩耍,声音就是它两发出来的。 这狗崽子的皮毛也太黑了,几乎融在黑夜里,难怪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呼~”土豹舒出一口浊气,在心底自嘲自己当了多年大哥就开始疑神疑鬼了。 紧接着,他想到杨铁梅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在知青点的井水里投入迷药。 于是,他堂而皇之的推开了主屋的门…… (172)硬茬子 “吱~”房门发出一声轻响。 土豹手里的尖刀出鞘,迫不及待地向着炕的方位走去。 不料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猛力撞倒。 土豹身体先于头脑一步,本能往旁边猛退,连滚带爬的躲过冲着他脖子来的致命一击。 “咣……”手上的武器,也掉落在地。 他努力看去。 居然,是只大约一人高的凶犬。 它通体全黑,无一根杂毛。 一击不中,眼露凶光,呲着尖锐牙齿,又再次扑咬过来。 土豹拿着尖刀拼命抵抗,可那凶犬不仅力气大,动作还敏捷如豹。 他绰号土豹但毕竟不是真正的豹子,面对大黑有些吃力,已经被撕扯下好几块血肉了。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轻嗤。 顺着声音那处看去,只见在墙下的阴影处,立着身型修长的男人。 他一身杀意,在这夜间像只从炼狱爬上来索命的厉鬼。 “你是……晏衔?” 土豹尚未看清那男人长相,下一瞬,对方便欺身过来,手上的菜刀直冲他的面门。 土豹条件反射地举臂格挡,不曾想晏衔力气大得诡异,他压根抵挡不住。 连退几步撞到墙上,肩膀和胳膊都被震得发麻,伤口上的血液呼呼往外冒,身上都发凉了。 难怪能把鹰隼给废了,这男人绝对是个狠角色! 土豹浑身肌肉紧紧绷着,警惕地倾听着黑暗中的动静。 可他因为失血越来越多,连眼睛视物都有点模糊了。 土豹的身手在南方不说最强,但也能在道上排的上号。 此刻,却被一人一狗吊打。 他提着一口气,拼命还击大黑狗的撕咬,余光里却又看到晏衔手里拿着菜刀过来。 晏衔的速度奇快,对着他的要害砍来,让人避之不及。 在土豹眼里晏衔的动作快如黑影,飞快向他靠近,连脚步声都轻盈如鬼魅。 为什么这么强悍的男人,会用菜刀? 晏衔面对夜袭的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他一手成拳冲土豹面门,一手用菜刀袭他侧方。 土豹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判断,两害取其轻,放弃正面防守,躲过侧方的菜刀。 “砰!” 土豹往后猛退,膝盖碰到了暖壶,满满一壶的开水浇在伤口上,滋啦一声,那是烫猪肉的腥臭味。 同时,太阳穴被晏衔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到,疼得他脑浆子好像都流出去似的。 土豹痛哼。 “刮躁!”这是晏衔在面对土豹时,说的首句话。 小罐罐好不容易睡熟,要是给吵醒了,看见一地的血污吓到怎么办? 于是,晏衔更加不给对方任何喘息时间,下一刀已经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向他砍去。 土豹:“……”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完的,就已经莫名其妙的完了。 晏衔迅速把人制服后,用铁链子把土豹捆上,提到院里的空地。 “呵!”晏衔注意到土豹总是往知青点后门的方向瞟,他冷笑一声,把土豹的嘴堵上,又把主屋的门锁上,留大黑看家,这才出了东院。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对待罪大恶极之人,最好是一网打尽。 留在后门接应土豹的人,都对土豹的身手非常有信心。 以为他对付东院的两人,可以手到擒来,丝毫都没有担心什么。 站在院外篱笆下,满脸肆意,道“听说这院里有好几个漂亮的女知青……咱们要不要快活……” 不待这人话音落下,一道矫健的身影就从墙头跳下来,快速对着众人出招。 几招下来,他们就知道遇见硬茬子了。 “快跑!”胡乱的往芦苇荡里逃窜。 晏衔紧随其后,手上握着菜刀,跟他们只有几步的距离。 他们忘了自己根本不熟悉这片的地形…… 一刻钟后,晏衔用他们的裤腰带,把这些人连成一串,驱赶回了东院。 土豹因失血过多,视线越发模糊,苟延残喘的躺在地上,恍惚看着被打的惨不忍睹兄弟们。 完了…… 土豹是所有人里受伤最重的。 这一刻,他已经都嗅到死亡的味道了…… 可他不想死! 当机立断,跪地求饶。 他不顾身上束缚的铁链,艰难蠕动的跪下。 “大哥,我错了,我自不量力上门找死,求您放我一条生路,我家里还有亲人,他们都在等我回去!我一时贪念走错了路,求您饶过我这一遭吧!” “除了这些,附近还有同伙吗?”晏衔薄唇轻启。 下午回大队的时候,小罐罐被围在人群里看不到什么,但他却看看杨铁梅攥着手里的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往知青点的方向跑。 等他先小罐罐一步回到知青点,查看了一圈东院,见没有别人踏足的痕迹,便去看院里的那口井,那水上面飘着一层尚未化开的薄薄粉末。 考虑到杨国祥和人贩子的勾当,他就猜到猴子那些人八成会趁夜偷袭。薆荳看書 又眼看着知青点的知青们在用过晚饭,喝了井里的水后,纷纷昏睡过去。 没人知道东院的这口废井,又重新出水了。 于是,他把从老井打来的水浇在菜地里,换上废井的水洗用。 由于他不想惊动太多人,直接选择瓮中捉鳖。 他也不想小罐罐看见这些腌臜人和事,就想办法让她睡熟些。 再者,他为避免动手时误伤了她,特意把睡熟的人抱到自己主屋火炕下面的小暗室里,藏得严严实实。 又想到她是个小财迷,干脆把值钱的物品,也放到了小暗室里。 然后,他就一面哄着两只小狗崽,一面坐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对方过来。 他不清楚大黑的忠心究竟有多少,但它还指望他帮忙养两只小狗崽,就肯定会出力。 待到了凌晨,果然有人鬼鬼祟祟的潜入,成功被他瓮中之鳖。 这土豹他也听说过,是人贩子里的小头目。 这么重要的人犯肯定要交到公安手上,所以某些不应该出现的武器,定然要避免。 所以,菜刀就派上了用场,连大黑的出场也顺理成章…… 另一头,猴子和兄弟们等到公鸡打鸣,还没等回土豹等人,就越发感觉不妙。 手下分为两派,意见相左。 一行人提议赶紧过去支援,把兄弟们捞回来。 另一行人则决定不仅要放弃土豹,甚至连鹰隼打下来的地盘,也彻底不要了。 日后,以固守南边生意为主。 (173)想和你生同衾,死同穴 郁葱与焦头烂额的猴子不同,她睡得十分香甜,直到被尿憋醒。 虚着眼往外瞅。 天色还那么黑? 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平常都是一觉睡到天亮,才方便的。 应该,还能再憋会儿…… 然而,这次无论她是怎么睡了再醒,醒了再睡,这天色仍然不亮。 没有办法,她迷迷糊糊的摸向枕头旁边的小金表,却没摸到。 打着哈欠,爬起来。 发现周围连个窗户都没有,黑乎乎的一片。 急吼吼的在周围瞎摸。 居然,摸到枕边的有个大钱匣子。 难道她根本没有醒,还处在梦中…… 是梦中梦? 就在她纠结之间,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光线刺眼。 蓦地,一道矫健的身影落下。 她眯了眯眼,适应了光线才看清是小哥哥。 他身量颀长,微微低着头,却站的笔直,骨相甚绝。 “我怎么会睡在你屋的密室?”郁葱焕然大悟。 肯定是他趁着她睡觉时,给搬过去的!!! 她咋就睡的那么死…… 疏忽,她身子突然抽搐了下,连肩膀都在发抖,面色也有些难看,像是在忍什么痛苦。 “三急”是无法隐藏的,若一直忍住就算了,一旦开了头,势必要把之前忍得全部倾泻出来。 眼下,郁葱便是如此。 “我……”晏衔张嘴想要解释。 她加紧双腿,嘴角抿起来,打断道“我先上去,回来再说!” 晏衔匆匆追了上去…… 东院里,郁葱蹲在他亲手用一块块砖头为她搭盖的小厕所里,心里的那点暴躁慢慢散开。 直男惹人气,可惜直男是帅哥,也就不那么气了…… 她洗完脸,闭着眼摸毛巾,毛巾就被他巴巴地递过来。 晏衔被小罐罐的指尖触碰到,像是被烫着猛缩手指。 郁葱擦完脸,好整以暇的往门边一靠。 鼻头微动,嗅到食香,顺着味道发现厨房里的馃子,已经炸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灶台前,一面摊煎饼,一面用眼神和她求饶,那叫一个无声胜有声。 小哥哥委屈巴巴的模样,美强惨气质浓郁…… 惹得人心神一颤! 凭心说,她挺好这口的…… 晏衔给煎饼按照她的口味刷上酱料,再加一大把葱花,装在盘子里,推到他跟前。 沉默片刻,道“小葱不要生气,” “哼~”郁葱一声九曲十八弯。 她情绪上不需要解释,但心理上需要安慰,需要好好地被哄。 之后,晏衔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道“小葱,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郁葱尽量装作冷静模样,手里的煎饼馃子也吃的慢条斯理。 晏衔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好看的眸子里透着铁血赤诚。 “昨夜人贩子过来了,我怕小葱会害怕,就没有知会你一声,还私自把人抱到密室了。” “我不是郁肴肴那类娇花,看见危险我会懂得躲着,也不给你添乱,杀人放火什么的我见多了!” 郁葱自认是见过大世面的。 想当年,她还看过电影里古惑仔抢地盘,那叫一个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闻言,晏衔诧异地挑了下眉,状似无意地问道“什么时候看的?” “严肃点,别叉开话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郁葱哪能把自己老底透露出去? “我们夫妻,我是男人,是你的丈夫,想保护你一辈子,哪怕你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我仍旧想为你支起一片干净的天地。 我想为你做一辈子的饭,给你洗一辈子衣裳,刷一辈子碗,干一辈子活,更想天天都能看见你的笑脸。” 说着,晏衔抬起手,摸向她白嫩的小脸,四目相对,继续道“我想和你朝朝暮暮,白头偕老。 想和你生同衾,死同穴。” 郁葱被自己喜欢的男人表白,心中一阵悸动,只觉得自己的心要化成一汪水。 二人距离一点点靠近,直到最后近在咫尺。 忽然,郁葱想到自己刚下肚的早饭里,加了好多葱花。 难道人生中第一个吻,要带着煎饼馃子味? “郁大队长!”伴随着呼喊,门也被啪啪的拍起来。 郁葱做贼心虚的和小哥哥,骤然拉开距离。 幸好关着门了,要不这可就成耍流氓了! 她开门的动作有点匆忙生硬,迎面差点被柳六叔的铁砂掌拍死,幸好被紧随其后的小哥哥给挡住了。 “额……对不住了……” “出什么事了?”郁葱知道糙汉子没那么多讲究,也没怪对方。 柳六叔揉着被晏衔抓疼的手腕,讪讪笑道“那个……附近几个公社听到咱们大队把人贩子给逮着了,就都赶过来……把公安也给围住了,现在这些人都没法走了……” “知道了,我过去看看情况。”郁葱赶紧带着狗,拎着包过去。 包里的东西不能离身,而狗子们则是护着她的。 三个人刚到晒谷场,就见那片乌泱泱的围着一大圈人,有的人爬上了树,也有站在墙头上和骑在汉子脖子上的。 “郁大队长来了!” “听说人贩子就是郁大队长和晏特助,给亲自擒住的,真不简单啊!” “郁大队长,幸亏有您为咱们老百姓除害!不然猴年马月也找不到这些个祸害啊!” 他们不仅对郁葱拉来的外汇心生感激,更对她抓到人贩子而感激涕零。 众人主动给她们三人让开一条直通事件中心的小甬道。 圈里面的土豹等人贩子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旁边是霍公安与刘书记等人。 估计刚刚刘书记等人担心人贩子被活活给打死,出手阻拦激愤的社员,也受了些委屈,发型和衣裳都有点乱了。 刘书记看见郁特助仿若看见了救星。 最近,他去市里开会,市领导还专门表扬了他们团泊镇公社。 当然了,也有不少人说酸话,但在他看来这就是嫉妒。 无非就是说他们编竹筐赚外汇太糙了,好似兔子尾巴长不了,一锤子买卖之类。 但他们这样拈酸吃醋都是因为不懂郁特助的本事,等知道以后那就只剩下仰望了。 他大步迎了上去,道“郁大队长,您可算是来了……” (174)可怜又可恨 郁葱和刘书记低语几句。 她自认是比较有威信的,但民怒可不是那么好平的。 既然如此,那就先解决少数人…… “公安同志,你们受委屈了。”郁葱先表示自己的理解,然后话锋一转。 “我们社员也不是故意妨碍公务的,他们都是爱子心切,无论换哪个做父母的得知自己孩子丢了,也都会情绪崩溃的。” “我们理解。”霍公安等人遭受了无妄之灾,但也不会和广大人民群众怄气。 郁葱先解决情绪,再解决事情,道“果然是国家的公仆,行事就是大气。” 霍公安心里舒服多了,正准备谦虚几句,就见郁葱又开口说话了。 “既然,您能理解老父母疼爱子女的心,那能不能当着我们社员的面审问人贩子,至少让我们心里有个底儿,安一安这些老父母的心?” 现在某些规定还没有后世那么完善,有时还都很人性化。 于是,霍公安等人就开始适当的问些大伙儿能知道的问题,连笔录都一起做了。 土豹也算铁骨铮铮的汉子,但经过一晚上的炼狱摧残和一早上的民怒,已经被打服了。 他不仅把霍公安问的交代了,甚至把昨天给老大猴子传信的杨家人,也给交代了…… 最后,霍公安问道“你可还认得传信的那个杨家后生?” “是……他!”土豹指着人群里,不停后退的杨家人。 刚刚挨揍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那人了。 “不,不是我,他胡说……” “是你,杨馒头!” “难怪了,前些日子杨国祥瘫了,杨馒头忙前忙后给伺候着!” “说,你什么时候和人贩子勾结在一起的,知不知道他们把我闺女弄哪里去了?”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人贩子,我真的不知道!” 杨馒头被揪到人群中心,七尺高的汉子满心焦急地抹眼泪,但根本没人听他解释。 一时间,众人情绪激愤,连公安和刘书记都拦不住暴怒的社员。 郁葱身为下乡知青,傻的那阵儿还和杨馒头一起合作割过稻子。 这人嘴笨,但干活从不偷懒,也没看她傻就想占便宜。 总之,他是一个本分人。 看在曾经合作愉快的份上,郁葱上前一步。 “静一静!”她对着众人抬手做下压的动作。 众人对葱姐那是发自骨子里的敬仰,就算再愤怒,现场也没有再喧哗的人了。 郁葱这才开口道“杨馒头,我问你,你是怎么给人贩子传信的,是谁让传的,又传给谁?又传递了什么?” “是……”杨馒头眼神飘忽,欲言又止。 郁葱只觉得这人可怜又可恨。 她板下脸,道“你可想好了,无数社员家里被人贩子给害的家破人亡,你已经助纣为虐了,还要继续不变是非吗?” “是……是杨老姑,她给了我一个肉包子,让我跑镇上一趟,去老黑市找一个叫猴爷的男人,把一句口信传给他……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人贩子啊!” 郁葱想了想,才咂摸过味来。 对方口中的杨老姑,就是杨国祥的妹妹杨铁梅。 “什么口信?” “就两个字:来吧!”之前,杨馒头的直觉告诉他有些危险,但肚子里没油性。 因为馋肉,他就去传了口信。 郁葱只扫了杨馒头一眼,就收回视线。 倒是她身侧的晏衔,盯着对方仔细看了一会儿。 因为杨国祥的关系,杨家人在大队总是高人一等,但其实又没什么本事。 得到甜头后,杨家子侄们都以杨国祥马首是瞻。 杨馒头嘴笨,也是子侄里面地位最低的,但仗着有把子力气,工分挣得也不算少。 社员们彼此间也算是知根知底,冷静下来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这回总算没再动粗,狠狠瞪了杨馒头几眼,又转战其他杨家人。 一时间,还在看热闹的杨姓氏族人,也都通通被鄙视了。 众人也不管杨馒头了,纷纷往隔壁大邱庄大队走。 上门找杨铁梅的夫家去了。 郁葱则给小哥哥使了个眼色。 把停在车棚下的吉普车开过来,捎上柳六叔和刘书记,一起坐小汽车过去看个究竟…… 大邱庄。 杨铁梅自从让杨家子侄去给猴子报信,她就回了大邱庄的夫家。 “你这个媳妇也不知道当初自个是怎么挑的,我一直就没看上过,生了个女儿,就连个蛋都不下了,一年到头长在娘家,连夫家都不回。 现在她那当大队长的哥,被逮进去了,她有本事也跟着一起进去啊,倒是有脸回来了!” 赵奶奶是杨铁梅的婆婆,今年不过五十多岁,就已经满头白发了。 自从儿子娶了杨铁梅,她家的日子就没顺当过。 她把锅里的饭菜盛出来,却不端上桌。 “妈,我把饭端进去……”杨铁梅的男人邱大河,低垂着眉眼把饭菜端起来,就算被骂语气都不见起伏。 “吃吃吃,就会吃,饭不做,地不扫,水不打,衣不洗,地不种,我一个老婆子还要伺候她一个儿媳妇,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赵奶奶嘴上骂骂咧咧,但却没有拦着儿子的动作。 昨天杨铁梅回来时过了饭点,一直饿着肚子,总算把饭菜盼来了。 可看到碗里的伙食,她脸色却不好看了。 碗里四个粗粮饼,是玉米粗面做的,不过小儿的巴掌大。 杨铁梅在娘家吃的都是杨国祥弄来的细米白面,乍一看这些破东西,简直是难以下咽。 她眼珠子转了转,递了块饼给邱大河,道“当家的,你吃。” “你吃你的,别管我。”邱大河没接。 “让你吃你就吃,你这天天下地干活,可不能饿着,亏了身子。” 杨铁梅嗔了他一眼,道“我这人胃小,吃不多,就是胃一直有些不太好,这些不好消化,我吃了胃就疼,大河就发个好心帮我吃了吧!” “我去给你拿鸡蛋。”邱大河把饼子塞嘴里,就起身往厨房走去。 他长得浓眉大眼,就是身子骨看起来不那么结实,沉闷的性子使得他看起来有点忠厚的样子…… (175)群众怒火 待邱大河出去,没一会就响起赵奶奶的咆哮。 “你媳妇会胃口不好?她过年吃肉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胃口不好? 刚才我还看她面色红润,顶撞我时气正腔圆呢! 哪里是胃口不好的样子?!” 赵奶奶本就担心会被杨家人牵连,又看儿子一心向着媳妇,她就跟自己怄气,有些气不顺。 又见那个始作俑者的杨铁梅,这般利用她儿子,气得脸色越来越白。 “铁梅不过是想吃点好的,咱家又不是没有,就这么难么?”邱大河拧着眉,语气有些重。 “你妈都舍不得吃的鸡蛋,你拿过去就要给你媳妇,你到底有没有心?” 赵奶奶实在气得不行,瞪着儿子的眼睛都要喷火了,也懒得再废话,转身就要把鸡蛋都给收走…… 郁葱还没进去,就听到这些话。 娶妻不贤毁三代。 尤其是杨铁梅这种姿色平平,却特会勾人的,心眼更是大大的坏。 吉普车开进来时,引起不小的轰动。 大邱庄大队平常可以看见邱家兄妹的大公交,自然比旁的大队眼界高些,但像是小汽车还真是没见过,就算在市里也不多。 纷纷都围上来,但后面紧跟着骑自行车的霍公安等人,有机灵的人就感觉出不对劲,赶紧把大队长邱国庆给请过来。 等邱国庆来的时候,其他几个大队的社员也都赶到了。 一行人足足好几百号,气势汹汹地往杨铁梅的夫家冲。 真的是冲,一路横冲直闯,连碍事的马扎都给泄愤似的踢飞了。 护短的邱家人,道“大队长,咱们不拦吗?” “你拦得住?”邱国庆不是怂,而是对杨国祥的那些事有所耳闻。 都是一个公社做大队长的,谁还没几个眼线? “都是报应!”邱国庆叹息,道“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郁葱作为新鲜出炉的强悍地头蛇,呸,是杨柳大队的大队长,她直接站在众人的最前面。 一身米白色的布拉吉,娇娇悄悄的立在篱笆院里,好似一朵迎风绽放的白芙蓉。 杨铁梅被霍公安,在万众瞩目下请出来。 她面对那些质问的话,拒不认罪,满口否认。 当即,社员们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直接上手抽她巴掌。 郁葱见了非但不开口阻拦,还往后退了两步,把战场留给众人。 之前,她一直没觉得杨铁梅好看。 简直就是女版杨国祥,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现在,她也那么认为。 这女人个头普通,比她还矮一点,身材有些臃肿,皮肤比寻常农家人白皙,但长了双勾人的丹凤眼。 不过这长相也足配邱大河了。 邱大河长得也忒逊色了点,五官随了赵奶奶,眼睛有点小,鼻子也有点塌,但皮肤比较白,也勉强算白净,可就是没有男子的英气,看着就挺窝里横的那种。 “你们怎么打人啊!住手住手……啊!”邱大河眼看自己媳妇被打,就忙上前护着,群情激愤连他也吃了拳头。 “住手你妹,你管不住自己媳妇为非做歹,打死也活该。” “人贩子死全家!” “滚,死人贩子,一窝子没好东西!” 郁葱默默注视着。 只要不出人命,她就等受害者家属泄完愤。 “您是……郁大队长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邱国庆眼看着邱大河家都要被砸烂了,他们本大队的这些族亲又拦不住,只能向郁葱开口求情。 “邱大河一家子本分老实,绝对和杨铁梅不一样,您手下留情啊!” “您也知道杨铁梅和人贩子勾结了?”郁葱根本不接话茬子,甚至抛出口大锅给对方。 邱国庆哪里敢承认? 她犀利话语足有千斤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狡辩,道“我哪知道啊,这不都是听大伙儿说的……” “郁知青……郁大队长。”邱哥今天歇班没出车。 他身为邱大河的族亲,也过来给帮忙,看到自家大队长对郁知青卑躬屈膝的模样,都有些不敢认了。 郁葱看到熟人,这才露出了个笑脸,道“邱哥。” 邱国庆见葱姐给邱司机面子,忙给使他眼色。 上啊,上啊! 邱哥接收到自家大队长的求救信号,明知道任务艰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给一通说情。 “好吧,今天就给邱哥个面子。”郁葱看差不多了才背着小手,迈着小四方步出来。 “住手!” 她一声令下,刚刚还对邱大河一家连踢带踹的社员们,立马停手。 谁是自己人,谁为自己说话,他们分得清。 郁葱板着小脸,面无表情的抬手,指着趴在地上的杨铁梅等人。 “总要给留口气,好让公安审案,把他们罪行交代清楚,才好找到给他们拐卖的受害者。” 杨铁梅被邱大河护在身下,只遭受了些皮外伤,听到郁葱这话翻了个大白眼儿。 每次傻妞都是这样,就会装腔作势。 “还不把你哥做的那些缺德事,给交代出来!”赵奶奶嘶吼。ζΘν荳看書 她那么大岁数竟也被牵连挨了几巴掌,又眼看着儿子一身的伤,是真怒了。 这个儿媳妇就是个祸害,三番两次害的他们家宅不宁。 邱大河被打的皮青脸肿,心里也有点烦躁,踉跄的爬起来,道“铁梅,把知道的都说了吧,别执拗了成不?” 杨铁梅闭口不言,心中不以为然。 又不是她拐卖的人口,算得上什么大事? 顶多她就是知道一点信息而已,等风头过了,她啥事都没有。 而且,她哥藏的那些钱除了给杨家辉的,其余都是她的。 忍得一时狼狈,吃香喝辣一辈子…… “你们干什么? 你们是杀人放火的强盗,我要报公安把你们都抓起来!” 杨铁梅的女儿邱美丽下工回来,看家里聚集了乌泱泱的人。 父母和奶奶都被打的挂了彩。 她十七八岁的年纪,长脸高颧骨,看起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说出的话也刺人。 “这妮子是杨铁梅的闺女!” “杨铁梅这缺德玩意,天天满处溜达,四处张扬,她闺女也随她,天天干活磨洋工,偷奸耍滑……” (176)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好啊,真是好啊,花着卖咱们家孩子的脏钱,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 “凭什么咱们家破人亡,杨铁梅一家却能和和美美?!凭什么!” 见此,郁葱往后退了退,再次把战场让出来。 她对着邱司机,道“不是我不给您面子,而是有人闹幺蛾子。” 邱哥:“……” 他为什么今天不上班,非要歇班? 随着,郁葱的话音落下,噼里啪啦邱美丽被一顿胖揍,杨铁梅因护着女儿也被再次拉入战场,且是重点关注对象。 郁葱看大伙打的差不多了,又看向邱大河,有些没好气的开口。 “看见了吗,你媳妇娘家的祸事,会影响到你女儿的一辈子。 日后别人提起她,只会说:看那人就是人贩子的闺女,她妈缺德,闺女又能是什么好人? 有这样的妈妈,女儿哪还有好人家敢娶进门? 几乎可以预见到,就算郎有情,妾有意,男方家里也断然不会同意。”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邱大河就算对杨铁梅真心,可也比不过对自身血脉的看重。 而且,他没有儿子,膝下只有邱美丽一个独女,日后是要招赘,立起门楣的。 他无力的摊在地上,朝着杨铁梅,道“咱们分开吧!”薆荳看書 “你什么意思?”杨铁梅惊骇,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邱大河闭了闭眼,道“我们离婚……” “邱大河,你没良心!”杨铁梅正在努力熬过这段身处深渊的窒息时光,而邱大河就是她救命的浮木。 现在浮木不愿意托着她了,要把她甩在深渊里? 邱国庆难得看得起邱大河一次,道“我大邱庄大队不能出个人贩子!” “我家也不能有个人贩子的儿媳妇!”赵奶奶哽咽开口。 邱大河泪流满面,道“我女儿不能有个当人贩子的妈……” “妈,你怎么就成了人贩子?”邱美丽被打的很疼,连亲妈都埋怨上了。 “妈不是人贩子,妈没有拐卖过一个人,我平常就是嘴贱点,我真的……”杨铁梅这才知道怕了。 因为她让杨馒头给猴子传信的事,得罪了杨家本族人,杨柳大队她铁定是回不去了,假如大邱庄大队也不要她的话,那她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郁葱趁着对方失魂落魄,乘胜追击道“杨铁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说,我都交代,但我不离婚……”杨铁梅不忘给自己讲条件。 郁葱引诱,道“那就看你能不能戴罪立功了。” “我哥……杨国祥早在十几年前,还没当上大队长的时候,就在老黑市认识猴子等人。 猴子一开始只让我哥偷拿大队里的收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和我哥作对的人就都失踪了,其中有他看上的漂亮女知青,也有那些人家里的小孩子。 慢慢地我心中有了怀疑,就暗中观察,但被我哥发现了…… 我是他妹妹,他不想沾了我的手,就不许我再打听……” 这些话,郁葱只信一半。 她不信杨国祥那种心狠手辣之辈,会因为杨铁梅是他妹妹就手下留情,估计顶多仅仅没灭口,但也给拉下水同流合污了。 绝对不会像杨铁梅口中的那么干净。 霍公安给做了笔录,把猴子队伍有名有号的人,都给做了记录,并准备等回到局里再问猴子的窝点位置等,那些具体信息。 这头的动静闹得太大了,把周围其他六个大队长都给闹腾过来。 这一听还了得? 他们互相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忌惮。 纷纷对杨国祥表示唾弃,各个都义愤填膺,明明白白的划清界限。 他们本本分分的做人,绝对没和人贩子有半点勾连。 因为土豹那些人还在晒谷场,众人捎上杨铁梅后,又把这些人一起送去公安局。 郁葱好不容易歇个周末,还跟着一起忙前忙后,就想赶紧回去咸鱼躺。 但是在路过团泊镇的车站时,就看见二十多个下乡的知青。 刘书记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忘去车站接知青了!!! 赶紧拿出名单,把新知青都分配下去。 包括郁葱在内的八个大队长,都要把自己大队的新知青领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孽缘,跟着郑佳豪抛家舍业的郁肴肴,竟给分到了杨柳大队。 郁葱瞧着那个熟悉身影,依稀可以找到小时候被她忽悠瘦得像黄鼠狼的感觉。 作为胎穿的人,她可是从断奶就开始奋斗了。 在郁大舅母那毒妇的眼皮子底下,她都能把自己给吃成了小煤气罐罐。 果然,战绩斐然~ 她心情不错,道“上车吧,拉你去大队。” 闻言,郁肴肴不说话。 而是,看了她身侧的郑佳豪一眼,把她自己的行李丢在地上,手上却提起他的两大包行李。 郁葱挑眉。 这是要自己给郁肴肴提她的行李? 她试着沟通,道“是要和郑佳豪一起,你才上车?” 郁肴肴低头盯着地面,还是不说话。 “随你!”郁葱好久没受过这份闲气了。 上车就准备走。 “稍等。”晏衔推开车门从驾驶位下来。 郑佳豪也是不言语,但他的神色里透出胜利者的得意。 说起来他们郑家的人各个盘靓条顺,长得也都出众,郁肴肴在没订婚前就追着他了。 等订了婚,他稍微给她几句好话,她就任凭他拿捏,连红旗饭庄的工作都让给他妹了。 本来一直顺顺利利的,可不知怎么在郁肴肴她妈马芳劳改那阵,他着手准备措辞退婚,难免在工作上分心,就得罪了上面领导,屡次被鸡蛋里挑骨头。 然后,他就丢了自己引以为豪的工作,又被街道强势安排下乡。 他会认命? 谁不知道下乡苦,有郁肴肴这样的蠢货供他解腻味,正好也能给他干活。 于是,他就勉为其难的带上郁肴肴一起下乡。 他这头还等着晏衔亲自来请他上车,且已经想好自己要坐副驾驶的位置,顺便让晏衔教他开车。 等他学的差不多时,这吉普车也就能借来开了。 呵,想要他娶郁肴肴,彩礼他肯定一分不出,但郁肴肴的嫁妆里必须有小汽车,不然他就不娶…… (177)太需要社会的毒打了 车站内大公交的乘客都下去了,邱哥正在和当值的司机做交接工作。 “我明天早班,把车一起开走了。” “好嘞,钥匙拿好。” 晏衔一过来邱哥就看见了,忙过来打招呼。 现在的郁知青可不再是之前的小黄毛丫头了,他当初居然还以为人家和他妹交好,是要逃票呢! 他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幸好他妹不和自己一样蠢笨,今天他才能请葱姐给了一个面子。 晏衔连个眼神都没给想入非非的郑佳豪,径直踏入车站和邱哥打招呼。 邱哥憨厚的面容,堆起灿烂笑容,道“您有什么吩咐?” “除了那两个去杨柳大队的,其余知青能麻烦您都给送到各自的大队吗?” 晏衔语气平和,身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渡上了一层金光,干净的不染尘埃。 “行啊,太行了,我一脚油门的事,都是在自家公社近的很。”如今,邱哥热心,但也不热心了。 他已经不是昨天的邱哥了。 总之,更愿意给葱姐帮忙。 晏特助和葱姐关系亲近,四舍五入他就是帮了葱姐。 于是,除去郁葱以外的那七个大队长带着新知青们,受宠若惊的上了大公交。 能到本地郊区下乡的知青,家里多少有点钱,找了些关系才给办到离家近的地方下乡。 众人知道的消息也比较丰富,早就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 他们正等着一步一脚印走到生产队,万万没想到还有专车接送,简直是喜出望外。 邱国庆依仗和邱哥这个司机关系好,坐在售票员的位置,扭着身子对着众人开口。 “你们啊,有福气,要不是郁大队长给你们帮忙说话,那背着行李可有的走了。” “敢问郁大队长是哪位?”新知青瞅着七个大队长,厚着脸皮询问。 日后,他们就要在这些人的手底下干活了,要是一不小心给得罪了,怕是要被穿小鞋了。 邱国庆眼神往车下面看去,道“吉普车里坐副驾驶的那位,年轻美貌智慧的姑娘就是。” (178)窝火 “嗡……” 邱哥脚下油门一踩,直接开了过去。 郑佳豪连滚带爬的才避开危险,但带过来行李里面的搪瓷制品,却被车轱辘压烂了。 给他气得用拳头直捶地。 “别伤到自己,疼不疼……啊!”郁肴肴看他捶红了拳头,也顾不得自己摔得发疼的屁股,忙冲过去查看。 一双细嫩没干过任何粗活的玉手,心疼地捧着他的大手,却被他再次推倒。 她踉跄倒地。 “你怎么这么没用?郁葱不是你表妹吗?她爸是入赘你郁家的,你也算是她长姐,长姐如母,你要她怎样她能反抗的了? 偏偏跟个撅嘴的葫芦似的,一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草!喜欢我的姑娘那么多,我妈怎么就选中你给我订婚?” 郁肴肴瘫在地上,泪流满面。 郑佳豪环视周围看热闹的那些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骂道“哭什么哭,嚎丧啊!我好好福气都要你给哭没了!” 郁肴肴被凶,连哭都不敢大声了,只能小声抽噎。 “真丧气!”郑佳豪头也不回的追着大公交离开的方向走了。 “等等我……”郁肴肴咬着牙,提起自己和郑佳豪被压烂的行李,小跑的追了上去。 两个人的行李中有两套被褥、搪瓷盆、饭盒、搪瓷缸子,还有好多腊肉那些吃的,加在一起分量很重。 她在郁家从没干过这么重的活,也没被说过这么重的话,此刻心里特别的委屈,但比起自己的委屈,她更怕失去心爱的男人。 平常骑自行车十多分钟的路程,在一路问一路找的,又走错的情况下,一个多小时才刚找到杨柳大队。 郁肴肴从没这么累过,脸色热得通红,嘴唇也干了,走到知青点门口的时候两条腿都发颤,胳膊也不是自己的了…… 东院。 因为肉铺的猪肉都卖的差不都了,郁葱干脆买了块羊上脑,准备回来吃火锅。 汽水和火锅最配了…… 晏衔把院里自留地的小白菜拔下一小把,泡在清水里洗,道“对了,柳奶奶家为了给平安弄点豆渣当猪饲料,特意做了豆腐。我拿豆根糖去换块来。” “宝~来大块点,我最爱吃豆腐了!”郁葱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双眼亮的不可思议。 晏衔怕她饿着,道“好,我那还有黄桃罐头,吃不吃?” “吃~” 晏衔迈着长腿回屋,把从花蛇那要来罐头拿过来,大手轻砸瓶盖,把气放出来一点,拧开罐头后,倒在小碗里,递到小罐罐跟前。 郁葱心想小哥哥也太温柔细心了吧,还好她定力足。 唉,每天看着这张俊颜她饭都能多吃小半碗。 她边想边狠狠咬上一口黄桃。 冰冰凉凉的桃肉,酸酸甜甜的糖水,人间美味啊! 她嗜甜,黄桃果肉甜,小哥哥也甜。 “好吃,你也吃!” “我去换豆腐了。”晏衔张嘴,接受小罐罐的投喂。 看着她小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眼神都不自觉的变得温柔了。 小青和小玄睡醒了从狗篮子里跑出来溜达,迈着小短腿儿,扭着小屁股,看起来憨憨的。 郁葱给它两冲好羊奶,两只小奶狗吃饱就又去睡觉了。 大黑就守在旁边,一片岁月静好。 她刚感慨了会儿人生,就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徐红霞隔着门往里喊话,道“葱姐,有新知青来了。” 郁葱听到动静,吸溜着水果罐头,先把厨房的窗户关上,插上插销,再把厨房的门锁上,这才慢悠悠的开了门。 门口新老知青都在了,但最瞩目的还是双手拎着东西,背后驮着厚重被褥的郁肴肴。 乍一看,还以为是蜗牛呢! 也不知要是郁大舅知道自己娇养长大的独女,为了个男人这么倒贴会是什么心情? “怎么了?” “表妹,听说你当大队长了,都能和晏衔住独门独院了,这可太好了。 以后,我和晏衔住,肴肴和你住,咱们关系这么亲,可以互相照应,相互帮衬,正好我们也就不用和外人挤了。” 郑佳豪已经从社员和知青们的口中,再次感受到“葱姐”的威望,便想借势,盼着能让自己日后少干活。 他见郁葱一直盯着郁肴肴看,这才把未婚妻身上的行李接下来,放在地上,细声细语的开口,道“你说是吧,肴肴?” “表妹,佳豪是文化人,吃不得苦。”郁肴肴本来答应她妈,不会再和郁葱说话,可眼看着心上人对自己那么温柔体贴,她还是忍不住为他说话。 “文化人?”郁葱感觉自己再和他们说话,自己的脾气都要日益暴躁了。 她深呼吸,尽量把语气放的平和些,道“站在这里的知青有一大半都是高中毕业,他一个初中肆业走后门进铁路局的也算有文化?” 郁肴肴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都散了吧!”郁葱心里那叫一个窝火啊! 但还是看在年幼时她把对方饿成黄鼠狼的份上,把人拉进了院子 单独和郁肴肴谈谈心。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把院门关上,把人拉进了自己的厢房。 她等了又等,见人久久不开口,又道“你到底看上郑佳豪哪了? 看上他暴躁的打你泄愤,还是利用你为自己谋福利,把你当工具使?” 郁肴肴低着头,双手揣在兜里,一看就没把这话往心里去。 郁葱深呼吸,道“我前几天在红旗饭庄看见大舅了,他因为你妈的关系,很受同事排挤。 不仅要炒菜,还要在窗口负责食客的点菜端盘。 他舔着一张脸,卑躬屈膝的和郭头请求,让把你的工作给你留着,不要给郑佳豪的妹妹…… 市里的工作有多紧俏,你工作当初有多难办下来,忘了吗? 你之前不和大舅报备,就直接报名下乡,你想过没想过他会有多难过?” 任凭郁葱如何说,郁肴肴都如同撅嘴的葫芦,就是闷着头不说话。 “你今天不和我交流,我肯定不会把你如何,可明个你这样对郑佳豪,对他那个奸诈的妈,刺不拉几的妹妹,你就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有多蠢了!” 郁葱真有点来气了。 她把该说的都说了,也算是对得起自己过世的父母了…… (179)心平能愈三千疾,心静可通万事理 郁葱闭了闭眼的,道“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找你的郑佳豪去了。” “佳豪想住进来……”郁肴肴终于开口了。 “我不是你爸,也不是你妈,我不会无条件的纵容你。” 郁葱感觉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上火长痘痘了。 不得已把话说的再明白些,道“我身为大队长能做的就是保证你的工分是你的,不会被别人强占,也不会有哪个光棍对你下黑手。” 郁葱对郁肴肴的保证不止有安全,还有尊严。 也就是说基本上只要人肯干活,就能饱腹。 对于形单影只下乡的女知青,特别容易被二流子惦记上,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想要大队长的这份关照,但郁肴肴却不知这份情。 “我妈说的对,你就是克父克母的白眼狼,活该你孤苦伶仃……”郁肴肴甩下这句话,哭着跑出去。 郁葱想追上去怼回去,但想想还是算了。 今个是她嘴贱,自负要叫醒一个装睡的蠢货。 可是这口气憋在心里,实在膈应的紧。 “汪……汪汪!”小青和小玄被这头的动静给闹醒了,见有人欺负它们的狗妈,不顾自己的小短腿,跳下来就要咬人。 郁肴肴下意识的抬腿,要把两只小奶狗踢开。 太阳底下,半阖着眼的大黑豁然跃起,把两只小狗崽护住的同时,冲上去把郁肴肴给扑倒在地。 “汪……汪汪!”奶声奶气的叫唤,为大黑助威。 郁肴肴趴在院子里,背上是大黑的血盆大口,她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对郁葱却讨厌的要命,道“你居然放狗咬我……我要告诉奶奶!” 郁葱暗骂一句:蠢货! 挥了挥手,让大黑放开人。 真怕大黑咬了蠢货,也被传染了蠢…… 郁肴肴这回是真哭,踉跄的跑出去,连头都不敢回了。 “小黄鼠狼”长大了,不再是那只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替她喝生豆汁的小表姐了。 她正要把院门关上,就看见小哥哥回来了。 晏衔发现有人找了郁葱,还进了东院的门。 莫名担心。 因为某些事情,他有些偏执。 他不想让家里沾染任何除了自己和小罐罐,以外的气息。 只一眼,他就发现迎面走来的小罐罐脸色不好看。 明明他出去之前,她还笑嘻嘻的…… 晏衔捏紧手上的两个荷叶包,眼神开始变得冰冷,身上充满了暴戾的气息。 他皮肤干净白皙,黑色的头发因没有及时修剪微微遮住了眉眼,露出高挺的鼻子,殷红的唇色。 郁葱不知道怎么一看小哥哥回来,本来已经压下去委屈,却拼命上涌。 甚至,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晏衔将人一把拦腰抱起,放到厢房的炕上,道“怎么了?” “我心口疼……”郁葱嘴上说着话,手指就有点哆嗦。 她这身体亏了足足十年的底子,通过近期调养已经康健不少,但还是比正常人孱弱些。 “我们去医院……” “别,镇医院的人都得罪过了,去了给我往死里治?”郁葱有他陪在身边,已经好多了。 又默默地告诉自己不生气。 同时,默念“莫生气”。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薆荳看書 念完心里就好些了。 又见小哥哥紧紧抿着唇,周身泛着对她的心疼。 她咧开小嘴,露出一排莹白的小白,道“我自己就懂医,缓缓就好,没事……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不知道你现在脸色有多难看!”晏衔心疼的无法平复,险些控住不住自己的戾气,要去宰了郁肴肴和郑佳豪。 郁葱把他攥成拳头的大手掰开,将自己的小手塞进他的掌心,和他十指相握。 “真正疗愈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心平能愈三千疾,心静可通万事理。” 晏衔:“……” 他盯着自己手心里白嫩的小手,眼珠子直愣愣地都不会动了。 “人往往忽略有的,而看重无的,就像郁肴肴有了父母和爷爷奶奶的绝对偏爱,却从来都觉得理所应当,而郑佳豪对她若近若离,反而让她倒贴。” 郁葱瞅着他的傻样,莫名有种想欺负小哥哥的冲动。 内心小小地挣扎了一会儿,想到他们已经领了证。 于是,她鼓起勇气,闭着眼快速在他脸上狠狠地啾了一下。 晏衔感觉到自己“噌”一下就烧了起来,从脸一路红到了脖子。 当他再次抬头看她的时候,小罐罐只留下拔腿跑出厢房的背影。 她小短腿倒腾的快出残影,还利索的带上房门,从外面上了锁,把他锁在厢房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晏衔看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摸着她偷亲的地方,低低的笑出声。 跑出去的郁葱,也不比他好多少。 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快的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那样猛烈。 要死啊! 她不是有心脏病吧? 刚刚就一抽一抽的疼,现在还不听话的乱跳…… 不管了,肚肚饿了,先吃饭。 她把他丢在院里的两个荷叶包捡起来,打开外面裹着的大荷叶。 一个是河虾,一个是豆腐。 看到河虾,她眼睛一亮。 难怪他回来的稍晚了些,敢情是给她弄虾去了。 宝,真乖~ 赶紧泡水里,挑虾线,给洗干净。 可再当看到豆腐时,她秀眉一立。 啊,这个败家老爷们,好好的豆腐都给弄碎,成了豆腐脑…… 算了,凑合吃吧! 他都是太担心她了,才乱了分寸。 谁让她天生丽质,招人疼爱呢? 如此美好的自己,自然值得最美味的美食佳肴。 火锅的底料有很多种,但老哏都正宗的吃法可不需要这些,涮锅底料只要白开水,里边放上大葱段、薄姜片,八角、红枸杞这些,就算差不多了。 六月的蔬菜非常充足,除了小哥哥种在院里自留地的小白菜,她又掐断两根香菜,拿出几朵晒干的野蘑菇。 弄好这些,就开始烧锅放清水…… (180)心甘情愿被她画地为牢 趁着这会儿功夫,郁葱准备调出两碗调料,方便等会蘸着吃。 小哥哥知道她贪吃,各种调味料都准备的很齐全,韭菜花和芝麻酱都有现成的。 把韭菜花和芝麻酱,都按照自己的口味兑好。 当然,还有辣椒油…… 随着小铜锅里的汤汁烧开,热气氤氲而出。 对了,她好像把小哥哥给锁在厢房里了?! 她咚咚咚的跑到院里。 瞅着厢房门的大铁锁,脑袋瓜子嗡嗡的。 恋爱的女人,智商为负数。 素来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也觉得自己脑容量缩水了……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轻轻地捏着钥匙,尾指弱弱的翘着。 “咔!”可不论她怎么小心,开锁时还是发出了声响。 她装作没听见,理直气壮的推开门,昂着小脑袋,道“怎么还不出来,锅子都开得呼噜噜的了……” 她做贼心虚的喊完抬腿就走,身后的是巴掌大的小青和小玄。 它两也翘着小尾巴,扭着小屁股跟上去,活脱脱的狗腿子模样。 “来了。” 晏衔中规中矩地坐在小马扎上,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放平,脊背挺直,双眼目视前方,那是小罐罐布置的小碎花床单。 听她喊自己,他才起身出去。 对于他来说,且不说最简单便捷的跳窗,就是门上的锁也困不住他。 可他…… 心甘情愿被她画地为牢。 二人对坐在厨房的小餐桌前,晏衔一双眼睛死死地黏在她身上,怎么看都看不够。 郁葱对上他剔透夺目的瞳孔,小小的心虚一下。 但这也抵挡不住她干饭的热情。 肉片被小哥哥片的薄薄的,开锅滚了滚就能吃了。 “开吃啦!”她眼巴巴地等着锅开,怀着歉意的把第一筷子先夹给小哥哥。 然后,她才给自己夹了吃。 一口滑嫩的羊肉片沾着调料和浓郁的辣油入嘴,她眼睛都不由得亮起来,道“好吃!” 刚涮出来羊肉片还很烫,但郁葱有点迫不及待大口朵颐了。 呼呼吹两下,就塞进小嘴里,辣油的油脂混着肉汁在口中爆开,肉质鲜美,香的恨不得吞掉了舌头。 她的调味料也调得恰到好处,将火锅自身的美味全部释放出来,香得她都快找不着北了。 晏衔瞅着小罐罐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胡吃海塞的小松鼠。 好像烫到了,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呼哧呼哧的喘气。 他给她在锅里,下了几只河虾,道“小心点,慢点吃。” “火锅烫嘴才好吃,你也吃呀,别总是看我吃。” 郁葱担心胃口容量不够,只吃了一点豆腐和小白菜的一个叶子,其余都是羊肉片,现在看见最爱的虾,才慢下来,准备给虾仁留点位置。 晏衔骨节分明的大手把煮熟的河虾捞出来,细致的剥出完整的虾仁,自觉放到小碟子里,推到她的跟前。 郁葱白嫩的小手,捏着筷子夹了一只最大的虾仁,沾上自己碗里的调料,探着身子,递到小哥哥的嘴边,道“吃~” “好……好……吃。”晏衔乖巧的张嘴,眼神温柔的好似一江春水。 垂眸间,看到小罐罐衣领下精致的锁骨,因为她探身的动作视线还有些余地。 霎时,他整张脸红得要命,赶紧挪开目光,感觉自己舌头都捋不直了。 等二人吃完了饭,晏衔刷锅洗碗,十分自觉。 郁葱蹲在院子里给自留地浇水。 二人手上都各自干着活,但彼此眼神却没少交流,溢出恋人眼神拉丝的味道。 晏衔见她呆呆地给菜浇水,好像水舀子只浇水在身边的那几颗菜上,都浇出了浅浅的小坑。 只要他看去过,她就匆匆收回眼神,继续看着菜边的小水坑,眼皮不停往下耷拉,脑门还翘起一撮呆毛。 待他不看她时,她又嗖的看过来。 迷糊呆萌的小模样,可爱迷人。 他恨不得把人紧紧拥在怀里…… 忽然,从隔壁南院的院墙,传来知青宿舍那头徐红霞的声音。 “你一个大姑娘怎么能为了给郑佳豪收拾行李,就独自进男人的宿舍?” “我在关心你,为你好,你明白么?为什么不说话!?” “我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话,你知道你很不礼貌吗?” 郁肴肴被质问,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流,神色可怜委屈,肩膀抖动的恸哭,可无论徐红霞说什么,她就是一字都不言。 “行了,红霞少说两句,郁知青一个新来的,又和郑佳豪有婚约在,以后我们这些男知青避出去就行了。” 林大智作为知青点的点长,出来做和事佬。 想到自己挂在窗台下的裤头,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是男人,又不吃亏…… 徐红霞快气死了,道“别叫她郁知青,她和我葱姐没法比,省的叫混了给我葱姐跌份儿!” “行吧,那就……” 林大智一直都不作为,正要和稀泥,郑佳豪就不乐意了。 “凭什么郁葱姓郁能叫郁知青,我家肴肴就不能跟着叫郁知青?” 徐红霞叉着腰,道“就凭我是记分员,只要记录下郁知青的工分,就只规到葱姐一人身上。” “你,你这是不讲道理!”郑佳豪没办法,只能认怂。 “算了,肴肴,我知道你心疼我,以后我把脏衣服都拿出来,只留给你一人洗好不好?” “好……” 郁葱蹲在东院墙头下,一听徐红霞的单口相声,就知道这是在和郁肴肴说话。 果不其然,后面将她的想法也证实了。 听到郑佳豪让郁肴肴给他洗脏衣服后,她就没有再听。 主要是她怕恶心吐了,糟蹋了她那好不容易吃进去的小肉肉。 洗脏衣服的粗活,愣说的好似恩赐一般,这也没谁了…… 晦气! 她还是有点被恶心到了。 她眼神放空,嗤笑道“看来这郁肴肴不止和我不说话,和别人也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慢毒儿’。 这种脾气只能由家里牢牢护着,遇上讲道理的人还好说,但遇上脾气暴躁的,怕是要挨揍……” “不气……不气……”晏衔瞅着小罐罐似乎因为什么苦恼纠结起来。 登时,他一颗心就跟着提了上来…… (181)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郁葱在纠结中听见小哥哥的声音,一抬头就迎上他温柔关切的目光。 她小嘴一撅,立刻把之前郁肴肴在东院的糟心事倾诉出来。 真的,要是别人她绝对要加倍报复回去。 可她从胎穿牙牙学语时,就和郁肴肴相处着。 童年时,利用对她信任的郁肴肴,去报复郁大舅妈,导致对方瘦的如同黄鼠狼子,还进了医院急救。 虽然,郁大舅妈不做人,但郁肴肴从来没害过她,以至于她这不多的良心也有点过意不去。 晏衔得知小罐罐受的委屈,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见他藏在眼底的阴霾。 然而,郁葱难得压下憋屈,没去找普信男和恋爱脑泄愤,这两人却找上她这个大队长,要知青下乡的安家费。 早几年的确有给知青的安家费,但在本市下乡的知青不贴钱打点关系就不错了,哪里还能给补助? 郁葱懒得搭理这两货,柳六叔倒是给解释说明了,可郑佳豪认定是郁葱给他穿小鞋才难为他的,而郁肴肴又只听郑佳豪的话。 王滚刀肉因为忌惮郁肴肴是葱姐的表姐,一直偷摸瞄着,也不好发火。 但又看葱姐对这个所谓的表姐,也没有多看重的意思在,就试探的开口怼了两句。 郁葱手上拿着小竹篮检查,却竖着耳朵听着这头,见王滚刀肉上场了,她微微勾唇,稍稍的喜色外露。 当即,王滚刀肉心领神会,叉着腰一通狂飙,说得唾沫横飞。 郑佳豪被说得脸色都绿了,暗骂一句:泼妇! 郁肴肴依旧不动如山,低着头不说话。 郑佳豪把气撒在她身上,一把将人给推开,独自跑回知青点了。 郁肴肴跌倒在地,踉跄的爬起来,追了过去。 郁葱装作没看见,继续抽查小竹篮。 王滚刀肉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聊天时特意问了几句,但都被葱姐不动声色的含糊过去。 她只能让自家男人柳六叔过去和晏衔套个近乎,打探一下具体情况。 晏衔性子多冷的人?! 柳六叔发怵,但想到之前他上过扫盲班,听过晏衔讲养猪的技巧,寻思着怎么也算师生关系,不算关系太远。 晏衔不是个爱传闲言碎语的性子,但他看不惯郁肴肴践踏小罐罐的真心。 他便提点柳六叔几句,不过考虑到小罐罐的善良,也许还会念着旧情,就把矛头都对准了郑佳豪。 反正,郁肴肴对这男人掏心掏胃,他日子难受,她也一样煎熬。 有福同享,有难也要同当不是? 等到快下工的时候,郁肴肴又过来找郁葱。 她理直气壮的开口,道“把我和佳豪的口粮都给我。” 郁葱深呼吸。 把对方当空气,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般来说新知青下乡,生产队都会借粮给他们,等到工分下来的时候,再把借的粮还给生产队。 但既然是“借”,郁肴肴就不能摆出讨债的嘴脸。 柳六叔刚想回话,就让王滚刀肉给踹了一脚。 于是,大家都各干各的活,就是不搭理郁肴肴。 “我在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回话!” 郁肴肴自幼被长辈照顾的十分周全,学校的师生们因为她爸爸是红旗饭庄的大厨,全都有点讨好的意味在里面。 等她毕业工作了,又在她爸的眼皮子底下,连领导都给她三分颜面,那是一点冷眼都没受过。 此刻,她被众人这么晾着,只觉得别扭极了。 她拧眉,盯着郁葱,道“哑巴了?” “哑巴?”徐红霞抱着记分的本子,正要出去,又绕回来,挡在葱姐跟前,道“我们和你说话的时候,你不是也哑巴?” “你……”郁肴肴眼泪汪汪,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 “葱姐,我记工分去了!”徐红霞说完就走,都不给对方回嘴的机会。 要不是看这蠢货是葱姐的表姐,她才不会劝那些话。 既然,好心当做驴肝,那当个陌生人吧! 众人好像没看见她一样,各自继续编小竹篮,还有说有笑的闲话家常聊起来。 郁肴肴没借到生产队的粮食,回去又被郑佳豪骂了。 “你可真是个废物!”郑佳豪指着她的鼻子骂。 郁肴肴也不回嘴,就是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郑佳豪越发瞧不上她。 且他瞅着她偏矮,又偏胖的身材,怎么看都不顺眼,道“你瞅瞅你,有个劳改的妈不说,还长的这副丑样子,天天除了哭,就是哭,哪里配得上的我?” “我知道我是高攀……”郁肴肴抓着他的衣袖,仿佛这样就不会失去他。 郑佳豪一把将她甩开。 “我,市里户口,父母双职工,既有体面工作,又没有不良恶习,长得也俊,闭着眼都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就你那破条件,怎么配得上我?” “我会对你好的……”郁肴肴哭的更伤心了。 “闭嘴,不许嚎丧!”郑佳豪看她就烦,道“滚去做饭,我饿了!” “我这就去……”郁肴肴见他使唤自己高兴极了。 只要她能帮他做事,他就不会不要她了。 郑佳豪就算家里条件不错,去红旗饭庄的次数也不多。 这个蠢货,也就这点用处了…… 隔壁东院。 郁葱特意回来早些,避开知青的饭点让小哥哥给她做好吃的。 她则坐在院里,盯着本小人书打发时间,还没看几页就听见从南院墙头传来的声音。 敢情这郑佳豪还有puA潜质?! 也不知道郁大舅母怎么给闺女找个这货,郁肴肴照着这样下去怕是要卑微到骨子里。 这般想来,她对小哥哥是不是也在潜移默化的用手段呢? “小葱,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晏衔立在院里的自留地前,准备拔菜。 小罐罐坐在院里的小马扎上,眼神有些呆滞,似乎没听到他的话。 他迈着长腿上前,蹲在她跟前,把她的小脑袋扳正,又眉目温柔的问了一遍。 郁葱反省过后回过神,越看小哥哥就越优秀。 她和郁肴肴相比,对自家男人可真是太差劲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某些方面她好像如同郑佳豪一样不要脸,享受的太过理所当然。 太可耻了…… (182)火烧大厨房 “我来……我来做饭吧!”郁葱讪讪笑着。 她把手上的小人书放下,走到自留地,道“白米粥配韭菜鸡蛋的馅饼,咋样?” “我都听小葱的。”晏衔洗了手,就要帮忙和面。 郁葱吭吭的割韭菜,注意到他舀面粉的动作,道“放那我干就好。” 晏衔还以为小罐罐另有指示下达,骨节分明的大手僵在那里,又抱来干柴烧火,还要洗米熬粥。 “宝~乖,院里小马扎上有小人书,你去看着消遣吧!” 郁葱把韭菜放水盆里洗菜,还情绪特别高昂的继续道“菜我洗,面我活,火我烧,粥我熬,饼我烙,碗我刷。” “葱儿~别这样,我害怕……”晏衔已经不能用受宠若惊来表示了,总感觉是断头饭,吃完就噶了。 “怕什么怕!?”郁葱感觉自己语气不大好,又变脸般的咧开小嘴娇羞一笑,道“我一直都这么贤惠,好不好~” “啪!”晏衔手里小人书,掉在地上。 素日里,对他能使唤就使唤的小东西,怎么也谈不上贤惠二字。 “怎么了,我不贤惠?”郁葱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同时,手里还举着切韭菜的菜刀。 那是和他吓唬土豹的同一把菜刀。 “贤惠二字太过庸俗,俗不可耐,我家小葱是旺夫的贤内助,揽的了外汇,开创的了渠道,当的了大队长。 还能提携的了自家丈夫,协助自家男人的事业。 不仅如此,我家小葱还貌美如花,能说会道,打的了恶亲,追的回债。” 晏衔后知后觉,才感觉到小罐罐这是在和郁肴肴做比较。 想来也是,二人年纪只差了几个月,又同是表姐妹,几乎是在被比较中长大的。 就算小罐罐面上不在意,但多年来的潜移默化,也会下意识的作比较。 “在我眼里,我家小葱是天底下最好看,最优秀的小姑娘,没有之一的那种。” 闻言,郁葱嘴角不由得微微一翘,把菜刀放下,道“刀好重……” “我家小葱那么优秀,很辛苦,这种杂七杂八的活,都交给我就好。”晏衔顺势把菜刀接过来,继续她的活干。 “我家老晏也是最棒的!”郁葱瞅着小哥哥进步飞速。 之前连煮饭都不会的人,现在已经熟练掌握厨房各种技能。 除了她调教的好之外,也是他认真努力的结果。 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啾了一口道“奖励你的。” 虽然,晏衔还是很羞涩,但比起中午时已经好很多了。 他假装从善如流的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也啾了一下,回了一个轻柔的额吻,道“奖励小葱的。” “再奖一个。” 两个人呆在厨房里眼神拉丝,从轻啾往拔火罐的方向发展。 就在感情升温中,就又听见隔壁传来郑佳豪数落郁肴肴的声音。 “你到底有没有和你爸学过厨艺?祖传的本事是烧厨房?!” 郁葱隔着窗户,往南院看去,只见那头冒着滚滚浓烟。 “糟了,着火了!” “别急,我去看看。”晏衔收起旖旎的心,疾步走到院里,纵身一跃,踏上墙头。 南院是整个知青点的大厨房,里面堆着搭伙吃饭的口粮,那里干柴很多,又天干物燥,十分容易失火。 而且,他们住的知青点之前是大地主的宅院,外面是砖瓦,但里面都是木质结构,一旦烧起来就是一片。 方才,他和小罐罐都没注意到外面,当注意到时,下工回来的知青也都急吼吼的赶过来救火了。 一盆又一盆的水,往大厨房狂泼。 不知道泼了多少,直到地上汪着焦黑色的泥水,这火才算灭下去。 晏衔看完情况,就越下墙头和小罐罐汇报,道“没事,已经灭了。” “郁家祖上可是出过御厨的,按理说郁肴肴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郁葱拧着小眉头沉思。 晏衔在前世梦中,可没听说过郁肴肴有什么厨艺上的天赋,更不要说有拿手菜了。 反倒是后来郑佳豪开了大饭店,他特意去吃过几次,和记忆中小葱家的饭菜味道几乎一样。 “有没有可能,郁家太过溺爱她,马芳又太过强势的护女,这些琐事全都没教过她?”ζΘν荳看書 “额,还真有可能。”郁葱忽然想到小时候,郁姥爷让郁肴肴练习切菜,但马芳怕女儿切到手,根本就不让。 她单手托着下颚,继续开口。 “慈母多败儿,我这大舅妈可真是害了郁肴肴,比起郑佳豪,当初我姥爷还不如把手艺传给我爸,我爸好歹是入赘的,这郑佳豪听名字就知道不能入赘。 看着吧,郁家秘方或早或晚要改姓郑了。” 不一会儿,门口就传来林大智的叫门声。 “葱姐,在吗,郁肴肴做饭时失火,把我们知青的口粮都给烧了!我们所有的粮食都被糟蹋了。” “我刚进门,还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郁葱才不会承认自己在现场。 林大智作为最会和稀泥的老好人,生生给气得呼哧呼哧喘大气。 之前,他对郁肴肴本来是无感的,但当被她亲手祸害了自己的粮食,就如同割肉一样痛了。 他劈了啪啦的说了一通。 最后,他红着眼,道“现在救回来的那一点儿粮食根本不能吃,被救火的水泡了不说,还全都烤的黑糊。” “我和郁肴肴的关系,想必大家也清楚,虽然是表姐妹但起码有十年不来往了。” 郁葱不紧不慢的点点小脑袋,继续道“可毕竟我和她沾亲带故,这事还是要避嫌的,你们去找柳副队长,实在不行就去公社找刘书记。” “明白了。”林大智本来还想让葱姐,把这些烧毁的粮食帮他们补上,但奈何人家不给郁肴肴撑腰,并且还撇清干系。 郁葱的声音不小,郑佳豪也听到了。 他抬手就给郁肴肴两个耳光,道“就你这样的蠢货,也不知道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居然能和我定婚!” 郁肴肴吓坏了。 脑子还停留在火光冲天的大厨房里。 那火苗被风一吹,就燎上一大片。 刚用手按住火苗,就烫到手了。 她从没烧过火,只知道刚出锅的饭菜烫手,却不懂火更烫手。 此刻,她多想郑佳豪能像她爸那样见自己哭,就轻轻哄,而不是大吼大叫,还埋怨自己…… (183)怕不是有大病吧! “郁葱,郁大队长,郁肴肴是你血亲的表姐,你这是要撒手不管了?” 郑佳豪都快被郁肴肴这蠢货给气死了,但烧粮食可不是寻常小事,且还是一口气把整个知青点的粮食,都给烧光的大祸。 郁葱还没说话,徐红霞就不乐意了,道“你的未婚妻是为了谁进厨房,需要我们葱姐这个十年几乎都不联系的表妹给扛事,你还是个男人嘛?” “你……” 郑佳豪在市里时也是认识徐红霞的,她父母都是棉纺厂的领导,比他家条件还好,要不是因为某些事被街溜子缠上,也不会下乡避祸。 他曾经也惦记过她,只是不知道这么心高气傲的大美人,怎么下乡一遭就成了傻妞的走狗呢? “等处理结果出来了,给红旗饭庄的郁大厨打个电话通知一下。” 郁葱拿出口袋里的小本子,撕下一个小角,写上电话号码给徐红霞。 哪怕在他们眼里郁肴肴一无是处,但在郁家人眼里却是无价之宝。 但要知道知青点为了对外表示和睦,一直都是吃大锅饭,要不是之前小哥哥的鸡蛋水被舒赤檀投毒,他俩也分不出来。 哪怕眼下尚未统计出被烧毁的粮食数额,也定然不会是个小数目。 未免再被恶心到,她可不敢把责任担上。 “放心吧,葱姐!”徐红霞接到任务干劲十足。 事情告一段落,晏衔把东院的大门拉上。 在关门的瞬间,他看了郑佳豪一眼,目光森冷阴沉,吓得对方背后冒出了冷汗。 郑佳豪真是服了。 傻妞究竟是怎么混的,把目下无尘的徐红霞弄成拥趸不说,居然连晏衔这种硬茬子,也能笼络住? 林大智看着紧闭的大门,只能带着众人去找柳六叔。 王滚刀肉正在切茄子,听到这事饭也不做了,趁着还有点时间,赶紧让自家男人带着知青们去公社找刘书记。 谁知道知青们具体烧掉多少粮食? 万一狮子大张口,他男人区区一个副队长可扛不住那么大的事…… 团泊镇公社。 刘书记刚撂下上头询问小竹篮进度的电话,正满面荣光时,右眼皮忽然跳了跳。 别是继杨国祥那个伪君子之后,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没一会儿,柳六叔就带着二十多个新老知青过来找他了。 “刘书记,事情是这样的…… 新知青两人是未婚夫妻关系。 女知青给男知青做饭时,不慎把大厨房给烧了,里面还有其余二十一位知青的粮食,不算被人贩子拐走,失踪的许荟和何和和留下的粮食。 我统计了一下,总共二百六十多斤细粮,九百多斤粗粮,外加不少的肉蛋那些……” 柳六叔越说,声音越低。 刘书记黑着脸听完,牙根就没搭理柳六叔,而是盯着哭的不能自已的郁肴肴是看了又看。 这郁家的脑子都长在郁特助一人身上了吧? 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谁能有本事给补那么多口粮? 想到一千多斤的粮食,他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他揉了揉太阳穴,道“郁特助什么意思?”薆荳看書 “我……”郁肴肴哽咽着开口。 徐红霞嗤笑,道“没说你,人家刘书记问的是我们葱姐,郁、特、助。” 郁肴肴没注意到刘书记后面的称谓,只听了前面的“郁”姓,还以为叫自己呢! 徐红霞恭恭敬敬的当个传话筒。 “刘书记,葱姐说她是郁肴肴的表妹,虽然几乎十年都没联系过了,可毕竟沾亲带故,这事还是要避嫌的,让我们先去找柳副队长主持公道,实在不行再去寻您平事。” 刘书记:“……” 既然如此,那他可就公事公办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咳咳,这个窟窿可不小。” “葱姐知道您二位处事公允。”徐红霞自从被家人与爱人舍弃,已经从新给自己定位,那就是跟着葱姐混。 爱情没了,可她有了新的信仰。 葱姐就是她的信仰,是她心中的光…… 刘书记明白了郁特助的意思,但他还是稍稍的偏向一点郁肴肴。 毕竟,都是姓“郁”。 “夫妻本为一体,既然是女知青为了给男知青做饭,才烧毁了所有粮食,那就一人承担一半责任。” 众人本以为尘埃落定,但郁肴肴却不愿意了。 她哭着开口。 “刘书记,你怎么能这么不公允,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烧火惹祸,是我要给佳豪下厨,我应该承担一些损失。” 刘书记:“……”他不公允? 柳六叔:“……”这闺女长得也不缺胳膊少腿,咋脑子像进水? 知青众人:“……”怕不是有大病吧! “你拿什么承担?你有什么?”徐红霞瞪眼,鄙视道“噢,回去找你爸要,然后让你爸再找我们葱姐想办法?” 郁肴肴又不说话了,无声的哭泣着。 “对我有不满就去报公安,我的决定就是一人一半。”刘书记一听徐知青的分析,感觉还真是这么个逻辑。 郁特助可是做大事的人,不能被这些琐事给牵绊住。 前些日子徐知青的那些事,他也听说了,本来还以为好好的姑娘要一蹶不振,不成想竟是个坚强的孩子。 真正的人生,不是为了走向复杂,而是为了抵达天真。 刘书记感慨了一番,道“老柳,你打吧!” “诶……”柳六叔地地道道的乡下人,这辈子还没用过电话。 没想到人生中的第一通电话,居然是给知青的家长告黑状。 他手指头太粗,又因为紧张,电话号码总是按不对,还是徐红霞给帮忙转接到了哏都的红旗饭庄。 “喂,您好,我是杨柳大队的副队长,找郁肴肴他爸! 您问出什么事啊? 唉,他闺女惹祸了,麻烦让他接听。” 郁大舅一听事关女儿,赶忙小跑过来,道“喂,您好,我是郁肴肴的父亲,请讲。” “你闺女可惹大祸了……”柳六叔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郁大舅听到仅仅才下乡一天的女儿,就把整个知青点的粮食都给烧了,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生产队平均每人一年才能分到五百斤粮食,每天才八两的口粮。 他家为了给马芳疏通,底子已经很薄了,哪里还拿的出那么多粮食!? 粗粮和细粮,加一起总共上千斤的粮食啊! (184)心理阴影 “喂喂!在听吗!”电话听筒里的声音,继续传来。 郁大舅缓了缓,声音微哑,道“我在,我在……肴肴给您添麻烦了,我代替她给您和知青点的诸位知青诚挚道歉。 她欠的一千多斤粮食和肉蛋,我都会想办法给补上。 肴肴是个老实孩子,没有那么多心眼儿,请您多担待……” “我可能没说清楚,除了不在现场的两位女知青的粮食以外,郁肴肴误烧毁了二百六十多斤细粮,九百多斤粗粮,外加不少的肉蛋那些。 我们公社刘书记考虑到,郁肴肴是为了给郑佳豪下厨的原因才失火的,让他俩一人赔偿一半。 但郁肴肴说责任都在她一人,和郑佳豪无关,她哭着说自己一人承担知青点所有损失,就因为这个还说我们刘书记处事不公允。” 柳六叔拿着电话特别新奇,叭叭叭的说了一通。 电话听筒那头是久久的平静…… 一行人又回了杨柳大队,有人哀愁,有人欢喜,也有人事不关己。 徐红霞迫不及待的和葱姐欢欢喜喜的打报告。 劈了啪啦的滔滔不绝。 最后,她总结道“葱姐,你不知道,当郁肴肴说完刘书记处事不公后,在场的二十几口子都懵了!” “来喝口水。”郁葱亲自给她倒了杯红糖水,又把吃剩的韭菜盒子,递过去道“忙活一通,饿了吧?” “葱姐,这里有鸡蛋!”徐红霞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大口吃,道“好好吃!” “那头的赔偿没那么快下来,我明天就要去市里了,你把这袋粮食先拿走应急。”郁葱对给自己办事的人,从来都不吝啬。 给她分了二两红糖,一斤盐,三斤的富强面,七斤棒子面,还有一包黄豆。 这都是料定对方会过来,她提前分好的。 她厨房的那些存货可不能露白,就算是信任的朋友也不行。 徐红霞推拒,道“葱姐,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算我借你的,镇上的粮食没那么好买的。”郁葱既然给了,就要送到对方心坎里。 如今是计划经济,粮食供应十分紧张,粮票也就非常珍贵。 城镇户口每月凭粮本领粮票,然后拿粮本、粮票到粮店买粮,但知青们的户口和关系都落在了生产队上,和下乡前的城镇户口已经不同了。 明面上分配的明明白白的,也就是说除了黑市,很难能弄到这么多粮食了。 而黑市的价格,是如今的郁家能承担起的? “把粮食收好,要是在知青点不方便吃饭,就去柳六叔家搭伙吃饭。” 说着,郁葱把隋老助理办公室的电话,给她留下,道“这是我电话,一般上午九点到十点之间我都在,之后,中午、下午什么的就不好说了。” “葱姐放心,有事我第一时间和你汇报。” 其实,别看徐红霞白天忙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每到夜深人静还是会沉浸在自己的自卑与悔恨中,不愿意和别人交流。 郁葱多精明的人,很快就猜出个七七八八。 她站起来,很是自然随意的开口,道“正好我找柳六叔有点事,我和你一起过去。” 晏衔锁好院门,迈着长腿跟上,还不忘带上照明的手电筒。 小青和小玄已经到了能走的月份,很是贪玩粘人。 翘着小尾巴,迈着四条小短腿儿,颠颠的跟在郁葱后边。 两只小奶狗的皮毛都是全黑的,融在黑乎乎的夜色里,十分容易丢,郁葱赶紧抄起来,一胳膊一个抱着。 大黑只能也一起陪同,顺便尿了十几次,算是圈地盘。 他们过去的时候,柳六叔和王滚刀肉正在编小竹篮。 见来人是郁葱和晏衔,赶忙迎了上去。 等徐红霞把请求说完,王滚刀肉立马应下。 她是个聪明人。 明知道徐红霞和葱姐走的近,那还关心什么虚名? 再说他家的儿女都还小,也不怕别人说什么。 等徐红霞搭伙吃饭的事情落定,郁葱又问他们还会些别的什么竹艺。 最好是有样品,等帝都大交流会方便她带过去,展示到更大的舞台上。 王滚刀肉喜出望外,道“我也不懂外国人喜欢什么,杂物房里还堆着一些,葱姐要是不嫌弃就过去看看?” “好的呀!”郁葱没让对方举着煤油灯,而是把小哥哥的手电筒打开。 天干物燥,她现在经历了郁肴肴失火事件,看见火都有点怕怕的,总担心把什么烧了,人家也让她赔偿。 都落下心理阴影了…… 杂物间里的东西,还真不少。 竹帽、竹篮、竹扇、竹簸箕…… “这些我各带走一个当样品,最好再劳烦六叔编些活灵活现的小动物,男女款的手提包……” “没问题,这些我都能用竹子编出来。”柳六叔祖上就是靠这些手艺养他们这些孩子的。 到了他这代倒不是喜好的问题,而是假如他不编制这些,媳妇也不让他闲着。 比起种地,他更愿意编制。 对别人来说,劈篾、刮篾、雕刻、抽丝、抛光、编织等工序繁杂、但他却觉得是放松。 他可真是生了一双巧手…… 郁葱把自己画的那些图纸,也一起给了柳副队长,一行三人和三狗溜溜达达的回了知青点。 徐红霞回西院,她和小哥哥回东院。 刚把东院的门关上,就又听见郑佳豪骂郁肴肴的声音。 烦死了。 不过,她也发现了,好像只有她受那头的噪音影响,不仅小哥哥能旁若无人的干活,就是大黑和小青、小玄,也都在各玩各的。 说好的犬类听觉灵敏呢? 郁葱用小哥哥烧好的热水,美滋滋的洗白白,就上床睡觉了。 梦中她仿若又回到了年幼时期。 那年她刚满四岁,郁肴肴四岁半。 她每天凭着偷吃郁肴肴的饭菜,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好似在滚圆的煤气罐上插了个大白馒头。 那天艳阳高照,爸妈都去上班了,把她交给郁大舅母和郁肴肴一起带。 她等马芳给郁肴肴的糖醋排骨放进屋里,偷偷探出一个小脑袋,小声的叫道“肴肴~” “葱葱,饭好了,快来……”郁肴肴抬起头,看见是自己小表妹,立刻露出了笑脸,十分欢迎。 (185)当年她在郁家的委屈 郁葱蹑手蹑脚的小跑进去,盘腿坐在饭桌跟前,小鼻子一动一动的嗅着食香。 还别说马芳这手艺,被郁大舅教的可真好,看来是一点都没藏私,比她爸妈做的可正宗多了。 要是前些日子,马芳做的糖醋排骨肯定大部分都要进她的肚里。 可前天瘦的像黄鼠狼的郁肴肴才出院,大夫肯定的说这是严重营养不良,而且继续长期以往,怕是影响寿数。 唉,要不是她把马芳给自己的那些生水和生豆浆,大大减量的给郁肴肴吃用,这孩子怕是早就咽气了。 “肴肴,你先吃吧!” “那我们一人一半。”郁肴肴也馋儿,可葱葱说吃肉会变丑。 由她替自己吃,替自己变丑,自己也就不敢吃了。 但吃起来是真的好吃。 她吃完一根排骨,连手指上的汤汁都吸吮干净。 郁葱看着郁肴肴吃排骨沾了一脸,脸上跟小花猫似的都是油印,良心再次不忍。 “葱葱也吃。”郁肴肴年纪小,胃口也不大,就算再喜欢也吃不下了。 “好~”郁葱刚啃了两块骨头,余光就瞥到门口。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张丑陋嘴脸…… 马芳板着脸看着两个孩子,眼珠子直冒火。 “好吃吗,葱葱?” 郁葱没有回答,而郁肴肴却眯着眼睛,似乎还在回味的开口。 “好吃,真香~” “排骨多少钱一斤,能不好吃吗,你个蠢货,就说老娘肉蛋奶汤,细米白面的养着你,怎么还会营养不良,敢情是都进了小畜生的嘴里?!” 马芳咆哮起来,一把拽开闺女郁肴肴,去逮小外甥女。 郁葱一看势头不好,拔腿就跑。 糟了,她本想跑出院的,但这门被马芳给提前上锁了。 一道粗重的门栓,外加一道铁将军。 可怜她才四岁,不说力气有限,身高也够不到上面的大铁锁。 马芳没打到郁葱,就更气了,可又舍不得抽自己闺女,抱着郁肴肴关到了里屋。 “给我好好反省,蠢货!” “呜呜~爷爷奶奶,肴肴怕~妈凶……呜呜!”郁肴肴从没被妈妈凶过,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马芳不想女儿看见她凶狠打人的模样,锁上门隔绝了内外视线,这才对着跑到院里的郁葱,破口大骂起来。 “我就知道,你个小畜生,不是个好东西一肚子坏水,你们一家三口就没一个好的! 老的不要脸,结了婚还赖在娘家,要抢当哥的家产手艺,小的有样学样抢别人家的肉吃! 你爸妈天天忙着上班,连自己的孩子都甩给我看,蹭吃蹭喝的不要脸! 没时间养不起孩子,你别生啊!” 马芳心情差到了极点,但也只说有利于自己的一面。 什么郁葱爸当年是因为马芳生不出孩子,才入赘郁家的,她给人家看孩子也不是无偿的,私下里她还想尽办法要才四岁的郁葱早夭,这些通通都是一字不提的。 郁葱倒是有一肚子话反驳,但她势单力薄不敢再给马芳拱火儿。 她是盼着对方把事闹大,好让姥姥、姥爷,乃至郁大舅看清马芳的丑陋嘴脸,但她不想挨揍啊! 这时,西北屋的郁姥姥终于听到动静不对,慢悠悠的出来查看。 她见儿媳妇生气就想给劝劝,奈何腿脚不利索,情急之下被门槛拌了一下。 郁葱下意识的跑过去扶。 马芳瞧见滑不溜秋的郁葱停住,立刻就冲了出去。 郁葱胖却灵活,又依仗年纪小,体型矮,完全是能躲开的,但郁姥姥还没站稳,紧紧的扶着她这根人肉拐杖。 瞬间,她一下子被马芳给捉住了。 马芳脸色阴沉的可怕,一手拧她的耳朵,一手就锤她,专门往她聪明的脑瓜上招呼。 “杀人了,救命啊!”郁葱才四岁,脑袋壳还没长结实,几拳头下来,连脑浆子都疼,连呼救都弱了下来。 她握紧小拳头,护在脸两侧的太阳穴上。 装作要死不活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期待,郁大舅妈能忌惮杀人偿命的法律,可以少虐待她些。 唉,事发的时间不对,爸妈都上班去了,只能盼着郁大舅赶紧回来管管事了…… 郁姥姥失去郁葱这个拐杖,又摔在地上,道“芳啊,孩子还小……你别打坏了,下手别那么重!” 马芳才不管婆母摔伤了没有,只顾着对郁葱泄愤,且越被劝,她越来劲儿。 但看郁葱状态确实不好,也怕沾上人命,终于放弃打脑袋,改把人推到在地,开始连踢带踹。 她面目狰狞的笑道“死什么死?她身上肉那么多,禁揍着呢!” “救命啊,打死人了……”郁葱声嘶力竭的呼救,全身上下已经分不清是哪里痛了,由于疼痛,豆大的汗珠彻底冒出来。 她只能握紧小拳头,努力抵挡一部分要害的暴击。 郁姥姥捂着嘴,哽咽道“别打了,再打就把孩子打死了!” “打死活该,以后也是个偷鸡摸狗的命,早死早托生!”马芳怎么会心疼一个和她毫无血缘的外甥女? 动起手来不是没轻没重那种,而是哪里疼就往哪里招呼。 不知过了多久,郁大舅过了饭点,就从红旗饭庄下班了,还没进门就看见自家外面围着好多的街坊邻居。 进了门,只见他媳妇不顾母亲的劝说,把小小的外甥女打的奄奄一息,脸色有些不好。 他压着心里翻涌的愤怒,上去掰马芳铁钳般的大手,把人给拽开,道“你这是干什么!” “要死啊你!还敢拉扯我! 我到底嫁了个什么人家! 离婚,我要离婚! 带着肴肴,我们娘俩单过!”马芳指着他鼻子就吼。 郁肴肴就是郁大舅的软肋,听了媳妇这话,他气势当即就弱了。 然后,马芳又添油加醋的把郁葱偷吃郁肴肴排骨的事给说了。 郁大舅不信,道“葱葱才四岁,哪有那脑子?” 郁葱也挺佩服自己的,直到此刻她还没昏死过去。 看见郁大舅回来,原本憋憋小嘴委屈的想哭,但他听说事关郁肴肴,连个正眼都没给躺在地上的自己。 她咧着小嘴自嘲的笑了笑,那眼泪是怎么也流不下来了。 亲眼看着,夫妻二人进了里屋,独留自己…… (186)怎么可能不计较? 郁姥姥看了看瘫在地上的白眼儿,稍微顿了顿,还是跟上儿子儿媳的步伐,往里间看红眼儿。 肴肴从来都没这么哭过,肯定是吓坏了…… 里屋,郁肴肴从来没经历过这些,扯着嗓子哇哇的大哭。 “闭嘴,不许哭!你说郁葱是不是吃了妈妈给你的排骨?!”马芳看女儿这样心疼坏了,拽着女儿的衣领一面给她抹眼泪,一面质问。 郁肴肴被眼前的妈妈给吓住,眼泪在眼眶打转,没敢再流下来。 想了想,如实的点点头。 旁边的马芳似乎觉得还不够,煽风点火道“看见了吗?你闺女都亲口承认了!” 然后,瘫在院里地上的郁葱,就再没看见郁姥姥和郁大舅出来的身影,只有马芳一个人出来了。 呵,他们都在忙着哄郁肴肴…… 也因此怪上她了吧? 马芳看着周围的街坊邻居对她指指点点,各个都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她蹲在郁葱旁边,捏开小她的嘴,就去抠她稚嫩的喉咙。 “我给你们看看,这小畜生到底吃了我多少好东西,才长了这一身肥肉!” 郁葱躲不开她铁箍的大手,马芳长长的指甲勾在她的口腔,像一柄尖刀要把她的喉咙割开。 她辗转挣扎,叫声凄惨。 稚嫩的声音,响彻邻里。 但马芳根本不在乎她痛不痛,只死命的按住她…… 最终,她吐了一滩混着浓郁血丝的肉渣。 她咳嗽不止,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却无一人过来帮助她。 马芳用郁葱背上的衣服抹了把手,道“来!看看,都看看!这个小畜生从小就不学好! 三岁看到老,现在偷我家肴肴的肉吃,长大就敢挖老郁家的祖坟,偷街坊邻居的鸡!” 这毕竟是郁家自己的事,轮不上他们多手。 于是,大部分的街坊邻居看了眼趴在地上弱小无助的身影,也就离开了。 也有一小部分同情郁葱,想要帮忙的。 “看什么看?散了,都给老娘散了! 谁家不打孩子? 有什么好看的?”马芳冲着门口看热闹的人喊了一嗓子,就重重地关上了院门。 郁葱趴在地上,嘴角还带着血丝,身侧是她吐出的污秽,喉咙如咽刀片的疼,连话都说不出了。 都认为她偷了郁肴肴的肉吃,可就没人想想假如马芳一碗水端平,她又怎么可能会吃郁肴肴的小灶? 她筋疲力尽…… 也不知伤了哪里,被打得浑身火辣辣的疼,连跟手指都动不了。 马芳不仅不管她,还抬脚踢了她几脚,才进里屋加入哄郁肴肴的队伍。 而郁大舅和郁姥姥,也好像把她遗忘了一般…… “小葱……醒醒,醒醒!” 知青点东院,住在郁葱隔壁屋的晏衔,听到她喊“救命”的声音,当即破门而入。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并无外人。 炕上,她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蜷缩在被褥里,紧紧环抱着自己,陷入梦魇不能自拔。 听到呼唤的声音,郁葱如同惊弓之鸟。 双眸豁然睁大,瞳孔紧缩,梦里的痛仿若延续到现实中,眼底仍有未散去的恐惧,那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回忆。 “咳咳!”她猛烈的咳着。 “来,喝点温水。”晏衔小心翼翼的拍着她的后背,又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温水。 郁葱小口小口的喝,然后大口的深呼吸。 把席卷上心头的无助之感,努力压下去。 晏衔蹲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因为咳嗽涨红的小脸,长臂一拦把她抱在怀里,道“不怕,不怕,我在,一切有我。” “老晏,我……”温暖的怀抱,让郁葱眼眶有些酸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晏衔安静的抱着她,道“不怕,不怕。” “你想听听我在郁家的童年吗?”郁葱伸出小手,回抱过去,揽住他的劲瘦的腰。 虽然,她经历过许多磨难,但现在有老晏精心呵护自己,也是人生大幸。 晏衔点点头,轻吻她的发顶,道“想,一切关于小葱的事,我都想知道。” “我和郁肴肴曾经关系很好,她也性子活泼爱说。 我爸妈忙于工作,给郁家交了生活费后,就把我交给马芳,和肴肴一起看着,每次马芳给她的小灶,都被我发现,所以大部分都被我吃了。 后来事发…… 等我爸妈下班后,才把瘫在院子里的我抱起来,晚上他们去正房开会,之后我们一家三口就被赶出郁家。 我预想的那些公正,在血脉的偏爱之下……屁都不是。 从此以后,马芳就再不让郁肴肴和我说话,也不许和我玩耍了。 我也没去特意找过她,倒不是讨厌她,而是怕控制不住对马芳厌恶,她则按照马芳的安排,和马家人近乎。 只看马芳就知道,马家人不是善茬,她也慢慢变得沉默不爱说话了。” 之前,晏衔只知道一半,此刻听到整个完整的经过,疯狂的想要宰了马芳,甚至要用郁家的宝贝郁肴肴泄愤。 可是想到小葱对郁肴肴多少还有些感情,他拼命压下胸口翻涌的钝痛。 组织了一下语言,声音微微沙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管不了别人,只管好自己。” “嗯呐,日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郁葱眯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道“我家老晏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咱们以后也一直这么好,成不成?” “我们天下第一好,永远。” 晏衔得知小罐罐被这么欺负,比割他的肉还疼。 怎么可能不计较? 待把她哄睡之后,将大黑和两只小奶狗从他屋里换到她这头,又嘱咐了大黑几句,他这才踏出厢房。 身影融入黑夜,往村外走去…… 雄黄和花蛇等人接到老大的电报,连夜开车过来。 晏衔把生意的事简单说说,然后各自分配任务,把猴子在市里分布的那些势力,在明天夜里同一时间拔除,并救回小艾等人。 花蛇赞同的点点头,道“猴子可比鹰隼更丧心病狂,这人没底线,一直盘踞南方,咱们也没犯法,昨天好不容易到了咱们地盘,绝对不能放过……” “说的好像鹰隼有底线一样。”雄黄早就想动手了。 但自从鹰隼落网后,漏网之鱼也就跟着藏起来。 猴子这条大鱼来了就不能放走,不然要有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 (187)男人更了解男人 “下放到农场的马芳,还记得吧?”晏衔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都交代好了,才开始重头戏,道“我要她生、不、如、死。” “像杨国祥那样?”花蛇嘿嘿一笑,向老大展示个人能力的时候又到了。 雄黄也参与了上次的事,轻车熟路,道“久病床前无孝子,让马芳瘫在床上,伺候的人早晚就受不了啦!” “还不够……”晏衔薄唇轻启。 花蛇嗅到了杀意。 想到他曾经被舒白藤戏耍,调查到了很多东西,刚好能用上。 他建议道“据调查马芳之女郁肴肴倾心爱慕郑佳豪,而郑佳豪对她只是利益牵绊,无论是订婚前后,他都有对舒白藤视为人生另一半的想法。” “你看着办。”晏衔就是想看着郁家人痛。 他没把郁肴肴送到猴子手上,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交代完这些,晏衔又询问了新家具的准备近况。 虽然,雄黄等人不理解大嫂的审美,但最近兄弟们在蓟州可是弄了不少木头,什么老榆木,老枣木,都攒了不少,用不了几天就能把新家具做出来。 晏衔回东院时,天空已经露出微微的鱼肚白。 稍微躺了会儿就起来做早饭,恰好第一时间察觉到新住进南院的郑佳豪,在墙根底下溜达。 大黑也听到动静,迈着四条腿,慢悠悠溜达出屋。 它也不叫,往墙头那边昂着大脑袋看。 听说过会叫的狗不咬人,但这狗可真是成精了。 墙根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弱声音。 这是爬墙头…… 好啊,他没第一时间教训这货,反而让对方捷足先登。 他提了一口气,纵身一跃到了屋顶上,动作矫健如同猎豹。 站的高,看的远,视线开阔起来。 只见,郑佳豪攀着凸起的老砖,努力用腿够,四肢却不协调。 晏衔捏起一块碎瓦片,精准的打在对方脸上。 “啊!”郑佳豪掉落的瞬间,整个身子往后仰,身下都是些破旧的废砖头,脑袋也磕到一块。 真他娘的见鬼了,哪来的烂瓦片!? 这是他昏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同时,宿舍里传来几个男知青被扰清梦的声音。 晏衔几个借力,跳进南院,蹲在郑佳豪的身侧。 一个男人偷摸闯他们东院做什么? 他不管对方要做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男人更了解男人。 想要的不过那几件事…… 他捡起一块废砖站起来,重新跳回东院。 待男知青宿舍的门打开之际,他将这块砖头快准狠的往郑佳豪的命根子处砸去。 在外人看来就是郑佳豪爬墙头未遂,又被墙上松动的老砖给砸伤。 只是位置有点不巧,力度也大的诡异。 那玩意儿怕是废了吧! “啊!”郑佳豪被生生疼醒,双手捂着伤处,脑子还不是特别清醒,就迎上林大智等男知青别有深意的眼神。 他疼得蜷缩着身子,嘴上还不饶人,道“你们看什么看,是不是你们砸的我!” “呸,你个小娘养的小白脸,张口就泼脏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后面的话,晏衔没有接着听。 他进了厨房,忙活早饭。 只是,瞧着南院的方向,眼中闪过冷笑。 郁家人不是看重郁肴肴这个红眼儿吗? 无论日后郑佳豪变不变心,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生不出孩子了…… 这种人也不配有自己的孩子。 厢房,郁葱是被外面的噪音闹腾醒的。 之前,她有精准的生物钟,无论多晚睡但凡天一亮她就醒,现在好不容易调养的不错,终于能睡会儿懒觉了,奈何纸糊的窗户隔音太差。 她闭着眼缓缓神,才听出又双叒叕是郑佳豪的声音。 这哥们的嗓子妥妥的男高音,直接能出道的那种! 她没管南院的事,利索的吃完早点。 就去嘱咐徐红霞不要为了顾忌她的颜面而徇私,工分该怎么记录就怎么记录。 尤其,不允许代替劳作。 总之,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为了以防万一,她又去嘱咐了柳副队长和王滚刀肉几句。 要是遇上什么事,不仅要公事公办。还一定不要给她面子,不要给她面子,不要给她面子! 她把这些人都嘱咐明白了,这才坐上吉普车。 小哥哥开车,她抱着两只小奶狗往外看风景。 周围都是田地风很大,大黑也学着她的模样往外看,结果吹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哈哈!”郁葱被它那傻样逗的捧腹大笑。 晏衔看着她笑,他也跟着开心。 郁葱探着身子往后,把大黑的窗户摇上去。 撤回身的瞬间,他们的吉普车与首班的大公交撒身而过。 郁葱的眼很尖。 清晰看见一张被她藏在心底的面容。 和十年前的五官没有大变,也仍旧是一头齐耳的灰白色卷发,只是皱纹多了几条。 郁姥姥因为年纪大,有好心人给让座,她坐在座位上,抱着几大袋子粮食往车窗外看。 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麦浪。 她的孙女在家里连花都没种过,可怎么下田劳作? 郁姥姥的脚早年裹过小脚,走不了太远的路,但因为如今郁大舅在红旗饭庄的工作不太顺心,家中只有她一个闲人。 她又特别担心郁肴肴,干脆把家里的荤腥和粮食,都带给孙女这边先应急。 东西又多又重,郁大舅送她上了公交车,才又去上班。 公交车只有到团泊镇的车站。 由于,时间太早,还没有到生产队的牛车。 郁姥姥花了五分钱,让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载着她和几大袋子东西,一路到了杨柳大队。 柳六叔还要忙着组织大伙编小竹篮,人也不善于言辞,所以基本上都是听他媳妇的安排。 王滚刀肉和徐红霞一合计,干脆把郑佳豪和郁肴肴分开上工。 “郑知青,念在你早上不慎摔伤,就和你同住一屋的知青舒赤檀,一起去掏大粪沤肥。” “郁肴肴,你和女知青一起锄草!” “我……”郑佳豪本想请假去医院的,但他自己脱裤子一看,就被自己的伤势吓到了,也不敢再让别人知道。 他伤的太重了,就连躺着都疼,现在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依着他这种状况,怎么可能干活挣公分? (188)扭转 “佳豪的活,我帮他干!”郁肴肴心疼心上人,忙不迭的开口。 “那你的活呢?”王滚刀肉已经领悟了葱姐的意思,说话也没那么客气了。 “噢,你的活旷着,倒贴给郑知青干? 我们杨柳大队可不兴这个,谁干的工分就是谁的,就算你给别人干了,到时候工分也记在你头上。” 郁肴肴不说话,沉默的低着头。 王滚刀肉也不着急,不紧不慢道“是不是想等工分下来的时候,你再把粮食给你的佳豪。” 郁肴肴只给一个耳朵,无论别人怎么说,她的嘴巴都像给焊上了似的,就是不言语。 “按照规矩,只要是成年人,无论是知青还是社员,每年工分最少,最差的那位,要拖上晒谷场剃阴阳头,读诵忏悔书。” 王滚刀肉柳眉倒竖,眼神一厉,继续道“假如,仍然是拒不悔改,那就送农场继续改造。” 众人:“……”互相对视,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惊愕。 啥时候有这规矩了…… 他们怎么都不知道! 刚想说不至于什么的,就又听徐红霞开口。 “当误了农时,就是破坏生产,那可是大罪!” 王滚刀肉学着葱姐的模样,挺直了腰板,把气势摆出来,道“好了,都去忙吧!” 就在这时,郁姥姥让自行车停在晒谷场,又自己费力的拖着几个大袋子过来。 站在众人尾巴上的林大智,最先发现她。 他一看对方是个小老太太,就忍不住想帮忙。 “您找谁?” “你好啊,小同志,我是郁肴肴的奶奶,能帮我……” 不待郁姥姥的话音落下,林大智温和的神色一变,再无一丝尊重,道“噢,来赔郁肴肴烧毁我们的粮食,是吧?” “你孙女一共烧毁了我们知青点二百六十多斤细粮,九百多斤粗粮,外加不少的肉蛋。” “你这点儿粮食,可不够赔给我们的!” “你孙女当着我们的面说了,要承担所有的责任!书记只让她担一半的赔偿,她还不高兴呢!” 知青点南院的闫学农、李大根、纪家宝,听到赔粮食的人来了,立马就围了上来。 他们下乡多年,家里也并不富裕,就靠着这些粮食过日子。 郁姥姥早预料到知青们因为损失会有怒气,但没想到这些后生对她家肴肴一点面子情都不顾。 她把默不作声的孙女拉过来,锤了几下后背。 听着声音大,其实一点都不重,但郁姥姥面上的表情十分用力,道“肴肴,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快给大伙儿道歉!” 郁肴肴就算挨打也不说话,吸溜着鼻涕,直掉眼泪。 疼倒是不疼,就是委屈。 她这辈子还没挨过打,即使是她最爱的佳豪也仅仅是推她,但如今奶奶却当着众人的面打她。 郁姥姥心疼坏了,也不演戏教训了,把孙女紧紧抱在怀里,直揉她打在郁肴肴后背的地方,自己也是老泪纵横。 “啧啧!这是闹啥?” 王滚刀肉一直注意着这边,看到这里直嘬牙花子。 她没让笨嘴拙舌的柳六叔上,而是自己过去干嘴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郁肴肴烧了整个知青点二十几口的粮食,我们也只让她还一半的粮食,是她非要上赶着给郑佳豪的那一半,也承担下来的。 人家被毁了粮食的,都还没怎么样,你们一老一少就哭的死去活来,闹得我们跟黄世仁似的,这是想干啥,嗯?” “我是肴肴的奶奶,我替她给大伙道歉。”郁姥姥年轻时,也是出入各大酒楼见过世面的,不和郁肴肴那样不懂里面的利害关系。 损毁千斤粮食可是大过失,一旦上纲上线报了公安,怕是要判刑,倘若肴肴态度再混不吝些,还有可能吃枪子。 如今,公社和大队能让他们郁家把粮食赔付,也不闹大,已经很厚道了。 郁姥姥一通陪好道歉,总算把众人的火气给消下去一点。 “这是我家昨晚找街坊邻居借来的粮食,你们年轻人正是胃口大的时候,可千万不能饿着。 这些大伙儿先分分,肴肴她爸已经在联系卖工作的事了,等钱下来,我们立刻就把换来的粮食赔付给大伙儿。” “等等,我先称重,记账。”徐红霞眼看着林大智要代替知青点把粮食接手,出言提醒。 晒谷场的农具屋里就有秤,刚好当着众人的面给记录下来。 “一共二十斤白面,二十斤大米,七十八斤棒子面,腊肉二十斤,风干鸡七只,金华火腿三斤半,红糖五斤,冰糖一斤,麻花二斤。” “嚯嚯嚯,想不到郁肴肴家的底子这么厚!” “这么多肉不说,还有冰糖,我这辈子还没吃过冰糖呢!” “那金华火腿才是这里面最贵的!全都是精肉做的,有钱有票都买不到,那是需要人脉的。” “对了,听说郁肴肴她爸是红旗饭庄的大厨,那可是市里最好的国营大饭店,人脉肯定是老多了……” 闻言,郁姥姥也慢悠悠的站出来,按着孙女一起给众人鞠躬。 “我家肴肴不懂事,还需要大伙多担待些。 孩子们每天劳作不容易,这些荤腥不算在赔付里面的粮食,都是我这个老人家对孩子们的心意。” 因为昨天的事,知青们本来都挺厌恶郁肴肴的,是从内在到外在都腻味的那种,可是这个蠢货家里给他们肉吃…… 足足二十斤的腊肉,他们基本上一人能分到一斤,红糖也能分到几两,还有好几块冰糖。 七只的风干鸡,他们每次半只,骨头熬汤,菜里借个肉味,起码能吃一个月荤腥。 尤其是金华火腿,那半根就是三斤半,哪怕是城里人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人家满头白发的老太太都说,要家里人卖工作换赔偿了,那他们也不应该斤斤计较…… 转眼间,不仅知青点被烧粮食的知青们,对郁肴肴的观点变了,就连社员们也都对郁肴肴有了些笑容。 即使是自视甚高的郑佳豪,也不再对郁肴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仿若恢复到以前温文尔雅的好状态…… (189)无声的宣誓主权 徐红霞给众人分发好农具,又抽空去了趟镇上。 借了刘书记办公室的电话,给葱姐打报告。 “葱姐,这样的大手笔,在面上可是诚意十足,把人都给砸懵了。 凭心说,这老太太可不简单,几句话的功夫,就让众人对郁肴肴的观感都转好了……” “红霞做的不错,继续帮我盯着,你就是我在大队的眼睛。”郁葱怎么会不知道郁家人的手段? 从小到大郁肴肴每次犯蠢惹祸,不都是有长辈给擦屁股? “对了,葱姐,我看这老太太带着自己的一包衣服什么的,就跟过去多看了两眼,听到她和柳六叔说,打算陪郁肴肴小住些日子,还特意送了一只腊猪腿呢!” 郁葱:“……” 曾经,郁肴肴读书的时候,有一段不适应就是郁姥姥陪读的。 如今,连下乡建设都要拎包陪同? 可真是活久见! 她清了清嗓子,道“咳咳,那头怎么样我都不拦着,但我的东院不许给他们祸害了。” “放心葱姐,就是柳六叔耳根子软,不是还有王婶子和我在嘛!”徐红霞看着公社门口有人上来,匆匆几句说完,就挂了电话。 随后,郁葱也挂了电话,久久看着窗外落在花朵上的蜜蜂,她身型一动未动。 工蜂寿命不过百日,却每日辛劳的为了蜂王忙碌,直至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阳光下,蜜蜂在绽放的花朵盘旋片刻,相继远去。 晏衔和小罐罐在一间办公室,她打电话也没背着自己,把对话听了个明白。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若有所感,心疼的紧。 “小葱,我在。” “人家不是在纯发呆,而是在冥想,咋样,我这形象是不是高大神秘了不少?” 郁葱一抬头就迎上他关切的眼神,心里暖烘烘的,妥帖的不行。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是非对错,也没有那么多的不能割舍。 谁喜欢谁,自然就偏爱些。 就像他对她。 在小哥哥温柔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感觉她的心都是满满的。 她伸出小手,塞到他的掌心里。 晏衔反手握住,手心那温热柔软的触觉,仿佛让他的心都被烫着了。 就在这时,从校园的大喇叭里传来声音,一口气播放了三遍。 “喂喂,郁葱,郁郁葱葱的郁,郁郁葱葱的葱,来学校正门的传达室,有报社寄给你的信件,请速速过来领走!” “是我……对吧?”郁葱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 晏衔亲手给小罐罐寄的信,因此还和晏湛撕了一通,那叫一个记忆犹新。 “应该是小葱的投稿有回信了。” “上次过了好久才收到回信,我这地址一换成大学,就那么快了?”郁葱欣喜若狂。 雨露均沾的揉着狗子们毛茸茸的脑袋,道“姐姐去取信,这会儿学校人多,不好带你们过去,大黑看好了小青青,小玄玄,要乖知道吗?” 把大黑和小青、小玄,锁在办公室,才去取信。 传达室,晏湛一身邮局工服,举止有度的单手插兜倚在自行车上,眺望远处校园风景,闲适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懒散,看着特别有男人范儿。 惹得周遭女大学生们围观。 晏湛的视线却略过众人,准确的落在快步而来的郁葱身上。 从他这角度看去,女孩儿一身长袖连衣裙,长发蓬松,侧颜的轮廓清丽动人,睫毛长而卷翘,犹如蝴蝶单薄的羽翼,映着白皙的肌肤。 勾的人心痒得紧。 曾经,郁葱不在时,舒白藤才是这所大学的校花,要是学校早来这样的大美人,估计校花人选早就得变了。 “郁特助,晏特助……” 郁葱微笑的对着学生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晏湛看到信封上郁葱的名字,特意跑一趟给送信。 他本以为郁葱是通过推荐才读了大学,可听学生们的称呼,当即就反应过来小葱比他预想的还要优秀。 要不是一傻十年,现在怕是早就有一番作为了。 “小葱这是上了大学,还成为哪位领导的特助了?” “嗨,隋老非要把我挖来,蔡主任又忙前忙后,我盛情难却啊!”郁葱小小的凡尔赛了一通。 她就不是个掺着掖着的性子,恨不得让某些故人通通看见她的优秀,最好是嫉妒的发狂那种。 “隋老?!”晏湛因为惊讶,后背靠着的自行车,被他一个用力咣当砸在地上。 本以为她是哪个教授的小助理,没想到居然是隋老。 是传说中的那位隋老……还行同姓? 他单手扶起自行车,又对她竖起大拇指,道“小葱真棒,真优秀!”ζΘν荳看書 “我们郁特助可有本事呢,一露脸就把交流会赚的外汇,足足翻了六倍!”旁边的学生也帮着捧哏。 郁葱嗅到了不一样的危险气息,神色一正,连忙开口。 “过誉了,幸运而已,都是侥幸。 要不是咱们劳动人民手艺过硬,又有诸位师生的鼎力相助,单单只靠我一人绝对拿不下这些订单。 众人拾柴火焰高,都是大伙儿共同努力的成果。” “小葱,是哏都报社的信,催稿的。”晏衔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小罐罐的信,无声的宣誓主权。 晏湛只觉得十分碍眼,道“这是小葱的私人信件,小衔这样不规矩吧?” “没事,没事,我和老晏之间没有需要遮掩的地方。”郁葱在晏衔开口前抢答。 她还不知道小哥哥吃味儿了? 没看他那眼神都冷了! 唉,她太优秀了,总是有人惦记着。 不过,这样也好,能随时随地给小哥哥紧紧扣,省得他以为把她拐到手,就高枕无忧了…… 晏湛:“……”心里发堵。 晏衔:“……”小罐罐对他最好了,时刻维护他。 学生们也都凑过去看信。 “郁特助太牛了,文章上报纸不说,连报社都催稿!” “投稿有什么技巧吗?” “是呀,郁特助给我们偷个师。” “都是我有感而发的随笔,投出去之前真没想到能得报社青睐。” 郁葱没那么大公无私。 眼前这些都是大学生,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毕业出来就是干部,干啥要抢她的饭碗…… (190)校花成笑话 郁葱得瑟完,又和晏湛客气了几句,才和小哥哥回办公室。 其实,众人心目中一板一眼的隋老,挺好伺候的,几张纸就能写写画画一整天,他们两个特助就负责给斟茶倒水,按时打饭就行。 要不没人盯着隋老,这人就想不起来喝水吃饭,一来二去身体就容易生病,影响给国家做贡献。 隋老身为国宝级的人物,自然不吃平平无奇的食堂大锅饭,而是要看胃口来选择。 照例是食堂的小炒。 大学都是有补助的,伙食比团泊镇中学要上一个档次,而隋老的小炒则是要再上几个档次,远超平均生活水平。 每天不仅能吃饱,还有细米白面和时蔬,但是荤菜只有一个,郁葱自然也跟着一起蹭小炒吃。 有那么一瞬间,郁葱觉得真是奢侈啊! 这个年代,大家的平均工资才几十块钱。 一边莫名有种罪恶感,一边精准的下了筷子。 连隋老午饭后的蜂蜜水,她都蹭了小半杯。 心想自己一定要多多挣外汇,把吃进去的这些都加倍化作生产力。 隋老全心都在纸上,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蜂蜜水,已经不是那么甜了。 吃饱喝足,又投入下午悠闲的工作中。 “铃铃铃!” “喂,您好,这里是哏都大学,隋老办公室。” 郁葱等响了两声才接听起电话,并准备好本子和钢笔,随时做记录。 因为担心隋老被铃声吵的走神,影响重要工作,他办公室是没有安装电话的。 是以,电话打来先过他们特助这边,把重要的事情记录下去,汇总和隋老报告,再统一做回复。 没有外出计划时,平均每天郁葱能接到十来个电话,大部分时间都闲着,用来读书复习,给报社继续写稿子。 可谓是小日子相当之滋润。 丈夫又帅又乖巧。 工作悠闲,工资还多。 她又健康漂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她对自己现状很满意,端起大茶缸子,砸了一口碎茶汤,眯着眸子,幸福的感叹,道“这才是生活啊!” 晏衔:“……” 小罐罐真是吃苦太多了。 每顿一道荤菜,再偷喝点蜂蜜水和碎茶叶泡的茶水,就已经满足了? 日子就这样平平无奇的过了好几天。 期间,他们二人终于把工作的合同签好,算是正式的特助了。 据听说,这是隋老亲自给跑下来的关系。 于是,郁葱为表示感激,从偷喝的小半杯蜂蜜水,减量到一个杯底…… 现在都是单休,郝校长给她这头打电话通知,这周六过去参加初中期末考试。 郁葱请假时,心头直滴血。 日薪八块八,她和小哥哥两个人就是十七块六毛,放在临时工身上就是一个月的工资了。 嗷嗷嗷,这假请的太过肉疼了…… 磨蹭到周五,她才把俩人的假请好。 迈着沉重的步子请假回来,就听见厕所里女学生们议论舒白藤的声音。 “听说了吗,人贩子们被热心群众给活捉送公安局了,咱们校花从人贩子那救回来时,身、无、寸、缕!” “啊,怎么回事?” “知道肉联厂的大冷库嘛?那有个杀猪的叫屠铁牛,面上是屠夫,实际上私底下和人贩子有勾连。 被拐走的姑娘,就绑起来揣在猪肚子里,一起吊在大冷库。 不过就算再隐蔽,也瞒不过热心群众,还有好几个有为青年协助公安把人贩子团伙给连根拔起。” “还是好人多啊,对了,舒白藤之前怎么不跑,不求救……” “那身上都捆着呢,就算侥幸挣脱了绳索,冷库从里面也打不开,而外面的人谁没事进冷库?” “这屠夫也太狠了……” “听说啊,这个屠铁牛曾在团泊大队娶过一房媳妇,但脾气不好把媳妇给活活打死了。 舒白藤长得蛮好看的,久旱的男人见了能把持得住?” “要不舒白藤哪怕给救回来,也不来学校上学呢,这回校花成笑话了。” “检验那些爱慕舒白藤男生们的机会来了,要是真爱,就别嫌弃……” 消息太劲爆了,郁葱捂着嘴听完,忙不迭的和小哥哥分享大瓜去了。 最后,她总结道“这回陶银玲让舒白藤高嫁的希望不大了,学校里面都知道她这事,估计也没法继续学业了。” “因果报应。”晏衔看小罐罐滔滔不绝,给她倒了杯温水。 无论前世今生他的遗产,都不是那么好继承的。 他的东西要是想给,必然会双手奉上,要是不想给非要硬拿,那就要看配不配的起了…… 郁葱捧着小碗儿里的温水一饮而尽,又开始嘚啵。 “你说说这热心的人民群众是谁啊?居然能活捉人贩子,还给送到公安局,可是真为民除害了,太有本事了!” 晏衔:“……” 有没有可能……热心群众就在她面前? 舒家,门窗紧闭。 舒白藤泡在浴桶里,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身上的腥臭味。 她只要一闭上眼,就看见赤着膀子的屠铁牛扑过来。 那男人身形魁梧,根本不是她能抗衡的,她卑躬屈膝才换来现在一条活命。 陶银玲帮着女儿搓背,明明皮肤都搓红了,但女儿还觉得不干净,道“白藤,都过去了……” “过去不了,你没被塞进开膛破腹的猪肚子里过,感受不到我的窒息!”舒白藤疯狂嘶吼,用力拍打水面,情绪几近崩溃。 “那些死猪一排排的挂着,背对着冷库的门口,我被放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从外面根本看不到我。 我每当听到冷库的门被打开,就拼命想求救,可每次都看见屠铁牛那张恶心的脸! 我求他放过我,可他说我是晏衔的妹妹,晏衔害了他们的头目,就要折腾我这个妹妹……” “晏衔?”门口传来舒三伯咬牙切齿的声音声音,道“是晏衔在外面惹的大祸?陶银玲你害了我们的女儿!害了我们这个家!” “都怪你,要不是你当初非要带着晏衔那个拖油瓶,我也不会被……呜呜!”舒白藤被她爸这么一说,连自己亲妈都一起怨怼。 她悲凄的哀嚎,道“你毁了我一辈子!” (191)泼脏水 “白藤,我是徐光兴,你好些好了吗!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舒家的窗户被徐光兴拍的啪啪响。 舒白藤本就敏感的神经,再次绷紧,咆哮道“滚,我不想见你,不想见任何人,滚!” 见此,舒三伯直瞪眼,低声道“从你被救回来,除了徐光兴还有哪个男人上门关心你?” “他是你这辈子最后的出路了。”陶银玲也跟着叹息。 “是他……是他把我丢下!要不是他,我会落人贩子手里?” 此刻的舒白藤满身怨气,仿若全世界都亏欠了她,也丝毫不记得是她使性子赶走对方。 最后,徐光兴是被徐家人给拉扯走的。 曾经他们作为长辈,对独子自然格外看重疼爱,虽然有些埋怨舒白藤害自家闺女徐红霞避祸下乡,但其条件还是不错的,为了迁就徐光兴也能勉强同意。 可舒白藤从猪肚子里解救出来时,围观的群众太多了,某些消息也就因此传开了。 要是让人知道徐家迎娶的儿媳妇是只破鞋,那他们徐家人自此都抬不起头…… 这日,晏湛也得到舒白藤不幸的消息,特意请假过来看望。 陶银玲终日愁眉苦脸,被父女俩人各种埋怨,直到看见晏湛上门来,才重展笑然。 “小湛,今个别走了,留我这吃饭,姨给你做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就馋陶姨家的这口。”晏湛看了她也非常亲切,把带过来麻花、火腿、大肥肉,放在桌上。 陶银玲对他带来的厚礼习以为常的收下,又拿上手绢里的钱票往外走,笑道“你陪你白藤妹妹说说话,我去肉铺买排骨,再晚就买不到好肉了。” “陶姨放心。” 晏湛因为陶银玲的关系,和舒家兄妹关系也都不错。 他敲了敲舒白藤的房门,道“白藤,是我,方便让五哥进来吗?” “五哥……”舒白藤作为家里最得宠的小女儿,无论是自己的亲哥,还是街坊邻居家的适龄男子,基本上都宠着她。 她最喜欢的是同父异母的舒赤檀,其次就是沾亲带故的晏湛。 她来不及穿鞋,光着脚推开门,扑到他的怀里,哽咽道“五哥,你怎么才来,我好怕啊! 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我不明白之前对我赞誉有加的叔伯婶婶,怎么忽然就对我恶语相加,避之不及?” “白藤没错,错的是他们,等这阵风头过去就都没事了。”晏湛双手摊开,不敢造次,只是一想到可怜的女孩,遭受了无妄之灾,就难免同情。 一时心软,就任凭她抱着。 最近,舒白藤把追求自己的男人全都捋了一遍,发现晏湛是最优秀的,无论家世、工作、学识、外貌、能力、人品。 一番权衡利弊后,她起了别样的心思,道“五哥我不干净了,没有人愿意娶我了,我好脏……” “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你是无辜的,年纪又还那么小,这些事早晚都能过去。”晏湛莫名有点慎得慌,把人温柔的推开,又往后退了一步。 “真的吗?”舒白藤眼睛一亮。 晏湛安慰,道“比金子还真。” “那五哥娶我。”舒白藤红肿的双眼透出浓浓地期许。 她是大学校花,周围就没有比她长得更好看的姑娘了。 女人的贞洁和美貌比起来,又算什么? 只要她足够美貌,撒撒娇就能高嫁,五哥的父亲是外交官,思想比老古板可前卫多了,一定不会以世人那般庸俗苛刻的眼光对她。 晏湛先是一惊,但继而微微一笑,只以为她是小女儿家的玩闹,道“我有心上人了。” “谁?”舒白藤垂眸,遮住眼底藏着的凶狠。 晏湛想到心中那个娇俏的身影,道“你堂妹郁葱,我喜欢她很久了……” “为什么是她?”舒白藤在冷库煎熬的那些日子,每天不见天日,全都是靠着恨死撑下去的。 其中,傻妞是她最恨的人。 要不是傻妞抢了她隋老助理的位置,她怎么会愤而离开,又被人贩子盯上? 晏湛如同邻家大哥哥般温柔,道“小葱自幼古灵精怪,只要有她在,我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等白藤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明白男女之情了。” “男女之情?”舒白藤想到那个屠铁牛,就恶心的想吐。 她轻轻低喃,道“五哥,我不能没有你,所以你是我的……” “什么?”晏湛因为她声音太低,没有听清,就在他再问时,就见舒白藤一面扯开自己的衣服,一面往外跑。 “五哥,你怎么这样!五哥不要!不要……呜呜……” 住在这头的人不少,听到声音纷纷过来看热闹。 舒白藤的头发被自己抓乱,衣衫不整的跌倒在地。 她满脸泪痕,战战兢兢的看着围观众人,欲盖弥彰的解释,道“晏五哥,什么都没做,我们清清白白的,他是个好人。” “这不是……舒老三家的姑娘?” “她口中的晏五哥,不是那个邮递员?多相貌堂堂的小伙子,怎么就干出这种龌龊事?” “哪个男人不偷腥?这姑娘本来就不干净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晏湛浑浑噩噩的走下楼,听着周遭嘈杂的编排,默默承受着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好心去看看舒白藤。 她怎么能翻脸就给他泼脏水? “你在胡说什么?!” 陶银玲买排骨回来就看见这一幕,脑袋一阵阵发懵,道“白藤,你癔症了吧,阿湛什么品行……你不知道?” “妈……你……”舒白藤看见她妈回来,本还想拉着人和她一起演戏,逼着晏湛娶她呢! 可为什么她的亲妈,居然不帮她? 为什么?! 之前,她妈明明很疼她的…… “陶姨,白藤受了些刺激,精神不太好,我先告辞了。”晏湛挤出一抹难堪的笑意,推上停在墙边的自行车。 幸好,陶姨为人还是公允的,没有因为舒白藤是她的亲闺女,就偏帮偏信。 要不然,他就是八张嘴也解释不清…… (192)溺爱是长辈对孩子最大的掣肘 “五哥,五哥!你别走!”舒白藤拼命追了过去,两条腿却赶不上自行车的速度。 这一举动,惹得看客们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原本对舒白藤还有点同情的那些人,也都不敢再沾染她了,生怕她一个疯病犯了,被诬赖了什么。 舒老三中午回来吃饭,毫不意外的听到了这件丑事。 陶银玲见自己男人回来,忙迎上去给他递拖鞋,却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 “贱人,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那死鬼前夫?” “我没有……”陶银玲心里委屈,欲语先流。 舒老三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有几分心软,语气好了些,道“那你为什么不帮白藤嫁给晏湛?” “我……”陶银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后,她哽咽道“齐大非偶,晏湛的爸爸可是大使馆的干部,咱家白藤以龌龊的方法嫁进去,日后肯定会受委屈,到时候咱们连撑腰都不能。” “妇人之仁,短视,浅薄!”舒三伯被这个解释气得脑子一阵阵发黑。 闻言,舒白藤光着脚跑出来,因为追晏湛的时候,踩到碎石把脚底板磨伤,再加上她涂着红药水,看着好不凄惨,道“我不怕受委屈,就怕被人看不起!” “快上炕去,这像什么样子?”舒三伯指着里屋的门。 舒白藤瘫在地上,无力的垂着脑袋。 “爸,妈,晏湛说他喜欢郁葱……他怎么能喜欢郁葱呢? 她怎么配做高官的儿媳妇? 对我来说都是高不可攀,她一个孤女怎么能轻而易举就攀附上?!” “郁葱……我不同意!”陶银玲对郁葱的印象简直是太不好了。 一张口就找他们要了八千块! 这种有心机又狠辣的闺女娶进门,绝对能把晏湛那么忠厚的性子,给拿捏死死的。 那时,晏湛又怎么还会记得她…… 舒三伯被她给气笑了,冷哼道“你算老几,你不同意,人家晏湛就能听是吗?” “你不同意好啊,那让晏湛娶我!”舒白藤的心如同泡在苦水里,连眼泪都是苦涩的。 陶银玲闭着眼睛,落下两行泪。 她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将近二十年了…… 团泊镇中学,期末考试。 郁葱和晏衔坐在讲台的桌椅上,一面答题,一面监考。 “铃铃铃!”收卷的铃声响起。 “好了,停笔,把试卷从后面往前传。” 郁葱平常比较闲,复习做的也比较充分,铃声响起时,她不仅答完了,还顺利检查了一遍,收来的卷子由小哥哥抱着,带到办公室和各科老师一起批阅。 至于她和小哥哥的答卷,则由郝校长和各科老师共同批阅。 “郁老师和晏老师的底子不错,人聪明学东西就是快,自学能力也强,完全是天赋异禀的天才。” “哪有什么天赋异禀,不过是笨鸟先飞。 您不知道,我对自己的进步很有要求,每天都看书到凌晨,天不亮就爬起来点亮油灯继续复习。” 郁葱说的有板有眼,那些本看她轻松拿满分的老师们,也都因此松了口气。 每当和郁老师在一起共事,他们就跟缺心眼似的,总比人家慢半拍。 压力好大…… 晏衔:“……” 凌晨?那明明是他工作的时间。 每次他凌晨出去,都特意看小罐罐一眼,她睡得可香可甜了。 至于复习什么的,那都是她利用工作时间,最近下班后她还要求自己劳逸结合,连书本都不摸了。 折腾了一天总算是把期末考试给考完了。 郁葱系着安全带半躺在副驾驶上,笑得格外放松,道“咱们这回能和这批初二学生一起拿初中毕业证了。” “能娶到小葱真是我三辈子修来的福气,要不是借着小葱的东风一起,我可拿不到毕业证,而且不仅不交学费,还有工资拿。” “嘿嘿,跟着姐好好混,明年再把高中毕业证拿下来。”郁葱挺了挺小胸脯,眉梢眼角都透着小得意。 看到车窗外的供销社,她一拍大腿,道“对了,小艾也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回来了吧?” “是呀。”晏衔慢踩刹车,把狗子们关在车上,他则护着小罐罐一起挤进供销社。 郁葱扫了一圈,没发现要找的人,道“姐问一下,小艾妹子,在吗?” “她啊……把工作给她嫂子了。”售货员的表情有些讳莫如深。 “谢啦!”郁葱最近在百货大楼没少逛,到了镇上自然没有什么采购的欲望。 她道谢后,就和小哥哥往外走,心情有些沉重。 “明天去大邱庄看看小艾吧,无论如何假如不是那天我和她亲近,她也不会让人贩子给盯上。” “好。”晏衔觉得小艾在他这头人的保护下,并没受什么罪,但奈何小罐罐心地善良。 “肴肴别怕,这个损失咱们担得起。”就在二人出来时,听到了这么一句。 郁葱扭过头看去,是郁姥姥在劝哭兮兮的郁肴肴。 她没说什么,脚下加快往外走,并不想留下来让对方蹭她的顺风车。 溺爱是长辈对孩子最大的掣肘。 如今,郁姥姥已经不年轻了,还能照顾郁肴肴多久? 等郁肴肴一个人面对生活时,才能明白什么叫做苦日子,但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郁葱回大队照例先溜达一圈,看看地头的庄稼。 金色麦浪,饱满的低着头,一副任君采撷的勾人模样。 郁葱欣喜道“丰收年啊!” “最近这天不错,等周一咱们就抢收。”柳六叔放下手里编着的小竹筐,跟着过来。 “抢收可是大日子,但我怕是请不了假。”郁葱故作为难,道“柳六叔能者多劳,辛苦您了。” 她倒不是嫌抢收太累,而是因为她连镰刀都用不利索,过来除了指挥,就只剩下添乱了。 她作为堂堂的大队长怎么能不会干农活,连麦子都不会割? 所以,她干脆避开好了。 王滚刀肉把嘴笨的自家男人给扒拉开,自己堆着笑脸挤了过来。 “年年都抢收,有啥辛苦的?咱们大队之前被杨国祥带的年年倒数,这回托葱姐的福,起码能评优……” (193)幸灾乐祸 郁葱对王滚刀肉的观感越来越好,正要表扬一下,不经意间就看见郁肴肴在地里忙活。 郁肴肴从郁姥姥过来那天,就被大队要求下地挣工分,给分配的活不算特别累,就是锄草,捡花生,摘菜之类的轻快活。 一般都是孩子干的活,每天只有两个工分。 可是对于郁肴肴这类连花都没养过的娇娇女来说,简直不要太辛苦了。 天天顶着大太阳干活,她怕晒黑就捂着长袖,就算戴着草帽,也还要把脸给捂严实,汗水不要钱的流,热的都快要中暑了。 与此同时,郁姥姥拿着一只上好的大风干鸡过来。 “小葱呀,越来越漂亮了,一转眼的功夫就像个大闺女啦!” “这不是我姥姥吗?有十来年没见过了吧……您还真是越活越精神。”郁葱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 自从她和父母搬出郁家后,每年看见郁姥姥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也亏了老太太记性好,还能一眼认出她来。 郁姥姥被下面子也不生气,神色挂上歉意,道“这些年来小葱受苦了,姥姥也想一碗水端平,可肴肴自小就笨,小葱既聪明又健康,哪像肴肴那样的病歪歪的,总是要姥姥照顾着?” 郁葱:“……” 看看人家这话术,可比陶银玲那种算计高明多了。 四岁之前郁姥姥就这么说过,她还被忽悠的信以为真,蠢蠢地拼命去揭露郁大舅妈的嘴脸。 可当她遭受了马芳那顿要命的毒打后,才算看明白自己的末端地位。 郁姥姥把大风干鸡递过去,道“如今你们两个小姐妹都长大了,你又这么出息,姥姥就算下去,看见你爸妈也能让他们两个放心了。” 郁葱本来还要再怼,可当听到郁姥姥提起她英年早逝的父母,到嘴的话就说不出了。 她妈是郁姥姥的小闺女,郁大舅没结婚之前,她妈在郁家日子过的也不错。 所以,她妈对郁姥姥的母女之情非常浓重。 这也是后来她妈对马芳无数次容忍的症结所在。 她心思百转不过片刻,但仍旧被晏衔看出小罐罐对郁姥姥的不喜。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本月的小葱奖还尚未颁布,不如用风干鸡做礼品?” 郁葱眼睛一亮,微微点头,接过那只风干鸡,对着众人开口。 “咱们这个月的奖还没颁发,这大风干鸡正好和乡亲们分分。” “葱姐,怎么分啊?”柳六叔盯着鸡直吞口水,脑子里全都是鸡肉的鲜香。 当即,郁葱就举着风干鸡示意给众人看,道“小葱金奖,第一名,一对鸡翅加鸡脖子和鸡头。 小葱银奖两名,分别是一个鸡腿,连着下面的鸡爪也一起。 小葱铜奖三名,有三位同志,就把风干鸡剩下的剁开平分,把鸡胸和鸡架都尽量做到平均。” “那葱姐岂不是一口鸡肉都没吃?”柳六叔这才反应过来。 当下,郁葱把场面话说起来,道“乡亲们每日辛勤劳作,值得最好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只大风干鸡的肉不少,多少都是我的一份心意。” “葱姐好人!” “葱姐是好干部!” “葱姐能成为我们的大队长,是我们天大的福气!” 如今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社员们看见郁姥姥给葱姐送荤腥,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也都很馋肉。 “为人民服务,才是我的荣幸。” 郁葱这一番话下来,把在场的众人都给感动哭了。 郁姥姥静默的看着这一切。 她家肴肴与野生野长的小葱相比,好似是金丝雀,菟丝花,易碎的宝石,禁不起丝毫风波。 这也是郁姥姥首次产生自我怀疑。 他们长辈是不是把肴肴保护的太好了,让她失去了应对外界的能力? 不,肴肴可是家里的宝贝! 他们郁家只有这一颗独苗…… 她希望肴肴受不到外界丁点的浸染。 郁葱摆摆小手,深深看了郁姥姥一眼,这才坐上吉普车的副驾,让小哥哥开回知青点。 方才,她因为对妈妈亲情,短暂影响了思维,这会儿再复盘一下。 才发现郁姥姥人老成精,不仅说了那些示弱的言语,还当着众人的面把风干鸡给她…… 完全是要踩着她,给郁肴肴上位! 她不图郁姥姥这些长辈能帮衬自己,但这样踩她也要问问自己愿不愿意! “老晏,有什么办法能把郁姥姥给支走?” 晏衔想了想,道“马芳在下放的农场偷奸耍滑,得罪了硬茬子,先是闪了腰,后又摔断了腿,这会儿在农场就是提这一口气。” “好可怜啊!”郁葱嘴上那么说,但却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满脸的幸灾乐祸。 是哪位好汉,这么有眼力劲儿? 可算是为民除害啊! 晏衔把车停在院子里,轻轻垂眸道“那我去安排,让消息这两天就传到郁家。” “好的呀~”郁葱真美滋滋开心,一回头就看见郑佳豪了。 这才多久没见,这人就这么憔悴了? 而且,这人走路和站立的姿势,也都很奇怪。 他大大地叉开两条腿,像蹲马步那样的走,还走两步,就停下。 就算是站着,也是两脚微分站了个弓步,双臂微曲放于身体两侧,双拳握成了拳头,宛若发怒的大猩猩。 记得之前郑佳豪可讲究了,即使身为男人也不影响他有一颗会捯饬的心。 可他现在身上穿的旧衣裳,不仅脏糊糊的,甚至他一靠近还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郑佳豪提着粪桶,正要去下一个茅厕掏粪,就看见郁葱和晏衔停了车,在悠哉的遛狗。 他眉头紧皱,毫无血色的唇紧抿几分,十分想咒骂几句,但看着晏衔和那只人高的大黑狗,他还是忍下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是下乡的知青,而傻妞已经是杨柳大队的大队长了,要是刻意为难他的话,甚至无需亲自动手。 郁葱盯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幸灾乐祸的脸色微微皲裂开。 紧接着,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喉咙宛若被堵住了一般…… (194)莫名很幸运 “这人……成太监了?” 说这话时,郁葱的视线落在了小哥哥清隽的面容上,不免有些喜形于色。 晏衔扯了扯唇,如玉的脸上露出几分讥讽,微笑道“因果而已。” 郁葱总感觉小哥哥,没有她了解的这么乖巧。 可看他给她贴心的做好晚饭,又主动干家务,那种感觉就又莫名淡化了。 “啪!” 就在这时,隔壁西院传来打碎碗的声音。 “有没有伤到手?” “没有……可我还是学不会……不会洗碗。” “快放那,放那让奶奶给洗碗…… 不会也不要紧,回来奶奶和佳豪说,等日后你们小两口结了婚,让他学着干家务……” 墙头后面的郁葱,听到响动分辨出是郁姥姥在教导郁肴肴干家务,悄悄地踩在梯子上,偷偷扒着看过去。 郁肴肴低着头,好像在为自己的犯错而羞愧。 郁姥姥的脸上似乎带着几分疲惫…… 看到这里,郁葱又蹑手蹑脚的下了梯子。 呵,结婚后让郑佳豪洗碗,还包揽家务活? 如今这个年代的男人,除了真没办法脱不开的,很少有干家务的。 但她家小哥哥是个例外,不仅干得好,还特别细心,也不会像郁肴肴这类娇娇女那样,不是这里没洗干净,就是摔破了碗。 小哥哥做完饭,餐具归位,碗筷洗的也干净,动作行云流水,优雅中又不失利落,没有任何拖沓。 郁葱对他很满意,不吝夸赞,道“老晏不仅功夫好,做事踏实,连做家务也这么优秀。” 晏衔抬眸的瞬间,正撞进小罐罐那双漂亮的杏眸里,那里似是装着漫天细碎的星光。 他蓦然抿唇,有些想入非非,道“只要想到我多干些,小葱就能减些负担,我就什么都甘愿去做了。” 郁葱被成功反撩到了,僵硬的低下头,想到她不能认怂,又抬了一下小脑袋回看过去。 坐在院里的小哥哥,正细细的给她刷小白鞋。 他含笑凝望着她,油灯暖黄色的光晕将男人的侧影映成一幅油画,画风温柔恬静,散发着幸福的味道。 “老晏说的有道理,像是有些人连洗个碗都洗不干净,或是打碎,只能说不是不会做,而是不够用心。 而老晏做任何一件事,不论大小都专注,才是最优秀的人,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郁葱端着老干部赞美员工的口吻,只是她说着说着,小脸就微微泛红。 晏衔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种幸运的幸福感,道“我能娶到小葱,才是天大的福气。” 人啊,要么不做要做就尽量要做好,像是郁肴肴这种一看就是被宠的不愿意干家务。 最近,他事无巨细的调查过郁家,听说每次郁肴肴洗碗筷,不是打碎,就是磕碰到成了豁口。 一个半个也就算了,但这么多次下来,假如郁肴肴不是智障,那就是以这种方式逃避干家务。 只不过,郁家的长辈因为溺爱,被郁肴肴的小聪明遮蔽了眼,仅此而已…… 等到晚上,徐红霞主动把计分本交给葱姐。 “红霞做的不错。”郁葱瞅到下面那行个人月合计,道“为了表示奖励,告诉你一个事,开心一下…… 事情就是这样,舒白藤从人贩子那里解救出来以后,徐家就不太愿意让徐光兴和她接触了。” 徐红霞身处乡下,消息闭塞落后。 猛然,听到舒白藤遭到报应,还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道“真的?” “真的,哏都大学都那么传,你可以再托人打听一些细节。”郁葱分享完八卦,可算是痛快了。 她倒是可以和小哥哥八卦,但多多少少总是要顾及自身淑女形象,但和徐红霞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唉,聊天吃瓜果然要找女孩子! 徐红霞先是笑,后又笑着哭,道“老天……真的是有眼的啊!” “嗯呐,老天爷非常公正。”郁葱也觉得如此,尤其她二穿书后,她腻味的人总是倒霉,而自己却总是莫名很幸运。 难道,老天爷忽然发现她才是亲闺女,而女主舒白藤只是个冒牌货? 俩人聊到十点多,才各回各屋子睡觉去了。 徐红霞因为朱榆的事,没有女知青愿意和她住一屋,林大智就把郁肴肴放她这屋合住了。 徐红霞因为兴奋脑细胞活跃,就算躺下也睡不着,就这么闭着眼假寐。 凌晨的时候,发现郁肴肴出去了。 她看了眼夜光的手表,一点十分。 肾虚…… 她以为郁肴肴上厕所了,却一去不回。 等郁肴肴回来的时候,她又下意识的看了眼手表,是两点二十。 深更半夜,女知青一个多小时未归? 徐红霞借着皎洁月光看着脱衣上床的郁肴肴。 她的身上倒是有些青紫,但却不像是吻痕,而是像被牙齿生生啃咬出来的。 她要赶紧和葱姐报告…… 有了新发现,她的注意力被分散开,这才昏昏欲睡。 翌日一早,郁葱就亲自当着众人的面,把郁姥姥送的大风干鸡给肢解了,依次分发给工分最高的前六位,也就是小葱奖的金银铜。 不说是知青,就整个大队的社员都羡慕的吞口水。 如今,每家每户才能养两只鸡,哪怕是养大了也舍不得吃,要留着下蛋给孩子补营养,或者攒起来卖给供销社。 一时间,众人哪里还记得是昨天郁姥姥把风干鸡送给葱姐的? 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葱姐一口不吃,为整个大队无私奉献的事。 郁葱看差不多了,就让大伙散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则找了份杏仁霜包好,想了想又拿了一斤豆根糖和一块腊肉。 然后,带着大黑和小青小玄坐上吉普车,让小哥哥开去大邱庄看看小艾。 大邱庄的人基本都认得郁葱的小汽车,因为没让杨铁梅的事把自己公社的名声给毁了,他们对郁大队长印象不仅好,还有点崇拜。 听说她要去艾家,纷纷热心给指路。 大邱庄大队比杨柳大队要富余些,有一小半都是砖瓦房,小艾家便是其中的一座。 艾家人都去上工了,小艾把工作让给大嫂后,也被拉着下地干农活。 才短短几日,她就被晒得黑了好几个度,有些土里土气…… (195)不做冤大头 小艾听到有人找她,就丢下农活回了艾家,后面还跟着她那素来爱偷奸耍滑的妈。 数日不见,小艾的身形变得消瘦,眼眶深陷,面颊也往里凹,眼神看人时也更犀利了。 郁葱有些愧疚,眼底流出一丝关心,道“小艾妹妹……” “别,别,别,我可担不起郁大队长一声妹妹!” 小艾上下打量了郁葱一番,脸上不再见之前的亲切,恢复在供销社初见那时的高傲,咄咄逼人的模样。 她的人生一向顺风顺水,顺利高中毕业后,还通过关系进了镇供销社工作,遇见的人通通都巴结讨好自己。 可她在人贩子手里的这几天,几乎把这辈子的坎坷都经历了。 人贩子祸害了除她之外所有的姑娘。 见了她除了羞辱自己长的丑,就是骂她和郁葱关系亲近,这才劳烦他们特意去捉她这个丑八怪的…… 见此,郁葱也没觉得失落什么的。 毕竟,她早就预料到会这样,道“这次的事有我的部分原因,你要什么补偿,合理的话我会帮你达成。” “好大的口气,不愧是做了大队长的人!”小艾面露讥讽,道“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做城里人,我要做人上人,你能帮的了我?!” “好,我把手里上大学的名额给你。”郁葱准备把朱榆上大学的名额,给到小艾身上。 朱榆因为有了案底,已经不可能再去市里读大学了。 这个大学名额是杨柳大队的,但她操作一番给到小艾头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登时,小艾眼睛一亮,刚要答应,旁边的小艾妈就拉着她低语了几句。 小艾连连点头,眼珠子直转,狮子大开口,道“我还要钱票,我现在没有工作了,你要补偿我,最少一千块,外加三转一响。” “好啊,但钱和读大学两个条件,只能选一个。” 郁葱又不是冤大头。 明知道这是要讹上她,也就没那么客气了。 小艾不满,情绪激动的大吼道“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凭什么让我二选一?” “没错,是因为你和我关系比较近,才惹得人贩子注意到你的,但整个公社都通知要结伴而行了。 可你偏偏不听劝,就是不愿意和别人结伴下班,这才被人贩子有机可乘。 归根结底,我的责任只能占一部分。” 郁葱看着院子外面围上来的社员越来越多,她说话的声音也大起来,争取让众人都能听清楚。 小艾印象中的郁葱总是温温柔柔,说话幽默风趣,这一见对方板着脸,气势大开,还真有点被震慑住,道“你……” 小艾妈见郁葱不是太好拿捏,就要上演一场坐地炮。 她拍着大腿,哭喊道“哎呀,这日子没法过了!都来看看啊,郁大队长不办人事啊!欺负老实人啊!” “人贩子记恨我,是因为我把他们老大给抓走送公安,交给法律惩治了。 我这不是为民除害,不是英雄事迹!? 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欺负人?”郁葱扬声反问,掷地有声。 小艾妈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着,想动手抽郁葱。 可晏衔随手拿起扫把,就把小艾妈给支起来,让人动弹不得。 小艾也正要加入撒泼的阵营,但看她妈那样,自己在碰到晏衔身体时,给幸运及时刹住了。 晏衔的冷眸向小艾看过去,暗含警告。 他一身白衬衣黑裤熨烫妥帖,笔挺有型,白衬衣领口微张着,露出些许喉结,除了手腕上的一块金色手表,再无多余的饰物,衬的气质简洁干净。 可就是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莫名就让人觉得不好惹。 郁葱因为有小哥哥武力支持,丝毫不怵撒泼打滚的这一套,继续道“难道我不该捉人贩子,就任凭对方逍遥法外,继续害一个又一个家庭的支离破碎?” 一旦她和人贩子扯在一起,名声就彻底臭了。 到时候,口碑一落千丈,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是以,这事她必须掰扯明白。 最后,郁葱又大义凛然,道“今日这一趟,全凭我仗义。” “我要大学名额……”小艾迫切的想离开这里,避开别人的指指点点。 小艾妈却不愿意,道“不,别听她的,要钱票和三转一响。” “妈,我的工作已经转给大嫂了,现在连我上大学的机会,也不给我留?”小艾死死拧着眉,眼眶发红。 小艾妈先是有点心虚,但想到养儿防老,又把腰板挺直了。 “你这岁数是要嫁人的,有了这笔钱作为彩礼,能给你弟弟娶个城里的媳妇了,说出去你不是也有面子?” 小艾不再和她妈沟通,向郁葱恳求起来。 “小葱姐,看在你我之前的交情上,把上大学的名额给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名声和工作都完了,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好,先把表格填了。”郁葱从自己斜挎的小布包里,把提前准备好的申请表格递给她。 “你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啥用?”小艾妈抬手,想把表格给夺走。薆荳看書 小艾眼神凶的如同护食野兽。 “妈,供销社的工作我已经听你的让给大嫂了,上大学是我唯一的出路,假如你非毁了我前途,我就趁着哪天放一把火,把咱家给烧干净,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逆女啊,翅膀硬了!”小艾妈气得脸色煞白,但却不敢再抢表格了。 小艾从自己屋里拿来钢笔,沾上墨水吭哧吭哧的填好表格。 “近期我会把后续安排好。”郁葱把表格收好,看着艾家母女各有心思的表情,她心里沉甸甸的。 小艾见他们要走,上前追了两步,道“小葱,我刚才太着急了。” “日后……各自安好。”郁葱回眸看了对方一眼,还是决定划清界限。 覆水难收,小艾把所有的不幸,都算在她一人身上,就算暂时粉饰太平,日后也不会和好如初了。 她心里倒是也算不上难受,从自己最初接触小艾,就是为了在镇上的供销社买东西方便。 不合则分,没什么不能割舍的…… (196)这该死的攀比欲 郁葱和大邱庄大队几个比较熟悉的社员闲聊,曾经都是她扫盲班的学员,现在都是编小竹篮的积极分子。 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和蔼熟络,并未表现出丝毫的好大喜功。 晏衔启动吉普车,郁葱坐上去就立马放下车窗,如老干部下乡那般笑眯眯的挥手告别。 等出了村口,她才抱着两只小狗崽亲昵,侧过头看向小哥哥。 他额前细碎刘海被风吹的微乱,在明媚的阳光下呈现出琥珀黑,长而密的睫毛半敛着,把自身所有的情绪都遮掩住。 郁葱的杏眸炯炯有神,道“老晏,可真好看!” “能让夫人满意,是为夫最大的荣幸。” 晏衔把视线从路上移开,落在小罐罐周身的一瞬,勾唇浅笑。 他这一笑,就像冬日里的暖阳,夏日里的清风,暖人心田,沁人心脾,惹人着迷。 上了主路,路途平坦。 下一秒,他主动牵起郁葱的小手。 郁葱不明所以,盯着小哥哥那只修长漂亮的大手直看。 那只大手骨节分明,略带薄茧,应该是长年习武留下的痕迹。 晏衔勾唇,用心感受掌心传来特属于小罐罐的温热。 他心口微滞,仿若有股暖流涌入心田,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辈子能找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又能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接受他,便是老天恩赐。 自从有了她,他的心情都是由她掌握。 小罐罐会噘嘴,会撒娇,会八卦,会骂人,会占便宜,会嘚瑟,会教他做饭,会赞美他,会给他做衣服,还会帮他教训坏人。 一会儿想每顿吃什么,一会儿又想读书进步,一会儿又想懒懒咸鱼躺。 总之,每天都活力满满。 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才感觉这个世界是鲜活的,是富有斑斓色彩,而不是大梦中的灰黑白…… 等到了大队的时候,知青和社员们都在地头吃午饭。 晏衔特意绕过人多的地方。 这时,郁葱眼神一扫正看见郁姥姥替郁肴肴干农活,而郁肴肴则负责给送饭。 “慢点儿开,我看看他们吃的嘛!”郁葱的小手直扒拉小哥哥,扯着小脑袋往地头上看。 晏衔知道小罐罐想看什么,不仅把速度放到最慢,还特意把方向盘往郁姥姥那头打了点,让她看的更真切。 看清那一菜一汤一饭,郁葱嘴角一抽。 哎呦喂,这手艺……比她十年前还不如。 郁肴肴端着的西红柿鸡蛋汤,西红柿是西红柿,鸡蛋是鸡蛋,汤是汤,谁也别想沾染谁分毫,一副泾渭分明,各自安好的模样。 饭是二米饭,目测黏糊糊的有点稀,煮饭的时候水放太多了。 菜是腊肉炒辣子,郁肴肴把腊肉都单独夹到小碗里,估计是要留给郑佳豪吃的…… 郁葱一手扶额,一手撸狗。 郁家祖上可是御厨,这饭大黑都吃不下去,也就是那种饿的时候,才能强吃下去。 “不对,郁肴肴好歹在红旗饭庄做过的,手艺应该没那么差劲……” 郁葱想不明白,有点小郁闷。 晏衔出言解惑,道“这些日子,郁姥姥偷偷替郁肴肴下地干活,而郁肴肴则趁机替郑佳豪掏大粪,郑佳豪给负责下厨。” “姥姥知道吗?”郁葱转过头不再看地头,表情明显有些不悦,道“那么大的味道,能不知道?装傻而已!” “我和郑佳豪比起来,可算是撞大运了,为什么我夫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什么都精通,做饭也是色香味俱全?” 晏衔由衷而发,把车开到院子里停下。 郁葱眉眼染笑,道“哼,就你嘴甜。” 于是,他们俩中午也是一菜一汤一饭。 菜是郁葱亲手做的,连晏衔想在旁边搭手,她都不让。 西红柿鸡蛋汤,色泽美观,味道鲜美,无丁点蛋腥味。 饭是纯大米饭,黄金配比的水和小站稻,口感丝滑,香气浓郁。 菜是腊肉炒辣子,腊肉先煮,再配上切得粗细均匀的辣椒片下锅翻炒。 上桌后,她也特意把腊肉片往小哥哥的碗里夹。 紧接着,她杏眸晶晶亮的看着小哥哥吃。 晏衔:“……” 不知为何,他拿起筷子的手,微微发抖。 小葱想听什么? 可不能因为他没把话说到位,就和他闹脾气。 他略微一顿,经过头脑风暴后,才道“小葱无论是学习能力,还是吃苦耐劳的品行,都比郁肴肴强太多了,郁家却非要看重血脉传承才传授祖传菜谱,早早晚晚会后悔。” 郁葱如愿听到想听到话,却也不知如何言语,默默的开吃。 这该死的攀比欲! 她也不想的,但可能童年的影响太过根深蒂固,导致她会下意识的关注郁肴肴,比对舒白藤那种女主还要严重些。 吃完有点犯困,回屋咸鱼躺,隔着窗户就瞧见大黑吃剩饭,视线微微挪开,又看见厨房里正洗碗的小哥哥。 有狗,有美男,一起作陪,她连吃饭都能多下小半碗,可她怎么就非要关注郁家? 难道,她心伤了而不自知? 想到这里,她懒懒的横在炕上,道“老晏,我可以有点抑郁~” 晏衔:“……” 能跑能跳,还能挑灯八卦的人,告诉他“抑郁”? “我朋友那头来了点港城秋冬装,等明天中午,小葱和我去雄黄那挑几身。” 当即,郁葱支棱起来,但瞅了眼自己大衣柜,摇了摇小脑袋,道“不要了,我这从百货大楼拿了不少瑕疵品的布料,能做好多身呢!” “柜子里的料子,也就能做个十来套,再去挑些吧?”晏衔总觉得自己这条件亏待了小罐罐,恨不得对她更好些。 “如今,咱们天天都有荤腥吃,工作收入也高,住的条件也好,行事还是低调点好。”郁葱作为贤妻,努力规劝。 说完,她爬起来,从大衣柜里翻出几块夏天的料子,道“来,过来,我给你重新量量尺寸,做几件半袖裤衩。” “有劳夫人了。”晏衔已经有量体裁衣的经验了,但还是忍不住开心。 这是小罐罐对他的心意,一针一线都透着浓浓的爱…… (197)有刁民想害朕 郁葱把新尺寸记下来,坐在缝纫机前,一口气给小哥哥做了三件五分长的大裤衩。 裤衩的版型不重要,但她为了自己养眼,特意把形给裁好,保证穿上后将翘臀长腿凸显出来。 又扒拉出三块不错的料子,准备给晏衔再做三件半袖衬衣。 一件黑色的确良,一件黑色真丝,一件纯棉的白衬衣。 夏天费衣服,可以倒着穿…… 刚剪裁好,就听见柳六叔敲门的声音。 “葱姐,在吗?” “来了!”郁葱放下料子,到院里开门,道“柳六叔,怎么了?” “市里蜂蜜厂派了辆大解放来拉咱们的小竹篮,司机说没预料到咱生产队那么偏僻,路这么远,又这么费油,要是这样开回去半路车就抛锚了,他就想和咱们大队借点油。” 柳六叔一路跑过来,热的汗珠子直往下嘀嗒。 “我后备箱里还有点备用的油,但我这油都是有数的,让司机给我打个借条。” 说着,郁葱走出东院,穿过月亮门,来到停在知青点前院的吉普车跟前。 打开后备箱,按大车百公里油耗十八升的份量,用空油桶给装了两升左右。 凭心说,她对这个尚未谋面的司机,印象非常不好。 这个年代的大车一箱油能跑五百到六百公里左右,而从市里到团泊镇约三十六公里,也就是说这司机要么是丝毫没有驾车常识,就是私下里偷油了。 总之,这人非常不负责任,但事关公社赚外汇的大事,她也不好下面子。 “葱姐,借条肯定要打,可这回的司机和之前来的司机不是一个人,架子挺大的。 我要是让他打借条的话,怕日后给咱们大队使绊子。”柳六叔老脸一红,有些难为情的开口。 郁葱知道这个年代的农村人对城镇户口吃商品粮的人,有种矮一头的感觉,她便也没有强求。 她干脆把油桶给了小哥哥,嘱咐道“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留屋里给你继续做衣服,记得要借条,签名手印都不能少。” “我去去就回。”晏衔提着油桶和柳六叔出了知青点,还不忘嘱咐大黑保护好小罐罐。 郁葱望着小哥哥离去的背影,蓦地右眼皮跳了跳。 这是有刁民想害朕?! 本来还想给小哥哥留个门,但还是警醒的把院门落上门栓。 正要回厢房继续做衬衣,就听见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铛铛踹东院大门与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女人被晏疯子盯的太紧,好不容易落单,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 闻声,郁葱心里咯噔一下。 她快步走向厨房,拿起一个大搪瓷盆,就在院里咚咚咚的敲起来。 扯着脖子,大喊道“着火了,着火了!救火啊!” “汪汪汪!” “汪汪汪!”大黑也看出事情不对劲,张着大嘴狂叫。 “汪汪~”小青和小玄也奶声奶气的叫唤。 “叫吧,叫吧!整个知青点除了你一个,要么在地头赚工分,要么就去看大解放了!” 郁葱侧耳听着院外嘈杂的声音。 起码有五六个男人,音色还都比较年轻。 她紧张的握紧小拳头,强迫自己更清醒一些。 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 体力对付不了,那就来一场斗智斗勇! 她快跑去厨房,把灶台下的暗火挑开,续上干柴大火炒锅,待火势起来,又续了好多柴火,泼了两大舀凉水。 这样等会儿火势起来也不会太大,主要是烟会很大了。 紧接着,她双手各提上一暖壶的热水站到墙根底下,从外面声音分辨出人口最聚体的地方,轻手轻脚的把梯子搬过去。 这梯子是小哥哥找来专门给她看热闹用的,不成想居然还能用来防御“外贼”。 她低着头,尽量不让外面看见她的身形,轻手轻脚的爬上梯子,见外面的男人也在爬墙头,仅仅差半米就能越过墙头了。 利索的扒开暖壶塞,劈头盖脸的把开水浇上去。 “啊……砰!”那个爬最高的男人被烫得够呛,倾身往后倒下,把下面两个人也给砸伤了。 “小娘们,你可千万别落我们手里,不然弄死你!” 郁葱才不搭理对方的狠话。 她趁着对方都聚在一起,把另一个暖壶也提起来。 因为有段距离,她没有选择泼热水,而是把装满热水的暖壶,朝对方劈头盖脸的整个砸下去。 她趁机往外快速扫了一眼。 目测一共六个男人,脑袋上裹着头巾,脸上也都蒙着布,身上的衣服比较宽松,但长短合体,明显掩盖不了衣服包裹下健硕体型。 不止是有备而来,还都是练家子…… “砰!”热水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砸在那几个男人身上。 壶胆破碎,热水四溅,烫的人嗷嗷直叫。 “啊,臭娘们!” 郁葱稳稳的爬下梯子,回过头就看见厨房里的青烟转瞬成了浓烟,但高度并不是很大。 可院子外面都是高树,怕是不好看到她这头的事。 厨房里浓烟滚滚,视线受阻。 她闭着气,跟着感觉又往灶台里续了些柴火,并围着灶台泼了好多的水。 大概,是上天看她过分努力,来了一阵风,把厨房里的烟气吹起来,呼呼往上滚。 “咳咳!”郁葱咳着跑出厨房。 可呛死个人了,这回外面肯定能看见了吧? 墙头外的几个男人一开始只以为晏疯子难对付,但此刻看着滚滚浓烟才知道他们也小瞧了这个小妮子。 “机不可失,我们分开,再一起爬墙头,一起跳进院子,她一个小娘们还能咋办?!” “好办法!赶紧的,一会儿就过来人了!” 郁葱听着院外的声音,心思一动,把木梯子费力的搬入厨房,其中一端塞入灶台的火里。 她弄好这些,从屋里拿出一个大绿帆布包。 布包打开,将小青和小玄装里面,又对着大黑,道“等会儿别叫,别出声,跟紧了我。” 在她等着外面人爬墙的短暂功夫,她又把晏衔和她厢房都给麻利的上好锁。 “救命啊,救命啊!”郁葱为了表示自己很害怕,特意嚎了两嗓子,增添一些气氛。 同时,她听着对方诡笑谩骂的声音,也确定了他们爬墙的进度…… (198)大黑护主 就在那些男人跳入东院的同一瞬间,她背着装着两只小奶狗的帆布包,一把拉开大门的门栓,迅速推开门,反手用铁链子把大门上锁。 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在心中预演过的那种。 “靠,小娘们把咱们给锁院里了!”背后是那些男人暴躁的咆哮声…… 郁葱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吉普车前,就在要打开车门时,留下望风的两个男人又出来阻拦。 他俩也都裹着头巾,用布遮着脸,一看这装束就是一伙的。 “大黑,上!”郁葱冷声下令。 大黑十分通人性,专门往男人的裆部咬。 最近,它吃好喝好,力气养的足足的,就想磨磨牙齿,可那两个男也是人高马大,手上还有刀。 双方胶着,大黑挨了两脚,不过那两人的挠伤加咬伤比大黑可严重多了。 郁葱单手启动车子,将装着两只小奶狗的布包,放在副驾驶的位置,推开后座的车门,道“大黑,上车!” 大黑耳朵一动,张着大嘴假咬,借着对方避开的一瞬,嗖的跃上车座。 郁葱一个扫尾把那两个男人给撞开,拼命踩着油门往村中主路上开,道“大黑好棒,都能护主了,你可真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狗狗了……” 大黑:“……” 它给她留了一个骄傲的后脑勺。 小青和小玄从包里探出小脑袋,东瞅瞅,西看看,眼眸里透着清澈的愚蠢,呆萌可爱…… 晒谷场。 晏衔把油桶给司机时,就索要借条。 司机不想写,态度也相当敷衍,那叫一个用鼻孔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伙儿都欠了他钱呢! 晏衔连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就要把油桶再提回去。 司机眉毛一竖,破口大骂。 “妈的,真以为只有你们杨柳大队会编竹筐?信不信就冲你们这些乡巴佬不懂事,就没有下次了?” “区区小小的司机,还能做整个蜂蜜厂的主?” 晏衔本来不屑给对方一个眼神,可柳六叔和社员被这话给吓得不行,他这才出言反驳。 司机之前没见过这出言不逊的男人,只以为他是一般的普通知青,趾高气扬道“怎么不能?老子的小舅子就是蜂蜜厂的马主任!” “马主任?”晏衔离开的脚步一顿。 他调查过郁家,据他所知郁大舅妈马芳就有个在蜂蜜厂当小领导的哥哥。 “是啊,都怕了吧?!”司机发现众人看他表情都直愣愣的,以为是怕了自己的身份。 他越发明目张胆的鄙视,道“一群乡巴佬,扣扣索索的,还赚外汇?给外国人提鞋都不配……” “着火了!是知青点的方向!”柳六叔从司机的脑袋顶,看到一片混浊的黑烟。 林大智气的跳脚,道“不会是郁肴肴又偷着做饭了吧?这女人……简直了!” “快去救火,这么浓的烟,还不知道火要大到什么样子,这风一起来,一燎一大片,咱们都完了!” 众人反应过来时,晏衔已经先一步离开,手里还不忘提着小罐罐给他的那桶汽油。 郁葱的车开了还没几分钟,就看见小哥哥迎面冲了过来。 她猛踩刹车,道“老晏,有八个男人在你走之后,立刻上门逮我,他们遮着脸,但听声音都比较年轻。” “好,都交给我。”晏衔眉目冷厉,语气冷到极致。 把她拉出车门,上上下下的打量,墨色的瞳孔里渲染着看不出的情绪。 晏衔看着救火的社员都赶过来,才去追查那些人的行踪。 东院的火势并没有众人以为的那么大,因为被郁葱浇了不少水,并没有损坏多少物品。 至于,晏衔的主屋和郁葱的厢房因为上了锁,那些人又着急逃跑,也没有功夫洗劫。 大致算了算,总共损失了四五十块资产的样子。 “幸好葱姐机智,要不然这么多歹人上门,咱们又都不在可怎么办?” “这叫什么……对了,兵不血刃,梦中捉鳖!” “果然,我们的郁大队长比其它公社的大队长优秀太多了,让人望尘莫及啊!” 郁姥姥听说白眼儿出事不由的担心,本来也想上前关心一番,但郁葱跟前围着乌泱泱的社员,她根本挤不上去。 就准备让正当年的红眼儿挤过去。 正好借着这次机会缓和表姐妹的关系,却见郁肴肴情绪不大对劲。 郁肴肴低着头,仿若把自己隔绝在周遭的喧闹之外。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因为不小心烧了大厨房,就要赔偿那么多粮食,还险些成为公社的罪人? 而郁葱故意放火烧了东院的小厨房,却赢得所有人的称赞? 明明同样都是失火,同样都是火烧厨房。 郁姥姥用胳膊肘碰了红眼儿一下,提醒道“肴肴想什么了?你表妹受了惊吓,正是要咱们这些情人关照的时候,还不过去看看你表妹?” “不去!”郁肴肴不被提醒还好,被奶奶一说掉头就跑远了。 她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耳根子清净一下…… 芦苇荡疯狂晃动,惊鸟四飞。 刚刚,负责放风的那两个男人,忍着被大黑咬伤的疼痛,招呼被锁在东院的六人赶紧跑。 东院的围墙都被晏衔特意加固加高过,木梯子又被郁葱给烧了,他们只能用叠罗汉的方式爬过墙头。 奈何多年来的武功有些荒废,不是很熟练,浪费了一些时间。 好不容易出了知青点,就看见晏疯子攀着高树纵身一跃,踢到跑在最前排那人脖子上,把人踹的昏死过去。 见此,其余的人头也不回地就往荒凉的地方跑。 那两个放风的人因为被大黑咬伤,体力不支,还手不过两三招,就又被晏衔轻易敲昏。 “真他娘的见鬼了!这晏疯子怎么比之前下手更狠了!” 剩下的五个人一边跑,还一边骂个不停。 他们不懂的是,这气势一泄,基本上就已经输了。 晏衔打昏人的时候,随手扯过对方的一条宽皮带,往前面那人的方向甩过去。 “啪…唔……”又一个人中招,被抽昏过去。 剩下的四人跑的更快了,仿若后面有吃人的老虎在追…… (199)求饶 “呵!”晏衔冷笑。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他只喜欢连根拔起,鸡犬不留。 那些人往芦苇荡的最深处,疯狂逃窜。 晏衔紧随其后,手上捏着匕首,跟前面的那人只有七八步的距离…… “他就一个人,我们分开跑,快,快啊!”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晏衔,可事实晏衔却已经想见血了。 “啊……” 匕首精准割开跑最快那人的脚筋,惯性作用下那人直直的往前栽。 人在满是碎石的芦苇荡里滚了好几圈,落了一身深深浅浅的伤,一滴滴鲜红的血液落在碧绿的野草上。 剩下的三人更是半点不敢停顿,头也不回的拼命往前狂奔。 夏季的芦苇荡异常茂盛,足足有一人高,这三人不熟悉地形,脚下踩着堆积的荒腐乱草,眼睛也辨不清方向。 彻底慌不择路,压根没发现晏衔把他们往靠水的方向驱赶…… 突然,三人的脚下踩到一片滑腻的湿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趄趔,尽管他们努力稳住身形,但这片刻的耽搁正是晏衔等的时机。 晏衔抓起数块巴掌大的石头,对着其中腿最长那人的太阳穴猛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石头夹杂着劲风呼啸而来,一块儿接着又一块儿。 简直,是要人命的打法…… 长腿能来杨柳大队一遭,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眼看着晏衔缠斗上来,直接原地转身,身体猛地往旁边一扭,扯过还没跑远的兄弟挡住石头,借此躲过致命一击。 正当长腿准备再次逃命时,膝盖骨却是一阵剧痛,瞬间失力,往前跪倒在地,膝盖窝以诡异的角度扭曲。 长腿嚎叫出声的瞬间,最后一个男人闻声回头看过来,把长腿拉着兄弟挡石头看个满眼。 晏衔佯装又追了两下,把那人放走。 同时,长腿脖子上一凉,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到了他喉咙处。 “马芳的大侄子,对吧?”晏衔薄唇轻启,冷冷地问道。 他放走的男人叫二子,曾经和老黑市混过一阵,眼前的这个怂货绰号马长腿,素日里游手好闲,不干好事。 “饶……饶命!我不跑了,饶命!”长腿双手慌乱的往脸上一摸,原来不知何时,头巾和面巾都被芦苇荡给刮走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也大汗淋漓。 心里无声怒骂。 晏疯子是故意放走二子的! 方才,他扯过来挡石头的兄弟,是和二子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二子在他们那片,也算混的不错,这要是传回去,不止是他一人,就是整个马家也要跟着倒大霉了。 “晏疯……特助,我错了,我都是被逼的……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长腿慌张的求饶,整个人抖如筛糠。 求饶有用吗? 晏衔笑了笑,并不言语,随手又捡起一块石头,往马长腿的颅顶就是一下子。 因为今天这事肯定是要报公安的,所以他匕首只在迫不得已之下用了两次,其余时候都是就地取材。 把人砸懵后,他抓着马长腿的头发就往旁边的水里按下去。 马长腿呼噜噜地灌了好多的水,连反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当年大伙儿在市里也算面熟,晏衔和他们年纪相仿,却不是一个圈子,他便只以为那是传说,是虚名。 眼下,他犯在对方手里才知道什么叫做名不虚传。 他主动交代,道“唔……是我姑……唔……是马芳……在农场……怪上了郁……唔唔……” 晏衔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区区一个下放农场的马芳,还安排不了如此精密的计划。 但无论如何,这里面马芳都是首当其冲。 他一手拖着马长腿,一手把拖着被马长腿拉来挡石头的男人,往回去的路上走。 然而,一共八个,他放跑二子回去报信,手上又拎着两个,等回去再捡那五个打昏的男人时,却少了两个。 他下手可不轻,被砸重的人要是没有外力协助的话,至少要昏死一天。 晏衔扫了一圈,发现少的那两人是被大黑伤到,也就是负责放风的那两个。 事不宜迟,晏衔开着车,载着小罐罐和柳六叔等人去镇公安局报案。 (200)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霍公安立马就带人来保护现场,市公安在两个小时后赶到,对着那些歹人留下的痕迹咔咔拍照。 这个年代的照相机都带着闪光灯,大部分的社员们还都没照过相,纷纷新奇的盯着,被晃的眼都花了。 一个多小时后,才做好相应的工作,天色彻底暗下来。 “好了,都做好记录了,可以正常入住了。” “有劳公安同志了。” 郁葱本来还担心自己偷藏的“小金库”顺带给暴露出来,没想到只对那些歹人留下的痕迹重点关注,而她这头听完自己叙述,还获得一片好评。 “不是我们吹,这也就是我们葱姐机智勇敢,面对歹人临危不乱,要是换了别人早就麻爪了。”今天王滚刀肉回了一趟娘家,没想到错过一场天大的事。 郁葱摆摆小手,适当露出谦虚的小表情。 送走众人,关上东院的大门。 也不能算是关,大门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拼命踢踹撞击,已经不能正常关上了,只能虚虚掩上。 她回过身就见小哥哥微微垂着头,额前的刘海遮挡了他的眉眼,看不到眼底的神情。 “老晏?” “我在。”晏衔当即抬头,那双黑曜石般的冷眸转瞬收起幽暗深邃,向她投来温柔的视线澄亮清澈,五官如雕刻般分明,俊美的不似凡人。 郁葱被小哥哥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小心脏没来由的乱跳两拍。 今夜的月色太过美丽,简直惹人犯罪。 “想什么了?”她抬手,揉了揉眉心,道“饿吗,我去看看还能做些什么?” “我去。”晏衔看到小罐罐神色疲累的模样时,心底莫名一软,恨不得把今天的那些歹人全都逮过来重修理几顿。 “小葱,还没吃饭吧?”门外,郁姥姥拎着篮子过来,见大门虚掩,推门而入,道“好孩子,饿了吧,快吃点吧!” 厨房的火势不算大,但浓烟熏的黑漆漆的,郁姥姥把篮子里的饭菜,摆在东院的小石桌上。 共三道菜,温度常温,连点热气都没了。 六面焦黑红烧肉,黑不溜秋的油焖大虾,还有一道看不出形态的烧鱼,鱼刺根根直立,肉则是松松散散险些炖化于无形。 郁葱明知故问,道“这是肴肴做的?” “你表姐你是知道的,脑子轴,手也笨,小时候你姥爷明明是教导肴肴的,但你在旁边溜了一圈,就学了个七七八八。” 郁姥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似是而非的说着让白眼儿顺耳的话。 郁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也没琢磨明白。 她下意识的拒绝这顿硬菜,道“如今表姐捅出的窟窿还没补上,我也帮不上忙,您还是把菜都收回去吧!” “您老走好。”晏衔等小罐罐拒绝,立刻又把饭菜装回篮子里,让郁姥姥怎么带过来的,又怎么带回去。 郁姥姥欲言又止,但还是拎着菜篮子给知青点的点长,林大智送过去了…… 郁葱听着隔壁南院里的声音,拧着小眉头,歪着脑袋思索道“老晏,你说我怎么就感觉少点什么呢?” “郁肴肴一直没有出现。”晏衔边说着,边迈开长腿进厨房收拾灶台。 郁葱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蹲下时,他也蹲在旁边,两人的身体紧紧挨着。 “对,按理说郁肴肴恨不得住进南院,和郑佳豪同吃同住,她要是看郁姥姥把饭菜没给郑佳豪,而是给知青点的点长,怕是早就不乐意了!” 说话时,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旁,因为全神贯注的思考,她根本没有注意到,道“那她去哪了?” “我从侧面问过社员,我前脚去追击那些人,郁肴肴就和郁姥姥使性子,跑出知青点了,离开的方向和我大致也一样。” “天啊,难道她蠢到把歹人给好心救了?”郁葱停下淘米的动作,小手捂着嘴,低声惊呼。 嗷嗷嗷! 不会有人真的这么蠢,连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都不懂吧? 晏衔颔首,继续准备晚饭。 厨房的调料都盖着盖子,没有什么损耗,但挂在上面的腊肉那些,都彻底熏成黑肉干了。 还有米面这些,将就一下也还能吃。 郁葱显然就是个能凑合的,而且她也不是个浪费的性子。 大米淘干净熬粥,带着一点特有的焦香。 腊肉泡在水里洗干净,又煮了煮,切成薄片和现割的韭菜一起炒。 新出锅的腊肉热气腾腾晶莹剔透、深红凝白。 夹起一块放入口中,轻轻一咬,松软适度,满嘴飘香,幸福在齿颊间氤氲开来。 与他们这头花前月下不同的是郁肴肴,正在遭受非人的苦难。 “你们干什么打我,是我救了你们!” 郁肴肴哭的双眼红肿,脸颊清晰落着五指印。 下午的时候,她跑出知青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就看见倒地的蒙面男人。 他好可怜,身上的衣服被划破,露出手臂的咬痕,还留着血。 她感觉男人的眉眼有些眼熟,就上前扯开面具,发现居然是马家表哥的朋友。 是了,有人要教训郁葱,这一定是晏衔下的狠手。 这也太狠心了…… 怎么能把人打晕,任凭昏死在路边!? 她一时不忍,就把人给拖到僻静处。 往前走了一段,又发现另一个受伤昏死在路边的男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浮屠,她就再次把这个男人也藏起来。 最后,她还恰巧看见从芦苇荡落荒而逃的第三个男人,她偷偷把人叫住,将三个男人凑在一起。 本想等他们醒了,就催促人赶紧离开,可他们却绑了她。 “臭娘们,要不是因为你妈,我们会千里迢迢过来找郁葱的麻烦? 知道除了我们三个,我们兄弟全都进去了吗?” “现在连市里的公安都连夜过来了,我们三个彻底成了黑户!” 三人没正统学过功夫,平日逞凶斗狠都是靠拳头生生地练出来的,对郁肴肴这个救命恩人亦是毫不留情。 二子啪的又给了她一个耳光,骂道“还有你表哥马长腿,拉着我发小挡石头,他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201)畜生,住手! “好疼,别打了……好疼……”郁肴肴感觉自己快要疼死了。 明明他们刚才已经通知奶奶了,可奶奶为什么还不来救她? 二子痞笑着的踢踹她,道“这娘们之前在红旗饭庄上班的时候,都不拿睁眼看咱们,平常连句话都不会说,现在倒是学会讨饶了?” 郁肴肴被三人连踢带踹,除了哭什么都做不到。 她从来不知道有人会恩将仇报,她心里最没良心的白眼狼郁葱,都没这样过。 原来,被扇耳光时,人会耳鸣,脑袋嗡嗡的一片空白。 她记得小时候,她妈就这样扇过郁葱的耳光,那时郁葱也那么痛吗? 二子欺身而上,撕扯她的衣服,道“你是你们郁家的独苗,你妈最疼的就是你,难道你不该替你妈补偿什么?!” “不要,不要……”郁肴肴不住的摇头,眼泪滑落眼眶。 二子扯下自己裤子皮带,道“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上赶着郑佳豪那么久,怕早就被玩烂了。” “来,哥哥们不嫌弃你,我们一起爽!” “放开我。”郁肴肴挣扎,可她双手被捆着,只能两脚无助的踢打想要栖身压下自己的男人…… 荒屋外。 花蛇等人已经追查到了这边,埋伏着等老大过来。 雄黄最是讲义气,寻思着里面的郁肴肴是老大的大表姨子,就有些忍不住想救人,道“咱们动手救人吗?” “谁让这姐们手贱救人的?”花蛇为人有几分邪气,至于怜香惜玉什么的在舒白藤伤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戒色了。 雄黄听着里面的惨叫,于心不忍道“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郁姥姥踉跄的跑了过来,一双小脚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速度,道“畜生,住手!” “你个小脚老太太,也在老子面前逞威风?”二子被郁姥姥拉扯开,他随手就把人给推倒。 旁边的那两人不仅没有收敛,还嬉笑着上前,道“呵,倚老卖老在我们这可不管用,欠收拾!” “你们就不怕我把公安带过来?”郁姥姥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爬着扑到郁肴肴身前,把人护在身下。 “别人不好说,但你多稀罕你那蠢孙女,孤男孤女,不……是一女战三男,要是传出去,你孙女就不要活了。” 二子擅长拿捏人心,把人玩弄在鼓掌。 “你们……岂有此理!”郁姥姥气得直喘粗气,却无可奈何。 郁肴肴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直到被人紧紧搂在怀里,她才强撑着眼皮,抬眸看着郁姥姥,哭的好大声,道“奶奶,你怎么才来……” “是奶奶来晚了。”郁姥姥用力箍着孙女,险些把人箍的喘得不过气来。 见此,二子嗤笑道“呵,要怪就怪郁肴肴的妈,要是不她出钱请我们毁了郁葱,我们也不会来这一趟。” “说吧,你们要怎么样才愿意放了我孙女?”郁姥姥看着孙女这一身伤,仿若有刀在她心口上割,疼得鲜血直流。 二子抱臂,居高临下的盯着地上的祖孙二人,道“准备一万块钱赎人。” “你当我郁家是国库?”郁姥姥惊呼。 二子弯腰,伸手抚摸郁肴肴红肿的脸颊,道“钱不够也行,用你外孙女换你孙女。” “荒唐!”郁姥姥拍开对方的手。 二子不待被拍上,反手就薅住对方的头发,面露凶狠,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荒屋外。 晏衔已经到了,和手下的兄弟们一起听着屋里的声音。 “桉哥,咱们可要把人给逮住交给公安,再混份见义勇为的奖状?”花蛇之前把奖状拿回去的时候,家里人都惊呆了。 雄黄舌尖顶了一下腮帮子,道“你一个市里的大老远来这头,要怎么凑巧个见义勇为?” 聊了还没几句,就听见荒屋内的郁姥姥答应了二子的条件。 众人:“……”全都盯着老大。 晏衔面色不变,只是攥紧了拳头,把骨节捏的咔咔作响…… 月明星稀,微风吹过,凉爽舒适。 晏衔把一些不方便出现的物品,都交给雄黄等人带走。 他则回去连夜发面,给小罐罐准备早点。 他们这头的事闹得不小,连身在哏都的隋老都给惊动了,一大早就坐头班的大公交车到了镇上,拉上郝校长,一起又抄近路来杨柳大队。 两人踩着黄土路出现在杨柳大队。 社员是认得郝校长的,听他介绍旁边的小老头就是隋老,就跟看西洋景般稀奇的要命。 隋老能感觉出大伙儿没有恶意,特意唠了会儿嗑,总算把昨天的事给打听明白。 这可比他电话里听得危险多了。 简直就是险象环生,可怜他的小特助才十八岁,这是要经历多少的苦难,才能养出一颗波澜不惊的心啊! “乡亲们放心,昨天市公安先到蜂蜜厂查看司机与货车情况,紧接着就又把马主任等人从家里给带走了,想必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郁特助一个交代。” “我们隋老说话算话,万一要是没有落实,乡亲们就找他家里去。”郝校长捧哏。 他俩挥别众人,郝校长轻车熟路的带着老同学,来到知青点的东院。 透过虚掩的院门,看清里面的布局。 厨房被烟熏得脏兮兮,朝霞透过破烂的窗户投射在男人周身,给人镀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晏衔把炸好的馃子捞出来控油,等差不多了,就一根根整齐的码放在铝皮饭盒里,道“隋老,郝校长早,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行啊,尝尝晏特助的手艺。”隋老瞅着炸得胖胖的馃子,吞了吞口水,尚未入口就能感觉到口感松脆有韧劲。 真没想到清清冷冷的男人也会为追女孩子而下厨,且这手艺还堪比大厨。 这还不算完,晏衔听见厢房里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就开始继续摊煎饼的皮。 绿豆粉调成糊状,摊成薄厚均匀的形似荷叶,薄软如纸的煎饼皮,再摊上鸡蛋。 卷上酥脆的棒槌馃子,抹上面酱、腐乳,撒上葱花,从中间折起,道“吃辣吗?” (202)消失的他 “吃……”郝校长和隋老,对视一眼。 曾经,他们都以为晏衔是高攀了人家小葱,但就冲人家这份厨艺,好像也并非不能将就…… 隋老担心小葱吃亏,还侧面加正面的催婚。 对于女孩子来说,恋爱可不适宜谈多和谈久了,既然互相喜欢,就赶紧定下来。 郝校长也一面吃着煎饼馃子,一面跟着催婚。 “二位,且等一等。”晏衔洗了手,回屋把枕头底下夹在语录里的结婚证,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又迈着长腿回去。 郝校长看着像奖状般的结婚证,又惊又喜道“你们结婚了……怎么谁都不知道?” “喜糖都没有,也太委屈小葱了。”隋老撇撇嘴,咽下最后一口煎饼馃子。 好久都没吃到过这么正中的味道了…… 晏衔早就想广而告之,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他把结婚证收好,故作惆怅,道“我们商量着想忙过这阵,等公社赚外汇的事给捋顺了,就摆几桌的,通知亲朋好友的……” “你们小两口有准备就行。” 在隋老和郝校长的心里,对嘴甜能力强的小葱总是多偏爱几分。 知道她没吃亏,也就不准备过多干预了。 厢房,郁葱因为和歹人斗智斗勇身心俱疲,没能按照生物钟起床,一觉睡到自然醒。 等她伸着懒腰出来,就看见隋老和郝校长对着她笑…… 就像是发现了她的小秘密,那种偷着乐的感觉?! 她出来时,身后还跟着两条小尾巴。 小青和小玄还有点认生,只跟在郁葱身边,对两个老头子视而不见。 大黑吃完剩饭就趴在院里晒太阳。 本来黑色的就是吸热,晒了没多久就有点烫手了。 它就翻身换另一面继续晒,姿态慵懒傲然。 郁葱给二老问了一遍好,又嘚啵了会儿,小哥哥就把两套新鲜出炉的煎饼馃子端上来,坐在她的对面一起共用早点。 郝校长:“……”闹得他多嘴馋似的,都等不及偷着吃独食了! 隋老:“……” 就说刚才晏衔怎么不吃早饭,敢情是等着这会儿陪媳妇一起用饭。 心机,妥妥的心机! 活该这么好的媳妇儿,被他追到手…… 吃完歇了会儿,就要去忙工作。 还没出知青点,便看见郁姥姥迎了过来。 她收拾的干干净净,但眼睛浮肿有血丝,眼神还有些飘忽,显得笑容多少有些不自然。 “我找小葱单独说几句,方便吗?” “我这头赶时间去试验田,律己当求,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事您当众说就好。” 郁葱在昨天就和小哥哥讨论过某些事,即使眼下已经报了公安,但也不代表她就彻底安全了。 再说,人贩子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但拐走女知青许荟与何和和的那一小拨人,还并未找到。 没人知道,她们如今过的什么日子,又吃了怎样的苦,想想就不寒而栗。 所以,某些事她还是警醒些的好,一旦发生可能是真的没有后悔药吃。 郁姥姥欲言又止,道“肴肴病了,我给她请个假。” “好,我这边知道了,您再和柳六叔和徐红霞说一声就行了。”郁葱说完就上了吉普车,懒得多耽误功夫。 既然,对方选择藏着掖着,她也没必要劳心劳力。 晏衔负责开车,郁葱坐在副驾驶,腿上是两只小奶狗。 隋老、郝校长和大黑坐在后排。 他们一起去试验田看成果。 最近大伙儿都在忙着自家大队秋收,来这头帮工的人就少了,只能稀疏看见几个老乡。 郁葱不懂农活,对她来说就是试验田的植物,比生产队的庄稼要饱满些。 具体数据如何,还要再等些日子。 担心两只小奶狗啃了农作物,她和晏衔一人抱一只,大黑则一下车就跑没影了。 大黑通人性,不会糟蹋庄稼,他们倒也不担心。 隋老摸着麦穗,全神贯注的工作。 晏衔拿着笔本在后面跟着,给帮忙做记录。 郁葱把他怀里的小青接过来,一手抱小玄,一手抱小青。 郝校长也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道“我能抱抱吗?” 然后,小青和小玄抱着郁葱的胳膊不撒手,连肉乎乎的小爪子都在使劲儿。 她没办法,只能继续抱着。 等它两再长大一点,就能栓绳了。 郝校长有些小失落,但却更觉得两只小奶狗忠诚认主了,偷着撸了好几下。 “听说大黑特别勇猛,一只狗对上两个练家子,都不落下风?” “那可不,本事老大了,但大黑确实傲了点,性子也冷了点,每次剩菜剩饭吃得都咬牙切齿,可难伺候了。” 郁葱正感慨着,就看见大黑叼了一只野兔子回来。 它看见郁葱才把野兔子放下,继而又跑远了。 仿若,它知道一只兔子不够四人三狗吃的,就加班加点的工作。 郝校长:“……”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大黑在养着这小两口? 觉得十分稀奇,就跟了过去。 他老胳膊老腿,不意外的没追上大黑,但在回来的时候肚子疼,就找了个避静的草丛里方便。 郝校长这一去就没有回来。 郁葱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 足足半个多小时,还没把人给等回来。 她感觉事态不大对劲,跑到试验田里面,道“隋老,老晏,郝校长肚子不舒服,去野地里方便,这都去了半个多小时了,人还没有回来。” “人贩子拐的都是妇女儿童,他一个老梆子白送人贩子人家都不要。” 隋老放下手里的谷物,拧眉深思。 他感觉应该是老同学便秘了,这才耗费的时间长了些。 年轻人不懂,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会有点便秘。 郁葱:“……” 按理说是这样,但保不齐人贩子就缺个有知识有文化的老师呢? 她找了块阴凉地,让小青和小玄进了狗篮子。 暂时,先放在这里,但也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之后,她和小哥哥就开始在附近找人。 大概找了二十来分钟,仍旧没找到。 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莫名消失了。 隋老这才感觉到不对劲,赶紧招呼帮工们一起找人…… (203)句句扎心 试验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一行人找了一个上午都没把郝校长给找出来。 隋老赶紧就让帮工到镇上报公安。 霍公安正在和市里来的公安做工作交接,还没交接完就又得到郝校长失踪的消息。 一般人贩子只拐妇女儿童,还是头一遭听说连老头子都不放过的。 越是参悟不透的事就越神秘。 这一下子就连谢领导都坐不住了,带领众人一起去试验田地毯式搜寻…… 郁葱也跟着一起,但她还惦记着自己的两只小奶狗。 待她走到狗篮子那里,只见小玄趴在太阳地晒太阳,而篮子是空的,四下打量都没有另一只的影子。 小青呢? 小奶狗正是淘气的月份,也许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已经自行掌握了扒开竹篮盖等技能。 她脑子嗡嗡的…… 人没找到,还把小青给丢了! 她刚刚在附近找了好久,不仅没看见郝校长,就是大黑和小青也都没看见。 这个年头人都吃不饱饭,谁家会养狗? 小青被她养的肥嘟嘟地一身小肥肉,还不连骨头都给嚼碎了? 她不应该嫌累赘,就应该带着它两一起找人的,都怪她…… 一时间,郁葱急的都快哭了。 繁盛的草丛无风自动,大黑从野菜地那头钻了出来,丢下嘴里叼着的野兔子,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空空如也的竹篮,又看了看郁葱怀里的小玄。 郁葱无力的蹲在地上,道“大黑,小青丢了……” 大黑没搭理她,低着头在周围使劲的嗅味道。 然后,它就嗅着味道自顾自的往前走。 路上遇见正忙着搜人的霍公安。 他一眼就感觉出大黑的不一般,好像特别的通人性,而且这狗是顺着一个方向走的,并非乱走那种。 他们小破镇的公安局可养不起搜救犬,眼看着追在后面的郁特助,他就跟了上去,问道“这大黑狗和郝校长很熟?” “见过几次……”郁葱讪讪的咧嘴笑,道“大黑就是普通的野狗,随便瞎嗅,没什么本事。” 要是她如实说大黑是在找小青,肯定很多人都会有意见,毕竟在他们心里人比狗重要,也许还会逼着大黑先去找郝校长。 她固然也担心郝校长,但小青只有她了,而郝校长却有几十号人一起拼命找。 是以,她这心就偏了…… 大黑的速度越来越快,郁葱在后面抱着小玄一路小跑的跟着。 不知何时,晏衔看见在田野飞奔的她。 郁葱已经跑岔气了,完全咬牙死撑。 小趴菜的体力弱的够够的。 小哥哥把隋老交给霍公安,他则率先追了上来。 在他路过小罐罐时,开口道“我去追大黑,小葱在后面慢慢走。” “好……”郁葱太累了,不敢直接歇着,和隋老一起跟在后面慢慢走。 大黑在一户人家后院的柴火垛前停下。 它拼命的嗅味道,然后两只健硕的爪子用力挠,小山般的柴火垛呼噜噜的往下滚。 大黑就算被砸,也仍旧继续钻。 “嗬,你们干什么!”那户人家听见动静,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 晏衔就跟没听到一样,捡起一根长些的柴火棍,把那些即将要砸在大黑身上的柴火,全都给挡下。 有了他的协助,大黑很快就钻到了柴火剁深处。 这户的女人就是镇医院的耿大夫,当年燕韫玉初恋,杨国祥情妇。 她和晏衔也算“老交情”,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阻拦的架势更加猛烈。 “干什么,干什么,我家柴火码放的好好的,你们来了就搞破坏,停,赶紧停,不停我就要报公安了。” “不用报公安了,不仅镇公安的同志来了,就连市里的公安也都到了。” 郁葱一双小短腿猛倒腾,连口气都没来及喘,就加入怼人的行列。 她也算看明白了,自己体力战五渣,但若论唇枪舌剑她已经是练就降龙十八掌了。 耿大夫见到晏衔还不算怕,毕竟他没和她动过手,可当看到后赶过来的郁葱等人,就禁不住头皮发麻。 之前,她在医院头一遭见这个小妮子,就总共是一千一百六十一块六毛。 这小妮子还威胁她,只要少一分钱都去镇革委会找她丈夫要钱。 她偷了家里的钱给了郁葱,但后脚她丈夫还是知道了。 打了她一顿不说,还把自己赶走。 她通过老黑市关系在附近租了这套房子,距离医院也就半个小时,上班也算方便,但后来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夜不能寐。 是以,她对郁葱是又恨,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报复,每天满满的负能量,不仅把经手的病患误诊,还几乎把同事都给得罪光了。 就在这时,杨国祥被公安逮捕,秃噜出好多不能见人的阴私,其中就有权色交易,而他推荐的那些女大学生则首当其中。 她也被殃及池鱼,连着好久被戳脊梁骨。 眼下,她连班都不敢上了…… “哎呦,这不是耿大夫?”郁葱不仅会哄人,也擅长气人。 她把对方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继续道“上次见您还像三十多岁的,这才多久没见您就像成熟了十年。” “你……你……”耿大夫非常在意自己的姿容,转瞬就被气得脸色煞白。 郁葱不待对方话落,直接打断道“记得您住镇上的大瓦房,什么时候住乡下来了? 您这是不打算治病救人,打算改行耕种了? 不愧是大学生,思想觉悟就是高,您丈夫肯定也特别支持您吧?” 一连三问,用温柔的语气和态度,把人气得扎心。 耿大夫:“……”深呼吸,再呼吸,才免于脑淤血和心梗等重大疾病。 有了郁葱给争取的时间,大黑成功钻进柴火的最深处,在院子的围墙根挖出一条直径六十厘米左右的方圆形通道。 郁葱明知故问,道“耿大夫不简单啊,居然还挖个地道玩,这是多闲得慌?不如换个地方劳动?” 耿大夫:“……” 这是暗示她要劳改? “咣!”她终于受不了如此恶劣的打击,直直地昏死过去。 郁葱小手一摊,道“碰瓷,讹人?我可没碰你,怪不上我!” 只不过,句句扎心,字字醒人…… (204)找到受害者 霍公安见大黑挖出隐藏在柴垛下的地道口,赶紧通知还在地毯式搜查的谢领导等人。 大黑在进地道口时,回头看了郁葱一眼怀里的小玄,就义无反顾的钻入地道。 郁葱也要跟着,但被隋老给拉出了。 晏衔身为特助也没有随行,而是留在地道口上接应。 霍公安等人举着火把深入,开始只是一段滑梯似的狭长地道,等往里再走才发现别有洞天,居然是个传说中的小地宫…… 粗略的查看发现共有四个盗洞,而柴垛掩藏的这个出口则是特意开在几个大队之间,属于三不管地带。 底下的人贩子听到上面有动静提前就跑了,因为仓促甩下了之前拐走的女知青们。 何和和与许荟等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而郝校长则被丢在一个单独的墓室,用布堵着嘴,手脚也被捆住。 最让人意外的是,郁肴肴竟也身在其中。 她不远处则是烧得滚烫的热水,也是最留有生活痕迹的地方。 黑色皮毛的小青,缩成一团躺在角落,不知死活。 大黑嗖的扑过去,小青张着小嘴发出低微嘤咛。 之后,它叼着小青就原路返回,看都不看后面的霍公安等人。 “带着受害者跟着大黑先上去。”谢领导亲自跟了下来。 他早年当过兵,也不是没见识,听说过某些动物非常有灵性,懂得趋利避害。 为免意外他赶紧就让人跟着大黑上去。 他们前脚刚跟跑了一段,就听见后面轰隆隆爆炸的声音。 “快!”谢领导大声喊道“掩护受害者先走!” 公安们常年训练,身体素质比女知青们要好很多,刚刚是架着走,如今直接背上就往前跑。 拆垛的地道口,大黑先叼着小青跑出来。 “大黑,小青!”郁葱把小奶狗接过来,仓促的检查。 被打了,但伤的不算重。 “嗷嗷~”小青看见狗娘,用力扎进她的怀里,仿若在述说它遭遇的那些恐怖。 狗命差点休矣…… 倏忽,从下面传来轰隆隆闷雷般的声音,连脚下的土地都在猛烈震动。 “不好,下面有炸药!”隋老经过战乱的年代,最先反应过来。 地道下面什么情况尚不清楚,但至少还有刚下去的几十号公安。 “你们乖乖的,不要乱跑。”郁葱把两只小奶狗都放到狗篮子里,把锁扣卡死,让大黑方便叼着。 她则跑进耿大夫的院子里,从杂物间翻出粗麻绳等物。 麻绳不算特别长,一段段的系扣,都接在一起,道“地道太陡,里面的人怕是不好出来,把麻绳投下去,咱们在上面拉着。” “好。”隋老也一起帮忙接麻绳。 晏衔把接好的麻绳迅速卷成卷,手臂一抖用巧劲儿把麻绳的一端滚下去。 “快拉上麻绳,我们这头拉你们上来。” 地道太窄只能容一人通行,下面的霍公安正愁怎么把受害的女知青弄上去,就下来麻绳了。 “好,绑好了,拉人吧!” 骨瘦嶙峋的女人露出脑袋,郁葱刚要扶一把,那女人见到光就死命捂着脸。 下面常年不见光,猛然一见光,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眼睛,必然会刺痛。 “蒙住会好一些。”郁葱把耿大夫屋里的床单被褥和衣服,通通给都搬出来。 晏衔在上面拉出来一个,她就给蒙上一个,再把人拉到旁边接手下一个,如此往复。 到后面料子不够了,就把最先拉出来的那些受害者的料子均出来,给后面的人用。 她们已经蒙着布不少时间,差不多缓的可以了。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那些受害的女知青都抓着不给。 “起开……”郁葱硬拽过去一件床单,给刚冒出头的霍公安披上,道“你们先进院子,屋里光线暗。” 公安的速度要比她们这些受害者可快多了,而且有了绳子借力,一个紧接着一个的露出脑袋。 最后,爬出来的是谢领导。 他身上灰蒙蒙的很脏,除了虚着一双眼睛努力视物,连嘴里都是沙土,就跟土里滚出来的一样。 他哑着嗓子,道“快往北撤退。” “下面的地道被炸,上面也会跟着塌陷,赶紧走!”郁葱通知缩院里的那些女知青。 仿佛为了回应她的话,眼前的那片荒地跟着震了一震。 眼之所见,灰尘弥漫,视线受阻,大地狂动。 隐隐约约能看见往下塌出一个大坑,裂缝先是有人脑袋那么粗,又一分为二,再分成无数的裂缝。 不仅以猝不及防的速度下沉,还有继续往周围蔓延的趋势。 许荟等女知青被囚禁了好久,知道自己被解救了还能提着口气硬撑着,但郁肴肴是一早被二子那三人送过来的,还没体验过人性最大的黑暗。 郁肴肴把自己锁在衣柜里,任凭郁葱怎么喊,她就是不出来,也不应声。 郁葱干脆把人交给霍公安背着撤退,她则拎起被大黑叼在嘴里的狗篮子,率先跟着一起跑了。 她不是英雄,没有为了别人舍身取义的想法。 大黑则跟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隋老老当益壮,腿脚也还凑合。 晏衔则背着郝校长,紧随其后。 他们的车就停在这头的路边,郁葱把钥匙给晏衔,让他负责开车,郝校长和隋老都坐在后座。 她则抱着狗篮子坐在副驾驶位,从窗口往外喊话,道“后备箱还能放两人,车顶子也能绑两个。” 晏衔知道为什么小罐罐让他开车。 按理说,他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是没有资格坐车的,肯定要把座位留给最弱的那一撮人。 但不是谁都会开车的,有了无可替代性,也就不会被逼着让座。 谁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危险,上了车也就多一份生的希望。 谢领导知道隋老对整个国家的贡献,自然不会拦着他上车,且还会着重派人手护卫。 众人身后,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塌陷蔓延的速度更快了。 谢领导赶紧安排女知青这些受害者,挤上后备箱和车顶。 “其他人,迅速向北撤退!” 当即,众人听从命令撤退,仓促却不散乱…… (205)小哥哥让人很有安全感 “啊……不是……我,啊!”霍公安忽然出声,惹来周围同事异样打量。 他停下脚步,扭着脑袋看着背上正咬他的女人,道“你……你咬我做什么!” 郁肴肴趁着他手上一松的功夫,从他的背上滑下去。 在吉普车正要启动时,她猛的拉开后车门,挤在郝校长身边的后座上。 郝校长被她狠狠的踩了一脚,一双破洞的袜子落下脚印,疼得他呲牙咧嘴。 今天,他为了方便走路,特意穿的千层底布鞋,在被人贩子掳走时遗落在墓室。 “你这女人!”车窗外的霍公安瞪了瞪眼,眼看着落后大部队了又赶紧往前追。 晏衔扫了一圈各自的表情,虽然愤愤不平,但也没有要轰郁肴肴下去的举动。 他这才开着车往北。 大地震动的越发猛烈,身后那些还平坦的土地转瞬塌陷,形成一口大锅,裂缝连通了河沟的堤坝,迅速集聚水量。 山河怒吼,无数的石块和土旮瘩往下滚落,横冲直撞,无情地飞向人群。 霍公安因为被郁肴肴影响,落后了一段路,眼看着就被滚落的碎石砸伤,无法再跟上队伍,郁葱利索的丢下长麻绳。 这麻绳之前拉人出地道后,她就捡来给耿大夫捆上,然后几巴掌把人给抽醒,牵着一起撤退。 耿大夫趴在车顶上,眼看着田地混沌,吓得魂不附体,被郁葱死拖硬拽的把麻绳抽走,差点跌下车顶,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才算勉强稳住身形。 霍公安被滚落的石块砸在脑袋上,鲜血一滴滴的往下淌,脑子发昏,跌倒在地。 眼看着同事都在前面,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本以为他死定了,没想到会被前面车里的人伸出援手。 努力接住麻绳的一端,借力站起来,跟着牵引力拼命往前跑。 一切浩劫只持续了短暂几分钟,几乎转瞬之间平地变成低洼,又被河流冲入形成深湖。 众人跑出危险地带后,各个都灰头土脸汗流浃背。 谢领导就地清点人数,发现居然少了一个,道“小霍呢?” “这里……咳咳……”霍公安报道的时候声音太小,被谢领导忽略。 他脑袋上的伤口已经不流了,残血混着泥土贴在头皮,凄惨的趴在车轱辘旁边,好不可怜。 “怎么回事?”谢领导对小霍的身手很有信心,平常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霍公安委屈极了,一米八几的大汉愣是在劫后余生时,嚎啕大哭。 “那个女人咬我,我背着她往前,就算很辛苦,我本来也是能坚持的,可她狠狠的咬了我两口,拉开车门就钻进车里。” 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吉普车上,车窗上都是黄沙,看起来雾蒙蒙的,非常不清晰。 记得唯一坐在车里的女性只有郁特助一人,但好像她没让人背着…… 闻声,郁葱顶着众人钉子般的目光,下车把后车门拉开,道“隋老,郝校长,有没有哪里不适?” “无碍。”隋老身子骨还行,就是眼看着实验田被毁,心疼的厉害,道“大家都还好吗?” “辛苦大伙了。”郝校长身上有绳子捆的淤青,脚豆还被踩的生疼,垫着脚尖走出来。 “啪!”车里的郁肴肴,见后座的两个老头子下去,一把将车门关上。 谢领导这才注意到车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还有个女人。 “这是?” “就是她咬我!”霍公安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肩头血淋淋的两个牙印,指着缩在车里面的女人,道“我不求她记恩,但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谢领导就开始问郁肴肴的身份,但无论怎么问话,郁肴肴就是不从车里出来,也不做任何回答,将扎嘴儿的葫芦,道(倒)不出来,演绎到底。 霍公安气得手都抖起来。 郝校长也是公认的好脾气,窝火的不行,把袜子脱了,露出青紫的脚豆,道“她踩的。” 隋老那么有修养的人,都拧死了眉心,问道“这姑娘是谁啊?也太……” 郁葱不动声气的往小哥哥身后挪着,把自己藏起来。 晏衔往前站了站,将小罐罐挡住。 隋老眼神多尖,一看小两口的微妙动作,就咂摸出点苗头儿,道“这是认识?” 郁葱:“……”就知道这把火要烧到她这里。 依稀记得小时后,只要郁肴肴犯错,最后挨长辈数落倒霉的总是她一人。 童年无力挣扎的阴霾将她笼罩,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办? 倏忽,一只干燥又修长的大手覆盖在她的小手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郁葱忽然就觉得安心多了。 小哥哥真的让人很有安全感。 话说,一个人过得太好太幸福,就会失去进步的动力,适当的苦难则会让一个人觉醒。 她就是这种越挫越勇的性格,别说与偏心的长辈斗智斗勇了,光是这种看仇家吃瘪的过程,就其乐无穷。 这世上有无数人都是被环境,一步步逼着成长。 可她不愿意,她的命运,是她的选择,是由她掌握的。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逼疯他人。 想到这里,她鼓起勇气主动从小哥哥身后站出来。 她挺直腰背,朗声道“她叫郁肴肴,是我大舅的闺女,和我是表姐妹的关系。” “噢……她就是早上你姥姥给请假的那个女知青?”郝校长和隋老对视一眼,都闪烁着八卦的光。 霍公安担心郁特助因为郁肴肴受牵累,影响日后的前景,忙出声解释。 “刚才我被石头都给砸懵了,要不是郁特助及时投下绳子,给我借力……我肯定是要没命的,再也出不来了……” 谢领导:“……” 他和郁特助有过几次的短暂接触,个人非常欣赏她的头脑,办事果决有条理,魄力也可以,尤其是嘴皮子特别的利索,他还问人家有没有适龄姑娘出嫁的。 可和她同一个姓氏的这个郁肴肴,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 简直,匪夷所思。 这个事先不急,周围的社员都被这头的动静给吸引过来。他们要赶紧安抚好民心,不能引起更大的恐慌。 (206)是谁的骨血? 试验田连着周围的荒地,在不到一个上午的功夫就形成湖泊,绝对是稀罕事。 没多久就乌泱泱的围了几百口子,人数也越聚越多。 要不是近来打击封建迷信,他们就要给土地爷磕头了。 “诸位,相信科学。”谢领导出面,解释道“荒地下面是一个大墓,都是空的,咱们为了解救受害者,惹得人贩子恼羞成怒,引爆了大量炸药……” 这种解释太过引人遐想,谢领导嘚啵的嗓子都哑了,直到公社的刘书记赶到,才把众人的火力接手。 谢领导留下一半的人来协助刘书记维持秩序,又让人转告受害者的家属去局里领人,要是家属联系不上就通知各自所属的大队长过来。 之后,他就带着众人回局里。 该做笔录的做笔录,该治伤的就赶紧上镇医院包扎。 郁姥姥上了岁数,腿脚有些慢,是靠后赶到的受害者家属。 局里乌泱泱的都是人,她却在扫了几眼后,就快速找到缩在椅子上的自家红眼儿,道“肴肴,我的肴肴受苦了。” “奶奶……你怎么才来!”郁肴肴终于开口了,指着头上绑着白色绷带的霍公安,哽咽道“他们都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了?!”霍公安蹭的站起来,动作太激烈把身下的凳子都给弄倒了。 郁肴肴扯着嗓子就哭。 若是小孩子这样也能理解,可她已经十九岁了,看着就让人腻味儿。 “肴肴不哭,不哭。” 虽然,郁姥姥特别心疼孙女的委屈,但仍耐着性子道歉,道“公安同志,小姑娘不懂事,说错什么也不是故意的,她没什么坏心的……” “她没坏心都咬我,还差点害死我,要是有坏心岂不是要拿刀子捅人!”霍公安感觉自己平常嘴挺笨的,但这一刻居然超常发挥。 这是为啥呢? 忽然,郁特助的笑脸出现在他的脑海。 是了,在骂架这件事上,单单郁特助一人就可以单挑整个公社的七大姑八大姨。 他和郁特助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耳濡目染学了几分精髓。 大概是霍公安太过激动,脑袋上的伤口裂开,把绷带都给染红了。 “小霍,快坐下,坐下。” 在众人都各司其职之际,谢领导是唯一的闲人,给下属们斟茶倒水,补充后勤能量。 霍公安失血过多,脸色越发的不好看。 谢领导对着满满一屋子人,道“谁懂医,赶紧给小霍看看!” “我会,我会!我要是把人医治好了,能不能将功补过?”耿大夫单手铐着手铐,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 谢领导听说过耿大夫精通中西医,但口碑和名声都不大好,但眼前没有合适的人可用,道“到时候视情况而定。” “好好好!”耿大夫给人看病治伤,从来没这么积极过。 她给霍公安止了血,重新包扎后,又给那些受害的女知青们问诊。 最后,她走到郁肴肴跟前给把脉。 郁肴肴不配合,闷着头不说话。 郁姥姥把红眼儿的手臂小心地拽出来,摆在用毛巾叠的脉枕上,道“肴肴听话,让大夫给看看。” 耿大夫对自己把脉的手艺十分自信,直言不讳,道“您孙女身子骨不错,就是因为惊吓,有些胎像不稳。” “什么?”郁姥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一阵阵发黑。 耿大夫把自己努力的表现像一个好大夫,尽职尽责道“您孙女这是头胎吧,有些不稳,重体力的劳动先停停,好好养胎。” 郁姥姥瞪了一眼闷头不说话的红眼儿,又不敢声张。 她压着翻涌躁动情绪,低声道“多谢您了。” “没事。”耿大夫一心关注她给公安局帮的忙,够不够减轻自己的处罚,并未注意到祖孙二人的眉眼官司,继续给别的人帮忙去了。 “是谁的骨血?”郁姥姥闭了闭眼,咬着后槽牙,隐忍道“是郑佳豪的?” 郁肴肴不说话,就这么默默的坐着。 郁姥姥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愤怒,耐着性子开口。 “你们只是订婚,还没结婚,知道未婚先孕是搞破鞋吗? 连你爸你妈,也会以你为耻吗?!” 郁肴肴仍旧不说话。 无论后面郁姥姥又说了什么,她也继续保持沉默…… 就在这时,郁葱等人做完笔录出来,大黑在旁边叼着狗篮子,亦步亦趋。 谢领导忙放下手里正斟了一半的水,满脸堆笑的迎过去,道“幸亏有郁特助、晏特助,还有大黑的帮忙,不然还不知道受害者要在人贩子手里遭多少罪!” “军民一家亲,给公安同志帮忙是我们公民应尽的义务。”郁葱心里美滋滋的,但场面话却不少。 众人见恩人出来,原本还嘈杂的环境,在这一刻静的落针可闻,纷纷迎了上去,激动的眼泪哗哗流。 不仅有口头上感谢的,还有要当场磕头的。 见此,郁葱深深地给众人鞠躬,又把腰弯下去将跪下的民众,依次亲手扶起来。 “乡亲们,我也是公社的一份子,大家就是我的家人,家人有难我必然挺身而出。” 众人感动的不行,连葱姐的祖宗十八辈都拉出来夸赞了一圈。 又从头到脚的赞美晏衔一通。 最后,连大黑也得到各式各样的赞美。 “这就是神犬大黑吧?长的可真精神。” “不会乱吠,还会叼篮子,可太通人性了!” 郁姥姥根本挤不进去,只能站在人群以外,听着这些特属于白眼儿的荣耀。 郁葱嘚啵了一个多小时,才脱开身,开车把隋老安排在郝校长家里,他和小哥哥才回到杨柳大队。 她都快累瘫了,但看着自己这一身的灰尘,还是从头洗到脚,都洗的白白香香了,才躺在炕上,哎呦哎呦的道“好累……” “想吃什么?”晏衔洗漱的速度比她要快很多,不仅自己洗完了,还把小青、小玄,大黑也一起给收拾干净。 进她的厢房时,一人三狗的身上不仅香喷喷的,还夹着水汽。 一提到吃,郁葱都快粘在一起的眼皮又支棱起来。 她见狗子们刚洗过澡,赶紧拿着干布给擦拭水汽。 小奶狗还太小不好洗澡的,但好在现在是夏天,午后温度也高,问题不大…… (207)放狗,咬人 大黑哪怕毛发湿漉漉地,也一如既往的高冷。 小玄擦干就自己卧垫上玩,而小青则粘着郁葱要抱抱,粘人的不行。 她又给小青擦了一遍毛,抚摸着它圆滚滚的小肚皮,道“咱厨房还有什么?” “不用管厨房里有什么,只要小葱想吃,我即刻就去买。”晏衔抬手把她头顶上的呆毛捋平,眉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哎呀,厨房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呗~” 郁葱很吃他这套,声音也越发娇滴滴,道“我哪有那么挑嘴,再说想吃什么等去市里,可以蹭大学食堂给隋老的小炒,实在不行就去红旗饭庄打牙祭。” “那我去找刘奶奶换块豆腐,配着腊肉一起炒。”晏衔记得小罐罐爱吃“豆腐”。 郁葱没听懂他的一语双关,杏眸晶晶亮地瞅着小哥哥帅的一塌糊涂的俊脸,道“好的呀~” 他们这头温馨幸福,郁姥姥那头却处处堵心。 她一回来就找到正在掏粪坑的郑佳豪,要求他和郁肴肴尽快完婚。 本以为二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是有感情基础在的,但郑佳豪却表示自己目前不想结婚。 郁姥姥见识不算少,明白这是要狮子大张口,直截了当的问道“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我家的情况您是知道的,我是长子,是不可能入赘的。” 今时不同往日,郑佳豪把之前订婚时商量好的条件一举推翻。 “好!”郁姥姥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个字。 “还有……是你郁家的姑娘非我不可,所以彩礼我郑家一分不出。” 说着,郑佳豪扫了一眼郁姥姥的脸色,继续道“她的嫁妆不仅要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还要外加一千块钱和一辆小汽车。” 郁姥姥没想到他的胃口这么大,惊诧道“三转一响里面就包含自行车,你还要小汽车?!” “自行车给我妹妹骑,日后回了市里我开小汽车。”郑佳豪腆着脸开口。 郁姥姥都被气笑了,道“肴肴认定了你,对你掏心掏肺,巴心巴肝的好,就换来你一心的往自家划拉,丝毫不顾及她的颜面?” “天底下男人多了,但像我这样的好条件,郁肴肴就是打着灯笼找,也难找到第二家。 如今,我愿意娶她,愿意对她负责,全凭我个人良心。” 其实,郑佳豪一开始已经不打算娶她了,但郁肴肴说自己怀孕两个月了。 他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日后怕是子嗣困难,所以这个孩子必须要。 郁姥姥准备砍价,道“小汽车都是领导级别才有的,我郁家弄不来。”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郑佳豪自认把郁肴肴拿捏德死死的,非常端得住。 果然,门口的郁肴肴听到里面要谈崩了,小跑着冲了进来,哭着道“郁葱不是有小汽车吗?” “那是你表妹的东西,怎么能用来给他?”郁姥姥心口阵阵抽疼。 她怎么就有个这么痴情的孙女? 郁肴肴响起她妈妈的话,理直气壮,道“她爸是入赘的,她的东西就我的,再说她一个女孩子要车有什么用,给佳豪开才能不埋没了崭新的小汽车。” “那你俩去找小葱谈去。”郁姥姥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甩手出去了。 “佳豪,我刚看晏疯子出去了,咱们正好去找郁葱单独谈事。” 郁肴肴担心自己的肚子藏不住,拉着他就去了东院。 厢房,郁葱正抱着小奶狗喂奶。 它两已经能吃稀饭了,但小奶狗仍旧馋奶,她就舍不得给强势断奶。 就这么继续把金贵的奶粉当零嘴喂它两。 大黑听见院外有动静,嗖的跃到院里。 啧啧,大黑越来越有灵性了。 如今,它看见她和小哥哥,不仅不警惕,偶尔还会高傲的摇一下尾巴,但对外人还是一副生人莫近的状态。 郁肴肴见东院大门被二子等人踢坏了,没有办法上锁,她连门都不敲就要迈进门槛。 嗖的扑过来一道黑影,把她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捂着小腹连连后退。 郁葱出来时,恰好看见对方下意识的动作。 她多八卦的性子? 当即,就多看了两眼。 怀孕是一个女孩转变成一个女人的过程。 刚怀孕的人唇色会变黑,没有以前那么有光泽,嘴唇会变干。 而郁肴肴不仅唇部没有以前那么滋润,精神状态也明显不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再看对方的站姿,走姿…… “呕……”郁肴肴因为忽然受惊,张着嘴就干呕,却吐不出什么。 郁葱迈着小四方步,慢悠悠走出来。 呵,不用看了,十有八九是有孕了。 在郁肴肴干呕的时候,郑佳豪却没有照顾她,而是不动眼珠的盯着郁葱。 少女脸蛋白嫩,肌肤吹弹可破,身姿曼妙,穿着一袭白色长裙,裙角飘扬。 后脑勺上的长马尾一甩一甩,调皮又有活力。 “最好收起你的眼神,不然……让你掏一辈子大粪!”郁葱的声音冷,眼神更冷。 这男人的眼神黏黏腻腻,几乎把欲望写在脸上,恶心巴拉的。 她真想不明白,郁肴肴是看上这货哪里了。 郑佳豪作为知青被身为大队长的郁葱呵斥,却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隐隐地有种血脉偾张的兴奋感。 这小娘们实在太够味了,比郁肴肴那锯嘴的葫芦可强太多了。 “小姨子之命,莫敢不从。” “郁肴肴管好你的男人,我要是替你管,你可不要心疼。”郁葱被刺激的冒出一层一层鸡皮疙瘩。 郁肴肴闷着头不说话,用脚踢门边的石头,无声的表达愠怒。 郑佳豪根本不怕郁肴肴,对郁葱的打量也越发放肆,甚至有些露骨。 她明明顶着一张清纯无害如小奶狗软糯的脸,却又冷淡得好像一块冰,让人越发着迷。 “大黑,咬他胯部!”郁葱笑了,如昙花美丽而不失优雅。 然而,大黑却没搭理她,像没听到一样。 跟出来的两只小奶狗听到狗娘命令,奶凶奶凶的蹦着小短腿,跳着脚就要咬人,却连人家膝盖都够不到。 大黑这才纵身一跃,扑向郑佳豪。 郑佳豪无所忌惮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陡然龟裂…… (208)蚍蜉撼树的威胁 郁葱只看了郑佳豪一眼,然后当做没看到一般,从他身边捞起小青和小玄,绕这他回了院里。 在她转身的刹那,淡淡扫了护着郑佳豪的郁肴肴一眼,灵动的星眸里却平静无波。 恋爱脑不撞的头破血流,吃尽世间的苦痛,是不可能回头的。 跟郁葱的淡然相比,此刻的郑佳豪满脸阴沉,在拼命和大黑做斗争。 “快,把你的狗弄走!啊!”他滚在地上,骂道“逮人就咬的疯狗,滚开!” 郁葱才不拦着呢! 只要她想到郑佳豪露出那种恶心人的表情,就恨不能立刻让大黑撕碎他的罪恶之根。 这个年头的法律还没那么健全,咬伤人顶多赔个几块钱的医药费,仅此而已,肇事狗的狗命什么的也不会丢。 区区几块钱,她半天的薪酬而已。 老娘给双倍的钱,狠狠的咬! 她出的起! “滚开!疯狗!”无论郑佳豪在地上怎么挣脱,都躲不开狗嘴。 大黑还特意奔着他裤裆咬。 他早就没了在进院时,志在必得的意气风发模样,如今他身上一套蹭满黄土的工装,一双手的手指缝里全是脏污。 郁肴肴不干了,心疼的快要死掉了,恨不得以身替之。 “郁葱,你干什么!佳豪是你表姐夫!” “你还知道他是我表姐夫?那他对我不敬的时候,怎么也不见你出手管管?” 郁葱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腿上是任凭她撸毛的两只小奶狗,姿态慵懒。 郁肴肴没有办法,只能往外求救,扯着脖子道“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叫吧,叫吧,乡亲们连秋收都顾不上,就去实验田看新湖了。”郁葱怀疑对方登门也是冲着这一条来的。 除了腿脚不利索的老人家们,不说杨柳大队,就是整个公社都倾巢出动。 简直,就是作奸犯科的大好时机…… 没多久,郁姥姥就被喊过来了。薆荳看書 郁肴肴苦着一张脸,告状道“奶奶,你看郁葱,她怎么就能让放狗咬人呢!” “小葱,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误会都摊开说明白,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非要用使用暴力? 把人真咬坏了可怎么办呀?到时候为难的是你表姐呀!” 郁姥姥看着大黑狗那么凶,也不敢上前拉。 畜牲可不懂的尊老爱幼…… “这人的三观比起亲情一毛钱不值,但我仍旧希望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 郁葱了解郁姥姥的性格,某些质问的话对方心知肚明,她也懒得重复,道“大黑,下来。” 大黑这次倒是很给面子,停下动作立刻跑回郁葱身边。 众人对大黑是又恨又爱。 可惜这么好的狗,不是他们家的,也不听他们的命令,只认郁葱和晏衔为主。 郁葱一看那些眼神就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笑话,以为她能使唤动大黑,是因为它认她为主子吗?! 明明是大黑看见两只小奶狗在她腿上玩耍,担心它不听话,她会因为迁怒伤了小青和小玄…… 郑佳豪还想放两句狠话,挽回一些颜面,但见了大黑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愤恨的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都没敢吐噜出半句废话。 郁葱看他要走,赶紧把人给叫住,道“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找我干什么?” “肴肴和佳豪在商量婚事,小葱是她的表妹,你们又是一起长大的……关系比较亲近,就来找小葱参谋一下。” 郁姥姥担心红眼儿说的话惹怒白眼儿,忙给解释。 郁葱感觉对方是在惦记让她多出份子钱,坐姿僵可了一瞬,道“怎么个参谋法?” “等他们小两口结婚的时候,想借小葱的吉普车壮个门面。”郁姥姥没敢说出真正的目的,而是试探着开口。 郁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下意识的拒绝,道“这车不是我的,是国家给隋老特意配的,我一个小小的特助做不了主。” “你那车天天停在那里也不用,给佳豪怎么了?”郁肴肴耐不住性子,委屈的不行。 郁葱迅速抓住“给”这个用词,脑中发散出无数的联想。 总不能郁肴肴结婚,让她出小汽车给当嫁妆吧? 天底下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也许,是她太过敏感了…… (210)打捞 “晏特助可太有本事了,最近农忙我们向市里的农机厂申请了好久,都没排上技术员过来,您这药到病除,才几分钟就给整治好了。” “英雄出少年啊!” “咳咳!”郁葱清了清嗓子,前面的人看到是葱姐连忙让出一条甬道。 她把隋老和郝校长带到刘书记身边,就背着小手踏入人群中心,道“诸位客气了,我们都是兄弟大队,理应守望相助。” 晏衔一看见小罐罐,冷若冰霜的俊颜转瞬冰雪消融,主动迈着长腿走到她的身侧,还微微错后小半步,一副以她马首是瞻的姿态。 大队长们:“……”男人的骨气的呢? 女人们:“……”如何让一个有本事的男人唯命是从? 画面太美,刘书记简直没脸看,努力忽略自己的感受,去和隋老与郝校长讨论打捞一事。 郁葱没想让小哥哥在外面也把姿态方的那么低,用小眼神询问:咋个意思? 晏衔笑了笑,并不说话。 他一看小罐罐开口,就知道她又有什么打算了。 女人在外的面子是男人给的,他心甘情愿给她这朵红花做陪衬的绿叶。 “日后拖拉机有维修问题,只要晏特助在,就尽管找晏特助帮忙。”郁葱深明大义的主动开口。 即使她不这么说,整个公社只有小哥哥会修理拖拉机,有故障也会找到他头上,还不如痛快点为自身多争取些利益。 其他七个大队长表示由衷感激,又低声讨论一番,朝着刘书记请示。 “刘书记,郁大队长办事敞亮,晏特助克己奉公,一心为公。 我们愿意把每年秋收首用拖拉机的机会,送对给杨柳大队。” 他们这头是以公社为单位申请下来的拖拉机,开的时候都是摸索着瞎来,所以每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故障,这就需要农机厂派技术员过来维修指导了。 而人家吃商品粮的市里人下到乡下,不仅办事拖沓,还十分傲气。 就算他们陪着笑脸,送自己都舍不得吃用的腊肉和土烟丝,也都换不回一个好脸色,或者耐心教导。 这回他们已经申请了一半个月,今天市里的技术员才由大解放顺路捎过来,架子比太上皇还大,根本请教不起。 既然,晏特助有这大本事,他们何必舍近求远? “你们都商量好了就行。”刘书记身为基层干部,太懂老百姓的苦,可就算心疼他能力也有限。 郁葱一通谦让,最后才笑道“盛意难却,那我就替我们杨柳大队谢谢诸位厚爱了!” 柳六叔眼睁睁看着自家大队能排在第一个用上拖拉机,高兴的眼泪都出来了。 王滚刀肉给自家男人递了一条手绢,让他擦鼻涕。 这段时间杨柳大队每个社员都红光满面的。 尤其,自家男人是新晋的副队长,平时多憨厚老实的一个人,这段时间都乐呵呵的,干劲儿十足的教大伙儿编竹筐。 无数的夜里,自家男人和她提起,每次看到隔壁团泊大队对他们杨柳大队,引领创收外汇潮流那羡慕嫉妒的目光,他心里就一阵舒畅。 过去那些年,隔壁团泊大队因为距离镇上近,还有土地和水资源等优势,年年都庄稼灌溉得当,长势喜人,屡次受到刘书记的表扬。 而他们杨柳大队呢,在杨国祥任人唯亲一通胡乱管理下,年年庄稼长的都一般,每家每户一直以来都只能保证面上太平,饿不死的状态。 是远近闻名的贫困大队,一直被其它优秀大队看不起。 隔壁大邱庄大队的大队长邱国庆,就很看不起他们。 每次两个公社有嫁娶时,那邱国庆都一副高傲的样子,就算没有嘴上贬低他们,但那眼神仿若包含万水千山。 可把人给膈应坏了! 现在就好了,有葱姐当他们的大队长,人家会捧着各种优待送上门来。 柳婶子等人也骄傲的昂着脑袋,甚有荣嫣。 “突突突!”拖拉机和大解放,把打捞上来的东西都拉到晒谷场晾晒。 这里面有试验田的瓜果,也有稻谷,都是能吃的食物,就算表皮泡了水又没有什么破损,他们农家人可舍不得糟蹋了。 大伙儿潜进水里时没有任何潜水设备,除了缠在腰上的绳子,也没有任何安全措施。 水性好的汉子手拎镰刀,一个猛子潜到水底。 没一会儿,水面上就漂浮上来各种果蔬和一片片新割下的稻子。 岸上的人用细长的竹竿把这东西够过来,放到竹筐里控水,再搬到大解放和拖拉机后面的车斗里。 无数次的重复,本来预计要干到黑夜,视线再也看不见时才收工。 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市里来的农机厂技术员就过来了。 其实,他中午那会儿就坐着大解放过来了,只不过因为车子半路抛锚,他才拿腔下车。 本以为这些泥腿子得知有技术员过来,会一如既往的远接高迎。 没想到居然没有人过去请他,生生地被晾了两个多小时。 郁葱正忙着和大伙儿一起打捞,一抬头就看见农机厂的技术员,趾高气扬的过来了。 二十岁出头的男青年,手里拎着公文包,鼻梁上架个眼镜,装成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身体上没有几两肉,竹竿儿一样的孱弱。 嘶!这人她认识,追舒白藤的众多男配之一甄健。 记得甄父是市革委会的二把手,为人心狠手辣,很是贪婪,甄健是他前妻的儿子,自幼体弱多病。 后面新娶的娇妻没有子嗣,所以两口子对甄健很是宠溺。 通过关系把甄健安排到农机厂,可甄健干活处处摸鱼,只能放到技术岗,这样时不时外派出去,也就不显得那么突兀了。 因为甄健的家庭条件不错,花钱也大方,厂里很多女工倒贴,可别看他为人风流,实则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对舒白藤情有独钟。 对了,这位不是只接近郊的活,怎么来这么偏远贫困的团泊镇了? 啧啧啧,别是为了给舒白藤撑腰,特意跑这一大趟欺负她来了吧!? (211)尿素袋裤 甄健迈着八字步过来,等着这些泥腿子讨好他,但众人看了他一眼就该什么就干什么,压根就没想搭理他。 甄健自认是高干子弟,出身金贵。 从他爸进了革委会,他就一直被捧着,哪里被这么晾着过? 正恼怒时,就在人群中看见白的发光的傻妞。 这个小娘们不仅人傻,还欺负白藤妹妹。 “傻妞妹妹,还记得小健哥哥吗,咱们都是一个小学的,交情可好了,我这回来的匆忙,没带什么礼物。” 说着,甄健指着地上的狗屎,对着郁葱,继续道“但傻妞妹妹有福气,你看那地上有好几颗大糖豆,别看颜色黄黄的,但味道可甜可甜了。” 郁葱:“……” 指着狗屎说糖豆? 是他傻,还是他傻? 好想把他摁地上一口一口吃干净! 甄健笑的像大尾巴狼,道“真的哦,小健哥哥尝过的,可甜了~” 晏衔脚尖一动,劲风带过,把路边的碎石踢到对方的膝盖窝。 甄健本来身子骨就孱弱,又一路舟车劳顿,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了几步,摔了个狗吃屎,是真的吃了屎。 “哈哈……”郁葱没忍住笑出声。 也不知小哥哥怎么把握的力度,甄健脸着地的那处,正巧是他指着的那一坨狗屎。 紧接着,她杏眸微凝,停在对方的黑色裤子上。 甄健这一摔疼得他龇牙咧嘴,因为趴着就明显露出裤子后面的”尿素”字样。 以为,这是他勤俭节约,废物利用吗? 不! 如今,化学工业底子薄,肥料不够用,不得不从岛国进口尿素这类肥料。 尿素袋是岛国产的一种白色化学纤维,被称作“尼龙”,做成裤子很结实,染黑后耐脏,但尿素这几个汉字任凭怎样染,都染不掉。 于是,在困难得没有足够衣服穿时,很多干部不约而同地悄悄穿起了这种不用布票的尿素裤。 一般人在没有路子的情况下,根本弄不来这紧俏布料,眼下能穿尿素袋裤的人,是顶、顶、顶时髦的。 周围流传着歌谣:哪个是干部?先看穿啥裤。前头“岛国产”,后头是“尿素”,不是干部也干部! 郁葱想到这里,更加迫切的想要赚外汇,让身边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啊呸……啊呸!呕呕!”甄健吐的像闹口的孕妇,吐了一滩浑水。 郁葱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的睨着蹲在路边的男人,她看起来伶俐的不得了。 “小健哥哥,糖豆好吃吗?” “你……你,不傻了?”甄健恍然大悟,一张嘴胃里的酸腐混着残留的狗屎味道,直往脑袋里冲,让人止不住呕吐,道“呕,呕!” “怎么你不知道……白藤堂姐竟没告诉你?”郁葱暗搓搓地挑拨对方的关系,道“可是白藤堂姐身边的人通通早都知道了呢!” “你们就看着我被傻妞欺负?都不管她?” 甄健想到舒白藤是最后才和他分享心事的,心里就止不住发酸,但对郁葱却更讨厌了。 他又威胁道“就这还想让我给你们修拖拉机?做梦!” 郁葱挑眉,道“农机厂的技术员,不是应该为人民服务的,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让人民为你服务?” “还是这么牙尖嘴利!”甄健讨厌死郁葱了。 这小娘们从小就鸡贼,她跳级,他留级,最后愣混成了同班同学,因为彼此都太突出就处处被比较。 她总是显得比同龄人都要聪慧和懂事。 一个年级一百口,她小脸一板,能管住年纪里一百半,多出来的是其他年级跟风的。 如此一来,气得他身体就更不好了,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只有舒白藤会温声细语的安慰他,说他不是脑子不如郁葱,只是对学习兴趣不大而已。 可不就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个笨蛋?! 后来,他就处处刁难郁葱,往她穿的漂亮小裙子上甩泥点子,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上粘糖果。 之后,他就莫名其妙倒霉,下楼摔断腿,上厕所掉茅坑,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这还不算完,晏湛那厮逮着他,还揍他。httpδ:/m.kuAisugg.nět 别人都不敢明面上和他作对,但晏湛出身比他要高,他爸知道了就让他这个挨揍的人,去登门给晏湛道歉。 他不能找晏湛报仇,还不能恨郁葱吗? 他恨死她了! 为什么她就不能好好的做个傻妞?! 郁葱毫不吝啬的嘲笑,道“多年不见,小健哥哥一如以往的只长身高不长脑子。” “你……胡说!我已经不是当年被你处处比下去的小孩了!”甄健气得要跳脚,但身体却没有力气。 “是吗?”郁葱一张白嫩的小脸,笑得格外灿烂,道“那我抄录一首小诗,你要能在两分钟之内,一字不落的背出来,我就信了。” “好啊!”甄健簌了簌口,就进入小时后的学习状态。 郁葱拿出包包里的小本子,扯下一页纸刷刷的迅速写好递过去。 “这首诗的名字叫做《卧春》,计时开始……” 甄健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傻子,精神高度紧绷,看的特别全神贯注,几乎没有余力去想其它。 在他好不容易记住背诵的时候,特意把声音放到最大,恨不得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不傻,他脑子和智商都没问题。 “《卧春》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随着甄健的话音落下,哄笑响起,有些笑点低的人,笑得更是直不起腰了。 “哈哈……这驴的智商很低!哈哈!”郝校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俺没有文化,我智商很低,要问我是谁,一头大蠢驴。 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呆驴! 隋老本来因为试验田塌陷成新湖一事,心里难受的不行,这会儿却被逗的偷着乐。 众人识字不多,尤其口述见不到文字时,谐音就重了,所以尽数领会了个中真意。 甄健是最后才恍然大悟的,牙呲欲裂的狠瞪始作俑者的罪魁祸首。 郁葱背着小手,走在新湖岸边,望着远处无边绿色,一派世外高人的姿态。 偶尔逗逗傻子,给小日子添姿添彩。 (212)葱姐是他们心中的光 甄健感觉自己就是个小丑,嘴巴张合几下想甩几句狠话,但看着晏衔冷冰冰的眼神,最终还是咽下了所有,不甘不愿的低着头跑走了。 他走了一段才发现自己忘了拿公文包,又磕磕绊绊的跑回来,捡起遗落的公文包就又跑了。 王滚刀肉盯着甄健染成黑色的裤子,满眼羡慕道“啧啧,尿素袋裤可真结实,这么摔都没破。” 郁葱:“……” 她四下扫视一圈,除了隋老和小哥哥,周围人都对那尿素袋裤羡慕的紧,要不是有道德约束,都恨不得扒下来穿自己身上。 她心口微微沉重,有些心酸…… 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郑佳豪眼热的盯着甄健的尿素袋裤好久,久久都不能回神。 他回去就又骂了郁肴肴一顿泄愤。 郁肴肴感觉自己好不中用,连给心爱的男人弄条喜欢的裤子都做不到,就去找郁姥姥要…… 打捞到天色一点都不亮了,众人才收工。 因为这些农作物已经没有研究价值了,又因为泡了水留不住,隋老就让郁葱和晏衔两位特助安排处理。 郁葱领会到了隋老的深意,象征性的要了两个大西瓜,其它都留给打捞的社员平分。 好几十亩的试验展示田捞出一半,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谁看了不眼热? 但郁葱说分了就都给分了,没有丝毫犹豫。 众人对她越发敬重。 看看人家葱姐不仅脑子好,还办事公允厚道,比他们这些大男人都强太多了。 一时间,简直视她为全公社最最最优秀的学习榜样。 葱姐是他们心中的光。 杨柳大队的众人,也都因为有个优秀的大队长,而脸上有光,腰板儿挺得笔直,走起路来带着风…… 翌日,一轮红日从东方破云而出,朝霞遍洒大地。 原本定在昨天抢收,但大伙都忙着打捞,不得已只能错后一天。 郁葱作为爱偷懒的小咸鱼,下意识的想溜儿,但隋老说自己在帝都的大交流会之前他都得闲,正好给大队帮忙。 郁葱:“……”天底下就没有真正的脱产。https:/ 在正式开割前,按照以前的规矩,需要大队长给大伙儿做一个动员大会。 晒谷场上,郁葱站在凳子上,穿着一身细棉布的长衣长裤,脚上一双解放鞋。 “社员同志们,知青同志们,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刻到了。 天公作美,今天是一个大好艳阳天。 大片的稻田,已经成熟,正在等待我们的镰刀收割。 让我们所有人,都在酷暑下,尽情挥洒汗水……” 下面的人除了晏衔和郁葱一样穿着长衣长裤,就连隋老也换上了跟大家一样的短褂。 郝校长因为暑期没课,也被拉来义务劳动,郁葱看在他脚豆伤的份上,就让他和隋老负责后勤。 因为抢收赶时间要吃大锅饭,正好人二老有了用武之地。 “都准备好了吗!”郁葱戴好小草帽,腰上别着一把新磨的镰刀,慷慨激昂地领着大家喊口号。 柳六叔等人也都裹好头巾,道“时刻准备着!” 喊了五分来钟,把积极性都调动起来,郁葱才让徐红霞和王滚刀肉给众人分农具。 由她和柳六叔,带着众人下田劳动。 抢收是农家天大的事,而且割完稻子还得抢种冬小麦。 为了撵时间,杨柳大队的男女老少除了身体真有重病的,都要下地干活,就连个别平时养在家里待嫁的大姑娘,都得跟着忙起来。 昨天解救回来的何和和与许荟,郁葱也没照顾,全都投入劳动中去。 之前,郁葱让每人每天都负责同块地,可以自由组合搭配干活。 如今抢收也是一样,仍旧都按照之前干的那块地的活来。 知青们相对干活磨蹭,不跟老乡们混在一块。 男知青那边交给林大智这知青点的点长负责,女知青这边交给徐红霞负责。 郁葱作为大队长,要率先割下第一刀。 她全副武装下地,不只戴着草帽,穿了长衣长裤,手上还戴着薄手套,脸上也蒙了一块大的手帕捂住口鼻。 只露着一双漂亮的杏眸,怪是怪了点,但太阳那么大,她不能太委屈自己不是? 她回忆了一番新学来的知识要点才下手。 左手握住稻秆,右手镰刀贴着稻秆底部一拉,一把稻谷便割了下来。 吭哧吭哧的割了一大捆,放到旁边让小哥哥用谷草编成的绳上捆好。 “铛铛铛!”捆成一捆后,锣声响起,众人开始干活。 整个稻田响彻着“擦擦”的割谷声。 郁葱复盘自己的动作。 稻穗扎人,好在她控制住没躲,要不就太影响她大队长的面子了。 “小葱回去歇着,活我干。”晏衔把她的镰刀接过来就开始干活。 “那么多人盯着呢,我不能回去。”郁葱也想歇着,可她不能,道“我给你捆稻谷。” 烈日炎炎下,郁葱就是不干重活也汗津津的,有多久她没吃过这苦了? 但她这片地左面是知青,右面是社员,双向夹击下很难摸鱼。 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蹲着,认命的吭吭地系稻谷。 没一会儿汗珠子就浸透面巾,打在黄土地上摔成两瓣,融入土地里。 晏衔看着小小的一团蹲在那里,心痛得揪成一团。 他把随身背着水壶的水倒在毛巾上,时不时给小罐罐用来扇风,勉强能降点暑气。 郁葱就算热的不行,未免晒黑也捂的严严实实,这点凉风对她作用不大,扯了扯面巾下的嘴角,道“好好干活,干完咱们就歇着了。” “好!”晏衔对上小罐罐明明很不舒服,还强忍耐的小眼神,他心里一阵发紧。 晏衔手上加快速度,由于要抢收割稻子,镰刀都事先磨过,刀口雪亮,在阳光折射下迸发出锋利无比的光芒。 郁葱脑子不慢,一开始捆的还比较“稳”,但随着熟练,她和小哥哥配合的也越发默契,成了割的最快的一个小组。 等她蹲的腿麻了,才站起来歇歇脚。 先让作为主力军的小哥哥喝水,自己才吨吨吨的也灌了好些水。 趁着缓口气的功夫,她回过头来一看,自己那叫一个遥遥领先。 不由得有些小得意,她背着小手往后面溜达几步,让自己看的更清晰些。 她比右面的社员快出一大截,社员又比左面的知青快出一大截。 虽然,知青们有点慢,但也能看得出在努力。 只有郑佳豪、郁肴肴、何和和、许荟,四人干起活来做做停停,落在最尾巴梢…… (213)不仅人缘好,动物缘也好 之前分组的时候大伙儿都是合作惯了的,甩下的只有新来的郁肴肴和郑佳豪,干脆就让解救回来的何和和与许荟,也和他俩新知青一组。 别人都是两人一组,郁葱给他们四人一组,但地还是按照两人给的一块窄长条,也就是两个人的活,四个人干。 定量任务完不成就得加班,就算牺牲吃饭睡觉的时间,也得在今天之内把分配的任务干完。 要是干活利索,提早干完歇着也可以,只要干完这四人每人每天就能拿五个工分,在抢收时段,已经算很照顾了。 徐红霞本来忙着收割没注意后面,但看前面的葱姐往后面看来,她才发现了那四人组。 四个人干活都慢的要死,明显在磨洋工。 登时,徐红霞就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你们四个赶紧干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不就是想等我们都干完了,再来帮你们四个干? 我告诉你们绝对不可能,干不完没有饭吃!” 四个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被骂了一通才开始干活,郑佳豪身为四个人里唯一的男性,本应该是干最多的活,但他嫌累就让郁肴肴顶上自己干的那部分。 他前些日子找人开了麻药,涂在伤处后确实不疼了,但伤口溃烂却越发严重,心里烦躁的厉害,哪有心情干活? 郁肴肴把人拉到一边,小声告诉他,耿大夫说她动了胎气,不让干重活,但郑佳豪却觉得这是她的托词,硬是让她干。 旁边的何和和与许荟,这段时间被折磨得憔悴了许多,名声毁了,身上也没钱,面上人老实了不少,但眼神却更阴暗幽深了。 “郁肴肴,听说你是郁大队长的亲表姐?” 郁肴肴不说话,继续挥镰刀收割。 二人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手上的活不停,却不妨碍一唱一和的闲聊。 “难怪给咱们四个人的活少安排了一半儿,你表妹真是有心了。” “别看今天累,等过两天就有晾晒稻谷的活了,你表妹一定会把你安排过去,到时候你就轻松了。” 郁肴肴不懂她俩说的什么意思,但郑佳豪却懂了,打算等晚上就让郁肴肴过去和郁葱说说,实在不行还有郁姥姥帮忙。 “你奶奶呢?中午给咱们送饭吗?” “我奶奶去镇上给我爸爸打电话了,说好中午给咱们带饭来。”郁肴肴讨好的露出笑脸,但因为长久不笑,笑容十分僵硬。 郑佳豪赶紧挪开视线,生怕多看一眼连山珍海味都吃不下去了…… 时间在忙碌中过去,转眼到了中午饭点,隋老和郝校长赶着牛车过来送饭。 送完了社员那头,才到知青这面。 众人排队领饭,因为肚子里没有油水,吃饭都是用大海碗盛还冒尖的那种。 饿极了也不等走到阴凉地,一面走就一面拿着筷子往嘴里扒拉。 牛牛一眼就认出了郁葱,哞哞叫个不停,直往她这边过来,好像在说你个负心的女人,最近瞎忙啥都不找它来了? “哎呀,牛牛这么乖,都会拉牛车了?”郁葱洗了把手,摘下面巾,上到田埂和牛牛打招呼。 如今,牛牛也都交给燕韫玉伺候,养猪和放牛,各五个工分,每天累计就是十工分。 他没有因为和她沾亲带故就偷奸耍滑,反而干活更加认真,不仅把小猪仔都养活了,就连牛牛也天天给梳毛,伺候的皮光水滑。 “哞哞~”牛牛是个顺毛驴就爱听好话,眯着眼睛很是享受。 “小葱不仅人缘好,动物缘也好,我俩老头给小青和小玄喂稀饭,可这两小东西一口都不吃,大黑也是。” 隋老指向跟着一起过来的狗子们,眼神幽怨的不行,连标点符号都带着醋味。 郁葱笑了笑,把小青和小玄从牛车上捞起来,一手抱一只,道“下地多热啊,哪有在屋里凉快,咋就这么忠心呢?” 隋老:“……”他也喜欢大黑这么有本事的狗,奈何动物缘不好。 “这是狗子们的稀饭,你喂吧,别浪费了。” 郝校长把饭盛出两份,放到她的饭盒里,道“累了吧,快吃吧!” “好嘞。”郁葱让小哥哥接过饭菜,她却没有先吃,而是把小狗崽的稀饭拿过来,先给狗子们喂饭。 小青、小玄一看是她喂的饭,闻都不闻张着小嘴吧唧吧唧的就吃。 隋老看的眼热,道“等大黑配种了,给我留一只最聪明最忠心的。” “我也是……”郝校长也快馋死了。 郁葱点点小脑袋,道“行啊,我留意一下。” 郝校长和隋老这才继续赶着牛车,往前面的地里送饭。 小哥哥已经找好了阴凉地,地上铺着一块草席,摆好了饭菜和水壶。 郁葱带着狗子们过去。 主食是二米饭和窝头,菜是什锦菜大杂烩,其中一种配菜是西瓜皮。 一看就是昨天从试验田里捞出来的大西瓜,把红瓜瓤分吃了,留下的厚皮也不浪费凑合着炒一道菜。 嘿嘿,她早就预料到大锅饭不好吃了,提前准备了小灶。 郁葱背着众人,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里面装的满满溜溜,是切好的火腿和剥好皮咸鸭蛋。 她装作坦然地往小哥哥的饭盒里,扒拉了两个咸鸭蛋,小半盒火腿,又用领来的二米饭盖上。 “宝,快吃~” 话落,她拿着另一少半二米饭直接盖在剩下的那部分火腿上。 看似她吃的狼吞虎咽,实则每一口都吃到了火腿,淡了还来口咸鸭蛋,时不时的再夹点什锦菜。 如今物资匮乏,没那么多讲究。 晏衔定定地瞅着她机警的小模样,连自己都没察觉,他那眼里头闪着耀眼的光亮,宛若璀璨星辰。httpδ:/m.kuAisugg.nět 他迅速吃完,在小河边洗好饭盒,又重新坐下,摇起了蒲扇,往小罐罐这边送着风。 因为吃饭摘掉了面巾,郁葱感觉露在外面的脸颊一阵刺痒,伸手拍过去,手掌心便躺了一只带血的蚊子尸体。 田野里的蚊子可不少,因为她武装齐备,这才一直幸免于难。 “老晏,你累吗?” “不累,咱们赶紧干活,干完了回去再歇着。”晏衔用蒲扇挥开蚊子,站起来握起镰刀。 (214)失望到谷底,已没有可再降的空间 郁葱见小哥哥那么体谅她,有些小小地不好意思,道“要是累得话,咱们再歇歇。” “不用,我不累。”晏衔回到地里,回话时侧过脸,露出雕刻般俊朗的线条。 小哥哥长得帅,性格稳定,身体也好,为人上进,关键是对她特别温柔照顾,应该能算是十分丈夫了。 郁葱重新带好面巾,伸手就要够他手里的镰刀,声音娇娇的道“老晏,你歇会儿,我割会儿,你捆会儿~” “不行,镰刀锋利。”晏衔把镰刀高高举起,小罐罐就是蹦脚都够不到。 他看她拿镰刀,还不够自己提心吊胆的。 最开始小罐罐割的那几刀,他这个看着的比她那个动手的还紧张,生怕她割了手,伤了脚。 郁葱跺了跺小脚,低声道“你会把我宠坏了,你看郁肴肴不就是让郁家给宠废了?” “但人家的长辈压根不看郁肴肴会什么,又能做什么,就是单纯的宠,我也行!”晏衔对她的“投怀送抱”受宠若惊,笑容却干净通透得很。 郁葱看他一本正经的甜言蜜语,不由得一呆,随即也跟着提起了嘴角。 二人继续干活,狗子们则继续呆在阴凉地无忧无虑的玩耍。 郁葱有些小小的羡慕。 狗生如此…… 快哉,妙哉! 忙里偷闲时,她瞥见郑佳豪在不远处挖坑埋什么,就特意多看了两眼。 “不仅难吃,还沾了口水! 那些大黄牙啃西瓜一定满处流口水。 郁家那个老东西说好来送饭的,却一直不见踪影! 恶心的生产队,倒胃口的泥腿子! 我怎么就会莫名其妙丢了工作,又安排下乡? 老天,我的心好苦啊!” “你在干什么?!”郁葱听了几耳朵,就站出来,盯着他脚下的小土坑,道“糟蹋粮食?” “什么?”徐红霞等人也被葱姐的声音吸引过来。 土里刨出一个浅浅的坑,里面是中午吃的什锦菜。 歇凉的柳六叔也注意到这头的动静,拉着媳妇赶紧跑过来。 这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https:/ “你不吃可以给别人啊,怎么就糟蹋了?” “缺德玩意,你可缺大德了!”王滚刀肉看见浅坑里油汪汪的菜,心疼的红了眼眶,道“这里面又油又盐的,你怎么就缺德成这样?” “石榴,别气。”柳六叔是个耙耳朵,但确实是疼媳妇。 他们这一辈因为“打土豪”族谱分了两本,就有了两个行六的。 别人一喊“六婶”两人都回头,而他媳妇脾气冲,就被冠上“滚刀肉”的恶名,还被叫响了,干脆就立起来护着自家。 因此,他总是更加心疼媳妇。 王石榴是真的生气,瞪着郑佳豪。 “你知不知道这菜里的油,是隋老和郝校长一大早就去镇上肉铺,用好不容易才买回来的肥肉炸出来的猪油?人家自掏腰包,辛辛苦苦买来又做好送来,就是为了给大伙抢收补身体的?” 郑佳豪在被发现时,就暗道不好。 这些扣货肯定要为几块烂菜闹起来,说不好还要批他。 他脑中灵光一闪,道“石榴婶,我的菜都吃了,我一个大男人胃口不小,哪还有剩?” “呵,那这些是怎么回事?”王石榴根本不信。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了。”郑佳豪回过头往郁肴肴看去,欲言又止道“肴肴,对不起,我……” “什么?”郁肴肴见心爱的男人被为难,焦心的不行,被他这一叫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王石榴和徐红霞都反应过来了,向葱姐看去。 “我避嫌。”郁葱给了她们个公事公办的眼神,就回去继续干活了。 她用举动表示不掺和,那就是不给郁肴肴担事的意思。 郁肴肴趁空和郑佳豪叨咕了几句,这才醒过味来。 她自然为了心爱的男人责无旁贷,昂着脑袋,扬声道“是我剩下的,我爸是红旗饭庄大厨,我自幼就是顿顿大鱼大肉,吃不惯这些破菜。” 王石榴都快被气笑了,就冲对方这话,随便一个举报,都能让郁家倒大霉,但她并不想做的太过了。 “糟蹋粮食有罪,我不管你在家怎么样,这坑里的菜捡起来,是自己吃,还是喂牲口去,总之不能浪费,否则我们大队容不下你!” “我还不愿意来这破地呢!”郁肴肴被长辈保护的太好,不懂得户口关系的重要性,说起话来十分不知道天高地厚。 王石榴对郁肴肴始终顾忌着她姓“郁”,同处理郑佳豪不同,只要她一个认错的态度就行。 “我再说一遍,这坑里的菜,谁剩的谁解决了!” “滚滚滚,你管的着吗!?”郁肴肴抬脚就把坑里的菜给踩烂了,混在泥土里烂的不成样子,就是捡回去给牲口吃都不行了。 王石榴气得胸口起起伏伏,道“把这两个新来的知青退回去,我们杨柳大队的庙太小,容不下两尊大佛!” “石榴婶子,我替肴肴道歉,她不懂事,都是我这个未婚夫做的不好。” 郑佳豪知道这头的关系一旦被退回,他们就要下到更艰苦的地方劳作,假如再把浪费粮食的原因写上,那就要落到最艰苦的农场,苦日子可想而知。 王石榴看着客客气气道歉的青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清,就向葱姐看过去。 郁葱正蹲着给稻谷系给成大捆,耳朵却竖着听那头并不算小的动静。 生产队的人质朴,见过最恶的人不过是杨国祥那种,但天下坏人三百六十五种,像郑佳豪这种拉女人给顶祸的男人,历史上可太多了。 她几乎一眼就能看出郑佳豪在想什么,不过她对郁肴肴的行事习以为常,似乎无论对方怎么作妖,都能接受。 毕竟失望到谷底,已没有可再降的空间了。 “抢收期间闹事,从严从重办理。”她解开面巾,热的脸蛋红彤彤的,从金黄的稻田里站起来,冲着郑佳豪开口。 “既然你要为了你的未婚妻承担责任,那就你一人退回原籍。 但走之前,把烧毁的粮食一两不落的还上,否则就别怪我代表知青点报案。” 有了葱姐一锤定音,任凭郑佳豪再巧舌如簧说什么,大伙儿也都不听了,打发他回去赶紧把粮食还上,别耽搁他们干活。 他们是脑子笨,是见识少,认的字也不多,但葱姐懂得多,他们听话就是了…… (215)钻空子 郁肴肴不明白这其中包含的利害关系,甚至还替郑佳豪能不干活而高兴,就是有些不舍得和他分开。 郑佳豪准备拉着她一起偷着回市里。 有了郁肴肴这根郁家独苗保驾护航,他不信郁葱会撕破脸皮报公安。 至于,还知青点粮食的事,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还过。 大伙儿都在忙着抢收,根本没注意到这头的事,也没想到他们胆子有这么大…… 郁姥姥借了电话给红旗饭庄打过去找儿子,却被通知到儿媳妇马芳回来了,但人给瘫了,儿子为了照顾儿媳妇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一时间,她就觉得心力交瘁,又撞上离开的二人,道“你们干什么去?” “佳豪被遣送回原籍,我陪他一起。”郁肴肴背着二人的被褥,上面顶着搪瓷盆,身上挂了一堆零零碎碎,双手还拎着几个大包裹,如同一座行走的小山。 郑佳豪双手空空,神色轻松,如同郊游。 他看郁姥姥脸色不好看,不好继续空手,从她手上接过最轻最小的一个包裹。 郁肴肴感动的不行,觉得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郁姥姥把行李都接过来,自己替俩个晚辈背着。 她瞅着孙女满眼都是郑佳豪,都未曾发现她这个奶奶是小脚,不好走长路时,心里微微发沉。 要不是郁家能给郑佳豪提供所需,他定会如同毁了商谈好的结婚条件一般背弃肴肴的。 她总是禁不住拿白眼儿和红眼比较,假如小葱爱上了郑佳豪,也会被这么拿捏吗? 大概不会,白眼儿从断奶就会哄人,只会往里扒拉,唯有肴肴厚道老实。 “没有介绍信,没有证明,那回去就是黑户,是盲流,到时候被街道办事员抓回来又怎么办?” “奶奶,您放心吧,郁葱是杨柳大队的大队长,有她在总会照顾肴肴几分的。” 郁姥姥仍是不同意,但郁肴肴为了帮心上人,偏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要回市里好好看看大夫。 郁姥姥没办法,带着两人直接到了公社,找刘书记给开证明。 如今,不仅八个大队在陆续抢收,上面还来人考察塌陷的试验田,其中也有查人贩子的市公安。 刘书记认出找来的三个人和郁特助沾亲带故,就让他们在自己的办公室稍等片刻。 郑佳豪坐在公社最高领导的办公室里东瞧瞧西看看,郁肴肴不知他在看什么,就好奇的也跟着乱看。 “铃铃铃!”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郑佳豪瞅着外面忙的脚不沾地的公社干部们,就让郁肴肴帮着接电话。 来电人正是蜂蜜厂的魏副厂长。 由于,上个周末派去拉货的司机惹怒郁特助,他担心影响到厂里的生意,就一直惴惴不安。 跑了哏都大学好几趟郁特助都不在,这才找人查到团泊镇公社的电话。 郁肴肴接了电话不知道怎么说,郑佳豪没办法,把电话抢了过去。 在了解对方身份后,他一通寒暄。 “噢,您找小葱啊,我是他表姐夫,有什么事您和我说,我回去就转告她。” 魏副厂长不疑有他,把司机的事说了,之后又是一番道歉。 郑佳豪从没想到大厂里高高在上的副厂长,有一日也会这么恭敬的和他说话。 心思不由得活泛起来,就想要个坐办公室喝茶看报纸的轻松工作,但他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就约了等他回去后面谈。 魏副厂长还指着郑佳豪能在郁特助身边,帮他们蜂蜜厂多说好话,就对着这个所谓的“表姐夫”好一通恭维,还表示不能空手见面,问他想要什么见面礼。 郁姥姥不好出声,就拼命做口型,阻止郑佳豪继续胡说八道。 而郁肴肴非但不觉得他做的不好,反而觉得他很聪明。 就算郁葱那个白眼狼不懂得报恩,但她男人的脑子好,随便几句话就能和大厂长把关系拉近,日后定然前途无量,她这个做媳妇儿的也能跟着沾光。 郑佳豪才不管她们怎么想,满心的讨要见面礼。 他本来想找蜂蜜厂要蜂蜜的,但他又不是特别爱吃甜,忽然脑里闪过甄健穿的尿素袋裤。 他开口就要了十个。 魏副厂长是生产蜂蜜的,又不是倒腾化肥的,哪里有路子弄尿素袋? 可他又不好回绝,挂了电话就东问西问,满处凑尿素袋。 于是,那些也需要挣外汇的几个大厂,心思就随之活泛起来…… 另一头,杨柳大队。 隋老接到帝都大交流会延迟的电报,说什么产品出了大问题。 他有些担心,可小葱说担心也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踏实的在田间发光发热。 于是,他带着老同学一起挥洒汗水。 白白嫩嫩的郝校长愣是瘦了十几斤,小肚子都往里凹了。 郁葱看上去是个不大会农活的小姑娘,但她不仅给人安排活计很有一套,自己干起活来也很能吃苦。 一连半个月,她亲自带领各小队把农田收割。 大部分都是两人一小队,要是被发现磨洋工,当即就举报给徐红霞、王石榴等负责人,然后在酌情交给葱姐处理。 有郁葱在,就容不得有人磨洋工。 笑话,她还没偷懒呢! “先割完,先休息,先吃饭,割不完,接着割,饿肚子。”她用吃的吊着众人,大伙儿越饿就越努力干活。 众人从早晨五点多,天刚亮凉快时就开始干。 温度适宜的时候多干些,中午热的时候就能忙里偷闲。 自从郁肴肴离开,郁葱耳根子就清净多了。 她从没见过明明读书成绩优秀,脑子却坏个彻底的蠢货。 不过想想还是没必要生气,人生这么宝贵,却浪费在蠢货身上,那真是比蠢货还蠢。 “这样用膝盖顶着捆麦子那一下,能捆的更紧。”郁葱看见旁边知青打捆有点笨,主动做示范。 打结和用腿压紧麦子的手法娴熟,一气呵成。 脑子好没办法,自己就能总结出经验。 一旁的郝校长和隋老忍不住夸赞她。 “干活出身的大队长,一定会站在咱们农民的角度考虑问题,难怪能为公社办那么多实事,让整个公社的社员都拥戴!” “难怪小葱这么受欢迎,就凭这热心且面面俱到的认真态度,受尊敬也是应得的。” 郁葱听到夸奖,心里美滋滋的。 紧接着,她又示范割稻子,放稻子,打结等,诸多干活技巧…… (216)她不能怕,也没有资格退缩 知青和老乡双方走的不近,当初知青下乡学干活时也并非那么用心,但葱姐亲自教,他们不敢不认真学。 知青们学完试了几次,终于找到感觉,道“谢谢葱姐。” “甭客气。”郁葱忙活完这头,就回了自己的那片水田继续干活。 干着干着就感觉小腿发痒。 提起裤腿一看,几条黑绿的玩意儿正吸在她膝盖窝慢慢蠕动。 瞬时,她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冒了一层,强忍着才没有上蹿下跳。 她心里明白该怎么处理,但下意识的想把这蚂蝗扯下来…… “别怕,我在。”晏衔割得是最快的,超出周围的人一大截,手上干着活,但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小罐罐。 前些日子下田她都给自己和小哥哥的裤腿绑布条,蚂蝗钻不进去,但今天只剩甩下来的一点活,就没那么小心注意了,结果腿上就粘上好几条蚂蝗。 晏衔扶着她快步走到田埂边,翻开自己的布包,拿出盒火柴,又捡了根引火用的木棍,点着火再吹灭,趁着热度把木棍怼在蚂蝗之上。 “滋啦!”他手法精准,挨个烫过去。 白嫩纤细的小腿沾染着混浊的泥浆,蚂蝗吸了血已经变得黑红,他的手法精准,丝毫没伤到她的皮肤。 蚂蝗被烫得蜷缩释放吸盘,直接从腿上掉了下去。 “这里还有~”郁葱坐在田边,发现另一条腿的小腿肚还有两只,钻的不浅,外面只剩下半条尾巴。筷書閣 她赶紧把腿伸到他眼皮子底下。 “滋啦……” 蚂蝗掉到地上扭动着往土里钻,郁葱忍不住恶寒,扭着小脑袋不看它。 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这样处理还是算讲究的,要是老乡被蚂蝗粘上随手就拽下来,由于蚂蝗没有松嘴,会连着腿上的血管给咬断,伤口就很容易感染。 也可以用烈酒、酒精、浓盐水或者白醋来处理。 但物资紧俏,用火烫是最省钱便捷的方法。 晏衔不舍得再让她吃苦受累,道“就还剩一点活,我干就行了。” “没事,我哪有那么娇气。”郁葱用水壶里的白开水给伤口冲了冲,肌肤白皙细腻,蚂蝗钻的伤口很是显眼。 晏衔还要再劝,她摆了摆小手,用布条重新捆好裤腿,又拿着镰刀下田割起稻子。 天底下哪有不怕蚂蝗的女孩子? 可身为大队长的她“包袱”有点重。 尤其是只剩最后一哆嗦了,怎么能不圆满结束? 人这一生有很多要顾忌的东西,但不应拘泥于情绪上的畏惧退缩,要先保证把能战胜的都战胜了,才能想着做躺平的小咸鱼。 所以,她不能怕,也没有资格退缩。 晏衔没有再阻止,随着她一起下水田,垂眸看她,眼底的温柔与心疼几乎要化成水淌下来。 他的小罐罐远远比自己认为的要更坚强…… 今年难得风调雨顺,田里需要水的时候下雨,需要太阳时就艳阳高照,再加上她管理得当,设立《小葱奖》把摸鱼的人积极性给调动起来,预估比去年收成足足多了两成。 就在大伙儿把稻谷都摊在晒谷场晾晒,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际,邮差骑着自行车驮着大包袱过来了。 按理说他们邮差送个面单到大队,让大队通知收件人去公社领就行了,但身为本地人谁人不敬佩葱姐? 邮差干脆就骑着自行车亲自给包裹驮来了。 郁葱不知道谁会给她寄包裹,但看寄送地址都是认识的几个大厂,她这才签收了。 请邮差喝了红糖水,又送了三根黄瓜,才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 她是当众收的包裹,众人都盯着呢! 应该打开给大伙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但她素来小心谨慎,避开众人让小哥哥提到东院才拆开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包裹里面是一个个叠放整齐的袋子,白色底子上印着深色的“尿素”等标识。 木材厂:二十个尿素袋。 玩具厂:二十个尿素袋。 瓷器厂:二十个尿素袋。 钢铁厂:二十个尿素袋。 机械厂:二十个尿素袋…… 郁葱:“?……?”满脑子问号。 她又在包裹里面扒拉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任何信函,除了尿素袋别无其它。 最近,她忙着抢收,每日干完农活躺下就睡,一觉天亮,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别的…… 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万一涉及索贿什么的,那可是要吃花生米的!!! 这个年代对于贪污受贿,那绝对是零容忍,要小命的…… 她的嘴巴没有像郁肴肴那样粘了一斤五零二开不了口,赶紧找隋老和郝校长说哏都几大厂都给她寄来尿素袋的事。 足足上百个尿素袋,绝对是惹人眼热的存在。 隋老赶紧让晏衔去开车,郁葱还不忘带上狗子们。 四人三狗去镇上,到郝校长的办公室,给市里的几大厂打电话。 “我们小特助才十八岁,哪里见过这么多东西?人都吓坏了,我和你们说无功不受禄啊!” “都是我们的心意不求回报,听说郁特助喜欢尿素袋,正好有就给寄过去了。” “她就像我们的晚辈一样,我们几个老东西送几个袋子而已,哪里能叫事?” 隋老不善和老奸巨猾的大厂长们打太极,郁葱只能亲自上了。 她语气亲切,但坚决表示自己不收任何礼,竖立自己是国家好闺女的优秀形象。 几大厂长这才从侧面表示自己也想要大赚外汇,郁葱赶紧表示她心中已经有了方案,待这几天抢收完,她立刻就回市里,想办法给各大厂创外汇。 然后,郁葱就开始不动声色的打听,是谁最先传出来她喜欢尿素袋的。 意外的,居然是蜂蜜厂的魏副厂长。 怎么会是他? 这人给她挺踏实的感觉,怎么就盼着她吃花生米? 撂下电话,利索的接通蜂蜜厂电话,找到魏副厂长,她先问了几句好,又聊了聊近况,就顺利探出是她的表姐夫亲口说的自己喜好。 郑佳豪? 她又追根究底的细问过去,打探都有谁和谁参与了。 (217)逮捕 虽然,魏副厂长觉得郑佳豪心思不纯粹,可因为有郁特助的关系在,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应酬,就存了些显露的意味。 把自己对郑佳豪的好,简单列举了几项。 郁葱在电话里的语气平稳,但拧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原来,魏副厂长第一次给团泊镇公社打电话,就是郑佳豪接的,后面又在红旗饭庄吃了饭,给了郑佳豪十个尿素袋。 如今,双方都见过四次面了,蜂蜜厂已经有给郁特助表姐夫安排工作的意向了。 郁葱用小手捂住电话筒,暗搓搓的深呼吸。 紧接着,她又情绪稳定的讲述了自己“苦菜花”的故事。 剧情波荡起伏,也就是魏副厂长是个男人,换做妇女儿童都要被她哄出三斤眼泪了。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但剧烈的喘息声昭示了对方并不平静的情绪。 彼此明白了真相,但都算是体面人,即使心里飙国粹,面上仍旧礼貌的挂断电话。 郁葱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 已经尽量简略了,还聊个足足半个钟头。 幸好电话费是走校长办公室,要不然都不好这么聊…… 这锅电话粥,她没有避讳身旁人。 小哥哥面色清冷,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丝毫想法。 隋老黑着脸,表演沉默是金。 而郝校长看起来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气愤,道“小葱有什么打算?” “先和刘书记说明郑佳豪私自用他办公室电话的事,再一起报个案。” 郁葱实在想不明白,郁肴肴是看上郑佳豪哪里了。 通过短短下乡期间的相处,她觉得郑佳豪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有趣的灵魂,反而有十分让她觉得恶心的性格。 可能这就代表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刚刚,郝校长听她讲“苦菜花”的故事,眼泪汪汪流,不由得替她担心,道“这样会不会导致小葱和姥姥家的关系恶化?” “他们每次都约在红旗饭庄吃饭,我大舅在那干了二十多年,一次没有察觉,那么多次还能不知道?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 郁葱不仅想把眼下的麻烦解决,更想一劳永逸。 郁肴肴已经怀孕了,让那蠢货和郑佳豪分开基本不可能,可他的私心太重,要是继续顶着她的名头做坏事呢? 她能反应过来一两次,却不能保证次次都全身而退。https:/ 那就只能学学小哥哥,写份断亲证明,当然也少不了登报。 脑海里闪过小时候郁大舅和郁姥姥对她疼爱的一幕幕。 曾经几何,郁大舅也抱着她骑在他脖子上嬉闹过,郁姥姥也背着马芳一口一口给她喂过鸡蛋糕…… 可自从父母死后,郁家人对她避之不及。 生怕被粘上,白养了她这个傻妞。 她也是因为落在佛口蛇心的陶银玲手上,从八岁起就吃不饱穿不暖,肚里生出大蛔虫严重营养不良。 导致她身高没有跟上父母给自己提供的优秀基因。 二穿书回来后,她吃了无数好东西养身子,都没有长高多少。 反正身高不如舒白藤,是她心里的隐痛。 隋老十分欣赏她的果断,道“小葱想明白就好。” “如今我想不明白,也要明白了。”郁葱隐去心里的痛,幽默的打趣,道“和他们相处起来,锻炼我的血压,考验我的耐力,燃烧我的寿命,招惹不气啊!” 晏衔倚在门边,凝视远处,那是市里的方向。 他的小罐罐就是这样被逼迫着成长的…… 都怪他一直太过心慈手软了! 四人三狗找到刘书记后,又一起带着尿素袋去镇公安局。 霍公安和谢领导都在。 公安们看见大黑本来很高兴,又眼看着晏衔提来好多的尿素袋来报案。 翻开本子,做好笔录…… 得知事情经过,所有人都很气愤。 因为是郁葱主动报案的,外加得到隋老的协助,很快洗脱她索贿等嫌疑,但就算这样她还是写了份检讨书。 检讨书并非上面要求,是她主动写的,看似检讨实则总结出一份预防贪污的经验,里面不仅包含她和郁家的关系,还有她在舒三伯家的经历。 上面拿到检讨书感觉非常有教育意义,又豁然琢磨明白明明那么有本事的郁特助,为什么学历这么低…… 敢情是家里人拖后腿! 意外的,“苦菜花”勇于逆流而上,被选做优秀典型登了报。 与此同时,哏都西站家属楼二栋。 郑佳豪被市公安从郑家直接给逮捕了。 这一刻,他还穿着新做好的尿素袋裤。 当他的双手被戴上手铐的那一瞬间,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扯着脖子喊道“爸妈,快去找郁肴肴,只有郁家能救我!” 郑佳豪的爸爸郑生与妻子李大婶,本来还为儿子回城且即将有工作而高兴,到处吹牛,此刻却像无头的苍蝇,根本不知道如何救儿子。 听到儿子的提醒夫妻才恍然初醒,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去!” 郑家夫妻带上其余的子女直接跑出家属楼,往郁家一路狂奔。 周遭围了不少西站的工作人员和家属,有些来晚的就赶紧打听。 看门的孙大爷,见这一场大乱不由得感慨起来。 “郑家小子原本在西站工作不错,非要投机倒把,丢了工作下乡建设也凑合,却总是想借一步投机取巧,吃郁肴肴的,用郁肴肴的,现在居然还利用郁葱的名头索贿,简直……” “呵,这回李大婶的瓜子嗑不起来了,以往可没少和陶银玲嚼小葱的舌根。” “人家小葱可争气了,能挣外汇呢!” “现在几个大厂的领导看见小葱都要点头哈腰,不然也不会让郑家小子钻空子。” “我早就看小葱不简单了,人家小姑娘八岁之前可聪明呢,都跳级和大孩子一起读书。” 二栋,二零六挂着窗帘,从里有一块被悄然挑开。 舒白藤披头散发的站在阴影里,隔着窗户听街坊邻居夸赞郁葱的话,手紧紧攥着窗帘布,指节发白。 郑佳豪这个废物,枉费她近日在他身上用的心思。 幸好,她只是从中引导,并未留下任何证据,不然傻妞肯定要抓住不放…… (218)墙倒众人推! 鼓楼,老城里,郁家。 郑佳豪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们,拼命砸门,往里喊话。 “亲家公,佳豪可是因为郁葱被抓进去的,你要救救佳豪啊,他可是你的女婿!” “肴肴姐姐,只要能让我哥哥出来,红旗饭庄的工作我不要了!” “肴肴,咱们都是一家人,佳豪在里面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你舍得看他吃苦受罪?!” 郁姥姥本来笑脸相迎的打开院门,待得知郑佳豪被公安逮走了,砰的关上院门,落上大木栓。 这个准孙女婿的胃口太大,把人家大厂长当傻子糊弄,蹭吃蹭喝不说,还拿了那么多尿素袋。 要是白眼儿还像之前那样亲近外祖家还好,可人家明显是不买账。 她早就觉得不安,想私底下告诉白眼儿,但儿子和儿媳妇都存着侥幸心理,她就是心疼白眼儿,也没办法不是? “肴肴,郑佳豪非良人,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在他的诱导下吃亏还不够多?” “是郁葱别有用心,故意引佳豪上当受骗!她这是要毁了我和佳豪一辈子!”郁肴肴觉得自己的男人不是池中物,全都是郁葱故意下套子害人。 郁姥姥恨铁不成钢,气得自己直掉眼泪。 “你为了郑佳豪把工作让给他妹妹,下乡第一天为他下厨,就烧毁了整个知青点的口粮,回城又看着他借小葱的名头索贿。 你这一桩桩一件件,是要毁了郁家啊!” “我是郁家独女,日后家里的东西都是我一个人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郁肴肴听着院外婆家人的求救,心里担心的不行,对郁家长辈的态度也越发蛮横起来。 听红眼儿这么说,郁姥姥心都在滴血。 郁大舅想开口骂闺女,却又舍不得说重话,张了张嘴,道“肴肴,不许这么和奶奶说话,道歉!” 郁肴肴梗着脖子就是不道歉,因为她急着开院门,莽撞的冲出去,还把郁姥姥给撞倒。 “哎呦……我的腿。”郁姥姥本来就是小脚,上了年纪腿脚就更不利索了。 郁大舅忙上前去扶,道“妈,你怎么样?” “疼疼……” “婆婆,公公……”郁肴肴头也不回的拉开门栓。 在她开门的瞬间,也不知道李大婶是不是故意的,拍门的手来不及收回,直接拍在郁肴肴心口。 “我的乖儿媳,妈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妈,我没事。”郁肴肴自从她亲妈马芳下放农场,婆婆对她的态度就急转直下,难得有这么和颜悦色的时候,颇为受宠若惊。 “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郁姥姥刚借着儿子的手臂站起来,就看到“婆媳”和睦的一面。 就在郑家人刚进来,准备用郁肴肴逼迫郁家人救郑佳豪之际,胡同里走来两位公安,停在郁家门前。 “哪个是郁肴肴?” 刚刚还亲近郁肴肴的郑家姐弟嗖的避开,把人给显露出来。 郁肴肴也感觉不大对劲儿,本能的不敢承认,道“我不是……” 公安的眼睛多犀利,容不得她睁眼说瞎话。 “郁肴肴,十九岁,未婚,下乡第一天下厨,误烧毁二百六十斤细粮,九百斤粗粮,外加肉蛋等物,拖欠至今未还。 下乡期间平均每日两个工分,远远落后平均劳动水平。 在半月前,骗取团泊镇公社的介绍信,证明等,并擅自接听、隐瞒公社电话。 涉嫌鼓动未婚夫郑佳豪利用亲戚名头索贿,公器私用,危害国家外汇等罪…… 现行逮捕,关押!” “公安,一定是误会,我们肴肴从小就很善良,怎么会干这种损害国家的事?”郁大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孙女是好人,是良民!她还那么小怎么可能危害到国家?!”郁姥姥心慌的厉害,用力拉着红眼儿不让公安给逮走。 “请不要妨碍公务!”年长的公安冷着脸,把郁肴肴拷上手铐逮走。 年轻的公安在后面阻拦家属捣乱,见郁姥姥那么大年纪哭的声嘶力竭,有些于心不忍,提点道“她的未婚夫郑佳豪,在里面刚刚招出的她。” 郑佳豪的父母和姐弟,本来还有点懵,但听到这话立刻就来精神了。 太好了! 把罪都甩在郁肴肴身上,他们家的佳豪不就没事了? “妈,咱们该怎么救肴肴?!”郁大舅脱力的瘫坐在地上,道“那可是千斤的粮食啊!就算咱家砸锅卖铁,都凑不出这么多!” “亲家……”郁姥姥顾不得腿疼,朝着郑家人看去。 李大婶拉着儿女就往外走。 作为一家之主的郑生,还不忘撇清干系,道“别,别,刚刚还把我们拒之门外,现在倒是来攀亲了,好大的脸!” 郑家人对郁家母子避之不及,挤开门口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逃似的离开。 街坊邻居们,亲眼看着郁肴肴被拷上银亮亮的手铐逮走了,又听见公安说她犯了那么多的大罪,都觉得不可思议。 “想不到啊,老实孩子蔫淘气!” “平常一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闺女,居然这么能作死!” “我天,一千多斤粮食啊!” “对了,一个多月前,郁家到处借粮食,肯定是给郁肴肴填窟窿!” “还借了我家三斤棒子面呢!” “我家还借了足足五斤糙米!” 当即,周围就乱了。 不管是被借的,还是没借的,一窝蜂的往郁家里涌,先是淘腾空了厨房,且不说是挂的腊肉、腊肠和油盐酱醋那些小件,就是连大米缸都给合力搬走了。 “住手,住手,别抢!”郁大舅根本拦不住那么多人,直接被推搡开。 郁姥姥心痛的捶地,道“墙倒众人推!” 紧接着,人们就闯进东西两屋,先是收音机,缝纫机这些值钱的物件,再是桌椅板凳、衣服鞋袜和各种用具,后面连大衣柜也都合力搬走。 一时间,如同蚂蝗过境,一律全空。 郁姥姥急火攻心,昏死过去。 “妈!”郁大舅在阻拦中被打的鼻青脸肿,无力反抗之下,抱着老娘往医院跑。 东屋。 马芳脊椎受伤,瘫在炕上不能动,连三急都需要别人伺候,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搬空自家。 她怒火中烧,骂道“畜牲!土匪!我要报案,让你们牢底坐穿!” (219)找到记事本 后面,闻讯赶来的几个二流子,见郁家院里都被搬空了,就亏的不行。 “他奶奶个腿儿,来晚了!” 忽然,看见东屋炕上马芳躺的被褥不错。 他们也不管上面躺的人,直接把被褥就给扯走。 “畜牲!”马芳还要阻拦,但被对方抬手甩开。 二流子大都是浑人,下手没轻没重,骂道“缺德冒烟的玩意儿,滚开!” 马芳不能自理,郁大舅为了方便照顾就没给她穿裤子,被褥扯开后,露出白花花的皮肉,大腿上粘这一片黄黄的稀粑粑…… 二流子们有些嫌弃被褥粘上的腌臜物,但棉花什么的也是稀罕物,舍不得丢下,嫌恶的远远举着,道“等拿回去洗洗再说。” 一路招摇过市,不仅街坊邻居知道马芳光屁屁被看光之事,因为太过典型,还被传开了。 转眼间,郁家就沦为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笑谈…… 哏都大学,特助办公室。 晏衔不在,郁葱正在认认真真的画图,旁边有三狗作陪。 抢收后有很多稻秆,她打算卖点破烂……不,是废物利用给国家创外汇。 吭哧吭哧的画了一张又一张。 她伸个懒腰,嗷了一嗓子,道“大功告成!” “这是故宫、圆明园、天安门、天坛、鼓楼?” 她太过全神贯注,连隋老站在自己身侧都没发现,被他乍然出声吓了一跳。 隋老猫着腰,扶着眼镜,盯着图纸,道“据我所知,外国人还真有好这口的。” “隋老,慧眼如炬!这是以稻秆、高粱秸秆、小竹签等为原材料。” 郁葱点点小脑袋,小脸堆笑的继续道“通过选、剪、削、雕、刻、咬合、粘等多项手工工艺,制作的古建模型。” “妙啊!”隋老笑得格外开怀。 废杆模型主要卖个工艺,要价相对能高些,不仅海外市场大,且成本几乎也可以忽略不计。 也就是说,只要给钱就是挣的。 “其实不仅仅是古建筑,只要手艺好还可以做成花、鸟、虫、人物肖像等,弘扬我中华文化的同时,也能给国家赚取外汇。” “老菜看了,肯定要笑成傻子!”隋老举着画纸,转身就要走。 “隋老,我这还有份图纸您看一下。”郁葱赶紧把自己之前画好的图纸拿过去,道“这是竹蜻蜓,制作简单可以批量生产,估计外国人没玩儿过,能稀罕一阵子。” “这是给玩具厂和木材厂的吧?”隋老一看就明白她担心索贿一案,让各大厂和学校疏远了,这是要补贴给厂里的甜头,道“小葱有心了。” “工作后我深得您的照顾,要是因为我个人原因令几大厂和咱们学校产生间隙,我会寝食难安的。” 郁葱明白,只要她还能在赚外汇一事上发光发热,几大厂就算怪她将事情捅出去,也要咬牙忍着。 毕竟是她把他们送的尿素袋,当做证据报给公安,还闹大的。 幸好法不责众,上头也没有上纲上线,不然多少要牵扯上行贿,作风不正等诸多问题了。 隋老刚出去,郁葱拿着铅笔,正琢磨着其它赚外汇的法子,朦胧间就听见有人喊她。 萦绕在耳边,聒噪不已。 她起身走向窗户,往外看去。 是郁大舅和郁姥姥…… 门卫拦着二人不让闲杂人等进校门,母子就站在大门口嚎叫。 “小葱啊,肴肴是你表姐,她不是故意的,她没有坏心,你救救她好不好!” “小葱啊,你出来见见我们!你表姐是有错,可罪不至死啊!” “小葱啊,你自幼善良,不能见死不救!” “小葱啊,我们知道你是心疼你表姐的,她从小到大什么心都没操过,她不懂的利害关系……” 郁葱装作听不见,坐回位置上,白嫩的小手慢悠悠的转着铅笔。 puA谁呢? 又不是她闺女,她不心疼的! 被人闹上工作单位,丢人加丢面子? 呵呵,她提前就把“苦菜花”人设立好了,影响都在可控范围。 现在,几大厂不敢恨她这个隋老特助,就把压力都给到郑佳豪身上,然后郑佳豪就又把锅甩在郁肴肴身上。 这个蠢货就……照、单、全、收!!! 主意她出的,事情她督促的,郑佳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才昧着良心做的。 至于,拖欠知青点的粮食,郁肴肴也一力承担,她拿不出东西就让郁家人掏腰包给赔偿。 郑佳豪捞了个深情人设,几乎已经没什么性命之忧了,而郁肴肴却不容乐观。 这是还没判下来,不过照这样发展下去八成要吃花生米的。 她也不想看郁肴肴嗝屁,可请原谅她没有捞蠢货的本事。httpδ:/m.kuAisugg.nět 其实,就算千难万难的捞出来也没用,只要郁肴肴和郑佳豪仍旧混在一起,她早早晚晚还是要倒血霉的,到时候再牵连上自己这个善良且无辜的人怎么办? 好怕怕呀~ 过了一会儿,窗外的刮躁声戛然而止。 她嗖的凑到窗户,扒着往外看。 是雄黄把郁大舅给扛走了。 郁姥姥迈着小脚在后面拼命的追…… 办公室的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推开,道“我回来晚了,小葱受委屈了。” 大黑看都不看回来的晏衔一眼,小青和小玄摇了摇尾巴,就继续趴在郁葱腿上舔毛。 “嗨,当个热闹听呗……”郁葱随意的摆摆小手,换了个姿势抱着两只小奶狗。 她抬着小脑袋瞅着他,笑得贼嘻嘻,轻声道“隋老去找蔡主任了,没在里屋噢!” “郑家都搬空了。”晏衔知道小葱看不惯郑佳豪逃脱欠粮的事,趁着夜色带着兄弟们,用迷香把郑家人都迷昏,把能搬的差不多都给搬走了。 郁葱等了又等,都没等来小哥哥的下文,追问道“还有呢,例如郑家人发现家里空了是什么表情?你们顺不顺利,有没有遇到困难。” “没去看,忙着销赃了。” “你这样没朋友的……”郁葱嘟着嘴,捏着小青的小胖爪不轻不重的挠了他一下。 晏衔没办法,从随身斜挎的包里,拿出个本子递过去,道“郑佳豪他爸藏在炕底下的,是个复杂的记事本……” (220)“顺路”绕个几公里去凑热闹 “先瞅为敬。” 郁葱迫不及待的翻看,眼神从一开始的好奇,变得认真,又变为愤怒,道“这里面被郑生抓住尾巴的人,可真不少!” 郑家和舒家关系一直处的不错,要不是因为她早前大闹了一场,舒三伯原本可以升任西站一把手的助理。 就算他后来侥幸洗脱嫌疑,也没有资格升职了,舒三伯只能暗中操作,把与他交好的郑生推上去,宛若傀儡。 显然,郑生只是看着老实,不然也不会写个记事本。 这记事本里不仅有行贿、索贿有时间、地点、人物,连参与人员的诸多癖好,也都给记录下来。 还都是身居要职的人物…… “这里面人职位都比较高,我打算给你三伯也添几笔进去。”晏衔本来不想和小罐罐说这些腌臜事,但在她的小眼神下,总是忍不住自掏心窝子。 “好的呀~”郁葱在自己心里记恨的小本本上,舒三伯一家高居首位,满口的仁义道德,却从来不干人事。 她眨了眨晶亮的眸子,道“我稍微会一点模仿笔迹,但不是很精通。” “我会。”晏衔垂眸,微笑的看着她。 二人静静对视,无声胜有声。 阳光透过窗户铺洒进来,一只小奶狗咬着大黑尾巴,另一只小奶狗骑在大黑身上,大黑翻身露出肚皮,表示投降。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隋老还没回来。 郁葱去蔡主任的办公室,发现这俩人都不在。 问过别人,才得知隋老和蔡主任拿着新鲜出炉的图纸出去了,说不好什么时候回来。 平常她都是蹭隋老的小炒吃,这回人家出去了,她也不好公器私用。 学校倒是有食堂,但她一出现就会迎来无数同情的目光;红旗饭庄的菜好吃,但她不想撞上郁大舅。 “老晏,咱们去哪吃饭?” “上月发的侨汇卷我这还有,要不去西餐厅吃,还能在餐厅楼下的华侨商店买些零嘴儿?”晏衔不想委屈了小罐罐,找了个最贵的地方。 “不去,吃不惯那个,而且非常时期也太扎眼了。”郁葱连忙摇着小脑袋,用不会过日子的小眼神,瞟了他一眼。 如今,华侨商店是高大上的极奢代表,对别的小姑娘也许很有吸引力,但对她来说还不如去百货大楼买瑕疵品带劲儿呢! 她就喜欢捡漏,花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 为了吃顿饭,她斟酌了好久,摆出侦探的招牌动作,酷酷道“就去红旗饭庄吧,我大舅上午刚在学校闹过,应该请假了没去做大厨。” 说着,二下锁好办公室的门,把三只狗子留在屋里。 “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乖乖的不要拆家噢~” (221)此战受挫 舒家和郑家同住一栋西站家属楼,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饶是郁葱一傻十年,还是能认出郑家的人。 郑佳豪的妹妹芳名郑佳倩,和舒白藤同岁,但长得不如女主,只能做陪衬的绿叶。 之前,她为了占便宜还总是和郁葱凑合,但明显不是一路人,压根玩不到一起。 但是,自从郁葱傻了郑佳倩不仅和她划清界限,还时不时的踩她两脚以此获得优越感。 “您的饭菜齐了。”郑佳倩面带微笑的端上饭菜。 她没有认出郁葱来,看人穿着体面,旁边的男青年也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讨好的意味。 “有劳。”郁葱点点小脑袋,从容谢过,把气质那块拿捏的足足地。 呵,在郑佳倩心里的她,应该还是那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小傻妞,当然认不出现在的自己了。 而小哥哥之前狠戾气质太重,估计人家都没正眼看过吧! “有什么需要,您喊我一声就行。” 郑佳倩感觉二人莫名眼熟,但感觉自己好像也不可能见过这么出众的人物,就算见过她肯定也会有印象不是? 郁葱平常吃饭速度比较快,但这回感觉到点菜口那道若有似无的打量,她执起筷子的动作都翘起兰花指,张嘴时更是慢悠悠的尝那么一小口。 “服务员,两瓶冰镇汽水!”她稍稍夹着嗓子,讲着京味儿普通话。 嘿嘿,她瞅见郑佳倩也要吃饭,暗戳戳的搅和。 很快汽水就上来了,郁葱却不紧不慢的给小哥哥夹了一块稻草扎肉,道“尝尝,还算咸淡适口。” “汽水来了。”郑佳倩出声,抿着嘴笑得有些勉强。 要是换成穿着带穷相的那类食客打扰她吃饭,她有一箩筐的话怼回去,但她怎么看这对俊男靓女都不是普通人,自然不敢莽撞。 “多谢。”郁葱微微昂着头,看都没看对方,但礼貌用语是一字不少。 那种无视的感觉让郑佳倩难受极了,可对方越这样高傲她越不敢随意对待。 她转身回点菜口,正要继续用饭,又听那头喊自己。 “服务员,麻烦帮我打开汽水瓶盖。”郁葱的嗓音轻柔。 如今,大伙儿大都是用牙啃瓶盖,哪里需要别人给打开,尤其还是端铁饭碗的服务员? 郑佳倩敢怒不敢言,找了半天都没扒拉出起子,只能拿着改锥过来撬。 “滋!”汽水的气特别足,直接呲了她一脸,污渍颜色黄黄的,总是能让人联想到某种不可描述的液体。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郁葱唇角漾起浅浅的弧度,不咸不淡的开腔。 没错,她刚才在桌子底下偷摸的摇了摇。 郑佳倩的脑袋滴着黄水,用火柴头描的眉毛花了,留下脏脏的黑水,极淡的眉毛像没了一样,显得眼神凶恶,人也更丑了。 郁葱下巴微昂,翘着二郎腿,身姿舒展的坐在椅子上,一身白色布拉吉纤尘不染,连眉梢眼角都透着自在。 郑佳倩看见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多年前,还没掉魂的傻妞也是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傲娇的看着她。 每当她想巴结对方时,总是被不动声色的推开,让她丝毫的好处都沾不上。 这一刻,她控制不住的想要撕毁对方的优雅,还有美丽面庞, 郁葱饶有兴致的瞧着她,任凭对方火气蹭蹭往上涌。 甚至,她还火上浇油的微微挑眉,笑容里带着一丝丝挑衅的意味。 来吧,来吧,别只干瞪眼。 她胆子大,再丑也吓不死自己! 只要郑佳倩开口怼自己,她就能把事情闹大,让对方哄到手的工作鸡飞蛋打。 以此泄她傻了时被算计欺负的愤。 晏衔的眼神变得凌厉无比,泛着逼人的寒意,嗓音低沉,道“你瞪我夫人做什么?” “对不起,小郑是新来的,服务不周到,我替她给您二位道歉。”后厨的郭头,察觉气氛不对,赶紧过来平事。 他也没认出来这女食客就是郁葱,女大十八变,而郁葱从人人嫌恶的傻妞到追捧无数的郁特助,这一路已经快七十二变了。 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来。 郭头知道这俩人总是来红旗饭庄用饭。 饶是比较富余的工人,也没有说三天两头下馆子的,且这两人点菜从来不看价格和所需票券,只看个人喜好。 这样的人,不说郑佳倩一个新来的服务员,就是他这个领导怕是都扛不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郑佳倩眼看着郭头都对二人恭恭敬敬,她那点火气自然而然就给憋住了。 她目前只是个临时工,还有两个月才能转正。 昨夜,她家都被偷光了,除了身上穿的,连个裤衩都不剩,原本就来之不易的工作,绝对不能丢。 “无碍。”郁葱没想到多年不见,郑佳倩心思越发的重,忍功也大增。 晏衔的冷眸扫过郭头与郑佳倩。 他不对着小罐罐时,气质冷峻,宛若夜空中的清冷玄月,令人高不可攀。 小罐罐都开口了,他不能不给面子。 “我这就给您换一瓶汽水。”郭头赶紧把郑佳倩给拉走。 等到了后面库房,他才语重心长,道“小郑,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的,别怪我强拉着你道歉。” “郭头看人准,对老朋友和员工都厚道,我只会感激。”郑佳倩缩着脑袋,露出讨好的神色,仿若真的非常感动。 等她给郁葱重新上汽水的时候,不仅帮忙打开瓶盖,还拿过来两只杯子。 只是,她攥着改锥的手,骨节发白,指甲把掌心都扎出深深地月牙印。 “辛苦了。”郁葱觉得这姐们当真是个人物。 刚刚还瞪着一双愤恨的眼睛冒火,转眼就笑脸相迎,服务周到。 假如,这份忍功再配上一点美貌和魄力的话,等改革开放绝对会有所作为的。 想她二穿回来从无败绩,不成想居然发现一位比女主还有潜力的。 此战受挫。 这个妹妹倒是比她哥郑佳豪心眼多不少了。 想来也是,郑家重男轻女,郑佳倩没点心眼儿可不能在上有哥,下有弟的情况下,还吃得开…… (222)她好有当反派的潜质 等人走了,郁葱在心里复盘自己刚刚发挥的漏洞。 她低估了对方的忍功。 不过,自己这面主动攻击受挫,还能走让郑家人内讧的路径。 完全可以提醒重男轻女的郑家,把服务员的工作转到儿子身上,让郑佳倩的算计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等郑生的记事本一旦起了作用,郑家怕是焦头烂额,也顾及不上这些了。 猛然,发现她好有当反派的潜质呀?! 相由心生,她这么“坏”,会不会变丑? 不,她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仙女。 先等等再说,郁肴肴都不在意的工作,她没必要替人家干着急。 理清思绪后,郁葱又恢复恬然的笑容,道“老晏,先吃饭吧! 还别说这菜做得真可以,稻草的香气融入五花肉内,很是解腻,别有一番滋味。” 盘里的量很足,卖相能给七分。 稻草扎肉的块有小儿拳头大,汤卤醇厚,浓油赤酱,糖重色艳。 另一道的油爆河虾也不错,河虾个大体圆,红润发亮,外脆里嫩,咸甜可口,入口壳肉分离,吃完虾,盘内不留卤汁。 晏衔各夹了一筷子,放到她的小碗里。 郁葱是个贪吃,也懂吃的,刚才忙着装腔作势都没好好品尝。 “这红烧扎肉可不简单,干稻草去掉枯叶,只留杆,捆扎五花肉一同炖制,中火烧一个小时改小火焖,待外皮八成酥时,再用中火收汁,这样做出来肉质红润、软糯可口,一点儿也不油腻。” 大伙肚里的油水都少,首先是要饱腹,其次才是味道,品鉴水平基本不是特别高。 只要这新来的大厨能把菜品的口味保持下去,就能在红旗饭庄站稳脚跟,但凡日后不作死,觉对能保证铁饭碗。 是以,当郁葱品尝过后,就知道距离郁大舅被新大厨正式顶替已经不远了。 吃完饭,她从为人民服务的帆布包里拿出空饭盒,把剩菜剩饭装好,带走给狗子们吃。 “坐稳了。”出了红旗饭庄,晏衔蹬着自行车,后面载着他的小罐罐。 郁葱侧坐在后车架上,单手扶着小哥哥的劲腰,不免有些想入非非。 对了,包里郑生的记事本,还没整理好呢! 郑生写记事本的目的,估计是要给自家留一张护身符。 一旦日后有所需要,本上记录的所有人,都是郑家人可以奔走的对象。 可他忘了,凡事都有两面性,护身符也随时可能变成催命符…… 此事宜早不宜晚,时间一长人家也许就有对策了。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 “老晏,现在是十二点四十五分,咱们还有点时间,先回咱家把本子整理好,等一找到机会立刻就能投给上面了。” “好。”晏衔本来打算夜深人静再弄的,但提前些就更稳妥了。 晏衔腿长有力,蹬的自行车轱辘嗖嗖转,很快就到了五大道的小洋楼。 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锁上大门,才上了楼。 书房里,郁葱和小哥哥一起研究记事本。 郑生学历有限,记录下来的内容并非龙飞凤舞的连笔字,而是有点工工整整一笔一划的样子,且随着被记的人情况的变化,后面陆续有添有减。 勾画涂抹之处不少,墨水的深浅程度也不统一。 晏衔开始调配里面使用最多那款颜色的墨水,道“添几笔问题不大。” “我记得我三伯一家每季度都添置新衣服,还偷偷藏东西,全都是百货大楼买的价位最贵的,除了我全家都添的那种。 大概是每月上旬……基本都在七八号之前。” 郁葱回忆着傻妞时的记忆,本来淡化的影像依稀浮现,心酸的厉害。 “那我多填写几处。”晏衔在本子上找到相对应的位置,翻到一页留有一行空白的小地方,将舒三伯的名字添了上去。 他当然没用自己的笔迹,而是在本子上找到了相对应的字,用纸一个一个摹下来,再摹到记事本上的空白处。 郁葱找了个大蒲扇,乖巧的帮着扇干字迹。 等到钢笔字干了,再翻到下月初,继续添写下一页。 郑生的记事本记录了有小半年了,晏衔共在六页分别添写了六行字。 她看着小哥哥落下的字迹和上面的比对了下,那真叫一个天衣无缝。 不说是现在的科技,就是往后十年,想要找出破绽来也很难,再加上舒三伯本就不干净,还不一查一个准? 唯一有一点逻辑上的缺憾,就是舒三伯一个小小的主任,在满篇至少都是干部级别的人物里有些拉低整体档次。 不过谁让舒三伯和郑生关系好,两家又走得很近呢?m..Com 也确实是舒三伯把郑生推上西站一把助理位置的。 这些信息从家属楼街里随便调查一下,便可坐实,想来不会有谁继续深究什么。 行贿受贿在这时候是容忍度极低的重罪,到时候事发舒三伯重则坐牢吃花生米,轻则失去工作被发配到农场干活。 舒白藤以陶银玲现在扫地扫厕所的工作,怕是养活不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某些人的福报消耗到头了,郁葱和晏衔在回大学的路上,看见百货大楼门口围着乌泱泱的人。 打听了几句,才知道有市里领导下来抽查。 看热闹的百姓认出是报纸上的领导,激动的纷纷落泪,情绪沸腾。 郁葱和晏衔互相递了个眼神。 机不可失! 瞬时,彼此心领神会,混入其中。 市领导视察完出来时,和蔼可亲的和大伙儿握手。 随行保护的警卫们穿的都是便衣,但身姿笔挺一看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郁葱借着人群推搡的力度,成功挤到内圈,瞟见小哥哥已经到了市领导跟前,即将准备作为群众和领导握手。 她偷偷撒下一把毛票儿,又不动声色的把位置挪开。 本就情绪激动的人们见地上有钱,就更乱了。 当即,哄抢起来。 挤挤挨挨的没有空间蹲下,就往内圈扩张。 眼看着这头就突破防线了,不仅抢夺了周围群众的注意力,甚至把警卫员的视线,也都吸引过去…… (223)爱会转移? 就是现在! 不远处,晏衔把记事本甩出去,砸在市领导腿上。 同时,他一个错身离开所站位置,迅速隐匿在人群里。 记事本夹杂着劲风,重重打在市领导腿上。 “吧嗒!”让人不可忽视的落地,落在对方脚边。 看似漫长的步骤,其实不过弹指之间。 “谁?”警卫员把市领导团团护住。 想当年市领导年轻时也扛过枪,上过战场的,即使身处和平年代气势依然非常强大,道“无妨,把本子给我。” 警卫员担心本子上涂了毒,有些犹豫。 市领导却不怕,接过来正常翻阅。 才看了几眼,脸色就沉了起来…… 与此同时,晏衔和郁葱已经回到了哏都大学。 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但隋老和蔡主任都还没有回来,幸好现在没有指纹打卡,要不然早就扣钱了。 晏衔进去就给办公室反锁上门。 郁葱摊手摊脚的横在窗边的长木椅上,心有余悸的捂着小心脏。 “可吓死个人了,现在越想越觉得刚刚冲动了。 幸好是赶巧了,咱们运气和胆气也都不错,要是被逮着了可咋办?” “逮着就逮着了,顶多暴露我手上有证据。”晏衔也觉得自己和小罐罐在一起,智商就极速下降。 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把她拉下水。 有多少种把记事本交出去的办法,他偏偏选择最张扬刺激的一种,想想也是疯了。 郁葱心里有些嘀咕,努力复盘刚刚的过程。 对了,她和小哥哥留下指纹了吗? 应该没有,他俩一直很小心…… 好像留了也没事,记得公安部要在二十年后,才要求各地公安机关建立指纹档案库。 幸好,幸好! 怀着小小的心虚,她更努力工作了。 手执小铅笔头,把滑板从记忆里临摹到画本上。 高级滑板的材质以目前的工艺肯定制造不出来,但普通滑板的制作便很简单了。 硬木板下面安装上几个小轱辘,轻便便携,只要土地平整都可以滑,遇上高手还能在楼梯花样滑,想必价格也不会贵,方面普及大众。 趁着国外还没有多少,要赶紧抢占市场。 等流行起来,还能发展滑板护具,什么头盔、护膝、护腕,护肘那些,都能有很大市场。 她一口气画了好几张,努力把能想到的细节都给画上了。 晏衔把带回来的剩饭喂给狗子们,小青和小玄已经能吃干饭了,就是挺馋肉的。 他不懂怎么养宠物,但小罐罐说这两小东西贪嘴,吃肉太多会消化不好,容易生病。 于是,他就把里面的肉,都拨到大黑的狗碗里。 这个年代的猫猫狗狗都特别好养活,平常看家护院,主人给什么就吃什么,有的还会自己打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挑食。 小奶狗嗷嗷嗷的闹着要肉吃,但看他不给也就放弃了,在小狗食盆里吭吭的吃米饭。 “真乖~”郁葱画累了歇歇眼,就看见两只小奶狗干吃米饭。 这要是放在后世,那都是要穿衣服吃狗粮肉罐头的娇气包。 小青听到狗娘夸它,趁着晏衔不注意嗖的蹦到大黑的饭碗前,叼了块肉就迈着四条小短腿儿,扭着毛茸茸的小屁屁,颠颠跑开。 它绕着晏衔,凑到郁葱跟前,两条后腿支着地面,短粗的前腿努力往郁葱腿上扒拉。 “不是要给我吃吧?”郁葱弯腰把它捞起来,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小青见她手伸过来,吧嗒把肉吐出来放她手上。 它一双黑溜溜的圆眸盯着她,满怀期待的同时,它还在不停流哈喇子。 郁葱:“……” 这么乖的狗子举世罕见。 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好欣慰啊! “宝儿……这么小就会疼人了,长大了还了得?我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晏衔:“……” 小罐罐之前明明是叫他宝儿! 怎么爱会转移? 他们拉钩过,约定好几辈子的…… 就在郁葱被小青感动的不要不要的时候,就听小哥哥开口了。 (224)危机便是转机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隋老和蔡主任才回到工作岗位上来。 郁葱感觉二位情绪不大对,尤其他俩看她的眼神里还透着稍稍的愧疚。 “隋老,蔡主任,出什么事了?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商量,不要一个人扛。”尤其是不要然她一个人扛噢~ 郁葱所料不错,这事是专门奔着她来的。 原来,几大厂长因为郁葱用他们送的尿素袋报案,都受到相应的责罚,职位上没什么影响,但都各自写检讨,还当众念诵了。 几大厂长不好明面上报复,就暗戳戳的使绊子。 前些日子,帝都大交流会延期举行,是因为一批镇场子的顶级瓷器在烧制时,意外停电导致瓷器变形,产生不可修复的大残。 这是国内顶级大匠耗时耗力精工细琢才完成的,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找出替代品,想要重新选出镇会之宝的难度极大。 就在外贸部顶着压力,焦头烂额之际,哏都几大厂利用人脉联系上去,大力表彰了郁特助变废为宝的本事。 于是,外贸部对郁特助关注起来。 据调查得知,郁特助是一位年仅十八岁初中学历的女知青,凭一己之力挖掘出竹艺赚外汇的渠道,并通过当地社员选举成为生产队的大队长,个人能力十分突出。 但术业有专攻,他们并不相信竹艺和瓷器能有什么共通的地方,而且请人过来需要层层的手续,繁琐不说还容易白耽搁功夫。 请外援的计划就一直晾着,直到隋老和蔡主任把郁葱的新图纸递交到上面,这才又把郁特助给惦记起来。 于是,特事特办让隋老立刻带着郁助理过去。 隋老当然担心国家财产损失,但也怕郁葱去了依然没有办法解决问题,到时候也许还要沾染上麻烦。 隋老拧着眉心,神色沉重,道“小葱,你还年轻,不知道里面的利害关系,要是一个不好你的前程可就……” “我知道您是为我着想,可上面的指示已经下达,无论如何咱们都逃避不开。”郁葱反倒是安慰起对方。 担忧是最无能的情绪,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不需要这种情绪。 危机便是转机…… 也许她真正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 蔡主任对她迷之信任,道“小葱有办法?” “总要先看看再说。” 郁葱不敢打包票,也没资格打包票。 她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继续道“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提成自我革命勇气,增强自我净化能力。” “那赶紧收拾好行李,趁着天色还亮,咱们开车过去。” 隋老还有些犹豫,但蔡主任催促起来。 晏衔负责把这头的工作交接好。 郁葱则提前给帝都打电话通知过去,省的到了那头没有人接应他们…… 一个小时后,各自收拾出一个包裹放在吉普车上。 晏衔开车,郁葱抱着两只小奶狗坐在副驾上,后面是隋老和蔡主任,外加一只大黑。 哏都到帝都全程约一百三十八公里,正常行驶要两个来小时,但晏衔的车开的极溜,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蔚蓝的天空渐渐变成金灿灿的橙黄色,空中的云变幻万千,颜色由西向东逐渐变得绚丽。 接他们的人已经在红旗宾馆安排好了房间,因为两位特助是夫妻关系四个人只开了三间客房。 宾馆规模不小,目测能容纳七八百口,一楼安排了涉外饭店,设施较好。 出入的时候有警卫员值守,偶尔还能遇见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郁葱等人的客房在顶楼,只有不多的几间能用,好多都处于维修状态。 她没有多问,把行李放进去,就准备去看看传说中镇场子的残次品。 这次外贸部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姓李的中年女人,白衬衣黑裤子,看起来很利落。 她一直躲着大黑,站的位置也比较有距离,道“郁特助的宠物,也带着?” “是的。”郁葱已经给狗子们栓上绳了。 大黑有些不适应,但也很给面子没有反抗,而小青和小玄还太小不会上下楼梯,偶尔需要抱着。 李姐不想让郁葱带着狗子们瞎溜达,但见她语气那么肯定,劝阻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那您能保证它们不会破坏瓷器,不闹、不咬陌生人?” “当然,我家狗子都特别懂事,没有我吩咐绝对不会乱咬人,也不会乱吠。” 郁葱知道这个年代母鸡都能上火车,所以她非常珍惜能带着狗子们见世面的机会。 (225)她有五成把握 随行的隋老和蔡主任看着一对巧夺天工的巨缸,亦是满目的心疼。 晏衔牵着三只狗子,清俊挺拔的立在瓷器不远处,目光沉冷,宛若寒冬冷夜的一片深海,幽深之下藏着骇浪惊涛。 他瞧见小罐罐跃跃欲试的兴奋,对着李姐,道“我们回去商量一下,会尽快给您答复。” “好……”李姐心里着急,但他们部门那么多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也不好要求一个小姑娘乍然给出解决方案。 回红旗宾馆的路上,隋老就叹息道“早知道就让小葱称病不过来了,都残成那样了根本挽救不了,外贸部的老东西还在电话里避重就轻。” “不战而败丢的就是您老的面子了。”郁葱给小青和小玄撸着肚肚,两只小奶狗舒服的闭着眼,都快睡着了。 晏衔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道“小葱有什么想法?” “想法倒是有,大约有五成把握能以正常售价卖出,有一成把握能以高价忽悠出去赚大钱。”郁葱是不懂瓷器,但她自认审美不错,嘴皮子也利索。 其实,她心里预估的成功率还要更高些,但这话她不好当着隋老和蔡主任明说。 “那我赶紧通知外贸部的老东西,不告诉他一半的成功率,就说有三成把握正常售价卖出,高价忽悠的事干脆也不提了。” 隋老平常对郁特助的态度不像是对晚辈,更像是对待同辈人,但遇到事上却当做自家晚辈护着。 蔡主任差点以为自己年纪太大耳聋眼花听错了,很快醒过味儿来,道“对,这样周全些,万一失败就是困难太大,成功就是能力过人。” “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辜负隋老和蔡主任的支持。”郁葱举着小拳头表决心。 隋老和蔡主任又商讨了一些细节。 最后,隋老朝着副驾驶位置的郁葱开口。 “早前几天就有外国人说咱们不守信用,私自延后了交流会时间,这事要赶紧通知过去,假如定下来估计明天就能正常举行交流会了。” “我今天晚上会整理好思路,明天以最好的面貌迎接挑战。”郁葱小脸堆笑儿的给大伙儿减压。 回到宾馆后,隋老和蔡主任打了个电话,就又要出去忙了。 二人不忍心打扰小葱,而晏衔是要留下保护小葱的。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父母双亡,连远门都没出过,来到陌生地方肯定惶恐不安,紧张的连觉都睡不好,只不过为了不让他们操心不说而已…… 被人担心到陌生地方紧张的连觉都睡不好小姑娘,一觉睡到天大亮。 招待外宾的宾馆相对其它宾馆条件要好些,一间二十多平米的屋子里摆着两张双人床,一张折叠桌,两把椅子,还自带卫生间, 天光大亮,一缕朝霞透过窗帘的缝隙,铺在郁葱松软的薄棉被上。 被子下面露出一颗青丝凌乱的小脑袋,几根呆毛调皮的翘着,还有几缕趴在粉嫩的脸颊两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夫人,七点整了。”晏衔瞅了眼手腕上的大金表,准时提供无偿闹铃服务。 郁葱嫌他吵,扭过头继续睡。 晏衔从他的床上迈着长腿下来,坐到她身边,修长的手指捻起她一绺长发,用发尾扫在她挺翘的鼻尖上。 郁葱圆润的小鼻头微动,然后就又换嘴角痒了。 她咂吧了一下小嘴,还是痒的厉害,就又无意识的舔了舔唇角。 “夫人,七点零五分了~” 男人的嗓音仿若大提琴般低沉悦耳,但此刻她却不想听。 郁葱不情不愿的睁开清润的杏眼,本想瞪他的,但担心有眼屎影响她小仙女的形象,就赶紧爬起来洗漱。 这种按时起床的日子,真心不适合她这样的懒人。https:/ 什么时候她才能睡到自然醒,做一条躺平的小咸鱼? 郁葱出了卫生间,从枕头旁边摸起小金表戴上。 瞥了一眼,七点二十了! 应该去给隋老打早饭了。 她就要赶紧换衣服。 忽然,发现小哥哥还杵在那里,道“你用卫生间吧!” “好。”晏衔已经趁她洗漱的时间,动作利索的换好衣服了。 七点半推开门时,就见隋老和蔡主任已经打好早饭了,正要敲她屋的门。 郁葱赶紧把早饭接过来,道“哎呀,您老怎么亲自动手了?有什么需要直接喊我一嗓子就行。” “年纪大了觉少,醒了也没事,顺手就干活呗!”隋老忙到凌晨才回到宾馆,劳心劳力回来后还睡不着,数羊都天亮。 “您是长辈,使唤我干活不是应该的?” 郁葱小小的客气一番,就赶紧把早餐摆好。 饭菜的量很足,四人一起吃还有些剩下的,就喂给狗子们吃。 “交流会就不带你们了,好好歇着,补觉觉,乖~”她哄了狗子们几句才锁上门。 也不知道外贸部的工作量有多大,他们到会场的时候,各厂的员工已经把展台都布置好了。 唉,起那么早,她都替大伙儿困的慌。 郁葱差点要打哈欠,幸好生生的忍住了。 这么多人她可不能出洋相! 李姐离着老远就看见隋老等人,快步迎了上来,双方握手,稍微问了一下好,就进入正题。 “郁特助,我们领导让我听你吩咐,现在那对巨缸已经到后门了,您觉得摆在哪里好些?” “就正门的门口,一边一个就行。”郁葱指了指大门的位置,语气稳稳的。 “门口?”李姐险些惊呼出来。 郁葱淡定的点点小脑袋,一派从容,道“是的,再给我找六位警卫员过来,男女都可以,但要形象好些的。” “您方便和我去后门亲子挑人吗?”李姐已经有点懵了,她怕自己发挥不好。 “也行叭!”郁葱让对方给自己带路。 她倒是想找盘靓条顺的女警卫员,但却只有男的。 小眼神一扫,就从里面扒拉出模样长得最帅的。 “一列,第三个,第六个,二列第二个,第四个,三列第五个,第七个。” 警卫员的队长直接把这六人给叫出列,让他们都跟着李姐走…… (226)区区人情冷暖就能打击到她? 如今身高达到一米八的男人不算多,但她挑的却都足够高。 警卫员们除了皮肤不白,模样都很端正,身材健硕,十分硬朗。 二十来岁的阳光小伙子往那一站笔挺条直,就很吸引人的注意力。 很快李姐就安排相关人员把巨缸搬过来。 交流会的门很大,是两扇丈高的木格子琉璃门,两侧摆上一对形态很意外的瑕疵品,非但不难看,反而有种别样的美,衬得十分有气势。 可郁葱却还是感觉差点什么。 要是摆上些鲜花呢? 不行,巨缸体积太大了,花量少了会不协调,可花量多了一时半会也弄不来。 毕竟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谁有闲情逸致养花? 忽然,想起昨天陶瓷厂仓库那有两棵老芙蓉树,花朵开的十分茂盛,道“李姐,方便找人去仓库旁边的老芙蓉树,剪些枝桠过来吗?” “行啊。”李姐赶紧找到把巨缸卸货的陶瓷厂工人,让他们赶紧去剪些枝条过来。 郁葱还不忘嘱咐,道“要枝条修长的。” 这头安排完,她又瞅着特意要来的六个警卫员。 “等会儿外宾就过来了,你们就守在巨缸的前面,一侧站三位,要是有人过来拍照,你们就阻止,说拍照可以,但禁止拍到后面的镇会之宝。” 警卫员们:“……” 巨缸体积那么大,怎么可能拍不到,这是让拍照,还是不让拍照? 郁葱当然知道他们的疑惑,但她并没有解释什么,只告诉他们需要怎么做。 “到时候肯定有外宾会不高兴,你们派一人过来通知我,记得其余人仍然保持守护巨缸的姿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报告,我们不懂外文。”一位姓顾的警卫员出列。 郁葱感觉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了。 “你们就说no,无论对方怎么说,你们只说no、要是外宾情绪激烈的话,就连说nonono。 同时,一手做止步的动作,一手里做出摸枪的动作。 记住,语气一定要坚定,强势,当然千万别真拔枪开火……” “闹!”警卫员低声试了一下,找到了感觉。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闹”是什么意思,但服从是他们天职,道“明白!” “把心态放平和,表现的高冷些,其余就按我说的做。” 郁葱感觉这个任务并不难,但看小伙子们好像如临大敌一般,赶紧给送定心丸,道“我就坐在前台那里,你们一进去就能找到我,万一我解决不了不是还有隋老和蔡主任?” 大约半个小时,陶瓷厂的工人就运来芙蓉树的大枝桠。 “来,把干稻草都垫在巨缸里面。”郁葱让人把瓷器运过来时防震用的干草,铺在巨缸的里面。 她知道瓷器硬度高,一般不会被木头刮花,但巨缸可是要忽悠出去赚大钱的,她自然爱惜的紧。 “往左后方斜一点,好,就这样。”郁葱站在台阶下面,给站在桌子上面的工人指挥,找到自认为最美的角度。 大伙儿感觉这芙蓉枝桠摆的不正,就像少女弯腰捞月一样,但也知道郁特助是给他们解决困难的,连争辩都不敢,纷纷认命的埋头干活。 郁葱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又吩咐道“再把上面的手印擦一下,辛苦诸位了。” 都忙活完了,她进会场游走在各个展台,挨个瞅一瞅看一看。 之前,在哏都几大厂的厂长有意推波助澜之下,交流会的参与人员大都听说过郁特助的名头。 能进这地方的就没有白菜,众人一看她这么年轻就能把她的身份对号入座,相处起来都有些敬而远之的意味。 郁葱把众人的心态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分去讨好,也不会过分疏离,保持恰到好处的维度,行个点头礼就算打过招呼。 隋老和蔡主任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晏衔身为特助要陪在隋老身边,等他们忙完回来正好看见众人冷落小葱的这一幕,心里难受的不行。 要不是郑佳豪那个所谓的表姐夫,用小葱的名头索贿,小葱绝对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郁葱却没有这种感触,她转了一圈,基本上面熟了,也暗搓搓地记住了各厂的特色与卖点。www.33qxs.m 区区人情冷暖就能打击到她? 笑话! 有利则聚,无利则散。 本来工作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咸鱼才是她的终极目标…… 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喧闹声。 此时还没到正式进场的时间,外面已经有很多外宾都聚集在前面的广场上。 除了她安排过去的六位警卫员,上面还让一队人负责站岗,巡逻。 最吸引人注意的就是摆在门口处那对巧夺天工的巨缸。 他们远道而来,举着相机就要拍照留影纪念。 六位警卫员就开始按照郁特助的吩咐阻止,不论对方怎么说,警卫员都板着脸说no,惹急了就nonono…… 本来外宾们只是感觉这对巨缸有些特别,但除了大以外也没觉得有什么稀罕,可冲着华夏的警卫员这么护着,反而莫名充斥着神秘感,惹人看了又看。。 一时间,巨缸引起了外面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见人群里一个红头发的外国男人,操着一口让人听不懂的外语,急赤白咧对着警卫员乱喷。 警卫员听不懂,一如既往的冷着脸。 说话的男人叫瑞科,很享受这种成为人群焦点的感觉。 然后,他正喷的带劲,警卫员就齐齐做出摸枪的动作。 其中,顾警卫员保持着摸枪的动作,警惕的往展厅里走。 瑞科只是脾气暴躁,却并非不怕死,连退数步藏匿在人群里,叽里呱啦的还在喷,只是声音明显弱下来。 没一会儿,就见展厅的大门敞开,从内走出一位华夏姑娘。 阳光倾泻在她周身,整个人仿若泛着一层光,透着仙气。 她看起来十分年轻,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 她眉眼精致,穿着白衬衣黑裤子,头发半扎,发丝随风荡漾,皮肤细腻白嫩,比白种人的肤色还要白皙透亮,但最吸引人的却是她从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 她的身后跟着刚刚进去的顾警卫员,且旁边还有一位身材修长的华夏男青年,他散发出无形的威压,令人不敢小觑…… (227)开始忽悠 郁葱迈着小四方步,走到巨缸前面,微笑着用外语开口。 “各位外宾大家好,我叫郁葱,是此次交流会请来的特别助理,在即将开始的展会中,我会为大家做好服务工作。” 郁葱上辈子可是过了变态的专八,她积累的词汇量就是土生土长的外国人都未必比得过。 哎,她前世今生都在咸鱼之路而努力着,却没有一世能躺平的。 不过现在却用上了,尤其是用在碾压外国人身上,也算没白内卷。 “你好,郁特助。”外宾们有的问好,有的点头致意。 他们漂洋过海来到华夏后,周围的人要么谄媚恭维,要么自卑怯懦,要么像看熊猫一样新奇的盯着,偶尔还会见到几个怒目而视的。 还是头遭见到这样从容不迫的人员,尤其还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小姑娘。彡彡訁凊 大部分外国人都表现的十分友好。 只有瑞科和少数几个外国人,摆出用鼻孔看人的架势来。 “你们华夏不是自称地大物博?怎么连个照片都不让我们拍?” “这位先生,如何称呼?”郁葱对友善的外宾回以微笑,但瑞科明显不属于这类。 “瑞科·梅林。”瑞科傲慢的昂着脑袋,道“我要拍照,赶紧让你们警卫人员让开!” “抱歉,瑞科先生,我做不到。”郁葱态度良好,却拒不悔改。 瑞科先是一愣,继而从不屑一顾变为横眉怒对。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你们的贵宾,如果你得罪我,我可不会再订购你们华夏的产品,而你也要跟着承担责任。” 这时,展厅里面相关负责人也都跟着出来,听到外宾这么说,就想出手协调。 见此,隋老忙给他们使眼色,这才把人给拦住了。 他的特助他了解,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好戏开场了。 一旁的李姐也微微皱眉,但并没有说什么。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作为华夏民族的一员当然也希望郁特助能够镇住场子,可又忍不住担心,她的所作所为会引起外宾的不满。 郁葱仍旧一派从容,道“我们华夏民族历来是礼仪之邦,友谊的大门随时向世界各国的友人敞开。 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而瑞科先生您的要求明显没有尊重我们主办方。” “我不过想要拍照留影,怎么就成了不尊重你们?!” 瑞科感觉丢了面子,有些气急败坏,嗓门也大起来,又开始继续乱吠。 “华夏文化讲究成双成对,圆满吉祥,就这两口歪歪扭扭巨缸,在你们这怕不是瑕疵品?连瑕疵品都不让拍照算什么道理?” “请慎言!”郁葱给小哥哥丢了个眼神过去。 晏衔立刻明白小罐罐的意思,低声对警卫员提醒道“摸枪。” 警卫员们听不懂外文,不知道双方在说什么,听到晏衔的提醒,齐刷刷的做出摸枪动作。 瞬间,瑞科和那些外宾们看郁葱的眼神就变了! 尤其,是站在郁特助身边的那个华夏男青年,就算没有配枪,可怎么看都觉得危险。 瑞科身高体壮足有两百斤,铛铛铛的后退好几步,色厉内荏道“现在是和平年代,如果你们对我动手,那就是外交大事件,你们交流会可承担不起!” “我们华夏乃是礼仪之邦,不会轻易动粗。”就算是现在,郁葱也仍然挂着浅浅的微笑。 瑞科心里又气又委屈,道“我不过是要求和你们的两口巨缸合影而已,这点小事都不同意,还算什么礼仪之邦?” “我们的镇会之宝,要得就是举世无双的美,拍照之后拿去仿造谁负责?”郁葱说得跟真的一样,小表情认真极了。 瑞科翻了个白眼儿,道“两口缸设计的都不圆满,连对称都做不到,哪里算得上宝贝?” “我们的宝缸相当梵高的画,维纳斯的断臂,美的特别,一眼就能让人记住。”郁葱面带微笑,眼神却跟看傻子一样的睨了他一眼。 她的眼神里透出对方读书少,文化水平低,懂得太少的那种鄙视感。 “诸位都知道我们华夏以瓷器命名。 而制瓷技艺工序复杂,分工极为细致,所谓:共计一坯之力,过手七十二,方克成器。其中微细节目,尚不能尽也。 在这七十二道工序里面,最核心的包括拉坯、利坯、画坯、施釉和烧窑五道工序,分别对应了不同的工种,每个人都在自己所属的领域里不断打磨,精益求精。 每一件陶瓷作品,都要在匠人手中从泥巴成为素坯,经过装饰,最后入窑烧制成为作品,凝聚着一位位匠人的精湛技艺和大匠之心。 最终,使得这套传统手工成型,工艺也得以延续千年。” 最后,她背着小手,站在巨缸前慢悠悠的继续介绍,道“而我身后这对巨缸,是我们华夏最顶级的大匠倾心制作,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存在。” 瑞科根本听不懂,好像自己真的被鄙视到了。 “大匠?”其他外宾们也有些不大明白的地方。 郁葱态度很和煦,但一双漂亮的杏眸里透着自豪。 “我们的大匠相当于贵国的顶级专家,都是从无数的匠人中层层选拔出最有天赋,最有经验、手艺最好的人。 且大匠需对自身技艺不断雕琢,以追求技艺的成熟,从而达到忘我的境界,就是放眼全国也屈指可数。” 外国人对有本事的人才很是尊重,听郁特助这么讲解不仅神话了“大匠”,也对郁特助产生了一丝仰望情绪。 她懂得可真多,不愧是交流会请来的特别助理。 “这些都和我要求拍照有什么关系?”瑞科现在倒不是必须要拍照了,而是有些挣面子意味在里面。 郁葱就喜欢有人抬杠,要不然都这么善良,她也不好忽悠。 “瑞科先生,这是全球独一无二,绝不可能复制的艺术品,珍藏品! 却被您侮辱成瑕疵品,这是对我华夏民族文化的不尊重! 您难道不应该心怀忏悔? 怎么偏偏还觉得是我们做的不好?” (228)必须稳妥再稳妥 瑞科被质问的理亏,张了张嘴没有再喷什么,只是看那对巨缸的眼神更加炽热。 他不懂制瓷,对华夏文化了解的也不算多,仅仅是看这两口巨缸特别,才想拍照留念的,听郁葱解释了这么半天,他才觉得自己太有眼光了。 果然,品味是天生的! 继而,瑞科从不屑一顾变的郑重起来,道“既然不允许拍照,那还拿出来展览?” “因为交流会延期,耽搁了大家的宝贵时间,我方特意摆出最宝贵的艺术品,供大家免费阅览,增长见闻,以此表示歉意。” 郁葱指着巨缸,摆出对方占大便宜的小表情。 瑞科眼馋的不行,道“只能看,不能碰,连拍照都不允许,更不能买卖吧?” “当然不能买卖了。”郁葱眨了眨杏眸,好像没明白他怎么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一时间,瑞科猛然生出把好东西据为己有的心思。 “我为我刚才的莽撞道歉,对不起。”瑞科九十度鞠躬。 直起身来,他咧着大嘴讨好的笑,道“漂亮的小姐,你看我这样,用你们的话形容是不是知错能改?” “是,您是非常好的国际友人。”郁葱大方的认可。 “既然我的诚意足够了,那你们华夏的呢?” 瑞科话锋一转,拿出谈判的态度,认真起来,道“你们华夏摆出来道歉的巨缸,本来就是为了表示歉意,我们怎么就不能出资购买?看来贵国的诚意还是不足。” “这……”郁葱拧着小眉头,貌似很为难,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人能处,太上道了! 瑞科不知郁葱心中所想,以为自己胜了一筹,还沾沾自喜,道“开个价吧,我很欣赏这对巨缸。” “您这不是为难我吗?”郁葱言语上示弱,态度却一如既往的坚定,道“这对巨缸可是孤品,就算是我们华夏的顶级大匠,也绝不可能再做出一模一样的艺术品了。”www.33qxs.m “这个数怎么样?”瑞科胖乎乎的大手,伸出两根食指。 郁葱不知道这个数的单位是什么,但并不妨碍她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行,您这是侮辱我们的艺术!” “漂亮的小姐,您一定人美心善,我真的太喜欢了,我再翻一倍,好不好?”瑞科一米九几的大个子,金刚一样的身材,夹着嗓子哀求着,双手做合十状。 他闹事被管制的时候,是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现在有所求就是鲁智深对镜贴花黄。 外宾和瑞科相处的时间长些,知道他什么性子,但外贸部和交流会的工作人员就感觉郁特助太会玩了。 “郁特助,您好,我们又见面了。”外宾中的沃森,看见郁葱双眼就放光,一直想出来英雄救美,但碍于晏衔也在,他就只能耐心等待时机。 他想明白了,婚姻不过是枷锁,爱情比婚姻更重要。 于是,他露出四十五度最美侧颜,用手比了个五,豪气道“这对巨缸我也喜欢,我出这个数!” “沃森,这是我先看上,先出价的!”瑞科气得想锤他。 沃森并不在意对方的咆哮,绅士的笑了笑,道“公平竞争,价高者得。” 外宾看着他们两个竞价,猛然发现他们可能忽略了这两口巨缸真正的价值,未免错失什么,也参与了竞价。 隋老等人听到外宾用生硬的汉语竞价,虽然表情还算是淡定,但心里简直就跟见了鬼似的! 虽说,知道洋鬼子们有钱,但也没想到居然会“视金钱如粪土”?! 李姐这些日子没少为这个对瑕疵品巨缸操心,又因为把交流会时间延后,她没少受洋鬼子的气,可从大局考虑却不得不忍让着。 现在他们华夏的经济、技术都太过落后,暂且只能卧薪尝胆,等到国力强盛了再把面子找回来。 万万没想到,郁特助居然能以一己之力数倍挽回国家损失。 想到这里,女汉子性格的李姐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知道这时候不能哭,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情绪,就在想挪出去时,被郁葱给叫住了。 “李姐,别哭,是咱们因故延期耽误了双方的宝贵时间,竞拍这对宝物,也是为了向外宾表示歉意。” 郁葱是一个可以把能利用到的条件,全都利用上的性格。 因为她安慰李姐”不小心“用的外文,这让外宾更加确定这对巨缸的价值。 看看,看看,因为他们竞拍把华夏外贸部的人都给急哭了。 登时,竞价更加激烈,把尚在观望的外宾也给调动起来。 “七百万!” “七百五十万!” “八百万!” “一千万!”瑞科急得不行,直接喊出了最高价。 见终于没有人和自己争了,他洋洋得意的笑起来,目光扫视过众人,指着那两口巨缸,道“巨缸是我的了!” “事关重大,我还要再往上请示。”郁葱就算面对天价,也依然冷静如斯。 预估这对巨缸放在千禧年后,起码能炒到几个亿,可眼下国家急需外汇,贱卖她又不死心。 索性外宾报价用的都是美金,折合后再汇算出后世的溢价,千万美金勉强也还可以。 其实,从过来帝都的那一刻,隋老就为她争取到全权负责这对巨缸的权限,她当然可以立刻拍板做主。 但她能保证瑞科等人被忽悠的短暂脑热,却不能保证他们醒过味来后不反悔,到时候在交流会闹腾咋办? 金额如此巨大,她可承担不起责任,必须稳妥再稳妥。 瑞科担心错失宝物,催促道“快去,快去!” “您稍安勿躁,我立刻就找上面请示,因为需要等些时间,正好也到了开展的时间,大家可以先到里面尽兴采购。” 郁葱留下警卫员保护巨缸,请外宾进交流会的会场,自己和小哥哥则与隋老等人一起进屋商讨。 隋老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心里惊喜的不行,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郁葱也见到了隋老口中的“老东西”。 他人称康老,发色灰白,但精气神特别好。 康老和隋老看起来年纪差不多,据听说当初康老还是隋老的学长,关系很好的那种。 (229)告黑状有技巧 康老平常严肃惯了,笑得不是很自然。 刚刚,他不好直接下去,听到几个小助理轮番回来汇报,他激动的热血沸腾。 卖一对瑕疵品便将入账千万外汇,令人不敢置信。 “他们报的都是美金的价格吗?” “是的。” 郁葱从小包里翻出一小摞纸张,双手递过去。 “您看一下合同,这是我提前拟订好的,只要填写金额与签名处,就可以了。 不过,我担心自己有想不周全的地方,在下面都留着空白处,可以填写补充条款。” 康老没有让他的助理去接,而是亲自接过来,带着老花镜仔细查阅。 “条理清楚,没什么好补充的,后生可畏啊!” 康老有些羡慕老隋,有一个这么得力的帮手,又道“手写版用在外宾身上会被小看,我让米娇娇重新打份合同。” “有劳您老费心了。”郁葱谢过,又嘚啵几句就跟着米娇娇去二楼打合同。 隋老还要再和康老说些事,晏衔作为特助不能跟着小葱离开。 想到外贸部的警卫员不少,应该很安全,他才静下心来继续工作。 米娇娇是康老的助理,二十多岁的娇俏模样,从举手投足到穿着打扮,都透露出被富养起来的气息。 她大学毕业,不仅会开车,还会打字,十分得康老看重,为人处世有些心高气傲,不像李姐那么接地气儿。 郁葱也懒得和她较真,寻思着只要能把工作做好就行。 这个年代的电脑又大又笨,她不大会用,只能依赖米娇娇给打字。 但这姐们明明知道她等着要合同,还一会儿泡茶,一会儿吃个水果,再来块饼干什么的。 磨蹭着半个小时只打了两行字,错别字就三个。 “米娇娇同志,你知道这千万美金的合同今天就要签下来吗?”郁葱的气场和当初的傻妞时有着天仰之别。 气场来自于底气,底气来自于实力,拿下的外汇订单就是她实力的证明。 米娇娇把吃了一半的饼干摔在地上,道“我手上过的单子出出进进,一份投机取巧骗来的订单算什么?” 郁葱对这种小姑娘是可以哄的,但她现在不想哄。 她把自己手拟的合同,慢悠悠的拿过来,揣在包里。 紧接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掉头就朝康老办公室冲去。 米娇娇没想到这人一言不合就要去告状。 果然是初中毕业的孤女,没有教养! 这样冒冒失失的过去,就不怕影响了康老和隋老的关系? “你干什么去?跑什么跑?!” 郁葱本来还是小跑,一听后面追过来来,她倒腾着小腿儿加速,再加速。 旁边站岗的警卫员,都给看懵了。 要不是他认得这位是郁特助个米助理,他都要把这俩人给押解下来了。 康老的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间,和隋老办公室布局一样,外面是助理的,里面是本人的。 她拉开外间助理的门,然后迅速藏在门后的视线死角里。 米娇娇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追上郁葱,见助理的屋里没人,直接就推开康老的办公室。 她简直都要吓死了,根本没注意看里面有没有郁葱,就神色慌张的解释,道“康老,不是的,你不要听郁葱瞎说,我是什么样的品行……您和我家是世交……我……” 办公室里,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米娇娇一人身上,直直的盯着她。 晏衔见她身后没有小葱,问道“小葱呢?” “我的特助呢?”隋老也感觉米娇娇的所言所行很诡异。 米娇娇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郁葱根本没在办公室,道“她……她……” “我在这。”郁葱千呼万唤使出来。 她进门先鞠躬,举止礼貌道“康老,隋老,让二位担心,我由衷的说声抱歉。” “到底怎么回事?”康老严肃起来有点吓人。 “您听我解释……嗝,嗝,嗝!”米娇娇一开始缩着脖子,支支吾吾,但被康老的威严架势吓得紧张,一时间打起了嗝。 “还是我来说吧……”郁葱适时站出来。 强势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护短,告状的时候一定要让人觉得自己懂道理,识大体,是受害的弱者,而不是胡搅蛮缠的蠢货。 “刚刚我在旁边看米助理打字,打字是个技术活,慢工出细活,半个小时打了两行,可那几十个字里面有三个错别字,我就指出来来了,米特助……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道歉。” “我……嗝!我嗝……”米娇娇拼命拍着心口,可是仍旧止不住打嗝。 康老这个身份的人,怎么会听不出来弦外之音? 他是不相信自己的米助理会不知轻重,可总要给老隋个交代,道“走,去打字间看看。” 因为米娇娇追出来的匆忙,打字间的门大敞四开,里面的电脑也还开着。 桌上是喝了一半的红茶,地上摔着半袋饼干。 “不是嗝!我嗝……”米娇娇紧张的头皮都要炸开了,所有的能言善辩在这一刻都显得尴尬。 郁葱善于察言观色,知道对方想把锅甩给自己,准备说这是给她吃的喝的。 她眸色清澈,直直地看着波浪款杯口上面的红唇印,笑得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冒,道“这杯子可真好看,好像不是陶瓷吧?” 隋老气哼哼,道“这是骨瓷,进口货,咱们见都没见过。” “还真好看。”郁葱那双美目因太过干净,而显得有些无辜。 “我,嗝!”米娇娇解释不下去了。 完了…… 想不到她居然会折在一个土包子身上,这回真是要倒霉了! 康老和他们的关注点不一样,盯着电脑显示器上的两行字,怒火蹭蹭往上冒。 要不是米娇娇是他好友的孙女,让自己带在身边学习,他定然要严惩的。 他闭了闭眼,道“这事我会给郁特助和隋老个交代。” “康老您客气了,不用给我交代,米娇娇同志年轻,学历高工作能力又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平常贪嘴些,爱漂亮些,也都正常。 这件事就算翻篇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提了。” 郁葱看似是在道歉,实则在说米娇娇的诸多缺点,暗搓搓给康老拱火。 是的,她要用米娇娇这个康老助理为自己树威风…… (230)对“打嗝姐”示威 康老:“……” 年轻人就能在上班时间,不务正业? 难道,她不明白千万的外汇单,对国家有多重要?! 康老本来就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性格,越发觉得米娇娇不分轻重。 一时间,连好友的面子他都不想再给了。 本来他就是强压的火气,被勾起来就再也压不住了。 “去找会计结账吧,我不拦着你另谋高就!” “康老,康爷爷……嗝!”米娇娇被饼干噎的那口还没下去,控制不住的打嗝。 康老冷哼一声,招呼隋老等人回办公室,继续谈工作上的事。 隋老也哼了哼,顾及好友颜面没有多说什么,抬腿就和康老回办公室了。 晏衔的眼里只有小罐罐,察觉她握拳藏手的小动作,异常小心的捧起她受伤的小手,道“疼不疼?” “没事,不疼。”郁葱摔的时候把力气卸了不少,现在掌边稍微有点卡秃噜皮,并未伤到血肉,等红肿消下去连药都不用擦。 晏衔眉眼阴鸷,眼底隐含怒意,连周遭的空气都凉了几个度。 郁葱担心他脾气上来把康老也给得罪了,赶紧扒拉他,夹着嗓子低声道“没事,真不疼~” 晏衔眼神晦暗的盯着米娇娇好一会儿,才把怒意强压下去…… “哐当!”米娇娇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直接厥了过去。 康老已经走到走廊尽头,回过头来发现除了老隋,几个年轻人都没过来,正好看到米娇娇晕倒。 “小米?!” “米娇娇同志,你怎么样?”郁葱的小眼神扫过康老,见他担心,她率先冲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一脚踩在对方手指头的小尖尖上。 “啊!”米娇娇诈尸般的惊起,一睁眼就要抽她。 晏衔一个错身站在小罐罐身前,把人护的严严实实。 他看着瘦,其实身上都是腱子肉,米娇娇的手好像打在石头上,疼得她呲牙咧嘴。 “我对你很失望。”康老觉得自己都快没脸见人了。 他认定她装昏掉头就走,任凭身后的米娇娇再怎么哭喊哀求都不回头了。 而郁葱十分圣母的留下来安慰,道“米娇娇同志,你怎么样?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这么害我!”米娇娇一面哭一面打嗝,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郁葱见人走远,才低声对“打嗝姐”示威。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初见面为了给我下马威,连国家利益都不顾了?” “你个吃新鲜粮食长大的土老冒!我不会放过你的!”米娇娇放狠话。 郁葱眼角瞅到有人影过来,她转瞬变脸,小表情委委屈屈的开口。 “开除你的是康老,我一直在为你说话,替你道歉,为什么要不放过我?” “你个害人精!” 米娇娇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过来的人,她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狠狠地朝郁葱推了一把。 “哎呀……”郁葱能避开,却故意没有避开,朝后摔了个屁股蹲儿。 因为稍稍没把握好力度,手掌侧面擦在木地板上火辣辣的疼。 失策啊! “够了!真是被家里给宠坏了!”过道里,康老大步走来,把郁葱扶起来。 方才,李姐听说米娇娇和郁特助闹起来,连忙上来给郁葱说情。 是的,是给郁葱说好话来的,而不是给她的同事李娇娇帮忙。 李娇娇是康老好友的孙女,平常除了在康老面前卖乖,对他们这些同事哪个不是颐指气使? 而郁特助就不一样了,不仅人有本事,性格也和善。 尤其,李姐想到刚才振奋人心的一幕,眼圈就又有些湿润。 她因为工作关系经常接触外宾团,曾亲眼看到许多让她觉得难堪,甚至觉得屈辱的场面。 可为了大局着想,她什么都不能做。 是郁特助惩治了最爱挑事的瑞科,让外国人低下高傲的头颅,以恳求的姿态买走瑕疵品巨缸,为国家挣外汇。 她想只要有理有据,米娇娇就算有背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不能让米娇娇毁了郁特助的前程,国家需要郁特助这样的人才。 康老听到李姐的话,对米娇娇的看法彻底跌入谷底。 “我已经给米家打过电话,让他们把米娇娇立刻领走。” 没一会儿米娇娇的母亲就过来了,她想要见康老,替女儿道歉,但康老连见都没见,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晏衔带着小罐罐去医务室看擦伤,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隔着玻璃窗,望着米妈和米娇娇相扶的身影,眼底骤沉,侧脸如湖面覆了一层寒冰。 他大概知道米娇娇为什么对小葱存着天然的恶意了…… 合同是李姐给亲自打出来的,中英双版的还加盖了骑缝章。 郁葱谢过李姐,拿上合同没有刻意的找瑞科签字,而是在他出没的附近溜达。 果然,还没几分钟瑞科就发现她了。 他一路小跑的冲过来,金刚一样的身材砸的木地板咣咣响。 “美丽的郁特助,您请示的怎么样了?” “唉,为了你的事,我挨了上面好一顿数落,还和一把的助理打了一架。”郁葱有些垂头丧气的露出掌侧擦伤,上面涂着红药水看起来血淋淋的。 瑞科忽然发现,在他们面前光鲜亮丽的郁特助,在华夏混的有些可怜。 “要不要我用外宾的身份投诉?” “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的合同我已经弄好了。”郁葱摆摆小手表示不计较了。 瑞科也不傻,拿到合同后先交给秘书查看,没有什么文字陷阱他才签好字。 “巨缸是我的了,按照规矩我先付定金。” “好的,都按照规矩来。”郁葱也把对方填写的几处认真核实。 两人的洽谈没有避着别人,李姐看到这头签合同,迫不及待的过来,也不出声打扰,就在旁边学习郁葱的话术。 郁葱已经听说李姐得知她和米娇娇打架,急吼吼上去找康老帮她说好话。 她这人知恩图报,道“瑞科先生,这是李主任,我们外贸部能力突出的优秀干部,您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她帮忙。” (231)好竹出歹笋 “你好,李女士,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瑞科早就认识李姐了,却一直没放眼里过,不过郁特助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李姐有些受宠若惊。 原来,这个金刚似的男人除了咆哮,也会礼貌待人。 不远处正谈合同的沃森也看见郁葱了,他又颠颠地凑了过来。 郁葱象征性的客气了两句,就赶紧撤了。 她家小哥哥可是个醋坛子…… 趁着眼下这个空闲,她赶紧把合同交上去,省的再出什么幺蛾子。 康老检查过瑞科的合同,见没有任何问题,连骑缝章都盖了,对郁葱的办事能力更是打心里喜欢。 隋老也跟着松了口气,自家特助是个有真本事的,比米娇娇那个棒槌可强太多了。 下午,郁葱游走在各厂的展台之间,这里看看,那里溜溜。 期间,没少帮忙做翻译,协助各大厂赚外汇。 众人对郁特助的印象,也极速转好。 和外宾们用过晚宴,郁葱与晏衔把隋老和蔡主任送进红旗宾馆,才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一开门两只小奶狗就迎了上来,仰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直往郁葱怀里钻。 它们两脚往上够,两脚踏地,小尾巴都在用力的摇。 好像在说:狗娘去哪了?可想死狗了! 大黑躺在它的垫子上,慵懒的瞟了她一眼,就继续发呆。 郁葱抱着狗子亲昵了一小会儿,就忍不住往卫生间里跑。 “我先洗漱一下。” 为了招待外宾,大厨给做了冰镇的荔枝果汁。 在好多地区尚未通电,交通也不是很便利的时候,北方能喝到南方的水果汁,是绝对的豪奢。 甜滋滋的实在是太好喝,她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尿急…… 顺手又冲了澡,洗得香香白白的,换上清凉的白底蓝碎花汗衫才出来。 瞅见小哥哥坐在椅子上喂狗子们吃饭,她凑过去嗅他身上的味道,道“帝都比咱们乡下要热些,你居然没有汗臭味?” “也出汗。”晏衔把她涂了红药水的小手捧到眼皮子底下检查,英眉微蹙,道“还是有点肿,不应该沾水的。” “嗨,没事的。”郁葱瞅着小青把小脑袋扎小碗里,连翘着的小尾巴都在使劲,忍不住手贱扒拉它。 “嗷~”小青不高兴了,可抬起小脑袋见是自家狗娘,扯着饭碗就往她这头拽,好像要把它的饭分享给她吃。 “我的宝,真乖~”郁葱假装吃两口,小青才继续吃它的饭。 小玄吃的认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动静。 大黑看了这头一眼,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吃饭。 晏衔不喜欢小罐罐用他的专属称呼喊别人。 哪怕是动物,他心里也泛酸。 他努力抢夺她的注意力,道“对了,上午我在医务室正好看见米娇娇的妈接她回家了。” “那人是她妈?好年轻,我以为是她姐呢!”郁葱当时在涂红药水,只瞟了一眼看的不是很仔细。 晏衔微微颔首,道“要是我没猜错,应该不是亲妈,而是继母。” “后妈和继女相处的那么好,居然还不是亲的,啧啧,有意思……”郁葱果然被花边新闻吸引了注意力,开始想入非非。 晏衔笑吟吟的瞧着她,道“还记得杨国祥那个跟人跑了的前妻吗?” “听说是最早下乡的那批老知青,生完孩子回城探亲,就再也不回来了。”郁葱没见过本人,但闲聊时还真听王滚刀肉提过。 晏衔认真的望着她,眼底盛满细碎的星光。 “我调查杨国祥的时候,看见过他们夫妻的合影,他那前妻叫巩汝婷和现在的米娇娇的妈,样貌有九成相似。” “天啊,原来如此! 杨国祥落网后,又查出与人贩子有关系,连杨老太太和杨家辉都一起被请走调查了。 杨家辉是巩汝婷的亲生儿子,血浓于水。 母子二人肯定私下里有来往,她知道我干的那些英雄事迹,必然恨透了我。 巩汝婷和继女米娇娇关系亲近,她怎么说的我不知道,但想必是没有好话。” 郁葱饶有兴致的推理出来。 终于,找到米娇娇为啥明知道她风头正盛,还迫不及待的给自己下马威了。 她笑得贼眉鼠眼,幸灾乐祸道“也不知道,米娇娇的爸爸知不知道他媳妇,不仅有个儿子,还有个前科满满的前夫?” “下午我听隋老骂了一句:米娇娇的爷爷也是扛过枪,好歹立过功的,怎么就生出个这么玩意儿,然后,康老说:好竹出歹笋。” 晏衔知道小罐罐爱看八卦,就可劲儿的给讲,把自己知道的通通倾囊而出。 郁葱心中的小人,叉着腰仰天大笑,道“我这人就喜欢助人为乐,要赶紧想个办法帮助人家母子相认啊!” “好,都听小葱的。”晏衔决定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总之,要让小罐罐把热闹看的心满意足。 另一头,米家。 米家是一座组织分的三层的洋楼,住着祖孙三代人,十分宽敞。 米爷爷早年在战场上受过伤,如今已经退休。 因为家里这辈只有米娇娇一个孙女,对她很是宠爱,把孩子养的有些心高气傲,大学毕业后不愿意进工厂干活,他就舍了一张老脸动用了关系。 (232)他是有理想,有抱负的! “穷养儿,富养女,娇娇是个女孩子,只要活得开心快乐就好。”巩汝婷慈爱的给继女擦拭眼泪。 “跟我过来。”米爷爷拧眉想了想,住着拐杖,走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男青年的照片。 “既然娇娇工作没了,就结婚吧!” “会不会太仓促?”巩汝婷小心的问道。 事关人生大事,米娇娇也不哭了,竖着耳朵听着。 “呵,我是她亲爷爷,还能害了她不成?” 米爷爷都被气笑了,又道“男方的父亲便是外交部赫赫有名的晏参赞。 他早年丧妻没有再娶,家中只有一个独子叫晏湛,今年二十岁,身高一米八几,如今在哏都邮局工作。” “邮递员?”米娇娇红着眼睛,语气里透着一丝嫌弃。 巩汝婷怕继女惹怒公公,赶紧用眼神阻止,又恭敬的问道“门第还算相配,可邮差风里来雨里去的,会不会太辛苦?” “我现在已经退了,咱们米家是高攀了晏家。 而晏家那孩子有晏参赞这样优秀的父亲,日后前程定然错不了。 而且,就娇娇这娇生惯养的性子,断然是不得婆母欢心的,没有婆母的话,嫁过去后也不用担心婆媳矛盾。” 米爷爷就算再疼爱孙女,也明白自家把孩子养的娇纵了些,在米家怎么样都行,可到了外面人家不一定都会给米家面子。 经过康老一事,让他不得不直视孙女的缺点。 按理说,这些话他是要和儿子说的,犯不着和儿媳妇、孙女说这些,可老伴走的早,儿子在外交部又忙的看不见人,只能他这个老东西亲自来说。 米娇娇本来是不愿意的,可看到照片晏湛芝兰玉树的俊朗模样,就松了口,道“我知道爷爷疼我,可女孩子嫁人后就要离开家了,我舍不得爷爷,妈妈…… 只要,晏湛来咱们帝都这头工作,我就愿意给他个机会。” “爸,娇娇说的是,我没有孩子,也真心把娇娇视如己出,我离不开娇娇。” 巩汝婷温婉的形象深入人心,这番话并没有惹得旁人怀疑。 “妈,我也舍不得离开您!”米娇娇扑在继母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她又朝着米爷爷,哀求道“爷爷……爷爷,你就舍得娇娇远嫁哏都,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面吗?” “好吧,爷爷给安排。”米爷爷终究是舍不得孙女受远嫁的委屈。 等母女离开书房,他拿起电话连拨几个号码,先是儿子,后是晏参赞,最后是外贸部的康老。 康老与米爷爷交情深厚。 他盛怒之下辞退了米娇娇,冷静下来心里也觉得有些对不住老朋友。 米爷爷托他把晏参赞的独子,晏湛安排到他身边学习,顶替米娇娇的这个空缺。 晏参赞算是他们的晚辈,但个人能力极强,品行也优秀。 待得知晏、米两家要联姻,康老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就这样,远在哏都晏湛的工作关系就调到了帝都。 晏湛接到父亲的电话时还是懵的,开口就要回绝与米家的联姻,可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自从父亲得知舒白藤差点害了他的时候,父亲就催促他尽快定下婚事,并追问他有没有心上人。 他下意识隐瞒小葱的事,说自己没有喜欢的女孩。 然后,父亲就表示由他给自己安排。 只是没想到父亲会安排的那么快…… 小葱是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可她是孤女,不得家中助力,注定无法在事业上助他一臂之力。 而米家则是高干家庭,爷爷虽然退休,但人脉极广,米父虽有些逊色于父亲,可身后有米家助力,想必将来也不会差些什么。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等爱情的热度褪去,他也会埋怨自己当初的意气用事吧? 他是有理想,有抱负的! 恰巧又命好生在高干家庭,有机会一展所长。 如此,也就注定不能自由选择爱人…… 挂掉电话,他心中那抹娇俏的身影越发清晰。 心里像被挖空了一样。 可他对于自己所选择的人生,也并没有什么后悔的情绪。 湛晏浑浑噩噩的收拾好行李,在准备离开哏都的前一日,骑着自行车去看望陶姨。 陶银玲得知他要去帝都工作,而且还是体面的外贸部,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她神采飞扬买菜做饭,招待晏湛大口吃肉。 就在其乐融融间,舒白藤红着眼眶,哽咽着开口。 “湛哥,我真心恭喜你,替你高兴,我祝你一帆风顺,日后鹏程万里。” “多谢。”晏湛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见她哭着笑,心里有些不忍。 就连上次见面时,她硬要他负责的难堪,再想起来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他顿了顿,道“我在邮局的那份工作,就转给白藤吧!” “你这孩子怎么大手大脚的?”陶银玲也心疼女儿,可却也不想委屈了晏湛,道“邮局的好工作要是卖掉的话,起码要上千块了,给白藤就不合适了。” “我父亲常年在外面工作,也顾不上我,自我姥爷出事后……幸亏有陶姨照顾我,白藤就像我亲妹妹一样,我这当哥的给她份工作怎么不合适了?” 晏湛自小就对陶银玲有种天生的亲近,而晏参赞一抱他就哭。 晏参赞认为自己不会带孩子,只好每月私下给陶银玲不薄的补贴。 是以,即使陶银玲从晏家改嫁舒家了,她和晏家的关系也没有断过。 “要是晏参赞知道了,会不会有什么意见?”舒三伯一派和善的问道。 晏湛笑了笑,并不在意道“我爸每天都那么忙,哪顾得上我这边的琐碎事?” “那我厚着脸皮替白藤谢过了。”舒三伯面上笑得一团和气,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们这些小人物眼里最体面不过的邮递员,高攀不来的工作,在人家晏参赞眼里则是可以忽视的琐碎事,最微不足道的存在。 是啊,连外贸部都能给儿子随便安排进去,且进去就跟在一把身边学习,日后前程必然不可限量…… (233)再见了,心爱的姑娘! 趁着天色还早,晏湛吃完饭,直接带着舒白藤去邮局把工作关系交接好。 翌日,一早。 他坐上绿皮火车,前往帝都。 就算仅是一个小时的短途旅程,晏湛也弄来软卧的车票,条件舒适,无需和硬座的人挤在一起。 熟悉的景色极速倒退,很快被农田所代替。 仿佛,他藏在心底的女孩,也随之远去。 他的心里怅然若失,若有似无的抽疼着。 他不能继续喜欢小葱了,也再没有资格拥有她了…… 愿小葱找到能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一生平安喜乐。 再见了,心爱的姑娘! 另一头,舒白藤扬眉吐气的回到家里。 她还没上几天班,舒三伯就开始在她耳边提长子下乡遭的罪。 舒赤檀在杨柳大队被郁葱使坏,每天都被安排掏大粪,日子苦不堪然。 虽然,她和舒赤檀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关系却最为亲近。 在舒三伯的刻意引导下,舒白藤一冲动就把自己还没捂热乎的工作,办理了病退,转给远在杨柳大队下乡的舒赤檀接任。 陶银玲还沉浸在晏湛即将飞黄腾达的喜悦里,并未注意到枕边人重男轻女的私心…… 帝都,外贸部。 猥琐发育的郁葱,还不知道她在晏湛的权衡利弊下,被无情的舍弃了。 柳六叔从杨柳大队到团泊镇公社,给哏都大学打电话,大学又把电话转给正在交流会发光发热的郁葱。 “六叔,中午好,我帝都向您问好哈~” “葱姐,了不得啊,要不是有事找您,还不知道您去了帝都。” “嗨~我就是一颗螺丝钉,国家哪里需要我就往哪里钻,对了,您找我什么事呀?” “那个挑大粪的舒赤檀,家里给办理病退了,安排他顶替了工作回城,要我给开证明,因为他和您不是那啥关系,我这不敢瞎做主啊!” “舒家谁病退?” “说是他妹妹病退,叫舒什么色的藤,按理说年纪轻轻的身体咋就不行了?” “您知道舒赤檀接替他妹的什么工作吗?” “知道,工作老好的啦,邮递员呢,转正国家就给发自行车。” “因为我和舒家沾亲带故,消息多少知道些,舒赤檀的妹妹叫舒白藤,今年才十九岁,是哏都大学的学生,哪有什么邮局的工作让他顶替?” “啊?” “这几天帝都交流会就差不多开完了,我能有几天的小短假,等我回大队后亲自把事情给理一理。” “那可太好了!” “柳六叔回去让石榴婶问问社员,有什么需要从帝都带过去的特产,给统计一下,我明天上午八点给电话打到刘书记这里,到时候告诉我就行了。” “会不会太麻烦?” “我身为大队长,给社员们捎个东西哪能算麻烦?” 郁葱又和柳六叔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她扭过小脑袋,对身后的小哥哥,道“电话筒可真很神奇,一根电线就能传音百里。”不耽搁她的小得瑟。 晏衔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方才,他在旁边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小罐罐得意洋洋的小声音,何止透过电话筒传到百公里以外,简直是要横跨太平洋,直传地球另一端。 知道她来的是帝都,不知道还以为上月球了呢! 郁葱想到自己投给市领导的记事本,不嫌事大的挑眉,笑道“我三伯一家连即将大祸临头都不知道,还弄了个邮递员的工作给舒赤檀呢!” “咳咳!”晏衔被她的小表情闹得实在是憋不住笑了,眼神飘忽地假咳了两声,道“也许是晏湛给弄的吧,毕竟他这个真儿子把‘陶姨’当亲娘。” “咦?还真有道理,老晏你好聪明呦~”郁葱还不知道自己被小哥哥给笑话了,精神百倍的八卦起来。 刚聊了几句,康老和隋老就从外面吃饭回来了,二人不好继续八卦。 隋老抱怨,道“你身边不过辞了一个小助理,连工作的效率都低了,真是的,几摞合同才打出一半,慢的要死。” “你想夸你家郁特助揽的单子多,干嘛要贬低我?” 康老到是有心招揽郁特助,奈何身边的位置都满额了,就连刚辞退米娇娇的空缺都让她未婚夫顶替上了。 他只希望新助理晏湛能有他爸晏参赞的几成风采,为自己挣回几分颜面,不要太丢人了就行。 郁葱和晏衔已经习惯二老在私下里斗嘴了,在旁边捡了会乐儿,就又继续帮助有需要的展台作翻译,顺便帮着推销本国的产品。 期间,郁葱通过米娇娇的进口骨瓷杯来了灵感,设计出一套富有华夏特色的梅兰竹菊杯具。 这次打破传统,不是在白胚上画图,而是把陶泥直接捏成花朵的造型,枝桠为杯柄,花朵为杯身,颜色仿真,效果立体。 执起杯盏喝水时,犹如握住绚烂的花朵优雅饮露。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隋老和康老看了也觉得眼前一亮,但还是来了一句:不好刷洗。 好在外宾并没有太过注重于实用功能,觉得好看新奇,就吭吭的连下订单。 于是,郁葱又接连推出水果、蔬菜、五谷、萌宠、汽车、名胜古迹几个系列的陶瓷、琉璃制成的餐具、套杯、储物桶等。 不仅美观,还兼具童趣。 陶瓷厂的大匠知道是因为郁特助力挽狂澜,才挽回厂里的损失和国家的颜面,所以对她的设计图纸从不拖拉,通通迅速完成。 精美的样品齐齐地摆在展示台上,十分夺人眼球,除了提升订单量以外,设计师郁葱的名号也随之传播开来…… 隋老觉得让她当特助太过屈才了,应该去学设计,将来绝对是大有可为。 厂里为了表示感谢,让大匠做出一套大葱款的餐具和杯具,送给了郁特助。 郁葱很喜欢,但在请示过隋老、康老、蔡主任的情况下,她敢才收下。 在康老嫉妒的不要不要之际,晏湛终于过来报道了。 康老对他风神俊朗的形象很满意,便先把他交给李姐带一带,熟悉一下工作环境,慢慢的进入正轨…… (234)拒之门外 晏湛曾被父亲晏参赞领进过大使馆,他以为那就是所谓的世面,可直到进入交流会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大场面。 一楼是超高的大挑空,全国各地的展台齐聚一堂,鳞次栉比的摆开,一眼望不到头。 甬道内有金发碧眼,身材修长,气质儒雅的洋人,也有五官硬朗,粗犷的洋人,交流起来也全部都是用外文。 李姐带着他协助各大展台做翻译工作。 即使晏参赞工作很忙,对儿子的教育仍旧很上心。 以至于晏湛的外文水平不错,但更偏向口语话,介绍产品还可以,但到了签合同严谨的时候,就显得吃力了。 这就需要李姐全权负责。 洋鬼子很看重专业能力,一旦发现疏漏,就有可能会被看不起,从而钻空子。 是以,必须死盯。 晏湛得李姐提点,学的很认真,时不时的做个笔记。 李姐注意到他比米娇娇要谦逊很多,总算对他这种走关系进来的少爷没那么反感了…… 就在外宾云集的大交流会上,晏湛看见了以为他一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只能藏在心底的白月光。 他看到郁葱先是一喜,可当看见不远处陪在隋老身边的晏衔,又忙压下心头的酸楚。 这二人是隋老的助理,能出现在帝都大交流会上也算正常。 然而,他最没想到的是李姐对小葱的态度。 李姐远远瞧见郁特助过来,一路小跑的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那一摞订单,又帮她拎上装着水壶的小竹篮。 她笑得一脸褶子,略微有一丢丢的殷勤,道“郁特助,忙坏了吧,赶紧歇会儿吧!” “嗨,交流会这不没几天了嘛,赶紧把能签的都给签下。” 郁葱并不累,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及时促成订单,再让外宾加量订购就可以了。 脑子动的厉害,身体并不算多疲惫。 “都送我办公室里去。”李姐把一大摞订单都交给晏湛抱走。 她发现郁葱小竹篮里的水壶空了,赶紧给续上荔枝果汁。 这都是给外宾饮用的,他们自己都舍得不喝,可郁特助那么辛苦,喝点好的怎么了? 郁葱假模假样的拦了拦,不意外的没拦住。 她谢过李姐,就吨吨吨的干了小半壶。 冰镇过的半透明凝脂状果汁,入口香美,甜滋滋的。 晏湛充当苦力抱着一大摞合同上楼,在楼梯回过头看着下面。 刚刚他就尝了一口荔枝果汁,就遭了李姐好几个白眼儿。 而且,李姐看他都没有一个乐模样儿,好像他欠了她钱不还一样。 可李姐却对小葱巴结讨好,要知道人家好歹也是个主任,康老的左膀右臂,居然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助理阿谀奉承?! 小葱个人能力是很优秀,可又有什么值得李姐卑躬屈膝,总不能他抱着的这一大堆合同都是小葱签下的? 晏湛自嘲的笑了笑,继续爬楼梯…… 郁葱也注意到晏湛了,但对方没和她打招呼,自己也就装作没看见。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几乎就已经确定是晏湛把邮局的工作转给舒白藤,舒白藤又办理病退让下乡的舒赤檀接任了。 站在晏湛的立场看,他本身没有什么错,可从他被陶银玲换子,享受了本该属于小哥哥的富贵,作为既得利益者,这就是原罪。 离着吃饭时间还有一刻多钟,郁葱又开始嘚啵嘚。 展台前,她眼神坚定的展示产品的潜力与前景,把外宾讲的眼神逐渐炽热起来,本来只想定购五千件,结果一冲动直接翻了两番。 笔尖落下,纸上签的字迹龙飞风舞。 双方握手,为双赢而喝彩…… 米娇娇听说自己的未婚夫今天来外贸部报道,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本人,看看他是否真的如同照片上的那么好看。 不过,继母说作为女孩子要矜持,她就以搬走留在办公室的东西为借口过来了。 郁葱眼睛多尖? 小眼神往上一瞟,就瞧见米娇娇和晏湛站在二楼的栏杆后面聊天。 就算双方距离不算近,她还是注意到米娇娇低着头总是偷看晏湛,一副春心萌动的景色。 哎呦喂,想不到啊! 这俩人要是成了,日后可是有热闹看了…… 因为周围都是外宾,郁葱也是要面子的,不好朝着小哥哥挤眉弄眼聊八卦。 可晏衔瞅见她晶晶亮的杏眸,就知道小罐罐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分享八卦了。 因为米娇娇磨蹭到中午的饭点,仍旧舍不得和晏湛分开,便只好屈尊降贵的来外贸部食堂用餐。 外宾都是带资过来的,吃用自然更加精致。 是以,外宾和工作人员分开用餐,只有为数不多的重要人物,才有资格和外宾吃用一样的。 郁葱明显属于这一小撮儿,她不仅自己过来吃,还带着小哥哥一起蹭饭。 在她路过米娇娇时,特意放慢脚步,朝对方点点小脑袋,之后迈着小四方步,进入外宾专供餐厅去用餐。 由于她卖瑕疵品巨缸一炮而红,还同众多警卫员因此混了个面熟。 外宾专供餐厅这里未免有不长眼的人闹事,门口都守着警卫员。 今天是顾警卫员负责安保。 郁葱进门时,微笑着和警卫员们行个点头礼,气质那块拿捏的死死地,比走最前面的康老派头还足。 一旁的米娇娇见此,莫名感觉自己比郁葱这个卑鄙小人低了一个档次。 曾经,米娇娇也是可以借由康老的身份去吃专供餐的。 虽然她已经离职了,但寻思着自己离职时间尚短,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内情,就拉着未婚夫一起往里走。 晏湛不太懂外贸部的规矩,觉得米娇娇好歹在这工作过,总不能比临时帮忙的小葱身份还不如吧? 在二人走到外宾专供餐厅的门前,就被守着的警卫员拦住了。 顾警卫员上前一步,制止道“非必要人员,不得进入!” “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就不能进?”米娇娇被拒之门外,倍感难堪。 顾警卫员和郁特助相识,自然也听到这位娇小姐的传言,道“米小姐已经离职了。” (235)华夏菜天下第一好吃 “我未婚夫接替了我的工作,他带着我一起总能进去吧?” 米娇娇是米家这辈唯一的女孩,性子被宠的刁蛮任性,有些无理搅三分。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根本没有考虑到一旁未婚夫的感受。 晏湛:“……” 说得好像他的工作是顶替米娇娇得来的?! 外贸部一把身边的助理,是能随便顶替的那种工作? 是,因为米娇娇离职刚好有个空缺,他也正好过来任职,但要不是他学历和能力过硬,康老又看在他父亲晏参赞的几分面子在,这大好机遇怎么可能轮的上他? 当众说这种话,日后让他如何面对同事和领导? 顾警卫员显然知道的要比对方预想的要多。 他冷冷开口道“抱歉,转正后才可以进去。” 这时候已经过来不少人都准备用餐,不仅有工作人员,还有外宾。 大伙儿把这一幕看了个满眼。 米娇娇被无数双眼睛看着,慌乱的狡辩,道“我没转正的时候,康爷爷就带我进去过……” “住口!”晏湛掉头就走。 这哪里是在挣面子,分明是明晃晃的说康老违规徇私?! 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 米家好歹是高干家庭,米娇娇也是大学毕业,怎么连“慎言”都不懂? 简直,不知轻重! “晏湛……你……”米娇娇把话说出口也觉得不对劲儿,但没想到未婚夫竟然吼她。 不止凶她,竟还把她一人撂下。奇快妏敩 她在众人揶揄的眼神里,觉得无地自容,就更口不择言了。 “你是我未婚夫,我们的关系都是父辈定下的,你应该无条件维护我。” 闻言,晏湛长腿迈的更快了。 原本父亲的意思是让他先相亲,合适的话才以结婚为目的交往处对象。 眼下,米娇娇这话一说出去,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 问题是他真心觉得自己和米娇娇不合适,可眼下情况尴尬,一旦回绝就是和米家结仇了。 这可如何是好? 米娇娇见他真生气不搭理她了,这才知道事情不妙,着急的追上去…… 郁葱隔着玻璃窗一面用餐,一面看着外面的热闹。 吃瓜很下饭,不知不觉还回了小半碗米饭。 她美滋滋的看热闹,而晏衔则在含笑看着她。 有小罐罐在的时候,他没功夫看别人出丑,她的小表情有意思极了,一会儿拧眉,一会儿笑的杏眸弯弯,好像一只偷到粮食开心的小仓鼠。 吃饱喝足,归还空盘时,听见几个等餐的外宾用外文编排刚刚米娇娇闹事的热闹。 他们说完米娇娇和晏湛,又开始映射华夏人的素质低。 就在这时,服务员把餐品端上来。 洋鬼子们又继续叨叨菜品的档次低下,做工粗糙。 服务员是一个中年女性,懂得一些外文,但词汇量有限,憋屈的红着眼眶辩解的磕磕巴巴。 登时,郁葱就不高兴了。 华夏菜天下第一好吃,她顿顿都吃不够! “这不是米凯莱先生,火气怎么这么大?” “从昨天火气就没消下去过。” 米凯莱是认识郁特助的,他昨天在砍价的同时又索要赠品,就被她给怼过。 最后,不仅他价格没砍下来,赠品也没有,还被软硬兼施的“逼着”签了个大单子。 “有空的话,可以看看我们中医,专门降火气,像是牛黄解毒片主要用于清热解毒、清热泻火,用于热毒内盛的症候……” 郁葱叭叭的介绍了几个中成药,把米凯莱听得晕晕乎乎的,连找麻烦的热度都给降下去了。 最后,她看对方已经被嘚啵懵了,才问道“您对这餐品有什么不满意?” “卖相丑,档次低。”米凯莱瞅了眼桌上装的满满溜溜的麻婆豆腐,眼神透着不屑。 “我们可以给您重新做,您走南闯北见识多广,应该知道任何地方的优质服务价位都不低吧?”郁葱就差直说要钱了,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米凯莱从钱夹里拿出一小摞大票,豪气的放到服务员跟前,道“够吗?” 服务员不敢接,紧张的双手都没地方放了。 就在米凯莱要收钱回去的时候,郁葱伸出白嫩的小手夺下,道“西方吃饭和咱们这头的规矩不一样,享受服务是要给小费的。” “这……”服务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美金,心脏噗通噗通乱跳,好像都要跳出心脏了。 郁葱从容大方的笑了笑,安抚道“拿着吧,回去交给领导,实话实话就行。” “我希望华夏的饭菜,能配得上我的小费。”米凯莱被坑了钱,心疼的要命。 “劳烦你把这饭菜给撤了吧!”郁葱对着服务员气质温婉的点点小脑袋,又对着几个外国人,道“我们一定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要大家愉悦用餐。” “好,我等着!”米凯莱气的咬牙切齿,继续道“我还要我刚刚点的菜品,但要不一样的观感。” “好嘞!” 郁葱迈着气死人的小四方步,背着小手跟着服务员往后厨走。 她看了眼手腕上小金表的时间,扭着脑袋朝小哥哥,道“我今天不午休了,去厨房看看。” “我陪你。”晏衔自然不会舍了小罐罐自己去偷懒。 二人这边慢慢走着,服务员已经把巨额小费交给李姐了。 李姐和高大厨说明情况后,高大厨表示他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 外贸部的厨房不是一般人能进的,他之前是部队炊事班的,因为手艺不错,转业来的这头做厨子。 李姐发现走近的郁葱,眼神都亮了,道“郁特助,我就琢磨您要过来,您有什么打算?” “还真有,先试试看吧!”郁葱的打算很简单。 把麻婆豆腐的豆腐块挑拣出来,找了个干净的大餐盘,就像盖房子那样一块块的码放在左下角,摆成女子拳头大小。 随手拔了点墙角的马厩菜、朝天椒,仔细洗干净,围着豆腐块裹成稀松的绿圈圈,鲜红的小辣椒穿插进去点缀。 盘子里面的汤汁用勺子舀起来,以大井字格的方法淋上,最后撒上白芝麻…… (236)招财又进宝 郁葱出手,连主食都要讲究。 把米饭倒一小部分在茶碗里压实,倒扣在干净的大盘子里,用小汤匙舀些黑芝麻,指尖轻轻一挤,像沙画那样组成一只只大雁图案。 刚刚剩下马厩菜的小碎叶子也不浪费,点缀成小草丛,这一抹翠绿给水墨画中添了一丝生机。 菜还是那个菜,连重做都没有,但把卖相摆的艺术点,档次当时就上来了,豁然变成吃不起的样子。 李姐瞅着这点还不够她塞牙缝的份量,有些疑惑,道“好看是好看,可这菜量那么少,外国人吃得饱吗?” “吃不饱就再加一份,记得要加餐费用。”郁葱奸商附体,笑得格外灿烂。 李姐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有些迫不及待,道“现在给米凯莱上菜吗?” “稍等,人家小费给那么多,咱们不添点赠饮,显得多抠嗦似的。” 专供外宾的后厨条件比寻常国营饭店要好不少,不仅调料和食材相对丰富,连冰箱都有。 郁葱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冻着几块罐头大小的冰坨子。 她对高大厨,吩咐道“麻烦给冰的底部磨平,摆在大盘子里,然后往心里浇开水。” “这样嘛?”高大厨感觉自己这个糙汉子,这辈子都没这么讲究过。 郁葱猫着腰,仔细盯着冰坨子里面逐渐加大的小凹槽,道“慢点,慢点,偏左面一点,再右偏点,好,把废水倒掉,往冰坨子的凹槽里倒凉茶。” “饮品会不会有点少?”李姐目测冰坨子里也就五十毫升左右,这不一口就没了? “让米凯莱拿勺子喝,并告诉他有偿续杯,每续一次杯,就要一次小费。”郁葱苍蝇搓手,笑得格外贼眉鼠眼。 “对对对!”李姐被这一提醒,脑子当即就转过弯来。 郁葱庆幸自己这是在外宾餐厅搞创意,外贸部的人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也强,换做别的地方,也许她这种思想还会给自己惹麻烦…… 服务员端着魔改后的餐品,再次给米凯莱端上去。 米凯莱等的不耐烦正要挑事,就见自己的餐桌前上好了饭菜。 麻婆豆腐是小方块组成女子拳头大小的大方块,围着一圈花花绿绿的玩意儿。 米饭如同水墨画一般,意境深远。 造型是挺新颖,比他们西餐摆盘还要讲究。 他刚要用华夏的成语,“华而不实”来评价,旁边几个外宾就被华夏的新菜品给惊艳到了。 纷纷要照着他的这份,也来上一套。 外宾都是不差钱的主,刚刚看见米凯莱给小费,也都多少给了些大票。 一时间,米凯莱的话被憋在喉咙里,只能咬着后槽牙用餐。 他被麻婆豆腐辣的想喝口凉的,却发现冰杯看着大,实际能喝的只有一两口的量,而且还要一勺勺的舀着喝,根本不解渴。 “这饮品给我续上!” “先生,我们郁特助说有偿续杯。”服务员把外宾新点的餐都记录好,拿着厚厚一摞小费,连说话底气都足了。 果然,郁特助如同传说中一样智谋无双,招财又进宝。 米凯莱嘴大,即使努力保持绅士姿态,没多会儿也吃的盆干碗净,连马厩菜都给嚼了,仍旧饿的厉害。 他气哼哼给了一张小费,道“饭菜也再来一份!” “好嘞,马上就来。”服务员把他的盘子撤下去。 后厨,高大厨给郁特助上了冰镇的荔枝果汁,让她润润口。 郁葱小口咂着甜滋滋的果汁,悠闲的等着信。 很快服务员就兴高采烈的端着空盘回来。 高大厨接到新订单就赶紧给弄,摆盘时手有点笨,很难整出意境。 郁葱不仅出手协助,还指点了一下构图技巧,给饭菜都提成了美感。 为了利益最大化,米凯莱用过的这个大冰杯,还要回收再利用。 第一次……小杯。 第二次……中杯。 第三次……大杯。 第四次……超大杯。 第五次……冰沙。 是的,因为大家都喜欢冰杯的设计,仅仅一块冰,含泪赚了五百块小费。 同样的饭菜,重新摆盘五次,不仅获得了几倍的收益,还得到一致的好评。 李姐浑浑噩噩数了一大摞外币,赶紧又记了账。 本来餐厅这类琐事,还不至于汇报到康老这位一把的跟前。 可因为实在是太过新奇,李姐再临下班的汇报里,还是把这喜事给报了上去。 她做汇报的时候,隋老也跟在一起开会。 当听到自家郁特助,仅仅一块大冰坨子就含泪赚了五百块小费,他摘掉眼镜,猛搓了搓脸。 主要是怕自己笑得露出后槽牙,太过跌份了。 遥想当年,他是怎么把这个财神爷给挖来的?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康老瞅着“老家伙”偷着乐的表情,心里泛着酸。 啊,啊,啊,为什么小葱那孩子就不能是他的助理?! 即使是当初的晏参赞刚工作那会儿,也没这么招财吧? 也不知道新来的晏湛个人能力怎么样,能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晏湛还不知道自己的担子,在不知不觉之际就又增重了。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米娇娇的纠缠,就赶紧给父亲打电话,帮他解决一下米家的事。 可晏参赞因为工作太忙,电话就根本没有打通。 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漂泊在外地,遭遇到委屈难免就觉得孤独无助。 他心理压力得不到疏解,就习惯性的想念陶姨的关怀与照顾。 陶银玲掏了厕所后,正在过道扫地,听到办公室里有人告诉她,有帝都打来的电话找自己,她就猜到是晏湛打来的。 可真是没白疼他。 要不老话说养儿防老,女生外向呢! 闺女长大了就总会有自己的主意,顶顶体面的工作愣是背着她给办理病退了,让下乡的长子回来接任。 舒赤檀又不是她生的,怎么可能会比自己亲生的子女更重要? 舒老三面上疼爱女儿,实则重男轻女,偏偏女儿身在局中看不透。 陶银玲心里腹诽不已,却不耽搁她脚下跑得飞快。 她撂下扫把,就往办公室里冲。 自从被傻妞举报,她都好久都没进过整洁的办公室了…… (237)给后厨连夜培训 晏湛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事都喜欢和陶姨倾诉,但每次她都会认真倾听并给予最优于他的方案。 这次也不例外,陶银玲听到米娇娇这么不知轻重,心里就给打了个大叉。 但顾及到米娇娇的身份背景,又不舍得这份助力。 于是,把晏湛安抚下来后,就让他先吊着米娇娇,不给予明确拒绝,也不过分亲近。 总之,先拖着不要结婚领证。 晏湛本来就担心会因得罪米家给他使绊子。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到陶姨的建议,心中豁然开朗。 对啊,他一个男人晚结婚几年怕什么? 等他借着米家的助力飞黄腾达,到时候何须再惧怕米家?! 电话挂断之后,晏参赞才给儿子把电话回过来,问问今天相亲的感觉如何。 晏湛被陶银玲梳理了思绪后,想法与刚刚大不相同,回话的时候自然不会明确拒绝米家的娇女,连当天发生的事也避重就轻的说了说。 晏参赞没有多想,让儿子把邮局的那份工作,转给下乡的侄子晏衔。 他是事后才得知晏衔下乡一事,但他所得知的“真相”是经过晏湛口述的,并不知晓里面恩恩怨怨。 “爸,那工作我转给白藤妹妹了。” 晏湛了解父亲的性子。 在晏参赞获知晏衔下乡当知青时,就已经准备把人给弄回来了,只是没想到现在还惦记着。 “小湛,你姓晏。” “爸,他已经自己找到接收单位了,是哏都大学隋老的助理。” 晏湛不喜欢父亲总是对晏衔格外看顾,即使他人没有时间回来看晏衔一眼,也总会在电话里问询相关情况。 可是,平常他对晏衔的消息知道的也不多,挑挑拣拣的说两句,导致到晏参赞这头的消息就更没什么了。 晏参赞知道从知青到隋老助理的路有多艰难,夸了晏衔一通,又嘱咐晏湛要踏实的和康老学习。 挂掉电话后,晏湛久久沉默。 没人知道他为了超越晏衔这个堂弟有多累,多辛苦。 小时候姥爷教导他们一起习武,晏衔永远学的比他快,到了读书的时候,晏衔不仅成绩比他好,还能得到郁葱的青睐,时不时的给他些小零嘴,却不给自己。 只有陶姨会明白他心里的不容易…… 另一头,康老下达最高指示,让郁葱连夜在后厨做培训,有加班补贴的那种。 能让咸鱼动起来的,只有小钱钱。 小哥哥还要陪着隋老加班,没有他作陪的日子,她还有些不习惯,但这不妨碍她挣钱。 大厨、帮厨,帮工、服务员,全员动起来。 郁葱让高大厨活好面,她才开始亲自实操。 “看,这就是天鹅蒸饺,都跟着我学着做。” 就像之前给社员上扫盲班一样,她一面慢动作操作,一面仔细讲解。 “要先把面皮搓出天鹅头部和脖子,身体部分擀成面片,边缘薄一些,靠近脖子这边捏褶子,放入馅料,包严捏紧,饺子对折捏出尾部,整理成型。”仟韆仦哾 郁葱的视线扫过众人的手,耐心等着他们稍慢的速度。 等最后的人也都做好了,她才开始下一步。 “入蒸箱或蒸锅,大火蒸一刻钟,再焖三分钟出炉,用胡萝卜片点缀头部,黑芝麻画眼睛,都学会了嘛?” 高大厨:“……”勉强可以。 众人:“……”有点难。 郁葱早在看他们的动作时,就感觉他们做得丑了。 但是,好孩子都是夸出来的。 “我觉得大家应该都学会了,能进入外贸部工作的人,哪个不是佼佼者? 这点小事儿,只要心细基本上没什么难度。” 蒸锅里的天鹅,除了她捏的那只和高大厨做的以外,不是胖,就是瘦,还有几只半残不残的。 郁葱继续培训下一个课题,锦鲤烧卖、黑天鹅水饺、七彩糖果云吞等艺术类菜品…… 众人操作起来不太熟练,成品的样子稍微逊色些,连自身气势都有点下降了。 郁葱赶紧安排上简单些的果盘,给大家增加点自信心。 “这苹果洗过直接这么上,外宾会觉得低廉粗糙,但假如这样呢?”她举着一个饱满的苹果,开始动刀切。 “刀下去时与中轴线夹角三十度,距离中轴线一厘米的地方竖切,记住不要切断,再横切,与竖切痕迹会合。 两边重复这个步骤两到三次,把苹果片排开做天鹅的翅膀。苹果中间切掉小槽,用来放天鹅的头部。 另一半苹果切成三片,取中间那片最贴近心形的。 看好了,这样切三刀,做成天鹅的头部。 苹果切开后容易锈,用柠檬水喷一下苹果切面,可以防止氧化。” 郁葱动作利索,很快天鹅溪水的果盘就做好了。 能进后厨工作的,即使是服务员也没有不会下厨的,像是高大厨和几个帮厨的刀功比郁葱都要好不少。 众人:“……”好简单,他们真是大聪明,好有艺术天赋! 见气势涨回来了,郁葱继续培训。 像是豆包这类主食,做成小兔子、小老虎、小狗子等诸多憨态可掬的动物,瓜果梨桃等模样。 米饭除了大雁,也增加了熊猫,企鹅等新款。 最让大伙开眼界的是炸酱面。 铺上薄薄的一层黄花片,煮好的面条只数十根摆在大盘子里,用筷子卷成毛线球模样。 挖一勺肉酱放在左下角,之后苍劲有力的往空白处划拉那么一下,再撒上稀疏的蔬菜细丝。 这怎么能吃的饱? 他们吃饭都用盆子的…… 不过,郁特助做得饭菜基本上都吃不饱。 吃不饱好啊,有偿回碗,有偿续杯,为国家赚外汇! “大家不要那么紧张,发散思维,一通百通,把思路打开,后面也就容易多了。” 新品做好后,郁葱把自己做得最漂亮的那份,送到还在加班的小哥哥跟前。 隋老也得到最有厨艺天赋的高大厨做得那一套。 李姐的自然也少不了,给挑了一套中上品质的送过去。 至于,康老的那一份则是矬子里拔尖子,找了份体型滚圆的胖天鹅送过去。 原因是天鹅蒸饺的馅料多,才会胖…… 康老:“……”多谢照顾。 他知道这是明晃晃的偏心,但他不说。 (238)大交流会圆满结束 做出来其余的样品,厨房内部自己消化了。 单看饭量比较少,但一套下来也就吃的小肚滚圆了。 郁葱吃饱喝足,又开始琢磨如何卡油。 她把面条咽下去,道“最好把米凯莱慷慨大方给小费,对咱们华夏饭菜大口朵颐赞不绝口,一顿回碗加餐五次的事迹弘扬一下。” 闻言,高大厨等人仿若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经过彻夜奋斗,专供外宾餐厅连夜上了新艺术类菜单。 外宾们本以为华夏物资匮乏到连牛排都吃不上的地步,多少有些轻视,可当见到新鲜出炉的样品,那憨态可掬的模样,就忍不住剁手。 一份天鹅蒸饺,两只。 一份锦鲤烧卖,两只。 一份黑天鹅水饺,两只。 一份七彩糖果云吞,共七只,每只拇指大小。 一份炸酱面,十根面条。 还有小兔子、小老虎、小狗子,瓜果梨桃等面类主食,因为模样讨喜点餐率也相当高。 米饭除了昨天见过的大雁,也增加了熊猫,企鹅等新款。 除了各别胃口比较小的女外宾,男外宾们点齐一套才勉强饱腹,有些胃口大的更是要回碗加续杯。 一天下来餐厅粮食的消耗量减少两成,但收入足足翻了十番。 李姐把一天的流水账记录好,在晚上汇报的时候再次向康老给郁特助表功。 “老隋,你介不介意你家郁特助来我这做个兼职?”康老看着底下汇总的数字,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老东西”肯定舍不得放人,但外贸部太需要这样的稀缺人才了。 隋老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小葱在哏都和帝都两头跑会很累的。” “不辛苦,不辛苦,一个月只来两天,给后厨做个培训就行,来一次我给二十块,每月也按照外贸部的正式员工一样给票证,像是交补、油补、餐补……这些我也都会给到郁特助身上。” 康老直接拿钱砸。 隋老犹豫了,但还有些不情愿,道“外面坏人那么多,他一个小姑娘两地跑不安全。” “让你家晏特助也一同陪着,待遇也给一样的成吗?”康老瞅着码满墙角的合同,颇为财大气粗。 隋老觉得可以,但他一个老头子也不好帮孩子们做主,道“我和小葱商量一下,过过再给你答复。” 二老商量的时候,均考虑到郁葱的个人想法,唯独没有顾及就在一旁加班的晏衔。 嘿嘿,他们一开始还觉得晏衔气势足,挺唬人的,但相处下来就知道他粑耳朵,只要小葱说的,他就没意见,乖巧的像只小奶狗。 晏衔:“……”被发现了?! 反正,只要和小罐罐在一起,他就没意见…… 机房。 晏湛也在加班,但他目前还是个临时工,没有资格坐到里面开会。 他是事后才知道康老邀请郁葱来外贸部兼职的消息。 最近,他除了适应新工作,还要应付米娇娇。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就不懂矜持,他每天虚以委蛇的很疲惫。 看看人家小葱,只要他不先开口,她就能把他当空气。 小葱要能力有能力,要品行有品行,样貌还是顶尖的,除了不得家族助力以外,几乎没什么缺点。 可当他把心里想法和陶姨说完,陶姨却十分瞧不上小葱,觉得她所得到的一切都靠算计。 城府过深的女孩儿不能宜家宜室,更不适合娶进家门,只能做情人。 情人…… 小葱那么爱面子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愿意? 另一头,郁葱知道康老要聘请自己,她没有假模假样的拿乔,欣然同意了。 且不说来一趟帝都就给二十块钱补助和油补、交补那些,单说外贸部发放的侨汇卷就足够炙手可热,那可是能在华侨商店买到很多稀缺商品的! 康老也十分慷慨,从这个月就给她结算各种补贴和工资了。 在大交流会的最后几天,外宾越发欣赏郁特助的品行,分别给她送了礼物。 都是外国产的,有巧克力、糖果、饼干,这些零食,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纪念品,其中最贵重的当属照相机了。 如今,国内的照相机死贵,是绝对的“顶奢”,有海鸥、红梅、凤凰,名佳、还有更早期的熊猫和孔雀等品牌。 郁葱也是头一次摸到这个年代的照相机。 心里喜欢的同时,还不忘谨慎再谨慎。 她没人没背景,一旦出错可能就会沦为燕韫玉那样的凄惨下场,备不住在米家的干预下还会更加万劫不复。 所以,她做事必须要周全。 多给自己留后路总没错。 她把收到的各种小礼品都抱到李姐跟前,经过部门正规审核,又等李姐都登记好了,才领回来。 过了明路,这些礼品才彻底属于她。 她大方的把进口零食分给同事们一起享用,丝毫没有吝啬。 很快她的名声不止只有能力强,还增加了为人大气,性格大方,做事厚道等优秀品质。 与此同时,大交流会也圆满结束,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隋老还要留在帝都几天才能结束后续工作,但因为不算忙,就给两位特助放了个小长假。 郁葱把新鲜出炉的工牌揣在小包里,利索的领了工资和各种票据。 趁着风和日丽换上漂亮的布拉吉,就迫不及待的和小哥哥出去溜达了。 当然,宾馆里的狗子们也都带着一起去见世面。 她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年代的帝都,难得忙里偷闲,自然要好好珍惜。 一双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瞅瞅。 墙上用红漆写着大大的标语,街上的人穿着流行的蓝色和军绿色衣服。 二十八大杠自行车的数量比哏都要翻两倍。 红白条的大公交来往的时间,也比哏都的间隔短。 马路不宽,但不会堵车。 他们的吉普车开的很顺,一路通畅。 她手持新得来的照相机,在故宫这样的名胜古迹跟前各种留影。 有她单人的美照,也有她和小哥哥抱着小青小玄,牵着大黑的全家福。 才一天就把胶片都给用光了。 她现在不缺钱也不缺票据,趁着帝都的商品齐全,直接囤了十卷。 转天,又带着狗子们爬雄伟的八达岭长城,在地势险峻处,居高临下的咔咔咔一通猛拍照…… (239)果木烤鸭 大黑的身体素质不错,但小青和小玄没爬多久就累得吐着舌头不走了。 累死狗了,要狗娘抱抱。 郁葱也累。 她还想要小哥哥背着呢,哪还有力气抱狗子们? “宝子们,你们可是爬过长城的英雄狗,坚强些,努力些!” 两只小奶狗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晏衔抱。 晏衔作为“候补队员”,不仅要抱着两只小崽子,还要拎着小罐罐的包,拿着相机给他们拍美照。 但他却乐在其中。 郁葱拍了几张满意的美照后,憋着的那股劲儿就卸了。 长城越往上就越陡峭,到后面单节台阶的高度都到她的小腿肚子了,道“不爬了,还是逛逛其它平地的景点吧!” 晏衔舍不得她辛苦,把两只小奶狗揣在帆布包里,盖上盖子。 直接往前下两个台阶,把他的后背留给小罐罐,道“来,上来,我背你。” “老晏已经很辛苦了,要抱着两个小狗子,还拎着包包,哪能再背着我? 放心吧,我能行,能走下去的。” 郁葱善解人意的婉拒。 “我不累,乖,上来。”晏衔坚持。 他侧过头看去,见她不动弹,拉着人往自己背上靠。 郁葱不敢在陡峭的长城和他拉扯,又见他的后背那么健硕有力,也确实没忍住爬了上去。 “好吧,那你累了要告诉我噢~” “小葱那么苗条,我怎么会累呢?”晏衔嘴角微扬,那双如清泓的眼眸里,洋溢的全是幸福。 就算长城的台阶陡峭,他的步伐依旧迈的稳稳当当。 郁葱不由得松开小眉头,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道“等到下面我请你吃果木烤鸭。” “好,那我要加油了。”明媚的阳光投下,晏衔灿然一笑,连眉梢眼角都透着温柔。 “老晏好棒,好有力气,加油!” 郁葱的笑声像一串银铃叮咚响,飘荡在空气中,余音袅袅…… 总算是下了长城,郁葱从他的背上挪下来,道“再也不来长城了,可太陡了,怕~” “都听小葱的。”晏衔只觉得路太短,时间太少了,他还有些没背够呢! 郁葱把帆布包里的两只小奶狗放出来,拴上绳牵着。 大黑不愿意被拴,可拒绝无效。 慢悠悠的溜达了会儿,才上了吉普车往前门大街行驶。 据说,这里有整个帝都最正宗的果木烤鸭。 停好车,郁葱扫了眼周围,饭店里的人很少,零星的几个食客里也没有带上牲畜和家禽的。 她尝试牵上狗子们一起进去。 服务员皱着眉,看了她身后的吉普车一眼,没有出手阻拦。 郁葱见好就收,在大堂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很是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来。 服务员大概是怕她带着狗子们瞎溜达,主动拿着菜单过来,板着一张脸,没有乐模样。 郁葱带着狗子不想找事儿,便看向菜单。 烤鸭按重量结算,一整只八块到十二元左右,半只也卖,葱酱料两毛,鸭骨汤大碗六毛,中碗四毛。 其余则是一些风味炒菜,平均菜价大都徘徊在两三块左右,但也有贵的软炸大虾四块八,红烧海参五块二。 如今,普通工人每月也就四十块左右的工资,技术岗位能达到百元大关,但这些工资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有几个能舍得花十几块钱买烤鸭吃? 唉,帝都的消费明显比哏都要高不少,红旗饭庄全是肉的大火腿,加粮票才不到一块二毛。 “给我整只最大的,一大一中两碗鸭骨汤,两份酱料,三两春饼,软炸大虾,干炸里脊,红烧海参各上一道,其它的就不用了,谢谢。” 要是之前,郁葱肯定不舍得来这地吃饭,但她现在不仅工资高,兼职也多,自然要尝尝正宗的味道。 服务员看她点菜时都不犹豫,总算态度好了些。 “大鸭子十二块,一大一小两碗鸭骨汤共一块,干炸里脊两块一毛,软炸大虾四块八毛,红烧海参五块二毛,两份葱酱料共四毛,三两春饼八分,总共二十五块五毛八分,还有肉票、粮票……” “有劳。”郁葱痛快的数好钱票,付了账单。 等服务员走了,她才和小哥哥低声抱怨,道“这消费也太高了,肉疼啊!” “比外宾餐厅的价位可合适多了。”晏衔揶揄的笑了笑。 郁葱明显被安慰到了。 有了这样的对比,也就不那么肉疼了。 她点点小脑袋,道“有道理。” 两个人相视而笑,狗子们卧在桌子底下直流口水。 别看它们馋的厉害,但却不去别的餐桌讨要食物,只坐在狗娘的脚底下,小激动的等着。 烤鸭坊和外面的餐厅用透明大玻璃隔开,从外隐约能看见后厨里,大厨技术娴熟的给烤鸭涂抹各种秘制酱料。 遵循老祖宗的经验纯手工火烤,每一只都古法炮制,保留了最原始的烤法。 大厨对火候的把握极好,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哎,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等烤鸭上桌,那香味就更霸道了,令人垂涎三尺。 郁葱把自己亲手卷的第一份,递到小哥哥跟前的小盘子里,道“老晏辛苦了,你先吃。” “小葱也吃。”晏衔的俊颜笑出一脸不值钱的样儿。 “我先啃两口骨头,好把骨头给狗子们。”郁葱用筷子把鸭骨汤的骨架捞出来,沾上酱料,啃上面的筋头玛瑙和白软骨。 “不仅仅闻着香,这一入口更是满口留香,异常鲜美。”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狗食盆,放到脚底下。 把啃完的鸭骨放到狗食盆里,小青和小玄的乳牙啃得十分费劲,但大黑愣是连骨头都给嚼碎了,咔咔两下就干完一块。 她中碗的鸭骨啃完,又把小哥哥大碗汤里的鸭骨捞过来,她啃完再给狗子们继续复啃。 小罐罐吭吭的首次啃,两只小奶狗撅着毛茸茸的小屁股复啃,大黑直接消灭,主宠配合的十分默契。 晏衔英眉微挑,把她跟前的小盘子拿过来。 揭开一张薄薄的春饼,给外脆内嫩的鸭肉,蘸上薄薄的一层酱汁,再配上翠绿的黄瓜条和白嫩的大葱心。 卷好的烤鸭整齐码放在她的小盘子里,道“啃骨头不抗饿,来,吃点主食。” (240)一招出胜负 “老晏真好。”郁葱唇角扬起,双眼定定的盯着满桌好吃的。 入口细品,皮脆肉嫩,鲜美酥香,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配上葱丝和黄瓜条口感脆爽。 她赞叹道“京师美馔,莫妙于鸭。” “再尝尝海参,虾仁。”晏衔勾着头含笑看着她,眼底的温柔更盛。 郁葱作为吃货,感觉还是哏都的海鲜菜品略胜一筹,道“也好吃,但还是果木烤鸭更惊艳。” “那小葱多吃烤鸭卷。”晏衔继续给她卷。 果木烤鸭外皮丰盈饱满,色呈枣红,软皮上带有一丝丝鸭油,热乎乎的吃起来又酥又香。 郁葱努努小嘴,指挥道“多放点鸭皮~” “好。” 于是,晏衔自己吃的烤鸭卷里再无鸭皮,而她的鸭卷不仅菜肉均匀,还全都多了一块鸭皮…… 二楼,单间。 米娇娇和晏湛这对情侣,也在此处用餐。 晏湛举止绅士,谈吐幽默,知识涉猎也广,把本就对他花痴的米娇娇迷得是五迷三道。 用餐前本想让他给她卷鸭卷,但他不仅一个没卷,反倒是她没停手,一直在给他卷。 “鸭皮的脆香,葱的劲辣,黄瓜的爽口,仿若在我的舌头上扭秧歌。” 米娇娇是读过大学的,但是靠推荐上的,实际肚里的文化并不高,她努力想让自己显得有文化。 “呵,好风趣的形容……有意思。”晏湛把嘴角微抽的动作换做微笑。 虽然,他是哏都人,但父亲每次回来都会带他出来走走看看。 像是帝都的名胜古迹,特色的果木烤鸭,对他来说并不稀罕。 正是他这股优雅从容的劲儿,让米娇娇挪不开眼。 晏湛不由得在心里用她和小葱做对比。 简直,没有可比性…… 他出来透透气,忽然被一道银铃般的笑声吸引。 循声望去,是他藏在心底的姑娘。 女孩吃相可爱,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盯着满桌菜肴,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声音软软糯糯。 素来冰块脸的晏衔坐在她对面,一副纵容迁就的幸福模样。尒説书网 他想…… 假如换做是自己的话,他也是愿意体贴小葱的,而不是像对米娇娇那样冷淡。 晏衔作为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在晏湛下楼的时候,就发现对方了。 他一双墨玉般的冷眸扫过去。 只见,对方羡慕的神色,似有不甘。 他唇角泛起冰花般锋利的笑容,轻拢月辉,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 “呦,这不是郁大特助!”米娇娇追着晏湛出了单间,就看见晏衔处处体贴郁葱。 之前,她因为瞧不上他们知青的出身,甚至都没正眼看过晏衔。 这才发现他生的那么好看,就是比晏家最年轻有为的晏湛,都不差什么。 那么好看的男人,不应该是矜贵骄傲的吗? 米娇娇又想到自己的未婚夫不如对方温柔体贴,心里就酸的厉害。 她笑了笑,嘴角弧度轻蔑,不止笑容轻蔑,眼神里还像裹着刀子,语气更是不善。 “郁大特助在前门大街吃这一顿,怕是半个月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啧啧,好可怜……” “哎呦喂,这是哪块风水宝地把你给挖出来的?这么骁勇善战不失家风啊!”郁葱放下捧着的小汤碗,抬眸朝对方瞟了眼,笑容狡黠。 米娇娇想了想才明白,惊道“你在骂人?” “你要是听不清,我也能再辛苦些帮你刻墓碑上。”郁葱的声音冷冷淡淡,唇角勾了抹坏坏的笑。 “你!”米娇娇五官有些扭曲,抬手就要掀桌子。 郁葱不闪不避,目光与对方直直对上,不紧不慢的开口。 “掀吧,掀吧!正好我已经吃饱了,账还没付,有劳米小姐做东请客。” “你!”米娇娇好像被卸了力,怎么都不愿意再掀桌子了。 她动手的话,饭店肯定要她照价赔偿。 这不就相当于她请郁葱吃饭? 想得美! 冲动之下,她就要直接动手打人。 大黑嗖的窜出来,黑眸里闪烁着野兽的凶光,只等郁葱一声令下。 两只小奶狗也蓄势待发,护在郁葱身边。 米娇娇一直没注意到餐桌底下还藏着一条大黑狗,被吓得一个激灵,脚下不稳往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幸好被晏湛给扶住了。 她红着眼睛让晏湛帮自己撑腰,让他教训郁葱。 晏湛不愿意,她就不依不饶。 “你是不是我未婚夫?是我未婚夫就帮我教训这个土鳖!” 晏湛贪图她身后的米家势力,也担心郁葱在日后会被刁难,不得已才开口。 “小葱,今个你也有错,快给娇娇道歉。” “湛五哥的眼睛什么时候瞎的?”郁葱抬起小脑袋给他一个正眼,那一眼十足的冷漠。 霎时间,让晏湛感觉自己离她越来越远。 他语重心长的劝道“小葱,这里是帝都,不是杨柳大队。” “帝都就可以不讲对错,不问缘由随便寻衅滋事?” 郁葱才不怕,她早就调查过米家。 还知道米娇娇的继母是杨国祥的前妻,且生过一个儿子呢! 就算米家不找自己麻烦,她还要找机会让杨家母子团聚,助人为乐的。 米娇娇瞪着狗子们,呵斥道“哪里来的野狗,晏湛帮我把这一大两小的黑狗打死!” 晏湛知道这是郁葱的爱宠,神色犹豫。 郁葱终于认真起来,那总是挂着笑意的小脸上晕染出隐隐地怒气。 “你要是动我的狗子,我立刻就往你米家门口敲锣打鼓拉条幅,上面写着:米娇娇骄奢淫逸,浪费粮食,蛮横欺人,虐杀动物。” “呵,几只破狗,我宰了就宰了,抽皮扒筋,炖了吃狗肉!”米娇娇见她怒了,反而笑了。 她总算摸到郁葱的弱点了! 抬脚就要狠踢护在郁葱跟前的小青。 大黑豁然起势,但郁葱知道米家现在的实力不弱,便让大黑下去,她亲自回击。 米娇娇是娇养大的大小姐,哪里禁得住郁葱下黑手? 一招出胜负。 “啊!”她被踢的摔倒,嗷嗷惨叫着。 郁葱乘胜追击,骑在对方身上扇巴掌,连穿着布拉吉都影响不了她发挥。 幸好布拉吉的裙摆够大,不然就走光了。 小青和小玄给狗娘站脚助威,伸着肉乎乎的小爪子,就吭吭猛挠米娇娇的长头发。 大黑在旁边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着…… (241)华夏从来不缺真正有信念,一心为人民的人 “住手!”晏湛眼看着米娇娇挂彩,就要过去拉小葱,道“不要打了!” 郁葱瞅见晏湛的动作,当即惊醒起来。 他可是自幼就和小哥哥一起习武的练家子。 一旦拉架,就是偏架! 她正打算见好就收,小哥哥就开口了。 “当我是死的?”晏衔薄唇轻启。 他就这么安静的坐着,分明没什么表情,却有一种睥睨众生的威压,仿若立在高位上的当权者,让人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心。 郁葱有了小哥哥撑腰,抽米娇娇的巴掌就更狠了,顺手还拧她腰身软肉好几下。 小青和小玄,察觉到狗娘兴奋的情绪,不仅只动小爪子,连乳牙都上来啃了。 大黑趁机跳跃着踩踏米娇娇露出来的小腿,聪明如它,还避开了郁葱的大裙摆。 米娇娇被郁葱坐在身下,顾着被小黑狗撕扯的头发,就护不上被郁葱抽的脸,连下面露出来的腿还被大黑狗凶猛踩踏。 一时间,她毫无反击之力, 四打一完胜! 晏湛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干预,晏衔就也会出手。 他们二人是血亲的堂兄弟,也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彼此的实力也都了解。 他的根骨不如晏衔,即使后天再努力也差些。 眼看着米娇娇被打的鼻青脸肿,他心中焦躁,道“你就不管管?” “小姑娘家的事,你个大男人参合什么?”晏衔才不管。 反正,他家小罐罐又没吃亏? 晏湛指着几个帮凶,道“那你家的狗子呢?” “狗子护主,天经地义。” 晏衔的态度摆得极为理所当然,让晏湛都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六堂弟了…… 变得也太不要脸了! 周围的食客饭也不吃了,都不远不近的围着看热闹。 有些后进来的人,还向先过来的人打听怎么回事,两个年轻小姑娘为嘛打架。 “别看漂亮的那位压着抽那个丑的,但那是活该!” “可不是,底下的那女人说起话来阴阳怪气,挑衅了老半天都被怼回去,还张口就要宰了人家的狗扒皮抽筋,吃肉呢!” “多护主的狗,搁谁家也舍不得宰了啊!” 饭店的服务员想要拦架,可这头战情太过激烈,她一个弱女子插不进去手,没有办法只能找来街边巡逻的公安平事。 公安本来还要拿手铐逮捕郁葱的,但走近人群听明白了来龙去脉,也就没拿对付坏分子的那套惩治郁葱,连衷心护主的狗子们都被高看一眼。 郁葱打过瘾了,慢悠悠的站起来,指着餐桌上吃了一半儿的饭菜,道“公安叔叔,我先把饭菜打包了,再跟你们走。” “行吧!”公安瞅着丰盛的美味佳肴,没忍住吞了吞口水。 郁葱麻利的从帆布包里翻出饭盒,和小哥哥一起打包剩菜剩饭。 点的菜太多,两个大饭盒都装不下,剩下的就放到狗食碗里让狗子们现场吃。 众人:“……”难怪狗子们这么忠心,可真舍得给。 晏衔拿钥匙开车。 郁葱对着公安做请的手势,笑呵呵道“公安叔叔平常夜以继日的工作,都辛苦了,来,上车,我捎你们一段。” 公安平常也就骑自行车,且大多还都是走路。 迷迷糊糊的坐上了车,因为晏衔不知道公安局的具体位置,公安一路都帮着给指路。 刚刚还凶巴巴的两只小奶狗,也变得乖巧可人,眨着一双黑溜溜的无辜圆眸,好像在说他们是无辜的。 大黑一如既往的安静,不乱吠叫,也不乱动,和方才欺负米娇娇的凶犬,完全判若两狗。 至于,晏湛和米娇娇则只能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跟着小汽车拼命的蹬。 晏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总归让后面的俩人吃了一嘴尾气。 郁葱长相甜美可人,十分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她把自己苦菜花励志的事,再次翻出来,讲的简明扼要,却不失生动。 公安干脆在车上给她做了个简单的笔录。 于是,等郁葱进了局子,非但不像是犯事被请进来的,反而更像是来探亲的,嘚啵的滔滔不绝。 郁葱真诚的做最后总结。 “我们华夏从来不缺真正有信念,一心为人民的人! 我们国家能从百年荒废中涅槃重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群有信念的先贤前辈,才能破而后立,带着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如今,我能有机会进外贸部发光发热,自然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造福社会,回报国家,实现更高的人生价值,又怎么可能会主动找事,危害地方治安?” 公安已经打过电话,确认过郁葱的身份,知道她为国家挣得大量外汇,并带动团泊镇整个公社一起为国家赚外汇。 把造价低廉的小竹篮销往米国、樱花国、高卢国、北熊国、鹰国等众多富余国度。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但此刻,郁葱那股子向阳而生的魅力,感染着周围所有人。 公安本来是负责审问的,但后面却都用崇拜的眼神凝望着她。 比起郁葱的从容冷静,米娇娇的笔录做得就很费劲了,先是提她爷爷,又是提她爸爸,最后是几个哥哥。 每句话都在炫耀她傲人的家世不说,竟然还命令公安把郁葱判刑,甚至直接要郁葱吃花生米。 在公安的协助下,郁葱向对方“真诚道歉”,并愿意承担米娇娇的医药费。 米娇娇不接受道歉,但也没关系,反正郁葱也不是真心的。 道完歉基本上就没郁葱什么事了。 按照规矩,需要家人把郁葱和米娇娇领走。 晏衔直接拿出随身带着的结婚证,也就不需要再找郁葱的其他家人了。 当天,郁葱就被无罪释放,而米娇娇因为最先挑事,还留在局子里接受教育。 郁葱被公安送出来,依依惜别后,她站在阳光下,双手摊开。 “自由的味道真好,下次不能再冲动进局子了,要偷偷的报仇泄愤,不然落下案底就不好了。” “米家不会轻易罢手,定然要为米娇娇撑腰,咱们要先动手了。” 晏衔知道小罐罐不是冲动的性子,偶尔冲动一次也没什么,反而让他觉得她更鲜活…… (242)要求严惩郁葱 晏衔启动吉普车,人和狗子们上了车,往外贸部的方向行驶,打着方向盘超过街头的几辆自行车。 狗子们好像也知道事情过去了,重新恢复了活力,昂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扒着车窗往外看了会儿,又钻到郁葱怀里蹭。 她撸着小奶狗,笑得贼兮兮的问道“咱们怎么个动手法?” “米娇娇的继母,巩汝婷。”晏衔薄唇轻启。 郁葱被这一提醒,豁然茅塞顿开。 米娇娇可是有个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呢! “对,她是杨国祥的前妻,还给生下杨家辉这个儿子,假如米家知道提前扫干净尾巴也就罢了,但明显米家被瞒在鼓里。 杨国祥可是和人贩子有勾搭,米家在帝都也算有点势力,怎么就不能是藏在杨国祥背后的保护伞呢?” 晏衔宠溺的看了小罐罐一眼,道“这事交给我运作,差不多三四天就能有动静了。” “好的呀~”郁葱本来还想写个匿名的举报信,但交给小哥哥处理,她就更放心了。 大概,因为他并不算美好的童年,总是比同龄人有智慧,也更稳重,交给他办的事从没有让人失望过。 唉,人的两只眼睛是持平的,但却不平等看人,人的两只耳朵是分在两边的,却总好偏听一面之词,而人有一张嘴,却总能说出两面话。 她一个孤女的人脉和背景的确都比不过米娇娇,但脑子可以。 心里美滋滋的露出反派笑容,连小腿儿都悠悠晃着。 想了想,她从车里翻出备用的红药水,给自己的膝盖和手肘化了个妆,嘴角也不放过。 她撅起小嘴对着反光镜涂红药水,含糊不清,道“得夫如此,实属我幸……” 晏衔嘴角微扬。 得妻如此,是他之大幸…… 等他们回到外贸部,李姐已经召集不少同事要去公安局捞人。 双方碰到一起,郁葱瞬间被围上。 “郁特助都哪里受伤了?疼不疼啊?” “那米娇娇从里到外都被宠坏了,脾气臭的要命!” “郁特助别怕,咱都们知道您是什么品性,米娇娇那货又是什么揍性儿,我们帮你去和公安同志说情。” “能被大家关心着,我真的非常暖心。” 郁葱做西子捧心状,娇弱的不得了,又道“幸好公安同志明察秋毫,我和苗娇娇道过歉,又承诺赔偿她的医药费,应该已经没什么事了。” “还给她道歉,陪她医药费?她也配?!”李姐已经视郁特助为老师,见不得她受委屈。 “唉,是她先开口挑衅,也是她先动手,可……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回嘴,让她更加生气,以至于动手打我,还要宰杀我的狗狗,扒皮吃肉。” 郁葱欲言又止,摇了摇小脑袋,把小绿茶演绎的淋漓尽致。 唉,早知道她就不抽米娇娇脸上的巴掌了…… 应该袭胸,揍小腹,拧软肉,掐大腿根儿! 下次涨经验了! 外贸部的人曾经也都是米娇娇的同事,除了个别几个地位高的,几乎都被米娇娇挤兑过。 所以,众人对郁特助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各种安慰她,还要抢着帮她干活,让她好好养伤。 同一时间,康老接到了老朋友米爷爷的电话。 对方要求自己严惩郁葱,并说他米家孙女从小到大都没动过一个手指头,现在却被打的鼻青脸肿,假如外贸部的处理不能让米娇娇接受,米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隋老就在旁边,直接夺过康老的电话筒,和米爷爷狂怼起来。 一个护着自己的孙女,一个护着自己的晚辈,唇枪舌战狂吵一个多小时。 隋老说的口干舌燥,随手端起康老的大茶缸子吨吨吨的续上火力,继续吵…… 康老:“……”我在哪,我是谁? 直到郁葱进屋来,隋老才啪的重重挂断电话,但他还不忘最后骂一句:米家教女无方,早晚惹大祸! “隋老,对不起,我给您丢人了。”郁葱拖着“伤腿”走进来,进门就道歉,一副故作坚强的模样。 “怎么伤的这么严重?”隋老见小葱的膝盖、手肘全都破了口子,连俏生生的小脸都挂了彩,只觉得刚刚电话里骂米老头太轻了。 他发现跟进来的晏特助不仅衣着干净,居然还毫发无伤…… 隋老忍住想打人的冲动,骂道“晏衔,你是死的嘛?就看着自己媳妇挨揍?” “隋老,不关老晏的事,我们两个女孩子打架,他一个男人怎么好参与?而且晏湛也护在米娇娇身边……老晏一动手,那事情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郁葱在晏衔开口前出声维护他,并不动声色的给晏湛上眼药。 “怎么回事?”隋老因为晏参赞的关系,对晏湛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郁葱缓缓地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没有添油加醋,但把自己和狗子们四打一的事,避重就轻了那么一丢丢。 “真的?”康老比隋老理智的多。 郁葱举起小手就发誓,道“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实话,要是有半句虚言就天打五雷轰!” 本来她说的就是真实情况。 所以,一点不怕遭雷劈。 隋老有些不乐意,道“你这老东西,怎么那么多事儿!” 康老:“……”他也没说什么,不就问问?! 等隋老又埋怨他几句,康老才开口,道“这事我会冷处理,不会影响了小葱的前程。” “哼!”隋老还是有点不痛快。 “康老,隋老,这是我新画的滑板图纸,本想留给我们哏都的几个大厂赚外汇的,但我现在给您惹了麻烦,就想着将功补过。” 说着,郁葱从小哥哥的大帆布包里,翻出一小沓设计图。 这都是她之前闲暇时画出来的,眼下刚好派上用场。 隋老和康老挤在一张办公桌上,看的十分认真。 “这东西在外国绝对有市场!”隋老表示肯定,道“都有什么玩法?” “简单来说滑板就是在板子底下安装几个轱辘,通过脚踩滑动在不同地形、地面及特定设施上,完成各种复杂的滑行、跳跃、旋转、翻腾等动作。” 郁葱作为一条懒懒的小咸鱼,自然不会极限运动,划的也一般,但她明白基本的构造。 (243)抢占市场 “这滑板携带方便,不仅在海外会有市场,咱们国内也有。” 康老很快就发现了滑板的潜在价值,本来被隋老数落昏暗的眼神,都明亮起来,道“来,郁特助,给我们两个老东西再细讲讲。” “木板可以选择枫木、桦木,由五层、七层或九层的木板用高压压制而成。 脚踩选择的砂纸也必须要‘黏’脚,这样可以增加鞋底和板面之间的摩擦力。 轮子的尺寸用毫米计算,在五十二到五十六之间。 前面轮子的直径略宽于后面的轮子,轮子的外侧再弄些精美的图案,好提高价格空间。 轮子越大就越快,小的轮子比较适合玩花式……” 郁葱指着图纸嘚啵了半个多小时,由浅入深的把前景给描绘出来。 康老当即拍板,道“小李,去联系木材厂做一批样品出来。” “好,我这就去联系。”李姐对郁特助十分信服,赶忙去联系木材厂。 郁葱又拿出一套运动衣的图纸,双手递过去。 “等滑板卖出去,配套的运动服也可以赚取外汇,主要以宽松为主,套头连帽,裤腿和袖口都是松紧的,既舒适又方便运动。” “提议很好,可咱们国家自己的料子都不够用。”康老还没见过这样款式的衣裤,但感觉穿着应该很舒适。 郁葱建议,道“咱们要是和外宾商议以设计图纸入股,赚取分红呢?” “这个估计有点困难,一次性买断设计图倒是容易些。”康老也想大赚特赚外汇,但现实情况不容乐观。 他想了想,道“先把滑板做出来,配套的衣服先看看滑板的销量再说。” “是,咱们要稳扎稳打。”郁葱知道在销量没起来的时候,说什么都是空话,便不再要求其它。 她瞅了瞅小哥哥,准备把人拉来做模特。 “等滑板的样品做出来,咱们找几个身手好的青年先都练上,到时候给外宾展示出来,想必会让人眼前一亮。” “这个提议好。”隋老也看向晏特助,这修长健硕的身板拉出去绝对吸引眼球。 要不是他年纪大了,也能上去划两圈。 事情定下来后,隋老就让郁葱赶紧去休息,并直接给她三天假期。 郁葱还记得自己是杨柳大队的大队长,道“隋老,我想明个回哏都一趟。” “行啊,去吧,我这头的项目还要继续跟进走不开,让小晏和你一去回去,路上注意安全。”隋老把小葱当自家晚辈,总是偏爱几分。 郁葱脆生生的感谢一番,把隋老逗的眉开眼笑。 等二位特助出了办公室,康老对隋老,道“你身边没有帮手可不行,我让晏湛帮你几天?” 隋老被郁葱上完眼药,也有些看不上晏湛,但想着就三天,也就同意了…… 另一头,因为郁葱还要给杨柳大队的社员捎东西,在回去之前还要采买一通。 在出发之前她把狗子们送回宾馆,自己也偷偷地把身上的红药水洗下去,稍微还是有点残留,但也不是很明显了。 晏衔开车带着她来到位于王府井的百货大楼。 这里是华夏成立后,帝都建造的第一座大型百货零售商店,被誉为“新华夏第一店”。以经营日用百货为主,商品的品类十分齐全。 由于是工作日的原因,里面的人并没有郁葱预想的那么多。 她把放在后座下面外贸部的工服拿出来换好,又把工牌揣口袋儿里,收拾的整整齐齐才下车去。 晏衔:“……”小罐罐在外贸部穿的都没这么正式过。 (244)逛帝都百货大楼 “我没什么需要的。”晏衔的心田像是有羽毛拂过,酥酥麻麻,清冽的声音微微上扬,透着甜味。 “有一种需要,叫做我看你需要~”郁葱被他的眼神看的小心脏砰砰跳,低下头不经意间瞅见眼他脚上半旧的鞋子。 小哥哥身形修长,连着脚丫子也大,定制工服时就被裁缝念叨废料子,四十五码的工鞋更是没有现货,要等下一批新员工入职才能一起给定制出来。 她带着小哥哥溜达到卖成品衣帽鞋的大柜台。 中挡皮鞋一双四至八块,普通球鞋一至两块。 成品衣服一套六块多,汗衫一件约八毛。 别看价格还凑合,但明显能感觉到周围顾客看的多,掏钱买的少。 现在物资紧缺,买衣服和鞋子不仅需要钱,还需要布票、鞋票和工业票,有足够的三种票据才能购买到日常生活穿的衣帽和鞋子。 且不说农民和工人,就是干部手头也不宽裕。 干部每年的布票额大约在六到八米左右,鞋票在一到两双,而工业票则会根据干部所在的岗位和单位的需要,而进行分配。 但郁葱明显不是一般人,她凭借东蹭西讹,手头的钱和票还是挺富裕的。 她选了一款男士系带的牛皮鞋,是柜台里最贵那档次里的,朝小哥哥问道“这款怎么样?喜欢黑的,还是棕色的?” “不买可别瞎碰……” 卖鞋的售货员低着头织毛衣,余光看见有人指着鞋子,赶忙出声制止,就怕把鞋子给摸坏了。 可一抬头看见二人的穿着打扮,就感觉有些不一般,说了半截的话也都卡住了。 “大姐,这款皮鞋有四十五码的吗?”郁葱见小哥哥没反对,就开始询问了。 之前,她在哏都百货大楼买了瑕疵品的解放鞋、布鞋,雨鞋,但皮鞋因为那时用不上,穿着也不舒服,就没有买,现在看见有款式不错的,就打算给添置上。 售货员语气缓和了些,道“就还有一双黑色的。” “那劳烦您拿出来,给我们试试。” 郁葱举止有礼貌,但语气却不容置疑,可售货员仍旧有点犯懒,不想动弹。 郁葱假装没注意到,把钱包里的票据数出来几张,刻露给对方看。 如今的售货员都是大爷,不仅态度不好,人还特懒。 售货员这才把织了一半的毛衣放下,踩在凳子上把那双落灰的鞋盒子举下来。 郁葱赶紧示意小哥哥试一下,道“大小怎么样?” 晏衔试穿上,踩在报纸上走了两步,道“尺码还行。” “麻烦包起来。”郁葱当即就掏钱,付好了钱票又看上一双男士皮凉鞋。 也是系带的款式,但上面有些透气的小孔,看起来比较适合现在的天气。 售货员见她盯着其他的款式看,道“我这买了可就不能退了。” “那肯定,合适的话我再来一双,这款有四十五码的吗?” “就还有一双深棕色的,我和你说也就我们这里有这么大码数的皮鞋,换个小地方根本买不到。” 郁葱让小哥哥试一下,问了一下感觉,觉得合适就又大方的付好钱票。 之后,她想去了解一下外宾送自己那台进口照相机的价位,就又到卖照相机的柜台瞅瞅。 这里连看的顾客都十分稀少。 就算是在帝都,照相机也是顶顶顶的极奢品。 如今,学徒工的工资每月还不到二十块,厂里的工人一级工三十三块八毛,二级工三十八块五毛。 而这里单单一个闪光灯,就要四十六块七毛。 郁葱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这款进口相机的同款,也不好拿出来省的让人以为自己显摆。 在售货员的注视下,她花了十五块钱买了摄影暗袋。 出来时看见卖烟酒的柜台,酒水在这买不合适,不仅要钱,还要酒票。 她打算等有机会在火车上再买茅台,价格会贵点,但不要酒票,对她来说更合适。 “老晏,雄黄给咱们帮了不少忙,给他捎点烟回去吧?” “成吧!”晏衔见小罐罐还想着帮自己维系朋友,心里就热烘烘的。 香烟也是要凭香烟票供应的,魔都产的大前门三毛五分。 飞马烟两毛八分,勇士烟一毛三分,生产烟八分…… 郁葱作为爱惜生命的小咸鱼,自然不抽烟,也不大懂里面的香烟文化,便问道“哪个好抽?” “我不抽烟。”晏衔摸了摸鼻子,表示自己也不懂。 小罐罐每次看康老抽烟,都会不动声色的挪远点,别看表情没带出来什么,但据他对她了解,这就是腻味的表示。 这辈子他真没抽过烟,只不过大梦一场里面的自己,因为心里太苦总是烟不离手。 如今他有了小罐罐,心里非常充盈,根本不需要靠烟草来寻求心理慰藉。 郁葱对小哥哥的好习惯表示赞同,表扬了几句,就选了五条帝都产的帝都牌香烟。 她寻思着这也算是特产了,带回去应该不丢人。 为了买到心怡的物品,扫荡点儿纪念品,她可算是费了脑子,一个售货员都要一个套路。 出了百货大楼,吉普车被太阳晒的里面有点热。 正好看见不远处有卖冰棍的。 她颠颠的跑过去,瞅着价格直看。 赤豆和绿豆的棒冰,都是四分,奶油雪糕八分,奶油大雪糕一毛二分。 她要了两根奶油大雪糕,拿回去和车里的小哥哥一人一根。 她咔咔的啃着冰棍,冰得牙凉凉的,却很舒爽。 晏衔钻进车门,把买的东西都码放到后座上,车门处露出一双笔直的大长腿,裤子勾勒出紧致的大腿,流畅的线条。 因为重力作用他宽松的衬衫下摆随风飘荡。 在郁葱的位置,刚巧能看见他的巧克力腹肌。 据听说不是每个男人的腹肌都好看,大部分都是不对称的,但小哥哥的却格外匀称。 属于身上有肌肉但是不夸张,恰到好处的好看。 欣赏到他忙完了,她才小脸堆笑的把冰棍递上去,道“来,吃吧,解解暑热。” “有劳夫人。”晏衔明明吃着冰棍,可耳朵却越发的红润。 因为习武的关系,他在小罐罐看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她看他的目光晶晶亮。 他就故意磨蹭了些,好让她多看会儿…… (245)哏都,我回了啦! 都采买完才下午四点多,郁葱就从红旗宾馆接上狗子们,准备当天就开车回哏都。 不过,回去之前她又特意回了外贸部,找隋老说一声,把自己零食核桃送上,并在旁边剥了几个核桃仁,方便让隋老吃。 隋老的孩子在早年意外夭折,可那时他正参加国家的全封闭科研实验,甚至连孩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而小葱的细心恰好弥补上隋老子女缘浅薄的空缺,这是之前所有助理都没有做到过的…… 因为不是下班的高峰期,街头巷尾连个自行车都不多。 晏衔载着小罐罐和狗子们,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哏都市区。 “哏都,我回了啦!”郁葱看着熟悉的街景嗷了一嗓子,把睡得正香的小青给吓得直接炸毛。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又给小奶狗按回去,还捂上了它的眼睛,轻哄道“宝,没事,睡吧,睡吧~” 停下车,郁葱和小哥哥拿着三条香烟,进了南市。 正巧雄黄和花蛇都在了,见老大带着嫂子忽然过来,都有点懵。 晏衔把香烟放在桌子,道“给你们从帝都带的。” 雄黄:“……”何德何能让老大给他们这些手下捎礼物? 花蛇:“……”礼物有点烫手啊! 郁葱不知道众人心中所想,觉得小哥哥说话不够圆滑,悄悄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这可是未来的大富豪,先富起来的那一小撮。 哪能不提前和商业大鳄搞好关系? “我家老晏劳烦弟兄们照顾,我们正好去帝都一趟,就想着捎点特产回来表示一下感谢,也不知道大伙喜欢什么,随便买的香烟,还请不要嫌弃。” “哪能嫌弃啊!?我们这是太高兴了,脑子没反应过来。”花蛇的反应比雄黄快些。 晏衔被小罐罐管着,也就不说话了,默默看着双方你来我往。 雄黄瞄了一眼老大,向嫂子问道“要不留下吃个饭?” “我们这是刚回来,马上天就要黑了,等有机会的,改天再吃,我家老晏做东。” 郁葱知道这个年代做客都是要自带口粮的,即使人家和小哥哥关系不错,她也不好没有规矩。 花蛇和雄黄看老大没有留饭的打算,便也不好再劝。 郁葱面上仍然笑呵呵,但心中却忍不住腹诽。 看看,看看! 就算是搞黑市的手头也不富裕,幸好她没顺势留下来吃饭。httpδ:/m.kuAisugg.nět 晏衔知道小罐罐这是在帮他维系兄弟们的感情,但不知怎么听他们的对话,他就特别想笑。 雄黄和花蛇把老大和大嫂送走,才迫不及待的回去分那三包香烟。 因为有老大的光环在,平平无奇的香烟好像也镀了一层金光…… 团泊镇中学的暑期已经结束,学生们又进入忙碌的学习中。 郝校长在办公室里收拾完资料,正准备下班,隐约听见汽车行驶的声音。 他连遮盖地中海的帽子都忘记戴,就忙趴着窗户往外看。 熟悉的吉普车,开进操场。 “郁老师,晏老师?” “郝校长,是我,我俩回来了!”郁葱下了车,举着小手,往上使劲摇了摇。 小青刚睡着,又被闹醒了,也没什么起床气,看狗娘下车,它也颠颠的跟着。 小玄瞅了眼晏衔,也跟上去。 大黑是最后下车的,但速度却比他们都快,两三下就蹿的最前面。 郁葱带着狗子们,噔噔噔爬上二楼。 自从爬过长城后,她感觉楼里的楼梯都不能算是“楼梯”,不用一分钟就能上一层。 “您气色不错,最近挺好的哈?这是从帝都给您特意带的礼物。”郁葱进了校长办公室,见没有别人,才从小包里翻出一条帝都牌香烟递过去。 郝校长是抽烟的,但因为把工资都花在学校的建设上,手头一紧也就买不起香烟了。 “我不……不……哎呀,这么破费,我留一包就行了。”郝校长是想拒绝的,但却没管住嘴。 “就是特意给您买的,这香烟也不像瓜果梨桃那么爱腐烂,存着慢慢抽呗!” 郁葱自己做不到大公无私,但对一心为公的老一辈是打心眼里敬佩的。 而且,郝校长是她的贵人,要是没有郝校长慧眼识金,她也不会认识他的老同学隋老,从而得到特助的职位,得到更大的发展平台。 想了想,她又把中午打包带走的两大盒硬菜,分了一盒给郝校长。 “这是今天中午我从帝都的前门大街买的果木烤鸭,就尝了几口,您别嫌弃。” “不行,不行,太贵重!”郝校长年轻时也是意气风发,去帝都见过世面的风流人物,太知道果木烤鸭是什么价位,他根本就不敢收。 “晚上热热赶紧吃了,天气热太容易坏掉。”郁葱不由分说的硬塞回去。 她往后退了两步,伸出白嫩的食指比了个一,道“我这次和隋老去帝都参加大交流会,一对残次品的巨缸就卖了这数!” 郝校长看的都快斗鸡眼了,问道“一万?” “再加。” “一百万?” “再加点儿。” 郝校长都有些不敢再想了,道“总不能是一千万吧?” “一千万美金。”郁葱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郝校长惊的嘴都闭不上了,道“那洋鬼子……不,外国友人这么慷慨?” “可不是,他们还竞价呢!都想要嘞!”郁葱说得一板正经。 郝校长笑的像个傻子,脑袋瓜子也不灵活了。 之后,无论郁葱再说什么,他都在傻乐。 郁葱和小哥哥把郝校长送到后面的宿舍,这才离开。 路过公安局,郁葱让小哥哥拿上最后一条香烟,带着大黑一起进去。 霍公安见到郁特助和晏特助十分高兴,看到雄赳赳气昂昂的三只狗子们,也笑着打招呼。 公安是不允许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谢领导表示心意收到了,但香烟没有留下。 双方叙旧一通。 郁葱打探到之前塌陷的新湖底下,有一处盗洞口正好处在河沟那里,也就是小哥哥落水的小石桥。 前些日子,有好几个民兵在打捞古物时,无缘无故就昏迷不醒。 要不说那地方邪性呢! 小哥哥明明熟悉水性,在落水后也是昏迷不醒…… (246)目之所以,她是唯一偷懒的人 郁葱听霍公安说完事,连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趁着太阳还没落山,赶紧回了杨柳大队。 想着黑狗辟邪,她把小青和小玄都抱在怀里,脚下还踩着并不情愿被她踩的大黑。 大黑瞅见她怀里抱着两只小奶狗,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颓废躺下任凭她踩。 晏衔把东院收拾一通卫生,蒸上米饭,又把从帝都带来的那一大盒肉菜热上。 这会儿生产队还在忙着双抢的尾巴,下工时间比较晚。 一般情况北方水稻一年一季,五月育秧,六月插秧,七到九月生长,十月收获。 但哏都因为地理位置,可以种植两季水稻,第一季是在小满节插完秧苗,第二季在麦收后,立夏前插完秧苗,收割时间在十一月上旬左右。 社员除了冬天稍微空闲一点,几乎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郁葱中午吃饭被米娇娇打扰,就没怎么吃好,晚上看着香喷喷的饭菜食欲大振。 因为价格很贵,她还清晰记得价格。 干炸里脊两块一毛,软炸大虾四块八毛,红烧海参五块二毛。 明明已经很丰盛了,但她想到送给郝校长的那盒果木烤鸭,还是有点馋。 “烤鸭没吃够,等咱们去帝都接隋老的时候再买半只吧?” “一只吧,我看狗子们挺爱吃,剩了可以给大黑。”晏衔怕半只鸭不够小罐罐敞开了吃,就用狗子们当借口。 郁葱对狗子们还是挺舍得花钱的,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土狗好养活,给点剩菜剩饭就活得劲劲儿。 晏衔刚把刷碗水浇在东院的自留地里,就听见门外传来王滚刀肉的声音。 “葱姐,我,王石榴!” “来了。” 郁葱正坐在院子里纳凉,听到有人喊她,连手里的蒲扇都没顾得上放下,颠颠的过去开门,道“哎呦,这不是我石榴婶儿!” 双方一通唠嗑,感情好的不得了。 郁葱把代买手表拿过来的同时,收据也压在下面一起递过去,道“这是帝都牌的,表盘上有石榴图案,您看看喜不喜欢。” “可真好看,个头也比女知青戴的大,太配我这大身板了,葱姐真会买东西。” 王石榴还没见过这么精致的东西,一时间爱不释手。 她结婚时没有三转一响,现在好不容易攒了点钱,也舍不得花在自己身上。ζΘν荳看書 自己男人背着她,偷着让葱姐给捎手表,她心里高兴归高兴,但也不妨碍她骂了柳六叔一顿。 看到表盒底下压的收据,她赶紧就给了钱和表票,一点都没犹豫。 晏衔和狗子们一起看着她俩聊天。 也不知道他们的辈分怎么论的,她管柳六叔叫“叔”,但管人家媳妇叫“婶”,但反过来人家却都管她叫“姐”。 王石榴刚起身准备走,就看见让葱姐捎东西的人家陆陆续续登门,她就又坐回去看热闹。 来的都是各家有地位的“管家婆”,但到葱姐面前却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柳婶子第一眼就看见王滚刀肉手腕子上戴的大手表,盯着看了又看。 她羡慕的眼神,让王石榴特别享受。 晏衔把车里的布,都搬到院子里。 郁葱本来准备给自己留几块料子的,但想着自己之前囤的也不少,就大方的让社员先挑选。 她把布料的收据翻出来,道“我这次从帝都的百货大楼捎了不少料子,这几块军绿的,红花,还有做工装的蓝布、灰布,都是瑕疵品,不要布票。 旁边这几块黑色小细格、鹅黄色、浅蓝色,粉色小花的,都是要布票的。 这是售货员开的收据,上面都有尺寸和价格。” 柳婶子眼疾手快,先拿了块最亮眼的红花布。 王石榴本来是看热闹的,可看见这么多不要布票,瑕疵又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瑕疵,就也过去抢了块军绿色的布。 黑色小细格、鹅黄色、浅蓝色、粉色小花的那几块布是最好看的,可他们攒的布票不够,钱也不够。 她们盯着看了又看,爱惜的轻轻摸了摸,却不得不挪开眼睛。 这些都是她的“子民”啊! 郁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等这几天双抢结束,编竹篮的工分和补贴就要下来了,到时候我要是还去出差的话,再给大伙捎东西。” “葱姐的意思是……公社会给咱们发布票?”王石榴的心脏扑腾扑腾乱跳,好像恋爱的感觉。 郁葱因为职务的关系,知道的信息要比社员多得多。 在她设计的图纸里,小竹篮只是其中一项,后续还有很多需要副业队的地方,而票据是国家作为奖励给社员的动力。 “咱们公社虽然没有在大队上建工厂,但公社里的八个副业队已经挂靠在哏都几个大厂上面,所以咱们社员已经算是半个工人了,零零散散的票据多少都会给一些。” 社员们高兴的差点蹦起来,手舞足蹈的高声欢呼。 “那咱们赶紧干活啊!”柳婶子又看了眼桌上的小花布。 王石榴脑筋转的更快。 他们这些大老粗可和哏都大厂的领导说不上话,但他们的郁大队长可是有大本事! 她双眼炯炯有神的看向郁葱,道“葱姐,这次留大队几天。” “不算今天,还有三天。”郁葱知道对方的意思。 她作为“父母官”,能为社员争取到的利益,肯定会尽全力的争取。 郁葱也不知道“管家婆们”回去的枕边风是怎么吹的,就看到众人回去后,再上工的时候,天还没亮就开始下地劳动了。 而且,就连之前因为前大队长杨国祥被优待的杨家人,也都没有趁机拖后腿。 郁葱吃饱喝足,想找几个偷懒的树典型,就出去溜达了一圈。 目之所以,她是唯一偷懒的人。 她低头瞅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又灰溜溜的回去咸鱼躺。 刚准备做点好吃的犒劳自己,舒赤檀就登门了。 他人穿的还算利索,可夏天的天气热,离着老远都能嗅到他散发的粑粑味儿。 多日不见,郁葱已经快认不出书中笑到最后的男主了…… (247)不识时务 郁葱看舒赤檀的同时,他也在看她。 她与他记忆中的傻妞,已经完全不同了。 倒不是说她从柴火妞变得皮肤细嫩的美人,而是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气场。 还真是“官运”养人! 就算远在哏都的白藤妹妹为他办理了病退,已经给自己腾好了工作岗位,可没有郁葱的点头,他仍旧只能天天掏茅房,同屎尿打交道。 “我来找你开证明迁关系。” 郁葱掀开眼皮,冷淡的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拿起桌上的茶缸子,撇去浮沫,吹了吹,轻轻地咂了口。 如今,茶叶都是特供品,她这是一等茉莉花茶的高碎,除了卖相不好其它都好,口感也都是一样的浓醇。 “我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回话?舒家的教养呢?”舒赤檀被漠视,脸色黑的难看,道“难怪家里人都不喜欢你!” “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越有教养就越容易被人拿捏,我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的生活,不、丢、人。”郁葱笑了笑。 社会是多面的,人也要多面。 所以,有些时候“教养”是个贬义词。 为了做咸鱼的理想,她现在外表温和,行为谦逊,内心有硬度,嘴甜会来事,还要学着懂人情世故。 也就是古人说的儒皮法骨,行纵横之术。 嗷嗷嗷,她真的太优秀了! 舒赤檀不屑道“就你这样现实,自私自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什么人做什么事的小人,真以为自己能在社会上立足?” “见过野猫抢地盘,野狗抢残羹剩饭吗? 小动物面对利益都得先打一场,你以为我在舒家,凭着你以为的家教和礼貌会有用? 我若还是父母双全,活在庇佑之下,当然需要家教,但在三伯家,还是算了吧!” 郁葱对于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堂兄观感并不好,尤其对方还是舒白藤的官配,她就更想敬而远之了。 奈何对方总是不长眼,专门找她和小哥哥的麻烦。 她要是不反击,还以为自己拍了他们,那绝对不能够…… 舒赤檀把带来的纸笔都放在院里掉漆的小桌子上,不耐烦的吹促,道“赶紧给我把证明开了,你的歪理邪说我听了恶心。” “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你舒家的家教?”郁葱神色平静的反问回去。 还有两年高考就会恢复,知青们也开始陆续回城,届时会有大批量的知青私自返程后,在法不责众之下,介绍信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但现在的知青贸然回城,是有大风险的。 假如,生产队愿意放人,城里又有单位能接收他们,他们自然可以回城落脚。 可回城的知青们要是没有介绍信,就是黑户,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躲躲藏藏,再也见不得光。 时不时地会有街道办的人上门检查,要是还被大队这头给举报了,则会有革委会的人过去强势搜人。 要得别的小地方管的也不是太紧,可哏都是临近帝都的直辖市,是国家的重点保护城市,杜绝一切不明人士,查得可比其他地方严格太多了。 舒赤檀要是没有拿到生产队开的介绍信,且不说以后顶替不了邮局的好工作,就连火车都坐不了。 舒赤檀嘴角撇了撇,道“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我能得到邮局的好工作,自然有我的人脉和背景。 我现在是顾及你的个人颜面,要是把我惹急了你这个大队长,也算干到头了!” “请出门右转,记得随手带上门,好走不送。”郁葱张着小嘴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 虚张声势?! 要不是知道让给他工作的人是晏湛,她也许还真会忌惮几分。 呵,不识时务! 舒赤檀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指着她骂道“你个缺心眼的傻妞,我……” “小青,小玄,送客!”郁葱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派出两员爱将迎战。 “汪汪汪!”小青和小玄奶声奶气的叫唤,虽然体型不过男人的鞋子大小,但却十分凶猛,跳起脚来扑。 大黑紧随其后,时刻准备护着两只小奶狗。 自从舒赤檀被牛牛踩断了手臂,就下意识的恐惧这些畜牲。 看见大黑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就发怵,离开的步伐迈得极快。 挥一挥衣袖,留下丝丝缕缕的粑粑味儿。 郁葱用大蒲扇猛扇了几下,味道才散开。 她把两只小奶狗放在腿上,道“宝儿,中午给加肉糜吃。” “汪~”小青和小玄夹着嗓子撒娇叫。 “多加!”郁葱有点想小哥哥了,他去镇上买饭怎么这么久? 开车应该很快的…… 难道是排队? 总不能是偷偷给她买礼物,花费了时间吧? 团泊镇的供销社很小,东西也不齐全,几乎没卖什么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另一头,晏衔抽空来到镇上的黑市。 昨天,雄黄和花蛇看到老大背着大嫂给的暗语,早早的就过来等着老大给下达指示。 自从晏衔把鹰隼余孽给抓干净,就吞并了对方的黑市点,又顺势把生意扩展到帝都和周围的几个省份。 又借着西站的交通便利,把货物南北交叉贩卖。 周围的小黑市也投靠过来,寻求庇护。 晏衔表示自己只谈生意,不谈道上的那些交情。 能在黑市上混的人,能有几个手上是干净的? 他也是有家世的男人,可不想惹一身骚。 晏衔问了问市里的领导层有没有异样动静。 雄黄等人表示风平浪静。 晏衔却感觉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市领导是个公正不阿的性子,拿到他投过去的记事本后,肯定先要仔细调查,才会再做决定。 之后,晏衔又把米家的事说了说,让兄弟们开始把杨国祥的事往巩汝婷身上扯,从而辐射米家。 花蛇最喜欢这种勾心斗角里夹杂爱恨情仇的事,表示会立刻安排下去。 晏衔摸了摸鼻子,道“香烟是你们嫂子给你们带的,我和她都不懂烟草,就挑的特产。” “老大,帮我们谢过大嫂。” 雄黄和花蛇就觉得捎礼物这种体贴的事,不像是老大能干出来的。 还是大嫂好,又漂亮,又温柔,还能干。 以后,他们的媳妇也都要照着大嫂这样的贤惠人找…… (248)还粮食的来了 郁葱在等小哥哥买饭回来的时间里,把被褥抱出来,晒在院子里。薆荳看書 别看夏日里的白天很热,但哏都属于北方,晚上还是有点冷的,得盖薄棉被。 挂好被褥,她拿着小竹竿吭吭的敲打。 阳光下,灰尘呼呼往外散开。 她捂着鼻子,继续敲打。 “葱姐。”徐红霞敲院门进来,道“郁姥姥坐着拖拉机过来了,说是来还郁肴肴烧毁知青点的粮食。” “我避嫌,你把石榴婶拉知青点来主事。”郁葱一听郁肴肴的名字就脑袋疼。 这个蠢货只管惹事,反正有郁家在后面给擦屁股,估计这会儿舒家是来讨好知青点,从而帮助郁肴肴减刑。 她要是出现必然会被缠上,还是避而不见的好。 “明白了,葱姐。”徐红霞赶紧又跑出去找王滚刀肉…… “突突……突突突!” 没一会儿知青点外面就传来拖拉机的声音。 郁葱是不想过去惹麻烦,但却有看热闹的心。 东院的梯子被她对付坏人给烧了,她就把几张桌子叠在一起,踩在上面,扒着墙头往外看。 拖拉机停在知青点的大门前,除了驾驶员还拉了郁姥姥和郁大舅两个人,车斗里有好多大麻袋,看起来很重。 “太好了,还粮食的来了!郁姥姥给郁肴肴还粮食来了!” “咱们勒紧裤腰带攒了一年的口粮,就是要给家里寄回去,被郁肴肴一把火烧光了,本就应该赔偿,有什么好高兴的!” 知青们在地里就看见还粮食的拖拉机,和柳六叔请完假就赶紧过来扛粮食。 作为插队知青都是靠工分吃饭,而新粮要等交完公粮后,才能给他们分粮食。 今年的工分暂时没下来,便先从队上预支粮食,等分粮食时再扣掉。 不过这也就是郁葱这个大队长好说话,换成杨国祥那样的大队长可未必会借知青粮食。 郁大舅唯一的女儿进去了,他各种跑关系,如今心力交碎,身材消瘦下来,有些骨瘦嶙峋。 “这是五百斤棒子面,五百斤高粱面,两百斤洋芋。肴肴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再次替她给大伙儿道歉。” “子不教父之过,都是我们没把肴肴教导好,我们替她向大伙儿道歉。”郁姥姥也是面容憔悴。 “你们是该忏悔,郁肴肴下乡第一天下厨,一共误烧毁了二百六十多斤细粮,九百多斤粗粮,外加不少的肉蛋,那些都是我们根本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林大智扬声,发泄心中的怒气。 别看他作为知青点的点长比较体面,其实家里弟弟妹妹一大串,还都要靠他攒的口粮过活。 本来郁姥姥陪着郁肴肴下乡,偿还给他们些荤腥,他还是很受用的,可郁肴肴事后说离开就离开,郁家人也都跟着消失,他能不憋着火气? 他不敢对葱姐闹脾气,还不敢对郁肴肴的爸爸和奶奶闹吗?! 男知青闫学农、李大根、纪家宝等人,也都过来查看麻袋里的粮食。 等新粮食下来后,这些粮都是要寄回家里的。 从平均的数量上看,他们知青比城里一个成年人一月的供应还多,但是城里供应的有七成都是细粮,还是没有可比性。 何和和哀嚎道“一点儿细粮都没有啊?!我存了二十斤稻米,五斤白面的……” 其他知青都没吭声,但情绪上明显跟何和和是一致的。 郁姥姥安抚道“小友们,我陪着肴肴下乡插队的时候,没少给大家添菜添饭吧,里面还有不少的腊肉腊鸡……” 林大智:“……”他作为点长,吃的是最多的。 “呵,敢情是有偿的,看来我们以后只能靠粗粮充饥了!” “粗粮不是粮食吗?都是能饱腹的粮食……”郁大舅被为难明显情绪有些不好。 郁姥姥赶紧解释道“我儿子已经把红旗饭庄大厨的工作给卖了,这才换来这些粮食,家里已经砸锅卖铁,再多真的凑不齐了。” “别说那些,他们吃了你送的饭菜,我和许荟可是一口没吃。”何和和拉着许荟站出来辩驳。 郁肴肴下乡插队的时候,她俩被李白洁联合了人贩子拐走,失踪。 “对,我们俩可一口没吃,还我们细粮!”许荟更亏。 之前因为她和李白洁的关系好,在对方失踪后,她把李白洁的粮食通通保管起来,算是据为己有。 她属于整个知青点损失粮食最多的那一个,没有之一。 郁姥姥陪笑道“杨柳大队在郁葱的带领下产量大增,是十里八村最富的生产大队,等过些日子忙完双抢分粮食的时候,还怕没有细粮吗?” 就在知青们被姥姥的话引导之际,徐红霞终于把王滚刀肉给请来了。 王石榴看了眼手腕上崭新的大手表。 不错,十分钟路程,她七分钟就赶到了,没有辜负葱姐的信赖。 她把话茬子接过来,道“我们葱姐优秀有本事,带领大队是增产不错。 但是细粮大都是用来交公粮的,一个壮劳力每年满工分也就能分到百十斤细粮,还是带壳的。 而且这些米面也没哪家舍得自己吃,都是用来换成棒子面那些粗粮的。” “您说的是,不过总的来说,杨柳大队的生产力在周围几大公社里也都是靠前的,如今就算是市里能吃饱的人也少,就连粗粮都吃不起,要靠棒子面、高粱面填肚子。” 郁姥姥知道王滚刀肉嘴皮子厉害,不敢像对年轻的知青们那样忽悠。 郁大舅也配合,道“贪图享乐可耻,艰苦朴素光荣,咱们杨柳大队都是顶顶好的劳模。” 何和和与许荟还有些不乐意,想要继续追讨细粮,可林大智那些男知青因为吃人嘴短,不好再追讨欠的细粮。 知青点人心不齐,她们二人又人单力薄,根本追不回来那些被烧毁的口粮。 二人向王滚刀肉求助。 王石榴注意到墙头上趴着一个小脑袋…… 好家伙的…… 是葱姐! 难道,还顾及郁家人的这份血脉亲情? 反正追回的粮食又不给她吃,便不愿过多牵扯进去,道“你们知青点同意就行。” 不意外的,何和和与许荟除了眼前的粗粮,根本没追讨回来那些细粮。 (249)有一丢丢感动 郁葱站的高,看的远。 发现知青点窝里反的能耐可比对外的本事差远了。 笨死算了! 都把她的小肚肚给看饿了。 昂着小脑袋,瞅瞅天色。 嗷嗷嗷,小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晏衔立在东院的门口,看着望天叹息的小罐罐。 他才晚回来一会儿,媳妇就要上房? “别动,我抱你下来。”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郁葱在看八卦的热情中,踩着罗放在一起的桌子蹭蹭就上去了,但下来时瞅着悬空的地面,小腿儿就打颤。 正要强撑着爬下来,忽而就听见小哥哥的声音。 “老晏,我怕……”她摊开双臂要抱抱。 有了拐杖,谁还自己走路? 她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娇花。 晏衔赶忙迈着长腿上前,随手把饭盒和水壶放在桌上,双手一举就抱到她的小腿。 如同扛包袱那样把人扛起来。 “你肩膀硌着我胃口啦!”郁葱伸出小胳膊反抱住他的劲腰。 晏衔单手拖住她的后腰,把人轻轻放在地上,道“我尽快找个梯子来,不许再爬桌子。” “知道啦。”郁葱皱了皱小鼻子,盯着饭盒,问道“买的什么菜,这么久……” “买了只烤鸭,看看还顺口吗?”晏衔宠溺的笑了笑。 他昨夜便联系了远在帝都的手下,让人一早赶到前门大街,顶门买来了果木烤鸭,又送到了团泊镇黑市。 “老晏,你真好!”郁葱的眼里有光……绿光,饿的。 小哥哥简直配享太庙。 她迫不及待把饭菜摆好,见狗子们盯着自己,她洗干净手,赶紧啃了块鸭脖子,把骨头分给它们吃。 肉质细嫩,味道醇厚,肥而不腻。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天啊,老晏,你这手艺绝了,居然和昨天帝都的果木烤鸭一个味儿!” “额,不是我烤的,托人帮忙弄的。”晏衔主要是怕小罐罐要他当场现烤,露馅后影响他在她心中的形象。 (250)交公粮 等到了静海镇粮所大院,郁葱已经热的出了一身臭汗。 可累死个人了。 她更适合做文职,不适合干体力活,真的。 他们来的不算晚,可粮所的大院子外早就已经排起长龙,队伍长的看不见头,里面还有好多的架子车。 看得她瞠目结舌。 这人也太多了吧! 她和小哥哥刚排上,后面又来了几个送粮的大架子车,为首的是个老汉,看起来不苟言笑的。 皮肤晒的黝黑,挽着裤腿,脖子上披着一条卷边的毛巾,戴着一顶草帽。 郁葱收回目光,耐心的等了会,可交公粮的队伍不仅不见少,还越来越多?! 放眼望去,拖拉机拉粮食的不算多,排在她前后的基本都是架子车, 郁葱终于知道为什么别的大队交公粮,要披星戴月的出发了。 要不……插个队? 可看周围排队的人也都在苦苦等着,她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晏衔从后面的拖拉机上下来,和排在他们后面的队伍聊了几句,又往前头找她来,道“小葱,你去树荫底下歇歇,我在这排着就行。” “没事,还能承受。”郁葱装作不累的样子,笑得甜甜的。 排队期间要不停的往前挪,小哥哥一人负责两辆拖拉机,要是熄火后还要用摇把猛摇,不仅麻烦,还特累人。 “幸好拖拉机装满粮食就坐不下人了,要不然那么多老乡都要一起遭这份罪,就太不划算了。 以前都是杨国祥负责交公粮,还招呼那么多族亲一起忙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我们的郁大队长可真是个好孩子。”晏衔嘴角勾着,墨玉般的眼眸盛满星光。 他俩的肤色白皙,聊天用的也是普通话,混在周围晒得黝黑的农户里十分突出。 郁葱热的小脸红彤彤的白里透红,好像熟透的苹果,好看的惹人犯罪。 排前面的人往前挪了些,他俩也随着队伍往前行了几米。 站在炎热的太阳下,哪能干等着? “我早就预料到会排队,别闲着,来本书看。”郁葱从车座旁边摸出两本高中教材,是她最不擅长的数学和化学。 再过两年就要恢复高考了,要学会珍惜时间。 晏衔拿了本化学,道“好。” 看了几大章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热的,郁葱公式背的头昏脑胀,连例题也有点看不明白了。 晏湛拿着水壶从后面的拖拉机上下来,拧开水壶的盖子,朝她递过去,道“喝点水。” “谢了,你也喝。”郁葱吨吨吨的灌了小半壶。 再这样晒下去,她就成人肉干了。 书也有点看不下去,就下来溜达两步。 听见周围人在低声议论粮所的事情…… 粮所质检员姓刁,人如其名,不,是姓,总是喜欢刁难人。 等到队伍再往前进了进,郁葱终于看见传说中的刁质检。 在普遍都是瘦子的情况,刁质检居然有个大将军肚,胳膊根子有她大腿那么粗,一低头就是三层的肥下巴。 按理说这么肥头大耳的人,应该耳垂很大,可刁质检却一点耳垂都没有,长着一双传说中的“鸡嘴耳”。 等轮到杨柳大队,刁质检带着小办事员过来验粮。 他像个大爷似的抱臂坐着,一双混浊的眼珠子悄悄地打量着郁葱。 晏衔站在小罐罐的身侧,眉宇间戾气深重。 刁质检对他视若无睹,仍旧似笑非笑的看着小美人。 就算周围人多,刁质检不能明目张胆的做些什么,可郁葱还是被对方的眼神给恶心到了。 但当她想到自己和米娇娇打架的教训,并没有冲动行事。 晏衔上前一步,把小罐罐护在身后,隔绝开对方投来的视线。 小办事员手里拿着个空心铁柱往每袋粮食上一插,抽出来的时候,铁管里就有了粮食。 刁质检把粮食倒在肥硕的掌心上,耷拉着眼皮看了看,又捏了一粒品尝。 然后,他看着晏衔眯了眯眼,才跟站在他身侧的小办事员说品级。 刁质检继续随意抽查了其它的麻袋,就让晏衔把粮食搬进仓库。 刚刚,晏衔给排在他后面的那队人发了几支烟,这会儿刁质检让搬,晏衔一个招呼就都过来了。 (251)他是天底下唯一对她好的这么纯粹的人 郁葱等两个大妈跑的有一段距离了,才道“火急火燎的过来拉我走,就是为了请我喝水?真是有意思!” 晏衔垂眸,敛去眼底的狠戾之色。 郁葱感觉粮所不安全,也没耽搁利索爬上拖拉机,对着小哥哥,道“这粮所的水有点深,咱们赶紧走。” “藏污纳垢之所。”晏衔在静海镇囊括新黑市点的时候,就感觉到这边情况有点乱,尤其在粮食这块上。仟韆仦哾 原来无所谓,但他现在不想让这头再乱下去了。 在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里,二人的话语也被淹没其中。 郁葱最后回头望着渐行渐远的粮所。 这地方还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才会让老乡们缄口不言。 上了主路两辆拖拉机并行,从郁葱的角度看过去,正看到晏衔的侧脸。 他的鼻梁挺直,脸上的线条轮廓完美,再加上他身形修长,那种气势就出来了。 郁葱觉得,晏衔这张脸真要比晏湛帅太多了,就连性格和能力,也比晏湛对她胃口。 晏衔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便侧过头,看向郁葱。 两人四目相对。 郁葱被小哥哥抓包,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拖拉机开的不快,她忽然发现了几只蜜蜂在不远处转悠。 “有蜜蜂,是不是就有蜂蜜?” 且不说是野生蜂蜜,就是养殖的蜂蜜也是特供品,在供销社都买不到的稀罕货,比白糖、红糖那些可稀罕多了。 之前她没少蹭隋老的蜂蜜水喝,但总有点吃不够。 上次小哥哥倒是给她弄来两罐蜂蜜,但量也不算太多,她都不怎么舍得喝。 晏衔遇到小罐罐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错过,当即就要去追蜜蜂。 郁葱也想试一试运气,道“咱们把车开里面去,别挡路。” 这路两边都是野地荒草足有人高,开着拖拉机直接钻进去。 “突突突!”拖拉机开出了坦克的架势,追着蜜蜂足足开了上百米。 “老晏,那是蜂巢吧?”郁葱眼尖,指着一颗老树开口。 “你别下拖拉机,就躲在驾驶室里,我自己过去就行。” 晏衔作为习武之人眼力过人,确认那是蜂巢,当即跳下拖拉机。 这时郁葱也确定树杈下面的那个大疙瘩,就是蜂巢了。 野生蜂蜜是蜜中珍品。但那蜜蜂数量太多,她有点舍不得小哥哥涉险。 “要不算了吧,你要是被蜜蜂给蛰了,肯定很疼的。” 晏衔却为了她,就没什么不敢做的。 “我身手好,只要小心一些肯定没事,你躲远点,一定不要出驾驶室。” “等等。”郁葱把两人的大铝皮水壶拿过来,道“咱们先把水喝空,正好用这个装蜂蜜。” 天气热,多灌些水也没什么。 她又从车座下面扒拉出一只大麻袋,道“这是我省下来的麻袋,最大的一只,足够把身上和脑袋都包裹起来,一定包好了别让蜜蜂给蛰到。” 晏衔拿上空水壶,捡了根长的干柴,用打火机点燃,又给自己套上大麻袋。 麻袋编织的比较粗,可以透过缝隙隐隐约约的看见外面。 走到大蜂窝底下,用浓烟熏。 蜂蜜结的很厚,够小罐罐吃些日子了。 郁葱并没有立刻躲起来,而是也捡了根干柴点燃,插在小哥哥那辆旧拖拉机驾驶室的门口。 蜜蜂畏火,就不会飞进来了。 等他割完蜂蜜,也可以迅速回来藏身,避开蜜蜂的追杀。 忙完这些,她才躲到新的那辆拖拉机的驾驶室里面。 浓烟熏的差不多了,晏衔把燃烧的干柴插在蜂巢下的地面里,叼着一把匕首,背上两个大水壶利落的爬上老树。 他小心的将蜂蜜刮到了大水壶里。 很快,一个水壶就被他给刮满了,又换上另一个大水壶。 淡琥珀色的蜂蜜一层层地挂落到大水壶里,散发着蜜糖的味道。 他曾听师傅说在晏、燕两家没败落之前,府邸里夫人小姐吃的糕点都是用蜂蜜调味的。 可是后来捐献了家资,这些金贵的东西也就买不到了…… 晏衔没多把蜂巢刮干净,特意还剩了些。 给蜜蜂留点儿家底,方便继续产蜜,等过一段时间小罐罐吃完了,他还能继续收割蜂蜜。 做人不能竭泽而渔,要细水长流。 只要记住这地方,以后不愁没蜂蜜吃。 再说,他两个大水壶也都装满了。 晏衔收获满满,心满意足的从树上一跃而下,后面的蜜蜂嗡嗡的狂追他。 旧拖拉机的驾驶室大门敞着,门口插着燃烧正旺的干柴。 他一跃而进,趁着蜜蜂畏惧火没有第一时间追上来的瞬间,利索关门。 “蜂蜜割好了,量不少,两个水壶都装满了。”晏衔隔着车窗,对着小罐罐举了举两个大水壶。 “老晏的身手也太好了,蜜蜂飞着都追不上。”郁葱见他没有被蜜蜂蜇伤,提着的心才放下,开始高兴起来。 纯正的野生蜂蜜啊! 千禧年后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的真东西。 “听说蜂蜜美容养颜,回头小葱多吃些蜂蜜,越变越漂亮。”晏衔看着她,眸中宛若绽放出一朵绚烂的花朵。 郁葱只觉得他的眼神像一束温柔的光,穿透她的心扉,酥酥麻麻。 “对,蜂蜜确实可以美容养颜,生津润肺,回头咱俩每天一人一杯蜂蜜水。” “我一个大男人才不喝,都给小葱喝。”晏衔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通通都捧到她面前。 郁葱挑眉,道“你冒着风险,辛辛苦苦刮来的蜂蜜,自己却一口都不吃?” 晏衔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要。 郁葱再次被他感动到了。 小哥哥不吃蜂蜜,却冒着被蜜蜂蜇的危险弄下来,还不都是为了她? 除了她早亡的父母,他是天底下唯一对她好的这么纯粹的人…… 就在二人隔着车窗遥遥对望之际,马路上又来了一辆拖拉机,车斗里面坐满了肌肉发达的壮汉。 “杨柳大队的拖拉机那么破旧,不可能跑那么快啊!” “咱们已经追了静海镇的公路一大圈了,都没找到那两辆拖拉机,看来是跑掉了……” (252)耗子偷公粮 郁葱和晏衔距离马路的方向不算远,但中间隔着野树和荒草,可以听见声音,视野却被一片绿色阻隔。 她本打算等蜂群退下就离开的,现在听着马路上的对话,感觉自己莫名幸运。 这可是一车斗的壮汉,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啊! 嘿嘿,歪打正着躲过一劫。 晏衔额前的碎发稍稍遮挡了眉眼,目光沉沉地瞧着马路的方向,锐利冷然。 那些人见找不到杨柳大队的那两辆拖拉机,很快便打道回府。 这时,团团围着驾驶室的蜂群也终于散开,视线开阔起来。 他们的拖拉机是从小路开过来的,依然从小路绕出去。 这回路上郁葱没有慢悠悠的闲情雅致了,而拖拉机的车斗也空了,方便她加速,再加速。 她心理素质不错,就算是有刁质检使坏,也很快缓过劲儿来。 拖拉机可以足足借用一天,看着日头还早,干脆回大队拉上社员到周围最大的镇子上采买,也就是又回了静海镇。 嘿嘿,她就是想看看自己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来来回回,他们会不会跳脚生气。 王滚刀肉和徐红霞等人本来在核算工分,见葱姐这么体谅大伙儿,便招呼众人上车斗。 社员难得来最大的静海镇,且不说买不买东西,就是只出来看看也挺好的。 徐红霞在供销社买了些牙膏、肥皂,另外又加了些卫生纸和江米条。 她买完分给葱姐吃。 一根根小儿手指大小的江米条,表皮浅棕色粘附白砂糖,内部是均匀的小蜂窝状。 郁葱尝了一根,入口嘎嘣脆,有淡淡的桂花香味,也不艮。 她原本没有购物计划,但当即就要了二斤。 平日里,社员不说是江米条,就连那些基础的生活用品,都舍不得买。 刷牙就用盐,洗衣服用皂角,或是草木灰,洗澡洗头的话也是皂角。 这些东西肯定不如牙膏和香皂使用的效果好。 曾经大队穷,各家各户都没钱置办也就算了。 如今,他们大队在葱姐的带领下,把副业队挂靠到市里的大工厂,明天就能分工分,所以花起钱来也就痛快多了。 售货员自认见多识广,却没见过哪个大队有这样的购买力,整个人都蒙了。 郁葱过去一通忽悠,让售货员把后面仓库打开,买光了所有的瑕疵品。 因为瑕疵品不要票据,像是家里有嫁闺女,娶媳妇的,不说是布料和胶鞋,就连锅碗瓢盆那些也都给抢光了。 周围本来要买东西的顾客,也没抢过他们,问道“这是哪个大队的人?咋花钱像花纸?” “杨柳大队的呗! 人家团泊镇整个公社都能给国家赚外汇,市里的厂子补贴他们副业队,钱和票都大方着呢!” “这要是能嫁过去,可享大福了!” “人家杨柳大队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可不愁嫁娶,临近的大队全都上赶着呢!” 在周围羡慕的言语间,杨柳大队的众人纷纷把腰板挺的笔直。 想不到当年以贫穷出名的杨柳大队,居然也会惹得旁人羡慕。 郁葱在照顾社员的同时,还不动声色的寻找那些地头蛇。 果然,在供销社斜对过的街角,发现几个游手好闲的壮汉。 七八个人凑在一起抽烟,人多嘈杂,她听不清对方说的具体内容,但看见他们盯着这头眼神不善,还时不时的往地下吐口水,一看就没商量什么好事。 晏衔靠在拖拉机外沿,黑色的瞳孔犹如一汪幽静的深潭,冷的可怕。 当即,给他的人传了口信…… 是夜,郁葱用温水冲了两杯蜂蜜水。 她小口小口的咂着蜂蜜水,时不时的再来一根江米条,道“这比隋老的蜂蜜还好喝,有一种淡淡的枣花香气。” “记得那边有一片枣林,估计蜜蜂是到那头采来花粉酿的蜜。” 晏衔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但因为是小罐罐特意给他冲的,他就感觉好喝的不得了,品尝起来也格外珍惜。 郁葱漱了口,才去睡觉。 晏衔等厢房黑了灯,把大黑关在东院的院子里,嘱咐道“好好看家。” 大黑因为是公狗,平常都和他睡一屋。 它正睡得好好的就被揪起来,夜里凉风嗖嗖的,就算它毛发厚实也打了两个喷嚏…… 村镇的夜晚格外静谧,偶有凉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 天空中团团的厚云将星光月色隐藏起来,大地愈发晦暗。 晏衔召集了附近几个黑市的兄弟,直奔静海镇粮所。 众人还未靠近,就见粮所的后门外面停着一辆大解放。 对方大约有三四十人,都用布巾蒙着面,扛着一袋袋粮食往后车箱里搬。 来来回回的人影在地上投下匆匆的阴影。 “桉哥……”雄黄朝晏衔喊出他的代号,道“这群耗子偷公粮。” “雄黄,你带些人藏在大解放的车顶上面,去追查他们的老巢。”晏衔浑身都透着肃杀之气。 其它几个小黑市来粮的源头找到了。 “好的,我这就过去。”雄黄点了几个身手好的弟兄出来。 花蛇也摩拳擦掌,道“桉哥,要不我们再安排些兄弟藏车底盘上?” “不行。”晏衔否决,道“目前不清楚他们这一路是否走大路,要是小路坑洼不平,碎石遍野,藏在车底盘下面的人就危险了。” 花蛇只能按捺下来。 晏衔默了默,薄唇轻启,道“雄黄,找到他们的据点埋伏起来,传信给我,不要擅自行动。” “是,老大。” 雄黄一行人体型健硕魁梧,但身手都十分矫健,顺利找到机会藏身到车顶上,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等大解放开走,晏衔让兄弟们守在外面,自己带着花蛇潜进粮所。 白日里还半满的大仓库,已经空空如也,连耗子都不光顾的那种。 这时外面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晏衔和花蛇直接攀爬上房梁,藏匿起来。 二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 来人也用布巾蒙着面,各个手里都抱着大捆的野草。 “刁爷就是谨慎,搬空了大粮库还要放一堆稻草,反正一会儿都是要烧光留一地碳灰,有什么好瞎折腾的?” “咱是靠刁爷吃饭的,让咱干就干,哪儿那么多废话?” (253)一网打尽 “是是是,谁让咱们白天放跑了杨柳大队的小娘们,惹得刁爷不高兴,脏活、累活、苦力活,全都落咱们身上了。” “可惜人家桉哥的大黑市瞧不上咱们,不然又哪需要跟着刁爷胡混……” 花蛇:“……”火烧粮库?! 他赶紧向老大看去,请求指示。 晏衔拿出手绢蒙在脸上遮住口鼻,朝他下巴轻点。 花蛇心领神会,也用布巾遮住面容。 二人趁着下面的几人放下野草转身之际,看准机会一跃而下。 晏衔悬空倒翻,身姿轻盈如燕,双足落地时,轻盈无声,旋身上前,出手又快又狠。 其中距离他最近的壮汉,尚未反应过来就脑袋一歪,应声倒地。 旁边的另一个男人,正要回头查看,晏衔不待喘气分毫,迅速抬腿,给了那人后心重重一脚。 七尺高的壮汉直接被踢飞,后脑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门口处的瘦子见势头不好,拔腿要跑,晏衔一个跨步来到那人身后,一把抓住对方肩膀,单手使力,犹如铁钳一般难以让人撼动。 瘦子被生拖回库房,嘴里慌乱呼救。 晏衔用力一甩,瘦子滑行飞回,直至撞到墙角才停下。 瘦子吐了一口血,只觉得凌厉的杀气越迫越近,吓得跪地求饶,道“不要……杀我,不要……都是刁爷吩咐,我不想的……” 晏衔步步靠近,迅猛出掌将人劈昏。 后背有阴影靠近欲要偷袭,他回旋反踢,一脚将人踹翻在地,踢得对方肋骨都断了几根。 一旁的花蛇也不含糊,落地的瞬间迅速出招,迅疾如电的撂倒两人。 两人配合默契,迅速解决粮仓的人员。 外面留守的兄弟,也将那些要逃走的人活捉。 晏衔带着兄弟们搜寻粮所,看见排班表才知道刁质检让人替了班。 今夜值守的不过两个办事员和两个看门大爷。 仓库里新收的公粮堆积成小山,却连一个主事的人都不在。 而办事员和看门的大爷,早就被刁质检下药迷昏,只待把野草放进仓库,就弄一把火毁尸灭迹。 “敲昏后,全部绑起来,找住在静海镇的兄弟报给公安,就说发现有人要火烧粮所。” 晏衔隐在暗影里,摘掉遮脸的手绢,表情严肃,没有任何波澜情绪在脸上显出。 花蛇笑道“太好了,咱们又能获得见义勇为的表彰了。” “记得先对个口供,别说窜了。”晏衔眼底透出一丝无奈。 上次兄弟们帮助市里公安擒住人贩子,就闹得跟说相声似的,把围观的群众都给说乐了…… 野草丛间,蛐蛐鸣叫,此起彼伏。 大解放晃晃悠悠的穿过一片土路,停在一片废弃的厂房前面。 雄黄等人藏匿在大解放的车顶上,依稀能听见司机和副司机的聊天内容。 就说他们老大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原来这些人招惹上了大嫂! 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顶上拔毛,活腻了! 亲眼目睹这些人扛着粮食,搬进个人的库房。 刁质检还没有睡,怀里搂着美女,单手夹着烟,含住一口烟雾吐在美女的锁骨上,袅袅青烟沿着玉肌蜿蜒倾泻。 他欣赏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继续指使人扛着粮食搬进自己个人的库房。 这些粮食都是他亲自质检的,都是一等一品质的好细粮,怎么可能留给别人? “再去把粮所其余几个库房的粮食都搬回来,除了留下咱们吃用的部分,其余都走几个小黑市迅速脱手换成钱票。” 刁质检吩咐完,就搂着美女回屋泄火。 白天让杨柳大队的美女给跑了,惹得他浑身都火烧火燎的难受…… 雄黄等人都观察清楚后,又随着大解放去搬第二趟,顺便蹭个免费的“躺票”。 大解放已经搬过一趟,人员的警戒心大减,被埋伏起来的晏衔等人直接给来了个瓮中捉鳖。 几个回合就把这些人给一网打尽。 雄黄将打听回来的消息,都报给老大。 晏衔静默的听完,由始至终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都没有一丝波动,让人无法读出他的心思。 花蛇建议,道“要不咱们来个黑吃黑,把那些细粮全都收为己用?” “这些粮食是供应给部队的,有国才有家,有些生意咱们不能做。”晏衔就算面对整座粮所的粮食,冷俊的面容也依然沉着冷静。 小罐罐要是知道他贪墨了部队的供给,会看不起他的吧? 花蛇心里痒痒的难受,但老大的命令他是一定要听的。 他想了想,又建议道“那这辆大解放是粮所的,平常都是给姓刁的用,咱们直接给开走,不算过分吧?” 晏衔感觉这个可以有。 他们手上的车辆有限,因此生意周转受限,多一辆大解放会方便很多。 雄黄也支持开走大解放,其余兄弟们也都同意。 于是,花蛇终于如意的把大解放开走。 在粮所留了几个本镇的兄弟“见义勇为”后,晏衔便带领其余兄弟们上了大解放。 由雄黄带路,直奔刁野老巢。 大解放的车灯很亮,让外面的人看不清驾驶室里面的具体情况。 刁爷这头的人看不见里面司机,但认得大解放。 他们见车开回来了,不仅没有阻拦,还颠颠的把两扇大门打开,让车可以直接开进来。 晏衔让兄弟们都用布巾蒙上脸,遮住面容。 这些人都是要被公安逮走的,他们自然不好露面。 车门打开,晏衔等人犹如猛虎出笼,迅速将这些人包抄,一个都没放过。 晏衔亲自进到刁质检的屋里,把人从女人的肚皮上踹下去。仟韆仦哾 那女人吓得花容失色,慌乱的用薄被遮住一丝不挂的身体。 晏衔没有给那女人一个正眼,只对着刁质检狠狠教训。 “你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 “啊……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在帝都的亲戚,你打了我,你也跑不了……啊!” “不要打了,我的粮食都在后院的库房,都给你……啊……都给你还不行嘛?!” 素日里作威作福的地头蛇,被晏衔打得连滚带爬,哀嚎连连。 他一身白胖的肥肉,被打得青青紫紫。 从嘴硬到求饶的距离,只在一顿胖揍中…… (254)他可为她重入深渊 “大哥,爷爷,祖宗,求您老人家不要再打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到底哪招惹你们了!啊……啊!” 素日里不可一世的刁爷,被打得屎尿流了一地,狼狈的滚在地上,好不狼狈。 他还想向手下求救,但转眼间就都被敲昏绑起来,彪肥体壮的壮汉像垃圾一样堆在院子里。 这一刻,刁质检才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虽然,他平日里嚣张,但眉眼高低还是看的明白的。 他从来都只欺负附近村镇的农户,或者没根没叶的漂亮女知青,像是市里有本事的人他是一个都不敢招惹。 对了,女人! 难道是哪个大人物看上他玩儿的女人了……要么就是他玩了哪个大人物的女人? 当即,他爬起来,指着屋里涩涩发抖的美人开口。 “您是不是看上这个女知青了,我送您,白送……啊,再倒贴我仓库里的粮食成不成? 因为个女人不值当的动怒啊……啊……” 晏衔打得更狠了,刚刚是一记记沉闷的拳落在对方的脑袋上,现在抬腿扫在刁质检的下三路,一记比一记有力。 “祖宗,我睡的女人,可都是乱发骚四处留情的骚货,不至于吧!啊!”刁质检惨叫连连,如蛆虫搬蠕动着后退。 晏衔的抬腿,裹挟着劲风呼啸而出,残影晃动。 刁质检的身体倒飞而出,直接撞到门框上。 只听咔嚓一声,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刁质检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他好歹也是有些背景的,这辈子都没这么被打过。 每当他要疼得昏死过去,就又被拳头给叫醒。 明明他的手下都能昏死过去,为什么却要他承担所有怒火? 晏衔当然能让刁质检昏死过去…… 可他不想! 他蹲下身,盯着摊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一大坨肥肉。 就是这双混浊的眼睛,盯着他的小罐罐垂涎的…… 留着何用? 骤然间,寒光一闪。 “啊!”哀嚎震天。 原本,刁质检虚弱不堪,苟延残喘的已经疼得睁不开眼睛了,但刹那间眼睛一凉,入目的一片鲜红转瞬陷入黑暗,感觉眼珠被掏空了一样。 晏衔的刀太快,直到鲜血从眼眶喷涌而出,刁质检才感觉到疼痛直冲脑门,如滔天浪涌。 他疼的抱着头,翻滚起来,嚎叫道“啊……我的眼……” 鲜血止不住的外涌,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对方看上的女人又是谁? 这是他昏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刁质检的屋子很大,设有左右耳房,左耳房是他行乐的地方,右耳房摆着水桶,毛巾等物。 晏衔粗略扫了一眼布局,随意的在洗手盆里净手。 自从大梦一场之后,好久都没这么明火执仗的干过了。 乍然再见鲜血的粘腻感,还真有些反感。 不过,只要小罐罐能快快乐乐的,他可以为她金盆洗手,亦可为她重入深渊。 龙有逆鳞,触者必死。 凤有虚颈,犯者必亡。 谁胆敢侵扰他的“暖光”,他便把对方亲手拖下地狱,万劫不复。 花蛇等人把除了库房以外的公粮,全部洗劫一空。 收音机十二台,缝纫机十三台,自行车十六辆,男女款的手表共三十八块,钢笔四十六支…… 水果罐头、午餐肉罐头、腊肉、腊鸡、棉花,鞋子、成衣,还有好多的确良的好料子。 大伙儿也不嫌累,通通都搬上了大解放。 “这个小黑市还挺肥的。”花蛇抹了一把汗,热的想要摘掉蒙脸的布巾,却被老大一个眼神制止,他嘿嘿一笑继续搬东西。 在晏衔的大黑市这些东西更多,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寻常的货物。 他亲自来到刁质检的“书房”,巡视一遍,最后停在西北角,把墙上的挂历扯下露出一处暗格小门。 他青葱般的指尖轻轻地敲着,在朝北数的第二块砖处发现异样,用匕首撬了几下,砖就松动了,将砖撬开,一层木板便显露出来。 一脚踹过去,砖块滚滚落下,木板也出现裂痕。 撤掉木板,赫然出现一个六尺见方的坑洞。 里面摆着七只红木大箱,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长方形的,正方形的,有雕花的,也有素面的。 晏衔正要喊人过来搬箱子,就见刁爷的那个女人凑了过来。 “带我走……我愿做你的女人,好好伺候你……”刚刚刁爷床上的美女已经趁乱穿好衣服。 她跪在地上,哽咽着向他苦苦哀求,难掩眉眼间的妩媚。 晏衔抬腿就走,脚步毫无停留。 他不止对别人的情妇没兴趣,就是除了小罐罐之外的女人,他都打心眼里抵触。 大概他对陶银玲厌恶已经深入骨髓,乃至对于女人也没有基本的好感了。 否则,大梦之中的他也不会孑然一身,无子女继承家业了。 那美人没想到领头的男人会对她无感,怔愣在原处…… 待彻底把刁爷的小黑市扫荡空,又留下几人扫清痕迹,他们这才坐上大解放离开。 众人都很好奇,能让刁爷藏起来的红木箱里会是什么东西。 晏衔便让他们打开。 花蛇打开最大的长方形雕花箱,本来兴致勃勃的,但一打开看完就兴致缺缺,道“都是书?还都是这么老的老书?” 晏衔扒拉了几下,发现里面不乏古籍孤本,还有几卷字画,皆是如雷贯耳的名人所作。 红木箱子的密封性很好,里面还用油纸糊了几层,仔细闻,其中还有淡淡的中药味,是防虫的药粉。 后面的红木箱也依次打开,满目的玉石翡翠、红蓝宝、黄金、红珊瑚,除了首饰,还也摆件,各个都精美异常,巧夺天工。 “全都是些女人喜欢的玩意儿?只是好看,又不值钱,有嘛好藏的?” 花蛇不开心。 全都是女人喜欢的玩意儿! 奈何自从他被舒白藤给耍了后,只要看女人就总觉的对他是别有用心。 以至于直到现在他连对象都没有。 不止花蛇这么想,其他人也都如此,反正那叫一个瞧不上。 众人表示不要这些女人家的玩意儿,于是都被老大拿去讨大嫂的欢心了…… (255)自家小罐罐天下第一美 晏衔也不是亏待自家兄弟的吝啬性子,像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那些东西,有看上的就带走,或者放在黑市上出手只留钱票也行。 这可是三转一响啊! 虽然,大伙的手上出过不少这些东西,但奈何这些玩意行情紧俏。 一时间,各个都高兴的不行…… 杨柳大队,知青点。 郁葱现在已经改了晚上爱喝水的毛病,一觉睡到天大亮。 睁开眼正要去洗漱,就看见东院里摆着七口红木大箱子。 放她院里的东西,自然就是她的,箱子上没有上锁,打开一看差点闪瞎她的狗眼。 满目的珠光宝气,大颗的红蓝宝,祖母绿、连钻石也有十几粒。 镯子有五对,和田玉的有一对羊脂白,一对无暇碧绿、一对鸡油黄,还有两对水头十足的翡翠,其中一对是正阳绿,另一对是玻璃种无色的。 下层还摆着项链、耳饰、簪子之类的配套头面,种、水、色均极品,且一致,应是出自同一块原石。 又打开另一个红木箱,里面是鸽子蛋大小的东珠,大约有五六十颗,散发着柔和的淡金色光芒。m. 继续开箱,一百零八念的和田玉念珠大小各一串,平安扣、平安锁,每件都油润脂足。 净体的彩色碧玺,纯金的十二生肖,龙凤呈祥…… 随手拿一个入手沉甸甸的,这手感一看就是真东西。 另外几个红木箱里装有古籍字画,翡翠白菜、玉如意,红珊瑚发财树,精美的黄金首饰…… 郁葱差点以为自己梦中梦,还没有睡醒。 “嘶……”掐了一把大腿,才确定这不是梦境。 她瞟了一眼厨房,见小哥哥正在忘我的摊煎饼,她颠颠的跑过去,做贼一般的低声问道“这七口红木箱子哪来的?” “雄黄他们新得来的,他们一群光棍用不上女人的东西,就都给小葱巴巴的送来了。” 晏衔的语气随意,好像这些东西还没有他手上正摊的煎饼重要。 郁葱心里一喜,可又忍不住担忧。 “这里每一件东西都精美异常,哪怕现在不值钱,但说不好以后就价值连城了,他们后悔怎么办?” “我给了他们些别的东西,已经还完礼了,放心。”晏衔在煎饼上涂抹好酱料,细心的折起来。 郁葱怕自己手滑没敢拿手镯那种,把那一大一小的两串一百零八念的和田玉念珠拿起来,小的套在自己手腕上,刚好四圈。 大的则给小哥哥套手腕上,又给他戴上拇指大小的红宝石戒指。 “太有气质了!”土豪的气质。 晏衔盯着她给他佩戴的首饰,疑惑道“好看?” “嗯呢!”郁葱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 紧接着,她又扒拉出一串大东珠的项链,戴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对着红塑料小镜子,臭美的照了又照。 哎呀,妈呀! 地主婆的气场立马就出来了。 “早饭,熟了。”晏衔将自己身上的首饰都卸下来,把煎饼馃子和鸡蛋汤摆好,又把狗子们吃的鸡蛋煮上。 郁葱把头发挽起来插满了金簪,胳膊上也戴满各种珠珠串串,拿煎饼啃时沉的差点抬不起胳膊。 晏衔是觉得自家小罐罐天下第一美,但他基本的审美还是在的,看的嘴角直抽抽。 而郁葱也不嫌沉,就这样美滋滋的用完早饭,过足了瘾才把首饰卸下来。 当即,她浑身都轻快了。 感觉自己一蹦,都能窜上屋顶。 “古代的小姐和夫人们可真辛苦,天天顶着这么重的饰品,也不怕得颈椎病。” “所以,那时候讲究仪态。”晏衔含笑看着她。 郁葱最后又摸了摸珠宝,才合上红木箱的盖。 “过会儿徐红霞的工分就该给核算出来了,咱们还要出席一下。 老晏,赶紧把这些都藏好,别招惹了麻烦。” “好。”晏衔怕累着小罐罐,不让她动手,独自搬着箱子往他屋里床底下的小密室里藏。 一趟,又一趟。 等他都收拾好后,郁葱背着小手过去检查了一遍,见确实没有遗漏才放下心来。 她又去到西院,见徐红霞还在打算盘统计工分,也没催促,又慢悠悠的回到东院。 只见,勤快的小哥哥把地面给扫得干干净净。 “今天是大邱庄大队用拖拉机,咱们直接给开过去吧!” “行。”晏衔把扫把立在墙边,给两个水壶灌上凉白开才出来。 郁葱对他的细心周到很满意。 同时,小青和小玄终于睡醒了,摇着尾巴出来溜达。 它两已经学会自己上厕所了,拉完屎一扭一扭的出来,还往地上蹭了蹭小屁屁。 她赶紧把小哥哥提前煮出来鸡蛋剥壳,碾碎后喂狗子们吃,道“还带着狗子们一起去吗?” “东院的门一锁,它们自己就能在院里玩。”晏衔想到昨夜看护了整晚院子的大黑,难得良心发现。 大黑:“……”太好了,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郁葱不知内情,寻思着他俩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便也同意了。 “把自行车放车斗里吧,咱们回来正好骑上。” “好。” 也就是晏衔力气大,身手又敏捷,扛着二八大杠就利索的上了后车斗,换别人可就费劲了。 “突突突……”大邱庄大队的公粮已经都规整好,就等拖拉机来了。 他们的拖拉机手技术一般,基本都是靠自学,晏衔给指点了一下,对方才把旧的那辆拖拉机给开起来。 晏衔骑上二八大杠,后面载着小罐罐上,穿梭在生产队之中。 倏忽,郁葱嗅到一股肉香,用力吸了几口。 大早上的不知是谁家在开小灶?! 她也有点馋,道“老晏,想吃红烧肉嘛?” “我都听小葱的。”晏衔并不点破,宠溺的笑了笑。 镇上的肉铺,总是人最多的地方。 朱师傅刚送走一个顾客,一抬头就看见郁葱笑盈盈的和他打招呼。 “郁大队长可是有日子没来了,今天要来点儿肉吗?我给你割块好的。” 朱师傅的肉铺人来人往,自然也知道郁葱为公社挣了大脸面。 肉都是公家,他就算是负责卖肉也没法白送,但在同等价格里他可以挑最好的,称的时候也能让称挑高些…… (256)兑工分 “去帝都出差了,这几天刚回来。”郁葱不动声色的炫耀。 她寻思着小哥哥胃口大,自家的狗子们也都是干饭狗,担心买肉少了不够吃的,道“您给我来四斤五花。” “好嘞!”朱师傅知道葱姐是个不差钱儿的,但听到她开口就要四斤五花两,还是小小的惊了一下。 幸好这姑娘自己就有本事,要是靠男人养怕是养不起…… 郁葱付了钱和肉票后,晏衔就伸手接过来,帮她提着肉,没有丝毫嫌弃她花钱大手大脚。 今天是兑工分的好日子,大伙儿基本都在晒谷场等着,本以为看不见什么人,没想到回到知青点,就看见舒赤檀堵着东院的门。 大黑在院里隔着门缝和他对视。 “小葱回来了。”舒赤檀听到后面自行车的声音,连忙回头看去。 郁葱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拿着钥匙拧开锁头,道“大黑,看家了呀?真乖~” 小青和小玄早就听到她的脚步声,见郁葱推门进来,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迎过来,小尾巴摇的像螺旋桨那么快。 郁葱把两只小奶狗抱起来,往院里走。 舒赤檀见傻妞对他冷着脸,却对几只畜牲眉开眼笑,连说话也细声细语,他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如今,傻妞拿着鸡毛当令箭,死卡他的档案不放。 他拿不到大队开出的证明,就算在白藤妹妹办理了病退,给他腾开好了工作,他也依然回不了市里。 晏衔随手关门,把已经断绝关系异父异母的亲哥哥隔绝在外。 只要看到舒家人,就会记起那个在苛责中长大的自己。 在大梦一场里,他意外身亡,挣下的若大家业竟留给自己最厌恶的一家人继承。 简直,膈应的紧。 要不是考虑到他和舒家矛盾太过突出,一旦这些人暴毙,公安必然会怀疑到他身上,他定然会像处理刁质检那样对待这些垃圾。 郁葱也膈应舒家人,想着自己早上收了小哥哥的礼物,她便亲自下厨犒劳他。 把刚买来的五花肉洗干净,冷水下锅,等煮出浮沫再捞出洗净沥水,切成荸荠大小。 起锅烧油,将姜、八角等香料下锅,煸出香味儿,再将五花肉倒进锅里煸炒。 五花三层的五花肉肥中带瘦,滋滋出油,倒入酱油上色,再加清水。 等水烧开后,放盐,糖等调料,因为她偏爱甜口,又特意多放了一些糖,然后小火慢炖…… 炖肉费时费柴,因为是土灶只要时不时续上柴火,也不用刻意盯着。 她便想去看看徐红霞给生产队的工分核算好了没,刚走了两步迎头就看见徐红霞过来。 “葱姐,我都算好了,咱们去晒谷场吧!” “行,咱们去晒谷场,我刚才回来时还看柳六叔已经搬着一筐筐的钱票过去了。” 这种热闹的场合,郁葱肯定要带着狗子们一起去。 锁好门,她抱着小青,小哥哥抱着小玄,大黑在后面跟着。 在乡下只要风调雨顺,吃喝就不成问题,但特别缺票券和钱。 各种票证主要是在城市里使用,农民基本就没有票证的来源。 所以,工业票和布票是最紧缺的,黑市上一尺布票就要卖到两角钱,而这两角钱是普通农民三天的生活费。 大伙儿知道今天兑工分,早早地就来晒谷场去排队,排得有点儿长。 今年雨水好,也没有大灾害,在郁葱设立《小葱奖》的督促下,更是没有人偷懒,庄稼算是大丰收。 “马上就开始兑工分了,把袋子都准备好。” 郁葱从后面往前走,看着大伙儿不仅没有因为排队辛苦而厌烦,且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王滚刀肉见葱姐过来,赶紧让柳六叔站起来,把唯一的椅子让给葱姐坐。 郁葱当仁不让的坐下,打开徐红霞统计好的账本翻看起来。 每天满勤是十工分,出勤都有记录,一年清算两次,都在交完公粮后。 其实核算过程并不难,扣除春夏两季借出去的粮食,还剩下多少领多少就行。 有的人工分多,粮食分的也多,就只要一部分的粮食,其余的工分都兑换成现钱。 平均下来一个工分价值九分钱,比去年六分钱一个工分足足涨了三分之一。 再加有了副业队的收入,大伙儿的工分总额更是翻倍涨。 柳六叔带着柳家子侄给粮食过称,王石榴在旁边数钱。 “各种票券都有,大伙看运气来抽取,万一有不如意的后面私底下再换一换。” 副业队的人基本都是满公分,郁葱把挂靠的那些大厂送来的票券分成小捆儿,让大伙儿看运气随便拿一份。 众人麻溜的撑好口袋,动作别提多利索了。 男人挑着一担担的粮食,女人手里握着一沓厚厚的票据和钱,各个都笑歪了嘴。 “哎呦,这不是团泊镇大队、红旗大队的吗?你们怎么过来啦?”柳婶子刚结完工分,手里正攥着一沓票据,挨张“欣赏”,就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靠近。 “这不是听说你们杨柳大队今天兑工分,俺们就也过来凑个热闹嘛?”红旗大队的艾岗看着杨柳大队领的票券不免眼热。 因为人家郁大队长能和哏都几大厂的领导说上话,所以分给杨柳大队的票据里,布票、肉票、工业票、副食票居多。 而他们的这些生产大队则是后娘养的,鱼票、豆腐票、菜票,鸡蛋票……各种五花八门不实用的票。 郁葱听到他们这样说,也是一阵尴尬。 团泊镇周围的河多,偷摸抓条鱼吃,谁也不会说什么,而菜票和鸡蛋票就更用不上了,大伙儿都有自留地,且每户都能养两只鸡。 至于,豆腐票…… 哪个村里没有几个会做豆腐的手艺人? 社员压根不用去买,拿豆子去换就可以了。 “哎呀,怎么这么多工业票,都不知道怎么花~” “我这都一摞布票了,昨个刚坐拖拉机从静海镇的供销社买了七尺的确良小花布,真是的嘞~” 杨柳大队众人在其它几个大队羡慕的眼神里,炫耀着自己刚领到的票券…… (257)伐冰之家,不畜牛羊 “还是葱姐办事敞亮,之前在杨国祥手底下咱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干,好不容易到手的那点东西,还总是被克扣。” “那时我们女人家更惨,做个工分都得少记两分。就算干得再多都记不满,永远是八工分,反而那些偷奸耍滑的二流子,就算在棒子地里睡觉都能拿到满分。” “唉!幸亏葱姐护着咱们,如今咱们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了!” 舒赤檀因为想着他很快就能回市里干体面的邮递员工作,只要了十斤细粮,其余的工分都换成现钱。 一大把分分角角的,连个单块儿的都少。 数来数去就三十一块两毛五分。 他这半年分的钱,还不如市里给工人发的一个月工资,得到的报酬和辛苦完全不成正比。 可他知道现在跟社员和知青说再多都没用,他们压根就理解不了。 只可惜生产队养的猪要年底才能杀了分肉,今年春天小猪仔生的多,除去交出去的一半,剩下杀了分的也必然不会少。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现在还是要赶紧让郁葱把证明给他开出来。 他当着众人的面,扬声道“小葱,咱们是堂兄妹,你就帮我把关系转出大队吧! 白藤已经办理完病退了,邮局的工作紧俏,一个萝卜一个坑,时间一长怕是要被别人给抢占了。” 舒赤檀的话说得委屈,也耷拉着眉毛,抿着嘴角,装出副受针对的姿态。 可郁葱眼神多尖? 刚刚就瞧见对方那双眼睛里闪烁着让人心凉的恨意。 那才是舒赤檀对她的第一观感。 只不过掩下去的速度迅速,还换上副惹人可怜的模样。 晏衔:“……” 真当他是个摆设,刚刚那么明显的恨意,都看不见? 他直接朝舒赤檀迎过去,拎起对方的十斤细粮就走。 舒赤檀憋足的戏,当即就散掉。 他看了郁葱一眼,就赶紧追自己的细粮去了。 瞬间,众人哄笑起来,把舒赤檀当作笑话一般。 郁葱等大伙儿都领完了,她才兑他和小哥哥的工分。 (258)见义勇为的英雄 小路上,舒赤檀又过来了。 这回他手里还拎着两罐黄桃罐头。 听到郁葱和王滚刀肉的对话,他不禁嗤之以鼻。 傻妞最是自私自利,连养大她的自家人都几乎要被榨干,还能带领外人过好日子? 做梦吧?! 如今,她在大队里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图个好名声而已。 过不了一两年就会比前大队长杨国祥更贪婪。 晏衔和小姑娘的目光撞到一起,他脸上立刻荡漾起极其明媚的笑,但当游移到舒赤檀身上,目光转瞬深幽。 舒赤檀被晏衔的眼神看得后背汗毛根根直竖。 可当他想到对方小时候每每和自己有矛盾,次次都被陶银玲押着给他道歉,并随意欺辱使唤,那股子刚升腾起来畏惧,又随之淡化。 以前,他是瞧不上晏疯子和傻妞,也压根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对这两个货色有所求,可如今他的关系被卡在生产队,这俩人明天又要去帝都,他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证明开出来。 舒赤檀自认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但眼底藏着的是非与算计,怎么可能骗得过晏衔和郁葱? “小葱,小衔,这是白藤寄过来的,特意带给你们尝尝……” 等他刚把黄桃罐头放下,郁葱就不耐烦把人打发走了。 至于黄桃罐头她自然笑纳了。 对于原男主她礼物照收,而事就是不办。 先拖些日子,待她投给市领导记事本上的大案查清后,舒家的好日子也就彻底到头了。 等郁葱收拾完东西回到知青点,就见朱二妮等在东院门口。 朱二妮兑完工分,就迫不及待的来找葱姐,给付租食堂工作的五块钱。 燕韫玉身上有案底,不方便过来,她只好自己登门了。 她并非是要占堂外甥的便宜。 可葱姐不仅把养猪的活给了燕韫玉,未免别人眼热还特意把十个工分降到五个,另外五个工分再分给孩子们,让自家男人得以调养身体。 朱二妮虽然嫁给燕韫玉算是葱姐的长辈了,但对葱姐她是打心眼里敬重。 郁葱把人请进来,收下租工作的五块钱后,让对方等一下,自己进了厨房, 锅里的红烧肉小火慢炖了快两个小时,已经非常软糯。 郁葱尝了一下味道,确定拿的出手后,改成大火收汁。 忽然想到汤汁可以留着烩菜吃,也不等汤汁收干净,就拿了个闲置的木饭盒。 盛出半盒红烧肉,半盒汤汁,装满是一斤左右的量。 她笑呵呵的钻出厨房,双手递过去,道“今天正好买到肉了,拿去给堂舅舅尝尝我这个堂外甥媳妇的手艺。” “葱姐,我不能要……”朱二妮听葱姐自称是堂外甥媳妇,腿肚子都打颤儿。 她现在沾了葱姐的光,每天中午都能在团泊镇中学的食堂吃一顿午饭,不仅给家里省下很多粮食,还能吃上有油水的饱饭,也不用再担心被杨金叶蹉跎,或者卖掉换彩礼。 这些通通都是托葱姐的福,她不敢再得寸进尺。 “拿着吧!”晏衔知道小罐罐这是在给他挣面子。 他勾唇浅笑温润如玉,将本就一身清冷矜贵的他,衬得更是与周遭破败的房屋格格不入。 朱二妮嗅到肉香味儿直吞口水,却不敢收下,直到晏衔开口她怕自己再拒绝,会被以为是不识好歹,这才伸手接过来。 别看这是自家血脉相连的堂外甥,但她知道他认自家这才是亲戚,要是不认她和自家男人就啥也不是。 这么一通折腾郁葱也饿了,送走朱二妮后,才开始吃饭。 晏衔做了个鸡蛋汤,又把白米饭盛好。 郁葱和狗子们等在桌前,等着他一起开饭。 他把她小碗里的米饭压得瓷瓷实实,还冒着尖。 郁葱要拨回去些,他却横加阻拦。 “小葱剩的直接给我,我又不嫌弃你。” “剩饭是不好的习惯,再说我还有小青、小玄、大黑,你得排后面!”郁葱傲娇极了,不顾他的反对,把碗里冒出的小尖尖扒拉下去,她才开始吃。 晏衔笑着摇头,把鸡蛋汤吹了吹,才给她递过去。 郁葱在小哥哥和狗子们期待的眼神中,第一个动筷子。 红烧肉酱红亮丽,是三层的五花肉,一层猪皮,一层肥,一层瘦。 大口咬下去。 入口即化,软烂香浓、肥而不腻。 郁葱爱吃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可担心吃太多肥肉发胖,就专挑瘦肉占比多些的吃。 一口肉一口饭,偶尔干了再来口温热的鸡蛋汤。 四斤的五花肉,除去送给朱二妮的那一盒,两人三狗全部吃光光。 饭后,小哥哥给她熬了小吊梨汤解腻。 郁葱盘膝坐在树荫下,眯着杏眸,举着搪瓷缸小口小口喝着。 味道甜滋滋的,清爽顺口,清甜不腻。 狗子们卧在她的身边,懒洋洋的晒太阳,一面晒热了,翻个身换另一面继续晒。 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为什么还要晒日光浴,但狗子们却晒的很惬意。 晏衔陪着她喝完小吊梨汤后,将洗好的碗筷都放进厨柜,见水缸见底,就担起水桶担水。 郁葱眯了个午觉,下午两点才醒过来,收拾好仪容仪表就去给大伙儿颁发《小葱奖》。 狗子们也都跟着,在后面撒着欢的追跑打斗好不欢快。 社员和知青已经都等在晒谷场了,聊的热火朝天。 郁葱轻手轻脚的凑过去,听了几句。 “大邱庄大队今天不是开拖拉机去交公粮吗,结果怎么着? 根本没交上,又直接拉着公粮回来了!” “为嘛啊,这是出嘛事了?” “昨个一夜之间,静海镇粮所的大粮仓都让一个姓刁的质检员给搬空了,幸好有见义勇为的英雄出手,不然就算姓刁的把粮仓一把火烧给光了,都只会是意外。” “胆子也太肥了!” “对了,咱们昨天刚交完公粮,这就出了乱子,会不会让咱们重新补交公粮?” “那肯定不会,见义勇为的英雄已经带着公安把搬走的公粮都给追回来了。” “可真是好人啊!” 众人聊的热火朝天,一回头看见葱姐,纷纷都站的板正,还主动给她让出一条甬道…… (259)沉浸式享受众人的羡慕崇拜 郁葱不好继续打听八卦,迈着小四方步走向中心的小高台。 “社员同志辛苦了,知青同志们辛苦了,郁某承蒙诸位厚爱,担任咱们生产队的大队长…… 《小葱奖》已经连续颁发一个季度了,大伙儿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 我这里有一张手表票,打算作为年终时发给获奖次数最多的那一位优秀同志。 现在开始颁发季度奖,大家依次上台领取。” 郁葱一通嘚啵,迎得热烈掌声。 她双手向下微微压了压,掌声戛然而止,连呼吸声都被刻意的控制。 这年头之所以限量供应商品,是因为生产力有限,生产不了足够的东西,所以票和物比钱更宝贝。 “小葱金奖,第一名,获得肉票,工业票,煤油票、布票、副食票,各三张,由杨豆包获得,大家鼓掌……” 杨豆包就是之前照顾杨国祥的杨家子侄之一,杨豆包和杨馒头是兄弟,哥俩为人都比较本分,干活也一直挺利索。 在杨国祥进去后,两兄弟干活就更加卖力气,就差睡在地头里了。 这份荣耀也是实至名归。 杨豆包以为自己身为杨家人,是不可能得到葱姐赏识的,万万没想到她会不计前嫌。 领奖的时候,七尺高的汉子哽咽得泣不成声。 郁葱鼓励了对方两句,继续颁发后面的奖项。 “小葱银奖两名,柳建设、杨四叔,两位同志,获得肉票,工业票,煤油票、布票、副食票,各两张,请上台领奖。 小葱铜奖三名,张卫国,李漂亮,柳黑子,三位同志,获得肉票,工业票,煤油票、布票各一张。” 众人看着亲朋上去领奖,都羡慕的不行。 本来他们今个兑完工分,领到粮食和挂靠大厂给的补贴,已经忍不住想偷懒了,但现在看见获得小葱奖的六个人,自身的那点惰性烟消云撒,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 正当大家亢奋之际,小路上出现一辆黑色小轿车与一辆绿色吉普车,开到晒谷场就停了下来。 从前面小轿车下来是几个穿着干部服的领导,从气场判断级别应该不算低,从后面那辆吉普车下来的也是一些干部,但明显以前面小轿车的领导马首是瞻,其中就有镇公安局的谢领导。 干部工服与平常衣服很好区分,一般都是四个口袋搭配节约领。 平时杨柳大队是见过葱姐的吉普车的,但还没见过黑色的小轿车,一个个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可当扭过头看见葱姐一副从容模样,他们的腰板忽然间就又挺直了。 郁葱面上从容淡定,其实心里也在敲小鼓。 她侧目,看了眼小哥哥。 是不是投给市领导记事本的事,被人给查出来了? 晏衔垂首回视,俊颜清和温柔。 薄唇轻启,无声的比了一个口型:人贩子。 郁葱立刻就猜到什么,跳到嗓子眼的小心脏又放回到了肚子里。 她和小哥哥笑着迎上去。 谢领导对郁葱和晏衔很熟悉,向领导介绍二人的身份。 双方握手,一番短暂的交流。 谢领导担心社员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会害怕,便出言安抚。 “各位同志不要紧张,我们今天过来是为了表彰郁葱和晏衔两位同志。 感谢他们的勇敢与无私,无论面对何等困难危险,都用自身的机智勇敢协助公安,解救出上百名被人贩子拐走的受害者。” 众人对葱姐的英雄事迹并不清楚,各个都竖着耳朵听着。 葱姐还和穷凶极恶的人贩子斗智斗勇过…… 这也太厉害了吧?! 谢领导笑着道“现在请郁葱和晏衔两位同志,上台接受嘉奖!” 随着他慷慨激昂的话音落下,领导们也都用力鼓起掌来。 “啪啪啪啪!”m. 队里的人,也都跟着拼命拍手。 郁葱和小哥哥在掌声中走向中心的小高台,沉浸式享受众人的羡慕崇拜。 随着鹰隼一脉的人贩子尽数落网,公安不用再担心她的个人安全。 终于可以不用继续保密,表彰出来了。 谢领导拿出三面大红底黄字的锦旗,一面写着“先进个人”,一面写着“见义勇为”,一面写着“优秀生产队”。 先进个人是颁发给郁葱的,见义勇为是颁发给晏衔的,优秀生产队就为了表彰杨柳大队给国家挣来外汇的。 锦旗是荣誉的象征,社员和知青身为杨柳大队的一份子,也都倍感荣誉。 他们这辈子还都没见过锦旗呢! 谢领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下面有请我们两位优秀同志发表感言。” 郁葱往前一步,举着锦旗,向众人鞠躬。 “能得到如此殊荣我真的很激动,也很感谢组织能给我这份荣誉,以后我会再接再励,尽我所能投身到祖国的建设发展中去,为我们的公社,为我们的生产队做贡献,不辜负组织对我厚爱。 我要努力做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之人……” 郁葱嘚啵了一通,后面轮到小哥哥发言,他简短的两句话便结束了,也没有她的情绪感染力。 哼,鄙视他~ “啪啪啪!”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 随后,干部们从车里搬出奖品。 收音机、暖水壶、饭盒、搪瓷缸、手电筒、香皂、精米、香油、山楂罐头、午餐肉…… 除了收音机以外,其余的奖品都是双份,分开垒在郁葱和晏衔两侧。 “这怕是要价值好几百吧!?” “收音机!就是能从里面出声音的收音机!” 丰盛的奖品让杨柳大队众人都看直了眼。 社员们羡慕,却不嫉妒。 因为他们相信葱姐会带领整个生产队走向繁荣,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 舒赤檀孤寂的站在角落理,眼神阴冷的看着这一切。 为什么天底下最自私自利的人,却会得到组织的表彰? 苍天无眼啊! 站在知青堆里的何和和与许荟,听到人贩子时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好人好事都是傻妞个人的,坏事、倒霉事却都让她们担着? 凭什么…… 凭什么单单只让她们承担人贩子的蹉跎,而让傻妞享受一切美好? (261)多年前的档案 郁葱站在人群里,静静思索。 方才,他听到杨老太的名讳巩美娘,忽然就想到了米娇娇的继母。 巩汝婷也姓“巩”,而巩姓的人貌似也没有那么烂大街。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会不会巩汝婷和杨国祥除了夫妻关系以外,还有其它隐藏关系? 可是这两个人的长相差距也太大了。 毕竟她看见的巩汝婷,可是活脱脱的大美人,即使年过三旬也仍旧风韵犹存。 是用杨家辉去胁迫巩汝婷,还是直接让杨国祥吐露出来呢? 还真是有点难办…… 倏忽,她脑中灵光一闪,看了眼身边的徐红霞。 见对方笑着哭,她安慰道“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葱姐,谢谢您!”徐红霞看向葱姐,激动的哽咽着。 要是没有葱姐为她主持公道,现在活不下去的就是自己了。 这一刻仿佛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 于是,她也勇敢的加入泄愤队伍,朝着杨国祥等人丢烂菜叶。 杨国祥腰椎受伤,连跪坐都不行,只能趴在地上。 当他看见那个曾在自己胯下承欢的徐红霞,竞也开始对他横眉怒对,他才从死刑的刺激里缓过劲来。 “不,你们不能判我死刑,我上面有人,帝都的领导会救我的!” “做梦了吧,死刑都已经判下来……”郁葱刺激完,又好像忽然想到什么,道“除非给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或者举报出更罪大恶极的人,戴罪立功,否则……哼!” “戴罪立功?戴罪立功!”杨国祥浑浑噩噩的脑子骤然清明,扬声道“公安同志,谢领导!我要交代,我还有没交代的。” “说!”霍公安亲自审问的对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没挖到的东西。 杨国祥惶恐,道“我前妻……她……” “爸!”杨家辉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 他爸已经这样了……可他还年轻,腿伤未愈又添新伤,要是没有生母私下的照顾,他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杨国祥对上儿子锐利的眼神,他眉心微低,似若释然的笑了笑。 旁边的杨老太见此,唇角有意无意的勾起一抹苦笑。 任凭霍公安再问什么,杨国祥都不再开口。 霍公安知道杨国祥有个前妻,在十几年前和别人跑了。 时间那么长了,连人还在不在都不清楚,根本无从下手。 “我身为大队长,大伙儿的关系都在我这,杨国祥前妻的档案也有留存,随时配合公安同志调查。”郁葱在众人的沉默中站出来。 哼,想不交代就不交代吗? “有劳郁特助了。”谢领导把杨国祥等人交给手下暂且押送回去,他和霍公安一起去查看档案。 说是档案,其实就是简单的知青登记表,有姓名、出生日期,地址,亲属状况。 时过境迁,并不好追查到巩汝婷现在的具体信息。 奈何郁葱是个有心人。 她还留有从杨国祥家里翻出的老照片,和几份用过的旧信封,上面留有寄信的地址。 “都是帝都的……看来要去出差了。” 老照片保存完好,那是一个梳着大辫子美丽的年轻女子,杏眸桃腮,樱桃小口,气质我见犹怜,她怀中还抱着穿着开裆裤的小杨家辉。 谢领导准备把资料和留存的档案带走,道“有劳郁特助了。” “稍等,我先拍张照片,万一以后再用呢!”郁葱感觉米家也许会给谢领导这边压力,便提前留个后手。 谢领导和霍公安没想到郁特助连照相机都有。 “这是进口货吧?” “好眼力,这是我在外贸部帮忙的时候,外宾送我的,已经在部门登过记的。”郁葱不动声色的炫耀。 霍公安:“……”还有这好事儿? 谢领导:“……”这不是外宾,这是散财童子。 等郁葱咔咔拍完照,又热心道“我明天就要回帝都了,您要是去帝都的话,我能顺路捎公安同志一程。” 她会想办法让霍公安撞大运,直接遇见巩汝婷的。 “那可太劳烦郁特助了。”霍公安只有自行车,去帝都调查的话,还要乘坐火车有些不便。 “嗨,顺路的事。”郁葱和霍公安约定好明早出发的时间,就把人送走了。 等她和小哥哥带着狗子们溜达回来,准备搬国家颁发的奖品和锦旗时,就听见有人在嚼舌根。 “徐红霞那闺女刚下乡时,多漂亮,多清高的一个人啊! 才下乡才一年时间,为了回城,居然钻进了杨国祥的被窝……” “市里的知青们那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在乡下吃足了苦头,为了回城,还不是连清白都能被拿捏?” “朱榆这后生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不仅长得斯斯文文,说话也通情达理。 同他妈杨金叶半点都不一样,不过是跟女知青谈了一段时间,觉得不合适要分手,怎么就前途尽毁了?” “你扒拉我干什么……我……葱姐!” 有人发现葱姐过来,神色大怔,赶紧就闭嘴了。 “你们大邱庄大队的人来我们杨柳大队嚼舌根?”郁葱眼神骤然冷漠,身体微微侧倾,扫着那几个本大队的大婶。 认出其中带节奏的妇女,正是小艾的妈妈。 “管的着嘛……”小艾妈哼唧着,心里已经发怵,却故作镇定。 郁葱笑了,道“那行,我找你们大队长邱国庆聊聊去。”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不吃亏?吃亏是福。”小艾妈一脸不服气的碎碎念。 “那您可多吃点,祝您福如东海。”郁葱语气平淡,声音清冷如水。 她打量了一番众人,只有小艾妈敢和她犟嘴,其他人都死死低着头。 女人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晏衔站在小罐罐身后,表情淡漠,周身散发着不寒而栗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的敬畏。 大婶们见小艾妈还要再犯犟,生怕触怒了葱姐,麻利的把人给推搡走了。 “今天是第一次,我不计较。 记住,我不希望我管理的大队出一堆爱嚼舌根的长舌妇。” “葱姐,我们知道错了,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 婶子们纷纷表示她们一定都会听话,保证不会再过嘴瘾了…… (262)辉煌岁月,美好青春 “行了,都散了吧!”郁葱见众人都认识到自身的错误,这才点点小脑袋,背着小手朝晒谷场走去。 小青和小玄都跟在她的后面,昂着小脑袋,翘着小尾巴,迈着小短腿慢悠悠的走着。 大黑更是看都不看那些人。 狗子们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味在里面& 郁葱见国家颁发给她和小哥哥奖品,码放的十分规整,就把相机给小哥哥。 然后,她举着锦旗,站到两侧礼品的中间,让小哥哥给拍照。 她自己拍完不说,还让小哥哥也举着他获得的那面“见义勇为”的锦旗,站在奖品里拍照留念。 拍完个人单人的,给相机设了个几秒的延时,她和小哥哥来了张合影,狗子们也都凑过来蹭镜头。 乡亲们都没见过照相机,稀罕的不行。 郁葱也是个大方的性子,给大伙组织了一下阵形,拍了一张大合影。 大伙儿既紧张又兴奋,表情就有些拘谨。 郁葱搬出自己的秘籍,分享道“大家都开心点,拼命的笑就好了。” “好嘞,明白,葱姐!” 王滚刀肉让柳六叔举着“优秀生产队”的锦旗,挨着葱姐站。 三面大红色的锦旗迎风招展,后面是精神饱满的劳动者,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笑容。 这也就是目前技术顶尖的进口相机了,要是换成普通照相机拍那么多人怕是连人脸都拍不清。 郁葱的胶卷很富余,为了增加自己的个人威望与凝聚力,把历届《小葱奖》获得者通通提溜出来,每届的人都给合影留念。 同时,她还惦记着燕韫玉是小哥哥的堂舅舅,想单独要一张他的照片,留着日后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她就装作不经意的取景,有社员在田间劳作,也有朱二妮带着孩子们剁猪食。 又给燕韫玉拍了一张正脸,那是他提着木桶往食槽里倒猪食的一幕。 回头时,正看见小哥哥开着吉普车过来拉奖品。 俊朗的青年身材修长而挺拔,完美的下颚线透着十足的贵气。 他看她的眼神清澈温柔,踏着落日的余晖,仿若谪仙下凡缓缓归矣。 “站住!”郁葱娇呵一声,举起相机,咔咔的拍起来,正面、侧面、背影。 哎呀,我的妈呀! 这也太好看了吧!? 晏衔展眉微笑,更加清隽,任凭小罐罐撒欢。 之后,她装弱若无其事的继续拍社员挥汗劳作,道“这次的照片我拿去帝都洗出来,下次带回来给大伙儿看看。” “我们也是拍过照的人了!”众人欢呼。 如今整个公社都没有一架照相机,十里八村的社员,也基本上就没有照过相的人,而他们杨柳大队居然都已经拍好几张了。 直到郁葱把之前囤的胶卷消耗到只剩一卷,这才罢手。 如今她还年轻,可早晚有一日也会白发苍苍,但她年轻时候的照片不会褪色,记录着曾经的辉煌岁月,美好青春…… 翌日。 晏衔开着吉普车路过镇公安局的时候,把去帝都出差的霍公安接上。 他们出来的早,马路上也没什么车辆,开的极为顺畅,一个半小时就进入帝都的市区。 郁葱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道“这才七点半,咱们去吃个早点吧!” “我吃过了。”霍公安有些局促。 他还没来过帝都,感觉周围的街道比镇上可繁华太多了,因为担心自己的钱包缩水,就算好奇也根本不敢肆意尝试。 郁葱根本不搭理对方的婉拒,一个眼神直接让小哥哥把车开到距离米家最近的国营饭店。 这个年头还没有禁止宠物入内的规矩,狗子们也都一起昂头挺胸的跟进来。 由于它们总是被郁葱带着见世面,遇见陌生人不仅不会瞎嗅,也没有乱吠,只乖巧的跟在她脚边。 黑板上写着早点的种类,有豆浆、老豆腐、锅巴菜、杂粮粥,油条、卷圈、大饼、馒头,高汤云吞、豆包、糖三角、荤素两种包子…… 现在这年头即使在帝都,也有好多人舍不得下馆子。 来买早点的人不算少,但大多是买素包子或者馒头这类,直接拿在手上一面走一面吃,很少有人坐下来慢慢享用。 霍公安非说自己吃过不饿,郁葱干脆直接就点了餐。 “半斤油条,三碗高汤云吞,都加双鸡蛋,再来三个卷圈,三张饼两刀对切。” 如今一两油条是两根,半斤就是十根,再加上其它的足够三个壮年男人吃饱了。 郁葱买的量有富裕,剩下都是给狗子们吃的。 “高汤云吞加双鸡蛋两毛八分一碗,卷圈六分一个,大饼九分一个,油条每根四分,半斤四毛。 总共一块六毛九分,一斤粮票,半斤鸡蛋票,一两肉票。” 服务员很少见有要这么丰盛的,利索打完算盘,报上价格。 这个价位的早点,远远高于平均水平,但对于不差钱的郁葱来讲,她这已经算是悠着不少了,要不是考虑到有霍公安在,她还想给狗子们加几两肉包子呢! 郁葱付完钱和票后,霍公安就要把自己那份的钱给了。 她把钱收下,但没要票券,带着狗子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晏衔和霍公安把领到的早点摆上。 东西用料都非常的实在,装云吞的碗有大黑的脑袋那么大,里面的云吞也各个饱满,有荸荠大小。 她一口都干不掉一只云吞,要分好几口吃才行。 拿出一角大饼,夹着酥脆的油条,就着高汤云吞吃。 刚出炉的大饼切成三角打开,包上刚出油锅的油条,吃起来咔嚓脆。 哏都人都爱吃大饼卷油条,也就是传说中的“面夹面”。 “感觉还是咱们哏都的馅料,吃起来更顺口。”霍公安的云吞吃得很香,却忍不住为钱包肉疼。 他说是吃过早点了,但三两下就干掉半个大饼卷油条。 晏衔先喝高汤,看小罐罐爱吃云吞,就将他碗里特意留出来的云吞拨给她吃。 郁葱还是要脸的,有些不好意思,摇头表示自己饱了。 可想到小哥哥这是把好吃的留给她,她就控制不住的咧开小嘴笑。 霍公安:“……” 明明很好吃,可他怎么就忽然饱了? (263)小葱有危险 三人都吃饱了后,还剩下些大饼、卷圈和高汤。 郁葱从包里拿出狗食碗,把大饼泡在高汤里,喂给狗子们吃。 大黑让着小青和小玄,两只小奶狗吭吭干饭,连小尾巴都在用力。 还是土狗好养活,什么菜呀,面呀,汤汁都吃,从来不挑食。 吃饱喝足,她就开始想念米娇娇的继母。 据说,巩汝婷是周围最有口皆碑的贤妻良母,就算米家有国家配备的阿姨,她仍旧每日买菜做饭,上伺候老人,下照顾继子继女,把米家料理的井井有条。 大概,郁葱的期待感动了上天,在他们出来正要上吉普车的时候,跑到大树底下撒尿的大黑,把一个买菜的女人吓得嗷嗷叫。kuAiδugg 大黑并没有碰到对方,可人家看见它就害怕。 “这是谁家的狗!” 郁葱顺着惊叫声看见那个女人…… 三十多岁的女人盘靓条顺,风韵犹存,皮肤白皙,杏眸桃腮,打扮洋气,裙摆飘飘比年轻小姑娘更有女人味。 介不正是巩汝婷?!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单手叉腰,挑眉道“大妈,我家狗距离你两三米远,也没跟你凑合,更没对你吠叫,你瞎叫唤什么?” “呵,年纪轻轻的嘴皮子就够不饶人的……”巩汝婷不是怕狗,而是怕黑狗,总感觉黑狗眼能窥探人心的最隐秘处。 郁葱的余光看见霍公安已经盯上巩汝婷了,她配合着摆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大妈,我看你有点眼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别套近乎,我不认识你这样没礼貌的女孩。”巩汝婷没认出郁葱来,只觉得这个小姑娘得理不饶人,心眼还有点多,让她下意识的不喜欢。 “噢……我认出来了……你……你是……”郁葱指着对方,好像怎么都想不起来似的。 她趁机瞟了霍公安一眼,请求指示。 霍公安微微颔首,道“杨柳大队前大队长杨国祥被判枪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巩汝婷先是瞳孔一紧,转瞬又若无其事的撇清干系。 郁葱嘴角微微上扬,道“哎呀,可怜他儿子杨家辉还未成年。” 巩汝婷正要离开,闻言脚步一顿,攥着菜篮子的指节发白。 “巩静娟!请你和我走一趟!” 霍公安见到她的反应,便知道这女人就是杨国祥的前妻,当即喊出巩汝婷当年下乡时用的名字。 同时,他拿出自己的公安证和昨天才新鲜出炉的逮捕证明。 “我叫巩汝婷,是米家的媳妇,不是什么巩静娟,更没去过杨柳大队,不认得什么前大队长杨国祥。” 巩汝婷嘴上死不承认。 看热闹的人基本都住在附近,是认得米家媳妇巩汝婷的,纷纷为她说话。 郁葱眼看着围观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道“我们才说一遍,你就把地点和人名记得这么清楚,还说不是巩静娟?” 众人被这一提醒,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再看巩汝婷的眼神就透着怀疑了。 霍公安又和周围群众了解一番。 得知米家有护短的前科在,心中生出顾虑。 反正他现在尚未与帝都公安办理交接,还不如直接带到他们哏都的公安局处理。 这样调查起来也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可他想要把人带回去,交通是个问题,坐火车还要提前买票,到时候米家反应过来,工作怕是会受到掣肘。 郁葱表示军民一家亲,她让小哥哥带着狗子们去外贸部和隋老先请个半天假,她则开车载着霍公安与巩汝婷回哏都。 晏衔本来要自己开车回去,但小罐罐好像非要走在八卦最前线,就把他给支走了。 他寻思着有巩汝婷一个弱质女流,又有身手不错的霍公安在,自家小罐罐就算跟着凑热闹应该也没什么事。 于是,他按照她的要求,带着狗子们去了外贸部。 隋老对郁葱协助公安的事非常支持,可当听到后面米爷爷的儿媳妇巩汝婷,早年在杨柳大队作为知青下乡建设期间,不仅嫁过人,还生过儿子后…… 简直,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那么贤惠的品行,居然是装的? 竟可以成功伪装十几年? “确定没有抓错人?” “不会。”晏衔的回答言简意赅。 “公安只有一个人?”隋老因为身份比较高,知道的消息远比旁人要多得多。 恍惚间,晏衔嗅到了危险与恶意。 他英眉紧蹙,道“是。” “巩汝婷没那么简单,知道米老头退休前负责的是什么工作吗?” 隋老想到里面隐藏的那些机密,连手都在抖,继续道“从帝都到哏都经过的荒野太多……小葱和那个公安都有危险。” 晏衔平静的心湖掀起疾风暴雨,转身就要走。 他对那些国家机密没兴趣,但小葱绝对不能有事。 “回来,我知道你担心小葱,但你一个人不行。”隋老把人叫住,拿起电话就拨了出去…… 十分钟后,五辆吉普车停到外贸部的前广场。 “隋老,您这是去哪?”晏湛听到动静不对劲,从打字房出来,就看见隋老和晏衔匆忙往外走。 “跟上来,快!”晏衔觉得对方功夫不错,直接把人也给拉上。 隋老直接把康老的小汽车给借出来,几人坐上去的同时,狗子们也都机警的跟着蹭上车。 他们的车开在最前,给帝都的公安带路。 晏衔知道小罐罐办事谨慎,开车只会走大路,他一路也都按照她最熟悉的路开着。 可都到了团泊镇公安局,也未曾看见她的踪影。 谢领导见隋老亲自过来,还带着整整五车的帝都公安,只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 不待他开口询问,晏衔就忙问道“霍公安回来了吗?” “没有啊,他不是早上刚出差走了?”谢领导一大早就来局里整理案子,根本没看到霍公安回来。 其他公安也都表示没有看到霍公安回来。 登时,晏衔右眼皮直跳,神色凝重,道“巩汝婷有问题!” “开车回去,继续找人。”隋老脸色也变的愈发难看…… (264)仍旧难逃一死吗? 晏湛也担心小葱,可却觉得事态没有那么严重,道“会不会是小葱在路上看见什么新奇的东西,被吸引了注意力,就耽搁了时间?” “小葱最是懂事,从来不会贪玩,何况车上还载着公安和犯罪嫌疑人?就更不会乱走!”尒説书网 在晏衔心里自家小罐罐是最懂事,最乖巧不过的姑娘。 隋老让谢领导和帝都公安联合办案,寻找车牌号“28-88888”的军绿色吉普车。 一出门天空骤然乌云密布,一道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半边天空。 “轰隆隆……” 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晏衔忽然一阵心悸,脸色也变得苍白,脚步急冲冲的往外走。 “这雨太大了,等雨小些再出去吧!”晏湛被晏衔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晏衔心脏还在狂跳,被叫的分神,手拉门时被木刺扎入指尖,猩红的血珠冒出来。 这样的征兆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脸色变得肃穆,没有给晏湛一个眼神,而是对隋老,道“雨太大了,您留在局里,我自己去找。” “有事记得打电话过来,我会一直守着这里的电话。”隋老也想去找,可又担心自己的身体拖累了年轻人。 “好!”晏衔回了一句话就跑远,迅速上了车。 隋老看着晏衔开车远去的背影,站在雨里突然感觉心慌得厉害。 雨越下越大,积水也越来越深。 就算晏衔开的是外贸部最好的吉普车,车胎也开始打滑。 一起帮忙的小轿车已经在积水里熄火,帝都公安开的吉普车底盘比较高,帮着拖出来。 晏衔车技过硬,顺着来时的路努力搜寻。 要是不下雨,狗子们还能派上用场,可现在所有的搜寻全靠人力。 开到哏都市区的南运河段,在嘈杂的雨声里传来一阵阵喊叫声。 “找到了!” 前面没有路了,晏衔下车跑过去,几步路就被暴雨淋得浑身湿透。 只见车牌号“28-88888”的军绿色吉普车在河边被水半泡着。 公安们严阵以待。 晏衔看着抬上来血人般的霍公安,往车里再看,却没有小罐罐。 他怕自己眼花,再次仔细看去。 车里空空如也,残存的血迹一片片地。 “小葱呢?”晏衔一颗心往下沉,脚下一个踉跄被泥滑在斜坡上,双手火辣辣的疼也顾不得查看,手脚并用的爬上河岸。 他朝其他人大声喊道“小葱呢,怎么不见她?” 霍公安被抬上公安的车里,心口处、大腿、手臂,全都往外冒着鲜血。 公安正在给他止血。 他强撑着一口气,道“巩汝婷有枪,挟持了我,郁特助为了救我……中弹滚入河中……” 说到这里,霍公安因为失血过多,人也意识不清了。 晏衔转过身,直接就要往河道里寻人。 谢领导拦住他,道“你别着急,我们已经安排人下河里找了,只是……”暴雨让河水暴涨,很有可能被水把人给冲走了。 剩下的话,谁也不好继续说出口。 雨越下越大,晏衔紧紧盯着河面,凝望着在水里搜寻的人。 下河的人轮流上来,又换了一批人下去找。 从近到远,来来往往,除了几颗子弹头,再没找到郁葱和巩汝婷的任何踪迹。 晏衔觉得不能这么干等,不做点什么事情他一定会疯。 他趁乱退出人群,开车来到南市。 因为暴雨的关系,雄黄暂停了生意,在屋里和兄弟们清点库存。 晏衔重重的拍门,雨下得太大,敲门声被雨声遮盖,他直接跃上墙头翻进去。 他从雨幕中跃下,面色阴郁,眼底透着冷厉,好似深渊爬出的幽灵。 雄黄等人从没见过这样可怕的老大,待得知大嫂失踪,连忙把人手聚集起来,分散到南运河道细细摸寻。 暴雨还在持续,大伙儿不敢有丝毫懈怠,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湿泥里。 狗子们见晏衔焦急,也都陪在他身边。 小青和小玄一直被郁葱疼宠着,从没走过这么难走的路,不知道滑倒了多少次,整个狗就像个泥猴子一样。 “小葱!”晏衔的声音变得沙哑…… 同一时间,河道下游的芦苇荡里。 郁葱被雨点砸得生疼,小腿往外渗着血。 她浑身发冷,冷到牙齿都在打颤。 眼前一阵阵发黑,咬着舌尖恢复清明,撕开衬衣下摆,捆住小腿努力给自己止血。 拖着伤腿艰难往上爬,可整个人仿若被困在泥潭里,越是拼命挣扎身体就越沉重,如何都挣脱不开。 好累…… 仍旧难逃一死吗? 她还有好多想吃的,没有吃过。 还有小哥哥……她还没来得及告别。 他会为她哭吧? 就在方才,她见霍公安被巩汝婷用水果刀挟持,就明白这个女人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至少改名换姓的老知青,可没胆子反杀公安,身手也不会这么利落。 巩汝婷让她改道,郁葱稍微一犹豫,对方拿起刀子就往霍公安身上扎。 后来,但凡她稍微动个心眼儿,对方就又给霍公安戳一刀。 无奈之下,她只能按照巩汝婷的要求,把车开上小路。 眼看着出了哏都市区越发偏离目的地,她就更不敢往前开了。 恰好天上下起了大雨,她趁着雷声刻意猛打方向盘,连车带人直接翻下河里。 在落水的瞬间,她猛的跳出驾驶室。 本以为自己能逃出魔爪,再找人来救霍公安,没想到巩汝婷撩开长裙,又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她就扣动扳机。 她哪里跑得过子弹? 只来得及避开要害。 她腿部中弹,顺着河堤滚到河水里。 巩汝婷见她跑不了,也不着急找郁葱,继而又给了霍公安心口一枪。 大雨磅礴,将鲜血冲散。 郁葱亲眼看见巩汝婷眼皮眨都不眨的杀人。 她明白一旦自己落在对方手里,就是一个“死”字。 她腿上中弹一开始只是使不上力,一阵麻木,但此刻迟到的痛觉慢慢觉醒,强烈的灼热感席卷而来。 幸好河水很凉,缓解了一些痛楚。 她水性不错,滑入阴暗的水底,压力漫上胸口,手臂划圈,借着水流的动力拼命的游远。 (265)等不到他了吗? “嗖嗖嗖!”子弹在河水的阻力下变慢,裹挟着氧气穿出一道道气柱。 果然,这女人从未想要放她活口。 她是不是遇上潜伏在高层身边的女特务了? 幸好老天爷降了一场大雨,阻碍了巩汝婷的行动。 再加上她当机立断,游的也快。 不然,她这条小命就真交代在这了…… 忽然想到一句话:高级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这话用来形容善于隐藏巩汝婷真心太合适了。 要是论单打独斗,巩汝婷一个女人未必是霍公安的对手,可她狡猾会扮猪吃老虎,让人不由自主的放下警惕。 手绢一抖,迷药飘散,就把霍公安的武力给废掉,任凭宰割。 明明巩汝婷裙摆底下藏着水果刀和手枪,底气十足却装得很柔弱,连她都给糊弄过去…… “轰隆隆……”大风暴已如脱缰,以雷霆万钧之势狂奔。 眼看着暴雨上升了河面,郁葱又拼尽全力往上挪了几寸。 “嘶……好痛……”伤口泡在雨水里,明明已经麻木,却仍旧能感觉到痛楚。 布条止血效果甚微,猩红色的鲜血从小腿蔓延,夹杂着雨水如同小溪一般缓缓地流出。 她告诉自己不能睡,奈何眼皮重若千斤。 老晏…… 快来,再不过来,她可能又要穿回去了。 等不到他了吗? 终于扛不住,昏死过去……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疼痛消失,灵魂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向上漂浮,能够俯瞰到自己的身体。 紧接着,周遭沉浸在黑暗中,爸妈携手走来,要接她离开。 可是她记得自己的爸妈,早在她八岁那年就过世了…… 这时候来找自己,不就是证明她也死了? “我还没活够。”郁葱下意识的拒绝。 周遭画面一转,她看见自己从出生,牙牙学语,读书优秀、上学跳级。 父母离世后,她成了没人要的孤儿,脑子还给磕傻了。 郁大舅耙耳朵听了马芳的话,只留下自家的家产,就把她丢给了舒三伯,他也因此接替了她爸的工作。 自此,她包揽了舒家所有的家务,要洗舒家全家人的衣服,打扫卫生,一天三顿饭。 这些活都要在舒三伯上班的时间做好,不能让邻里之间看见她被苛责,但凡她做的不好,私下里就要挨骂挨打。 即使她傻了,也分的清好坏。 每日都盼着晏衔能在家,因为只要他在家,他就会给她好吃的,还帮她干活。 可晏衔总是很忙,在家的日子少之又少。 她第二喜欢的人是晏湛,只要他过来,陶银玲就会买肉,还会亲自下厨。 有晏湛在的时候,陶银玲就不会打骂她了,还会让她上桌吃饭。 可晏湛每次吃完饭就走,陶银玲则会因为她吃了肉,而加倍蹉跎自己…… 不知不觉,她长大了,晏衔不知道为什么和陶银玲闹起来。 然后,她就顶替舒白藤下乡当知青了。 晏衔也下乡了,他仍旧很照顾她,可有好多女知青在晏衔看不到地方欺负她。 才下乡半年,她就溺死在杨柳大队的那片芦苇荡里。 晏衔很伤心,为她报了仇,可他单耳失聪,失去了大学的推荐名额。 他偷渡到了港城,凭着拳头从古惑仔混到大佬,投资演艺圈与房地产洗白上岸,壮年暴毙,因未留下遗书,遗产按照律法给了血缘最近亲的陶银玲。 晏湛在晏参赞的教导下,成为优秀的外交官,即使他身居高位仍旧对陶银玲十分亲近。 舒三伯和陶银玲离婚,舒白藤却和舒赤檀结婚,一家人过起了美满富足的生活…… “小葱,醒醒,我是晏衔!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是谁在唤她?尒説书网 那声音犹如切冰碎玉,清冽非常。 “小葱,我求求你,醒一醒!” 那声音从喉咙中溢出,裹挟着透彻心扉的冰凉,听在耳中却刺痛她的心。 倏忽,只见黑暗的尽头多出一丝微弱的光亮,声音好像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寻声而去…… 黑暗骤然散开,重新置身光明。 她又返回自己的身体。 晏衔找到小罐罐的时候,河水极速上涨,她整个人泡在水里,淹没的高度已经到了她口鼻间。 她的脸色白中泛青,透着一股死气。 他把她抱出来,仰面放到岸边急救。 胸腔按压时,他的手掌感受不到她丝毫的温度。 他不停的重复心脏复苏的动作,失去了往日的淡漠,指尖剧烈颤抖。 一双冷眸深深的凝着她,眉眼之间的戾气与沉痛交织,透出无尽的悲痛与绝望。 “郁葱,醒过来啊!我求求你醒过来!” 大手下的心脏微微跳动,她的鼻下也多了一丝微弱气息。 “疼……冷……” 一双被雨水泡的毫无血色的薄唇蠕动,发出若有似无的痛苦呻吟。 晏衔一贯冰冷倨傲,此刻却变得卑微,声音沙哑,道“小葱,快醒醒!不要贪睡了……” 说话间,他把人抱到吉普车上,找来毯子围在她身上,又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取暖。 狗子们也都凑过来,紧紧地挨着她。 郁葱感觉到温暖,用尽了力气才掀起眼皮的一条窄缝。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晏衔。 他身上溢出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哀伤,还有一股压制不住的戾气。 她瘪瘪小嘴,莫名委屈,鼻尖一酸,用力的掐着手心,就着手心里尖锐的疼痛,憋回了眼泪。 “老晏,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我以为等不到你了……” 她见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不会死了。 可她的腿伤不轻,天气又炎热,不利于伤口恢复。 本就很难护理,又泡了水,一个不好,就会落下残疾。 “腿疼……我不要当残疾人……”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咱不疼,不疼!”晏衔把她伤腿上被鲜血浸透的湿布条小心翼翼揭开,汩汩的鲜血往外渗出,道“我会找最好的大夫,一定把小葱医治好。” 伤口泛白外翻,十分狰狞。 子弹穿过时,没有伤到骨头,却伤到动脉,她一定很疼,可却一声不吭…… 见此,他左胸膛深处,泛起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好似被针扎一样…… (266)医者仁心,可惜你们没有 郁葱说了几句话,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小脑的一歪昏睡过去。 晏衔朝前面喊话,道“快,快,再快点!” “是。”花蛇在前面的驾驶室里,猛踩油门,把速度给到了极致。 当郁葱再次苏醒时在帝都医院,是被他们商量给她做截肢而生生吓醒的。 虽然,她人昏睡着,但周围的动静,她还是能听到的。 大夫用一些专业术语吓唬小哥哥和隋老。 因为她身份特殊,还是副院长和几个主任亲自联合诊治的。 哼,这些人只要保证她不死在他们医院就行了,谁会管她残疾后如何生活,心理上又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患者坏疽,皮肤及皮下组织持续坏死,是不可逆损害,如不进行截肢手术,治愈希望渺茫。” 那个戴眼镜的贾副院长说着,还用手按压她的伤腿。 疼! 伤没疼对方身上是吧?! “看见了吗,水肿严重,且发红,因为小腿的伤足部已经缺乏弹性、肿胀,我用手指按压有明显的凹陷。 损伤已经扩展到真皮层,再耽搁下去可能还涉及到肌肉、肌腱、骨和关节……” 晏衔心里像破了一个洞,隐隐的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娇娇柔柔的小人儿外柔内刚,又是那么爱漂亮,怎么接受的了残疾? 他抬手把贾副院长按在小罐罐的手给拨开,抬眼看了对方好一会,道“手术的成功率是多少?” “这个我们不能保证,任何手术都要承担风险。”贾副院长保养的不错,大概五十岁左右,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郁葱浑身乏力,眼皮艰难的掀开一条窄缝,虚弱的像没醒一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哼,避重就轻,转移责任! 如今,医学并没有后世那么发达,有大部分接受截肢手术的患者都死于失血休克,或是术后感染。 “只要手术成功,我爱人就能康复?”晏衔的话音落下,没等来贾副院长的忽悠,郁葱就支棱起来抢答了。m. “他不能!这只是初次截肢,现在是夏季,细菌滋生迅速,重复截肢的概率极高。”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医院会尽全力救治郁特助的。”贾副院长有些气虚。 可想到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转瞬又挺直了腰板。 郁葱简直要被这种没有医德的大夫,给恶心死了。 “截肢分为小截肢和大截肢。我这种情况是小截肢,在清除感染和坏死组织的同时,对部分血管重建矫正。 即使手术成功,在术后也会有一半的概率有幻肢痛和幻肢感,头几个月残肢体积会减少百分之十七到百分之三十五,造成肌肉萎缩。 对此,诸位有具体治疗方案吗?” 贾副院长见患者比他这个专业人士还明白,赶紧给主任使了个眼色。 主任端着架子,道“患者抵触情绪严重,我们医院不好再……” “我不听那些,只告诉我成功率是多少!” 晏衔蹲在小罐罐的病床边,清俊的脸上有一种忽视不得的淡漠卓隽,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让人觉得稳重如山,特别踏实的感觉。 郁葱抬眸正好对上小哥哥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睛像幽深的寒潭,望不到底。 “高位截肢后患者在两年内的死亡率高越过百分之五十,五年内死亡率越过百分比八十。” 其实,意外事故截肢生存率基本和正常人相同,但现在医疗资源匮乏,大夫能保证的只是她不死在医院里。 所以,就别怪她不客气。 贾副院长和几个主任的眼神闪烁,语气支吾起来。 “店大欺客,我们转院。”隋老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本以为在哏都医院急救后,直接把车开来帝都最大的医院,小葱能得到最好的救治,万万没想到会遇上误人子弟的庸医! “好。”晏衔抬眼,清声哂笑。 这些人的嘴脸,他依次记下了。 贾副院长和主任还要再说什么,但晏衔却推着病床就走。 “病床算我借的。”隋老本来想说买的,但忽然发现自己口袋里的钱票,都被雨水给泡了。 “医者仁心,可惜你们没有……” 郁葱趁着自己暂且还有点力气赶紧骂两句节气,不然她会憋死的。 她又要来笔和本,道“找个中药材齐全的地方,按我的方子抓药。” 隋老见小葱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都能有医治的办法,对这家医院的风气更是厌恶的不行。 “做人的有良心,有底线,有良知。 明明有保守的治疗方案,却不告知患者,只选择最利于你们医院的手术方案,对患者家属更是避重就轻。 呵,身为医者,却为名利不择手段! 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 “伤口已经坏疽,还是持续坏死,是不可逆损害,不进行截肢手术,只用药材外敷治愈的希望不足一成。”而截肢手术起码有五成的成功率。 贾副院长情急之下才说了实话。 之前,他已经和几个主任研讨过,才会有此决定。 郁特助能力卓绝,又得隋老和康老看重,这么渺茫的治愈率,他们医院怎么可能赌的起? 郁葱整条腿都疼的厉害,大汗淋漓,连握笔的手都在发抖。 她咬了咬舌尖儿,尽量忽视这种痛,努力让脑子清明些。 刷刷在纸上落笔:文山三七、昭通天麻、蒲黄、白及、福贡云黄连、龙陵紫皮石斛、泸西除虫菊…… 她一面写,一面肉疼。 好贵啊! 但再贵也要治…… 她不能放弃自己。 钱财乃身外之物,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这是明代失传的伤科圣药,按照药方把药材碾压成粉末,撒在伤口上。 不仅可以化瘀止血,活血止痛,解毒消肿、抗炎、抗愈创,还能增加机体免疫,可极大治疗溃疡出血,以及皮肤感染性疾病。 里面有几味名贵药材,我的钱票要是不够,就把自行车、照相机、缝纫机那些卖掉。 对了,外用前务必清洁创面,用药期间,忌食蚕豆、鱼类和酸冷食物。 再我给弄套针灸银针,等我缓缓要用来疏通经络,运行气血……” (267)腆着脸吹嘘 “我都记下了。” 晏衔垂眸,深深的凝着小罐罐,瞳仁中的墨色像是掺了水般柔柔化开。 郁葱眼皮已经重的睁不开了,但她仍旧唠唠叨叨的嘱咐着。 “给我找个好点的大夫处理伤口,别再找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了。 清洁创面太多会落下大疤痕,要是浅些……我还能想办法祛疤,大了可就困难了……” 她还想穿美美的裙子呢! 这是她最后意识…… 她药方里的药材不仅贵重,还有好几味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晏衔和隋老经过一通头脑风暴,给小葱转到了三零一医院。 这是集医疗、保健、教学、科研于一体的综合性现代医院,直属于军联部队。 不仅医疗设备是国内最顶尖的存在,每间病房还配备了特供的窗式空调器。 如此特殊的属性,就注定了它的病人不会普通平凡。 虽然,三零一医院里面没有庸医,但门槛极高,就算是寻常干部都进不去,能进到这里面的都是给人民做出过卓著贡献的,或者是高级领导人。 要是隋老本人出事勉强还能入住,但郁葱一个小特助还真没到这个级别。 奈何隋老在晏衔的撺掇下连脸面都不要了,腆着脸和不太熟的军工大佬吹嘘他对武器很有科研心得。 他一个搞农业的愣是要跨专业参加武器研究…… 屁的心得呦! 可目前国家相对粮食来说更重视军事,他不说这话人家哪搭理他? 这才“倚老卖老”的拿着郁葱写的药方混了进去。 这地方对中医古方并不排斥,干脆用郁葱当了小白鼠实验这个古药方。 三零一医院对于缺失的几味稀有药材,直接空运过来,只半天就按照药方配置出严谨的中成药,控制住了郁葱的情况。 但只要隋老近期没总结出什么军工武器的心得,郁葱又稍稍恢复证明了药效,她这只小白鼠还是要打包出院的。 郁葱用药后,夜里稍微发热,属于可控范围内,腿上的伤也未曾继续恶化。 晏衔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把上面让隋老写心得的那套工具拿过来,开始写写画画…… 直到天色露出鱼肚白,他才放下卡尺。 摸摸她的小脸,试一下温度,体温基本正常。 “小葱好棒,真优秀,比什么贾副院长医术都高明多了。” 郁葱仍旧在酣睡,只是嘴角微微上翘,透露出她的好心情。 晏衔小憩一会儿,隋老就过来了。 他一开门就感觉外面的热气扑脸。 昨日的大暴雨不仅没有把温度降下来,反而更闷热了,愈发不利于伤口恢复。 他回头看了一眼工作中的窗式空调器,以目前情况看就算他掌握黑市,也弄不来国家还未曾量产的空调器。 他一定要想办法让小罐罐在最舒适的环境下养好身体。 郁葱不知他心中所想,因为开着空调器的温度适宜,她睡觉时还盖着棉被。 隋老进来见小葱情况稳定,先是一喜,又忍不住忧愁。 随手压了压她的被角,道“昨天暂且把严老糊弄过去,也不知道还能让小葱住多久。” “这是我画的63新式自动步枪。”晏衔把图纸拿过去。 “新的?” 这年头,大学生,民兵,都是要进行军事化训练。 即使,隋老年纪大了也是会玩枪的。 晏衔在大梦一场中,他作为古惑仔对枪自然有研究,后来有了钱也没少支持国防建设。 他不止懂63新式自动步枪,还了解81式、81杠,甚至是更先进武器的设计。 但他需要在短期内给自己和隋老扬名,直接披着63式改进型的皮,就省去了设计定型等漫长的流程。 短期内就可以制造出来样品试枪。 一旦技术可靠,火力相对够猛,军方自然不会在意有没有按照流程来。 待时,他证明了自身的价值,小葱也能继续留在三零一医院养伤至康复。 隋老会玩枪,但对设计这块还真是不懂。 二人拜托大夫、护士们,多照看些小葱,就拿上图纸到了国防大学,找到不大相熟的严老。 严老就是昨天被隋老软磨硬泡同意郁葱入住三零一医院的军工大佬。 他不仅自己实力强劲,带领的兵器学科在全国也排行第一,专攻各种各样的攻击型武器。 严老明明知道隋老不懂军工,还让郁特助入院治疗,并非指望隋老能写出什么武器心得,而是巧合听说了郁特助在大交流会的光荣事迹。 那么年轻,又那么有能力的小姑娘,不应该因为落下残疾,就终止绽放。 他这才给放的水。 可当看到隋老上交的心得,他感觉自己狭隘了。 居然,把人给看扁了?! 因为看出设计图的优秀,严老把自己带的学生们都给叫过来,一起听隋老讲解设计图。奇快妏敩 “来,说说这个设计吧!” “严老好,同学们好,我是隋老的特助晏衔,下面由我来进行介绍。”晏衔在三零一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这一切,对于问题对答如流。 “众所周知,63式自动步枪作为华夏自行研制的第一代自动步枪,以56式半自动步枪为基础研制,其弹道性能、不可拆卸刺刀、木质长枪托、瞄准装置等均与56式半自动步枪类似。 因精度差,互换性差,射击喷火,枪木托易折断、机匣盖跳飞等严重质量问题在三年前停产…… 目前的63式自动步枪,空枪重量达到了3.87公斤,我修改后可让重量降低到3.4公斤……” 晏衔一条条地把问题罗列出来,又简述了自己改良的设计图。 众人都是国内军工方面的优秀人才,配着图纸听完晏特助简述,连脸色都变了。 不等严老开口,很多学生就对着晏衔发问。 倒不是为难,而是真正的求学若渴。 严老也不说话,就这样听着晏特助给学生们的讲解。 他对着身旁装模作样的隋老,挑挑眉毛,笑道“就说你怎么打包票要写什么武器心得,敢情是有杀手锏?” 隋老:“……”他比他们才早得知半小时,好不好? 团泊镇公社到底是什么风水宝地,居然藏龙又卧虎…… (268)能活着见到他真好 晏衔把学生们的问题都回答完,又细讲了一番原理。 之后,严老准备拨过去几个学生过去给晏特助帮忙。 他让学生们自愿参与,没想到五十个学生居然有四十八个都举手,表示愿意。 终究是错付了! 晏衔要不了那么多人,只选了几个男学生,还都是其貌不扬的那种。 把各自的任务交代下去,他就回到外贸部把寄养的狗子们接出来。 小青和小玄昨天在大雨里滚的像泥猴子,连带着大黑身上都脏的不行。 晏衔给它们连搓了三遍,用了一大罐洗头膏,才洗的干干净净。 等它们的毛毛干了,全都送到小葱的病房里。 三零一医院从没来过陪护的宠物,警卫员见到洗得香喷喷的狗子们一愣,犹豫着要不要阻拦之际。 晏衔就已经带着狗子们进去了。 警卫员盯了好一会儿,见狗子们都很乖巧,没有乱吠打扰病人休息,也没有破坏任何医疗设备,这才收回视线。 满头银发的老大夫敲门进来,就看见油光水滑的狗子们齐齐盯着她。 三零一医院的素养,让她不多看,也不多言。 老大夫淡定的给郁葱换完药,见她还在沉睡,道“患者今天就能醒来,她的体质有些弱,等她醒来我会安排护士配送营养病号餐。” “有劳,老大夫。”晏衔把老大夫送走,就开始教狗子们上厕所。 这里每间病房都是个人单间,内部都配备卫生间。 “小青,小玄,你们已经两个月了,是大狗狗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晏衔学着郁葱的口气,给狗子洗脑。 狗子们盯着他,学没学会不知道,但态度都很端正,各个都竖着耳朵听得十分认真。 在晏衔没注意到的时候,大黑双眼放光的盯着他开门关门,开窗关窗等动作…… 郁葱被耳边滋滋啦啦的声音吵醒,掀开眼皮是正白色的天花板。 四下一瞟,狗子们全都卧在她脚下的垫子上,酣睡不说,还打着呼噜。 她侧过头看去,晏衔正在摆动着收音机的天线。 窗外白云朵朵,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在他身上镶了一层金边,俊美的不像真人。 他调着收音机,终于调到一个音乐频道,播放着红歌。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他好比大松树冬夏长青。 他不怕风吹雨打。 他不怕天寒地冻……” 晏衔余光一直注意着小罐罐,见她终于醒了,他嘴角上扬,眼中清波欲流。 “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饿不饿,要不要上厕所?” 郁葱:“……” 这么温柔,老身扛不住啊! 阳光有些刺眼,她闭了闭眼。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巩汝婷开枪射击霍公安心脏的那一幕,不由得心神惧颤。 霍公安伤势比她还重,就算取出子弹,怕是情况也不大好。 若是可以,她不想再直面死亡。 她睁开眼又看了小哥哥好一会,才在晏衔诧异的眼神下,收会了依赖的目光。 能活着见到他…… 真好~ “还真有点饿了,先扶我上个厕所。” “有轮椅。”晏衔怕她乱动一不小心扯到伤口,赶紧把配备的轮椅推过来,把她小心翼翼的搬到轮椅上面。 郁葱坐起来才发现,窗户那里居然有一台窗式空调。 这个年代已经有空调了吗? 她感受着吹出来的凉爽清风,舒坦的眯着眼,道“这医院条件真不错,连空调都有。” 等她进了厕所就更惊喜了,不仅比红旗宾馆的大,且还要干净,一点杂味异味都没有。 晏衔趁她上厕所的功夫,按铃叫来护士,要了病号餐。 这里的厨房二十四小时都有懂医善药膳的大厨坐班,有三餐按时供应的,也有提前做好放在冰柜里,以备不时之需的高级预制品。 从他开口点餐到送上来不过一刻钟。 三十多岁的护士阿姨,稳稳当当的端着大餐盘进来,微笑道“当归炖猪蹄,清蒸人参鸡,猪肝粥,请慢用。” “谢谢,辛苦您了。”郁葱从护士阿姨进来时,就注意到对方的打扮,端着餐盘的手指甲修剪的有点秃,头发梳头的一丝不乱,白色大褂也干净的一尘不染。 再看跟前的饭菜,这规格就更高了。 清蒸人参鸡里的人参不是什么小参须,而是整只的独参,目测是几十年的那种老参。 而且,荤腥和药材放的量都特别足,没有一点儿偷工减料。 晏衔见她不动筷子,道“不喜欢吗?” “不……不是,都挺适合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的。” 郁葱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她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不大灵光,道“我就是担心医药费太贵,咱们没那么多钱。” “都是公款。”晏衔笑了笑。 郁葱小眼神一亮,有些不敢置信,但见小哥哥眉眼淡定,神色如常,她就准备开吃了。 “清蒸人参鸡可以补元气,适用于气血精液不足、劳伤虚损。 当归炖猪蹄可以补血养血,同时还能提升白细胞和血小板,常吃可以美容养颜,对于身体有很大好处。 我一个人吃不完,咱们分着吃。” “小葱剩下的再给我。”晏衔见她要给他拨过去,赶紧就拦住她。 “也太好吃了吧?这哪里是药膳的味道?我的天呐!”郁葱真的被惊艳到了。 这是什么神仙手艺? 二人刚吃完饭,狗子们正啃着猪蹄的骨头,老大夫就又按时过来查房。 老大夫给郁葱检查完,对药效做了详细的记录。 “我这边会安排护士给患者做好饮食的调整,多添些红枣和花生。” “多谢奶奶。”郁葱见人家对她不错,张着小嘴儿就脆生生的叫奶奶。 老大夫和蔼的笑了笑,瞧了一眼桌边的图纸,建议道“要注意合理的休息,避免劳累过度,养成良好生活作息。” “奶奶,我有一个公安朋友,在追捕坏人的时候,也受了枪伤,我能不能替他要点用那个方子配好的中成药?” “可以匀出来一些,不过多了就没有了。”老大夫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都是华夏的好儿郎,在她职责范围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269)不就是嫉妒吗? 老大夫让护士阿姨取来一两药粉,交给郁葱。 “奶奶人真好。”郁葱捏了一点灰棕色的粉末,放嘴里尝了尝。 味微苦,略感清凉,夹杂着特有的香气,并有麻舌感。 她双眸不由得一亮,惊讶道“这药的品质绝了!” 老大夫和护士阿姨都笑了笑,没有说话。 查完房就出去了…… 郁葱攥着药粉包,道“有机会就把这药粉给霍公安吧!” “好,我正好要回哏都一趟,今天就能给他送去。”晏衔身子往后稍倾,后背微微松了力。 郁葱舍不得离开他,道“不能托人带过去吗?” “哏都大学给咱们开的介绍信,这几天就要到期,但这头工作还有的忙,一时半会也走不开。” 晏衔看她娇滴滴的小模样,心里软的不行,但他这次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最重要就是给小罐罐报仇。 他软声细语的又哄道“我作为人家的特助,不能只拿工资,不干活吧? 我办事利索,估计明天就能回来了。” “好吧,路上注意安全,车开慢点,不用担心我,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等小哥哥离开,小青掂着小脚往上爬,郁葱随手把它捞起来,视线挪到窗外。 不远处有一汪莲花池,里面的红莲开的正盛,一朵朵红艳艳的花在阳光照耀下,光彩夺目。 瞧见有人坐在那里拿着报纸阅览,等折上报纸,露出五官…… 怎么有点眼熟呢? 忽然发现对方居然是报纸里面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绝对是她这种小老百姓,只能远远看着,或是出现在报纸和电视上,完全够不上的存在…… 晏衔路过荷花池时,好像发现了她在看他。 修长的身影驻足,回过头来,朝病房的她摆了摆手,笑容温润,气质俊雅。 郁葱露出一口小白牙,举着小青肉乎乎的小爪儿积极对他挥动,笑容灿烂…… 晏衔心中密密麻麻的温暖涌出,唇角轻扬,深深地凝望着她,连走路都是倒行,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他才转身。 还未离开,就舍不得她了,再不走他怕是迈不动腿了。 隋老的车泡了水,还在修理中,他借了康老的车回哏都。 隋老等晏特助离开,他才想来自己还有一个康老硬拨过来的临时助理。 哎,早知道就派晏湛出去了! 国防大学的严老,身为学者格外惜才。 他通过这几天的相处,看晏衔的眼神里透着慈爱,动起挖墙脚的心思,道“老隋,小衔这么年轻就会的这么多,是什么学历?” 隋老:“……”记得之前是初中肆业,好像上个月初中毕业了,按照小葱的计划应该明年就能高中毕业。 但这话他不会直说。 他腆着脸笑道“你猜?” “臭德行!”严老多年来攒下的白眼儿,全在这几天砸给了隋老。 曾经,隋老也是个要脸要面的人物,但和小葱相处久了,难免就沾染上神一般的自信。 他那是一点都没把严老的白眼儿放在心上。 不就是羡慕嫉妒恨吗? 他就是慧眼识英雄,怎么着吧? 隋老美滋滋的回了外贸部,把晏湛这个临时助力重新启用。 晏湛只参与了郁葱前期的救援,后面的消息被公安全部封锁,所有人都缄默其口,他是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他上午去帝都医院看望郁葱,却扑了个空,而且贾副院长还亲口说小葱的腿废了。 就算他没有办法拥有她,也不希望她过的不好。 日后,无论小葱再有能力,外贸部都不可能派残疾人士去接待外宾,这是国家形象。 也就是说,小葱废了。 隋老美滋滋的去使唤晏湛,却听对方安慰自己。 “隋老,小葱那样……也不要紧,日后我会代替她好好协助您的工作。” “那样是哪样?”隋老拧眉,感觉这话怎么有点不对味儿呢? 晏湛不明所以把贾副院长的话,原封不动的搬出来。 登时,隋老恼怒的不要不要的,大骂对方没有医德,打电话报了公安,一通诉苦。 事情还闹的不小,直接牵扯出贾副院长与米家私交甚好一事。 现在正是巩汝婷一案敏感的时候,公安不听贾副院长的辩解,直接把人给扣下了。 一通审问,把当年米娇娇生母和奶奶的死亡真相,又给挖了出来。 这里面没有巩汝婷直接动手的证据,却都有她参与的影子…… “查,严查巩汝婷,彻查,还有米家,一定要查出来,严惩不贷!” 帝都公安总局的电话里,传来大领导的指示。 当即,四辆吉普车前往不同的方向,留在米家监视的公安也由暗转明。 米爷爷是被从小洋楼里请来的,其余人则是直接从各自的工作单位请来。 米家老中青三代人,不明所以的被请来总局,单独审问…… 等审问完了,就让他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办案人员隐匿在暗处继续观察。 “爷爷,公安怎么都往我妈的方向问话?” 米娇娇得知继母失踪,还急吼吼的报了案,没想到她却被扣押了,心里惶恐的不行,再不见曾经的倨傲。 米爷爷没有回话。 他退休前也算是国家重要人员,远远比儿孙的见识多。 从请来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脑子里回忆着巩汝婷的一言一行。 人在危机的时刻,总能回忆起平常忽视的细节。 越想越不对劲。 米哥哥拉着米娇娇,不让她再给长辈添乱。 “来人啊,放我们出去!”米爸手上还有重要的项目没有完成,被晾的心浮气躁,道“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米先生,国家初步排除了米家是敌特的可能性,若不然诸位可能会按叛国罪执行!” 总局的严副局长已经加班了许久,每当找到巩汝婷踪迹的时候,派过去的公安就被对方击杀。 截止到目前除去轻伤重伤的人员,已经没了三条人命了! 是以,他对于米家引贼入门的这类高干家庭印象很不好。 米爷爷心里已经有了最差的预想,可当听到“叛国罪“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他太清楚被定为叛国罪的后果…… 那是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啊! (270)这世上哪有如果? 米爷爷一巴掌扇到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脸上。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娶填房,可你偏偏就看上了巩汝婷!” 米爸被打的有些懵。 他是家里品学兼优的独子,是家里的荣耀,从小到大父母连句重话都没有,现在竟然打过自己? 他满腹委屈,刚要开口,却好像才反应过来“叛国罪“三个字。 顿时,他惊愕的对着外面,喊道“什么意思?我爱人巩汝婷不过一个娇弱女子,连鸡鸭都不敢杀,怎么可能违法乱纪?” “您爱人不杀鸡鸭,可她杀人啊!”严副局长都被气笑了。 米爷爷听完,再次要抬手打儿子,可最后却无奈的落了下来。 晚了,一切都晚了…… 米爸的原配妻太过端庄,而他就喜欢漂亮温柔,说话柔柔媚媚的小女人。 直到遇见巩汝婷他才明白什么是爱情,她总是抿着翘嘴用眼尾嗔人,细腰不扭自有媚态,勾的他心痒难耐。 思及此,米爸脑子里嗡嗡的,也许从一开始他就落入敌特的圈套里…… 国家若不是看在米家以往的功绩上,根本就不会被请到公安总局约见他们。 现在醒悟又有何用? 米家完了…… 不止米家完了,素日里与米家交往密切的几家,也通通被审查。 这其中就包括与米娇娇定亲的晏湛。 晏湛接到停职通知后,整个人都是懵的,也不顾国内外的时差就给父亲打电话求救。 可大洋彼岸接电话的人不再是他父亲,索性对方与晏参赞关系不错,就告诉晏湛他父亲刚刚接到通知,已经被国家调回国了。 晏湛浑浑噩噩的挂断电话。 他不知道米家究竟为什么会轰然倒台,但他知道此事绝对不是小事。 这一刻,他不禁想起自己藏在心底的姑娘。 假如,他当初遵循内心的想法和小葱在一起,而没有因为米家的权势就选择借一步力,或者在他发现米娇娇不适合他后,果断拒绝,眼下他是不是也不会被牵连?火山文学 他自嘲的笑了笑…… 这世上哪有如果? 埋伏在周围的公安,把晏湛的一行一动都记录在册,才把人请走调查…… 哏都。 晏衔在哏都大学开好自己和小罐罐的介绍信,顺路找会计把隋老、小葱和他,三个人的工资和补贴领走。 因为学校知道隋老总是出差,票券给的都是全国通用票券。 出来时,他又去传达室问有没有郁葱的信件。 传达室的大爷拿出一小摞信件,道“就知道你们这几天要回来,我都收拾好了,都是这几天来的。” “多谢。”晏衔递了一支烟过去。 他粗略的扫了一眼,都是各地报社给小罐罐的回信。 他把东西都放好,带着花蛇一起去修理厂,把修好的吉普车提出来,停放在哏都大学的操场上。 花蛇见周围没人,凑过去低声道“老大,咱们晚上召集兄弟们干一波?” “现在这片不仅有总局的人马,还有国安部的精英,兄弟们一旦出动,必然会惊动官方。” 晏衔在囊括了各大黑市后,成为本地最大的地头蛇,他的消息远比官方要更快一步。 据他所知,巩汝婷在敌特据点端掉时大开杀戒,截止到目前被她夺走三条人命,重伤六人,轻伤十二人。 一旦让巩汝婷趁机潜伏起来,日后再想逮捕可就难了。 总局也意识到这一点,不仅开始严查附近居民的户口,就连火车票也严查起来,把人控制在可查范围以内。 于是,他们黑市的兄弟先一步找到了巩汝婷的藏身之所。 呵,被某些自作聪明的货色引狼入室,奉为座上宾…… “那我们大嫂就白遭罪了?”花蛇看了眼老大的表情,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按照老大对大嫂的重视程度,那绝对是要把巩汝婷千刀万剐的…… 晏衔薄唇轻启,道“我自己去,你们负责报公安。” “老大,姓巩的娘们心狠手辣,不仅有护着她的暗线,还藏了有好几把家伙什,公安在她手上可是吃了大亏,他又认得你,还是我去引蛇出洞吧!” 花蛇苦笑,用看逆子的眼神偷瞄着老大。 这个女敌特太危险了,万一把老大也给噶了……怎么办? 晏衔侧对着他摇了摇头,狭长眼眸微微眯着。 “此事过后,估计我也会被调查,告诉兄弟们低调起来,不要轻举妄,生意上的事也都收一收。” “老大,生意的事有雄黄,咱们对付女敌特不能硬刚,您就听我一次,咱们这样…… 再这样……” “您想想大嫂,要是大嫂知道您以身犯险,要有多心疼?” 花蛇眼睛贼溜溜的转着,又道“动手的时候,您尽管撅了那姓巩的娘们,给大嫂报仇。” 他觉得自己简直为老大擦碎了心…… 西站,家属楼。 陶银玲做好了饭菜,请帝都来看看晏家条件的巩汝婷吃饭。 桌山有清蒸鱼、红烧鲤鱼,还有炖的五花肉,其它的应季蔬菜也不少,在勒紧裤腰带的年头,算是很丰盛的大餐了。 “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您别嫌弃。” “怎么会?”巩汝婷皮肤白皙,穿着一身军绿色的仿军装,脚下随意的放着一只帝都牌大皮箱。 她看起来不仅气质好,还特别端庄。 用饭期间,她吃得慢条斯理,笑容得体,轻易就赢得了陶银玲的信任与好感。 陶银玲单方面认为双方的气氛越来越融洽。 人家是小湛的准岳母,她就算不能给孩子加分,至少也不能减分。 在不知觉间,陶银玲便被套了话。 虽然,她努力警醒着,有些事只透露了一二,奈何巩汝婷聪敏,闻弦歌知雅意,把晏家的家底和社会关系,全都给了解个彻底。 陶银玲眉开眼笑,道“小湛他爸工作忙,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日后娇娇嫁过来,我肯定是要当作亲闺女一疼爱的。” 巩汝婷目光淡淡的落在对方身上,淡淡勾起唇角。 “原本我是担心我家娇娇嫁到晏家后,上面没有长辈看顾,有些担心的,可看了陶姐姐的为人处世,才知道我家娇娇这是掉进福窝里了……” (271)嗅到了危机 “我家小湛能有您这样优秀的岳母,才是他的福气。” 陶银玲被干部夫人恭维的嘴角就没压下来过。 还是小湛有本事,不枉费她那么疼他。 陶银玲见巩汝婷看了眼手腕上的金色坤表,以为对方要走,就赶紧留人。 “今个时间也不早了,亲家母就住家里吧!” 巩汝婷面上盛情难却,实则准备夜里扒火车离开。 吃完饭,陶银玲就让舒白藤给巩汝婷收拾床铺。 自从舒白藤办理了病退,把邮局的工作转给舒赤檀后,她就心生后悔。 如今,又见她妈对晏湛的准岳母阿谀奉承,连吃到嘴里的肉都失了味道。 她被使唤的像个丫鬟,却敢怒不敢言。 因为人贩子的事,她名声坏了,大学读不下去了,工作也办理病退了,现在能指望的只有家里,而晏湛是同辈中最出息的人。 日后,她要是有个不好,还需要晏湛帮她撑腰,自然不敢得罪他的准岳母。 “舒白藤,你出来!” “好像是花蛇?”舒白藤听到声音,不禁心头一喜。 花蛇来主动来找她了?m.33qxs.m 其实花蛇条件也不错,对她出手很大方,要是他们在一起的话,她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巩汝婷比她敏锐多了。 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什么,心生不安,下意识的看向摆在自己脚下的大皮箱。 不待她多想,外面花蛇的声音再次拔高。 “舒白藤!吃了老子,喝了老子的,还同时吊着那么多汉子,耍我是不是!你给我滚出来!” 家属楼的人都在吃饭,发现有热闹全都捧着饭碗出来看。 陶银玲心里咯噔一下,眼神变幻不定,与女儿对视,道“怎么回事?” “我……”舒白藤欢喜的神色一僵,白皙的脸颊紧紧绷起。 巩汝婷神色淡漠,目光讥诮的扫了舒白藤一眼,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她心里莫名升起一个念头,难道外面男人已经察觉到她的身份,这是在借机打她的主意? 下一瞬,她又否认了! 她可是被陶银玲请过来的,直到现在才几个小时。 她的地方被端后,不得已藏匿在晏家,放风时被替晏湛打扫屋子的陶银玲发现。 她稍微透露了米娇脚和晏湛的关系,就被毕恭毕敬的请过来。 对方还特意去黑市,买了最好的五花肉招待她。 而且通过交谈,她断定陶银玲和舒白藤对自己没有任何怀疑,不可能举报她。 陶银玲不知道准亲家母的想法,也不可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她尴尬的挤出一抹笑容,与巩汝婷对视,望进她那对压着深深寒意的黑色瞳仁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咋这么吓人? 对,一定是以为他们舒家的家风不好才生气的。 门被从内而外推开,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舒家母女。 陶银玲强作镇定的骂道“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上我们舒家叫嚣?小心我报公安!” 舒白藤也咬着牙跟出来,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掩饰满眼的恨意。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要让这个男人爱上自己,爱的难以自拔,再狠狠甩掉报复回去。 花蛇褪去在黑市的伪装,洗的白白净净,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大伙儿都知道花蛇是西站保安队的小队长,他脾气很冲,平常上班吊儿郎当,自从去年晏衔这个保安大队长下乡后,就再没人管的住他了。 想不到,他私下里居然和舒白藤搞在一起……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侮辱我女儿名声,大家是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的!”陶银玲一派义正言辞。 巩汝婷隔着大敞四开的门,细细观察众人的表情。 除了闹事的男人以外,没有一个是有功夫在身的,他们的神色也都是津津有味的看着热闹,没有任何异样。 她眼里闪过一抹情绪,转瞬消失,将手里摸到的大皮箱放下,放在门侧面。 巩汝婷这才陪着陶银玲走到楼道里,但只要她一回手就能够到自己的大皮箱。 舒白藤压抑的哭着,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对泪汪汪的水眸,纤长的睫毛微微上翘,挂着晶莹的泪珠,轻咬花瓣似的樱桃嘴,犹如暴风雨中的梨花,惹人怜爱。 不说男人看了迈不动步子,就是女人看了也迷糊。 花蛇早前就是这么被她迷惑的。 他当下暴怒,额上青筋鼓起,神色阴沉非常,道“大贱人养出小贱人!大的改嫁,小的会勾男人,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大伙儿听我说! 她和我好的时候,我顿顿请她在红旗饭庄开小灶。 期间,共给她买了八套新衣服,这里面还有军大衣,其它最便宜的都要八块一套。 然后,是零花! 我每周都会给她五块钱,一个月就是四十,半年就是二百四十,像逢年过节给的那些礼物,我就不跟她算了。 还有她借着上大学,哄我给她买各种学习用品,那些钱票我也不跟她算了。 前面这些加起来,大伙帮我算算,这女人骗我花了多少钱吧!” 舒白藤羞愧的垂下了头,两肩下滑,一个劲儿的哭。 “亲家母,这个小崽子造谣的……”陶银玲被提及早年改嫁一事,脸色僵硬难堪。 回过头来支支吾吾和巩汝婷解释,却说不出来什么合适的借口。 就在众人把热闹看到高潮之际,变装后的晏衔,不动声色的凑过来。 他一双眸子蕴着深沉的墨色,眼下发青,脸也暗黄,一副肾虚模样。 因为身高过高,只能腰背微弓。 “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好不容易攒的钱,也是留着娶媳妇的。 你们舒家养的闺女就是个无底洞,骗了老子的钱和真心,我告诉你们,必须双倍赔付我!” 花蛇对自己的化妆手艺非常满意。 同时,他尽可能的讲话,以此为老大抢夺巩汝婷的注意力。 “谁不知道你是晏衔的狗腿子,是他让你来找我们娘俩出气的吧?” 本来花蛇演技到位,已经顺利让巩汝婷放松警惕,万万没想到陶银玲的一句话,就让巩汝婷嗅到了危机…… (272)她千不该万不该,伤了他的小罐罐 巩汝婷可太知道晏衔了。 要是没有这个男人多管闲事,她还能多做几天体面的干部夫人,顺利按照计划撤离,也能帮组织窃取更多的华夏机密。 哪里会被端了据点,落魄逃窜? 晏衔见巩汝婷要往屋里去,他纵身跃起,踩着前面看热闹人的肩膀,轻盈如燕落地。 霎那间,迅猛出招。 掌风呼啸,近身搏斗。 巩汝婷最擅长的是枪法,没有了枪她就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 她借着身躯的轻盈,索性没被伤到要害。 “你是谁啊!救命啊!” 眼见不敌,巩汝婷以弱者的姿态向周围人呼救。 在众人没看到的地方,她眼底一点惧意都没有,静静地等待着一个出手的机会。 “晏衔,快住手,你怎么能对贵客动粗?这是贵客,你发什么疯!” 陶银玲红着眼,抄起炉子里面夹煤球的火筷子重重挥下,要抽晏衔。 花蛇一眼就看见她手里拿着烧得通红的铁筷子。 总有人添堵! 当下,他拎着身侧的舒白藤一甩,将那迎面挥下的火筷子挡住。 “啊!我的脸!”舒白藤捂着脸狂呼。 “我宰了你个畜牲!”陶银玲见女儿受伤,恨得咬牙切齿,放弃了晏衔,朝着火蛇扑过去,凶狠地抓住他的衣领。 花蛇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他本身对这家人也恼的厉害,下手也没有留情。 直接抓着陶银玲的手腕一扭,脚步往前一别,用巧劲儿将人一个过肩摔。 陶银玲当着家属楼众人的面,被小辈一个过肩摔。 她屁股冲上,脸着地。 舒三伯下班回来,正看见自家妻女被欺负,二话不说就加入战斗。 看热闹的人太多,下意识的拦架。 就算没有拉偏架,这一阻拦也是双方。 而晏衔因为得知附近还有巩汝婷的暗线,不能明说他们是在抓敌特。 一旦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他们的人已经报案。 他们要做的就是控制住巩汝婷,等待公安接手的同时把她给废了,为郁葱报仇。 蹲在墙边的舒白藤,捡起地上的火筷子,骤然起身,朝花蛇狠狠捅过去。 火筷子的热度还没有散,一旦尖头捅到了肉,那就是一个血窟窿。 花蛇的双手被劝架的人和舒三伯给控制住,眼看着躲闪不及。 “咔嚓”一声! 晏衔腾出一只手,先一步将舒白藤的手腕给折了。 同时,长腿裹挟着劲风后踢,一脚踢断舒三伯的一条腿。 “嗷!”杀猪般的惨叫声,回荡在楼道内。 舒三伯佝偻着身体,死死地捂住断腿,整张脸连同脖子以眼见的速度充血涨红,青筋凸显。 “晏衔,我杀了你!”陶银玲见自己的男人受伤,抓起炉子上的炒勺对着晏衔,劈头盖脸的狠砸下去。 晏衔侧身避开,露出躺在地上的舒三伯。 “啊!”舒三伯躲避不及,被砸了个结结实实,鲜血从脑袋呼呼的往外涌,人也不省人事了。 “咣当!”足斤足两的大炒勺,顺着惯性反弹,震的水泥地面都裂了。 见此,陶银玲发了狠,捡起案板上的菜刀就冲了过去。 巩汝婷被押在地上,支撑在身侧的手,趁机抓了一大把炉灰,对着晏衔的面门招呼上去。 机不可失,就是现在! 晏衔早在巩汝婷抬手的瞬间觉察到,因为周围人太多,空间十分拥挤,他只能向后撤了半步,同时侧过脸,避免炉灰进到眼睛里。 巩汝婷趁机爬起来,夺走陶银玲手里的菜刀,迅速回屋去找她的大皮箱。 在她即将触及到皮箱的那一刻,晏衔抬起长腿,一脚将皮箱远远踢开。 这个女人是神枪手,且双手枪法都十分精湛,公安几次行动失败,吃得都是这个亏,他岂能再次让她施展出来? 花蛇趁机把屋门关上。 关门打狗。 省的这些人妨碍了老大发挥。 屋内,巩汝婷握紧了菜刀,狠狠地冲着晏衔要害袭去。 晏衔抬手,轻易接住巩汝婷的招式,夺走她的菜刀。 巩汝婷右手被晏衔擒住,见他又左手持刀挥来,她往后退了一步,借力打力,暂时化解了晏衔力量上的优势。 晏衔没有因为对方是女人就轻敌,他膝盖提起,用力往上一顶,直击巩汝婷小腹。 巩汝婷闷哼一声,眼看落入劣势,仍不死心,一记撩阴腿。 晏衔没耐心陪她耗,手上菜刀的刀锋一转。 “哧啦”一声,那是衣服连着血肉被划破的声音。 巩汝婷咬牙闷哼,捂住了被割伤的胳膊,也不顾她的大皮箱了,转身就要跳窗逃遁。 晏衔纵深跃起,落在窗前,出手钳住她的胳膊,手上用力。 “咔!咔!”两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巩汝婷的两条胳膊,都被晏衔生生拧断,不是脱臼,是骨折。 她双臂脱力,疼得汗珠子顺着额头往下淌,砸在地面。 她闭上双眼,好像颓然认命,道“落你手里,我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晏衔五官俊美,一双幽深的冷眸在花蛇给他的伪装下迅速减分,但却遮不住他清绝气质。 这个女人倒有几分本事,她心里明白就算被捉住关起来,在官方没弄清楚巩汝婷的来历之前,也不会直接枪决她,这才有了这一幕。 不过,她千不该万不该伤了他的小罐罐。 巩汝婷忐忑地等着晏衔处置,一时却不见他有动作。 她刚睁开眼,想要再次开口时,晏衔就一脚踩在她的腿上。 铁锤般的大脚,重重的撵上去。 这是小罐罐腿伤的位置,因为这个伤差点就被截肢了。 “咔……咔咔!”腿骨被粉碎性碾压,一碎再碎。 “啊!”巩汝婷痛苦的张大了嘴,疼的连呼吸都快要断掉。 她受了那么多伤,却从来没有哀嚎,这一刻愣是生生痛的昏死过去。 这次她再也没有半点可逃脱的余地了。 这是她最后的念头…… “谢领导,公安同志! 巩汝婷就在里面,我朋友怕她伤了人民群众,在屋里正拖着她呢! 快点啊! 我老大可撑不了多久!” 门外楼道里传来花蛇的声音。 (273)现在越嚣张,稍后就越打脸 陶银玲见公安来了,如同见了亲人般扑了上去,迫不及待的告状。 “公安同志,晏衔就是个疯子,他见我亲家母登门,二话不说就打人,我们出手拦着,他就打我们,我可是她亲妈啊! 白藤是他亲妹妹,被他亲手毁了容! 还有我男人就算不是他亲爸,也是养他那么大的继父,是长辈,公安同志,要给我做主啊!” 她说的这番话,自然是避重就轻,居心不良。 可陶银玲这么上纲上线的一说,其他看热闹的人本来还想说两句,却都一句不说了。 大家心里都觉得陶银玲在几个子女中,对晏衔是最不公平的,可不公平又怎样? 陶银玲是晏衔的亲妈,生养了晏衔一场,就算是她提出的要求不合理,那也只能受着。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谁家还没点矛盾? 不管晏衔有多么充分的理由与苦衷,公然殴打母亲、继父与妹妹,都会受到指责。 花蛇本来要替老大教训回去,但看了眼公安,没有着急解释,而是抱臂站在门口听着。 现在越嚣张,稍后就越打脸。 母慈才能子孝,母亲不慈,也没有尽到身为母亲的义务,凭什么要老大去孝顺她? 好期待舒家人在得知巩汝婷是女敌特的身份后,丢人现眼的嘴脸。 “砰!”公安踹开木门,掀开门帘走进来。 “举起手来!”冲在前面的公安都是帝都派来的,被舒家人闹得脑子直犯迷糊,在进门的瞬间,就纷纷举起了枪。 “我是隋老特助晏衔,在霍公安去帝都出差时,就接触过巩汝婷。”晏衔双手微举,让公安从他的口袋里拿出自己工作证。 “公安同志,您看看他,这个畜牲这是要杀人啊!”陶银玲怒气冲冲的,也跟着进来,见晏衔被拿枪指着,她眼睛斜斜的夹着他看,白眼仁里带着三分轻蔑。 小崽子可算是作到头了。 她蹲在昏迷的巩汝婷身边,又道“这是帝都来的米夫人,是我家的贵客,我好吃好喝伺候都来不及,这个畜牲居然把人给打的骨断筋折,我要他偿命!” “二哥饶命,二哥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不要杀我……” 舒白藤已经不知道自己伤了哪里,总之她浑身都疼。 她扶着墙艰难的挪进来,看着屋里混乱的景象,她嘴上装模作样地为自己求着情,眼珠子却滴溜溜地乱转。 见此,晏衔眼眸微敛,遮掩眼底的厉色。 “你是郁葱,郁特助的什么人?”公安摸出晏衔的工作证,确认无误后交给带队来的王队长。 晏衔想起小罐罐,脸色都温柔了许多,道“那是我爱人。” “原来女英雄的爱人也是英雄,失敬失敬。”王队长身体挺直,左手取近道快速伸出,五指闭拢挺直,为表示敬意给对方敬了个礼。 登时,其余公安一齐把枪口换向,通通对准了舒家人。 陶银玲脑子里发出一阵紊乱的鸣响,道“你们公安是要草菅人命吗?” 舒白藤也惊骇不已,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即使,巩汝婷四肢被废,也仍旧被拷上,在押送回去之前,还从她的嘴里找到一颗毒囊。 “带走!” 王队长带人搜索时,首先就注意到墙根处的帝都牌大皮箱,砸了锁头打开,里面除了两把枪和子弹以外,还有一个电台。 他迅速安排人把相关人员全部带回。 “晏衔……小衔,小衔我是你妈妈啊!你要看着妈妈进去吗?”陶银玲可算是听出来巩汝婷不对劲了。 在她被公安拷上手铐时,向被众人敬重的晏衔求救。 晏衔冷然与之相望,眼底毫无波动。 陶银玲感觉大势已去,颓然的收回目光。 事关重大,被请到局里的不止有舒家人,还有一群劝架的人。 此刻,大伙都被吓坏了,纷纷说晏衔优秀,花蛇机智勇敢了,没有一个人再为舒家人说话。 晏衔与花蛇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待遇自然和他们不一样。 要不是公安们手头上还有工作,都恨不得搬着小马扎过来,听二位英雄与女敌特斗智斗勇的英雄事迹。 “我们报了公安后,怕巩汝婷跑掉,便演了一场戏,牵绊住对方。 万万没想到,看热闹的群众会好心办坏事,帮着舒家人一起拉住我,差点被舒白藤的火筷子来个对穿,幸好我朋友及时救下我…… 事情就是这样。”花蛇滔滔不绝。 待公安把今天的事情,都做好记录后。 晏衔把帆布包里的药粉取出来,双手递过去,道“我爱人听说有重伤的同志危在旦夕,便向三零一医院的老大夫,讨来了对外伤有奇效的特效药。” 这可是国内最顶尖的医院,研制出来的救命药啊! 谢领导和王队长郑重的谢过他后,晏衔又实名举报陶银玲的作风问题。 明确指出她与舒三伯在婚前就搞破鞋,要求严查舒白藤的出生时间。 并怀疑陶银玲早就与巩汝婷相识,不然双方一见如故也太过巧合。 他又把自己在下乡之前明明有工作,却被陶银玲私自安排下乡的事翻出来。 公安也确认了晏衔在下乡前,在哏都西站担任保安部大队长。 下乡是为了缓解城镇的就业压力,而知青是去支援农村建设的,让一个前途似锦的儿子下乡,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晏衔眼底暗色翻涌,又继续把他在杨柳大队,认识燕韫玉的事说出来。 王队长以最快的速度,调出二十年前的案底。 当年,燕韫玉拒不承认拐卖婴孩,却因证据确凿而判刑。 王队长把此案交给谢领导,他则亲自走访杨柳大队,并把燕韫玉请过来协助调查。 原本,燕韫玉一见公安就怵头,但对方说事关晏衔的身世,他就义无反顾的跟着过来了。 一般情况下要调查二十年前的案子,是极为困难的,可此案事关敌特,总局又加大了人力物力的支持。 于是,王队长直接把当年医院记录在案,现在已退休的医务人员,连夜请过来协助调查…… (本章完) (274)一步之遥 国防部协助总局的精英,重审尘封多年的旧案。 陶银玲在被审问与女敌特的关系时,那叫一个矢口否认,可当问到以什么心态换子时,她的嘴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缝住了一样,死活不再开口。 眼看着这头的办案进度陷入僵局,王队长亲自上了,道“以为不说话就能撇清关系?不受到牵连? 催产、贿赂、换子,诬赖,贩卖人口…… 不仅你是一条跑不了,连你的丈夫,你的女儿,也会因此受牵连……不对,你丈夫本来就不干净。 他这个主任既贿赂,又受贿,把你家当众翻出来的巨款,都能给洗白,简直手段通天。” “没有,我丈夫没做过!”陶银玲身上的伤,被简单处理过,就带入审问室。 王队长靠在椅子上,用唠家常放松的姿态,道“呵,是他没霸占侄女家的工作,还是没私下走关系安排人家孤女替他亲女下乡? “啧啧……看看,我又说错了,舒白藤根本不是舒家女,你贿赂医院,篡改了她的出生日期。”说到这里,他砰的一拍桌子,道“来吧,说说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没有,我是清白的,你污蔑!”陶银玲进了局子,原本心里就特别紧张,可见对方姿态放松,她不由得也随之放松下来,结果被王队长拍桌子的声音,又吓得一个激灵。 心脏一松一驰之间,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落。 “不见棺材不落泪!”王队长见气氛差不多了,让人把燕韫玉请过来,道“来,看看这是谁?” “燕银玲……哦,忘了,你改随母姓了,现在是陶银玲。”燕韫玉在公安的交代下,换了一身体面衣裳。 最近,他因为郁葱的看顾,心态转好,上工也轻松,身体算是养回来七七八八了,换上好衣服看起来有了几分当年燕府少爷的风姿。 此刻,他的面容带着胜劵在握的自信,连声线都含着笑意。 燕家是藏在陶银玲心里最深处的秘密。 当即,她紧张的面红耳赤起来,心底涌出一股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自卑之意。 “你,不是,被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是吗?” 燕韫玉按照公安说的,朝她露出提前找好角度的侧脸。 他眼尾笑意,恍若也更深了些。 明明笑的那样温柔,可在陶银玲眼里他的这张脸,同早亡的燕府大小姐越发神似。 两张脸在这一瞬间重合。 仿若,不得好死的厉鬼,从地狱爬出来,向她索命。 “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滚开!”她身体蜷缩成一团,整个脸死死得埋在膝盖里。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冷到牙齿都在打颤。 绷得紧紧的神经距离崩断,只有一步之遥。 王队长过手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现在审一个稍微聪明些的女工,简直不要太简单…… 通过彻夜的审问,基本已经确定,晏衔与晏湛在医院出生时被陶银玲调换,而且晏衔生母的死,也是因为她贿赂了接生大夫。 她就还差舒白藤的生父,没有交代出来。 同一时间,市领导也把郑生的记事本交出来,并把近期查到相关人员的罪证,也一起上交。 这里面除了市里面说说道道的人物,还有西站主任舒三伯贿赂与索贿的确切记录。 原本,郑家因为郑佳豪的事已经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让郁肴肴顶了罪,正准备再疏通些关系,好能把郑佳豪给接回家,不成想又被公安登门。 要强行把一家之主郑生给请走。 李大婶给公安来了个坐地炮,一哭二闹三上吊,结果以妨碍公务为名一起押解走。 郑家就只剩下郑佳豪的妹妹。 郑佳倩与舒白藤同岁,但长得不如对方,虽然平常关系还算不错,她却只能做陪衬的绿叶,不免心有不甘。 舒家出事的时候,她正在红旗饭庄工作,回到家里才听说舒白藤被毁容了,她心里不由得窃喜。 可眼下她家出的事,绝对不比舒家好什么。 她心惊胆战的去上班,生怕同事得知自家的事,也像曾经对郁家那样对她。 然而,西站家属楼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距离也都不远,谁还能不听个一两耳朵? “郑家缺德,郁家傻缺,要不这两家能看对眼儿?” “还没结婚就让准小姑子顶替了郁肴肴的工作,也不知道脑子进了多少水!” “郑家吃香的喝辣的,却让人家给顶罪,现在遭报应了吧?” 眼看着议论纷纷,郭头赶紧给硬压住,总算没让下面的人闹起来…… 晏衔和花蛇从局里出来,看时间不早就赶紧把停在哏都大学的两辆吉普车开出来,一起往帝都赶。 中途路过红旗饭庄,晏衔想到小罐罐爱吃这里的饭菜,对着后面花蛇的车,打了个双闪示意,便亲自下车踏入饭庄。 花蛇停好车,小跑进来,见老大冷着脸盯着小黑板,好像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他弱弱开口,问道“老大,想吃什么……我请?” “我和你大嫂一起吃。”晏衔拒绝。 大男人在一起吃饭有什么意思,小罐罐多可爱,他看了就有食欲。 花蛇看懂了老大眼底的嫌弃,他伤心了一小会儿,转瞬振作起来,又给老大建议菜品。 “记得大嫂爱吃虾,盘龙大虾、软炸虾仁,烧参肚、芙蓉鲜贝,咋样?” “发物。” “对对,虾和海鲜都是发物,伤患不能吃,那扒整鸡、扒整鸭、扒肘子,罾蹦鲤鱼呢?” “鱼生火,肉生痰。” “笃面筋,笃鱼腐?” “没营养。” “扒全素、扒三白、扒全菜。” “太素了。”晏衔知道小罐罐爱吃有滋有味的,像这种口感清淡的菜,她断然不会喜欢。 花蛇:“……”要疯了。 刺激伤口,影响恢复的不能吃,也就罢了,可照着老大这么挑拣,他怕把大嫂给活活饿死。 郑佳倩在旁边默默看着二人。 她一看就知道晏疯子是要给傻妞买饭。 红旗饭庄的菜品,随便哪一样拿出去都是供不应求,怎么到了晏疯子这里就哪个都看不上? 傻妞也配!? 各地的食俗不同,菜品的特色也各有千秋,俗有“南甜、北咸、东辣、西酸”之说。 津菜借助天津富饶的物产,烹调特色是“河海两鲜”,以咸鲜,酸甜,微麻居多。 (275)狗子的孝心 郑佳倩心里气不过,面上却笑着迎过去,用敬佩的眼神望着二人。 “衔哥,花哥,昨天你们真是太勇敢了,我下班回来才听说你们帮公安局破获了大案。” 花蛇对来抛媚眼的女人无动于衷,继续想什么菜能让老大满意。 他就不信了自己聪明的大脑会解不开这个难题! 晏衔没有给郑佳倩一个眼神,见红旗饭庄没有他满意的菜品,便大步迈出去。 花蛇紧随其后…… 郑佳倩:“……”她的工作已经那么体面了,为什么这两人仍旧视她于无物? 之前,傻妞还没傻的时候,无论她怎么哄,都玩不到一起,还和她划清界限,而晏衔却能和傻妞说上话。 幸好后来郁葱傻了,她时不时踩对方两脚,以此证明自己是对的,那是她每天最快乐的事,被晏衔察觉后,屡次被他教训…… 可为什么无论是晏衔,还是花蛇,从来都看不见自己,她就那么差劲吗? 其他的服务员将这一幕尽收眼里,好不容易被郭头压下去的小话,又被郑佳倩的举动给勾起来。 气氛充斥着火药味,郑佳倩的日子愈发水深火热起来,而住在帝都三零一医院的郁葱,日子过得则既惬意又舒畅。 她胃口一如既往的好,区区腿伤根本影响不了她的食欲。 早饭吃了一盅鸡汁粳米粥,两只当归煮鸡蛋,一屉奶香红豆包。 把剩饭给了狗子们分食,光盘之后她才按铃把护士阿姨叫来帮忙收走碗筷。 之后,她看了一会儿病房里配备的黑白小电视,大概她看的时间有点长了,护士阿姨过来温柔的提示她休息。 等老大夫给她重新上药,记录好相关数据,她就让护士阿姨帮自己洗澡。 虽然,自从她住院后,屋里一直开着空调,身上没有粘腻感,可腿伤一疼起来难免还是会出汗,总感觉身上不太利索。 这次护士阿姨没有无条件宠溺她,待给她测完体温,又请示了老大夫,确认她的身体状况可以沐浴,才帮她搓白白、洗香香。 期间,她的伤腿一直横在椅子上,没有让伤口沾染到一点水。 “护士阿姨,您太辛苦了,我头发长,自己搓搓就行了。” 她的声音甜糯,哄得护士阿姨心里发软,又给她把床单被罩都换成晏衔带来的。 最后,又拿来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这才慢慢地扶着她躺在病床上。 她笑容甜美,眨着清澈的杏眸,盛满真诚,道“真是太感谢您了,这回我可舒服多了。”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护士阿姨面上一如既往的认真,只是走路的脚步轻盈了许多。 整个三零一医院就这么一个小姑娘,长的还乖巧可爱,可稀罕死人了。 别看郁葱洗澡没怎么出力,但她身体还很虚弱,睡意渐渐袭来。 闭上眼睛的同时,她对着狗子们嘱咐道“大黑,小青,小玄,你们要乖乖的,不要吵闹,你美丽与智慧并存的主子要休息了~” 大黑抬眼,看了病床上的她一眼,等她的呼吸平稳了,它才慢慢起来,确认她睡着后。 它学着晏衔的动作,用瓜子扒拉开插销,探着脑袋往下看。 郁葱因为是腿部受伤,就算有轮椅也属于不利于行的那一类,所以住院的房间在一楼。 “好吃~再来一只虾仁……”郁葱吧唧着小嘴,梦呓一句。 大黑机警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见人没动弹,它才依次叼着小青和小玄跃到院子里,它还不忘用嘴把窗户给关上,做出未曾开过的样子。 大黑出来后也没急着走,眼睛直勾勾盯着莲花池里的鲤鱼。 它一动不动,静静的等鱼游过来,吭的一口就把巴掌大的鲤鱼给叼出来,放到两只小奶狗跟前,示意它两吃。 小青和小玄被郁葱带着见了不少世面,连长城都爬过,对外面的世界并没有那么渴望,嗅了嗅鲜活的鱼,却不动小嘴儿,仿若再说生的怎么吃? 大黑用鼻子拱了拱鱼,往它两跟前又近了近。 两只小奶狗仍旧对鱼无动于衷。 忽然,小青鼻子动了动,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向荷花池另一头的老人,那人旁边摆着很诱狗的食物。 它不由得往前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叼着鱼,迈着小短腿儿凑过去。 老领导年纪大了,年轻时吃不够的东西,现在却吃不动了,好不容易出来过过风,还被警卫员端着饭菜追过来。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循声看去,高处没有人,低头就见男人皮鞋大小的小黑狗,费力的叼着巴掌大的鱼,朝他走来。 警卫员小顾要驱赶,却被老领导挥手制止。 “小东西,这鱼是送我的?” “嗷~”小青把鱼放下,盯着他手边的餐盘直流口水。 小顾惊呼,道“难不成这小东西是要用鱼……换您的烧鸡?” “是吗?”老领导也觉得不可思议,对着小青,道“是你就叫一声,不是就叫两声。” “嗷~”小青脑袋侧着动了一下,好像在思考。 老领导早年杀了不少鬼子,身上戾气太重,不仅小孩子不敢靠近他,小动物也都躲着自己,难得有不怕他的小狗子。 他大方的扯下一个大鸡腿给它。 小青也不咬人,张着肉乎乎的小嘴轻轻的叼过来,但在老领导伸手想摸它的时候,它掉头就走,小短腿猛倒腾,毫不留恋。 “简直了……”小顾还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小狗。 老领导抬腿就跟了过去,就见那只小黑狗绕过和它模样差不多的一只小黑狗和一只大黑狗,直奔一楼的一间病房过去。 它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蹿上低矮的小窗台,叼着鸡腿跳了进去。 小顾觉得自己开眼了,道“弹跳力可真好!” 走近两步,隔着窗户看见那只小黑狗并没有如他们预想的那样大口朵颐,而是把鸡腿放到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 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孩儿,身上盖着薄棉被,露出的一条腿上裹着白色绷带。 小黑狗轻轻地依偎在她的身边,不闹不吵,也不乱动…… 小青可爱吧? 之前,看见网上狗子叼树叶当钱买烧烤吃,就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本章完) (276)她给小哥哥零花钱 小顾瞅着小狗子瞪圆了双眼,惊呼道“哎呀,妈啊,这狗可太让人稀罕了。” “比你让人稀罕多了。”老领导心里偷偷的羡慕着。 一回头就见另外那一大一小的两只黑狗,也都叼着鱼向他走来。 老领导:“……” 晏衔和花蛇一人开着一辆吉普车进了帝都,把康老的车还回去后,花蛇仍在琢磨给老大弄个什么饭菜,却被老大给打发去附近的黑市点收拢生意。 “好嘞,最近上头肯定要严查,我先忙去了。”花蛇感觉自己天生就是劳碌命。 晏衔顺路往国防大学,给严老和隋老打了个招呼,就归心似箭的去医院看小罐罐了。 窗明几净的病房里温度适宜,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反而鼻端萦绕着特属于她甜香。 病弱的少女睡相温柔静美,一头青丝垂下,呼吸轻缓酣香,偶尔还觉得姿势不舒服,无意识的调整下位置。 晏衔素来清冷如月,可当见了她,他潋滟的眼眸下不由自主的溢出温柔,那里装着漫天细碎的星光。 他抬手想摸摸她的小脸,却怕自己手上的污秽沾染到她。 轻手轻脚的进了卫生间,刮掉下颌上浅浅的胡茬。 从头到脚搓了两遍硫磺皂,里外都换上干净的衣裳才出来。 他舍不得打扰她,就坐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小憩。 郁葱被腿伤疼醒,迷迷糊糊的一睁眼,渐渐看清坐在眼前男人的脸,坚毅精致的下颌线,浓墨的眉,削薄的唇。 从窗户投射进来的暖光,披在他周身,柔和了五官,显得他温柔宁和,让人惊艳。 美色分外蛊惑人心…… 郁葱的心忍不住小鹿乱撞。 这男人是她的丈夫啊! 日后,她天天都能被这样英俊的小狼狗亲亲,抱抱,举高高…… 啧啧,这小日子也没谁了! 晏衔阖着的眼缓缓睁开,向来沉冷的眼眸微敛,泛着点点流光。 “腿还疼吗,好点了么?” “疼是肯定疼的,但也还能忍受,不耽搁我吃得饱睡得着。” 说着,郁葱忽然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拆开的大烧鸡。 咦,这不是道口烧鸡? 这可是好东西,用多种名贵中药,辅之陈年老汤制作而成,色泽鲜艳、形如元宝、口衔瑞蚨,极具食疗的功效。 不过,怎么把两条鸡腿都给扯下来…… 扯下来还不吃,一起摆在上面是什么意思? “老晏,真好,这么忙还想着给我带好吃的~” “嗷~嗷嗷~”小青和小玄支着两条小短腿,往床沿上扒着。 大黑慵懒的横躺在垫子上,轻轻瞥了她一眼,带着颓废任命的意味。 “想吃鸡?”郁葱扯了鸡头和鸡屁股,分给两只小奶狗。 她丝毫都没想这烧鸡是狗子们的一片孝心,辛辛苦苦用鱼给她换来的。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有谁舍得把整只鸡给狗子们? 而且还是正宗的道口烧鸡。 再说,门窗都有插销,狗子们根本出不去,出去了也进不来,对吧? 小青和小玄还不知道它们被低估了,吧唧着小嘴,把鸡屁股吃得贼香。 郁葱也很有食欲,正要吃鸡腿,就被小哥哥吸引了注意力。 “从大学回来时问了传达室大爷,正好有小葱的信件。” 晏衔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他给捎来的,下意识的不想让小葱吃来历不明的烧鸡,他从包里翻出一小摞信件。 “太好了!”郁葱坐起来,放下了鸡腿儿。 晏衔给她身后放了只枕头,让她舒服的靠在床头,把病床侧面的护理桌支好。 他又拿来钢尺,一份份的拆开信件,再递给她阅览。 郁葱: 你好! 你的投稿已通过我单位审核录用,拟于近期排版刊登,样刊之后会寄出。 除了简单的录用通知书之外,还有一张汇款单。 “六块钱!” 郁葱手头不差钱,但这六块的稿费还是让她感到振奋。 这是钱吗? 不仅仅……这是她的新生! 就算她的腿真废了,不能继续现在的工作,她也能养得起自己…… 继续开信封,每家报社的待遇都不一样,里面除了汇款单,还有些全国票券。 赚到新生后的第一笔钱,郁葱决定好好犒劳一下小哥哥。 “拿去用,喜欢什么就买点什么,随便花。”她昂着小脑袋,把钱票捏起来,码放整齐,举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五十六块钱愣是生生被她整出了五万六的豪迈底气。 晏衔:“……” 他这辈子除了个人努力所得的财务,从来没有人给他过钱。 例如陶银玲会次次借着他母亲的身份,代领他在西站的工资。 当初,看似他是风光的保卫科大队长,其实手头十分拮据,在偶然救下雄黄等人后,才打下南市那个大黑市。 “拿着吧,是给你的零花钱噢!” 郁葱见小哥哥不接着,小手又捏着钱往他跟前晃悠了下,往前递了递,她尾指还娇气的翘着,好似小奶狗傲娇翘着的小尾巴一样。 “小葱真好。”晏衔颤抖了一下睫毛,郑重的双手接过零花钱后,他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妙龄女孩一身蓝白条病号服,乌黑茂密的长发柔顺垂至腰际,肤色雪白如凝脂,肤质温润细腻若新荔。 郁葱感觉小哥哥情绪不大对劲,问道“这次回去都发生什么了?” 晏衔咬唇,欲言又止。 他生的白净,哪怕下乡也没被晒黑,经历过鲜血的浸染,也依旧气质干净。 “美人”受了委屈,可把郁葱给心疼坏了,问道“谁欺负咱了,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晏衔敛眸,深黑的眸藏着锐利,英俊的眉眼清清冷冷,薄唇轻启。 “昨天巩汝婷在西站家属楼落网了,那时陶银玲母女正在盛情款待她,天气热,门都敞着,我正好和花蛇路过,双方看见就打起来了。” “打哪了?疼不疼?” 郁葱在那头住了十年,自然知道花蛇和小哥哥关系不错。 花蛇身为保卫科小队长,也住在西站家属楼,大家都算是邻居。 由于,她还不知道花蛇和舒白藤的那些私事,以为只是面熟而已…… (本章完) (277)不想上班 晏衔不想这些琐事通过别人的嘴,传到小罐罐耳朵里,从而离间了彼此,就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她用炒勺砸我,我一躲就落在你三伯身上了……” “陶银玲想要作死,我举双手赞成,可怎么就非要把别人都当傻子!” 郁葱完全站在小哥哥这方。 肯定是陶银玲听晏湛说了,晏、米两家的婚事,上赶着巴结米家人呢! “幸好你和她早就断亲了,还登报声明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被连累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自己是舒三伯的侄女…… 这种沾亲带故的关系,会不会被牵连到? 她刺激受的不轻,小青和小玄吃完了鸡头和鸡屁股,又继续找她要。 她现在心乱的厉害,直接把两个鸡腿儿分给它两。 然后,她扯着毛巾擦手,道“我忽然才思泉涌,准备要继续投稿。” “我去拿钢笔和稿纸。”晏衔很支持小罐罐的理想。 郁葱给钢笔续上墨水,琢磨着要起一个夺人眼球的标题。 啊,新社会的黑暗角落,看看我吧! 不好,这个标题怕是编辑都不敢给她过稿。 救苦救难的新社会,我要拥有我的人生! 不好,目的性太明显了。 划掉重写。 党是一束光,我是向阳花……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这个还可以。 找到灵感,她就开始吭吭写稿子。 字迹干净利索,用词多广,句与句之间情感丰富,语言流畅,铿锵有力。 先把孤女无依无靠的身份表明,再把父母为公殉职一事烘托起来。 中间部分是讲她被三伯父一家当作童工使唤,辱骂虐打,遭遇的各种委屈与心酸。 最后,党救了她,给予她顽强不屈的意志,教会她勇于突破自我,积极勇敢的面对人生…… 等她写完稿子,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护士阿姨端来饭菜,因为知道陪护的晏衔也在,饭菜的量都给得足足的。 中午饭是一菜、一汤、一稀,一干,菜是陈皮炒肉丝,汤是北芪党参炖乌鸡、稀的是莲子龙眼粥,干的是淡菜粳米饭。 郁葱回过手把床头柜上的空饭盒拿过来,拨出自己量,其余都留给小哥哥吃。 晏衔把粥吹凉,放到她跟前。 郁葱拿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眼中顿时焕发出神采,杏眸亮晶晶的开口。 “这粥甜滋滋的很好吃,里面的药材品超质好,用料也足,能补心脾,益气血,最适用于我这种失血性贫血了。 等我腿消肿了,再加上我的针灸术,绝对能恢复如初,健步如飞。” “我能为你做什么?”晏衔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嗓音低哑至极。 郁葱心宽,一面吃着一面说。 “基本靠不上别人,医院条件好,我过几天就能针灸了,三天一次,连着七次,然后再喝一个月的汤药,差不多就可以复键了。 后面主要是增强训练,单腿站立训练,最后练习单腿跳。 这样既加强了肌力,又训练了平衡,我就可以重新走路了。 至于疤痕,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很难了。” 晏衔敛眸,克制不住的心疼,把几乎要溢出来的痛楚藏起来。 他多想替她受伤,替她痛…… 吃完饭,喂完狗,又到了上班时间。 郁葱把新鲜出炉的稿子给他,让他顺手投放到邮箱。 晏衔连陪在她身边都做不到,他从来没这么不想上班,厌烦过工作。 盛夏阳光灿烂,窗外枝桠密密遮天,蝉鸣嘒嘒。 阳光穿透枝叶缝隙,落下疏疏落落的光斑。 晏衔走到荷花池前,回过头往病房回望过去。 入眼阳光刺目,他睫翼微动。 女孩从病床上支棱起来,不停的向他挥手。 她雾如远山青黛,双眸笑如弯月,气质如水清澈灵动。 他没有一步三回头,而是直接倒着走路,几乎将不舍二字写在脸上。 饭后出来放风的老干部,又双叒叕看见了这一幕。 作为一个老同志,要在适当的时候老眼昏花。 小顾:“……”这不是那三只讨烧鸡的狗子们,住的那间病房? 出了院子,晏衔开上车去国防大学接上隋老和几个学生,一起下到车间。 隋老觉得自己没必要下到车间,主要是他一个种地的,就算看了也不懂啊! 最近,他正在临时抱佛脚。 攻读专业工具书,其中有《机械设计手册》、《枪械设计手册》、《枪械原理》、《公差与配合》、《金属材料工艺》等。 严老还给隋老拨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像是枪械设计这种类型的,肯定需要高度保密,所以就不适合在大办公室里设计,可除了画图,还要理论论证等。 所以,隋老想问些问题都找不到人,完全是闷头自学。 可怜他那么大的岁数,还要重新走一遍求学之路。 帝都机械厂坐落在近郊的一个小镇边上。 曾经是枪械修理厂,后来更名机械厂,从市区到镇上有三十多公里的路程。 开车到达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机械厂的宋科长把人迎接进来,道“任务已经布置下去,车间的师傅们都在会议室等着诸位了。” 会议室里十分嘈杂。 “军工设计可不是随便几张图纸就能弄出来的,照本宣科出不来什么玩意儿……” “部队早因为63式自动步枪故障率太高拒绝使用了,还喊着:还我半自动的口号,结果现在还要整个新版!?” “是啊,也不知道那些技术员想的什么,闲的没事做了?” “哈哈,简直不知所谓!” “胡说什么!都管不住嘴了是吧!”宋科长因为手下这帮工人的态度不端正,只觉得脸上无光。 这个年头能在工厂里面上班,是非常体面的事,基本上也没有开除的说法。 所以,当他们看见国防大学的人过来后,依旧目中无人。 隋老平常没接触过什么工厂,见了这些不可一世的工人,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 还是农民同志质朴可爱啊! 晏衔对这种不知轻重的人,可不看对方是不是工人,更不会像厂领导一样去包容他们……(本章完) (278)靶场 晏衔本来就不想上班,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陪在小罐罐身边,就算不能替她吃苦药,替她挨着痛,他仍旧想陪在她身边。 哪里有闲心帮机械厂整顿劳什子纪律? 没那个功夫,也没那个闲心,他跟这些人压根犯不上! “我校目前只是做些样品枪,用不上这么多人,诸位贵人事忙,可以自行离去。” “宋科长,这回可不是咱们不给您面子!”在车间里说说道道的老技术员被一个年轻人呛声,就更是不服气了。 都是拿死工资的人,谁都不会主动去搞新产品开发,受累还不讨好。 而且,他们经常与国防、理工等大学有合作关系。 深知一名科研人员的黄金年龄是在二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 这个年龄段的科研人员,无论是学识、经验、体力、还是精力的充沛程度等等,都处于人生阶段的巅峰,也是最容易研究出科研成果的。 而眼前这些人隋老的年纪过大,旁边那些学生最大的也就二十岁出头,一看就是处于学习阶段的毛头小子。 这些人凑在一起几乎就不可能研究出什么厉害玩意儿。 反正打死他们也不信,这些乌合之众能有什么真本事! “年轻人,搞科研可不是靠耍嘴皮子的功夫!”几个领头的车间技术员互相对了个眼神,纷纷起身,带动的椅子发出滋滋啦啦地刺耳声。 车间里最有经验的工人和技术员全都走了,只留下十来个死气沉沉的人。 他们全然没有工人的那种意气风发,各个都瘦骨嶙峋,双颊凹陷,有些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刚才,他们一直缩在角落里,连中间大桌子的边都没挨上,一看就是不受待见的那撮儿人。 宋科长看了他们一眼,苦着脸假笑,不敢乱参合。 “我有个问题要问。”头发花白的老者,举起枯瘦如柴的手。 晏衔没有因为对方看起来遭排挤就怠慢了。 他微微颔首,道“请讲。” “因为材料、工艺,加工等问题导致复进簧强度不够,也不稳定,在高强度射击的时候,复进簧无法完全复位……要怎么解决?”那老者想都不想,就随口问出来。 对于任何机械来讲,材料要是解决不了,无论什么问题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做得基本上都是无用功。 晏衔一听就知道对方是个内行,道“在弹簧中加入钒、钼等合金元素,以此提高弹簧钢的强度;而击针,加入钨、钼合金元素。” 老者听完想了想,见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他才道“我们愿意给你生产样枪。” “好。”晏衔直接找宋科长借了这十个人和一条生产线。 宋科长欲言又止,但还是同意了,带着他们一起下到小型的实验生产车间。 苏氏风格的砖木结构,光线昏暗,八台各种型号的冲床,直接排在车间两边。 除了一台高度超过三米的固定台式冲床有七八成新,其它的早就已经斑驳。 为了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效率,改善产能低下,在扩产之后,老车间几乎已经荒废,但设备还是勉强能用的。 晏衔从帆布包里翻出一个厚本子,拿出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方案。 “材料配方我都带过来了,需要重新生产,生产枪械的所有流程,大致需要三四天。 在此期间,需要诸位严格按照工艺图纸生产,哪怕是差0.1丝,都不允许。 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希望大家齐心协力……” “项目全权交给晏特助负责,所有人都配合他的工作。” 一直充当吉祥物的隋老,也适时开口,又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后面几天我就不亲自盯着了。”他要赶紧补习功课。 晏衔翻找了整个库房才找出一套差不多的模具,又调整到黄昏,才完全符合了他的设计图纸。 他对生产工艺要求严苛,要是算上从冶炼到材料处理,不是两三天能制造出来的,但披着63式自动步枪的皮,也就不是那么难了…… 在技术员与工人的白眼儿里,四天过去。 第一批生产的枪械零部件尽数加工完成,进入装配车间,成品只有三十支。 当完成装配后,众人迫不及待的到靶场试枪。 不仅有严老和隋老,还有外贸部的康老,他们带着得力干将全都来凑热闹。 隋老见到不该出现的人,不由得意外,道“老康怎么过来了?” “要是真让你们给整成了,知道这一支家伙儿能给国家赚多少外汇么?”康老早年也是扛过枪的,已经准备好狠宰洋鬼子了。 这些日子晏衔白天到机械厂盯着,所有工序都精益求精,只有晚上才回三零一医院陪着小罐罐。 这几天持续高温,也就早上还凉爽一点点。 郁葱的腿伤已经结痂了,央求着小哥哥带她过来看看他研究的成果。 晏衔问了老大夫,经过同意后才把她带出来。 幸好出行有吉普车,不然她这个“伤残人士”根本没有办法出来放风。 靶场的试枪员看到63式就脑袋疼,根本不想试,可旁边那么多领导看着,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举枪时,他的脑海中不停闪现出炸膛的一幕。 因为过度紧张,试枪员的手抽筋了。 “我来吧!”晏衔挽起的袖子,露出修长劲瘦的手臂,肌肉线条顺畅,充满男子气概。 隋老自然也知道63式的臭名,但又相信自家的晏特助,提醒道“穿戴好防具!” 晏衔摇头拒绝。 话落,他直接站到了试枪员的位置,从摆放着三十支崭新63式新枪中拿起第一支,又从桌子下方拿起弹匣,咔嚓一声利落装上,拉动枪机上膛。 把枪托顶在右边肩膀上,打开保险,并把快慢机拨到连发状态,动作行云流水。 隋老推着郁葱的轮椅,迅速向后面狂退数步。 晏衔眼角余光看到他们的小动作,遥遥对着小罐罐勾了勾唇,浮现出温柔宠溺的神色。 下一刻,他直接扣动扳机。 “砰砰砰……”一连串清脆的枪声响起,枪口喷出一道火色。 不过几秒时间,二十发的弹匣迅速打空…… 一丝等于0.01毫米。0.1丝等于0.001毫米,10丝等于0.1毫米100丝等于1毫米。 (279)世俗的想法 夏日的朝霞微微烫人,小哥哥气质高贵清冷,如玉的肌肤渗出晶莹汗珠,顺着坚毅的下颌骨往下淌到剪裁利落的衬衫里,衣袖随意的挽起,露出他修长白皙的手腕。 郁葱杏眸圆睁,即使坐着轮椅上,也不妨碍她欣赏美男,没有错过任何细节。 小青和小玄方便后,迈着小短腿过来,她弯腰捞起放在自己大腿上,一起看小哥哥打枪。 大黑仍旧是一副懒洋洋模样,颓废的就像已婚七年的老男人。 “砰砰砰……”晏衔一支枪打完,又换另一支。 靶场的枪声连绵不绝。 别人看枪,郁葱看美男。 若不是自己腿上有伤,她现场就能带着狗子们一起扭个秧歌版拉拉队。 晏衔一口气试完十五支枪。 三百发子弹打完后,他抖了抖肩膀,右边肩膀已经发麻,胳膊也有些酸,这是被连续射击的后坐力给震的。 郁葱不懂枪械,但看出来小哥哥疲惫了。 难道,是他太辛苦了? 最近这几天他都没有好好睡过,一直在她的病房打地铺,好不容易入睡了,还总是被狗子踩醒。 是的,狗子门已经会上厕所了。 它们见他横在地上,从来都不绕着走,只会横冲直撞的踩过去。 隋老看出小葱不懂,解说道“63式是根据56半自动改进而来,使用的都是56式7.62×39mm中间威力弹,后坐力有点猛。 小衔能打了三百发子弹,才感觉到累,身体素质已经相当不错了。” 旁边的严老,也是爱枪懂枪之人,有些跃跃欲试,特想上手亲试。 可63式自动步枪的故障率高得吓死人,学生们根本不敢让他上手。 这批共三十支这才测试了一半,谁敢保证后面就一定没有问题? 之前手抽筋的试枪员咬牙上场,仍旧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郁葱瘪瘪小嘴,手上撸狗的动作不停。 要不是她坐在轮椅上…… 老娘亲自上! 试枪员慢腾腾的上好弹匣,端起枪,打开快慢机,对着百米外的靶子进行射击。 在枪支测试里,越到后面有缺陷的枪械概率就越大。 试枪员由于过度紧张,发挥状态不好,比起晏衔这个设计员还有所不如,才测试了五支枪,胳膊就抬不起来了。 索性,这五支枪里面没有一支发生故障。 “好枪!”靶场斜后面走来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者,旁边还跟着警卫员小顾。 此人正是在三零一医院被狗子们用鱼换烧鸡的老领导。 狗子们最近每天上午都会在荷花池畔用鱼和他换好吃的,今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却没等来狗子。 他让小顾问了大夫,才知道那间病房住的女孩已婚,丈夫是严老这头的人,这会儿正在靶场测试新枪。 老领导因为身体原因,被院长勒令不准出医院半步,这回他借着郁葱的由头蹭了个假,也一起凑个热闹。 郁葱看见曾在报纸上才能见到的人物,豁然出现在眼前不由得多看两眼。 狗子们扭头看了老领导一眼,装作不认识,继续趴在狗娘腿上小憩。 大黑掀了掀眼皮,继续颓废。 旁人就不像主、狗一家那么淡定了。 他们见到来人,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赶忙起身相迎。 老领导寒暄了几句,就亲自下场试枪。 早年他堵枪眼的事都干过,还会怕个枪支测试? 然而,他打完三支枪手臂就抬不起来了。 他意犹未尽,摇头叹息,道“老了啊……” “您老当益壮,正当壮年呢!”康老曾经是老领导带出来的小兵,对其敬重非常。 老领导都亲自下场了,严老也终于能摸摸新枪了,等被后坐力震得胳膊发颤,才换了康老上。 之后是隋老,他常年累月的种地,体格比严老、隋老都好。 最后,是小顾负责扫尾。 直到所有的枪都打空了弹匣,都没有出现一次卡壳,机匣盖被崩飞,向后喷火的等意外状况。 老领导累了就席地而坐,完全没有架子。 他见晏衔走过来,问道“小伙子,你这枪的使用寿命是多久?” “目前使用寿命在一万五千发左右。” 晏衔报了个保守数字。 63式自动步枪的枪管,是由56式枪管改进的,他为了缩短制造时间基本没有进行优化。 说着,他看了眼小罐罐,担心狗子们把她腿压得血液不循环,影响伤情恢复,随手把两只小奶狗抱下来,让它们自己玩。 小青、小玄:“……”它们还是小奶狗,一点都不重! 老领导的视线扫过无视他的小狗子,道“这个暂且不需要改进,你的设计基本解决了卡壳与射击时出现的那些故障,但这个后坐力的小问题,还有办法优化吗?” “我可以试一下。”晏衔面色平静的回复。 “加油哦!” 老领导向院长请假的时间快到了,被小顾催着回了医院。 等人一走,隋老一脸兴奋地问道“咱们这个新版63式算是得到领导认可了吧?” “这才不过三十支样枪,最少还得等新图纸下来后,再生产两三百支测试呢! 还有这三十支,也必须继续测试,每测试百发子弹后,就得拆开检查内部磨损情况,击针与复进簧强度等……” 要是放在之前,严老才懒得对门外汉解释,可奈何人家的晏特助有本事,前前后后都给挣了大面子。 隋老不满,道“这么好的枪,还这么多要求?” “新枪更换了击针、复进簧甚至机匣的材料,必须进行大规模的实验,才能下结论。”严老爱惜的摸着新枪,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晏衔见首战告捷,就不准备天天加班加点的工作了,他要多腾出些时间陪小罐罐。 他就算是想偷懒,神色也一如既往的平静,道“严老,最近我要忙着优化图纸,把后坐力减少,就不去机械厂了。” “行啊,小衔找个能静下心画图的地方就行,等你出新图纸后我让人安排机械厂投料生产样枪。” 而严老等人根本就没想到那么优秀的晏特助,竟会有这么世俗的想法…… (280)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晏衔利索的把工作和学生们交代好,便迈着长腿向小罐罐走来。 日头越升越高,气温也随之飙升,就连走路带起的风,都是炙热的。 “咱们准备回去了。” “时间好快,都快十一点了。”郁葱扭着小脑袋,回头看给她推轮椅的小哥哥。 阳刚气息扑面而来,惹得小心脏狂跳,像有只乱撞的小鹿。 她假装是热的脸红,再次偷看他的俊颜。 一抬头,就见小哥哥回看过来。 烈日底下的他,好似浑身都在闪着夺目金光。 原本她欲盖弥彰的粉红小脸,又悄悄增到了绯红色。 晏衔瞅着她泛红的耳尖,郁闷了多天的心情瞬间大好。 出了靶场,他先把小罐罐抱上副驾驶,再把轮椅搬到后备箱。 狗子们趁机要和郁葱挤副驾驶,却被晏衔抱到后面和隋老坐一起。 大黑还是懒洋洋的模样,而小青、小玄平常都是和狗娘挨着的,被他给生生分开后,那是一百个不情愿。 几辆吉普车一起开在马路上,惹得行人回头率极高,狗子们这才被吸引了和注意力。 顺路把隋老送回国防大学,晏衔又开车往三零一医院走,刚出了校门就遇见进来找晏衔的谢领导。 “您来帝都出差了?”郁葱见到熟人,心情很好的打招呼。 “还不是为了姓巩的案子……”谢领导还不知道郁葱伤的这么重,见她不良于行的模样,吓了一跳。 “小葱这是怎么了? 嗨,看我问的傻话,肯定是姓巩的那女人害的。” “可不是嘛,帝都医院差点就给我安排截肢手术了,现在这下半条腿还没知觉呢!” 郁葱哭惨,准备从谢领导这里要点补助。 她怎么也是为了给霍公安帮忙,才遭了无妄之灾,是妥妥的工伤! 谢领导很上道,表示回去就给郁特助申请补贴。 郁葱故作坚强的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可每每想到当初巩汝婷朝她开枪的那一幕,仍旧心有余悸。 直面死亡的那种恐惧,也许一辈子都淡化不了,也就是她心理素质好,换一个别的小姑娘怕是都要吓得抑郁了。 她感觉自我十分良好,又问道“霍公安怎么样了?当初姓巩的手帕上有药粉,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闻到就没力气了。” “幸亏你们送来的特效药,不然小霍这条命就交代了。” 一番寒暄,谢领导开始进入正题。 “陶银玲一直闹着见你俩,我都给拦住了,等这边尘埃落定,就给舒家一起送往劳动改造。” “这数罪并罚……居然没吃花生米?”郁葱感觉舒家比判死刑的杨国祥,犯的罪更大。 “事关机密……这就不能透露了。”谢领导一副讳莫如深的笑了笑。 他用余光扫着晏衔,继续道“最惨的还是晏参赞,掏心掏肺教养的孩子……竟是害死自己妻子凶手的儿子。 甚至,还会影响到呕心沥血拼出来的前程,这才几天头发就白了好多。” 郁葱当即就明白,人家是来专程给晏参赞做说客的。 她装傻充愣的帮小哥哥化解了尴尬。 就算晏参赞在大使馆工作一直很忙,可只要直接给小哥哥打电话,嘘寒问暖的关心一下,眼下也不会被陶银玲蒙在鼓里。 以至于小哥哥在毒妇手上遭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 再说,晏参赞在晏湛身上投入了那么多心血,真的甘愿舍弃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吗? 那两个孩子是要各归各位,还是一直就这么糊涂着? 假如,上面查清米家没有和巩汝婷同流合污,就算有罪也是罪不至死,可米家的实力必然将会受到重创。 那接下来就更不会解除婚约,但晏衔和晏衔的婚约,又要怎么算?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等晏参赞先把自己的家事捋顺了再说吧! 谢领导和两位特助也算老交情,自然理解两个孩子的不容易,没有非要晏衔现在就去看望晏参赞。 他把中心思想传达清楚,就回去了。 回到三零一医院,护士阿姨嫌靶场灰尘太多,给郁葱从头到脚洗香香才算完事。 她躺在病床上,惬意的眯着眼,道“还是空调舒服~” 之前,她也不觉得夏天有多热,可吹惯了空调再出去受热,人就有点扛不住了。 从奢入俭难啦! 晏衔用温水冲好蜂蜜水,递到小罐罐跟前。 把她都照顾好了,他才去冲凉,用硫磺皂把身上的汗臭味搓下去。 郁葱伸手接过来,双手捧着,小口小口的咂着。 她心里总感觉自己少干了点什么事,绞尽脑汁的想了又想,才把在杨柳大队下乡的舒赤檀给想起来。 “我要赶紧打个电话回去!”她如诈尸般支愣起来,看了眼天色。 这才下午一点,肯定来得及当天就把舒赤檀打包送走,让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团聚。 “别急,我推着你过去,我马上出来。”晏衔在卫生间里正擦身子,就听到她闹唤。 顾不得头发上滴着水珠,把毛巾一丢,穿上二道背心,套上裤子,就大步出来。 两根筋背心扎在裤子里,让他的身材展露无遗,健硕结实的肩膀,劲瘦有力的手臂,晶莹的水珠从发丝顺着脸颊滑落。 郁葱尴尬地移开视线,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小脸,因为他已经不知道红了多少次了。 她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道“你先擦擦水~” 晏衔看着小罐罐害羞的小模样,勾了勾嘴角,转身回卫生间拿着毛巾,随意的擦拭了几下,就推着她出了病房。 在三零一医院除了她这一个年轻女性外,剩余的女性年龄普遍在三十岁往上。 所以,阿姨们都很疼爱既嘴甜又乖巧的她,见她来借电话,直接就让她打。 杨柳大队没有电话,郁葱把电话打到团泊镇公社,请刘书记代她给舒赤檀办理一下手续,把关系都给转利索。 刘书记还不知道舒家出事了,只觉得郁特助太过良善。 在郁葱的各种圣母心之下,刘书记被磨的没有办法,这才决定让下面的公社干事哪天有空再跑一趟杨柳大队…… (281)小哥哥唱摇篮曲 这么重要的事,哪能等几天再办? 郁葱在电话里又强调了一下速度越快越好。 还不放心的再三和刘书记确认好,她才挂断电话。 她摸出小钱包,要给老大夫借电话的费用,老大夫没要不说,还给了她两个水蜜桃甜嘴。 她坐在轮椅上,啃着甜美多汁的桃肉,让小哥哥慢慢的推。 回病房的一路她都哼着歌,心情好的不要不要的。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早早早~ 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 爱学习,爱劳动……” 老领导在大夫的监督下,喝完苦死人的热汤药后,脸皱成一团。 忽然,听到清脆悦耳的歌声。 这是哪位,都住院了心情咋还能这么好? 他扯着脖子往外看,认出是狗主子,不由得感叹,道“这孩子的心态可真好……” “这小瘸子还挺可爱。”小顾的话没有恶意,却得了老领导一个白眼儿…… 郁葱大伤未愈,因为去靶场都没睡懒觉。 她和小哥哥分食完药膳,又喂饱了狗子们,就准备午睡。 她盖上棉被,动了动小腿儿摆了个舒服的动作,瞅着在小桌上画图的小哥哥,道“窗户有点亮了,要是挂上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不会,我把桌子搬到窗边,稍微有个缝隙就能透光。”晏衔站起来就把窗帘挂上,又把病床边的桌子搬到窗户下面。 也不知道小哥哥要怎么减少枪支的后坐力,这工作难度有点大啊! 郁葱怕压到伤腿,小心的侧过身,支着脑袋往桌子上看。 单人课桌大小的木桌上,铺着画图板。 这个年代对于各种技术标准掌握得不像后世那样详细,也没有电脑辅助,画图就靠着三角板、丁字尺、圆规、分规等工具,用削尖的铅笔纯手工绘制。 她听隋老说63式自动步枪从最开始立项到生产,时间很短,为了不耽误生产进度,都是一面生产一面改进的。 立项的那年国内的大学,都没有枪械设计专业。 唉,她家小哥哥才二十岁,要是放在后世还是个没步入社会的大学生,但放到现在不仅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要种的了地,扛的了枪,搞得了设计,挣得了工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疼,小手拍了拍病床,道“老晏,你累不累,要不你歇会儿?” “不累,我要是累了打地铺就行。”晏衔知道她心疼自己,心里就跟吃了蜜糖一样甜。 他的日子糙惯了,打地铺睡得也一样,而小罐罐的病床才一米二的宽度,他翻个身怕是就要压到她了。 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她的伤腿伤上加伤,那他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老晏,给你葱姐唱个摇篮曲~”郁葱躺回去,两只小手拉着薄被重新盖严实,困意却消失了。 晏衔:“……”谁是谁的姐? 可想到杨柳大队奶奶辈分的人,都叫她葱姐,他就感觉自己吃的亏也不算大。 他自我开解好,放下工作,洗干净手,坐到她身边,垂眸看着她。 他一面轻柔地拍着她后背,一面清唱,道“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 郁葱憋着笑,半睁着杏眸偷偷的瞅他,她神情还是准备入睡的姿态,但眼角藏着笑,宛若春花明媚。 哎呀,这么低沉而清醇的嗓音,居然用来唱催眠曲! 暴殄天物啊! 晏衔的眼底溢出宠溺,一向清冽沉稳的嗓音里卷入丝丝暖意,令人心神动荡。 本来睡得好好的狗子们,都被莫名其妙的催眠曲给闹醒了,小眼睛里透着幽怨。 晏衔侧过头看了一眼它们,视线又挪回小罐罐身上,声音浸润着温柔,比刚开嗓唱的更加熟练,仿若微风拂过心畔,动人心扉。 “小宝贝快快睡,你会梦到我几回,有我在梦最美……” 就算郁葱这些日子被精心调养,可毕竟因失血过多而元气大伤,她偷着乐了会儿就撑不住了,慢慢的进入梦乡。 晏衔等她彻底入睡,才轻手轻脚的起身,坐回窗前,继续画图。 换纸张的时候,掉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晏参赞的电话号码。 这是谢领导硬塞进来的。 他早就过了需要父母疼爱的年纪,对于晏参赞这个大伯父转变成了生父,也没什么激动和期待的。 对于晏参赞提供给子嗣的助力,在他的看来不过是各取所需。 无欲则刚,有求于人,就等于各有所需。 他只要小罐罐喜欢自己就足够了…… 杨柳大队。 舒赤檀终于拿到公社办事员批下来的手续,他沉浸在所有人的羡慕里,感觉连走路都是飘的。 他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用再掏大粪,日日与屎尿为伍了! 舒赤檀从头到脚打了好几遍的肥皂,又从里到外都换上新衣服,才感觉除尽了浸染在血肉里的屎尿味。 他本来当天就迫不及待的要离开,但来恭贺他的人络绎不绝,对他各种讨好。 来巴结他的人不仅有知青点的点长林大智,还有和他住同一个南院的闫学农、李大根、纪家宝…… 紧接着,又来了很多女知青,就连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的许荟与何和和,也都过来对即将回城的他献媚。 舒赤檀对这些女知青是一个都看不上,在他心里舒白藤才是最温柔、最漂亮,最惹人心疼的好姑娘,其他人通通都是庸脂俗粉,俗不可耐。 但他是个爱面子的,没有明着拒绝这些讨好自己的女知青。 他用身上一半的钱票买来鸡鸭和酒,在知青点摆上饭菜,宴请这些人。 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喝多了。 枝头上的明月被云朵遮住,光线越发隐秘…… 翌日,一早。 舒赤檀是趴在许荟雪白的肚皮上醒来的。 当他睡眼怔忪的看清那女人的脸时,他的脑地嗡嗡作响,好像被一群苍蝇围绕着久久不散。 缓了又缓,他才想明白昨天晚上自己中了圈套。 他抬手,给了正娇羞看着自己的女人一个耳光,怒吼道“你算计我?” 桃子的功效与作用:预防便秘、防贫血、美容养颜 1、预防便秘:桃子中富含胶质物,能在肠道中吸收大量水分,保持排泄物干燥,促进排便。 2、防贫血:桃子含铁量极高,能够促进血液中铁合成。并且桃子具有促进血红蛋白再生能力,长期食用桃子可以抗贫血。 3、美容养颜:桃子含有丰富的营养素与蛋白质,能帮助增强皮肤弹性,润泽肌肤,有美容护肤功效。 (282)幸灾乐祸的笑容 许荟被揭露出来,干脆也不藏了。 她直接把身上的床单一丢,露出一身暧昧的痕迹,腆着脸开口。 “带我回城,不然你就是耍流氓,朱榆的昨天,就是你的明天!” “你……威胁我?!”舒赤檀被威胁后,身体不自觉气得发抖。 盛怒之下,他握紧拳头,重重的锤她。 许荟也不躲,咬着牙死死的撑着,只是指甲深陷掌心。 其他的知青们都去上工了,就算这边屋里闹翻天也没有一个人过来拉架。 舒赤檀出完气,见她又真的够狠,还真就不敢把事情闹大。 百般权衡利弊,他选择带着许荟找柳六叔开了介绍信,一起回市里。 徐红霞看着二人貌合神离,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各有各的盘算,但肯定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因为给舒赤檀转关系的事,是葱姐在幕后安排的。 她可太知道葱姐有多腻味舒家人了…… 许荟的原籍也在市里,现在她只是有个介绍信,要等和舒赤檀扯了结婚证后,把户口迁过来才算办完手续。 她知道自家重男轻女,想着等手续都办好了她再风光回娘家,但又怕舒赤檀跑了,就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舒赤檀下意识的不想让舒白藤看见许荟,就直接没回家,先去邮局办理接任工作的手续。 寻思着他提前申请个宿舍,把许荟安排好。 邮局位于解放北路,早些年这边是列强的租界,建的都是西式小洋楼,看起来特别气派。 里面的办公环境也十分简洁,地上铺着实木地板,墙上刷的雪白,贴着“为人民服务”五字大字。 办公桌是长长的一整条,而不是公社两张书桌拼凑在一起那种,书柜抽屉里码放着信件,来往的包裹则堆在一角。 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来往收寄的人送上讨好的笑,他们才板着脸卖出邮票。 “您好同志,我来报道,您能帮我引荐一下吗?”舒赤檀和许荟进了这里都不敢大声说话,找到刚打完电报比较空闲的打字员询问。 打字员的年纪在三四十岁,漫不经心的问道“叫什么名字?” “我叫舒赤檀,我妹妹叫舒白藤,她上个月办理了病退,一直在等我下乡回来接任工作。”舒赤檀说话时,脸上难掩得意。 一旁的许荟,也与有荣焉。 “舒白藤?接任晏湛工作的那个小姑娘啊?!”打字员听到这个名字猛然掀开眼皮,盯着对方看了又看。 如今,能在邮局里站稳脚跟的人,谁家里还没点人脉? 尤其是工作吃香的打字员,从平常接待的人嘴里多少都能听个一两耳朵,哪能不清楚舒家的那些事? 在舒赤檀承认了身份后,打字员和旁边的同事说了一声便暂时离岗,亲自带着着两人上了楼,去到主任办公室。 主任知道的消息可比下面的人还多一些,把人留住的同时就偷偷报了公安。 过了还没十分钟公安就开着吉普车过来,把这两人一起接走审查。 许荟到了局里整个人都是懵的,听了好久才明白舒家居然和敌特有关系! 她差点都快给吓尿了。 “公安同志,我是被强迫的,您看看我身上的伤,都是被舒赤檀打的啊!他在下乡时就不是个好东西,劣迹斑斑!” 许荟哭嚎着把所有的锅,通通都扣在舒赤檀一个人身上。 市局里的公安可不像居委会大娘那么好糊弄,过手的案子数不胜数。 没听她的一面之词,而是联系了团泊镇公社。 几个电话就调查出真相。 并且,经过大夫的检查,确定这二人发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对于这种事绝对是零容忍,哪怕这两人解释他们马上就会扯结婚证,也都晚了。 许荟美梦破碎,还想回杨柳大队继续做知青,但柳六叔这个副队长做不了主,就联系了远在帝都的葱姐…… 郁葱睡饱了午觉,正靠在病床上吃小哥哥给她剥的甜葡萄。 晏衔把剥好皮的葡萄一颗颗送入她的小嘴里,见她吃完还用手把葡萄籽接过来,等她吃完又用拧干的毛巾,轻柔的给她擦擦小嘴儿。 老大夫敲门进来,正见到这一幕。 身形修长的男青年,五官端正,双眸透着温润明亮的光芒,笑起来露出洁白整洁的牙齿,一派朝气盎然。 就算是照顾病人他也谈笑风生,丝毫不觉得烦腻。 他察觉到大夫敲门,视线看了过来,和煦的笑容依旧。 老大夫对他老怀欣慰的笑了笑,道“小葱醒了啊,有你电话,哏都打过来的,我让他十分钟后再打过来。” “谢谢,奶奶,我这就过去。”晏衔把轮椅推过来,小心翼翼的把她抱上去,推着她去办公室等电话。 她前脚刚到,后脚电话铃声就随之响起。 索性柳六叔借的是市公安局的电话,不然一般的电话都转不进三零一医院。 郁葱静静地听他唠完许荟与舒赤檀折腾出的乱子。 她杏眸锃亮,唇角绽放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两位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当初她还是傻妞的时候,许荟可没少在小哥哥看不到的地方使唤她干活。 她压住嘴角,尽量把声音放的严肃些。 “知青下乡是响应国家号召,建设祖国来的,若是真的出现这么恶劣的事情,可不仅仅是败坏名声而已…… 您想啊,他们犯错是他们思想道德败坏,但咱们这些大队干部肯定也会因此受到上面严重批评,还会影响先进大队的评比。” “可不是嘛,舒赤檀摆明了不想负责,现在这事一旦闹开,必然会影响知青点的名声,就连整个大队乃至公社都会受其拖累。” 柳六叔真心想不明白许荟是咋想的,这姑娘是疯了吗? 为了回城竟会选择牺牲她的清白,去跟舒赤檀这样的人渣为伍。 郁葱点点小脑袋,叭叭道“既然许荟的介绍信已经开出去了,舒赤檀的关系也都转出去了,咱大队还留着这样的老鼠屎干嘛? 让她麻溜的和舒赤檀一起滚蛋,省的带坏了咱大队的整体风气!” (283)人在床上坐,瓜从天上来 “葱姐,说的对! 咱们大队还有那么多未婚的大姑娘、小伙子,不能让这两货耽搁了年轻人的婚嫁,我赶紧拒了他们的狗屁请求,什么玩意儿啊,啥也不是!” 柳六叔瞬间就被点醒,明白了里面的利害关系,为自己的妇人之仁捏了一把汗。 幸好有葱姐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 不然,他就犯了大错,真是太险了。 吓得他一脑门子的汗。 “恩,好的,有事再联系我,六叔再见,挂了啊!” 郁葱挂断电话,向老大夫甜甜的笑,道“谢谢奶奶。” “别客气,有事还找奶奶来。” 老大夫脾气好,听她用完电话才回办公室,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 被小姑娘叫的把心都给融化了。 这孩子一看就是有福之人,晏特助可真是有福气。 整个医院里最喜欢郁葱的就是老大夫了,等人回了病房,又按照她的身体状况开了几味珍贵药材,让大厨加在她的那份药膳里…… 转眼几天过去,郁葱通过近期的调理,腿已经彻底消肿,但因为伤到了筋络,脚踝以下总是发麻,有时还没有知觉。 尤其坐起来时,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找老大夫借来针灸针疏通经络。 白嫩的小手捏着沾了酒精的棉球,依次擦拭穴位消毒。 绕开结痂的伤口捻转、提插下针,对腧穴等穴位进行刺激,使经络通畅,促进气血恢复运行。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仍旧没什么知觉。 没有疼痛反应,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经络内属于脏腑,外络于肢节,可运行气血,不通则会导致气血运行受阻。 晏衔拧着眉,看着小罐罐把几寸长的针灸针捻转入血肉里。 小罐罐该多疼啊! 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五官,隐在半明半暗的病房里,他眸子很黑,暗藏汹涌的情绪。 郁葱给自己腿脚上相应的穴位,都扎上针灸针,一抬头就看见小哥哥心疼的眼神。 她安慰道“放心,我不疼,针灸在脸上才疼,腿上顶多有些酸、麻、胀。” 小罐罐的声音娇翠欲滴,还带着一丝小委屈,听的人心尖都在发颤。 晏衔原本冷硬的面容,在对上她时转瞬温柔,他喉结下意识的滚动,嗓子发紧发干。 “我能做些什么?” “照顾我别吹到风就可以了。” 针灸后皮肤上会遗留针眼,导致毛孔处于开放的状态,所以在针灸结束后一定要做好保暖工作,避免直吹空调,或者风扇,以防止寒气随针眼、毛孔,进入体内,进而影响疗效。 晏衔瞅了一眼工作中的空调器,格外碍眼。 郁葱怕他一冲动把空调关掉,鼓着腮帮子,睁着双大大的杏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开口。 “不直吹就行,我可怕热,千万别关!” “我挂个布帘,挡一挡凉风。”晏衔薄唇紧抿,声音低沉。 郁葱拿他没办法,看着小哥哥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床单当作布帘,又借来细麻绳,钉了几个钉子,就把她的病床围在里面。 哪里还有风? 连气都不透了,她就不该多嘴! 大概她怨念太深,白眼儿翻的太大,被他给发现了。 “乖,等扎完针灸,我再把布帘撩开。” “好吧……”郁葱不情不愿的回了句。 别人生病受伤都怕凉,她却格外贪凉。 一般针灸后留针半小时左右拔针,留针时间过短容易达不到治疗效果,过长可能引起不良反应。 郁葱自己就懂医,让小哥哥给她把病床上的护理桌支好,她一面复习高中课本,一面感受腿上的留针情况。 将近两个小时才拔针。 她这情况远远比预期的要严重。 盯着腿上的针眼,心里无声的悲鸣。 嗷嗷嗷! 这也就是她足够坚强了,要是换一个小姑娘铁定哭死了…… “晏衔?”一个中年女人推门而入,外面的热风呼呼往里涌动。 因为老大夫要时不时的进来查房,病房的门就没锁,只是合上而已。 郁葱赶紧用棉被把腿盖上。 幸好有布帘挡了那么一下,给了她反应的时间。 这要是受了风,她这腿就白白挨针扎了! 布帘被热风吹起,她也趁机瞧清了来人。 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发半扎,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五官立体,皮肤白皙,眼睛里透着风情,像是有钩子,给人一种明艳的攻击性。 这种成熟的大美人,要是放到乡下种田,怕是要把无数男人给迷的神魂颠倒,都争着抢着给她干活呢! 郁葱仔细打量了对方,但人家却没给她这个大活人一个正眼儿。 可谓是被忽视了个彻底。 “请出去,我不认识你。”晏衔紧抿着唇,微眯的眼眸里是浓到化不开的墨色。 这女人是他大梦一场里晏湛的小妈,因为她出身好,眼界高,见识多,便在国外负责相关工作,但在感情上却相当执着。 就算她知道晏参赞深爱早亡的原配妻,还留有一个儿子,也仍旧一直女追男。 在晏湛这个准继子同意后,她如愿嫁给晏参赞。 后来,她下海经商,生意做的很大,借着关系经常给他的生意使绊子,掠夺资源。 在那父子二人心里,她娇纵却不跋扈,是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往,没什么心机的好女人。 但在他看来她却是绵里针,甚至是有城府的心机女。 “你好,我是朱毕安,这次和你爸一起回国的,一直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朱毕安用力顶着门,不让门关上。 登时,郁葱就听出了隐晦的含义。 好家伙的,小妈上门对继子示威来了!? 她也算是人在床上坐,瓜从天上来…… 晏衔手上一个用力,把门关死又锁上,道“我没兴趣了解你。” 朱毕安觉得这个高大的身影压迫力实在太强,让人根本对抗不了。 就算她很努力了,也仍旧是连门都没进去。 但她不想半途而废,就立在病房的门边上,朝里扒着门缝。 “晏衔,你爸爸很难过,很自责,你要给他个补偿的机会啊!” (284)敢问天下谁最茶? 朱毕安扒在门缝,道“小衔,你这样对你父亲不公平,是不孝啊!” “老晏不用担心,一会儿保卫科听到这边嘈杂,肯定直接把人给请走。”郁葱见小哥哥脸上泛着冷意,收起八卦的小眼神,又乖又甜的宽慰他。 她也不喜欢那女人审视小哥哥的眼神,那是一种优越感十足的姿态,让人很不舒服。 晏衔神色冷冷的盯着门,把视线挪到小罐罐身上,才缓了缓脸色,道“刚才被风吹到了没有?” “幸好老晏帮我提前挂上布帘,不然我肯定要被风吹伤了。”郁葱乖乖的坐在病床上,甜糯的咧着小嘴笑,眼中的笑意就像夏日里明艳的向日葵。 “女士,这是医院,不得喧哗!” “我是来找人的……” 如郁葱所料的一样,保卫科迅速出动了,也不管朱毕安如何辩解,依然强势的把人请出。 郁葱高兴了。 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国外待久了就不懂天高地厚,以为可以随便撒野嘛?! “老晏,咱们要不要给朱毕安来个恶人先告状?不,是,提前垫个话,省的晏参赞被蒙在鼓里,之前他被陶银玲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还要继续被女人糊弄,岂不是太可怜了?” 郁葱拧着秀气的眉毛,眨了眨晶晶亮的眼睛,小眼神真诚的不行。 看看,她多善良! 在晏衔眼里她耀眼又迷人。 本来他对晏参赞就是无所谓的态度,那还不如就如了小罐罐的心意。 郁葱给伤腿重新绑上绷带,整了整病号服,就坐上了轮椅。 晏衔把水壶、水果、小零食、手帕、卫生纸都装在布袋里,方便她随时吃用。 借电话的时候,老大夫正好有个手术要去做,交代她一句:电话随便打,人就去忙了。 电话转接又转接,对方办公室告诉她过会儿再打过去。 郁葱知道特殊时期的电话,肯定会被监听,但小哥哥和晏参赞的关系既然被揭开,也就藏不住了,还不如坦然面对。 等了一刻钟,她再次拨过去,对方还让她再等等。 挂断电话后,她对小哥哥低声问道“是不是上面还没给晏参赞审查完,限制他自由了?” “审核应该还在继续,但肯定没有之前那么严苛了,不然谢领导和朱毕安,不会接连过来当说客。” 说着,晏衔从轮椅后面的布包里,拿出铝皮水壶,拧开瓶盖,递过去让她先润润嗓子。 郁葱小口咂着水,又吃了一块小麻花,过了十多分钟,再次拨过去。 这次接听电话的人明显换了一位,音色和小哥哥很像,却更低沉了些。 “您好,请问是晏参赞吗?” “我是,你哪位?” “晏叔叔好,我是郁葱,您过年来舒家拜访时还帮过我呢,他们都叫我傻妞,是您不准他们对我不礼貌的,我一直特别感激您。” 郁葱知道人家现在不待见舒家人,第一句就明白告诉对方她也是被剥削的那一撮人。 她的声音变得又乖又甜,任凭谁听了都愿意多听两句。 对于告状卖乖的那些事,她几乎连腹稿都不需要打。 敢问天下谁最茶? 郁*钮骷髅*葱是也! 晏参赞现在对舒家简直要恶心死了,可记忆中小衔总是护着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忍住没有直接挂断电话的冲动,继续听了下去。 “有事吗?” “冒昧打扰真的很抱歉,可朱毕安……朱女士下午来医院找小衔哥哥,她在楼道里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保卫科给强硬的请走了,我担心朱女士因此受了什么委屈,就想对她说一声抱歉。 可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就想起她说日日都要照顾您的饮食起居,那您和她肯定每天都在一起,我就把电话转到您这里了。” 晏参赞知道最近小衔陪着一个小瘸子往医院跑,但后面那句话令他挺意外的,却不敢在电话里乱说,简短问道“她说什么了?” “这个……”郁葱好像难以启齿,在对方的再三追问下,她才徐徐道来。 “朱女士进病房时很突然,小衔哥哥也不认识她,就把她请出去了。 她隔着门,扒着门缝说您得知换子后……很难过,很自责,请小衔哥哥给您个补偿的机会。 可她对小衔哥哥来说就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又怎么可能会听朱女士的话? 她一生气就说小衔哥哥不孝…… 小衔哥哥很委屈,可顾忌着她是您的左膀右臂,就只能忍耐下来,但朱女士的动静闹得有点大,惊动了保卫科…… 唉,朱女士一看就是高知识分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玉人,而小衔哥哥只有初中学历,最会的就是侍弄庄稼。 当初他包揽了舒家所有的家务活,没有时间读书,依然十分笃志好学,成绩优秀。 可他就算卖了血把学费交上,我三伯私下里也会去找学校讨回来。 嗨……说远了……我读书少,有什么就说什么,您别介意。” 郁葱知道对方正听得带劲,就刻意点到为止。 果然,对方又追问起来。 “没关系,就当我是你的朋友,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凭心说,朱女士说小哥哥不孝,我很心痛,想问她生而不养,何以为家? 额,我不是说您,您压根就不知道真相,也是受害者。 可我在舒家亲眼看着小衔哥哥把卖血的钱,一次次交给家里,也得不到一个好脸,一次公平对待,我心里就好难受……” 紧接着,郁葱又把当初陶银玲舍不得亲闺女和继子下乡,就在知青办报上晏衔的名字,又安排舒赤檀接替晏衔工作的事说出来。 至于后面晏衔报复回去,把那两人的名字报上去,又将晏父留下的房子租给老同事,最后还高价卖掉工作,让陶银玲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那些事,避重就轻的一带而过。 这一通电话打了足足三十多分钟,她说的字字泣血,却不是诉苦,而是作为旁观者心疼的角度着手。 晏参赞想起这些年陶银玲的谎言喉间一哽,撂下电话后,久久的沉默不语……(本章完) (285)身残志坚 “怎么样,这才叫告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学着点!” 郁葱挂断电话后,感觉效果不错,不由得沾沾自喜,没注意到身后小哥哥一副风雨欲来的神色。 “小衔哥哥?”晏衔嗤笑一声,一字一顿,道“我是你丈夫。” 他明白小罐罐的顾虑,可她故意隐瞒他们成婚的事实,他就像不被她承认,见不得人一样…… 郁葱见他脸色不好,怕多迟疑一秒,男人就发飙了。 杏眸滴溜溜一转,诗兴大发,道“你见,或者不见,结婚证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要,或者不要,它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我说,或者不说,我的心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哼,花言巧语!”晏衔薄唇紧抿,冷着一张脸,像看傻妞一样看着她。 以为他是那么好哄的? 不过,这话听着倒是顺耳。 郁葱耷拉着肩膀,就跟一只鹌鹑似的毫无气势,可怜兮兮的哀叹。 “我是孤女,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你再看看你…… 五官俊朗,海拔也高,个人能力又那么强,身份也水涨船高。 我这辈子就是坐火箭,都找不到比你对我更好的,比你再优秀的丈夫了,怎么可能舍弃你?” “哼~”晏衔喉结下意识的滚动,冷硬的脸有了裂痕。 努力下压着上翘的唇角,却有点压不住。 郁葱再接再厉,道“放在之前,你这条件都要找世家的大小姐了,我这是高攀。 我历来信奉闷声发大财,哪敢随便乱嚷嚷?” 晏衔给她留了一个拒绝交流的后脑勺。 郁葱一回手,拉起他的大手,轻轻的摇着。 “我觉得吧!有个叫郁葱的小姑娘不错,谁娶了她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她是个旺夫的,娶了她的男人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能欺负了人家小姑娘,是不是呀?” 小罐罐娇娇弱弱,被她这样娇娇柔柔的抓着手轻哄,他掌心好像裹着火炭,嗓子发紧发干,耳根也灼热一片。 他还想张口反驳,趁机会让小罐罐多哄他几句,她却先一步开口娇喝。 “赶紧推我回去,那么大的人了,还学小孩子闹脾气,你看谁家媳妇这么哄丈夫的?也就是我温柔大方,善解人意了!” “我错了,咱不生气,昂~”晏衔突然清醒过来,赶紧推着她的轮椅往病房走。 在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下,郁葱觉得自己又行了。 小样的,还拿捏不了他?! 晏衔反过来又去哄小罐罐,把小人儿给哄顺了,他才开始画81式自动步枪的设计图。 81式枪族性能优良,精度好、动作可靠、操作维护简便,故障极少。可取代正在装备的56式半自动步枪、56式冲锋枪和56式轻机枪。 这次是新设计新产品,就不像披着63式的皮那样简单了,需要按照规矩立项。 所有搞科研的单位都知道,要是没有了项目,也就没了经费,这样机构单位是无法生存的。 他趁着隋老来看小罐罐的机会,把图纸给了隋老。 隋老想让他跟着一起去找严老,但晏衔表示自己没空。 隋老拿他也没办法,把图纸交上去后,让严老给晏特助打电话。 严老一通了解后,先安排下属单位生产样枪,之后再进行严寒、酷暑、风沙、泅渡江河、浸泡海水等严格条件的实践考验…… 郁葱也没闲着。 她身残志坚,就算在病床上也未曾耽搁她搞内卷。 她设计了好几套专供外销的设计图,死贵死贵的那种。 例如:葫芦金刚里面小蝴蝶和葫芦娃喝的那套琉璃桃花盏。 广告词就是:我不喝水,要喝只喝百草甘露天地间之精华。 她还继续给各大报社投稿,数量上不减反增,质量上也依然有保证。 才思泉涌,她一封又一封的投稿寄出去。 期间,团泊镇中学也开学了,她腿上有伤不方便行走,就让小哥哥给她代课。 她教师的工资每月有十八块二毛,加随意抽的票券,只要过去上课就相当于捡钱,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伤痛就请假? 夏去秋来,郁葱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拄着拐杖能正常行走,没什么大的影响,只是不敢使力气,偶尔也会发麻。 伤筋动骨一百天,郁葱怕像老大夫说的那样,为了一时逞强就落下什么病根儿,所以平常还是以坐轮椅为主,自己娇养自己。 是以,哪怕她出院了,别人还都以为她重伤未愈,或者落下残疾了。 另一头,晏湛终于出来了。 他工作的时间不算长,岗位也没涉及到机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便没什么事了。 而晏参赞位高权重,审查他的工作量远比晏湛要多得多,仍在继续审查。 原本,朱毕安在晏湛的支持下,已经让晏参赞吐口要娶她进门了,但没想到晏衔对她的态度十分排斥,又让晏参赞犹豫起来。 这可把朱毕安给急坏了,嘴角的泡就没下去过。 在她眼里晏衔不过是一个初中学历,走了狗屎运得到隋老看重的愣头青,因此她并没有像对晏湛那样用心。 但眼看着自己进不去晏家的门,她就变着法子的哄这个准继子。 她送的那些进口礼物,在晏衔眼里一文不值,全都给拒收了。 朱毕安这回是真生气了。 她从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暗恋晏参赞,已经等了他十几年,如何甘心放弃她的爱情? 晏湛因为他和米娇娇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在外贸部受到前所未有的排挤,他一个新人本就处处需要学习,这回根本没有老人愿意带自己,他干脆就请了假。 朱毕安上赶着当他小妈,直接把人接到了她的小洋楼。 正好晏湛哏都的伤心事太多,他也不想回去,就住在朱毕安家里。 当朱毕安和他抱怨晏衔不接受她当他的妈妈时,晏湛不知道想的什么,就给出了个主意,让她给晏衔介绍对象。 朱毕安一想可不是嘛! 就算继子不听话,但儿媳妇听她话。 这样她早晚都能在晏家站稳脚跟,得到她的爱情…… (本章完) (286)忠于党、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妻子 至于,郁葱那个小瘸子,在朱毕安看来不过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只要晏衔稍微有点脑子,就该明白他要选择什么样的另一半,才能有助于他的前程…… 自从郁葱出院后,晏衔就开始跑机械厂的车间,亲力亲为指导工人的技术要点。 她则跟着隋老一起眯在国防大学,恶补枪械原理、制造工艺、历史、发展和使用的综合性知识。 唉,她最擅长的是嘴皮子,现在却要和这些冰冷的金属打交道? 低头看了看她尚未痊愈的伤腿…… 继续耐下心来学习晦涩难懂的书籍。 依着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外贸部根本不可能派她出面接待外宾。 忽悠的事做不了,就只能搞点幕后的工作了。 小青、小玄已经长成半大的狗子了,模样和大黑越来越像。 这时候学校并没有禁止宠物入内的规定,狗子们也能光明正大的在校园里溜达。 不过,狗子们都很懂事,除了出去方便的时候,基本都陪在郁葱身边,平常也不会乱吠扰乱学校纪律。 师生们都很喜欢它们,但狗子们只让大伙儿看一看。 沉浸式撸狗的待遇只有郁葱一人享有,连隋老都不行。 这天隋老晚上有朋友请他吃饭,就提前下班了。 郁葱自己在办公室里看了整个下午的书。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她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 小哥哥应该快从机械厂回来了。 “铃铃铃……”她划着轮椅到校门口的时候,最后一节的下课铃声响起。 嘿嘿,每天绝不多上班一秒钟。 狗子们好像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愉悦,走起路来脚步轻盈,尾巴摇的十分欢快。 校门前,绿树成荫,花坛里的月季花争相斗妍。 郁葱隔着花坛,遥遥听见汽车停下的声音。 是小哥哥回来了? 同时,轻轻柔柔的女声在花坛的另一侧响起。 好像是相亲? 她本打算抓紧往那头滑动轮椅的动作顿了顿。 倒是不好出去打扰人家好事。 她就带着狗子们慢悠悠的从另一头绕过花坛…… 晏衔停好车,正要往里走去接小罐罐下班,就看见朱毕安带着一个年轻姑娘向他快步走来。 他神色淡漠的迈着长腿往里走,直接忽略对方。 朱毕安拦住他,口若悬河的夸赞身旁的姑娘。 “你什么意思?”晏衔眉眼越发冷沉。 朱毕安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刚说了一小半,就被他先一步开口打断。 她还想张口解释,可见晏衔淡漠的瞳色越发冷凝,她就感觉浑身的寒意从脊柱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 一时间,她心跳的如擂鼓撞击,紧张到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此时,郁葱和狗子们从大花坛绕出了一半,隔着繁茂的月季花,她将对话听了个明白,暗搓搓打量着那个姑娘。 对方面庞白皙,穿着鹅黄色布拉吉,看似低眉顺眼,但眼神里透着自信。 一看就是家境不错,被宠爱着长大的娇娇女。 为什么只有她父母早亡,别人却都是团宠? 她心里发酸,就要把别人也腌一腌。 “难为朱女士费心,还没进门就单独给准继子张罗着相看,这是独一份,还是对别的兄弟姐妹都一样的热心? 今个儿一个,明儿个儿再来几个,不至于太热闹,也不至于太冷清。 早知有朱女主贤良淑德,就该早早迎进门来。” 朱毕安见过西方最先进的科技,却没见过林黛玉文学,被郁葱一通奚落,她脸上温柔慈爱的面具,都险些绷不住了。 “你小小年纪,说话就这么尖酸,还真是小家子气……” 郁葱把人成功气着后,也不搭理对方了,她只看着小哥哥,继续表演林黛玉转世,给自己可劲加戏。 “亏得我巴巴得下班赶来,倒是我的不是了,明儿你再想要我过来,是可不能了……” “都是我的不是,莫要气坏了身子。”晏衔抬着头,脊背笔直,褪去了方才的冷漠,神色温柔的给她搭戏,周身强大的压迫感,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毕安盯着郁葱的脸,心神微微一动。 她从没正眼看过小瘸子,似乎比她以为的更能吸引男人目光。 小瘸子生的细皮嫩肉,脸蛋光滑白皙,再加上五官精致,明眸皓齿,长得跟仙女似的。 即使是坐着轮椅也不折损她的美貌,反而多了一丝让人怜爱保护的欲望。 她没有自己预料中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散发着自成一派的光彩,比她给晏衔找得那些姑娘都要漂亮。 尤其,小瘸子是那样的年轻,是她这样年纪的女人比不了的。 一时间,朱毕安心里酸水一股股的往外冒,花费了不少精力才让自己脸上没显露出嫉妒的表情。 她盯着郁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伸手挽住旁边那个和晏衔相亲姑娘的胳膊,她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 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狗子们敏锐的察觉到女人的恶意,朝着对方呲牙咧嘴。 郁葱伸手,把狗子们都揽过来。 她对朱毕安的审视也格外不舒服,宛若在衡量菜价一样。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棵待价而沽的大白菜! 原本,她是可以忽视晏参赞再娶的,但现在却不想了。 她心知小哥哥很专一,不会被个陌生女人随便勾走,但公然挖她墙角,打她丈夫的主意,那就是她的敌人。 对于敌人,她只有一个原则:尽一切可能搞破坏。 她身材不高,算是小人,且还是女人,只要记了仇定要慢慢讨还。 见此,晏衔也不给对方再留面子。 “朱女士,莫说你尚未入晏家的门,就算是某人眼瞎让你入了门,我也不会叫你一声妈。” 他一字字化若刀剑,直插朱毕安心中最隐晦的地方。 随着他话音落下,气氛沉默并透着些许尴尬。 晏衔却觉得还不够,又道“还有郁葱是我妻子,我是她丈夫。 我以我男人的尊严发誓,这辈子忠于党、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妻子,绝对不会让我的妻子受半分委屈。” 郁葱成功被顺毛了。 小哥哥,好帅…… (本章完) (287)把女主折腾下乡了 那个来相亲姑娘被晏衔伤了颜面,眼角眉梢微微发红,甩开朱毕安的手,掉头就跑开了。 “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朱毕安也跟着追过去,停下迈步的腿,回头放了句狠话才继续追上去。 郁葱被骂后,不仅不生气,脸上的笑容还扩大了。 “咱们别接茬,她骂的就是她自己。” “走,咱们先吃饭去,过会儿我去和隋老请假,咱们回哏都。”晏湛准备直接撂挑子。 他能接受工作上的累,但时不时来个神经病给他介绍对方,惹小罐罐生气是他万万不能忍的。 郁葱去哪都行,对于这些小事也并不管小哥哥。 男人吗,圈养容易养废,要让他有自己的主见想法。 开车到国营饭店,买了京酱肉丝和砂锅白肉,配上八两白米饭,两个人分食。 郁葱想吃辣,想吃河鲜海鲜,但腿伤未愈,她是一点都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所有的饮食忌讳都严格遵守。 回到宿舍后,隋老也和老朋友聚完回来了。 晏衔和他说了朱毕安给他介绍对方的事。 隋老可不愿意在国防大学再闲着了,早就想回去研究他的农作物了。 当即,他就表示要一起回哏都。 翌日一早,他们就齐齐整整的跑回哏都了。 等回到哏都大学,隋老才给严老打电话,讲了下不辞而别的缘由。 严老气得直拍桌子,隔着电话一通喷,不仅骂朱毕安,连着晏参赞也一起。 最后,轮到骂隋老时。 隋老啪的挂断电话,表示自己最近都不会再跑帝都出差了。 大伙见到郁特助回来都特别高兴,可看到她坐着轮椅时,有的学生都哭了。 郁葱情绪很稳定,反过来安慰他们。 她骨头没伤到,但筋络受损,从伤口往下偶尔发麻,以至于她走路时身形不大稳,左腿显得有些跛。 这种情况下腿越用力越不利于恢复,坐轮椅是最好的选择。 回了自己的地盘,郁葱身心都得到放松,又开始打听八卦。 舒白藤被陶银玲的火筷子毁了容,名声也是一臭再臭。 在查清她没有给巩汝婷出卖过消息后,就放了出来,但她也算因此出了名,走在路上都受人指指点点,如同过街老鼠。 她一生中所有的苦楚,在这些日子吃了个遍,生活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送陶银玲去农场的那天,陶银玲实在是心疼女儿,就偷偷告诉了舒白藤生父的身份。 是革委会的甄主任,也就是甄健的爸爸。 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在舒白藤找到甄主任的时候,刚巧就被甄健给听到了。 甄健对舒白藤的特别,那是有目共睹的。 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现在却成了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他一时接不了真相就发生了争执,被家属楼的几个干事得知,直接闹大。 甄主任不仅没庇佑的了舒白藤,反而被牵连进去,把他这些年善用职权的事,通通都给翻出来。 这些罪名暂且不论,只单论一个搞破鞋就够了。 甄家的家资全部充公,甄母选择离婚,而甄健的日子就难了。 曾经,他自认是出身金贵的高干子弟,从他爸进了革委会,他就一直被人捧着,但现在他不仅丢了农机站的工作,还处处被人折辱。 落差之下,他险些就活不下去了。 甄母只能给儿子报名下乡,暂避风头。 借着甄主任仅存的那点香火情,把报名的地方选在本市郊区,但公社的领导们都不愿意接收甄健。 报名下乡当知青,可不是今天报名,过个两三天就能走的。 知青报名时需要户口证明,知青办要登记并办理户籍转移,还要提前准备车票,要与安置地知青办互通交接。 同时,也要给知青准备物资的时间。 普通情况下,通常是提前半个月左右,晚了就只能赶在下一批。 这时候统计与信息,都比较落后。郁葱刚听完八卦,回办公室咪觉的时候,就接到了团泊镇公社的电话。 刘书记问她们杨柳大队要不要新知青,她要是也不要,就要分配到农场了。 郁葱:“……” 万万没想到,八卦的尽头会要她来收尾。 好歹大伙儿都是老同学,她也没把甄健腻味到落井下石的地步。 而且,只要想到他那条尿素袋的裤子,她就又心酸,又想笑。 “行叭,让甄健先过来试试,要是他不行的话,我再给送走。” “还有一个男知青情况有点特殊,是徐红霞的弟弟,叫徐光兴,因为舒白藤的那些事名誉受损,大学也读不下去了,家里给报名下乡,你们杨柳大队也一起要了吧?” 郁葱听刘书记还要往她这踹人来,拧着秀气的眉毛,道“这批知青还有多少,我们杨柳大队也不富裕,养不了那么多少爷啊!”当她是开收容所的吗? “不多,就三个男的,一个女的,剩下的那男的叫马宇。” 因为郁大舅母马芳就姓“马”,受其影响郁葱对姓马的人恨屋及乌,也都没什么好印象。 但她被刘书记磨的实在没有办法,还是把这三个男知青都给要了。 “对了,那女的叫什么?” “那女就是舒白藤……” 电话筒里传来刘书记气虚的声音。 郁葱:“……”到底是什么孽缘啊! 挂断电话,她对着小哥哥抱怨,撅着小嘴,道“唉,这回有热闹看了。” 也不知道女主看见自己给她当大队长,会是什么表情? 当初舒家让她顶替舒白藤下乡,现在却要在自己手下干活。 哈哈哈哈哈哈哈,想想就觉得爽。 到了她的地盘,还能让女主翻出她的五指山? 对了,这个年代的工作,都讲究继承。 她笑得贼兮兮,道“我打算让舒白藤,接任她哥哥挑大粪的活。” “行。”晏衔很好心的提醒,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个马宇应该是马芳的娘家侄子。” 这个马宇还是他安排过去的,为了就是给小罐罐出气用的。 只有一想起小罐罐在马芳手底下遭的罪,他就止不住的心疼…… (本章完) (288)心花怒放的感觉 “掏大粪的活,两个人干其实也不错,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郁葱的杏眸随之一亮,苍蝇搓手,道“等我给重新排个工分,让两人搭配干活好了。” “都听小葱的。”晏衔唇角微微扬了扬。 “过几天大学就要开学了,徐红霞应该能回市里读书了,到时候谁来接任记分员一职呢?” 郁葱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烁着晶莹透亮的光,又道“反正无论徐红霞什么想法,我都不可能让她弟徐光兴担任记分员的。” 她一想起徐光兴,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张大圆脸和油光水滑的汉奸头。 晏衔笑笑,满眼宠溺,道“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万事有我。” 话音刚落,隋老就过来告诉他帝都机械厂样枪的生产出了点问题,哭着喊着要晏特助过去一趟。 晏衔把电话打回去,询问相关事项。 确实不是电话里几句话能解释明白的。 他看了眼手腕上的大金表,道“刨除来回路程的三个小时,我应该能赶在下班前回来。” “老晏开车慢些,不要因为接我下班就紧赶慢赶,那样我会担心的。”郁葱昂着小脑袋看向他目光里充满体谅,满是对他浓浓的关心。 小哥哥为了让她住进三零一医院,得到最好的治疗不知道废了多少心思,她真的很感动。 她把铝皮水壶拿出来,灌上凉白开,又给他的钱夹里放上两沓厚厚的钱票,票券都是全国通用的那种。 收拾好后,把帆布包塞到他手里,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尤为坚定,道“开车一定小心,别着急慢慢开。” 晏衔的心里发烫,有种甜甜的喜悦迅速弥漫开,那是心花怒放的感觉。 他长而浓密的睫毛颤抖了两下,温柔回望着身前的小罐罐,道“我会小心的,不用挂念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等他到了操场上开车,郁葱隔着玻璃窗朝他努力的挥着小手。 隋老看着两人依依惜别,牙齿都要酸掉了。 知道的是一天就能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来一把嫦娥奔月上月球呢! 秋高气爽,郁葱咸鱼了一天,伤腿再次忽然没有知觉。 她坐在轮椅上,老费劲的捞起裤腿,在伤腿的伤口附近按了按。 “有些肿……”她微蹙着眉叹息。 这些天明显没有住院时,恢复的速度快了。 一定是饮食的问题,自己做的饭菜肯定不如医院大厨做的药膳。 想到以形补形,她决定晚上吃猪蹄,或者肘子。 这个时间有些晚了,除了红旗饭庄,就只有黑市还有些好吃的。 黑市鱼龙混杂,她一个弱女子是不敢瞎溜达的,只能去红旗饭庄了。 小哥哥还没有从帝都出差回来,隋老要送她回家,但她因为要开小灶就婉拒了,索性有狗子们陪同,也没什么要担心的。 郁葱坐着轮椅慢慢悠悠的往前滑,路过胡同的时候,就听到有女人哀嚎的声音。 她手上滑轮子的动作不停,但下意识的瞟了一眼过去。 一群凶狠的男人围殴一个女人,而那女人就是舒白藤。 那些人把她踩在脚底,往她脸上吐黄粘痰。 舒白藤被打的蜷缩在地,毫无反抗之力。 她的角度刚巧看见郁葱划着轮椅过去的侧颜。 “小葱堂妹!小葱堂妹!救命!就命啊!”舒白藤不管不顾扬声嚎叫,向郁葱求救。 闻言,郁葱拧起秀气的眉毛,滑轮椅的速度更快了。 她当做没听到,也没看到,拼命往主路上滑。 那些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旦被粘上她一个小瘸子,可就自身难保了。 为首的男人回手就扇了舒白藤一个大嘴巴子。 “龙哥……你听我说,我……我家的小葱堂妹有钱,她特别有钱,你们找她要,她替我还也一样,我们是一家人啊!” 舒白藤额头上的绷带掉落,露出狰狞的伤口,原本清秀的五官变得惨不忍睹。 她不仅脸疼,身上也疼,但她顾不上疼,急忙把债务甩给郁葱替她背着。 被称为龙哥的男人,拽着舒白藤的领口,粗鲁的拖着她追上了郁葱。 “你是舒白藤的堂妹?” 龙哥上下打量郁葱,一身崭新的列宁装,小模样长的水灵灵的,就算坐着的轮椅也是精钢的。 身边还跟着三条黑狗,各个都骠肥体壮,就算是宰其中一只最小的这一锅都炖不开。 能把狗子都养这么肥的,怎么看都是个有钱的主。 郁葱被拦下,面上丝毫不见惊慌,但私底下还是把这些人给骂了一通。 她奶奶个腿儿,遇上女主就没好事! 要不是因为伤腿,她早就跑远了。 她板着小脸,冷漠的瞧着瘫在地上的舒白藤,冷冷道“我不认识她。” “啪!”龙哥一巴掌甩舒白藤脸上,骂道“你他娘的敢骗老子?” “不……没有,龙哥,我没骗你,她真是我堂妹,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她叫郁葱,在哏都大学上班,平常都是坐小汽车的。” 舒白藤被扇的满嘴都是血,一颗后槽牙混着血吐了出来。 她捂着高高肿起的脸,又掉过头向郁葱开口。 “小葱堂妹,咱们都是吃一锅米长大的姐妹,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用话给她下套子?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根本不认识你!”郁葱嗤笑一声,道“想钱想疯了吧!” 有这姐妹是她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让舒三伯一家吸她的血,啃她的肉还不够,现在还要把她和一群街溜子牵扯上…… 简直,够够的了! “看来人家并不在意你!”龙哥将舒白藤一把甩在地上,在她小腹上又踹了几脚。 “啊,不要打了……救命啊!” 舒白藤捂着肚子在地上抽搐,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郁葱看都不看,滑着轮椅就要离开,却被龙哥的小弟给挡住了去路,道“你们什么意思?”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堂姐妹,舒白藤欠了我的钱,连本带利一共两千块,你把钱出了,我就放过你们两个女人。” 龙哥盯着护在小瘸子身边的三条黑狗,露出狠辣的神色…… (本章完) (289)不过一日未见,却恍若隔世 “关我什么事?你们要杀她,还是要剐她,都随便!” 郁葱看着日头越来越低,不想跟他们耽误时间,让大黑吓走挡路的小弟,她继续滑轮椅走。 “我们不是瞎子,今儿个不管你们两个谁拿钱来,这事儿就算了结。 否则,一个也别想走。” 龙哥脚步挪动,高壮的身子再一次挡在轮椅前面。 不管这个小美女是不是真有钱,他先将人拿下,若是没钱,只冲着这副好皮相,抢到手做自家媳妇,也绝对带劲儿。 要是卖到外面那就更不止眼前这点儿钱,可惜是个小瘸子,不然价钱可就海了去啦…… 郁葱冷声道“滚开,别怪我没警告你们,我不是你们这些街溜子能动的!” “呦呵,小美人脾气倒是不小,可惜啊,咱们兄弟可不是吓大的。 在哏都这片儿除了南市那群人,老子还真没有动不了的。” 龙哥丝毫不把郁葱的狠话放在眼中,一个女人就是顶天又能有多大能耐? 其余小弟自然听出龙哥话里的隐晦,纷纷发出笑声,眼神一个劲儿的往郁葱身上瞟,那眼珠子恨不得透过衣服,透视里面的风景。 龙哥上前两步,伸手要把郁葱从轮椅上提溜起来。 当即,大黑朝着对方扑过去,小青和小玄也蓄势待发。 郁葱听到他们口中的南市,想到了小哥哥的朋友,道“南市的老大雄黄是我大哥,你们敢对我下手,我大哥必然会剁了你们!” “哈哈哈!兄弟们,听到没,这小美女居然说南市的老大是雄黄!” “在哏都地片混的,谁不知道雄黄只是一个推到前面的傀儡?” “南市的老大是桉哥,人家势力大、路子野,神龙见首不见尾。” “哎呀,连咱们都没见过桉哥本人,人家一个小姑娘没听过桉哥的名号也正常,咱们要多体谅些啊!” “小美女也太会讲笑话了,也不知道在床上的功夫,是不是也那么好笑?” 不仅龙哥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朗声大笑起来,其余小弟也跟着附和说些不三不四的下流话。 瘫在地上的舒白藤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郁葱身上,偷偷地爬着离开胡同。 凭什么她满身物秽,傻妞却清清白白做人? 这是郁葱欠她的…… “小美女,干脆让爷们爽一爽,有福同享好不好啊?”龙哥淫笑着朝郁葱扑上来,蒲扇般的大手直接伸向郁葱的胸口。 狗子们护主,岂能让他得逞? 小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起,龙哥一个侧身避开,脚步虚晃,要踢小青的腰。 小玄张嘴朝他的脚脖子就是一口,它被甩开的同时再次反击,跳着脚用爪子挠他的脸。 大黑则全力对付过来搅和的小弟们。 “啊!疯狗!”龙哥根本伤不到狗,反而被咬了好几口 他后退数步,避开直面的撕咬。 狗子们也不恋战,仍旧护在郁葱身边,眼神冷冷的盯着龙哥等人。 “臭娘们!竟敢让狗咬我们龙哥,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兄弟们!一起上!”一旁龙哥的亲信见状,怒喝一声。 十几个大男人蜂拥而上,将郁葱和狗子们团团围在中间。 龙哥站在她的身后,要抓她的头发,可那手连她的头发丝都没碰到,就让小青给咬了一口。 “妈了个巴子的,这三条黑狗也太凶了!” 郁葱轮椅也不坐了,瘸着腿不好反击,她就背靠墙,侧面用轮椅挡着偷袭,双手握住拐杖攻击那些人的下三路,只要近的就挨个捣杵。 她担心自己乱说话,会影响狗子们发挥,一直没有胡乱呼救,但当听到胡同口有汽车引擎的声音,她立马扯着嗓子求救。 “救命啊!着火了!” 无论是不是小哥哥,如今能开得起车的人,大都不是普通人。 蓦地,晏衔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距离她不过百步之遥,她清晰看见他的神色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冰凉,眼底的漆黑与深邃,仿若浸了墨色。 阳光撒在他的周身,却没有染出半点温度。 两人的视线,毫无意外的碰上…… 这一刻,时间似乎变得很慢。 不过一日未见,却恍若隔世。 晏衔见小罐罐坐在地上,举着拐子无助的反抗,轮椅斜斜躺在地上。 狗子们也都炸了毛,逮着谁就咬谁。 周围全都是街溜子,他瞳孔微缩,几步上前。 那些人都没见过晏衔,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见他一个人过来英雄救美,纷纷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有个想急切立功的,最先挡在他前面。 晏衔脚步不停,回身就给了一记肘击,打在对方太阳穴上。 那人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花,踉跄倒在地上,再也没力气起来。 “妈的,这个男的下黑手!弄死他!” 其余几人被晏衔的强大所震慑,但想到他们有这么多人,也就感觉没那么怕了。 壮着胆子朝晏衔挥拳而来。 晏衔手上一个用力,直接卸掉对方的肩膀。 同时,他抓住旁边的人借力,身体悬空,双脚踢到另外两人胸口。 被踢的男人身体在地滑行后退,砸到墙面才停下,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晏衔落地的瞬间,把胳膊架到斜后方偷袭人的肩上,送上一个过肩摔。 “砰!”那人重重的砸在地上,整条脊椎骨都被震散了。 龙哥等人见事态不妙,掉头就想跑,却被狗子们拦住。 他们就想抓郁葱当人质,却被她手里的拐杖捣到下三路。 晏衔趁势上前,一把抓住龙哥的手腕,眼底带着杀意。 龙哥也是人堆里打出来的功夫,可在对方手上却过不了几招。 此刻,他的手就像被钳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咔嚓!”伴随着一声闷哼,他清晰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龙哥!”旁边几个小弟要救龙哥。 晏衔抬腿,狠狠给了前面那人当胸一脚,将人踢飞出去。 他又猛然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将后面逼来的几人扫倒在地。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顶一拽,就听“咔嚓”几声,他们的双臂就先后无力的垂在身侧,再也使不上力气……(本章完) (290)贪欲迷人眼 “啊!”龙哥疼的踉跄倒地,张着大嘴嚎叫,几息间冷汗就湿透了衣衫。 糟糕…… 踢到铁板了! 可他却不知道踢到的是哪块铁板。 在哏都地界除了南市,竟还有这样的狠角色?! 他发疯般的嘶吼,道“一起上!愣着做什么!都一起上啊!” 其余小弟们见龙哥与身手最好的几个兄弟,都被打的在地上起不来,他们双腿不自觉发软,可碍于龙哥的威慑,依然硬着头皮准备殊死一搏。 还不等晏衔动手,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是雄黄带着南市的兄弟们赶到了,道“连女人都欺负?送上门来找打是不是? 一群虾兵蟹将,就知道仗着人多欺负弱小!” 那些小弟一见到南市的人过来,本就不浓的战意,转瞬消散的无影无踪。 雄黄不等他们跪地求饶,就主动出击,勾拳扫腿,招招都奔着要害。 一时间,惨叫连连。 转眼的功夫,就纷纷倒地不起。 龙哥脸色苍白的瘫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被南市的人揍得哀嚎连天。 他真的没想到这个小美女,居然真同南市有关系,他要是早知道有这层关系在,不说趁机巴结上去,也会敬而远之的…… 此刻,他恨不得将舒白藤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愤。 都是那个臭娘们害的他啊! “哼,要我替舒白藤还钱,还想把我绑了?”郁葱扫视一周,除了己方人就再没有站着的敌方人,她这才抹了一把虚汗。 她狐假虎威的昂着小脑袋,发现自己的底盘太低,气势不大够,又拄着拐杖站起来,这才满意的继续开口。 “早就警告过你们,我不是你们这些街溜子能动的,明明给过你们机会,偏偏不懂得珍惜,现在就别怪挨的打疼儿!” 方才,晏衔一直在泄愤般的挥拳头。 没人知道他看见小罐罐被一群街溜子围困时,他究竟有多害怕。 他害怕她受伤,害怕她受委屈,害怕她遭了罪,害怕她哭鼻子…… 但此刻他回过头来,看见她神采奕奕的耀武扬威,他那双深沉的眸子里隐藏着难以察觉的温柔,如春风拂过山岗,万物滋生。 晏衔迈着长腿过去,把倒了的轮椅扶正,又小心翼翼的把小罐罐扶到轮椅上坐好。 “有没有伤到,我们去医院看看。” “没伤到,不用去了。”郁葱身上顶多有点擦伤,回去抹点红药水就行了。 她为人比较周全,安抚了小哥哥后,又对着雄黄感谢。 “这次真的有劳雄黄大哥带着兄弟们及时赶到,真是帮了我们两口子大忙了。” 雄黄被老大眸光里的柔情似水,酸得一个激灵,连忙撇开视线,生怕让老大察觉到他发现了“组织机密”。 紧接着,他就听见大嫂感谢自己? 他四肢发达,但是嘴笨,不像花蛇脑子快,根本不知道怎么把话茬子接下去。 憋了老半天,他才挤出一抹笑,磕磕绊绊道“都……都是应该。” 龙哥刚刚只以为雄黄和小美女只是相识,顶多就是给出资保护的那种,但眼下再看雄黄的态度,他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 他顾不得双臂被捏断使不上力,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膝行上前讨饶。 “大姐,都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姐,还请大姐手下留情,饶了我和兄弟们一次啊! 舒白藤欠我的钱,我也不要了,就当小的孝敬大姐的。” 龙哥为自己的贪心懊悔不已,也不敢再指望舒白藤还钱了,只希望郁葱能和雄黄说说情,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舒白藤?”晏衔姿态卓然的立在小罐罐轮椅的侧面,听到这个名字目光微敛,一双冷漠的眉眼透着锋锐。 他来的晚,根本没看见自己那个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大哥,大姐,都是舒白藤欠我钱不还啊!是她说让我找大姐替她还钱的…… 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十几号兄弟要养,我也没有办法啊! 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 当年,龙哥不知道天高地厚,妄图吞下南市,被雄黄带人教训后,当再见到南市的人心里就发毛。 干脆豁出老脸卖惨,哭的是老泪纵横。 只希望能博得到少许同情,放了他们。 “我说了,我和舒白藤不熟,是你被贪欲迷了眼!”郁葱翻了个白眼儿。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大姐说的是,贪欲迷人眼啊! 是小的有眼无珠,被美色蒙了心。 舒白藤那小娘们不仅脾气差,还又作又矫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就跟个花瓶似的,只能看看,不……现在连看都没法看了,谁要是沾了她,绝对是倒了血霉……” 郁葱板着小脸,静静的听着。 龙哥把之前他和舒白藤的那些纠葛,全都跟倒豆子似的交代个一干二净。 原来,这两货早就认识。 不过舒白藤一直看不上龙哥,只是有事没事从他手上弄点紧俏的东西走,白占便宜。 龙哥知道自己被她耍了,岂能甘心? 护花使者徐光兴出现,为了护着舒白藤彻底惹恼了龙哥,天天派小弟去徐家捣乱。 事情闹得不小,徐红霞也因此坏了姑娘家的名声,被迫下乡避祸。 呵,女频女主本就代表了麻烦缠身,更何况是年代文的女主? 无论日后舒白藤是混成大佬,还是被骗割腰子了,想必距离舒白藤越近,被殃及池鱼的次数也就越多。 只有远远的分开,当作陌生人凉凉的处着,才能规避开更多的危险。 所以,让舒白藤下乡到杨柳大队搞建设,这条路是不能再走了。 晏衔对这些恩怨纠葛无感,也没做理会。 但欺负到小罐罐身上,就是不行。 哪怕是她受了半点委屈,掉根头发丝,他都心疼。 郁葱和晏衔的想法不谋而合,把这场架当作舒白藤与龙哥的私人恩怨报了公安。 至于,龙哥的那些小弟们,没有龙哥在自然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龙哥作为道上混的,还是比较讲义气的。 在他得知南市愿意不牵连小弟和自己家人的情况下,也没敢交代出南市的那些内幕,硬着头皮和舒白藤一起去农场改造…… (291)土味情话 舒白藤匆匆回到家后,本以为逃出一劫,正收拾包袱准备提早下乡去,就被公安登门。 她被逮捕的时候,那是满心不忿。 距离下乡不过短短几天而已,郁葱为什么不放过她? 她不甘心啊! 即使,公安宣布了她的罪名,她的双手被反拷上手铐,她也不觉得自己有罪。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对她指指点点。 舒白藤趁机扬声嚷嚷着郁葱被龙哥等人糟蹋了,现在报公安不过是为了泄愤。 “郁葱这是被街溜子在床上玩爽了……呜呜!” 她可劲的诋毁郁葱名誉,直到被公安堵上嘴,这才消停。 不是所有人都说郁葱有出息了吗? 就算她不能亲眼看见傻妞被人口诛笔伐,她也要把人拖下水。 然而,晏衔早有预料。 在这些议论还没来得及散开,他就派花蛇过去用舒家的那些丑事给盖过去。 有敌特的花边新闻顶着,谁还会惦记一个许久不回家属楼的原住户? 于是,他家小罐罐是一点都没受到殃及,反倒是舒家人的名声变得越发臭不可闻,成了每家每户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等这边的事情忙完,晏衔得知小罐罐是因为去买猪蹄,才被舒白藤给纠缠上。 他立马就去南市要了五斤猪蹄,并把后面的新货都预订好。 郁葱有些偏食,感觉连吃几天也没问题。 而且,狗子们还能啃骨头,一点儿都不浪费。 她察觉心神被美食吸引,忙收回心思,态度诚恳的对雄黄等人,道“这都已经到饭点了,大伙儿都去我家,一起吃个便饭吧!” “不了,我们这么多人,饭不好做。”花蛇对于被老大护得严严实的大嫂特别好奇,心里也特别想过去,但却怕老大不高兴。 雄黄也违心的帮腔,道“对,我们还有事要赶回去。” 那些兄弟们也都连忙摇头拒绝。 他们当手下的,怎么能让大嫂亲自下厨做饭吃? 郁葱又劝了好几句,可最后还是没能把人给请动。 看着汽车反光镜里众人迅速缩小的身影,她才收回目光。 “老晏,我觉得雄黄他们真的特别厚道,对咱也够义气,咱们以后要是有机会就多送些礼,把关系维系好。” “恩。”晏衔勾着唇角,目视前方开着车,耳朵却不错过她的只言片语。 郁葱想到龙哥嘴里的南市老大,道“还有桉哥,咱们以后也准备出一份礼物来。” 晏衔:“……”脸上的笑,瞬间僵在了那里。 哪个桉哥,是他以为的桉哥? 郁葱没听到他的回话,又语重心长的唠叨。 “你别不当回事,桉哥是雄黄他们的老大,咱们要是不把关系处好了,雄黄也为难。 咱们不是那种有背景的人,遇事全要靠自己。 今天我遭的这场无妄之灾,要是没有雄黄带人赶过来镇场子,后续也不会那么顺利。 做人要懂得知足,知道惜福,可不能学米娇娇和郁瑶瑶……” 晏衔在这一刻,几乎要把“桉哥”的身份脱口而出。 郁葱却又开口了。 “打打杀杀太过危险,也许哪一天桉哥咯嘣就没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是下面的哪个兄弟顶上去。 咱们谁也别薄待了,这都是人脉,要好好打点起来。” 晏衔:“……” 咯嘣就没了? “今年上头的风声没有那么紧了,但多多少少还是……桉哥是南市的老大,连街溜子都知道,何况是上面……懂了吧?” 说着,郁葱用小拇指比了一个指甲盖的大小。 她觉得自己担任了“相夫教子”的任务,眼下她还没有孩子,就暂且把小哥哥当作儿子预演一番。 晏衔把滚到嗓子眼的那些话,又生生咽下去。 他大梦里的场景过分残忍,就像活了一世亲身遭遇过,遂里面的那些节点都记得清清楚楚,知道该怎么保全自身…… 罢了,小罐罐胆子小,等过两年政策开放了,他再和她坦白从宽吧! 回到五大道的小洋楼,晏衔要帮小罐罐上药,却惨遭拒绝,被使唤着烧好了热水,给她沐浴用。 他完成了任务也不闲着,开始准备晚饭。 先把猪蹄拿出来洗干净,剁成一块一块的泡在水里去除血污。 下油,放入姜片,扔几颗花椒,等油温上来,他便将猪蹄倒进锅里爆炒。 待猪蹄的水分炒得差不多了,依次往里面放调料。 趁着炖猪蹄的时间,又把今年新下来的小站稻煮上,再麻利的炒好两个时蔬。 烧火、涮锅、洗菜、切菜,晏衔干得特别利落,都不用旁人搭手。 晚饭都做好了,猪蹄刚出锅有些烫,先盛一碗出来晾凉,等下小罐罐吃的时候温度正好。 他又拿出两个饭盒,把明天的饭菜带好。 郁葱冲完淋浴,涂好红药水,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眯瞪起来…… 此刻,她是被食香给勾搭的元神归位的。 她拄着拐杖,和狗子们都往厨房里赶。 路过餐厅时,发现小哥哥的饭菜正好上桌。 这饭搭子可太称她的心意了。 晏衔看她跛着小腿,赶紧把人拦腰抱过来,稳稳地放到餐椅上。 郁葱刚想说自己还没洗手,就见他把清澈的水跟毛巾整齐的递到自己跟前。 这些日子,小哥哥不仅餐前餐后照顾着她,每天早上也都会打水给她洗脸,好似他已经养成了良好的新习惯了。 郁葱洗好小手,用毛巾擦拭,道“老晏,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有魅力么?” “下厨的男人?”晏衔立在窗前,单手端着盆,把水泼到院里的野花上面。 晚风撩起他的碎发,侧过头眼神柔和的瞧着她,双瞳倒影着她的倩影。 “不,是美男对我好,且只对我一个人好的偏爱模样。”郁葱的土味情话蹭蹭往外冒。 她的小手拉着他的大手,让人坐在她身边。 “而你是我心中最美,最好的男人,没有之一,每当看到你对我那么好,我的心脏就扑通扑通狂跳,仿若小鹿乱撞。” 晏衔的脸一下子飞满了火烧云,连眼皮都不敢抬,但眉梢眼角却蔓延着喜悦。 他是她心中最美好的人……(本章完) (292)地主老财也没她这么厚的脸皮 晏衔沉浸在小罐罐的土味情话里,余韵冲击依然强悍,让人久久不能回神。 郁葱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又巴巴的给他递上筷子,先夹了一块肉多的猪蹄放到他的碗里,她才自己吃了起来。 “老晏的手艺真真是突飞猛进,这一入口就满嘴生香。 猪蹄咸淡适口,蘑菇炒的又鲜又嫩、黄瓜又脆又入味,西红柿鸡蛋汤也浓稠得宜,就连白米饭也软硬适度。” 这一刻,晏衔幸福的冒泡,愿意给她做一辈子饭。 他偷看了她一眼,见她正用小手绢擦唇角的酱汁,淡粉色的唇瓣被她肆意蹂躏着…… 他微红着脸,连忙视线下移。 这才发现她已经把米饭回碗了,一口饭里面有菜有肉,之后再来一口汤。 碟子里的菜蹭蹭往下降,连骨头都进了狗子们的嘴里。 它们吧唧着嘴,吃的贼香。 郁葱餍足的抚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一副酒足饭饱的慵懒模样,在他幽怨眼神里,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遭了,没给他留猪蹄! “老晏,怎么还不吃,是不是菜不合口味,我再给你切个咸菜下饭?” 瞅瞅这话说的,她把他现炒的硬菜给吃了个干干净净,反而要切个咸菜当甜头? 晏衔骨节分明的手,朝她伸过来。 郁葱下意识的身体后仰。 主要是菜太好吃了,她一时没控制住量。 她低着头,不由得有点小小的心虚。 就见他那大手把桌上的饭盆端走,把他碗里还没怎么动的饭菜都扣在饭盆里,又把没多少的素菜都倒在米饭上面。 晏衔肃着脸把筷子上的米饭,送到口中咀嚼起来。 “菜太少,吃起来有点淡吧?我记得厨房还有腊肠。”郁葱笑容勉强。 眼看着小哥哥一口接一口的吃白饭,她心里莫名有些不落忍。 地主老财也没她这么厚的脸皮。 她稍稍迟疑了一瞬,就从咸菜给他升级成了腊肠。 就算她不缺钱票,也非常珍惜粮食,像是腊肠这种能存放的食材,她基本上都舍不得多吃。 她狠了狠心,切了十多片捧到小哥哥跟前。 晏衔神情微顿,放下饭盆,看着护食的小罐罐睁着水润的眼眸,期盼着他能吃口腊肠,心里这才舒服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和她天下第一好之后,只要她吃东西不想着自己,他就心里泛酸。 索性他素来冷面,让人看不出一丝痕迹。 “宝~吃点吧!”郁葱也知道他不高兴了,用筷子把腊肠片扒拉到他的饭盆里。 白嫩的小手又捏着一片,递到他的唇畔。 她委屈巴巴的轻哄,道“晏哥哥做得饭菜太好吃了,有一种亲戚熟悉的味道,刚刚我一时没把控住,下次我注意,昂~” 晏衔一眨不眨的瞧着她。 能不好吃吗? 他特意为她学的! 让花蛇从郁大舅手上买的郁家祖传秘方,他偷偷研究了好久。 他扫了一眼她喂到自己嘴边的腊肠片,这才接着继续用饭。 想了想,决定要让小罐罐多多地知道他的好。 “郁家为了给郁肴肴疏通关系,把祖传秘方卖到南市,雄黄知道郁家和小葱的关系,就把秘方给我了。” “我就说这菜好吃吧!?”郁葱终于找到了根源。 但凭心说,他这手艺在只看秘方,没有老师傅亲自传承的情况下,还是比郁大舅差了很多。 她都没尝出来是郁家秘方。 但这话她不好意思明说,主要是怕小哥哥愈发炸毛了。 晏衔多了解小罐罐? 她一个小眼神,他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他做得饭菜那么差劲,她还吃那么多? 难道因为是他做得,所以她才会那么给面子? 忽然,堵在心里的那口气,就自行顺了。 “如今郁家缺钱,要把老房子转出去,小葱要是想留个念想的话,我让雄黄给咱留下?” “让我想想。”郁葱听完,表情有些复杂。 那里有她童年一家三口的回忆,让人难免念旧。 如今城里住的都比较紧凑,有的三世同堂十几口人才住二三十平米的屋里,很多人都盼着改善一下,郁家的小院应该很容易转出去。 但现在房子可没有私人产权的说法,农村的房子和地归集体,城市的房子除了国有,就是集体所有。 而郁家住的这小院是郁姥爷在解放前买的,但后来就交上去了,产权不属于郁家。 包括附近那几条胡同里的住户也全都一样,房屋产权都归居委会集体所有。 不过虽然房屋是居委会的,但所有权照样属于原本认定的房屋主人,只是不能买卖,通过户口认定房主。 这种情况之下,基本上没人会有两处,或两处以上的房产,大体上就是人住哪里,户口就落在哪里。 郁葱作为知青,户口一直在杨柳大队,因为能力出众每份工作也都是特事特办,并未把户口迁回来。 要是请雄黄帮忙留下郁家的小院,那肯定就要像这所五大道的小洋楼一样,让小哥哥的朋友们把户口落在这里。 一而再,再而三,这人情欠的就太大了,人情债最是难还。 罢了,郁家的房子位于老城里,拆迁改造还要等二十年后,不急于眼前一时。 郁葱心思百转,不过几息之间,道“先不要了,等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晏衔看着小罐罐割肉般的小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等月上枝头,她熟睡了后,他悄悄地联系上了雄黄。 雄黄感觉自从老大成婚之后,他们明明是兄弟见面,却总是像偷情一样。 晏衔听完下面的汇报,交代好生意上的事,又让雄黄把郁家的宅院留下,再让郁大舅本人过来,按照郁家祖传方子亲自传授独门手艺。 雄黄瞪圆了眼珠子,惊呼道“老大,咱们弟兄哪有厨艺天赋啊?”烧火还凑合,上灶台简直就是投毒。 “我亲自来。”晏衔觉得未免自己被认出来,可以蒙着脸上场。 闻言,雄黄嘴巴大张,闭都闭不上的那种,熊掌般的大手连忙捂住。 他拼命控制着表情,显得有些诡异,道“那您哪天得空?”(本章完) (293)人是铁,饭是钢 “学会灶上的手艺,只有好处没坏处。 记住,天干不饿手艺人,地冻不难才子心。”晏衔轻咳一声,掩饰般的解释。 他打算私下里偷偷学习,然后惊呆小罐罐。 然而,结果如何郁葱尚不知晓,但先把雄黄等人给惊呆了。 “从明天开始每天午夜十二点,让他来南市等我。” 晏衔也不管他们怎么想,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看似长腿沉稳的迈着大步,其实步子已经比平日里快上很多…… 郁大舅从看守所里给郁肴肴送完饭出来,就看见南市的人招呼他过去。 等他走过去,蒙上眼跟着对方走了好久才停下。 “这是雄黄哥。”那人介绍完便退下。 雄黄的名号一直都是威猛的传说。 郁大舅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那么大排面的人物。 平常他见得都是下面的小弟,连小头目都很难见到,这次居然直接见到南市副手了? 他看向雄黄的眼神混合着尊敬、恐惧、鄙夷、不知所措,以及羡慕。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郁大舅有些讨好的开口,道“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你小子不老实啊,卖了菜谱,还留了一手?”雄黄混迹黑市阅人无数,几乎一个打眼就能看透郁大舅这种普通人。 郁大舅没想到自己留的心眼会那么快被发现,吓得一个哆嗦,道“我……” “我不和你废话,从今天开始每天午夜十二点来南市,我亲自安排人和你学习灶上的功夫。”雄黄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他感觉这人太没骨气了,有些瞧不上,但想到这人好歹也在红旗饭庄做了那么多年大厨,手上肯定是有点东西的。 郁大舅哪里敢反抗? 他连条件都不敢提,就答应下来了。 “先教两个晚上试试,你要是做得好,少不了你的好处。 还有你家房子,我南市收了,等着回去办手续,钱票上不会亏待了你。 带下去吧!” 雄黄不管郁大舅怎么想,反正他圆满完成老大交给自己的任务了。 简直,就是送分题啊! 他高兴的连走路都是飘的…… 郁大舅心里怕的不行,回去后把南市的事,心有余悸的和郁姥姥说了。 郁姥姥不似郁大舅眼皮子浅。 她当年连宫里的赏赐都领过,见识远不是没经历过大事的子孙可比的。 当她得知儿子擅自卖掉郁家祖传秘方,就感觉自家想要再起来怕是很难了。 此刻,知晓南市的人买了秘方后,并未闲置,而是专门安排人来学,她就明白南市为什么能吞并那么多小黑市,将南市做大做强了。 她对自己的儿子有些怒其不争,道“你争不过人家的,日后好好的教吧!” 郁大舅嘟囔道“我也不敢不教……” “我是让你趁此机会把关系和南市打好。”郁姥姥有些心累。 郁大舅急切的站起来,压着嗓子,道“妈,那是黑市,等这次事完了,我躲都来不及!” “南市不像之前的老黑市,只靠打打杀杀,你看看那些在里面做买卖的人,可有谁缺斤少两,出门后被黑吃黑?” 如此强大的把控力,岂会是乌合之众? 郁姥姥面对儿子的愚钝,就想起来怎么教导都教不灵光的孙女。 不由得有些想念早夭的幺女,还有聪明伶俐的“白眼儿”郁葱。 要是小葱能把一半脑子分给肴肴该有多好? 郁大舅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郁姥姥把声音降到最低,苦口婆心道“上面不会永远禁止私下买卖,南市早晚能站在阳光下,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等那时候黑市的头子,早就不知道换了多少番了。”郁大舅仍旧不懂,小声嘀咕着。 郁姥姥还要再劝,马芳就在耳房闹腾起来,声音犹如魔音灌耳,在耳边久久不息,让人不胜其烦。 马芳身子瘫了,生活不能自理,见郁大舅对她厌烦,懒得照顾自己了,她就开始用喊的。 果然,郁大舅在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下,就算再厌烦她,也会硬着头皮端茶倒水,送饭洗浴,把尿把屎。 一个炕上睡了二十几年,谁还不了解谁? 郁大舅今天心里事太多,被马芳闹腾的就更烦躁了,动作稍微慢一点,就惹来街坊邻居的议论。 “郁家的这媳妇儿,是拉了,还是尿了?” “以前马芳是欺负小姑子一家子,现在人家都离她远远的了,她就开始折磨自家男人了!” “天天院子里晾晒的都是马芳的尿布,恶心死人了!” “嫩草怕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磨。” 之前,郁肴肴的案子闹得不小,周围的人唏嘘着议论了好久,直到西站家属楼的舒家和郑家接连出事,才把郁家的事给盖过去。 郁葱还不知道因为小哥哥的一个举动,后续又发生了那么多事。 她一觉睡到天亮,发现昨天用拐杖捣人时用力过度,眼下胳膊酸疼的厉害。 继腿伤之后,双臂又废了。 她现在就是个人彘,就差放在罐子里腌上了。 晏衔从南市回来睡了一会儿,就起来做早饭。 吃饭时,他发现小罐罐拿筷子的动作非常诡异。 郁葱见他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娇气的嘟着小嘴儿,道“我手疼,胳膊也疼,要吹吹……” 于是,这顿饭是晏衔一口口喂给她吃完的。 郁葱胳膊疼,腿也不得劲,但是她牙好胃口就好,一点儿都不耽搁她干饭。 人是铁饭是钢,人硬不过饭,饭使人比钢还强。 刚吃完饭准备躺会儿,就见小哥哥捏着一个小瓶子,放在她的床头柜上。 她尚未看清上面的小字,他就把她的袖子撸上去,抓在他温暖的大手里。 郁葱不由得浑身一僵,机械的扭过小脑袋瞅着他。 意识到他要干啥,她急切闪躲,道“这时候揉按会很痛的,就不能给两条胳膊同志一个自愈的机会吗?” “乖,别动!”晏衔笑了笑,没有松开她。 等慢慢康复,那她人岂不是还要吃更多的苦? 他拿过小瓶子,倒了一点红花油在手心搓开,开始给她揉搓…… (294)给她按脚 接着就是“酷刑”的开始。 起初,郁葱还能咬着牙强忍不出声。 但坚强不过几分钟,她就时不时的吸气了。 嘤嘤的同时配合着吸溜鼻涕,期间还裹挟着几声惨叫。 晏衔见小罐罐嗷嗷叫唤,他也倍受煎熬,可他感觉自己根本就没使力气。 他把力道放到最轻,小心翼翼的揉搓一番,道“好了,看看好些了吗?” 郁葱有气无力的瘫在床上,掀开眼皮怨念的瞅着他。 胳膊是好多了,但她并不愉悦。 把小脚丫朝他伸了过去,示意让他也给一起按按。 她是个汗脚。 这些天穿得都是最耐造的胶底解放鞋,而不是娇气的小皮鞋。 真皮的鞋比胶鞋的鞋底吸汗透气。 解放鞋有一圈防水胶,内侧有气孔,但鞋面脚趾包胶处的鞋面不透气。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洗过的胶鞋晾到别处都干透了,前段却还是湿的。 而且,她还搭配了尼龙袜,不是吸汗的那种棉袜。 棉袜出再多汗脚和鞋只是潮,不会湿,而解放鞋搭配尼龙袜一起穿,极端时候里面的汗水都能打滑,换下来一晚也干不透。 最多三天就会臭,不停穿则会比厕所还臭。 恰好她昨天太累,脚都没有好好的洗过。 晏衔:“……” 有趣的人与有趣的想法千千万,但都不如小罐罐一人有“味道”! 这是自己的嫡亲媳妇,他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含泪表示不嫌弃…… 骨节分明的大手抚着小小地纤足,肤若羊脂白玉,幼滑圆润。 美人美景,一派旖旎,但他甚至都不敢用鼻子喘息。 这味道,有点上头…… 郁葱见他没恼羞成怒的揍她,不由放松心神。 有些厚脸皮的腹诽,如果小哥哥能天天给她按就好了。 然后,她把左脚抽回,翻了一个身,把右脚又递上去。 “手艺不错,顺手再给按按呗……” 晏衔:“……”欺负人上瘾是吧? 他不说话,是因为味道上头,没有办法把气喘匀。 站起身来,猛地转头看向别处,深吸了好几口窗外的新鲜空气。 这空气……居然是甜的! 他侧过头再看她,小罐罐居然偷偷的咯咯乐。 她侧卧着,把脑袋半扎进薄被里,如鸦羽般的青丝散落开,堆叠在她巴掌大的小脸周围,显得人弱质芊芊。 因为她笑得过分欢快,双眸如同水洗般润泽,眼角都微微发红。 他深吸一口气,又侧坐过去,继续给她按右脚。 反正他已经按了一只,不如把事情做得圆满些。 他这人素来追求完美,并不是耙耳朵…… 早上的时间并不宽裕,郁葱等到上班即将要迟到,才表示按够了。 如果,再按一会,她估计都能舒服的睡个回笼觉了。 小哥哥还真是蛮贴心的…… 因为哏都大学还没正式开学,郁葱的工作任务就是浑水摸鱼。 晏衔则被帝都的严老,再次借调过去。 他把车停到操场上,把坐在副驾驶的小罐罐抱到轮椅上,推着送到特助办公室。 利索的把花果茶泡上,又洗好新鲜的葡萄。 重点是帮她换上红色塑料拖鞋。 胶鞋是不能再穿了,以后要多多备些拖鞋,不仅是家里,像是车里和单位,也都要备上…… 把她照顾妥帖后,他在她的小本子上,写好帝都机械厂的联系电话。 他不禁又想起昨天她遭遇街溜子的事,不放心的嘱咐,道“我会在下班时赶回来,没我陪着不要随便走,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会乖乖的,保证不乱跑~” 郁葱坐在隋老专用的摇摇椅上,身前阴凉,身后是明媚朝霞,身处光影交界处,美的如同画中仙。 “你腿伤未愈,尽量少折腾,午饭我给隋老了,让他搭把手给你热热。” 晏衔想了想,感觉应该没有落下的了,这才开车去帝都出个短暂的差。 人家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他是人还未走就担心。 他看别人娶媳妇日子都过的可省心滋润了,怎么到他这里反而变成劳心劳力? 简直,就是“劳力士”。 郁葱在窗户和小哥哥挥手告别后,就眯了一觉。 中午吃饭的时候,隋老把热好的饭菜给她送过去,就继续找老朋友唠嗑去了。 他和小葱待久些,也就学会放飞自我了,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死读书,读死书的老古板了。 隋老已经想明白了,研究项目那些苦差事只是为了生活的更好,所以做人要懂得劳逸结合,该歇着就歇着。 郁葱和狗子们吃饱喝足,酝酿了一番正要继续给报社投稿,就发现狗子们整齐划一的盯着门口。 她就也关注了一下。 楼道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给人一种刻意放轻的感觉。 如今还没开学,大部分的老师比她还会混日子呢! 有的老师只在一早一晚来学校签个到,就回去忙别的活了。 尤其,这会儿午休整个学校都没几个人。 郁葱通过昨天被舒白藤牵连的无妄之灾,警觉性拉满。 她连拐杖都来不及拄上,就急吼吼的跛着腿把门给反锁上。 这是她给隋老和小哥哥特意留的门,要是遇上有心人可就不妙了…… “郁葱,我知道你在里面,把门打开!” 这声音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她也不回话,就这样先静静的听着。 孩童的哭声中,还裹挟着女人一面拍门,一面尖锐哭嚎的声音。 “哇哇哇……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哇哇……” “我们家最小的孩子才三岁啊!你把我们家的顶梁柱给弄进去了,让我们娘几个可怎么活啊! 我告诉你姓郁的,你必须把小龙给我们弄出来,不然你也别想有轻快日子过……” “郁老师,您是知识分子读书多,和我们这些粗人肯定不一样,我们性子直,说话没有分寸,您就谅解我丈夫一次,心疼心疼孩子吧!” 办公室里的郁葱,杏眸滴溜溜一转。 小龙? 这是昨天街溜子的小头目,龙哥的家属找上门了! 可报案的时候,公安明明帮忙隐瞒了她的个人信息,为何转天就被龙哥的家属找来,还准确找到她的办公室?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感谢支持,么么哒! (本章完) (295)这是八百里特级加厚滤镜? 要知道哏都大学占地面积可不老小的,有那么多栋楼呢! 肯定是有内鬼帮忙引荐。 不说是和她关系有多熟悉,但起码是认识她的。 这时外面的哭闹暂歇,开始嘀嘀咕咕。 郁葱赶紧把小脑袋贴过去,仔细偷听对方的计划…… “小徐,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可这心太狠了,我们家孩子哭的嗓子都哑了,她却连个门缝都不开。” “哼,她要是不心狠,能把养大她的三伯一家都给送进去?白藤那么善良,却被连番陷害……” 郁葱听到这里,才想起来这个男人是谁。 徐红霞的胞弟徐光兴,曾经他是哏都大学的优秀学生,隋老的前助理,岂能不知道特助办公室的所在? 这男人爱慕舒白藤,就算被当作傻子耍,仍旧甘之如饴。 想不到就算舒白藤毁容、毁名声、毁清白、毁前途,徐光兴仍旧对白月光始终如一。 恋爱脑的女人惹不得,恋爱脑的男人也伤不起啊! 这玩意儿都是疯子,为爱情杀人放火的蠢事都能干出来。 郁葱跛着腿,走到电话旁坐下,翻开小本子找到小哥哥给她留的电话。 没一会儿就转接过去。 “小葱,出什么事了?你那边声音怎么这么乱……受委屈了?” 电话筒里传来小哥哥关心的声音。 郁葱听到他的声音,本来她还挺冷静的,可不知道怎么就委屈起来。 “老晏,徐光兴带着龙哥的家属来了,三岁的稚儿哇哇哭,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带着好几个牙尖嘴利的泼妇玩命折腾。 听声音大概有七八个人,由于她们除了拍门、哭嚎,没有其它的过激行为,我这边就算报警,能劝回去一回,人家转头还能继续过来找麻烦。” “不怕,我这边立刻处理,保护好自己。”晏衔出差之前,已经安排花蛇在南市留守。 只要他一个电话过去,几分钟就能赶到。 “因为有老晏在,所以我不怕。” 郁葱怕门外的人察觉自己搬救兵而有所防备,说话时特意捂着电话筒,声音也放的很低,,并未惊动对方。 此刻,外面还在鬼哭狼嚎。 “郁葱,你表姐是被家里娇宠着长大的,从来不碰任何家务,她到了农场日子可怎么过?” “白藤生得细皮嫩肉,五官精致,明眸皓齿,又心地善良的跟仙女似的。 这样的大美人到了农场,还能有好日子?” “年纪轻轻的姑娘,咋就这么心狠?小心嫁不出去,当一辈子老姑娘!” 郁葱听到徐光兴的话,差点把吃下去的中午饭,给恶心的吐出去。 这是八百里特级加厚滤镜? 之前,舒白藤还好的时候,容貌顶多也不过是清秀,就是人挺会打扮,懂得扬长避短。 这才成为哏都大学的校花,要是素颜情况下就舒白藤那样的,还真算不上美女。 这也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妥妥的女主光环啊! 大概外面的人耐心耗尽,从拍门开始变成撞门。 徐光兴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斧头,对着门就铛铛铛的狠劈。 龙哥的那些家属,也都开始怎么难听怎么来,不停歇的谩骂。 瞅着呛人的土簌簌往下落,郁葱赶紧带着狗子们往后退了退。 如今的门都是实木的,可禁不住铁斧头砍…… 不过,砍了也好。 要是一直跟癞蛤蟆爬脚面一样的膈应人,她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把这些人怎么样。 现在起码能报警了。 就在她拿起电话筒拨号之际,就听见外面乱了起来。 “公安同志,就是他们偷了我的东西!” 花蛇得到老大传来的信儿,以最快的速度请来公安,正准备按照预演方案来,就意外看见了凶器。 幸好他腿脚利索,不然大嫂要是有个万一,老大还不把他大卸八块? “天啊,这是准备入室抢劫啊!连斧头都抡起来了!这可不是简单的寻衅滋事!” 那些人看见公安本能要跑,却被齐齐整整的堵在了楼道…… “公安同志,姓花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才是违法乱纪的人。” 徐光兴被公安拷上手铐,眼睛却像淬了毒般瞪着花蛇,道“他是西站保卫科的小队长,却天天旷工,月月都领着国家的工资,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我可不是你一个社会闲散人员能比的!” 花蛇可是帮助公安成功逮捕巩汝婷的大功臣,那面子可不是想污蔑就污蔑的。 郁葱听着动静差不多了,使劲把双眼给揉红了,又蘸了些茶缸子里的凉白开,往脸颊弹上几滴。 都准备好了,她才拄着拐,颤颤巍巍的把门打开,道“谢谢花哥,谢谢公安同志,救我于危难。 这些人一来就要生吞了我一样,我根本不敢开门,我好害怕。” 公安拷上最后一个人,才问道“认识这些人吗?” “里面除了徐光兴以外,剩下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郁葱打量完这些人后,摇了摇头。 凶神恶煞的八大位把一个小姑娘堵在办公室里,孰是孰非公安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但还是把郁葱请到公安局做笔录。 花蛇赶紧把窗边的轮椅推过来,请大嫂坐上。 他回忆着老大的叮咛,又拿着小布包把军用水壶还给带上。 老大说:秋日里天干物燥,大嫂必须多喝水,不然容易上火。 郁葱写了个字条留在办公桌上,省的别人找不到她。 她撑着身子,坐到轮椅上,道“花同志,太感谢你了。” “衔哥对我有恩,要是没有衔哥的话,我早就……” 花蛇想到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些糟心事,不由得叹息,但因为有老大在他的心却是发烫的。 在众叛亲离之后,只有老大愿意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他帮着把轮椅推到公安局也不走,就这么跟警卫员一样护着大嫂。 那些人并不配合,但公安很快就调查出真相。 这些人是昨天逮进来街溜子小头目的家属。 至于,为何信息泄露的那么快,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 “郁同志对不起,是我们工作失误,没有做好你的信息保密,让人有机可乘了……” (本章完) (296)得不到,就毁掉 “我能问一下是谁把我的个人信息,透露出去的吗?”郁葱情绪平静。 公安欲言又止,道“这……” “公安同志,我明白您很为难,可我是受害者,有权知晓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危险,不是吗?” 郁葱盯着自己的伤腿。 这可是她为了协助公安办案,落下的工伤。 然而,无论她怎么问,如何的旁敲侧击,公安都没有告诉她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郁葱也不好再为难公安,等她录完口供,准备出公安局的时候,迎面就看见疾步赶来的小哥哥。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 距离她打电话到帝都机械厂,过去了一小时十二分钟。 也就是小哥哥在挂断电话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估计还是一路油门踩到底的那种。 晏衔踏着阳光走来,墨色瞳孔在人群中准确的落在她身上。 他清冷的眸色转瞬变得灼热,牢牢的盯着她,细细打量一番。 见她没有受伤,提着的心才放下,道“我来了,不怕。” “老晏……”郁葱见到他,萦绕在心间的阴霾陡然一扫而空。 花蛇见老大来了,赶紧把推轮椅的工作退位让贤。 他从没见老大这么温柔过,就算他近视都能注意到老大在看见大嫂的那一刻冷漠尽褪,眉宇间流淌着月华般的温柔。 难道这就是爱情? “老晏,今天幸亏有花哥及时赶过来,不然徐光兴那斧头怕是……” “还有凶器?”晏衔拧眉,眼底藏着戾气。 他挂断电话时,仅仅听到电话筒里传来嘈杂的谩骂声与拍门声。 作为受害者的丈夫,他直接向公安了解具体情况。 越了解,他就愈发心惊。 对于公安没有透露的那部分,他会用自己的手段去调查。 这时,隋老闻讯赶来。 他愧疚的不行,道“小葱有没有受伤,早知道我今天就不该……” “幸好您不在,不然依着您这样光明磊落的性子,如何是那些泼皮无赖的对手? 您要是吃了亏,那才是国家的损失,是我天大的罪过。” 郁葱多会安慰人? 一句话下来让隋老更心疼她的懂事乖巧了。 等回到哏都大学,隋老为了给她出气,上上下下十几个电话打出去,把他的人脉运作上,给郁特助撑腰。 要是隋老的亲闺女还在世的话,怕是看了都要吃味儿。 晏衔把小罐罐在办公室的东西都收拢好,道“隋老,我替小葱请两天假。” “干脆等下周开学那天再过来,这边我给特批带薪休假。”隋老知道别的老师都偷懒,唯独自家孩子工作认真从来不逃班。 他还贴心道“车你们拿去开,我住宿舍楼,离着哪里都近。” 郁葱:“……” 嗷嗷嗷,可以睡懒觉了! 早知道有这种福利,她早就勾搭几个人来揍自己了。 人红是非多,崇拜她的人很多,但想揍她的人也真心不少。 等小哥哥拎着包裹,推着轮椅出来时,花蛇当即就迎了上来,在大嫂没看到的角度,给老大暗搓搓的递了个眼色。 “我没什么事,是我爱人不能知道的。”晏衔觉得小罐罐有权知道全局真相。 “我没什么事,是我爱人不能知道的。”晏衔觉得小罐罐有权知道全局真相。 花蛇尴尬的直咳嗽,道“是朱毕安……” “怎么回事?”郁葱没想到居然有人把手伸的那么长。 方才,她在心里把身边的人通通都扒拉了一遍,愣是没想到那人会是小哥哥的准继母。 “她因为之前给晏哥私自介绍对象的事,惹怒了晏参赞。 还有严老、康老也严厉的斥责了朱毕安。 她因此怀恨在心,这边刚有风吹草动,她就安排人动手了。” “他们的手脚干净么?”晏衔眼神微敛,音色清冷。 花蛇也替大嫂抱屈,道“手段还算可以,并未留下什么确凿罪证,因为上面有人施压,现在这事只能截止到这里,想再深查就很困难了。”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晏衔薄唇轻启。 花蛇想到调查后的那六个字,心里沉甸甸的,道“得不到,就毁掉。” “老晏,我也没受到什么具体伤害,就不追究了吧!而且朱毕安已经打草惊蛇,想必不会再动手了。” 郁葱知道她目前肯定不是朱毕安的对手,更不想小哥哥为了她涉险。 “都听小葱的。”晏衔眸色温柔,勾唇浅笑,好像真的不记恨朱毕安了。 要他放过害小罐罐的人…… 怎么可能!? 上面的人要护着朱毕安,也要看他答不答应。 毁掉一个人的办法太多了,他不是只会明火执仗。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陪在小罐罐身边,一如既往的宠溺。 就连洗衣做饭,他都轻轻勾起唇角,整个人宛如散发着清晖月华,温柔的不像样子。 到了晚上,郁葱却反常的不睡觉,睁着一双杏眸在他身上流连忘返。 他一曲催眠曲唱完,眉眼温柔,道“月亮都爬上窗户了。” “月亮来了,我也不睡。”郁葱躺的板板正正,把薄被盖到脖颈儿,只露出个小脑袋。 晏衔眼眸微微眯起,似有笑意在瞬间蔓延开来,继续为她清唱催眠曲。 郁葱从薄被里面伸出小手,抓着他的大手,道“老晏,我想和你一直好好的。” 他了解她,她又何尝不了解他? 从朱毕安的手段上看,远远比她认为的要危险多了。 她不想他涉险。 晏衔反手握住她的小手,珍重的放在唇畔,承诺道“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郁葱得到他的承诺,才终于闭上沉重到不行的眼皮。 她自从受伤后,就总是嗜睡。 每天比狗子们还爱犯困,这也是没谁了。 晏衔温柔的看着她慢慢地睡熟了,才从椅子上起身,从箱子底翻出一身黑衣,利索的换上。 如同往常一样的出门夜行,也不忘对狗子们嘱咐要保护好它们的女主人…… 同一时间,郁大舅在南市从凌晨等到天色泛起鱼肚白,都没等到要和他学厨艺的人。 这事要是放在寻常学徒的身上,他肯定是要言辞凿凿的劝退了,可在南市他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就算心里再恼怒,脸上也不敢挂相……(本章完) (297)她很在意小哥哥 雄黄见老大未曾按时过来学厨艺,就去五大道的小楼下面,捏着嗓子学猫叫。 “喵喵喵~” “喵喵喵……” “喵喵喵~” 他喵喵了好久没等来老大,却叫来几只野猫。 猫子们看到是个大男人,而不是小母猫,纷纷傲娇的昂着脑袋离开,都不多给他一个眼神。 雄黄:“……” 他又去找花蛇。 老大对于黑市里的事爱用他,像是明面的事则是爱用花蛇。 而他已经一天没见到花蛇了,想必是被老大安排了什么任务。 雄黄揣测的果然没错,等他把花蛇叫起来问老大去向的时候。 睡眼惺忪的花蛇,连盹儿都被吓得一干二净,道“老大应该去帝都……给大嫂报仇去了。” 夜色浓重,孤月当空。 郁葱被噩梦惊醒,发现小哥哥不在。 她借着月色,往院里看。 停在角落的吉普车,也不见了。 自从她经历了米娇娇的继母,巩汝婷是女敌特的事,就不敢再小看任何人。 按照书中剧情,米家的那些事可并没有被揪出来。 后面,晏湛在妻族米家和继母朱毕安的协助下,成为知名的外交官。 由于她喜欢挑着标题跳章看,番外和结尾她都没有看全。 反正她根本就没看到米家倒台,这才导致她在巩汝婷身上吃了大亏。 那朱毕安呢? 这女人日后可是世界五百强里面知名的女富商,家庭美满幸福。 不仅继子晏湛孝顺,连米娇娇这个儿媳对其也十分恭顺。 这样的女人应该不会比寂寂无闻的巩汝婷,更好对付吧? 她要怎么帮小哥哥呢? 就这样,她沉浸在黑暗中,坐到了天空露出浅浅的鱼肚白。 小哥哥仍旧没有回家。 他冒然前去……会不会受伤? 不,不会的,小哥哥的身手那么好,连巩汝婷那种双手能打枪的神枪手,都给生擒了…… 倏忽,不远处有一辆没开车灯的小汽车,缓缓停靠过来。 光线昏暗,车子又关着大灯,只能朦胧看个大概。 郁葱眯了眯杏眸。 借着月光注意到车前面的牌号,给事先卸掉了。 应该是小哥哥回来了吧!? 她跛着腿,艰难的跑到院子里。 迎头就看见一道黑影跃进墙来。 四目相对。 就算只是他的一个身形,她仍旧认出了他。 冷鼻子一闻就嗅到了血腥味,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担心惊动了巡逻的人,压着声音,道“哪里受伤了?快进来。” “我正要把门栓拨开。”晏衔作为习武之人,在小罐罐从二楼卧室,往下盯着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既然被发现了,他藏来藏去也没意思。 他眼皮越发的沉重,强撑着把车子停好。 看她走路困难就想要抱她,却怕他身上的血迹弄脏了她。 郁葱避也不避的扶着他往小洋楼里走,小脸上傻乎乎地展露了一个笑容。 他能回来就好。 时间太早,她刻意没有开灯,等到了没有窗户的小暗厅,才拉开灯绳。 时间太早,她刻意没有开灯,等到了没有窗户的小暗厅,才拉开灯绳。 晏衔偷偷的瞧着小罐罐。 昏黄的灯光下,她美好而纯洁,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嫌恶的杂质,只有浓浓的关心与心疼。 真是个没脑子的小傻子,也不担心他惹下什么滔天大祸,把她也给连累了。 郁葱也在回看他。 光源微暖,打在他一身黑衣上。 他的黑色头发细碎地搭在额前,面容如刀削斧凿般俊逸,透着锋利气质。 黑衣遮掩了伤口与血迹,看起来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郁葱微微眯起杏眸,板着小脸,神色严肃。 此刻距离近了,明显察觉到他的呼吸沉重,像是人都快晕过去了。 她努力把他扶到长椅上,又找来手电筒和剪刀。 光线大亮,看到很多被隐藏的细节。 他的这身黑衣上面有不少干涸或新鲜的血迹,腰部的衣服破了一个小口子,后背又破了一个大洞,露出一道极深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利刃砍出来的。 伤口也根本没有怎么处理,只简单的裹了块布,剪开后露出的血肉混合着沙砾灰尘,看起来有些狰狞。 不禁让人触目惊心,想问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有点累了,想睡会儿……” “不能去医院是吧?”郁葱察觉到了危险。 “劳烦小葱了。”晏衔微微勾唇,把音色尽量放的温柔些。 然后,他就脱力一般,闭上双眸。 “说睡就睡?”郁葱感觉他有一半昏睡的原因,是不想说。 这回没人回答她了。 “小青,小玄,叼着手电筒,给姐照明。” 狗子们都很通人性,一只狗叼着一个手电筒配合着她的动作。 这倒是方便她胡作非为了,干脆把他这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都给利索剪掉。 索性外伤只有两处,其它都是乌青的瘀伤。 时间紧急,没功夫具体检查了。 她跛着腿,爬到二楼,翻出医药箱。 幸好她速来喜欢居安思危,又有些仓鼠性格,不仅爱囤钱票,还囤了各类药品。 出院的时候,还找老大夫要了些用她秘方配的特效药。 先用生理盐水冲洗干净杂质,然后做消毒。 小腹上的小血洞先撒上特效药止血,快速包扎一下。 而他后背的那道伤口才是重点,需要清创缝合。 看着伤口里面的污浊被逐渐洗净,那感觉真是又爽,又心疼。 在狗子们叼着手电筒的配合下,没有麻药,逐层缝合。 她很在意小哥哥。 非常专心的为他处理伤口,冷不防的有一只手抬起,轻拭着她额头上溢出的汗水。 这一抬头,她才发现小哥哥不知道在何时从昏睡中,被疼痛惊醒。 他的那双眼睛犹如墨玉,褪去锋利冷淡,眉眼间净是能让人卸下心防的纯粹,就像小奶狗那样惹人心疼。 “我不疼,别怕……”他扯了扯嘴角,用尽力气地吐出几个字。 可惜他受伤不轻,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难掩虚弱。 他的手段速来干净,就算受了伤,仍旧记得扫干净尾巴。 那些人压根追踪不到哏都,也不会影响到小罐罐…… 要是万一牵连到她,让他可如何是好? (本章完) (298)他童年的记忆 “你拖着这身伤还能爬墙头,可真是厉害!”郁葱瞪圆了杏眸,凶巴巴的牙咬切齿,道“伤口二次扯开了,知道么?!” “小葱,我疼……” 不知道晏衔是真疼,还是刻意装的,他躺在木长椅上急促的喘着粗气,用墨玉般的眸子巴巴地瞅着她,无声的描绘出他是需要呵护的“娇花”。 郁葱秀眉微挑,杏眸隐含水光。 没有麻药的逐层缝合他都硬扛过来了,现在是后劲儿上头嘛? 哼,想要学小狗子的那一套,让她心软? 太天真了! 她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那小葱轻一点……就轻一点好不好~”晏衔紧紧地闭上双眼,双手紧握成拳,做好迎接即将到来剧痛的表情。 郁葱都被气笑了,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自己心头的酸楚。 她也是受过外伤的人,深知伤口处被冲洗的痛苦,非常人可以忍受。 怎么会真对小哥哥以下黑手的方式泄愤…… 她是这么不分轻重的人嘛? 晏衔预想中小罐罐猛戳伤口的剧痛,并没有如期到来。 反而感觉到一双小手用柔软的棉布蘸取药粉,轻柔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哪怕仍旧有些隐隐的刺痛感,但对于他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非但不疼,甚至还有些享受她的温柔。 静谧的房间中,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的视线穿过层层药品看向小罐罐,碰巧她也抬眸看来,琢玉般的手腕向下丢掉装药的空纸包。 “你这伤口太深了,不能直接用酒精,我采用的都是最温和的消毒剂,不算疼吧?” 说着,郁葱就利落地用绷带给他的伤口做好包扎,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仅利索,还绑的松紧适中。 “小青,小玄,辛苦了。”她把狗子嘴里叼着的手电筒,拿过来关掉,道“宝子们可以歇着去了。” 狗子们帮到了主人,做了有用的忠犬。 它们对自己的表现,都很满意,尾巴摇的像螺旋桨。 “我是心疼。”晏衔看着狗子们与小罐罐互动,沙哑着嗓子开口。 郁葱心里小小的颤了一下,很快冷静下来,道“长木椅不是养伤的地方,我去推轮椅,你一会儿上床躺着去。” “我先去洗一洗。”晏衔感觉自己的脑子愈发昏沉,咬了咬舌尖清醒了不少。 “你现在情况顶多只能擦擦。”郁葱把自己的轮椅推过来,就看他晃晃悠悠的往卫生间走。 她赶紧把人扶到轮椅上坐好,道“乖,先回床上歇着,我马上就打水来,给你擦干净。” 一楼有个闲置的卧室,现在正好给他用。 厨房的暖壶里有现成的热水,她已经动作很麻利了,可等她返回时,他仍旧睡了过去。 现在天色已经大亮,比手电筒看的更清晰。 擦完一面,换了盆水,把他翻个面继续擦。 发现他嘴唇都咬得出血了,双手指缝里也全是泥巴沙砾,隐隐出血,膝盖手和肘全都青得发紫,且蹭掉了一层薄薄的皮肉。 她真的想象不出小哥哥是怎么落得这一身伤的…… 给他擦拭干净了,把剩下那些带血的东西收拢起来,塞到灶台里面烧掉。 她的目光,逐渐挪向窗外。 东边旭日当空,漫天霞光。 无论小洋楼里面如何兵荒马乱,屋外仍旧阳光灿烂,一派静谧和煦。 晏衔在昏睡中做了一场梦,严格来说那不是梦,而是他童年的记忆。 他打小就不得陶银玲的喜欢,大概还在懵懂无知的年龄时,他就亲眼看见舒三伯将陶银玲抵在大白墙上,肆意狎亵。 那画面让年少无知的他,只觉得一股子心火烧的人难受,恶心了好久。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舒白藤与舒赤檀就变着法子的告他黑状,平时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被人厌恶着。 除了在他和燕姥爷学武的时候,生活里的一切都让他不舒服,无论是人,还是事。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班里来了一个跳级的小女孩。 她叫郁葱,不过短短几日,无论是调皮捣蛋的学生,还是那些严苛的老师,通通都很喜欢她。 她是家中独女,爸妈是西站的高工钱票都不缺,她穿的衣服从来都没有补丁,小皮鞋也是干干净净的,用的是钢笔,吃的是细米白面。 即使是自视甚高的舒赤檀和舒白藤,每每对上古灵精怪的郁葱时,都从来没占过上风。 不,郁葱就像招猫逗狗一样,把那俩人给耍得一愣一愣的…… 无疑的他也被她吸引了。 她的那双眼睛澄澈剔透,仿若能窥视到人心底的隐晦。 然后,她就时不时的把剩菜剩饭,推到他跟前,让自己帮忙解决掉。 她的铝皮大饭盒里剩了一半的大白米饭,一半的宫保鸡丁,菜里面还有大块的鸡肉丁。 菜是菜,饭是饭,一点都不埋汰。 他想,这么好的东西,他怎么配享用? 难道她也和那些人一样,都是想看他的丑态,先给他一点点温暖,再狠狠嘲弄他? 可他好饿,就算事后被她嘲讽,他也认了。 然而,他用饭期间她只说了一句话:把饭盒刷干净,再还我。 她每日的伙食里油水都特别足,他连吃了一年,身高都赶上年长他三岁的舒赤檀了。 期间,她没有恶作剧的欺负过他一次,也没有无理的辱骂他一句。 她永远都是笑嘻嘻的,美好地像神仙坐下的小仙女。 他觉得老天爷一定是看自己日子太难挨了,便送了个仙女来拯救他。 这日,他扒完饭,正准备刷饭盒时,就撞见因舒赤檀打架而被请家长的陶银玲,来学校了。 他看见陶银玲朝自己投来的视线宛若淬了毒,恨不得从他身上盯出个血洞来。 她没有对他说一句话,直接迈进老师的办公室。 他下意识的悄悄跟过去,就听见陶银玲要给他办理退学。 明明是舒赤檀打架,为什么要他退学…… 凭什么?! 假如退学的话,他就再也看不见郁葱了吧? 一时间,长久以来那不为人知的煎熬,那无处诉说的苦痛,齐齐涌上心头…… 伤口深不能用酒精。 因为酒精会对伤口产生刺激,引起疼痛和可能的二次伤害。 对于较浅且面积较小的伤口,可在医生指导下使用医用酒精进行消毒,但受伤后建议使用较温和的消毒剂如碘伏、双氧水等。 (299)在不敌的情况下猥琐发育,而不是死命硬拼 “怎么了?” 就在他沉浸怨恨之际,身后传来郁葱的声音。 他想自己和她,应该是朋友。 假如,他直说自己不被亲妈待见,不知可会被她嫌弃? 他不禁有些胆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和他一起偷听老师办公室的声音。 “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你妈。”郁葱听了一会儿就想好了对策。 她圆滚滚如同小煤气罐的身材,迈着小四方步,缓缓踏入办公室。 郁葱笑呵呵的一通直言直语,小嘴儿嘚啵个不停。 陶银玲被怼的很生气,却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他所遭遇的一切不公,早已被郁葱知晓。 等他回家后,本以为会迎来陶银玲劈头盖脸的打骂,但这次他却直接被忽略了。 甚至,连他和燕姥爷习武,陶银玲都没有再在明面上阻拦过。 他不知道郁葱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知道她对他的好。 他想报答她,可他却处处被她照顾着。 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报答她的机会,可郁葱的父母在出差时,居然双双殒命。 她去送父母最后一程时,因为意外落水伤到了头部。 那么聪明美丽的女孩子,竟然傻了…… 画面还在继续,却忽然炸响了声雷,把沉睡的人唤醒。 晏衔猛然睁开双眼。 豁然,发现自己长大了。 恍惚间,后背和腹部的痛感,把他拉回现实。 明明钟表的指针走到正午,室内的光线却因乌云变得昏暗。 窗外的天色迅速黑下去,竟是风雨来袭之召。 晏衔盯着窗外,眼底的光有些晦暗不明。 “醒了?”郁葱端着刚刚出炉的热鸡汤过来。 因为跛着腿,她走的很慢,鸡汤的热度透过搪瓷盅有些烫手。 把鸡汤放到床头柜上,赶紧双手就捏着耳垂缓解热度。 晏衔想坐起来搭一把手,却因为腹背上的伤又躺了回去。 郁葱伸出小手,拍拍他的肩膀,道“赶紧躺着,你这伤幸好是有我那现成的特制药顶着,不然可就只能去医院了。” “我给小葱添麻烦了。”晏衔低下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郁葱把炕桌支撑好,摆好了碗筷,道“老晏,我希望……我和你都好好的。” “这次的伤,是我……”晏衔冷静下来便有些难开口。 他干的事太脏了,只怕她听了会污了耳朵,然后嫌恶的和他分开。 “不想说就别说了,我只希望没有下次。”郁葱打断他,道“有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但这些通通都是建立在,我最起码有一半胜算的情况下。 记住,我的生存法则:是在不敌的情况下猥琐发育,而不是死命硬拼。” “我会努力的……”晏衔把搪瓷盅打开,用筷子扯下鸡腿和鸡翅,都放到小碗里,俊逸的脸上推起满脸卑微的笑容。 他讨好的看着她,道“借花献佛。” 这搪瓷盅是最大号专门炖汤用的,大盅外面印着鲜红的花朵和大喜字,沿口一圈蓝色搪瓷脱落不少,底部外沿也有好几处搪瓷脱落,金属略微坑凹不平。 家里有崭新的搪瓷盅,但她却不愿意用,非要选个最低调的摆在外面使。 这就十分符合小罐罐的生存法则了…… 猥琐发育。 “分你一半,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也是伤患了,多吃些才好得快。”郁葱把肉多的鸡腿都扒拉给他,自己啃鸡爪子和鸡翅。 然后,她把煮得酥酥烂烂的骨头,都给狗子们分着啃。 喂完了骨头,她又给用剩下的鸡汤和提前撇出去浮油,加上撕碎的大饼一起倒在狗食碗里。 狗子们不挑食,白菜萝卜也能吃,但有点荤腥的饭菜吃的就更舒爽了。 三只狗一顿饭就干了快两斤的主食,再加上些汤和菜。 狗子们吃完饭,还卧到老地方准备晒太阳,晾好了肚皮,却没等来晴天时的阳光…… 郁葱被傻狗逗的咯咯乐。 晏衔自小罐罐一开始进来,就一直不停打量她的神色,生怕她还在生他的气。 这顿饭他也吃的没滋没味,浓鸡汤里面药材不少,但味道清淡的不得了。 虽然,小罐罐好吃好喝的都给他做了,但他仍旧感觉自己被冷待了。 一顿饭下来,她对小青笑了九次,小玄笑了七次,大黑笑了五次,而对他一次笑都没有。 轰隆隆,又是一阵雷鸣,天色愈暗。 不过须臾,细密的雨丝唰唰的坠下…… 小洋楼外面,花蛇和雄黄在晚上是看见老大带伤回家的。 他们知道大嫂懂些医术,但具体什么水平还真不清楚。 就一直守在外面。 寻思着,要是老大有个什么事,他们也方便过去接应。 在等候的同时,他们也想给老大的吉普车洗一洗,主要是怕里面留有什么罪证。 时刻准备着毁尸灭迹。 他俩事情还没做呢! 暴风雨就迅猛而至,被淋个透心凉。 这运气也没谁了…… 帝都,公安局收到神秘人的举报信,连夜出动。 经过粗浅调查,还真就发现敌特的据点,里面人还不少。 留人继续侦破的同时,赶紧派人回去请求支援。 敌特太过狡诈,就算他们已经很警醒了,还是被察觉到。 一番搏斗,死伤过半。 折进去好几个大好男儿,也有些重伤的公安被对方生擒。 在接受盘问之际,发现敌特头目的屋里出来一个女人。 借着月色看去,那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衣衫不整,面带红晕,一看就是刚刚欢好过的。 而那女人看到他们时,神色有些慌张,正要说些什么,据点就着了大火。 火势借风而起,凶猛蔓延。 火光把那些人脸上的表情,通通照的分明。 敌特甚至来不及撤走发报机和电台等物,就迅速撤离。 大概因为他们身负重伤,在对方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连补刀都不屑。 而那个女人也在慌乱中跑掉。 在他们把这些脸孔记的分明之际,有人冒死冲入火场,将他们接连扛出去。 那男子蒙着面,身形修长,一看就是练家子…… 溁溁家小时候家里养的大狼狗,一顿饭能吃十个馒头,这还不算那些肉和菜。 那饭量比大小伙子还大的多。 (300)狗子们居然叛变了! 奄奄一息的公安里,就包括严副局长。 他被救出火海后,那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便要离开,但敌特去而复返。 黑衣男子的身手极好,以一敌十游刃有余。 就算那些人放冷枪,他仍旧不落下风,可却禁不住有人心眼坏使阴招,把他们当作人质去掣肘他。 敌特把他们这些重伤的公安,拴在汽车后面拖行。 黑衣男子不顾碎石沙砾的粗糙研磨,飞身扑上来,用刀子帮他们割开身上的绳索。 谁知土里有刀片,在惯性下划伤了男子的后背和小腹。 鲜血喷涌,染红了地面。 这是严副局长在重伤昏死前,记忆里的最后一幕…… 当严副局长醒再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他被赶去支援的人员及时救回,算是捡回一条命。 再三派人侦查,都没找到那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黑衣男子,一切了无音讯。 再探敌特据点,里面遗落的那些发报机和电台,也都让大火给烧废了。 严副局长早年学过简单的素描,带着一身的伤,按照记忆画下一张张的素描图。 这里面不仅有见义勇为的黑衣男子蒙面图,还有那些敌特的,连那个和敌特头子欢好的女人也都有。 事关重大,上面下令彻查到底。 敌特反侦察能力很强,公安只抓到几个小卒。 头子没抓到,却把对方的姘头给挖出来了。 这女人正是朱毕安。 一时间,不仅朱家要被严审,就连和朱家关系密切的人员,也通通要接受审查,这其中就包括晏参赞。 晏参赞因为米家的事,好不容易已经审查到了尾声,近期就能放出来了,却因为朱毕安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再次被审查。 而刚审查出来的晏湛,由于近期一直住在朱家,且多年来没少得到朱毕安的关照,也被再次邀约。 朱毕安大喊冤枉,且拒不认罪,拼命找人帮自己。 可她背后的人脉,躲她都来不及,怎么会再出手帮她? 紧接着,又翻出她多年来做下的那些龌龊事。 她为了追求晏参赞,把身边所有的情敌,或者可能成为情敌的女人,几乎都在明里暗里的打压过。 这还不算完,朱毕安还把手伸到哏都。 她调查了郁葱与晏衔所有的人际关系,无论是亲朋,还是仇家。 然后,精准利用徐光兴对舒白藤的痴迷,去毁掉郁葱。 索性郁葱反应机敏,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没有遭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上面把调查结果给晏参赞看,还问他感想如何。 原本,晏参赞只是想找个知冷着热,能帮他照顾家里的人,但现在经过米家和朱家两件事,他已经对再婚不敢再有什么期盼了…… 这边的调查结果,通过隋老的人脉给到郁葱这边。 郁葱听后情绪很稳定,但想知道朱毕安在预期中要怎么毁掉自己。 隋老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就把电话直接给了小葱。 “朱毕安要徐光兴煽动街溜子家属的情绪,在她们动手的时候,安排人趁乱当众撕扯掉郁葱身上穿的衣服……” 这个年代女人被当众扒光,比直接杀掉还要让人煎熬难受。 她一个瘸腿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是几个大娘的对手? 但凡她开了办公室的那扇门,悲剧就几乎注定了…… 连带着小哥哥也会因为她这个妻子,而受到牵连。 别人看见他,首先就会想到:看,那个男人的媳妇,就是被扒光的那个。 他要是顶不住被人戳脊梁骨,就会脱离婚姻关系,可一旦选择离婚,别人又会说:看,就是那个男人,抛弃了糟糠妻…… 隋老也听到电话筒里传来的真相,大骂道“朱毕安,她欺负人,就是在欺负人!” 郁葱受了委屈,心里却更加冷静。 气愤、委屈、难过…… 都是最没有用的情绪。 她不需要。 她谢过隋老和他电话里的朋友后,拄着拐杖慢慢走回五大道的小洋楼。 路上经过百货大楼,她还顺路买了些自己喜欢的小零嘴。 有杏仁霜、江米条、绿豆饼、豆根糖、切糕…… 当她到家还没一会儿,外面的天就阴了上来。 狂风乱吹,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雨势渐大,西边的窗户半开着,有风不断的从外面吹进来,吹得放在桌上的书籍哗哗作响。 她跛着腿,迎着风雨关上窗户,插上插销。 雨水打在脸上很凉,可她的心却炽热难耐,那是怒火燃烧的温度。 她从未主动去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即使,她曾和杨国祥、马芳、舒家等人对上,也是为了报自己傻妞时遭受的委屈。 为了自保做出反击,她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为什么她总是遇到伪缘逆缘,处处都是障碍? “怎么在家还把自己淋湿了?”晏湛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衣扣系的很低,半露缠身的白绷带,肌理分明。 他被小罐罐好吃好喝的养了几天,虽然现在身体还很孱弱,但他已经可以从一楼卧室慢慢地爬上二楼了。 从窗户看见她回来了,赶紧带着狗子们过来瞅一眼。 他看见她桌上放了好多小零食,对着狗子们吩咐,道“你们三个去厨房,小青把白糖拿来,小玄去拿铝皮水壶,大黑去叼个盆,记得别落下毛巾。” 也不知道狗子们是不是真听懂了,居然还真就颠颠地跑出去了。 郁葱:“……” 狗子们居然叛变了! 明明在小哥哥没有受伤之前,它们都是和她天下第一好的。 哼哼哼,也不知道这几天他是怎么威逼利诱狗子们了…… 大约两分钟后,小青叼着白糖罐的提手,小玄在后面叼着水壶的绳子,大黑则叼着个空的洗手盆,里面还放着一条蓝色干毛巾,那是她专用的。 她还发现走在最后的大黑,还用前爪一蹬,把门给关上了。 它竟然还会很有礼貌的关门? 现在的动物真是人模狗样的! 此情此景,郁葱沉默了一瞬。 一个晃神,小哥哥已经把水壶里的水倒在洗手盆里,浸湿了毛巾,给她擦拭脸上的雨水……(本章完) (301)求上得中,求中得下,求下得下下 郁葱板着小脸,刚要泾渭分明的把毛巾接过来,他就主动松手了。 晏衔好像看不出自己被冷待,自顾自的把白糖倒在油纸上,殷勤的让她吃切糕蘸白糖。 雪白的糯米里面夹着红枣,口感软糯紧实,沾了白糖后味道甜滋滋的。 口感粘糯不粘牙,软糯又甜蜜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晏衔的眼底透着怀念,道“还记得小葱七岁那年跳级到我班里,你的午饭是整个学校最丰盛的,却总是毫不吝啬的分我一半,小零嘴也是。 还记得小葱总是爱吃切糕蘸白糖,每次都要分我一大半呢! 这也是我每天最开心的时候。 切糕好甜,红枣也甜,小葱的笑容更甜。”那是他灰黑色童年唯一的彩色。 郁葱:“……” 分他一大半切糕是因为糯米吃多了不好消化,而有一种饿,叫妈妈觉得你饿,反正饭盒空着也是空着,干脆就多带些方便她和同学们分享,走个好人缘。 郁葱又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在不知不觉中都把心里的郁结都给忘了。 就算事后再想,她心里的那股劲儿也散了,这才沉沉睡去。 晏衔的眼眸深邃而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睡颜,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她。 对于朱毕安做得那些事,他在徐光兴被逮捕时,就已经得到消息。 所以,他必须冒着被小罐罐冷待的可能冒险出手,不然放过这一次,谁知道后面朱毕安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这个女人打压情敌的手段,可从来不柔和。一旦用在小罐罐身上,那就是一辈子都不可挽回的痛。 至于对晏参赞和晏湛来说会被组织如何处理,通通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也不觉得晏参赞和晏湛,对朱毕安有哪门子真情在。 在他看来,不过是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他们对于婚姻和配偶的选择,首先就是看门第,看出身,那就别怪现在受牵连。 没有爱情的婚姻本就是求上得中,求中得下,求下得下下…… 细雨慢停,月上枝头,雄黄亲自开车接老大到南市。 晏衔换了一身旧衣服和旧鞋子,进去的时候带上金属面具,除了身形太过修长以外,看起来就像是平平无奇的黑市小卒。 “这是……小桉儿,以后跟着你学灶上的手艺。 你要认真的教,别耍什么花花肠子……”雄黄向郁大舅介绍老大,念到代号的时候,他差点大舌头。 郁大舅对于这些要求一律称是,并表示自己会将祖传的方子尽心教予小桉。 听到这话,雄黄面色才好看些。 郁大舅也稍稍放了心,没有初入南市的那种恐惧了。 晏衔看着郁大舅低眉顺眼中透出着丝丝讨好之意的模样,就想到马芳欺负小罐罐的丑陋嘴脸。 只觉得恶心至极。 平心而论,郁家人的皮相都不差,唯独郁肴肴的长相随了马芳,可她作为郁家这一辈中唯一的嫡系子嗣,无论多么愚笨仍旧受尽宠爱。 不过这些情绪暂且都要往后放,先将郁家祖传方子学会,哄小罐罐开心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今晚先学个简单的荷包里脊,要是时间宽裕就再学做鱼。” 南市不缺物资,郁大舅备好食材后,先示范一遍。 他将鸡蛋磕入碗中,加细盐,淀粉搅匀,舀入铁勺内,有微火上旋转,摊成直径巴掌大的小圆蛋皮。 用筷子迅速夹入以猪里脊肉丁、香菇丁、玉兰片丁、绍酒……等调料拌成的馅,入在蛋皮的一半处。 另一半蛋皮趁热翻盖在有馅的蛋皮上,并沿边缘轻轻的按下粘连好,将馅包住。 再用筷子将凸起的部位向中间夹紧,并粘上火腿末,油菜叶末。 摊完一个蛋皮,做一个荷包,至全部做完,放入热油锅中炸二分半,待蛋皮炸硬、色呈金黄时捞出。 菜品形似荷包,装入有生菜叶的盘中即成。 郁大舅熟练的把菜品做好,给雄黄等人试吃。 大伙儿不缺钱票,都没少吃红旗饭庄的饭菜,但总感觉现在的口感和卖相都更胜一筹。 皮金黄酥脆,馅软嫩鲜香,且香味经久不散。 食用时,蘸花椒盐味道更佳。 晏衔让对方带着自己做一遍。 对于他来说荷包里脊的调味不难,只是在火候和品相的把握上有些难度…… 他试了几次,很快就掌握了窍门。 其余的留着回去后自己练就行,又继续学做鱼。 郁大舅被他学习的速度惊呆,但也不敢推辞。 他从大缸子里捞出一尾鱼,按照祖传的做鱼方法,一步步毫无保留,分毫不差的教给晏衔…… 等到晏衔上手时,他细细的看着对方操作,不禁暗自咂舌。 这刀工也太厉害了,上手的速度也敏捷。 郁大舅感叹了没一会,晏衔这尾鱼就做好了。 他拿上筷子尝了一口,心中更加惊叹,这鱼和他做得已经有八九分的相似了。 “这鱼也太好吃了!”雄黄是守在旁边亲眼看着老大一步步做出来的。 简直不敢相信老大从玩陌刀变成握菜刀,依然能使得如鱼得水。 怪不得老大能拿下貌美如花的大嫂,他要是女人,也愿意嫁给老大啊! 若他也能学会如此手艺,还怕娶不到媳妇? 晏衔这一年没少在小罐罐的指导下,窝进厨房苦苦操练,而且她的手艺和郁大舅出自同宗同门,他眼下算是直接升阶学习,上起手来能不快? 所以,郁大舅做一遍,他便将那些步骤记得大差不差。 他也尝了一筷子鱼肉,感觉还是不大满意。 为了让小罐罐惊艳,他又当着郁大舅的面做了一番,并在细节处调整。 这次做完再尝,总算是达到郁大舅九成五的水准了。 晏衔素来仔细,又怕自己忘了步骤,提笔将需要注意的几个点,都做了细细的记录。 启明星暗去,天色微微露出鱼肚白。 晏衔看时间不早了,也没有多留,约定好晚上凌晨再过来继续学习,就把这些做好的一份份菜品,都分给兄弟们品尝。 雄黄:“……” 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尝到老大的厨艺…… (302)看起来难,其实做起来也不简单。 郁大舅盯着面具男学有所成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不自知的恐慌。 当初,他和郁姥爷学习厨艺,只刀功就学了五年,又足足十年才掌握郁家祖传的秘方。 原本,他只是因为畏惧南市才过来应付差事。 寻思着就算他倾囊相授,这些糙汉子也学不会,他根本没打算培养出什么人,这样也不算是有违祖训。 但此刻他才明白什么是事与愿违,在绝对的天赋面前,他的那些想法通通都是自以为是…… 雄黄全程都在场,老大离开后,他不想感谢郁大舅,但在对方走的时候,送上了五斤小站稻和一斤大肥肉。 又过去三五日,晏衔养伤的同时,又学会数道菜品。 郁大舅被一惊再惊,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既有天赋,又有本事,还愿意下苦功的人。 他们郁家子孙基本上多少都有些厨艺天赋,就像他女儿也是自小就围着灶台打转。 但他想着肴肴还小,担心她练刀功时不小心伤了自己,除了教会她祖传秘方,基本连菜刀都没舍得让她碰过,像是烧火的那些琐事,也都是长辈代劳。 若是日后肴肴和这个叫小桉儿的男人同做一道菜的话,几乎就没有任何可比性。 晏衔不知对方所想,就算揣测到了他也不在意。 一心陷入疯狂学习中,吭吭吭的练习,几乎南市上下的兄弟们,都吃过老大亲手做的饭菜了。 通过刻苦联系,他不仅把郁大舅每道菜的味道学了个十成十,学习的速度还越来越快,从一晚上学两道菜,增加到一晚上五六道硬菜。 终于,他感觉自己可以在小罐罐面前露一手了。 昨日她不经意的提了一嘴羡慕皇帝的御膳,他连夜就安排花蛇送来相应的食材。 并在早上五点左右,太阳还未出来的时候收集荷叶上的露珠,相传露珠煮出来的茶会更清甜。 晏衔腹背上的伤已经结痂,平常动作问题都不大,但蹲坐时还是要注意些。 索性这方池塘的水不深,他直接站到水里也才到自己的大腿。 把手伸向塘里一片片的荷叶上,轻轻地摇着,那露珠儿晃晃悠悠地往下面的紫砂罐里掉落。 花蛇实在受不了这么附庸风雅的事,太急人了。 “老大,这荷叶上的水珠儿一滴滴的要收集到什么时候?我多找几个兄弟过来一起吧!” “不用。”晏衔头也不回的拒绝。 他要亲手把这些露珠儿收起来,回去煮给小罐罐喝,这里面不仅有荷茶的香味,还有他浓浓的真心。 慢慢地,他的动作也从生疏到熟练。 先将小一点的叶子弄下来,再把其它叶子上的水珠都拢到一起,一滴一滴的就会凑成无数滴。 清早的露珠丰沛,很快就把收集露珠的紫砂罐装满了。 然后,他又从花蛇手上接过新的空紫砂罐,继续去采集其它叶子上的露珠。 看起来难,其实做起来也不简单。 但他只要想着心爱的小罐罐,便觉得时间流速快,动作也非常容易。 他站在水中沿着塘里采收了一圈。 等太阳升起时,共采下六罐半的露珠。 应该够小罐罐今天喝的了…… 一罐煮小吊梨汤、一罐煮酸梅汤、一罐冲蜂蜜水,一罐煮饭,一罐煮汤,剩下的都用来烧菜。 花蛇把人请上岸,看着老大一脸痴汉的神色,任命的把他腿上的水蛭用烧火棍给烫下去,又给照顾着换好干净衣服。 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傻,愿他一辈子都不要像老大这样…… 二楼书房,郁葱正在复习高中教材。 本来她学的还是挺认真的,可忽然嗅到了浓郁的食香。 她扶着楼梯扶手,在狗子的陪同下,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到厨房,就看见小哥哥正忙活的热火朝天。 晏衔听出是小罐罐的脚步声,侧过身冲她灿烂一笑。 他那双眸子里只映着她一人,却仿佛纳尽了灿烂星河,勾人心魄。 美色误人。 他这一笑如同四月春风,把郁葱的小心脏都给笑出了百花烂漫。 晏衔指着餐桌,上面摆着煮好的汤汤水水,道“小葱想喝哪个,我给你倒。” “都是我爱喝的。”郁葱也不用他动手,自己拿着搪瓷杯挨个倒了些尝尝。 吃货一般都有条好舌头,她也一样。 她捧在手里小口小口的喝,咂咂小嘴,道“怎么煮的,有股花香?” “听说露水有一种清香味,我就也学着附庸风雅一番。”晏衔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宠溺。 “露水?”郁葱被小哥哥的话,给弄得心都漏跳了拍。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小哥哥举着瓦罐,一滴滴采集露水的辛苦画面。 她还想生他的气来着,可却有点生不下去了。 就在她还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生他气的时候,晏衔的菜品开始出锅了。 贵芷鱼、胡椒醋鲜虾、五味蒸鸡、羊肉水晶饺儿、椒末羊肉、荔枝猪肉、五丝肚丝、荷包里脊,三鲜汤、刀切馒头、香米饭。 这要偷偷准备多久,才能张罗出那么多硬菜?! “这是传说中的贵芷鱼?”郁葱震惊之余,声音都有些抖。 这菜她曾见郁姥爷做过,从片鱼、焯水,到炒汤料,要求大厨的每个动作都精准熟练,且要一直沸腾着端到食客面前。 当初郁姥爷和郁大舅根本不让她学,因为这是只传给郁肴肴的祖传菜品之一。 “小葱好眼力。”晏衔利索的把碗筷摆好,给她先盛了一碗贵芷鱼。 这菜讲究在吃肉前先喝汤,精髓也是这碗汤。 贵芷作为药材,但药味并不浓,还能固本培元,配着鱼骨熬进汤中的精华突出了鱼的鲜味,也非常好克化。 “天啊,色味俱佳,质嫩爽口。”郁葱喝了口汤,又开始吃肉。 鲜嫩的鱼肉吸饱了鲜汤的味,用舌尖一顶就能滑开两瓣,难怪当年连皇帝都喜欢贵芷鱼。 她的小嘴儿一块接着一块,吃完鱼肉,再回个碗舀了些汤里炖到清透的冬瓜。 用冬瓜来煮鱼,非但不会串味,且在汤底又多了一丝清甜,回味悠长……(本章完) (303)她就是妥妥的人间富贵花 荔枝肉是猪肉改花刀,下锅油炸,成品色泽带红,自然而然的变成一颗颗滚圆“荔枝”。 质地脆嫩,酸甜可口,令人食欲大增。 香米饭清甜,馒头一层一层的不仅宣软绵柔,还特别有弹性。 “老晏,手艺太棒了!” 她一面吃,一面惊呼,连语调都加快了。 吃的不亦乐乎,早就把自己还要生他气的事给忘了。 晏衔垂眸温柔的看着她,耳朵有些微微发烫。 总算是把小罐罐给哄好了…… 郁葱吃的垫了个底儿,才发现小哥哥还没有动筷子,就拉着他一同用饭。 “这椒末羊肉肥而不腻,青菜也清甜可口,还有这宣软的馒头,也入口回甜。” 样样都很对郁葱的胃口,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美味佳肴。 再加上晏衔适时给她夹菜添饭的动作下,郁葱吃得小肚溜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餐桌。 晏衔主动去收拾厨房,洗碗刷锅,又把地面拖干净。 郁葱横在长木椅上,眯着杏眸,捧着酸梅汤,小口小口的轻啜。 记得她住院时,隔壁病房的老干部说自己住院后,是这辈子吃得最丰盛的几顿,比过年都好。 他们在部队的时候,一份午餐肉炖粉条,一大盆萝卜烧肉,一盆青冈菌炖鸡,一盆水煮鱼,就是最顶级的待遇了。 哪怕是师级甚至更高级别的干部,也做不到天天吃肉。 在物资匮乏的时代,一切凭票供应,很多东西有钱也买不到。 这么一想,她就感觉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成为无数人羡慕的对象。 这些除了是她努力的成果,还有小哥哥对自己的温柔体贴,她不仅吃的好喝的好,甚至连活都不用干。 嗷嗷嗷,她简直就是妥妥的人间富贵花。 如此这般,她看小哥哥也越发顺眼。 “老晏,你那伤很深,还没恢复好,别干那么多活了,地面脏点也不碍事。” “好呀……我干完这点,就歇着。” 晏衔见小罐罐终于关心自己了,一时受宠若惊,心里偷摸笑得就跟花儿似的。 他强压住内心的欢喜,笑意淡然的微微颔首。 郁葱眼神多尖,一眼就看出小哥哥装模作样了。 实在是闷骚。 她眼眸黑亮,藏着浓浓的笑意,道“对了,你去哪儿采的露珠,现在荷花还多吗?” “还有不少,离着咱家也不远,我带你去看。” 从晏衔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睫毛纤长卷翘,光影透过,淡淡的光晕打在娇俏的小脸上,整个人显得特别乖巧可爱,让人看了心里软乎乎的。 “行叭,等我针灸完就去,过几天再降温就该看不见荷花了。”郁葱看看窗外耀眼的太阳,准备避开正午的紫外线。 饭后歇了会,她就开始给自己针灸。 “灸”即艾灸,以火点燃艾炷或艾条,烧灼穴位,将热力透入肌肤,以温通气血。 虚则补之,实则泻之。 进针后通过补、泻、平补平泻等手法配合治疗,眼下她的伤腿只是偶尔有些麻木无感,站立什么的不成问题,就是稍微走快些腿就跛了。 唉,还是需要时间调养啊! 她趁着这会儿手上空着,又给小哥哥换好了药,重新绑好绷带。 啧啧,瞅瞅这巧克力的腹肌,看了就想捏捏。 话说回来,为啥她不过一个子弹擦伤,都差点截肢了,而小哥哥腹背上都有那么重的伤,人家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这也太耐造了…… 果然,她就是一朵需要阳光雨露的小娇花。 四点多钟的时候,晏衔开着吉普车载上小罐罐和狗子们,一家五口去南运河边的野池塘看荷花。 这里曾经有个大地主专以种植莲藕为生,如今废弃了,除了附近的孩童过来捡个莲子、莲藕,几乎就没有人过来,平常特别的安静。 “这也太美了吧!”郁葱不顾自己跛了的小腿,带着狗子们一起傻跑过去。 荷塘里挨挨挤挤地全是碧绿的荷叶,宛若给水面铺上了一层绿色的地毯,一支支荷花的枝条伸了出来,浓郁的粉,纯洁的白,还有些小花苞娇羞的藏在荷叶之下。 清风徐徐,荷叶一浪一浪的翻过去,裹挟着香气迎面而来。 沐浴在香风里,仿佛连毛孔都会呼吸一样。 深呼吸,沉浸式享受这份美好。 晏衔拿着相机咔咔的记录着小罐罐的笑容,池塘是她眼中的风景,而她则是他心中最美的风景。 直到夕阳的余晖落下,他们才踏上归途。 晏衔本来要带着她去红旗饭庄吃晚饭的,但郁葱心里还惦记着中午的剩饭。 那么丰盛呢! 回去热热就行了,她一点儿都不嫌弃的。 再说,红旗饭庄没了郁大舅当主厨,她吃的也没什么意思。 “老晏,我忽然想起来你做饭菜和我大舅做得简直一模一样,你是从哪学来的?” 总不能是小哥哥从她大舅那学会的吧? 她这好歹还占着一半血缘,都藏着掖着呢! 晏衔笑了笑,神态很随意,道“就是你大舅教的呀,他非得教我,不教他还老大的不高兴呢!” 郁葱:“……” 一个大大的白眼儿送上。 她狡黠一笑,道“呵,总不能是你入赘了,成了我大舅的乘龙快婿吧?” 说着,她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小脑袋,道“啧啧,恭喜老晏荣升准爸爸了,等肴肴那孩子出生,你就能帮着郑佳豪养了~” 晏衔:“……” 不气,不气,这是自家媳妇在逗他玩儿。 然后,郁葱又叭叭的欺负了他几句才算完…… 过了农忙时节,哏都大学迎来开学。 徐红霞也过来报道,本来她因为杨国祥和朱榆的事,已经准备好面对流言蜚语了。 但杨柳大队在葱姐的带领下,对生活有了盼头,全都积极向上的努力着,哪里还有闲功夫去管别人的闲事? 就算他们真有这个闲心,但葱姐已经明确表明不喜欢听那些闲言碎语,所以大伙们都下意识的选择闭上嘴。 徐红霞从未感受到那么多的善意,在离开杨柳大队之后反而有些怀念纯朴的社员。 学校的师生很多,她上了几天的课,才在食堂看到葱姐……(本章完) (304)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开学后,隋老就开始忙碌起来,晏衔时不时的继续被借调到帝都,郁葱作为特助也要干活了。 盼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郁葱赶紧就拎着三个大饭盒去食堂,争取在第一时间炒好小灶打回去。 她慢走时还看不出来问题,忽然小腿就一麻。 这都走出一半路了,总不能半路而废。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她一瘸一拐的进了食堂的门,清瘦身子虽然看起来有些不稳,但是却脊背挺直,别有一番风骨…… 除了新入学的不认识她,其他的师生都主动和郁特助打招呼。 而那些新生刚刚成为天之骄子,又觉得她一个小跛子,不由自主的有些轻视。 郁葱也不在意,大学本就是个小社会,谁不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而且靠着推荐读大学的学生,水平本就是参差不齐。 很多进了大学的人,连基础的语数外史地政的知识都搞不明白,老师们为了能上课,不得不从初中,甚至小学内容给学生补课。 等到大学毕业像是好学的人会有突飞猛进的蜕变,但要是混日子的那种人,基本上仍旧是老样子。 所以,她不需要刻意的讨好谁,只根据喜好结交,正常积攒人脉就可以了。 “葱姐!”徐红霞听说葱姐受伤了很是担心,但她身为知青根本没有多少自由。 “红霞呀,人胖些了,气色也不错。”郁葱看到熟人也很惊喜。 如今大家的审美更偏爱壮实和胖些的体态,要说谁又瘦了,那都不是什么好话。 徐红霞看见葱姐走路不大利索,心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道“您的腿?” “没事,没事,再养几个月应该就不碍事了。”郁葱反过来安慰对方,道“先陪我去打饭吧,有事路上再说。” “我给您拿。” 徐红霞把郁葱手里拎着的三个大饭盒,帮着提过来。 郁葱无事一身轻,想到那个恋爱脑,问道“最近家里怎么样,还安生吗?” “我那个宝贝弟弟因为舒白藤,都去农场劳动了,怎么可能会好?” (305)他想尽自己所能,给小罐罐天底下最好的 郁葱给徐红霞拨了些饭菜,又去给隋老送饭菜,剩下的都是她和狗子们吃的。 大概因为狗子们从小就吃惯了,也都爱吃海鲜河鲜。 毕竟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 她担心狗子们吃不饱,又拿出早上剩的刀切馒头。 果然是没吃饱,一兜子十个馒头,给沾上菜汤,狗子们一顿饭就全都吃光光了。 这还不算完,它们又蹭了不少郁葱的小零嘴,把江米条嚼的咔咔脆。 吃饱喝足午休一会儿,郁葱就开始画设计图。 等下班前交给隋老,隋老再交给外贸部的严老,统筹分配给各大厂生产样品,努力为国家创外汇。 郁葱闲暇之余,还给专供外宾的餐厅改良了一下菜谱。 面条升级成织的“小毛衣、小毛裤”,米饭也升级成“长城,河山”等代表性景点。 这都是伏笔,等外宾吃好了,自然会对景点生出兴趣,这样日后也许还能带动一波旅游观光热。 至于毛衣毛裤,那更是现成的冬日防寒商品,如今哪个女人还不会点这手艺? 只要服装的款式足够新颖,再配合穿着感舒适些,价格挠一挠就上去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很快到了下班时间。 她预估的时间依然很准,在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时,她准时带着狗子们站在楼口。 晏衔的车子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停在她跟前。 他如今隔三差五的就要跑一趟帝都,把路跑到熟得不能再熟。 “老晏,你回来啦!”郁葱在第一时间走过去,献上甜甜糯糯的笑容。 “回来了。”晏衔眉眼含笑,迈着长腿下车,把她手上的东西都接过来,又打开车门,把人请上去,道“今天累不累?” “我有什么累的,还是那些活,糊弄着就能干完呗!”郁葱最会疼惜自己,尤其自己身上旧伤未愈,可禁不住累。 “倒是你,累不累啊,身上的伤好点了吗?” 说着,郁葱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小手绢,帮他擦拭额头的汗水,道“你来回来去开车就要三个小时,每天又和那么多人打交道,太辛苦了。” “我不累。”晏衔被小罐罐温柔的关心着,感觉自己就像充了电一样,不仅不累,还活力满满。 师生们下了课,也都离开教室走出校园,纷纷将视线停留在了郁葱身上。 毕竟,他们也好奇在郁特助跛了后,晏特助对她是不是仍旧会始终如一。 郁葱刚开始并不在意,可却发现其中有一道特别炽热的视线,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她慢慢回过头,从车窗循着那道视线回看过去。 是小艾,居然是她? 对了,是她为了弥补小艾因自己的关系,被人贩子拐走损害了名誉,就把朱榆的大学推荐名额补偿给对方的。 小艾拿到推荐名额后,险些就让家里给到男丁身上,而她为了上大学几乎已经和家里决裂。 明明曾经就算是家里重男轻女,对她也还是不错的…… 都是因为郁葱,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被人贩子盯上?! 她把这一切的难堪,通通归结到了郁葱身上。 可固然她心有不甘,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顾及的去找郁葱麻烦。 晏衔把车子启动,缓缓地开出校园。 “日后就算是在学校里面,也要小心些。” 耳边响起,大提琴般悦耳的声音。 郁葱有些恶心小艾的那种眼神,不由自主的多留意一些。 车子开远从车窗看不到了,她就从反光镜里盯着。 听到小哥哥的声音,她才收回视线。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点道理我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晏衔也没到对方一个不善的眼神,就要把人怎么样的地步。 看着时间不早了,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我中午吃的鲍师傅炒得八珍豆腐和锅塌里脊,虽然已经很好吃了,但总感觉没有郁大舅做得好吃。” “那小葱赏个脸,让我来试试?” 晏衔知道小罐罐爱吃海鲜河鲜。 在他学郁家祖传厨艺的时候,就要求郁大舅先教他海鲜河类的菜品,刚巧这两道他都学到了。 “好的呀~”郁葱笑得如花儿般灿烂。 这个时间基本上已经买不到什么东西了,晏衔把车开到南市后面,找人拿了相应的食材。 蔬菜是最新鲜的,肉是最好的,就连河鲜都是从大海缸里现捞的,干货也是泡好里面品相最上佳的。 回到小洋楼里,他怕饿到小罐罐马不停蹄的就开始做饭。 煮饭的时间相对要长些,先把米饭煮上。 再将胡萝卜、香菇切片……鸡脯肉、海参切丁,鱿鱼十字切好。 放入锅中焯一下水。 把豆腐煎至两面金黄,鸡脯肉炒到变色出锅。 起锅烧油加豆腐,香菇胡萝卜片等放入锅中,大火烧高汤。 趁着这会儿功夫,在另一个灶眼把腌制好的里脊肉,下锅炸至七成熟,然后将鸡蛋液摊圆定型,再把里脊肉铺上,翻过面煎熟。 放入调味料,再加上淀粉勾芡。 收汤汁后出锅,倒入大盘子里。 同时,另一个灶眼上八珍豆腐的高汤也收好了,把鱿鱼鸡脯肉放入,加上冰糖、花椒粉等调料,勾芡装盘出锅。 “老晏,我太幸福了!”郁葱简单的梳洗一番,出来就嗅到浓郁的香味。 坐等吃饭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锅塌里脊的蛋饼圆儿不破,里面包裹着里脊肉,看了就很有食欲。 “我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豆腐入口即化,虾仁也鲜美可口,果然比鲍师傅做得好吃太多了,老晏真的太厉害啦!” 她拿着汤勺把豆腐先挖了一块,呼哧呼哧的吃下去,又盯着盘子里的八珍,道“这是什么……难道是大干贝?天啊,这是鲍鱼?” “贵不贵啊?” 好吃是好吃,可她有些心疼自己的钱包。 早知在小哥哥买菜的时候,她就跟过去了。 晏衔看她财迷的小模样,勾唇笑道“雄黄送的。” 他想尽自己所能,给小罐罐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306)晴带雨伞,饱带干粮,图的就是一个有备无患 “这么好?”郁葱寻思着要礼尚外来,也想要准备给还些礼。 但转而又想到了南市背后的老大,道“那桉哥会不会不高兴?” 她可是记得街溜子们说:雄黄不过是“傀儡”。 晏衔:“……” 他欲言又止,张了张嘴,道“其实……” 就在他要坦白从宽之际,郁葱又叭叭开口。 “桉哥做为黑老大一定是心狠手辣,说不定还杀人如麻……万一因为雄黄私自给咱们东西,迁怒到咱们可就大大不妙了。” 晏衔瞧着小罐罐分析得有板有眼的小模样,再次把滚到喉咙里的话生生地咽下去。 但他仍旧觉得要给“桉哥”解释一下,好好的洗一洗。 “应该不会……桉哥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他阳光向上,心地善良,助人为乐,机智勇敢……” 郁葱用默默看着他胡说八道的小眼神,含笑不语的瞅着他。 仿若在说:你就好好的胡诌吧,我看着你编,看着你演。 晏衔不死心,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下,道“真的……桉哥才不是……” “对,才不是……阳光向上,心地善良,助人为乐,机智勇敢。”郁葱直接把话茬子给接下去。 她又眉飞色舞,继续道“咱弱弱的问一句,就桉哥那样的身份,可能是那种不嫖不赌不喝酒,又不打老婆,会做饭的男人吗? 对于拿未来去堵的事,我可不做。” 别看现在形势不好,但黑市只要有路子就是暴利,从来都是各方争抢的好买卖。 桉哥能掌握那么大的南市,还不知道怎么树的威风呢! 备不住靠的就是杀一儆百,祸及子孙的那一套。 晏衔:“……” 对,下句他还没说出来! 但压根不是她说的那句好不好?! 偏见,赤裸裸的偏见…… 没有办法,他只能屈服,道“那我回头把钱给雄黄吧!” “也别给钱了,显得太生份,就回送些外汇券吧! 外贸部发给咱俩这几个月的外汇券基本上都没用过,干脆都给雄黄。 外汇券多难得? 这样雄黄在桉哥面前,也有面子。” 说着,郁葱伸出小手,把他按到餐桌前,把筷子递过去。 她的五官乱飞,小表情有些邀宠,道“送礼要送到对方心坎里,我早知道外汇券难弄了,之前还偷摸和外贸部的同事们换来好些呢! 晴带雨伞,饱带干粮,图的就是一个有备无患。” “小葱,贤惠。”晏衔深呼吸,扯出一抹笑。 原来,自己给自己送礼的感觉,不仅有些心酸,还有些甜。 据他所知周边几个省市的黑市里,还都没有外汇券,要是南市能最先拿出来,借着这个噱头估计能拉来不少资源。 吃完饭,晏衔主动涮碗收拾厨房。 郁葱就回到卧室,把床底下的尿素袋拖出来。 这袋子除了印着的字有些碍眼以外,基本没啥缺点,用来放东西不仅装的多,还特别耐造,质量是真的好。 她劳烦小哥哥弄来两个尿素袋,也算赶了个时髦。 袋子里面除了饼干的盒,还有糖果的盒。 把零食都吃完了,铁盒子也不浪费刚好用来存放钱票。 钱是单独的一个盒子,食品类票券又是一个单独的盒子,外汇券则也在一个单独的盒子里存放。 各类票据一捆一捆的,分门别类的码放整齐,取用的时候一目了然。 她这个人是有点懒,但对于喜欢的事物总是非常有耐心,例如可以买来好吃的钱票,就是这样…… 把要用的拿出来,其它的都原位放好。 她抱着糖果盒子下楼,道“老晏,这里面都是外汇券。” “这可不老少的。”晏衔掀开铁盖子,往里看了一眼。 一个个的小皮筋捆了十几沓,每一沓都有大拇指的厚度。 郁葱被小哥哥一直富养着,也没有特别想买的东西,就是觉得外汇券这东西,对别人来说很难得,她就顺势多攒了些。 “要不要给咱们自己留些?”晏衔担心亏待了小罐罐。 郁葱把饼干盒子直接塞到他怀里,道“不用,下个月发工资就又有补贴的外汇券了,咱们不缺这个。” 都忙活完,她就回屋继续给伤腿针灸去了…… 忙活完都快十点了,赶紧睡美容觉。 “美容觉”的时间是晚上的十点至次日凌晨两点。 这段时间是新陈代谢进行最多的时间,也是调整内部最好的时间,所以她非常珍惜这段时间,除非有迫不得已的情况才会熬夜…… 南市,正在熬夜和郁大舅学习厨艺的晏衔,吭吭吭的颠勺,忙的是热火朝天。 他自幼习武,手臂劲瘦有力。 像是郁葱端不起来的大炒勺,他能毫不费力的颠起来,而且力度把握的也非常精妙。 即使,一晚上手里的活不停,他都不吃力。 一口气学了十道大菜。 时间不早了,把笔记写好收起来。 晏衔离开南市后,又到南运河边。 一株株沉睡了整晚的荷花,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舒展开来,尖尖的花苞上,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宛若璀璨的宝石。 由于晏衔还要给小罐罐做早点,只采集满三大紫砂罐,就赶紧回到五大道的小洋楼。 他把昨夜就泡上的生豆子,用小石磨磨成浆,过滤豆渣,下锅熬煮,一边搅拌一边点盐卤。 静置一会儿,豆花便出来了,舀出一小半来待会做老豆腐。 剩下的再过滤水份,压制成块做成北豆腐,留着晚上炒菜吃。 小罐罐说他做得饭菜是最好吃的,比食堂的鲍师傅手艺更好。 郁葱又双叒叕被食香从睡梦中勾醒。 利索的洗漱好,就赶紧下楼。 锅里老豆腐的热卤已经熬出来,热气腾腾的倒在搪瓷盆里,旁边白瓷罐子里面是雪白的嫩豆花。 “老晏几点起的,连豆腐都做好了?” 世上三事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她真怕把小哥哥给累坏了…… (307)回杨柳大队 “没多早。”晏衔一般会让花蛇开车,他在车上眯一觉就行。 郁葱舍不得小哥哥这么累,替他请了一天假,让他好好补觉。 他这人不挂相,累了疲了也看不出来,不过单单只看他的劳动成果,就知道他有多努力了。 哏都是最悠闲快乐的城市,隋老利索的把假给批了,帝都的严老却一通喷,可惜距离比较远县官不如现管。 一晃半个月过去,一场秋雨砸下来,天气也变得愈加清凉。 午后的阳光澄澈而透明,郁葱和徐红霞时长聚在一起笑语不绝,就连隋老听了都觉得郁特助的小日子,过的无比惬意。 郁葱给自己调养的不错,基本上慢走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就准备周末回杨柳大队。 她让小哥哥准备些帝都特产,再把社员让帮忙捎的东西都装上车。 还有之前在大队拍的照片,也都洗好,揣在包里一起带过去。 严老还想让晏衔去帝都继续加班来着,但让郁葱直接把电话线给拔了。 眼不见,心不烦。 这才落了个耳根子清净…… 田间栽种的第二季水稻已经微微泛黄,一支支饱满的稻谷垂着头连成一大片,好不壮观。 已经快国庆了,之前的“双种双抢”,马上就要迎来二季晚稻的收获。 她还清楚记得早稻成熟,小哥哥和她还有社员冒着酷暑,一边抢收早稻、一边抢插晚稻的场面,那可真是挥汗如雨啊! 社员们遥遥的看到有一辆吉普车开过来,全都欣喜的迎了过去。 十里八村的人里,只有他们的郁大队长开着小汽车。 郁葱下了车,挨个打招呼。 她脑子好,眼神也尖,连谁家的小孙子都能准确的叫出名字。 晏衔开着车,慢慢的跟着她,一寸寸的缓缓挪动,狗子们到了乡下那叫一个撒了欢,跑得嗖嗖的。 社员们本来还担心葱姐太忙,总不来大队把他们都给忘了,但眼看着葱姐不仅对他们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亲昵,就连孩童的小名都能脱口而出,心里就暖烘烘的。 郁葱把一大摞照片从小布包里翻出来,分给社员们看。 因为爱面子她加了钱,洗得都是彩色的。 社员们见到自己出现在小小的纸上,纷纷欣喜不已。 里面除了集体大合照,还有《小葱奖》的获奖者,大红色的锦旗和做背景的两大堆奖品格外耀眼。元宝小说 这是平平无奇的照片吗? 不,这是荣耀! 回到知青点的南院,又让找她带货的社员过来拿东西。 大聊特聊了一上午,中午简单吃了些,就赶着去镇上。 路上看见正在猪圈里煮猪食的燕韫玉。 双方远远的相望着,并没有过多交流。 陶银玲已经到西北农村改造了,上面对于二十年前的大案,也安排重新彻查。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还给燕韫玉清白与公道了…… 团泊镇中学也快要迎来农假了,学生们的心都比较浮躁。 郝校长见两个特助终于得闲,干脆就安排学生们连上好几天的副科课。 学生们高兴的简直要飞起来了。 郁葱看人数太多,直接开了大礼堂上大课,但仍旧挤不开。 晏衔点了一半的班级去操场上,他给上体育课。 郁葱知道自己身体娇气,腿伤又没彻底断根,没敢站着上课,而是找来椅子坐在讲台上。 点名时,她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也是倍感亲切。 如今镇上的辍学率比市里要高很多,但大概因为团泊镇能给国家赚外汇,生活也相应的富足了,这届不仅没有辍学的,新生人数还比往年翻了一番。 有很多人觉得辍学是因为原生家庭不好,让孩子吃了苦,可没准这已经是这个家庭的极限了。 谁都想要自己的儿女有出息,自己吃过的苦也不想让儿女再吃一次。 有多少的父母并不是图什么养儿防老,只是想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 在文盲率那么高的年代,能供孩子上大学的父母又能有多差? 郁葱对学生和家长们都很理解,教导起来也十分用心。 虽然她上的是副科课,但学识还算渊博。 天南海北的讲起来,给从没走出过镇子的孩子们增长了很多见闻,也开阔不少眼界。 学生们感觉他们已经不是昨天的自己了,现在的他们是祖国含苞待放的花朵。 郁葱和孩子在一起,感觉自己也年轻了。 芳龄十八岁半的她,重回未满十八岁了。 欧耶! 下课后,郁葱把给郝校长特意带的香烟和一只从帝都买的果木烤鸭,背着人偷偷送过去。 郝校长不要,她撂下东西就走,又去公社给刘书记送了一包香烟。 这都是对她有知遇之恩的人,虽然她这人有点小财迷,但并非没有良心。 她从刘书记这里听到了霍公安的消息,取子弹的手术成功,但后来伤口恶化人差点没了,幸好她让晏衔送来了特效药。 如今,就算霍公安险险的捞回一条命,也不能在一线了,只能转文职。 大好的男儿让敌特给毁了前程…… 郁葱心情有些沉重,回到南院时还有些走神。 她在想假如当初不是自己透露的那些消息,霍公安是不是就不会差点死了,她也不会差点被截肢? 晏衔看出了小罐罐的心事,也不多说什么,只把乱跑的狗子们叫过来陪着她。 他则打来水,收拾院落。 狗子们对她一通摇尾巴,索抱抱。 郁葱被哄的没办法,只能亲亲抱抱,举高高。 宠物对主人的情绪,是拥有治愈性的。 她被狗子们这一闹,也就不郁闷了。 某些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益。 她把心事放下,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道“知青快下工了,咱们赶紧准备晚饭吧!” “想吃什么?”晏衔把屋子和厨房都收拾好,已经能住了。 “在这不同咱家是独栋的小洋楼,院子也大香味吹吹就散了,来个野菜鸡蛋的饺子,或者馅饼这种?” 郁葱想了想,又道“要是吃肉能不被发现也是可以的,我不挑食,只要老晏做得饭菜,我就都爱吃。” 晏衔:“……” 本来心里挺甜的,可这么简单随便的吃食,他还没和郁大舅学过…… 但想来应该也不难吧! (308)敢和她比横? “那好,我去采马厩菜。”都秋天了,附近也就马厩菜还肥嫩些。 晏衔赶紧就要去干活。 “一起呀,刚刚的活都是你干的,我心里过意不去。” 郁葱伸出小手。 晏衔随手就拉住,让小罐罐借着自己的力气起身。 “行。”他把杂物间的竹筐提出来。 一大一小,大的他背,小的很轻便,给她拎着玩。 狗子们自然也都跟着一起,尥起蹶子自在的撒欢。 风和日丽,气候适宜,虫鸣鸟叫。 芦苇荡里不仅有野菜、高树,还有野鸭。 郁葱感觉自己好像拥抱了大自然,在晏衔的指点下找到个窝,但却没有蛋。 对了,野鸭是一种候鸟,估计要南迁了。 没过多会儿,她就听见一道禽类的凄惨哀鸣。 随之,芦苇荡往她这边晃悠出一条小道。 是大黑叼着一只刚咽气的野鸭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来,宛若战胜归来的大将军,威风凛凛。 郁葱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大黑好棒!” 小青和小玄见大黑被狗娘表扬,也跟着一起捉野鸭子,废了老大劲才只咬了一嘴的鸭毛,让野鸭子给险险的逃出生天了。 大黑看不过去了,迅猛补刀,快准狠的冲过去一口咬住野鸭子的脖子。 野鸭子扑腾了两下,就咽气了。 小青和小玄学了半天,才逮到一只野鸭子,献宝般的叼到狗娘跟前。 大黑基本是一击毙命,而它两逮来逮去把野鸭子都咬得乱糟糟的,很是磕碜。 “小青,小玄也太厉害了吧! 第一次狩猎就这么优秀啦?”郁葱瞅着被咬得血淋淋的尸体,小眼神有些嫌弃,但还是给予了肯定。 晏衔怕血腥味弄脏了小罐罐,把鸭子都接过来,放到竹筐里。 “宝子们,都回来吧!咱们该回去了!”郁葱看狗子们还要再去祸害野鸭子,赶紧就给招呼回来。 弄太多吃不完,就浪费了。 她又对小哥哥,道“野鸭子比较瘦,肉也少,这三只再烙些大饼,就够咱们一家五口吃的了。” “那我去水边处理一下,太血腥了,小葱就在这头等我就行。”晏衔得到允许,走到不远处的水边处理野鸭子。 因为小罐罐爱吃果木烤鸭,他特意和郁大舅学了方子,就是不知道野鸭子做出来的和四系填鸭在口感上差别大不大。 要是他做得不好吃,日后她会不会嫌弃他做得饭菜,或者干脆就闹脾气不吃他做得了? 郁葱也不远走,就在附近采野菜。 前些天秋雨不断,田间地头、芦苇荡、小树林里,都有很多的野生菌类,种类很多,颜色不一。 郁葱有很多不认识的,不敢随便乱采,只选了认识的那些摘来食用。 看到马厩菜也不放过,通通都放进她的小竹篮里。 不花钱白捡的感觉真好~ 狗子们都很听狗娘的话,就算血液里狩猎的基因在蠢蠢欲动,都没有再次袭击野鸭子,就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她采野菜。 倏忽,狗子们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往小路那头拧耳朵。 “救命啊!” “叫啊,再大声点,这里是芦苇荡,所有人都在上工,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滚开,畜牲!啊……” “哈哈,你男人是蹲过号子的病痨鬼,他满足不了你的让哥哥来,乖一些,大家一起爽一爽……” “不要……救命……啊!畜牲……你就不怕我报公安抓你!” “我是城里来的知青,而你不过一个无知村妇,娘家无靠,夫家无能,谁会护你,又有谁能护的了你?” 另一头,郁葱也听到了男女说话的声音。 为什么每次她来芦苇荡都能看见点儿什么?! 不过,这回她可不再是那时候的傻妞了! 她顺着声音,小跑过去。 这一着急她跑的嗖嗖的,连腿上的伤都忘了疼。 那知青正压在一个女人身上,狂扇对方巴掌,准备干坏事。 “我队上的人,当然由我这个大队长护着!”她抬起小腿,对着那男人的屁股,狠狠地踹了过去。 那人防备不及,被踹在旁边浅坑里,在淤泥里滚了又滚。 他急赤白脸的骂,道“谁,谁啊,居然敢坏了老子的好事,我要你的命……” 敢和她比横? “你奶奶我!”郁葱多横啊,直接让狗子们把人给扑倒。 那是个年轻男人,鼻子上架着黑框眼镜,身高普通,倒是皮肤白润,穿着也比较体面,五官倒也不丑,就是感觉流里流气的。 他看到郁葱的那一刻,是真的很惊讶。 “小葱妹妹,我是马宇啊!” “你是新来的知青?” 郁葱记得刘书记给她打电话时说过,要来四个知青。 其中有三个男的,一个女的,舒白藤和徐光兴已经让她给弄农场劳改去了,剩下两人除了认识的甄健,就是这个叫马宇的男人了。 想到这里,她又盯着男人细看了看。 果然,找到了熟悉的模样。 可不就是郁大舅母马芳的娘家侄子?! 当年她还住郁家小院的时候就见过马宇,这人从小就特别早熟,他还要占郁肴肴这个亲表妹的便宜,但都被她给拦住了。 她不知道在自己走后郁肴肴有没有变得坚强,但马宇却是越长越坏了。 “小葱,都是这个女人勾引我,不关我的事,我也算是你表哥了,咱们小时候都是一起长大的,你可要明、辨、是、非!”苏丹小说网 马宇把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楚,似是而非的暗示着。 “葱姐,我没有勾引他,我没有……我下班回来,就又出来捡柴火……不知道怎么就被他拖过来……” 那个险些被欺负的女人,正是朱二妮。 她衣衫不整,扣子被扯掉了,脸上都是巴掌印,红肿一片。 她整个人都要吓坏了,不停的颤抖着。 “二妮,起来,我相信你。”郁葱板着小脸,又踹了马宇两脚,道“我表哥?你也配!” “你她妈…啊,怎么这么不分里外?啊啊……疼,别踢了!” 马宇还要再次骂郁葱,但狗子们都帮她按着,好方便主子修理坏人。 它们都是正义之士,是好狗狗…… (309)全公社的希望,必须好好呵护 另一头,晏衔刚把三只野鸭子都处理完,正往回走时,就看到一群群飞鸟被惊起。 方才,他处在上风口没注意到朱二妮的求救声,但狗叫声惊动了飞鸟,又是小罐罐的方向。 他当即就冲了过去。 当他看到小罐罐双手叉腰,狠狠踢人,狗子站脚助威,他才把提着的心放下。 他把人的双手反绑,像牵狗一样牵到晒谷场。 社员们一看葱姐这架势,就感觉有事,都不用招呼就纷纷口耳相传的过来了。 郁葱瞧见柳奶奶家的小孙子,从小包里摸出一根豆根糖,递过去道“麻烦平安跑镇上一趟,就说我郁葱要报公安。” “好的,葱姐。”平安拿着豆根糖,就塞进嘴里。 他奶奶编竹篮的手艺顶呱呱,所以家里基本能吃饱饭了,不再像之前拿到糖也不舍吃,馋的时候才会舔一舔了。 他终于可以过瘾的整根吃了,但仍旧是嚼了又嚼舍不得咽下去。 还没半小时,就看见谢领导骑着自行车亲自过来了,后座载着霍公安,前面大梁驮着平安,一辆自行车坐着三个人。 “公安同志救命啊! 郁葱她利用职务动用私刑!无视王法!” 马宇看见公安来了,缩着的身子立马挺直了! “郁大队长,晏特助。” “郁特助,晏特助。” 然而,两位公安扫了马宇一眼,就客气的向郁葱和晏衔问好,丝毫没有被马宇引导了情绪。 马宇觉得公安要徇私枉法,但他也知道自己人单力薄,这话一出口绝对就得罪了公安。 他脑中灵光一闪。 “郁葱,你没良心,好歹是我姑把你养大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伺候大的…… 你爸妈没了,你又傻了,全靠我们这些亲戚照应。 可你丝毫不知感恩,还让郁肴肴挺着大肚子去农场,又对我……啊!” “她把我养大?我呸!”郁葱正想要动手,但小青比她还懂她。 它纵身跃起,把马宇扑倒在地。 “真乖~”回去给它加鸭腿儿。 郁葱献上鼓掌。 “啪啪啪,嘴皮子厉害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她是胎穿,从吃奶就有记忆,从来没有在裤里拉过粑粑,自幼就是很好带的那一小撮乖宝宝。 哼,她又不是郁肴肴嘴被粘上的那种,必须为自己正名。 要不然还真都以为她是白眼狼呢! “我有自己的爸妈,用得着马芳照顾?”她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那个大舅母满口歪理邪说,说什么河水直饮增加抵抗力,夹生的豆汁不仅省柴火,还营养健康,这是最科学的喂养。 啧啧,我铭感五内! 这么好的喂养办法,她怎么就不给她闺女用呢? 为什么要给她亲闺女吃肉糜米粥,奶粉、鸡蛋、鸡汤、骨头汤…… 我八岁那年我爸妈为国捐躯后,马芳迫不及待的霸占了我家所有的家资,却嫌我碍眼……” 郁葱叭叭叭的说了一通,大伙儿本来就站在葱姐这面,听到她小时候过那么苦,有的大娘都抹眼泪了。 有了她在前面吸引注意力,社员都忘了马宇为什么被绑上去的。 这也是在郁葱的计划内,如今对女性的要求还有些严苛。 她这边和马宇沾亲带故,而朱二妮又和小哥哥那头沾亲带故,一个处理不好那就是家庭矛盾。 原本,她还想让马宇继承舒赤檀的活,给生产队继续掏大粪来着,但未免日后再出什么乱子,还是都远远的送走更省心些。 郁葱趁机又向社员,问道“这马知青下乡也有半个月的吧,他干活怎么样,平常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支支吾吾。 郁葱鼓励,道“没关系,大家畅所欲言。” “马知青从刚下来的时候,他就说他自己是葱姐的表哥,你们是青梅竹马,关系匪浅……所以干活就比较那啥……” 王石榴被推了出来,不得不开口。 晏衔:“……” 难道,青梅竹马不是他?! 小葱的清名,也是这些垃圾可以随意编排的? 他站在阴影里,面上晦暗不明,薄唇轻启,道“怎么个意思?” “具体说说吧!”郁葱也被气笑了。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青梅竹马? 好家伙的,把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王石榴一看葱姐这意思就明白了,说起话来也比较含蓄了。 “他借着葱姐的光不想干活,还说他会修拖拉机,要负责公社的那两拖拉机,可他手艺不行……还是甄健给擦的屁股……” (310)她岂能大难临头各自飞? 大部分人都是相信葱姐的,但有了公安的正名,心里也就更敞亮了。 大伙儿之前因为对葱姐的敬重,没少受马宇的气。 现在有了这话就是那些小心眼的,也不敢因为马宇的事,在明面上再编排葱姐什么。 谢领导又把申请下来的补助,当众颁发给郁葱…… 都忙活完天色已经擦黑,大伙儿打算散了回去吃饭。 所有人都没事了,不代表晏衔也没事了。 他缓缓走向马宇。 郁葱的小腿因为用力过度,已经在隐隐作痛,但为了气势不倒,她强撑着一口气,迈着小四方步跟着小哥哥走到马宇跟前。 她怕他动怒,抢在他之前开口,问道“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把看我洗澡的时间,地点都交代清楚。” “就是去年我……啊!”马宇知道自己要完了,也要把郁葱一起拖下水。 他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但转瞬疼的狰狞。 晏衔眼底泛着一丝红,仿若燃着汹涌的怒意,随脚踢了一颗小石子过去。 此事处理不干净,日后必然会被人扯出来做谈资。 今日之事,必须今日了结。 他的小罐罐那么娇娇柔柔的小人儿,怎么受得了被人戳脊梁骨的苦? “什么时候看过?” 见马宇还是不说,晏衔直接踩上对方的脚踝,道“我的耐心有限……” 骨节被硬铁般的鞋底踩得“咔咔”作响。 “公安同志,救命啊!” 谢领导见势头不好就要阻拦,但被霍公安给拉了一把。 他微微摇头,并配合道“你祸害女同志名声,是要吃花生米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郁葱的身材……啊……前凸……啊后撅……啊啊!”马宇很疼,可觉得有公安在场,晏衔不敢来真的,张嘴就胡说八道。 可惜他忘了,晏衔的绰号是“晏疯子”。 晏衔的眼眸一沉,眼底爆发出阴寒的冷意,足跟一个用力,直接撵断了对方的脚踝。 不是脱臼,是骨头断裂的那种。 马宇的脚踝一阵剧痛,迅速蔓延四肢百骸,疼得他直翻滚,哀嚎不已。 晏衔居高临下的凝视着狼狈不堪的人,再次抬脚,又踩到了另一只脚上,道“说,什么时候看的?” 马宇整个人瑟瑟发抖,浑身冷汗淋漓。 这个男人果然是疯子! “是……是在郁葱洗三礼上看的。” 在婴儿出生后的第三天,给小婴儿洗澡就叫做洗三礼。 所有人都被晏衔的狠戾吓到。 他们看惯了他在葱姐跟前狗腿子的样子,差点就忘记了晏疯子刚下乡时狠辣手段。 好可怕…… 有些孩子都给吓哭了,但却不敢出声,只是低声抽噎着。 郁葱转瞬冷静下来。 她明白小哥哥是为了自己才当众动手的,可当众下狠手打人,甚至还会致残,这可不是什么小祸。 她赶紧帮着引领舆论,捡了几个石头往马宇身上丢,怒斥道“这算什么看人洗澡? 无端端的祸害女孩子清白名声,畜牲! 你还调戏大姑娘,小媳妇! 死不死啊!?” 见此,众人受过气的那点火,也都被郁葱给勾起来,纷纷学着葱姐捡石头去砸马宇。 郁葱继续带节奏。 尽一切努力做到法不责众。 没一会儿那些还在发愣的人,就也跟着一起凑热闹,还有找来烂菜叶的。 大家如同初五剁小人似的打马宇。 马宇是马家最被偏爱的男丁,就连嫁到郁家的马芳也疼他,时不时的贴补他。 是以,就算他下乡劳动,都没有吃过什么苦,也从未这样绝望过。 碎石如落雨一般,让他一遍遍的感受疼痛,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要被砸碎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什么,只想这一切快些结束。 谢领导一开始没拦,到了后面根本拦不住。 他都不知道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大队民风这么彪悍。 等到天黑,都看不见了,他才把人给捞出来。 马玉被砸的面目全非,如一坨烂泥般瘫在自行车上,押送回公安局。 谢领导走的时候,看了眼晏衔,才对郁葱,道“我会如实上报,结果如何不好说。” “我明白,有劳您费心了。”郁葱也赶紧让大伙儿都散了。 她还记得竹筐里有三只野鸭子,正要去提就被小哥哥给伸手截胡了。 “给小葱惹麻烦了,我很抱歉,但我不后悔。” “下次假如还有类似的事,你依然会这么做?”郁葱心里烫乎乎的。 这个傻子…… 晏衔提上竹筐,扶着她往南院走,语气坚定,道“是。” “你就不能背着人打闷棍么?打人是违法的……”郁葱心里愁啊! 她一路往上爬也算是与人为善,但仍旧有很多人看不惯她。 可再善良有德的人,没有雷霆手段和提防小人的心眼,都是走不长久的。 这次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谁给趁机落井下石。 晏衔双眸异常幽深的瞧着她,道“假如我要是去农场了,你会等我吗?” “我们是夫妻,我会陪你一起。”郁葱这人是比较懂得趋利避害,可小哥哥是为了她才打人的。 她岂能大难临头各自飞? 晏衔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 “你这事我想了,顶多去农场,罪不至死,现在都下班了,我明个一早就赶紧给严老,隋老电话,事先操作一番,也许没咱们想的那么严重。” 郁葱绞尽脑汁地把自己的那些人脉,给扒拉了一遍。 其实,她最想用的是晏参赞,可这人还在审查中。 前几天他们还又得罪了朱毕安,也不知道余震是个什么情况。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可操作的空间不会太大。 化悲痛为食欲,一顿饭就啃了多半只野鸭子,外加一张大饼。 小哥哥烙的大饼,放了很多油酥,单吃就特别有味道,满口的麦香。 晏衔面上平静的把骨头分给狗子们,但心里还是害怕小罐罐会离开她。 他眉心微低,略带忧愁,道“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我听说很多女人,都是因为不愿意过苦日子,就选择离婚改嫁的……”(本章完) (311)启程大西北 “我这人惜福,而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郁葱对小哥哥还是很满意的。 人长得又高又帅,完全长在她的审美上。 厨艺也是顶呱呱,比她都要好。 朋友也比较多,能弄来很多好吃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她足够忠诚,也足够用心,处处都把她放在心上…… 翌日一早,郁葱就顶门去团泊镇中学,借用了郝校长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电话的打出去。 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后面只能交给天意了。 按部就班的给学生们上完副科课,因为心里不安,连中午在食堂吃那些粗糙的饭菜,也不挑嘴了…… 严老和隋老都要保晏衔,如果晏衔因为暴利因素,不适合留在大学亲自带学生,可以调到其他地方,比如科研部。 先在科研部苟着,等恶劣影响淡化些,又有响当当的研究成果了,就能东山再起继续带更多的学生,给国家培养出更多的优秀人才。 但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偏偏同朱家有交情的人从中作梗,在各大派系的斗争里把水搅混,到处明争暗斗。 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领导们争的面红耳赤。 晏衔打人致残一事,也自然而然成了各派争斗的焦点。 成为焦点的事,就不好再搞小动作暗箱操作了。 一个不慎,所有人都受牵累,弄不好把严老等人也都会搭进去。 再加上晏衔过于年轻,又足够优秀,早就惹的一些人眼红嫉妒,他们自己没什么真本事,但揪小辫子的本事却大,正好对晏衔借机落井下石。 所以,就算严老和隋老,乃至康老都出力了,最终只能护着晏衔到大西北搞科研。 不同于发配到农场劳改人员的日子那么苦,但肯定没有在帝都、哏都的条件那么优越。 具体借口是什么,隋老就有些窝火了。 他在团泊镇的那块实验田塌陷成新湖,新的实验田直接给他跨省划到大西北了。 那里冬季严寒而干燥,夏季高温,降水稀少,气温的日较差和年较差较大。 实验田么,重在实验,只要能造福人民,他都没意见,可给他的那块地有大面积的泥炭沼泽。 想要春天耕种,就要先平整土地,等冬日严寒把土层冻结实了,就很难挖掘了,只能赶在秋天动手。 隋老在帝都还有个项目一时半会抽不开身,只能让两个特助先过去。 郁葱得到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样郁闷。 他们是以科研人员的身份过去的,又不是劳改人员。 至于上面以为把实验田放在荒凉的大西北,他们就会永远离开帝都的权力中心,那就大错特错了。 只要风头过去,她郁·钮骷髅·葱,想回来就能回来。. 强扭的瓜不甜? 不,她只喜欢扭的过程。 上面大概也是怕郁葱又闹幺蛾子,直接安排专机把两人打包送走。 如今,在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的情况下,出远门绿皮火车都是抢手货,飞机这个字眼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更是遥不可及,是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乘坐一次的极奢。 郁葱也正不想挤绿皮火车呢! 而且,这个年代坐飞机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她也想试一试。 启程的日子在三天后。 飞机有限重,每人只能携带一件随身行李,限重五十公斤。 三只狗子都是她的家人,这是不能分开的,目前也没有限制宠物登机的规定。 给它们称重,总重量是一百零一公斤。 居然,超重二斤? “宝子们,这几天赶紧减肥~” 她一手搂着一只狗子,六只眼睛巴巴的看着小哥哥,道“老晏,行李咱们寄过去。” “大西北的条件异常艰苦,咱们这头的东西寄过去起码要半个月。” 晏衔也想带着狗子们,至少能护主。 他最是舍不得小罐罐吃苦,可却因为自己连累她一起到大西北吃沙子。 郁葱拉着狗爪子,轻轻的巴拉他。 “我想了,衣服什么的咱们都穿在身上,至于吃的肯定有食堂,就暂且凑合凑合,其余用的东西,咱们到那的供销社再买就行了。” “都听小葱的。”晏衔见她都打算好了,也没意见。 他知道小罐罐对狗子们的感情,把它们寄养在谁家都不放心。 “有什么需要买的,列个清单,都交给我。” 接下来,他负责工作上的交接,郁葱则忙着收拾行李。 大西北冷的早,首先就是御寒的衣物、鞋子、被褥。 腊鸡、腊肉、腊肠、肉干、各种干货和罐头,都多多的准备出来。 对了,内陆应该吃不到海货,干贝、干海参、紫菜干之类的,都是不能少的。 空气也比临海的哏都要干燥,万紫千红润肤膏必须多带些,还有魔都雪花膏。 感冒药、外伤药,也不能少。 这都是在当地买不到的东西,肥皂就不用寄了,要是不好买的话,她都能自己做出来,问题也不大。 到时候柜子现打,盆子、暖壶也现买。 铁锅、炒勺、菜刀这种铁制品应该不好弄,一起打包寄过去。 就是不知道自行车能不能邮寄? 试试再说…… 等到登机那天。 晏衔让花蛇开上隋老的吉普车,送他们过去。 郁葱在家里就穿好了五层汗衫,还套上五层的秋衣秋裤。 上车就开始继续忙活。 鞋带松开,袜子套上六层,直到鞋里彻底塞不下才停。 然后,她一件件的套衣服。 穿好三层的毛衣毛裤,在外面再套两层厚棉袄厚棉裤,又披上两件军大衣。 头上的帽子戴了一薄一厚,手上的手套也是五双罗着带,脸上也不放过,围着丝巾和厚围脖。 她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还不算完,口袋里还塞着好些的肉干和药品。 晏衔也被她按着这么穿了一整套。 花蛇看着老大和大嫂,穿的像熊一样就忍不住咯咯乐。 “拿着。”到了地方晏衔从后备箱又搬出来四床被褥。 “宝子们,赶紧方便。” 进去前郁葱让狗子们赶紧把屎尿排泄出去。 这两天一直饿着狗子们,但昨天称重还是超重半斤…… (312)坐飞机 狗子们:“……” 无精打采的溜达着,仿若无声的在描述它们饿的没有力气。 但狗娘的面子它们还是要给的,多多少少的尿了两泡,再努力的挤出一点点狗屎。 花蛇认命的扛着棉被,跟到了上飞机前的最后一刻。 每床被褥都是将近二十斤的,也就是他身体好,抱着还不算吃力,换一个早趴下了。 “花兄弟辛苦了。”郁葱把相机、饭盒、水壶都套在脖子上,又把五张床单像斗篷一样,披在最外面。 她热得小脸红彤彤的,正要自己顶上被褥,晏衔就长臂一伸,把四床被褥都披在了自己身上。 她赶紧补上一句,道“老晏辛苦了。” “晏哥,郁特助,我只能送到这里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有事电报,写信都行,我给你们寄家乡特产哈!”花蛇对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拼命挥手告别。 老大就这么走了,说是等冬天地里上了冻就能回来,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等二人武装齐备的牵上狗子们,带着介绍信和工作证明登机。 才看见所谓的“专机”。 这不过就是一架小货机,翅膀上的漆皮都斑驳了。 就因为她和小哥哥是唯一要乘坐上的人,这才被叫做“专机”。 但这起码也是飞机呀! 晏衔穿得和她很类似,都被一层层厚重的衣服包裹,且还披着四床厚被褥,本来他身高就高,行走间如同小山一般。 郁葱身高不够,面积来凑,像圆滚滚肥乎乎的小熊一样。 坐飞机的乘客都是最讲究体面的,航空人员还没见过这种“重装备”。 上面也没有规定登机的乘客,具体要穿几件衣服。 工作人员都像看西洋镜似的凑过来,给三只狗子称了重,总共九十九点九公斤。 都在限重内,只能放行。 想不到啊,天底下也有这么不爱颜面的文化人…… 郁葱穿的太多,都快走不动了,又热又闷,呼呼地往外冒汗,但咬着牙努力的往前挪。 加油! 美貌与智慧并存天下第一无敌美少女,她可以的! 晏衔一直注意着小罐罐,见她神色不好看,赶紧腾出一只手扶过去。 明明只有百米的距离,郁葱就像负重千里一样。 她脖子上挂了太多东西,基本已经抬不起脑袋了,但还是朝旁边那座“小山”咧开小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小货机的前面有座位,除了他们俩人再无别人,真真的专机。 但她差点没把自己塞进座位里去。 是座位窄,还是她占地面积太多? 她刚把脖子上挂的饭盒、水壶、相机,都卸下来,正要接着脱外衣,就感觉周围盯着他们的人很多。 她停下动作问道。 “老晏,你看工作人员还在看咱们,是不是想等咱们一脱衣服,就来给搜走?” “也许只是觉得稀奇呢?”晏衔身子往后微微后仰,被褥就顺利地摊在了座位上。 郁葱把狗绳拴在扶手上,想了想,一下狠心,道“九十九步都走了,就还差这一哆嗦,咱们再忍一忍。” 索性小货机已经都装载完了,就等他们俩人上来就起飞。 没一会儿就感觉一阵耳鸣,噪音很大,等飞机平稳飞到空中时,才慢慢就缓解了。 她的位置靠窗,可以俯瞰脚下的美景,还能近距离接触空中的云海。 但她没有什么心情欣赏,利索的招呼小哥哥赶紧卸装备。 首先是帽子,其次是军大衣,然后是鞋袜…… 她起码脱下去一百来斤的衣物,把秋衣秋裤脱到最后一层。 还想继续再脱几层汗衫,但就算周围没外人也没有安全感。 晏衔动作利索,也不怕走光,只穿了一套正常的打底,配上中山装。 他看出了小罐罐的顾虑,举着棉被把她裹起来,留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方便她动作,道“我不看,换吧。” “谢谢老晏。”郁葱不说是汗衫,就连裤头都套了八层。 只留了最里面的一层,才把堆在小山里的列宁装扒拉出来穿上。 “终于大功告成!”她摊手摊脚的瘫在座位上,喘着大气,道“总算是活过来了。” 狗子们足足饿了三天,鼻子灵敏的嗅到衣服堆里有肉香,就凑过去仔细嗅,但看主人没有动作,也不敢太过分。 郁葱见狗子们直流口水,赶紧把衣服都收整起来。 用床单当包裹皮,她负责掏兜,小哥哥负责叠衣服。 肉干都切成半斤一份,揣在口袋里。 数了一下总共十八斤的肉干,针灸针和一份份的药品也都齐全,一沓沓的钱票也没有丢失。 不错,没有意外损耗。 给狗子们分了半斤肉干,道“乖,再忍忍,等下了飞机,给你们吃个饱。” 晏衔等她清点完,才把东西都打好包。 “总算是收拾利索了。”郁葱看着五个大包裹,非常有成就感,笑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不过早知道这么顺利,我就在帽子上,再顶口铁锅了,这样还能省些邮寄的费用。” 她复盘了一下,感觉还有些小遗憾。 晏衔:“……” 媳妇太会过日子了怎么办? “累不累,要不要睡会儿?” “现在才八点,我先眯一觉哈~”郁葱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找了个舒服姿势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晏衔把收好的棉被拿出来一床,轻轻的给她盖上,道“别着凉了。” “老晏,真体贴,哪个姑娘嫁了你才是真有福气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俩人都给夸了。 郁葱本来还想感受一下这个年代的飞机,但实在是太累了,还是先养精蓄锐吧! 等她再次睁眼时,飞机都快要降落了,她赶紧把睡乱的头发梳整齐,别上漂亮的小发卡,又掏出饭盒。 因为考虑到大西北的胶卷不好买,饭盒里她装的都是胶卷。 坐飞机怎么能不拍照? 必须让小哥哥给她拍美照。 她坐在飞机的窗口前,露出四十五度最美侧脸,小手举着一卷报纸,气质温婉大方,窗外是蔚蓝的天空和朵朵白云。 紧接着,她又给小哥哥拍了几张帅照留念…… (313)一看就是有本事的 最后,郁葱给照相机设了个定时,拍下她和小哥哥,还有狗子们,一家五口的全家福。 “咔咔咔。” 狗子们也配合着站立作揖,做出各种技术动作。 她选图有技巧,没有拍出后面那一箱箱的药品箱,看起来就真的像专机那样高大上。 嘿嘿,她又有吹牛的新资本了…… 就在这时飞机突然下坠,郁葱一阵极度不舒服的失重感,内心惶恐不安,还有些头晕目眩。 这个年代坐飞机的舒适感,真的没有后期完善。 狗子们都没做过飞机,小青和小玄都往郁葱跟前挤。 小眼神可怜兮兮的仿若在说,好怕怕~ “宝子们不怕哦~”郁葱一手搂着小青,一手搂着小玄,整的跟世界末日了一般。 大黑本来也是有点小怕的,但瞅着他们这么怕,它也就不怕了。 晏衔看的嘴角直抽抽。 很快飞机落地,滑行了一段才停下。 “晏特助,郁特助,顺利抵达宁县枣岭乡。”小货机的舱门打开,飞行员从前面过来。 他印象当中两个人还是穿的像小山一样,恍然瞧见庐山真面目还真有点意外。 “有劳了,我们马上就下机。” 郁葱已经缓过劲儿了,只觉得冷风从舱门嗖嗖的往脖领里钻。 温差真大,好凉凉啊…… 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两件军大衣,递了一件给小哥哥,道“外面冷,别受了寒。” 说着,她自顾自地把丝巾系了个漂亮的单蝴蝶结,整理好丝巾的形状,站起来在列宁装外面披上崭新的军大衣。 是的,她不把胳膊套袖子里,就这样披着。 她瞧了把军大衣整整齐齐系上扣子的小哥哥一眼,也给他扒拉出一条薄围脖,往他脖子上那么随意的一挂。 文艺青年的气质,当时嗖儿就出来了。 “帅~” 飞行员:“……” 他要不是亲眼看着两个小山一样的人登机,都以为换了个人呢! 因为两位特助堵着不出去,机舱后面码放的药品箱就没有办法卸下去。 他还着急等加完油,赶紧返程呢! 本想再催一次,但那三条大黑狗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明明没吠叫,可眼神就特凶,看着就不好惹。 飞行员没有办法,只能笑着帮二位特助搬行李,用行动来默默的催促他俩下尽快飞机。 外面枣岭农场的人,远远的看见有飞机降落,纷纷都围了过来,有准备卸货的,也有看热闹的。 然后,就看见飞行员恭敬的朝坐在机舱的里人说了些什么,又亲自提着两个大包裹下来。 要知道在拖拉机手都是紧缺人才的年代,飞行员更像是神话般的存在。 究竟是什么人物能劳烦堂堂的飞行员,给亲自提行李? 那手……是提行李用的吗? 这可是开飞机的金手啊! 一时间,众人不由自主地就对坐在飞机里面的人,心生崇敬。 郁葱见气氛烘托起来,这才单手牵着小青和小玄,迈着小四方缓缓地步走出舱门。 她没有着急下去,而是停在台阶上,面带微笑的对着围观的众人挥挥小手。 “同志们好! 我是国家特派来帮助大伙建设祖国的特助,我姓郁,他姓晏。 诸位都是为祖国建设的中坚力量,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郁特助好,晏特助好,鄙人崔允裕,是枣岭的场长,日后请二位多多指导。”崔场长莫名有些激动。 据他所知,飞机有限重,基本上只能提着一包行李过来,而这两位特助不仅让飞行员亲自给提行李,还带了足足五个大包裹,就连牵着的三条大黑狗,都油光水滑的。 一看就是有本事的啊! 他自我介绍完,有学着郁葱的姿态,给下面的八个连队的正副队长,都做了简单介绍。 郁葱依次礼貌的问好。 枣岭农场大概类似于一个乡镇的规模,场部加上下面八个连队的农工大概有四千人左右。 算上老职工们的家属和子女,总人数超过五千人。 崔场长管理一个五千多人的农场,这官可不算小了。 面对一把手,在没有利益纠葛的情况下,必须交好。 接下来,如郁葱所预想的一般,众人都鼓掌表示热烈欢迎,有人好奇的各种问。 郁葱不动声色的把自己曾经的光辉事迹,再次提及,像是什么外贸部,国防大学、哏都大学,还有坑洋鬼子的精彩片段节选。 自然,这里面也包括小哥哥参与研发武器,各项荣誉和功劳。 同时,她也把八个大队的情况,粗略了解一番。 因为这里是大西北,里面的盲流本就不少,而她要去莅临指导的七队,则是盲流最多的大队。 这些人来的时候没户口、没身份,时间长了,也就没人会去追究什么来历,基本上只要能干活,就会被当个人对待。 郁葱的嘴皮子多厉害? 几乎是她这边一下飞机,就把关心的事都打听到了,还成为枣岭农场的风云人物。 晏衔:“……”配合着微笑,做好背景板。 小罐罐这派头,比大领导还足呢!元宝小说 且不说是糊弄这些农工,就是干部也迷糊。 飞行员:“……”能为这么优秀的人,提行李是他的福气。 待农工把药品都搬下去,他把油加好,这才意柔未尽的返程…… 崔场长亲自做向导,领着两位特助把枣岭农场最繁华的地方溜了一圈。 围绕着一条中心的大街,有卖东西的供销社,有养猪场、养鸡场,大仓库,还有小学。 场院里面也有食堂、大会堂,办公室。 看起来比预想的要好很多,可只要离开中心的大街,外面就尽是凄凉了。 郁葱怕错过这里再买东西就不方便了,赶紧在供销社一通采买。 崔厂长让人开来拖拉机,由他亲自陪同,把两位特助请到负责这次任务第七小分队的所在地。 极目所见,是一片茫茫无边的桦树林,只有一些稀稀拉拉在黄土高坡上挖的窑洞,土块泥巴砌的土窑。 居然是真的窑洞?! 是了,在艰苦的大环境下有很多地方住的不是房子,像是黄土高坡的窑洞,沙漠戈壁的地窝子,都是标志性建筑…… (314)地坑窑 郁葱拧着小眉头,认真仔细的望过去。 发现还有很多不起眼的小窑洞,有土窑洞、石窑洞,就是没有砖窑洞。 她面上看起来落落大方,实则心里已经在哀嚎了。 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艰苦奋斗”,在这里个人能力显得凄凉而渺小…… 不知拖拉机颠簸了多久,终于缓缓地爬上高坡。 她遥遥地望见下面要挖的那片大滩涂。 那叫一个沟壑纵横,荒凉的不能再荒凉啊! 嗷嗷嗷,这要是搁在古代,就是被拉去充军攻打匈奴,也不过如此了吧?元宝小说 淡定!!! 别人能在困苦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她郁·钮骷髅·葱也能! 可这一路就算是她的屁股下面坐着包裹,也差点颠的腰间盘突出外加脑震荡。 等下了拖拉机,一直跟在后面看热闹的第七大队的农工才过来。 看起来举止都彬彬有礼,并不像他们的外貌那样粗犷。 他们是因为有飞机过来,这才暂休了一会儿,对坐飞机远道而来的科研人员抱着一种崇敬之心。 郁葱看见几个面带高原红的半大孩子,正准备随手摸一下他们的脑袋,就眼尖的发现孩子们的头发丝里,有特别小的虫子在疯狂乱窜。 虱子!? 幸好她还没有伸出手,要不然孩子们见她这样人美心善的仙女姐姐嫌弃他们,一定会伤心的。 她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继续谈笑风生。 然后,就见第七大队的温队长,穿过崇拜自己的人群,朝着她开口,道“我去买几个橘子,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 咦? 这不是《背影》里父亲对儿子说的吗? 这是要趁乱占她便宜吧?! 郁葱杏眸精光一闪,唇角露出一抹狡黠笑意,道“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 这是《骆驼祥子》爷爷对孙子说的话。 假如温队长真的以这种方式给她下马威,那就看看谁的辈分更高。 陡然间,周遭鸦雀无声。 紧接着,崔厂长就捧腹大笑。 “妙啊,妙啊! 郁特助,你不知道啊,这个姓温的仗着自己读了几本书,逮谁就占谁的便宜。 哈哈,这回总算是踢到铁板了!” 众人还在发懵,崔厂长就亲自现身说法,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跟着笑起来。 温队长臊红了脸,但死不承认,道“我不过是想吃两个橘子,你们胡咧咧啥,心眼都那么脏……” “你还吃两个?橘子皮泡点水喝喝得了。”晏衔用不辨喜怒的平静语气,说出《四世同堂》太爷爷对曾孙说的话。 崔厂长能管理五千多人,自然也不是白菜,很快就琢磨出这句话的出处,再次向大伙儿热情的解说一番。 温队长:“……”遭瘟的损色儿! “这桔子皮可是好东西,具有理气化痰、健胃除湿、降低血压等功能,是一种很好的中药材,很适合泡水喝的。” 县官不如现管,郁葱怕给温队长真逗急眼了,连忙化解尴尬。 其实,所有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 也就是说,假若她首次在对方挑衅之下,没有顺利反击回去的话,日后必然会处处被压一头。 那是万万不能的。 “郁特助,还懂医?”崔场长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特助,知识竟涉猎的这么广泛。 郁葱还想给大伙儿除虱子,痛快回道“略懂些药材,也知道些小偏方,什么驱蚊、除虱、治冻疮……大家谁需要,就找我要方子,我无偿告知大伙儿。” “这可太好了。” 后面,基本上就是崔场长和郁葱,在你来我往的互相探话。 温队长尝到苦头,才不敢再搞小动作。 由于上面要给他手上的七队空降两个特助来指手画脚,他担心自己被顶替,或者架空。 就感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巨大压力,连睡觉都担心有一天自己被踹走了。 尤其,是当他看到两个特助坐着飞机过来。 这哪是把工作迁过来,分明是占山为王来的。 “姓温的,怎么走神了? 我之前让你给两位特助准备的住所,都准备好了吗?”崔场长心里美滋滋的。 之前,他也中过当“儿子”的损招。 如今可算是搬回了一局,不由得幸灾乐祸。 郁葱在电话里就特别给隋老,申请了一座带院子的住处。 等后期隋老具体住不住不知道,但她是要过去住的。 她有一丢丢的嘴馋,大锅饭肯定是吃不惯的,八成会天天开小灶,要是不带院子那可就太不方便了。 温队长还是很配合上面工作的,尽全力给隋老妥善解决住房问题。 腾出来的那座院落是位于坡顶的地坑院,也叫地坑窑。 它是在平整的塬面上向下挖一个四方土坑,作为内院,四边形成了土壁,每边的壁上挖三孔窑洞。 窑院是独家独院,比较宁静,有很强的内聚性,便于保卫,也比较安全。 这是过去地主住的窑院,后来一直当作第七大队的办公场所,现在则腾给隋老和两个特助住了。 地坑院不大一共只有三个窑洞,每个里面中间都挂着一个草帘,分为里外间,里面有炕,外间算是小客厅。 外间有一个废弃的土坯灶台,隔着土墙连接里面的大炕。只要外面烧火,热气就能传到里间的炕上去。 外间正上方的土墙上挂着一幅伟人画像,两侧是副应景的对联。 画像下,是一方破旧的八仙桌,周围有两条凳和小板凳。 除了这些桌椅,就没有一件家具了,像是大衣柜、五斗柜什么的就更是不要奢求了。 郁葱的视线,打量了一圈。 忽然发现这里还没有通电,不过没关系,她能住在独立的坑院,就已经很知足了。 “感谢崔厂长和温队长的厚爱,我代表隋老表示感谢,等过些日子隋老他老人家过来,一定会很喜欢咱们这里的。”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崔场长当初在部队里就听说过隋老的大名,经过这位大人物的指点,即使是盐碱地,都能长出好庄稼呢! 他让温队长杀鸡,给两位特助办接风宴…… (315)用水难?不存在的 温队长听说要宰鸡,就跟要宰了他一样,梗着脖子拒绝。 他队里每户就才养了两只鸡,这其中就包括他个人在内,现在打肿脸充胖子宰鸡,等以后他连个鸡蛋都尝不着了。 鸡生蛋,蛋生鸡…… 他仿佛失去了一座养鸡场! “不用,不用,现在大家都缺粮食,我们自己做饭就行。” 郁葱可不想因为吃鸡,就像欠了谁一样,这种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您能帮我们安排好住房,我就已经很感激了,现在时间也还算早,我们自己整点就成,绝对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看看人家这觉悟!”崔场长对郁特助的印象更好了,又给了温队长好几个白眼儿,道“拿不出手的东西!” 温队长就是被骂也无所谓,反正总算是把他的鸡保住了。元宝小说 郁葱笑盈盈的看着跟过来的农工们,体谅道“大伙上午劳作,下午又来接机,忙糟糟的一天,累不累呀?可要回去歇歇?” “我们不累,农忙刚完,现在一点都不累。”脸上挂着两团高原红的赵大嫂,嗓门高亢。 郁葱初来乍到,不好太鹤立独行,只能再接着唠嗑。 这才知道没有电不是最紧要的,最要命是这里缺水。 望山跑死马,她从坡上往下望到的那片大滩涂,就是农工每天都要去挑水的地方。 来回来去就要徒步走七里路!!! 登时,郁葱心里咯噔一下。 失策啊! 她生活在九河下梢的哏都,从来都没考虑过用水难的事,不怕洪涝就是万幸了。 就她这小身板肯定是挑不动水的,而且她又爱干净,不说饮用的那些,就是洗澡水就不老少的,这不是要把小哥哥给使唤成老黄牛…… 这哪受的了啊? 聪明的小脑瓜努力思索怎么解决用水难的问题。 一通头脑风暴,扒拉出很多野外淡水收集的知识,可感觉都差了点什么…… 对了,水塔。 夜间收集水汽,白天利用太阳能蒸馏淡水。 水塔在更干旱的沙漠地区,都能采集到水蒸气,解决无数赤道人民的用水问题,在黄土高坡就更能了! 用水难? 不存在的…… 郁葱从斜挎的小布包里,翻出纸笔,迅速绘图。 崔场长看着她笔下像大肚瓶一样的东西,问道“郁特助在画什么?” “这是淡水采集器,咱们这里昼夜温差大,可利用我图上的这些网状结构,收集空气中的水气。” “听过河水,海水,湖水,空气里竟然还有水?”温队长不以为然。 郁葱没搭理他,拿着设计图对着崔场长解说。 “水塔是由光滑的三角形框架制成,一般都是就地取材,选用硬质的竹子,木头等,框架里有一层薄网,可以捕捉空气中的液态水滴雾。” “这么好的东西,有什么缺点吗?”崔场长只觉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这是从帝都国防大学和哏都大学过来的顶流人才提出的。 也许是他孤陋寡闻了,对吧? 郁葱又从小包里摸出钢尺,把尺寸标注好。 “除了比较怕被大风吹倒,基本没什么缺憾,但咱们可以在刮风时把水塔给收起来,等风停了再继续摆出来。” “真行么?”崔场长心动的不要不要的。 郁葱就知道有戏,道“嗨,咱们这边刚秋收完,还有很多麻杆吧?” “有。” “那有渔网吗?” “可以弄来。” “那就先做一个简易的试用版,正好我看外面风不大,今天弄出来,明个一早就能看见收集的水,等看见效果了,咱们再做个完善版的。” 郁葱淡淡的一席话,震惊在场所有人。 “这要是真成了,郁特助绝对是造福一方的英雄啊!” “他们男的能直接下河洗澡,而我们女人就是打来水也舍不得用,夏天的时候只能舀两瓢回屋去擦个澡!” “可不是,干活就出汗,天天干活,天天出汗,却一回痛快澡都洗不了,难受得要死啊!” “咱们女人都没水洗澡,好不容易打来的水攒在水缸里,也舍不得用。” 因为大伙都深受用水难的苦楚,几乎都不用郁葱给鼓劲,就开始忙活起来。 男人搭架子,女人用草绳绑麻杆,崔场长从供销社租来积了灰的陈年渔网。 是的,是租的,他们这地方钓鱼和捕鱼的都太少,偶尔用一次买来也没必要,大伙都是靠租的。 大伙儿的心里特别激动,都很卖力气,忙活的是热火朝天。 人多力量大,还没两个小时就搭建好简易版的水塔,外圈用上千根麻杆交交叉叉的作为支架,里面套了一层洗干净的渔网,总高两米,直径两米,头部和底部都内收,远远看着就像一个大肚瓶。 郁葱指着坑院的门口,道“好了,固定在这里,下面再来个大木盆,接着流下来冷凝水就行。” “这就行了?”崔场长昂头望着极致简易的水塔,心里有些没底。 温队长觉得这就是在瞎胡闹。 不然,为什么他张着大嘴,不仅没有喝到空气里的水,反而还更渴了? 农工们也都忐忑。 这么一个怪模怪样的玩意儿,就能捕捉到空气里的水? “至于成果如何,明天再过来看就行了。”郁葱面对众人的怀疑与不确定,却胜券在握。 她心里完全无压力,悠哉的不行。 大伙儿忙活完了也不走,就准备在这里守夜。 可是郁葱饿了,要准备晚饭了。 她美眸轻转,笑道“大伙的热情我懂,可恰当的养精蓄锐,才能以更好的精神面貌迎接明天。” 要是平常这番话肯定能把人给打发走,可此刻她却低估了众人对水的渴望。 郁葱没办法,只能带着狗子们和小哥哥去白桦林碰碰运气。 出发前,她还借了斧头和大改锥,又拿上刚从农场供销社买的盐、木桶、小刀、搪瓷缸子等物。 崔场长赶忙嘱咐他们一定不要深入白桦林,里面有凶猛的野兽,必须要注意安全。 郁葱谢过他的提醒,才溜溜达达的离开。 放心吧! 她向来惜命的紧,自然不会头铁的往深林里冒险…… (316)灌了个水饱 停在浅林,郁葱解开手上的狗绳,嘴里还不忘嘱咐着。 “宝子们,黄土高坡可不同于咱们那的乡下,野地里都是软萌的小兔子,嘎嘎叫的傻野鸭。 这里的野兽都是分帮派的,有豺狼,有虎豹,还有毒蛇,它们的牙齿有你们的腿那么长,一口咬下去你们的脖子,嘎嘣就断了…… 要记住只逮比你们个头小的,弱的,好欺负的。 万一遇见比你们个头大的野兽,一定要立马跑回来,千万别恋战,打不过就跑,小命最重要!” “去吧,去抓兔子、野鸡去吧!” 千叮咛万嘱咐后,她才把狗子们放出去。 狗子们被狗娘如同老和尚念经一样的念叨,都快昏昏欲睡了。 等松开绳子,它们如同离弦的箭,嗖的串了出去。 “哎,儿大不由娘啊!” 等她看不到狗子们了,才对着身侧的高树,问道“老晏,认得这是什么树吗?” “白桦树。”晏衔扫了一眼,表示认识。 “没错。”郁葱拍着树干,继续叭叭。 “别以为这树只能当木材用,它树干里面流出的液汁,也是好东西,含多种营养成分,能治痰喘咳嗽,治疗关节炎、结核病等症,也可酿酒,配制清凉饮料。” “小葱懂得真多。”晏衔由衷而发。 郁葱爱听好话,小脸上荡漾着笑容。 “应该来个钻头打孔的,但咱们暂时弄不到钻,只能先用斧头砍一个小坑,再用大改锥往里挖一挖。” “有什么具体要求吗?”晏衔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地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执起斧头。 郁葱指着距离地面半米高的位置,让小哥哥干活。 “咱这一斧头别砍太深,保持十五度斜角,要出口低,内口高,五、六厘米的深度就行,然后再用大改锥往里钻。” “明白。” 小哥哥果然是一把干活的好手,每一步都处理到位。 郁葱眼巴巴的瞅着他,待钻进树干八厘米左右深的孔洞时,小手捏起无隔断的竹管,配合着往里叉进去,又用绳子固定住。 树洞孔连着竹管,往下小流儿的淌出汁液,她利索的用搪瓷杯接住。 等流满一杯,她就往后退,把木桶挪到相应位置继续接。 沾染木屑的那点汁水,都流在了地上,接到搪瓷杯里面的都很干净,汁液泛着极淡的微黄,几乎接近无色,看起来非常纯洁透明。 如今没有后世那么多污染,白桦树也都是野生的,可以直接饮用无需过滤。 她小口咂了一口,略带甜味,并带有精致的香气,非常的清新,清爽。 她踮着脚尖,白嫩的小手高高举着搪瓷杯,递到小哥哥唇畔,道“来,老晏也尝尝,咱们这一路都没喝水,早就该补水了。” “很清新。”晏衔借着她的小手,尝了一口,道“一棵树够吗?我再弄几个树孔。” “会不会太辛苦?”郁葱杏眸亮晶晶的瞅着他,写满期盼与渴望。. 作为地道的吃货,她在缺水的时候,恨不得天天泡在白桦汁里。 晏衔带着小罐罐一起来黄土高坡,过缺衣少食的苦日子,他心疼的直滴血。 难得见她有喜欢的东西,哪有不满足的道理? 他吭吭的就又砍了两棵白桦树,依次在树干用大改锥钻孔,看到出汁水就学着她那样往里塞竹管。 这回选得老树的树干更粗壮,没一会儿两个木桶就满了,他又把那些带过来的水壶和搪瓷缸子,都用来做盛放的器皿。 郁葱给自己灌了个水饱,又给他喂了好多的白桦树汁水。 “现在这个季节并不是采集的最佳时机,等春季桦树返青灌浆的时候,那汁液就哗哗的流了,不仅更浓稠,味道还更甜呢!” 收集完树汁后,把输液用的竹管从树干里抽出来,又在地上找了截干树枝插入孔洞,把往外溢的汁液都给堵住。 这样白桦树就不会再流汁,也不会受到伤害,完全是可持续发展。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啊!”郁葱笑得十分欢喜,注意到小哥哥总是小心翼翼的偷瞄自己。 聪明如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想的什么。 “老晏,不用觉得愧对我,最终论起来你打马宇,也是为了我。 再说,咱们来这也不用干什么重活,顶多动动嘴皮子和笔杆子,只要我们俩还能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她唇角挂着温暖的笑。 再次感叹自己是这样的“红颜祸水”…… 晏衔静静地凝视着小罐罐,眉宇间光华流转,似拢着温和的月华,温柔绻缱。 仿佛笼罩在他周身的浓重阴霾,在这一刹那被阳光尽数驱散开。 他靠近她,微微的俯下身,紧紧拥着她,道“有你真好。” 然而,没一会儿狗子们就打破了这份旖旎。 小青和小玄各叼着一只野鸡,后面的大黑则一张嘴叼着两只野鸡。 它这嘴可够厉害的,全都叼在鸡脖子上。 它们就好像得胜的大将军,雄赳赳气安安的归来了。 “宝子们也太优秀了吧?!”郁葱看着猎物直吞口水。 因为要赶飞机,她早点吃得过分的早,中午又是直接睡过去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她感觉自己可以吃下一头大肥猪。 不仅她饿,狗子们也饿,它们因为飞机限重,都给生生的饿瘦了好不好! 因为用水困难,郁葱直接给小哥哥特批用白桦树的汁当水用,务必要把猎物收拾干净了。 她也没闲着,开始挖坑和泥。 地坑院还有农工守着,就等着见证奇迹呢! 她不好当着人家的面胡吃海塞,再说那么多人都盯着自己吃小灶,她到底给不给? 要是给的话,他们自己可就不够吃的了。 而且,猎物是狗子们辛辛苦苦逮来的,她肯定是要分给它们吃的,在人肚子里还没油水的情况下,她却给狗子们喂肉吃,那不是赤裸裸的拉仇恨么? 还不如就地解决省心省力呢! 晏衔办事十分利索,大约一个来小时,等火自然熄灭,他将四个黑炭似的鸡球从坑里挖出来。 都烧的硬邦邦的,用石头一敲表面的泥块就碎开,腾腾地往外冒热气…… (317)果然是来谋朝篡位的 瞬间,周遭都弥漫着叫花鸡的香味。 晏衔剥掉包裹在内层的一层层大叶子,用铝饭盒装好,端到稍平整的大石上。 狗子们也都早就巴巴的等着了,口水直流三千尺。 郁葱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道“终于熟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吃黄泥叫花鸡,以前都是用烤箱烤白面裹着的鸡,那种绝对没有炭火、黄泥巴烤出来的这么香。 她熟练的把鸡分解,把狗子们狩猎时咬过的地方都扯下来,晾在大树叶上,道“宝子们等会,晾凉再吃……” 在狗子们怨念的小眼神里,她又举着一个鸡腿,递给小哥哥吃。 之后,她美滋滋的拿起鸡翅,小嘴呼哧呼哧地吹了几口,放进嘴里开啃,在舌头还没站稳脚跟,便吞进肚子里去。 “好吃,这味道嫩而无渣,连骨头都是酥的,又嫩又香。” 晏衔手里拿着她给自己的鸡腿,眼眸中溢出点点笑意,蓄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 他唯一感谢郁大舅的地方,就是让他学得郁家祖传的厨艺,让小罐罐吃的开心。 吃饭期间把用光的白桦树汁液,再次蓄满,这次就简单多了,只要把孔洞里塞的干枝拔出来就能出汁水。 两个人和三只狗仅一顿饭就吃光了四只野鸡,连骨头渣都不剩。 这一顿饭的肉量,几乎是一个农工整年的食肉总量。 郁葱就知道自家全都是干饭人,越发坚定要开小灶的决心了。 饭吃好了,桶里的汁水也都满了。 郁葱拎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走在最前,晏衔提着两只水桶紧随其后,狗子们吃饱喝足撒欢的跑着跳着。 踏着落日的余晖,回到门庭若市的坑院。 “刚才我瞅见两位特助提着木桶出去,就说他们去打水了吧?” 温队长见人回来不用再劳烦他去找了,非常马后炮,还特别沾沾自喜。 “两位特助,我们这和大城市可不一样,浅林子只要不倒霉基本没什么事,但往深了去可真有野兽,那獠牙有你的腿那么长,一口就能把人的脖子咬断。 就算我们事后去找你们了,那也什么都晚了。” 郁葱:“……”呵,和她教育狗子们的话如出一辙。 她就像听不出弦外之音一样,朝他微微点头,又对着崔厂长开口。 “秋天野兽会贴秋瞟,相对来说肯定会更加危险,让大家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318)掌声还不够热烈! 众人吃饱喝足了,就把自家的桌椅板凳都搬过来,放在坑院的门口,把水塔围在中间。 大西北的昼夜温差大,日落之后温度会骤然降低,窑洞里却冬暖夏凉,每到这个时候,大伙儿一般都早早的回窑洞休息了,但此时精气神却特别大。 纷纷兴高采烈的问郁葱,帝都与哏都的风土人情。 郁葱嘚啵了一通,就有些困了。 为了发配大西北的日子过得舒服些,她整整收拾了三天的行李,还在凌晨五点就起来赶飞机,真的有些小累了。 晏衔的视线一直萦绕在小罐罐周身,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她疲乏了,唯他一人察觉到了。 “小葱,时间不早了,今天还要针灸呢!” “噢……对,我这伤腿还要针灸的。”郁葱一拍大腿,顿时心领神会。 还是小哥哥疼她。 本宝宝早就累了,早该歇歇啦~ 崔场长没看出她行走不便,有受过伤的样子,道“郁特助的腿,受了什么伤?” 郁葱准备为自己继续塑造见义勇为的女英雄形象。 “之前我协助公安干事擒拿女敌特,谁知道人家手里藏着枪……” “那枪里有子弹吗?”温队长的队上就有土枪,但因为买不起子弹,就一直闲置着,和玩具没什么两样。Qqxsnew 崔场长啪的弹了对方一个脑崩儿,道“蠢货,没有子弹郁特助怎么伤的腿?” “你俩别老吵吵,听郁特助说。”脸上挂着两团高原红的赵大嫂,嗓门高亢的阻止俩人影响他们听故事。 “就是,就是。” 他们正听着带劲呢! “也就是现在女敌特已经被落网了,不然上面是要求保密的。” 郁葱不动声色的自抬身价,继续嘚啵。 “那女敌特是干部的媳妇,公公还是刚退休的领导,她这一潜伏就是十几年,人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实际上双手都能打枪,为了逮这人可费了老劲儿啦!” “怎么回事?郁特助再说说,说完这点儿我们就放您回去歇着。” “行叭……在敌特据点被公安端掉时,女敌特大开杀戒,她不仅夺走三条人命,还伤了十几个人。 这可是都是国家的大好男儿啊! 一旦让狡猾的女敌特,再次趁机潜伏起来,那就是放虎归山,日后再想逮捕可就难了。 帝都总局也意识到这一点,不仅开始严查附近居民的户口,就连火车票也严查起来,把人控制在可查范围以内。 也是巧了,我家老严和他朋友竟然先一步找到了她的藏身之所。” “藏哪了?”赵大嫂等人的情绪,都跟着郁特助的话音起起伏伏。 “大隐隐于市,这女敌特被某些自作聪明的货色引狼入室,奉为座上宾……” 郁葱拿出说相声的架势,把前因后果说明白。 崔场长惊呼,道“天啊,晏特助的身手这么好?连敌特都能给生擒?” “那可不,我家老晏一口气就能翻十个跟斗。” 郁葱小时候就看过小哥哥翻跟斗,在她这种武学废柴的眼里,这种表演性质的动作,比什么拳法更有吸引力。 “晏特助,来一个!来一个!” 晏衔:“……” 这是造了什么孽? 他一直静静的坐在边上,连一个字都没乱掺合,为什么却轮上他献丑? 而是,还是以这么丢人现眼的方式…… “掌声还不够热烈!”郁葱也带头起哄。 小哥哥的身体素质比她可强太多了,那么重的伤早就好了,完全可以献艺。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霎时,掌声雷动。 众人对晏衔响起一浪又一浪的热烈掌声。 晏衔瞟了一眼小罐罐笑得见嘴不见眼的小脸,配合着站起来。 瞬间,周围就给他挪了块地界儿出来。 篝火旁,晏衔头手同时著地,臀部翘起,脚用力一蹬,使身子翻转过来,一个动作连着下一个动作…… 十几个跟斗翻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待他停下动作的时候,脸不红,气也不喘,整了整衣服,继续面无表情的坐在小罐罐身边,充当背景板。 “这底盘可够稳的,应该是童子功吧?”崔场长早年在部队呆过,还是有些眼力的。 “我家老晏,三岁扎马步,五岁……”耍枪。 郁葱说了一半,就被小哥哥捂上了小嘴儿。 “是学过一些。”晏衔说着把人拉走。 再由着小罐罐嘚瑟,就是等到天亮也休息不了。 众人从来不知道逮捕敌特,居然可以这么惊险再加精彩,本来都是意犹未尽,但看英雄要去休息,也都不好再阻拦…… 因为目前用水不方便,晏衔就把白桦树汁烧热,给小罐罐洗漱。 把空间给她腾开后,他提着行李进了她的窑洞,把被褥都铺上。 郁葱把小脸沉浸在脸盆里,就当泡了个水膜,享受的玩了好一会儿,她才上炕。 肌肤水水嫩嫩的,不干不燥。 幸亏现在的白桦树汁没春天那么浓稠,含糖量也不高,要不然怕是黏黏糊糊的了。 也不知道白桦树汁有没有美白效果,要是明个皮肤更好了,她回头把全身都泡里。 在这样胡思乱想中,郁葱拉上棉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渐渐睡着。 也许是因为到了新地方不适应,她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 她水喝多了,想上厕所,可又有点舍不得温暖的被窝。 半睡半醒间,就看见小哥哥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里。 他黑发凌乱,脸色惨白,从唇瓣里溢出鲜血,那双看着她就溢出温柔的眼眸,此刻仿若被冰雪覆盖,不甘与恨意交织,凝结成一缕滔天的暴戾之气。 转眼间,他的脸上就呈现出死人一般的灰白色,几乎感觉不到气息出入。 他那双即将黯淡的眼眸,仍旧死死盯着前面。 那是一辆高级小汽车,当她想要再看却看不清了。 “老晏!”被噩梦惊醒的那一刻,郁葱浑身揪紧。 小哥哥那种死不瞑目的眼神,让她觉得心底像是被尖刀剜走了一块肉。 这时,温柔黯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做噩梦了?噩梦都是反着的,不怕,不怕……” (319)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这时,小哥哥温柔黯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做噩梦了?噩梦都是反着的,不怕,不怕……” “老晏……”郁葱压下心底的起伏,一头扎进了温暖坚韧的怀抱中。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皂角气息,让她起伏不定的心转瞬安稳下来。 是活着的小哥哥! 小哥哥惨死的模样在她脑海中不停回放,让她心里很不安。 小胳膊紧紧环抱着他的劲腰,倏忽手背上有温凉的东西划过。 抬起小脑袋看过去,是狗子们。 窑洞没有点灯,它们的皮毛溶于夜色,要不是有两只亮晶晶的瞳孔,还真发现不了。 她推开小哥哥,一手搂着小青,一手搂着小玄。 晏衔:“……” 微微挑眉,看着空落落的怀抱。 刚刚还依赖他的小罐罐,转而投入狗子们的怀抱。 “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郁葱一副有狗万事足的模样,开始打发他离开。 仿若,刚刚哭唧唧的不是她!? 晏衔:“……” 他瞪了一眼狗子们,道“外面都是守着水塔的人,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他们都睡着了,但现在有醒的了。” 郁葱心明眼亮,淡笑不语。 不就是赖着不想走嘛? 她去了趟厕所,回来看见他还在窑洞里。 她自顾自的钻进被窝,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道“那你自便,我接着睡个回笼觉。” “好。” 明明他只有一个字,却透露出直上云霄的愉悦之感。 郁葱被他逗得连噩梦吓出的残存阴霾,也随之散开。 带着微笑,进入梦乡。 她没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工分,本以为能睡到自然醒,但才五六点钟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就听见外面的欢呼声。 “这水都溢出来了,快……快拿桶来,怎么睡着了?赶紧起来!你个憨货,浪费了这么多水!” “好干净的水,天啊!” “比咱们澄过一夜的水,都还干净!” “一点土腥味都没有!一点都没有杂味!” 不管哪个年代,吃喝都是头等大事。 大伙们见有了水,比过年还高兴,男人们挑着水桶,女人们挎着盆桶,就连半大的孩子都抱着罐子过来装水。 长久以来,每趟都要走七公里才能打到的水,此刻居然出现在家门口。 大家伙儿不敢怠慢,恨不得将那些溢出来的水,都珍惜的舀起来。 郁葱洗漱完,整了整衣服,出来时正正的看到这一幕。 面上挂着高原红的农工们,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丰收般的喜悦笑容。 “郁特助,吵到你了吧? 真对不住了,咱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这种奇迹。” 郁葱刚要回话,温队长就拍桌而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郁特助,为什么这水这么干净?” “这是冷凝水比河水肯定要干净。” 郁葱是所有人里最淡定的那个,从容地把自己的设计图拿出来,双手递过去。 崔场长双手接过来,激动的支支吾吾,道“郁……郁特助,这个水塔设计图是你个人的……” “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我的理想是造福一方。”郁葱自身的缺点有很多,但她爱国。 再说,在吃大锅饭的年代,也不能在明面上买卖图纸。 基本上也没有什么能直接的方法获利,那她为什么不借机给自己树立一个大公无私的高大形象? 何况她也不是一点心眼儿没动,图纸右下角就有她的署名。 她是想做英雄,但可不想做无名英雄。 崔场长对郁特助的高尚觉悟,感动的眼窝子发热,道“我会如实上报的,组织一定会看到郁特助的优秀。” “您忙去吧!”郁葱笑着把人送走。 赶紧给她请功,越快越好噢~ 等她再回过身的时候,众人已经把大盆里的水都打空了,但水塔上面仍有源源不断的有小水流汇聚下来。 “这水比自来水还干净,要是能直接入户就好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知青,从最繁华的帝都来到穷乡僻壤,想回城想的人都快神经了,人送绰号阎神经。 “这倒也简单,多弄几个水塔出来,安装上水管……水管不好弄就用竹子代替,接上水龙头就行。” 郁葱一听口音,就知道这人是从帝都下乡的知青,但这人的脸上除了陈年冻疮,还有高原红。 她瞟了一眼那姑娘的领口,除了成坨的脏泥,底子倒是不错。 不由得和自己相比较。 冻疮什么的,她这么会疼自己肯定不会有,但高远红呢? 高原红是由于高寒气候环境造成的皮肤角质层过薄、毛细血管瘀血,使得毛细血管扩张造成的。 要是她在这里待久了,会不会也生出高原红? 不会的,不会的…… 她一定好好的爱惜皮肤,一天三遍厚涂万紫千红润肤脂。 对了,她今天还没顾得上擦脸呢! 想到这里,她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润肤脂,掀开小铁盖,仔细的擦在脸上,尤其厚涂脸颊。 阎神经嗅到熟悉的香味,当即就认出黑底红花绿叶的小铁盒,道“这是哏都产的万紫千红?” “对呀。”郁葱也没分享,用完就收回自己的口袋里。 阎神经神秘兮兮,低声道“郁特助,要是能把这个送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是关于你的事。” “要告诉我,我自己的事?”郁葱用小眼神表示不要忽悠她。 阎神经把她拉到坑院,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 “你性格讨喜,童年得父母痛爱,十分聪慧,几乎是人见人爱。 但在你八到九岁的那一年父母双亡,十年厄运,有贵人相助,侥幸苟活,在十八岁有三次生死劫。” 郁葱本来只是可怜对方一个帝都姑娘受了那么多的苦,才愿意听对方说两句的,但她越听就越惊讶。 好家伙的,原来人家不是神经…… 当她想要继续听后文,对方却不说了,只默默地盯着她的口袋。 当即,她从口袋里掏出万紫千红润肤脂。 特别大方的把小铁盒,塞对方手里。 好似,刚才吝啬的人不是她。 “阎姐姐,相遇便是缘,送你了!” 上一章(318)又给封了,费了好大劲,还没捞出来,仍旧在继续捞。 因为六日的关系,估计要下周才能捞出来了。 就算再多的困难,也肯定是会捞的,就是耽搁书友们阅读了,溁溁很抱歉。 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出自《法华经》,用一盏灯把其它的灯都引燃了,终于达到最后所有灯都灯火通明了。 (320)兴许终能胜天半子 郁葱刚才还对人家待答不理,但转眼之间就直接叫姐姐了。 三次生死劫。 杨国祥是一次,巩汝婷是一次,那第三次呢? “看你面相应该还剩最后一劫,帮你度过前两劫的贵人,应该就是晏特助,对吧?” 阎神经闭上眼,上身微微晃动,道“你的第二劫,远比第一次的要来得凶猛,就算在贵人相助之下,勉强渡过去,也差一点缺胳膊断腿,对吧?” “对。”郁葱一想还真是。 杨国祥因为畏惧小哥哥,被她给忽悠过去,之后顺利反杀。 在她中了巩汝婷的枪后奄奄一息,要不是小哥哥迅速找到她,又想办法给她送到三零一医院,得到全国最顶尖的救治,她怕是不死也残了。 这些事她可都没对农工们讲过。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仅留一线生机。本是无望,奈何有人以身入局,赌天下人之善良,赌天下人之怜悯,兴许终能胜天半子……” 话落,阎神经就要离开。 “稍等……”郁葱颠颠的跑回窑洞,拿了半斤肉干,往对方手上塞过去,道“阎姐姐,恕我愚钝,还能再说说吗?” “你的第三次大劫,我暂且参悟不透,但绝不是一个贵人相助,就能渡过去的,等你的福报攒够了,善缘成熟了,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阎神经对着肉干吞了吞口水,又道“也无需太过担心,你昨天说你帮国家赚了外汇,改善了整个公社的生活。 如今,你又给农场带来水塔,造福无数人,已经结下无数善缘,也许在无形之中,已经化解了大劫。” 郁葱:“……” 这话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她白送了润肤脂和肉干。 这还是她头一遭遇上,能从自己手里白捞到东西的人。 而且,她还不敢得罪,要把人恭恭敬敬的送走。 这个时间院门口的水塔,已经不怎么流水了,但众人还都抱着水桶等。 “大伙儿可以忙别的去了,要等明天早上才能再有水了。” “郁特助,能帮我们再做几个水塔吗?”温队长已经爱上冷凝水的味道。 郁葱因为三次生死劫的事,心里还乱着,就想偷个懒,道“崔场长已经拿着图纸上交了,等成品出来水塔足足高十米,足够每日百人吃水的。” “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申请下来呢,咱们每天都要用水的。” 温队长很后悔自己之前对郁葱的态度不好,现在他在人家跟前不说是直接命令,就连大气都不敢喘。 农工们也都用期盼与渴望的眼神瞅着她。 郁葱于心不忍,点点小脑袋,道“那要把渔网,大木盆都准备齐了。” “没问题,未免今天浪费的情况出现,我们每个简易水塔跟前都留人值守,把蓄满的水舀到空桶里。”温队长笑得露出一口大黄牙。 因为用水不方便,每天又累死累活的干活,个人卫生那是相当的差。 郁葱也适时提出要求,道“我看您给我的口粮都是粗粮,我能不能按照比例换成细粮?” “太行了。”温队长痛痛快快的就给她把事情办利索,还额外送了两棵大白菜与一捆大葱。 与此同时,晏衔提来两桶白桦树汁,背上还背着一个新买的大竹筐,里面堆满干柴。 他放下东西,也不歇着,就又去捡干柴,狗子们也都跟着一起。 郁葱看着忙叨叨的“贵人”,不由得变得勤快起来。 幸好昨天一下飞机,她就在场部的供销社把能买的都买了,调料也比较齐全。 用白桦树汁淘好的米,再浸泡上。 水开将米下锅,要是冷水煮粥,稍有不慎便会糊底,而开水下锅就不会有糊底,且浸泡后的米,比冷水熬粥更省时间。 先用大火煮开,再转文火熬煮一刻钟,这样大小火转换的粥才香。 搅动一下,直到粥呈稠状,再点上芝麻油,撒上葱花,盛出待食。 再做个配菜,大白菜洗干净,切菱形块。 把砂锅置旺火上,放入猪油烧热,将大白菜下锅爆炒,加适量的盐、白糖、醋。 七成熟时,加入调稀的湿淀粉勾芡。 成了,出锅。 白菜含有丰富的粗纤维,不但能起到润肠、促进排毒,还能刺激肠胃蠕动。 最后,又切了几片肉干。 简简单单的一粥一菜,费了多道工序才上桌,但小哥哥和狗子们都还没回来。 估计是去了稍微深些的林子,捡野兔、野鸡了吧? 她趁着等待的功夫,把冻疮膏的配方写好。 主要是肉桂、防风、薄荷脑、生川乌、生马前子等等。 她还要再找阎神经套些话,这个方子就是投石问路用的。 晏衔回来后,看见饭菜都熟了,尤其是小罐罐还在等着自己,没有偷吃一口,他受宠若惊到有些风中凌乱。 郁葱早就饿了,赶紧盛饭。 晏衔洗了手,赶紧落座。 清粥小菜愣是被他吃出了山珍海味的珍贵。 “小葱的白粥煮得可真好吃,糖醋白菜也酸甜爽口。” 他这碗里的白粥浓稠得都能拿筷子吃,在一碗粥不见几个米粒的年代,绝对是浓浓的宠爱。 这是她对他的偏爱。 郁葱一口糖醋白菜,一口白粥,再来一口肉干。 她掩饰着自己吃嘛嘛香儿的小嘴,得意洋洋的笑道“我煮的粥,那绝对是顶呱呱的,不仅浓稠,还一点没糊底子呢!” “小葱真是棒棒的。”晏衔吃完饭,把剩饭剩菜都给狗子们吃。 这种粗茶淡饭,对于它们吃惯了肉的狗狗,怎么可能吃的下去? 它们直往竹筐那里嗅味道,还用爪子挠。 似乎在说,明明有肉,为什么不吃? 郁葱蹲过去,把上面被扒拉开的干柴,又给重洗盖上。 她又往白粥里撒了一点细碎的肉沫干,低声轻哄,道“坑院外面还有人盯着水塔,咱们做不了荤腥,要低调知道嘛?” 狗子们只把狗食盆上面的那层肉沫干舔了,留着下面没滋没味儿的那些。 郁葱小手一挥,又撒了一层肉沫干。 就这样,狗子们被哄着骗着把剩菜剩饭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本章完) (321)外人与家人是两码事 “宝子们乖,等晚上新水塔做出来,就没人还在咱们门口守着了,到时候给你们加餐,好不好?” 郁葱也是才发现狗子们十分有捕猎天赋,跟着小哥哥去捡一趟柴火,就捡来两只野兔,一只野鸡。 主食和调料什么的她都有,等晚上让小哥哥给烧好,配着大白米饭吃,简直完美。 刚吃饭一顿饭,就开始期待下一顿饭了。 晏衔眉眼含笑的瞅着小罐罐忽悠狗子们,不经意瞅见木桌上未合的小本子,问道“怎么想起来写冻疮膏的方子?” “老晏,我可能要死了……”郁葱笑颜如花的笑脸转瞬哀伤。 晏衔心里咯噔一下,道“哪里不舒服?咱们去医院。” “不是,没有哪不好受的地方,就连腿伤也恢复了九成九了,就是我刚刚遇见一个会看事的女知青,她说我有三次生死劫。” 晏衔:“……” 怕不是遇到骗子了? “不是骗子,她说的可准了,一看我面相连我爸妈没的日子,都说对了,她还说……” 郁葱一看小哥哥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暗暗翻了个白眼儿。 哼,她又不是傻子,哪有那么好忽悠? 吧啦吧啦的把阎神经和她说的话,通通给倒出来。 晏衔眉眼寂寂,端详着她的五官。 “我捡柴火的时候,看见隔壁第八大队的人了,从他们口中得知舒白藤、许荟等人,都从劳改农场调到第八大队劳动了。” “嚯……要是阎神经是从他们口中……得到我什么信息的话,她也不应该知道我第二次大劫,差一点缺胳膊断腿。” 郁葱侧头思索着,继续道。 “我养伤那阵连杨柳大队都没回去过,电话里也没告诉过谁。 那阵唯一知情的谢领导,也处在对此事的保密期,应该也不会告诉杨柳大队的人什么。” “那我去试试她。” 事关小罐罐,晏衔准备亲自出马。 郁葱杏眸一亮,道“打算怎么试?” “穷者重利认利切入,富者重高以雅切入。 强者重果以事切入,弱者重尊以谦切入。 老者重捧认礼切入,女人重情以柔切入。 小人重计以需切入,君子重修以真切入。” 晏衔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子,除了身手好,城府自然也不弱,并熟悉纵横捭阖之术,只不过他甘愿在小罐罐面前卸下所有防御。 对外人用的是“术”,对小罐罐用的则是真诚善良的“道”。 外人与家人,是两码事。 家人需以心交心,真诚对待才能长久,与人有矛,不予针锋,才能携手一生。 世间万物皆可有,唯有“甘愿”二字,最是难求。 “可别太得罪人家了,哈~”郁葱感觉小哥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不如她。 但要是真咋样,她后面再找补呗! 晏衔没有直接去找阎神经,而是去大仓库。 农工们看见晏特助过来,都有些意外。 坐飞机莅临指导来的特助,和下乡的知青可不一样,特助过来后不仅不用亲自动手干活,时间也都自由安排。 尤其,人美心善的郁特助在知晓农场这几天要交公粮后,干脆直接等他们忙完,再给安排去收拾沼泽地的任务。 处处都为他们着想,就怕人太累了。 晏衔乍一看没有找到温队长,不动声色地打量干活的人。 这里的干部,不像杨柳大队的大队长那么养尊处优,只要喝喝茶、看看报,就能到日子拿工资。 在这里不说是温队长,就是崔场长也要干活。 领导和农工混在一起,如果不注意的话,基本分不出谁是领导,谁又是普通农工。 晏衔在晒谷场和仓库都转了一圈,没见到他要找的温队长。 最后,都要走了,才看见温队长赶着牛车拉来一车的麻杆,上面还有几个积灰的旧渔网。 “晏特助!”温队长看见他,比见了亲爹还高兴,远远的看见人就打招呼。 男人之间总是更好沟通的,听说两位特助是夫妻关系,等他和晏特助混好了关系,不就约等于把郁特助也收入麾下? 有了郁特助,还怕再没有水吃用吗? 他真是个大聪明。 晏衔几乎在对方一个眼神投过来,就已经把温队长那份隐晦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在温队长的极致配合下,晏衔还不到一刻钟,就把阎神经的过往和来历都查清楚。 阎神经本名阎道凤,今年二十九岁,女,未婚,是一个没有户口的盲流。 今年是她到第七大队的第八个年头,现住在知青宿舍,每月除了口粮拿不到任何属于农工的工资,生活非常困苦。 晏衔还从温队长的嘴里得知,早年阎神经来的时候,除了面黄肌瘦以外,五官底子还是不错的,后来有当地人看上她了,她就彻底开始不修边幅,人也变得神神叨叨的。 他随口问道“咱们这盲流要转为农工的话,需要什么条件?” “这是要落户的,要么像知青,要么是当地的。 一般情况可不好转,不过要是崔场长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也并非不可以。” 温队长手上的盲流占了一多半,目前还没一个转成农工的。 农工基本相当于工厂的普工学徒,首年二十四块的工资,每年涨四块。 女农工是二十四块五毛,比男的多五角卫生费。 不想转农工的盲流,可不是好盲流。几乎转农工是每个盲流的梦想。 “我实话和老弟说吧,要是别的那些农场还好说,但姓崔的眼里一般揉不得沙子。” 温队长不知道崔厂长会不会给两位特助的面子,但他的面子是一定不会给的。 他凑过去,又低声问道“怎么,您和阎神经有交情,要给她办户口?” “那倒不是,就是我家那口子看她挺可怜的,动了恻隐之心。” 晏衔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身子微微后仰,避开对方直撞脑浆子的口气。 幸亏,他早就被小罐罐的臭脚丫,给锻炼出来,已经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各种诡异的味道了…… (322)法尔如是 “郁特助确实善良,水塔的图纸说给就给,连个条件都不谈。” 温队长眯起眼睛,贱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道“要是我的话,一定要姓崔的给我当众扭一个秧歌,不然……嘿嘿!” “那阎神经有没有和第八大队的那些人,有什么关系?”晏衔懒得听那些废话。 “您也知道第八大队都是劳改过来的啦!”温队长说完才想起来昨天大伙聊天时,他也在场。 由于他们都是男人,他说起话来就有些荤素不忌。 “那地方都是漂亮姐儿,有些男人会拿着干粮偷着过去爽一把,但女的还真没听说过。” 晏衔微微颔首,又打听了些别的事。 确定阎神经和第八大队,在明面上至少没有任何交集,他才去找人…… 阎神经身为盲流干得都是最苦最累的活,晏衔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对着茅厕扯着嗓子问里面有没有人。 她等了又等,见里面一直没有回应,就要提着粪桶进去掏大粪,察觉到有人过来,一回头就看见晏衔走过来。 她干涩的眼睛陡然一亮,迸发出晶亮的光。 “晏特助来了。”她挺了挺累驼的背脊,道“我就说我左眼皮直跳,原来是有贵人至。” “阎女士,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之前,晏衔并未注意到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此刻打量过去,就发现她那张高原红的脸上,隐藏在陈年冻疮之下,是一双如何有野心的眼神。 她和小罐罐属于完全两种人。 阎神经脱口而出,道“我要个光明正大的户口,我要回帝都,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晏某不过只是一个脱离权利中心的小人物,没那个本事。”晏衔唇边勾起一抹四分冷淡,六分讥讽的笑容。 在他的大梦一场中,还有不到两年就恢复高考了,只要阎神经在农场落个正式的户口,成为农工,就有资格参加高考,凭成绩回到帝都。 假若,她真的是什么高人的话,绝对不会推测不出来国运,就算不说多少也能知道些,那她的要求就不会是回帝都,而是落户农场。 至于,这个女人怎么弄来小罐罐的过往,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他还要继续探查。 “晏衔,你不帮郁葱了么?”阎神经见他迈着长腿离开,脚步毫不停留。 她赶忙上前追了几步,腆着脸就提他的软肋。 晏衔侧过身,墨玉般的眸子盛满淡漠,缓缓回道“来而无来,法尔如是。” 阎神经读书不少,可是这句经文中的禅语,却还真不懂。 一时间,愣在那里。 晏衔眼底的轻蔑,一扫而过。 连他大梦一场都没看出来,竟敢妄称什么高人? 等他回到坑院,却没看到小罐罐,就连平常会假模假样叫两嗓子的狗子们,也都没看见。 素来淡定的他,心里是说不出的烦躁。 眼神一扫,微微俯下头,看见桌子上留的字条。 老晏亲启: 我带着狗子们去白桦林采野菜了,很快就回来,无须担心。 落款上写着:和老晏天下第一好的小葱,紧跟着就是一个简笔画的小笑脸。 晏衔噗嗤笑了出来。 仔细把字条折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上衣的口袋里。 这个小东西也不害臊,就不怕被别人看见…… 白桦林。 郁葱灌了一水壶新鲜的白桦树汁,刚把树洞的孔塞上,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怕是自己运气不好,遇上什么贴秋膘的野兽,赶紧就带着狗子们避开。 本来,她是想上树的,但狗子们不会上树,她只能搂着它们躲在老树的后面。 “凭什么同样是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活,郁葱却能坐飞机来!” “人家可不是干活来的,是莅临指导。” “都到这破地方了,还指望郁葱能回去不成?” “不管她的人能不能回帝都,回哏都,但只要顶着特助这张皮,人家就不会和咱们似的……靠着皮肉去混温饱。” “哼,这地方的男人有几个是看得起女人的? 郁葱又生得细皮嫩肉的,只要让咱们第八大队的队长见了,那还挪得动步子,提的上裤子?” 老树后,郁葱很想知道是谁这么恨自己,还要用阴损的法子对付她。 不过,听着这语气有些耳熟。 未免打草惊蛇,她拿出口袋里的小镜子,通过镜面折射窥视过去。 镜子太小,有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看到一个人…… 介不是舒白藤嘛? 怎么都这么老了? 差点没认出来。 这见了面,她还不得喊一声:阿姨? 她印象里的女主,还是那个梳着高马尾,穿着连衣裙,脚上蹬着小皮鞋的娇娇女,但眼前的女人要不是彼此特别熟悉,那绝地是认不出来的。 这才多久不见,舒白藤就仿若老了十几岁,头发油腻腻的打着绺,厚厚的刘海遮住额头上的烫伤疤痕,面色不仅蜡黄,还皴裂的很厉害。 相由心生啊! 人心恶毒,连样貌都跟着走样了。 “你有什么注意,你自己弄,千万别算上我。 郁葱是心眼多,可她就算后来担任杨柳大队的大队长,都没有借用手中的权利打击报复过我,如今我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因为舒赤檀。”元宝小说 “蠢货,你以为郁葱早不放我大哥的户口,晚不放,非要赶在那个当口,是为什么?” “你别蛊惑我,那阵郁葱连大队都没回过。 我现在最怀念的日子,就是在杨柳大队下乡的日子,在那里就算大伙儿都知道我被人贩子给欺负了,也从没有人欺负过我。 那这里呢? 呜呜……我恨死你们姓舒的了!” 两个人说着,就换了个地方继续捡柴火。 郁葱也终于探出身子,看见另外的那个女人了。 正是前些日子被迫嫁给舒赤檀的许荟。 她比舒白藤看着还老,好似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在哏都郊区当知青和在黄土高坡当劳改犯的待遇,绝对是天差之别。 此刻,后悔也晚了。 在她扒着的下面,狗子们露出一个个毛茸茸的大脑袋,纷纷跟着狗娘的动作学,也都扒着瞅…… (323)千人同茶不同味,万人同道不同心 晏衔疾步而来,一身白色中山装,领口露出黑色衬衫,腰系宽牛皮带。 他目如朗星,身上带着一股清冷,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老树前。 郁葱和狗子们齐齐回头。 她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就莫名踏实。 晏衔四下打量,没察觉到什么异样,语气柔和的问道“看什么呢?” “刚刚看见隔壁第八大队的舒白藤了,她手里捡着柴火,嘴里还和许荟叨叨要害我呢!” 郁葱颠颠的凑过去,嗅到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皂角味。 一看就是个爱干净的男人,同那些不刷牙,不洗脚的糙汉子,完全不一样。 “我回去就查查舒白藤怎么从劳改农场提前转出来的。” 晏衔的声音不重不轻,却能让郁葱听出里面暗含的危险性。 估计,要有一整条灰色通道,都要被揪出来了。 小哥哥内在有涵养,外在有面子,对事有谋略,对人有温度,对爱人专一深情,对敌人也有原则。 是了,也只有她这样的“红颜祸水”,才能拿下如此优秀的小哥哥。 郁葱暗搓搓的想美事,笑得尖嘴不见眼。 晏衔:“……”不知道小罐罐又在自娱自乐些什么。 “对了,阎神经应该懂得不是很多,也许后面有人在利用她回帝都的心,操纵着她做什么。” “咋呢?”郁葱惊呼,杏眸都瞪圆了。 “她的野心太大了,修行好的人眼底不会有那种野心。” 晏衔相信小罐罐并非愚钝之人,把话都说出来,让她自己分析。 “我问她想要什么,她说她要个光明正大的户口,并要回帝都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郁葱自然也知道过两年恢复高考的事,一听阎神经说的这话,就知道这人就算有点本事,但也不算什么真正的高人。 就算对方真看出她还有第三次生死劫,也帮不了自己,道“修行人怎么还吃肉?” “千人同茶不同味,万人同道不同心。只有心有所求,便有了欲望。”晏衔把她手里的小背篓接过来,提在自己手上。 郁葱一想可不就是这样。 她听阎神经说的那些话,就觉得这人有点东西,又因昨夜的噩梦,也就被忽悠了。 “我还给了她半斤肉干……”郁葱想到自己被忽悠送走的东西,不免有些肉疼。 她又酸酸,道“老晏觉悟倒是挺高,有没有背着我偷偷读什么书呀?” “哎呀,被发现了。” 最近,晏衔天天忙的四脚朝天,连睡觉的功夫都浓缩再浓缩,就更没有时间看书了。 “我想了,国家需要人才,等过个十来天,我寄往大西北的包裹就应该到了,里面有两套高中教材,咱们一起读书,主打就是一个有备无患。” 说着,郁葱发现不远处有一撮野韭菜,嗖的蹲过去,小手抓住一小把,然后用小刀贴着地面割。 野韭菜的生长力很强,割完一茬,过些日子又会长一茬,农工都叫它“长生草”,荒地、草丛、田间地头……都长了很多。 “晚上咱们吃饺子吧!猪肉韭菜馅的!饺子没什么霸道的味儿,不会太惹人注意。” “还有肉吗?”晏衔怕食材不够,委屈了她。 郁葱多会过日子,笑吟吟道“昨天我不是买了一大块五花肉嘛!肥的部分我也没切下来,就在锅底蹭了蹭,借了一点猪油,正好剁剁就能和馅料了。” “都听小葱的。”晏衔和郁大舅学过郁家祖传馅料的秘方,对于这顿饭完全无压力。 郁葱担心天凉了后没有蔬菜吃,就特别珍惜,道“那我连根刨了吧,过几天长出来,还能接着吃。” “我来。”晏衔也蹲下来,用树杈挖土。 二人说说笑笑的往坑院走,一路欢声笑语。 在坑坑洼洼的小土路上,瞧见一辆三轮车慢悠悠的往这头过来。 那是一辆火车站专用的三轮车,绿漆斑驳,上面码放着一筐筐的东西,蹬三轮的人穿着蓝布工装。 男人正要找人询问,就看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高呼道“老大!” 晏衔没有和对方一样扯着脖子狂喊,矜贵的点点头。 郁葱趁着还有一段距离,忙低声问道“在这还有熟人?” 也不知道那人的眼怎么就这么尖,一眼就看见小哥哥了。 “他叫邢大宝,我被陶银玲害的下乡时,不想把工作便宜了他们,就租给……雄黄的兄弟了。” “太好了!”黑市的呀! 这份西站的工作一定是跟在绿皮火车上到处跑的,有了黑市的物资,那她就不会饿肚子啦~ 她明明比小哥哥会来事,可怎么就没有这么铁的朋友呢?尒説书网 于是,她比小哥哥还欢迎这个朋友了。 “我正要问人呢,没想到就看见老大了!”邢大宝撅着腚,两条腿猛倒腾,道“这是大嫂吧?一看就贤良淑德的人,可真般配,郎才女貌啊!真好。” “大老远的怎么过来了?”晏衔听别人夸他和小罐罐般配,唇角不由自主的翘起。 “老大走的时候,我刚下火车,紧赶慢赶都没赶上,正好有一趟来大西北的火车,我就和同事倒班跟来了。” 邢大宝算是黑市的老四,平常都在利用职务走货,基本上人都不在哏都。 他拍了拍三轮车上竹筐,道“飞机有限重,这是我给您带的东西。” “老晏能有大宝这样的好兄弟,真是天赐的福气。”郁葱眼尖的发现稻草下面有一筐鸡蛋,对他笑得就更灿烂了。 “大嫂谬赞了,没有大哥我这工作都稳定不了。”邢大宝看着憨厚,实则心眼比筛子还多。 不然,他年纪轻轻的也不会在黑市有一席之地。 等到了坑院,晏湛和邢大宝趁着农工都在晒谷场,赶紧一筐筐的卸货。 不仅有一大筐的鸡蛋,还有苹果、石榴,洋葱,南瓜,大白菜、大米、白面、黄豆、大肥肉、五花肉、八角、胡椒…… 像是油、盐、酱、醋、牙膏、毛巾,这些日用品、药品,调料什么的也都不少。 其中,最称她心意的是,干紫菜、扇贝干、鲍鱼干…… (324)披着羊皮的母老虎 狗子们知道这是给自家的东西,也都高兴的围着,明显能看出美滋滋的模样。 郁葱满意的同时,就赶紧回屋拿钱票,道“大宝兄弟,赶紧收着。” “大嫂结婚时,我就没过去,这是我送的贺礼。” 邢大宝哪敢要大嫂的钱? 郁葱:“……” 婚礼还没办呢,估计到时还要人家再掏一份贺礼。 晏衔可不想收两次随礼,闹得跟二婚似的,道“你嫂子给你,你就拿着。” “这也太多了,用不了。”邢大宝过手的钱无数,一捏就知道大概。 “多的就留着下次。”晏衔觉得他和小罐罐吃不了多少,但是狗子们的胃口大,一顿就十几个馒头。 “那就听老大的。”邢大宝不敢抗命。 也不知道他这个好,献的结果咋样? 卸完东西后,他还要把三轮车也给留下,但郁葱已经把自行车打包寄过来了,也就没收下。 等他要走的时候,郁葱又要留人吃饭。 邢大宝听南市的兄弟们说过老大的厨艺好,但眼看着老大有事隐瞒大嫂,他怕自己一个不好就给说漏了,就也没留下吃饭。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天底下就没有不漏风的墙,有人看见有辆三轮车来给两位特助送东西。 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起码有七八个大竹筐,看了就让人眼热。 农工还好说,毕竟是有工资拿的。 而知青和盲流,就有点馋的不行了,但想着郁特助无偿提供的水塔,难免有些抹不开面。 其中,有一个姓赵的女知青走过来,把坑院的门拍得啪啪作响。 “郁特助,晏特助!阎神经说你有好多的肉干,还给她半斤!” 郁葱:“……” 小眼神向小哥哥瞟去,弱弱道“我不该给阎神经肉干的。” “给了,就给了。”晏衔一如既往的温柔,拍拍她的小手,道“别怕,我在。” “门口的是女人,还是我去处理吧!” 郁葱拔开门栓,就看见一个脸盘圆胖,脸上长着陈年冻疮,梳着大辫子的女人,叉着腰堵在门口。 “郁特助,你朋友多,人脉广,人也有本事,借我块肉吃吧!我好久没尝过肉味了。” “昨天晚上的肉沫烧白菜土豆,白吃了?”郁葱板着小脸,由于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那样水嫩,即使凶巴巴的瞪圆了杏眸,看起来也是奶凶奶凶的。 周知青趁着开门,瞅了眼坑院,没看到送来的那些东西,只见到晏特助和三条大黑狗。 “那点肉沫怎么和你给阎神经的比!郁特助可不能厚此薄彼,搞什么特殊。” “这帽子扣得可够顺手的。”郁葱似笑非笑,道“既然是借肉,那我问你什么时候还,利息又是多少?” “还要还……”周知青瘪嘴,道“不是这么小气吧!” “这话说的。”郁葱抑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道“你和我不过才认识一日,为什么要把肉借给你,我自己留着吃不香嘛?” “你就是不想给我!”周知青恼羞成怒,本就黑红黑红的脸,涨的跟猪肝一样。 她胳膊一伸,就朝郁葱发动攻击。 小青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在对方语气不好的时候,就死死地守在狗娘身边,见那个女人动手,它平地跃起,张着大嘴,一口就咬在那伸过去的胳膊上。 连野兔、野鸡都能被狗子们给一口咬死,何况是一根细细的手臂? 咔嚓一口,鲜血直流。 转瞬,染红了破烂的衣袖。 “啊……松开,疯狗!” “乖宝~别咬累了,先松开吧!要是有谁不老实,大不了再来咬一波。”郁葱也不想把周知青给当众咬死弄残。 她迈着小四方步,走到躺在地上的女人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气势强胜。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压着嗓子开口。 “周颖,知道我在哏都犯了什么事,上面才会派我来大西北莅临指导吗?” “为……为什么?”周知青疼得厉害,连不要脸的那股子劲儿都弱下来。 郁葱戏瘾上身,露出病娇的变态笑容,道“就是你这样的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惹我发脾气。” “你到底做了什么……”周知青踉跄站起来,步步后退。 “哎呦,你骨头没断呀,运气真好。”郁葱说完,小眼神扫了一圈其他的人。 昨天这些人通通都和她笑闹一堂,此时有单纯看热闹的,也有等周知青成功要到肉后,趁火打劫效仿的。 郁葱干脆直接露出獠牙。 行事恩威并施,手段宽猛相济,方能驭下。 这两天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太好相处了,惹得一个知青都胃口膨胀了,想从她身上讨要的更多。元宝小说 一旦吐口,怕是就连她的骨头渣子,都被吞的不剩什么了。 正好借此立威。 “别说我不讲武德,这是给你的医药费,去看伤吧!”郁葱随手给了对方一块钱。 这个年代的人日子过得都糙,除非是要死的伤病才去医院。 一般都是就近找个赤脚医生给凑合看看,或者直接硬抗,这一块钱基本上是够用了。 有了郁葱和狗子们配合露的这一手,外面的人群一眨眼就散开了,也不敢再有周知青的这类想法。 本以为是小仙女,没想到是披着羊皮的母老虎。 还有那三条大黑狗,看着一声不吭,也不乱跑乱窜的,敢情是会叫的狗不咬人。 温队长接到农工的报信,撂下渔网,就飞奔过来了。 他还不知道郁特助不仅没受欺负,还本色发挥给反欺负了回去。 他一路骂骂咧咧的。 “周颖,你是不是他奶奶的欠削!别以为你是城里来的知青,我就要不敢动手! 整个知青点,你比男知青都彪,都不要脸!” “温队长,我没有,你看看我的手臂!郁葱放狗咬我!还给我一块钱的医药费羞辱我!”周知青委屈。 “别生气,这样不算羞辱了吧?”郁葱趁着温队长发愣,又把给了周知青的那一块钱拿了回来。 赵知青连胳膊的疼,都不顾了,伸手就要抢夺。 “给我的怎么还能拿回去……” (325)持狗行凶 “我心地善良,不想用钱去羞辱任何人,即使你上门找打,我也不想。” 郁葱拿着钱,在她跟前晃了晃。 周知青立马用好的那条胳膊抢。 郁葱像逗狗一样的逗人,就是不让对方够到。 小脸上挂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道“我绝对不是不想给医药费,而是不想侮辱你哦~” “你的狗咬我,赔我医药费天经地义,扯那么多没用的作甚?” 周知青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五官狰狞的面目全非,道“五十……不,一百块!还要把你的三条狗都给我!” “你这是准备要宰了我的狗……吃肉?”郁葱双手抱臂,眼神终于认真起来。 站在拐角处的晏衔,缓缓走过来,立在小罐罐身后。 周知青仍旧端着不肯退让分毫的架势,出言威胁。 “郁葱,今儿个我把话放这了,你要是不赔钱,不给我这三条狗,我就去知青办上访,赔钱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容不得你的狗子狗仗人势!” 看热闹的农工不知道何时,跟在温队长的身后,又凑了过来。 闻言,众人唏嘘低语,哗声一片。 纷纷议论周知青的无耻。 “这也太多了!三条狗加一起……起码有两百多斤,就是吃半年都吃不完啊!” “一点咬伤而已,涂点红药水顶多几毛。” “城里来的知青,就是心眼多。” 郁葱深吸一口气,正要来个炮轰,一直在她身后的小青忽然胸腔起伏,猛蹿到周知青面前,挥起爪子就劈头盖脸的挠下去。 就像人类打耳光一样,打得出乎所有人意料。 “滚开!”周知青半边脸都被挠花,气得发抖,抬手指向郁葱,怒吼道“你快把你的狗弄走……你……”苏丹小说网 周知青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狗爪子便接叠而至。 她还想伸腿踢狗,但哪儿有它灵活? 小青迅速避开,左右开弓,挠得极有节奏。 小玄也加入战场,用洁白有力的獠牙,吭吭的撕扯对方头发。 一时间,周知青被牢牢地钳制住,毫无反击之力。 大黑迈着稳稳的步子上前,若是熟悉的人就能发现,它的步子和郁葱的小四方步如出一辙。 它围着战场慢慢转悠,仿若在寻找下手的机会。 温队长及一众农工都懵了,就连郁葱也有点懵。 挠脸,扯头发。 她家小青和小玄,是不是人教版的狗子打架? 还有大黑,是不是人教版的站脚助威? “额……这个……”温队长怕真闹出乱子,频频给郁葱使眼色,让她赶紧管管狗字子。 郁葱当然也明白不能真闹大,持狗行凶的她不会怎么样,狗子们却要倒霉了。 但听着那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就有点小小的过瘾。 “我家的狗子可不是一般的狗,今年还协助公安破获过大案,在哏都领导面前都是挂号的英雄犬! 让你说它们的坏话,就你有嘴巴是吧? 欺负不会说话的小动物,可真是厉害死了!” “快把它们弄走,你怎么才能把破狗给弄走?!” “你道歉。” “我……我不……啊……我错了!” 狗子们置若未闻,也未曾息怒,打得十分起劲,两眼都冒绿油油的精光。 小青把人挠得两边脸颊又红又肿,小玄就用嘴撕扯周知青的头发。 周遭除了这边的噪音,都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敢说话,通通把嘴巴紧紧闭着,生怕因为他们发出声音,也让狗子们给注意到,把爪子挠在自己身上。 郁葱配合着狗子们,道“听你这咬牙切齿的语气,是不服气?” “狗……狗祖宗,偶知道你厉害,知道你本事,知道你通人性,偶错了还不行吗!蹩挠了……”周知青连声音都走调了。 “小青,小玄,大黑,回来吧!”郁葱这才轻轻的唤了一声。 小青听到狗娘的声音,当即收回爪子,小玄也同时收了嘴。 它两颠颠地跑回狗娘跟前,尾巴摇的像螺旋桨,昂着毛茸茸的大脑袋,用无害的小眼神巴巴地瞅着她,乖巧的不得了。 陡然间,场面寂静。 周知青眼冒金星,捂着脸不敢再抬起来,哆哆嗦嗦地往后面的人群里缩。 待她找到温队长,这才抱着大腿不松手,敢抬头看人。 她那脸上被挠的一绺绺地,头发也乱成了鸟窝,看起来十分有碍观瞻。 “你个大姑娘家家的干什么,自爱!”温队长有点尴尬,先看向晏衔。 晏衔微微低着头,眼神就是不和他对上。 温队长只好又看向郁葱,道“郁特助……就算都是皮外伤,这医药费也……” “看在温队长的面子上,这是两块钱医药费。”郁葱又从口袋里掏了一块钱出来。 “俺看这事,就这样了结吧!都各回各家!”温队长把钱接了过来,递给周知青。 “温队长,我是苦主……给我做主啊!”周知青利索的把钱接过来,要继续抱着大腿。 温队长趁机把腿一收,又连忙后退好几步,险险避开。 “周颖,你也别觉得自己委屈,你之前欺负过的人可不少,现在遇上硬茬子了就委屈?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温队长说完,就招呼农工们赶紧撤退,道“都各回各家!” 让他做主? 笑话! 他要是能处理利索女人之间的事,周颖这女人就不会现在仍旧还在他们第七大队蹦哒了。 他忽然感觉……立郁特助为皇太女替他统领女知青、女农工,也并非不可以…… 周知青一看人都走了,连自己浑身的伤都不顾了,赶紧爬起来,踉跄跑开。 等她回到知青宿舍,就嗅到浓郁的肉香味。 噔噔噔的跑到厨房。 “砰!”一脚踹开门,就看见是阎神经在蒸肉干。 电闪雷鸣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道“你个贱货,用我给你当枪使是不是?” “啊,你……你的脸!” 阎神经端着饭碗,正要盛上蒸好的肉干,就被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给吓了一跳。 她冷着脸,看了又看,才认出对方的身份,道“是你啊,周知青……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326)现在的他有了温度 周知青直接把她推开,抢过饭碗和蒸好的肉干,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 含含糊糊的开口道“要不是你告诉我郁葱有钱,还轻易的给了你肉干,我会过去要?” “你还我的肉!”阎神经见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肉干,被抢走吃光,直接撞了过去,把人摁倒在地。 周知青不服气,一把抱住对方,翻身压过去,两人抱成一根油条,在地上打起滚来。 阎神经的战斗力不如周知青,奈何刚刚周知青被狗子们给卸了不少力气。 她趁机就对着周知青一顿捶。 最后,周知青被捶的没了力气,索性放弃战斗。 阎神经把人打了以后,总算是把气给消了,只是特别心疼自己被抢走的肉干。 在后面几人拉拉扯扯的劝架中,知青又去找温队长过来平事。 温队长正在绑新水塔,刚坐下的屁股都还没热,就又过去忙活。 祸头子周知青经过二次战败,已经彻底歇菜了。 在艰苦的大西北,要是谁有个伤病则分为三种。 大一点的病,就去场部卫生室; 像是小毛病什么的,隔壁的八队有个赤脚大夫,也能凑合给治病; 要是谁发烧打摆子,就让阎神经给跳大神,多少也能管点用。 而像周知青现在这种情况,他安排让阎神经给亲自跳大神,并要求把人一定给跳好,不然他就严惩阎神经。 温队长总算都给忙活完了,喘着大气继续绑新水塔。 一天天的真是比锄地还累。 感觉自己不像是威风凛凛的一队之长,反而像是居委会大妈。 他越发感觉自己需要“皇太女”的鼎力相助了。 等他忙活完这些粗活,剩下有技术含量的细活,就去请皇太女给指导一下。 不仅能确认新水塔的出水情况,还能拉近彼此关系…… 坑院,一盆热气腾腾的水饺出锅。 别看郁葱才刚到这边,但已经入乡随俗把吃饭的碗,都换成盆了。 不仅一人一个盆,就连狗子们也是这样。 她喜气洋洋地给狗子们的那部分水饺提前晾出来。 之后,她就摩拳擦掌的开干。 小碗中倒上些醋,再滴上用香油炸的辣椒油。 夹起白鼓鼓的水饺,两口一个。 她微微侧头,把小嘴儿塞得鼓鼓,道“太好吃了!明明你和我用得都是差不多的调料,怎么老晏做得就那么好吃!?” 在这里水饺可比大鱼大肉内敛多了,更适合偷偷开小灶。 她脑海中回忆着小哥哥的做法。 这次他做的时候,她全程都看着他调馅。 猪肉是肥瘦两间的五花,剁成馅后用酒、鲜姜等物去腥,后又再次搅拌。 真心没感觉和她的做法,有哪里不一样。 晏衔把最后一锅水饺捞出来,坐在她对面,道“喜欢就好。” “荤素搭配的水饺,配以细白面,皮薄馅嫩,猪肉鲜嫩可口,野韭菜清香独特,吃起来一点都不油腻,味道也鲜美!” 郁葱爱吃烫嘴的热水饺,一口气就狂吃小半盆,对小哥哥的手艺更是赞不绝口。 肚子里暖洋洋的,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晏衔眼中带笑的看着她。 女孩儿不施粉黛,呆毛自然地随着动作晃悠着。 她眸底清澈澄净,娇俏的小脸上挂着甜美笑容,没有任何阴霾情绪,丝毫不被那些糟心的事所影响。 “好吃不过饺子,再没有比在干冷的大西北,吃一盆热腾腾的水饺,更滋润舒爽的事了。” 郁葱直接开展光盆行动,吃完后又给小哥哥和她都倒了饺子汤。 “老晏,咋吃的这么慢?”她这才注意到他的盆里,仅仅吃了一半。 她狡黠一笑,道“是不是光顾着看我了,秀色可餐是不是?” “哎呀,被发现了。”晏衔很自然地回望她。 郁葱:“……”听错了,是不是? 自家再正经不过的小哥哥,咋会就这么不要脸的承认了? 她回忆一番,大概是自己没听仔细吧! 嗯呐,一定是这样。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道“我和你说,古代很早就有水饺了,是东汉时期张仲景发明的,最初名为饺饵,当时水饺馅里包着一些驱寒的药材,是给人治病的哦!” “小葱懂得可真多。” 晏衔趁她说着,就把自己剩下的水饺,加速吃完了。 郁葱见小哥哥吃饱了,就喂狗子们,道“小青一个,小玄一个,小黑一个,然后,还是小青……” 晏衔把厨具,都收拾干净。 倒水时,在墙角看见一簇簇的狗尾巴草,选择一些好看的拔下来。 用两支狗尾巴草编成兔子耳朵,编好后取下,又拿两支编成兔子上半身。 再用四支编成兔子腿,先编前两条腿,再编兔子的下半身。 最后的一支狗尾巴草,编成兔子尾巴。 好了。 他扬起唇角,眼底透着温暖的光,看起来如邻家哥哥一般纯良无害。 郁葱正蹲着喂狗,眼前豁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直绿油油的狗尾巴草兔子静静躺在掌心。 “哇,老晏编的真萌!好可爱~”郁葱杏眸一亮,把剩下的水饺,直接分别放在它们的狗食盆里。 她迅速洗了手,开始玩草兔子。 白嫩的指腹摩挲过小兔子的轮廓,动作很轻柔,生怕把毛茸茸的部分给摸秃了。 “一只孤孤单单的,凑一对让它有个伴吧?”晏衔立在坑院大门外,又拔了几根路边的狗尾巴草。 暖阳洒在他修长的身影上,衬托得如同幽幽绽放的寒梅,明明是冷暖交织的感觉,却异常和谐。 草条在玉石般的指尖上翻飞,没一会儿新鲜出炉的草兔子就编好了。 他举着成品,往小罐罐跟前晃悠。 草兔子的两只长耳朵高高竖起,调皮的一动一动的,好像瞬间活了起来。 他一板正经,道“这只大的是公的,小的是母的,他们是夫妻,丈夫会保护妻子。” “原来是这样……简直太萌啦~哈哈!”郁葱漾开银铃般的悦耳笑声。 以前,她总感觉小哥哥的温柔中透着清冷,那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漠。 而现在的他,则是有了温度,增添了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与期待…… (327)水泡花生 阳光明媚,把人影照的分明。 郁葱蹲在地上,盯着狗尾巴草兔子傻乐,身形颀长的晏衔,侧过头专注的瞧着她。 秋风吹起她长长的发丝,随风轻摆着,缠绕到他的指尖,青丝的光泽若隐若现,宛若上好的绸缎。 他的眉眼间浸着温柔,鬼使神差般的弯下腰,垂下头,轻轻地在女孩儿的额间蹭过,如一次意外的擦过。 “怎么了?” 郁葱感觉自己是被偷亲了,可一抬头就发现小哥哥再正经不过的神色。 一时间,连她都不确定刚刚那个轻如羽毛的擦过,是不是他吻了自己。 晏衔窃吻成功,赶忙站直。 心跳得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但面上却稳若老狗,只是耳尖在小罐罐看不到的角度,开始泛红…… “郁特助,晏特助!”温队长走在小土路上,遥遥朝他们招手,在坑院门口停住脚步。 晏衔眉头一皱。 郁葱将手中的狗尾巴草兔子,小心放进口袋里收好,道“温队长,什么事?” “我和农工把简易的水塔都绑好了,就差立起来啦,您过去给帮忙看一眼,要不我们心里没底。” “好嘞,我收拾收拾,马上就过去。”郁葱走回窑洞,把笔本都收进小帆布包里。 晏衔给铝皮水壶都灌上白桦树汁,又伸手把她的小布包接过来,帮她提着。 郁葱出门自然要带上狗子们,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到了晒谷场。 本来还有说有笑的农工们看见三条大黑狗子,嗖的躲开,脸上除了畏惧,还挂着讨好的诡异笑容。 狗子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跟在狗娘左右。 晏衔也亦步亦趋,一副以她为首的姿态。 温队长:“……” 看把他给怂的,好歹是个男人,好歹是个一家之主! 他在心里腹诽不已,转过头比对方笑容更为灿烂。 他咧着大嘴,笑得露出一口大黄牙,道“郁特助,您看咱们把水塔立在哪?还立在坑院门口嘛?” “咱们这头风太大,放在背风的地方安装就行,不拘着哪里。”郁葱可不想再让坑院门口天天围着人了。 “温队长,你可不能只给农工水塔,我们知青宿舍的人可也不少。” 知青们怕因为他们是外乡人而没有水塔,就赶紧先开口。 温队长有意考校准皇太女的应变能力,随口问道“郁特助,怎么看?” “这里一共是六个水塔,按照人数来,每一百人便就近分一个简易水塔。” 郁葱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她,但她好歹也是做过杨柳大队父母官的人,有些话脱口而出。 温队长见她不怯场,满意的点点头,端着官架子,道“那就按照郁特助说的做,先放一个水塔到牛车上,我和两位特助都在后面跟着。” 郁葱嫌弃牛车太慢,借了个竹筐,带着狗子们走走停停地采路边的野菜,顺手又揪了一把狗尾巴草。 安装时,在郁葱的有意而为之下,这回的简易水塔比她门口的水塔要高半米,用的麻杆重量也多了二斤。 这样出水量就比她门口的小水塔要多不少了,也就没什么人还总是往她门口溜达,更便宜她开小灶了。 郁葱是有点小财迷,但也不是吝啬的性子,给农工指导的同时,只要人家问,她就给讲解,没有丝毫藏拙。 可就算这样,农工因为读书太少,也领悟不了水塔的搭建精髓。 好在她的耐心不错,不厌其烦地回答着类似的问题。 温队长什么活都没干,充当了一场吉祥物就算完事了。 不由得对她越来越满意,等安排好守水塔的人员,他就又去坑院找两个特助…… 方才,郁葱见女知青各个脸上都有高原红,回家就开始琢磨要给自己弄个养颜小偏方。 虽说现在已经秋日了,没有夏天那么强烈的紫外线了,可一到白日间,赤裸裸的太阳照下来,还是十分灼人,这就更适合滋润皮肤的小偏方。 对了,水泡花生。 凡仁皆润,所有种子类的食物,基本上都有润肠通便的效果。 而且,泡发后的花生含油量也降低了,白色入肺,肺又主皮毛,肺气足了,皮肤自然水润。 水泡花生跟鲜花生一样的口感,这样适量的吃便也不会发胖。 因为花生吃饱了一夜的水,种子内部已经发生变化,花生里面的油脂,就开始转化为维生素和氨基酸,这种开始萌动萌发出小芽的状态,特别利于吸收。 她怕小哥哥太勤劳,给她动手做成别的小零嘴,提前嘱咐道“我放这的花生别动哦!我要等明个微微发芽再吃。” “发芽的含有黄曲霉毒素吧?”晏衔怕把小罐罐给吃坏了。 “是发芽不是发霉,哪来的黄曲霉素?”郁葱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儿,道“是发霉的才叫黄曲霉素。” “真的?”晏衔和狗子们都表示怀疑。 “不止呢!花生萌芽还含有长寿因子。” 郁葱强调中医是对的,又继续举例。 “我曾见过一个退休的老太太,她吃了一辈子的水泡花生,皮肤白白的,一点都不像八十多岁的老人。 真真的哦! 我看到她的时候皮肤就很好,就算到了八十多岁还是比同龄人要好很多。 她就专门在花生刚萌发一点点小芽的时候吃。” “具体呢?我是替小青问的。”晏衔表示不是他说的。 小青:“……”欺负狗! 郁葱都被逗笑了,道“生花生头天泡第二天早上吃,每天都吃一两。” 晏衔一听这么简单,哪有信的道理? 郁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怀疑,插着小腰,叭叭开口。 “相传西方大航海时代,在下西洋时因为解决不了没有新鲜蔬菜吃的问题,好多人得了皮肤病。而郑和下西洋时,就带了很多种子类,途中吃豆芽和各种芽。 顺利解决后就一直坚持着,皮肤都很好,而且还不贫血了。” “今晚就先泡碗试一下,泡到明早我先吃,要是没问题,小葱再吃。”晏衔拿她没有办法。 郁葱:“……” 哼,这个强势的男人…… 可有点小幸福是咋回事? (328)变童 首战告捷,郁葱心底舒畅。 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小心情,回窑洞躺在炕上闭目养神。 倏忽,旁边的位置陷下一块,小哥哥坐了过来,自然无比躺在她的身侧。 郁葱瞪眼,再瞪眼。 莫名一阵颤栗,可仿佛他们之间本该如此亲近。 晏衔之前是韬光养晦,但此刻有了重振旗鼓的意思在里面。 他不动声色的往她身边一点点挪,好不容易就要抓到小手了,就听门外温队长又来叫门。 晏衔:“……” 这是和他有仇是吧? “郁特助,晏特助,场部今天有杂耍,听说可好看了,你去看嘛?” “杂耍?”郁葱一个驴打滚,利索滚下了炕,走出窑洞。 这个年代还有娱乐吗? “对呀,周边几个场部都表演过了,还是头一次来咱们场部,听说可精彩了。” 温队长也是在过来的路上,看到第六、第八大队的人坐着牛车过去,才刚知道的。 郁葱自然要去了,但考虑到人太多,就没带狗子们,省得一乱把它们给弄丢了。 温队长通知完这边,又去通知围着水塔看的人。 大伙儿带上干粮,坐上牛车就往场部赶去。 他们过去的时间不算早,已经看客云集,且有络绎不绝的人过来。 大伙儿迫不及待的分散开。 由于人太多,就分了十个大舞台,有木偶、魔术、猴戏……其中还有一处正在表演“变童”。 只见,那大红色的布罩住了一对漂亮的孩童,演员双手一抖,那双孩童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 “好,再来一个!”看客叫好声不断,此起彼伏。 这时台下一个小孩子挤过来,对着晏衔,道“你是晏特助对吧?崔场长有事找您。” 郁葱也听到了,见晏衔不愿意过去,就劝道“你去吧,我就在这看,不乱走。” “我去去就来,千万别乱走。”晏衔看着周围都是农工,没有什么异样才离开。 “知道啦~”郁葱摆摆小手,继续看变童。 她身材窈窕,一袭军绿色的列宁装衬得巴掌大的小脸格外莹白细腻。 一双神光清澈的杏眸,凝着戏台,恍然出神。 这个年代的杂耍还真挺有意思,真能把人给变没了…… “承蒙诸位厚爱,可有哪位姑娘,愿意配合一下我?”演员对着下面的看客抱拳。 “我堂妹愿意,我堂妹愿意!”舒白藤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忙不迭的开口。 她的身形格外高挑,足足高过郁葱小半个头。 待她听到台上的话,就推着郁葱往前走。 郁葱冷不丁被点名,不由微讶,被猛的推进几步,蓦地停步,侧过身子避开对方的拉拽。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郁葱纤长的睫微垂下去,声音轻柔,却透着不可撼动的坚决。 若是寻常的热闹,参与了也就参与了,可眼下舒白藤偏偏横叉一杠,怎么看都诡异。 坚决不能和女主有任何交集,这个女人心眼太坏。 依稀记得后世的新闻中,有貌美的观众为了配合表演戴上面具登台,但在下台时就被坏人给弄晕,迅速用旁人替代观众当众离开,那人又佯装落水,在暗中潜走。 其实,这就是人贩子的把戏,哪怕受害者日后被人及时救回,也会因被人拐卖过而戳脊梁骨,一生抬不起头。 任凭骄阳如何浓烈,却难照到受害者的身上。 舒白藤这会儿是特意打扮过的,用厚刘海遮住额头上的伤疤,容貌倒也有几分秀气。 她被气的一抖,下意识的嘟起嘴巴要撒娇。 可她转念想到自己的丑脸,又因为那人的嘱咐,担心自己失手会被责怪,便不顾郁葱的拒绝,生生的扯着对方的胳膊往台子上走。 郁葱的右眼皮猛跳。 看来女主要始作俑者了! 还要罔顾她的个人意愿,强迫自己上台。 这一切真的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你要害我,对不对?”郁葱绷着小脸,直视过去。 果然,那个近在咫尺的所谓血亲,下意识的移开了眼睛。 郁葱本来就是借机试探,哪知舒白藤真的犹豫了。 她在心底早有预料,可还是惊了一下。 某些事,不言而喻! 这么一大场的戏,就为了她嘛? 真是细思极恐…… 她追问道“素日里白藤堂姐也不是荒唐的性子,这是得了谁的好不成?” “哪有……没有的事儿……”舒白藤的心口突突直跳,否认的话脱口而出。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郁葱那种直射心底的眼神,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霎时,她连自己手上的动作,也随之犹豫。 “这位姑娘,是担心咱们演员不正派,不敢上台么?”演员遥遥对着人群中容颜最美的姑娘,说着似是而非的话语。 旋即,嘈杂的场面骤然安静,纷纷对着郁葱指指点点。 “上啊,别耽搁时间!” “快上啊!” 郁葱想要求救,却发现周围没有一个熟人。 舒白藤也趁势开口,讥笑道“堂妹,你是不是看不起演员?” 秋风瑟瑟,凉风吹来,寒意钻筋斗骨,蔓延至四肢百骸。 郁葱从来不知自己居然值得别人设下这么大的局。 她竟值得别人搞得整个枣岭农场,足足五千人都动了起来?! 这吨位是不是有点过分大了…… 她略略默了默,嗤笑道“白藤堂姐最喜欢看戏,不如亲自做戏中人吧!” 话落,郁葱又对着众人豁然开口,道“如诸位父老乡亲所见,我这堂姐对杂耍十分喜爱,我身为堂妹,不好夺其所好。” “不,不是这样的……”舒白藤心中警铃大作,转瞬脸色变幻,比方才陷入困境的郁葱还要难看。 她的身子紧紧绷着,拒绝往台上走,郁葱推不动人,道“诸位,我家堂家害羞,都来帮帮忙!” “不……不要……”舒白藤挣扎不过热心的看客们,愣是被架起来,往台上抬去。 “白藤堂姐在怕什么?这人啊,变没了之后,还能再回来哦~” 郁葱的声音很轻,几乎要碾碎入风里,道“你是看不起演员?” 舒白藤堪堪回神,扯着脖子死瞪傻妞…… (329)演员去哪了? 郁葱轻抬眼帘睨着舒白藤,一双杏眸弯起漂亮的弧度,却藏了几分耐人寻味。 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么坏的坏事,心跳声被放大,生怕被旁人察觉异样,忙捂紧心口,转身背对台子的方向离开。 有风吹过,最后一抹霞光透过云翳投下,湛开一缕红光,艳丽却清凉。 叫好声揉杂在演员的表演声中。 郁葱推开人群,站在甬道边等晏衔。 “郁特助,你是在等晏特助吗?他去那边了。” 一个十来岁的半大男孩,笑得甜甜的脸上挂着两团高原红,还热心的给她指了条近路。 郁葱这时候哪敢乱走? 她不知道小哥哥是否已经发现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更不知道崔场长和温队长在哪里。 就算眼下她不知对方有多少人手,那歹人的坏心又是因何而起,她也要全面设防。 尤其是一块糖就能骗了的小孩子。 她微笑着拒了对方的好意,道“谢谢你了,我就歇会儿,不是找人。” 郁葱道谢后,觉得自己站在这边太过扎眼,就往边上的那棵百年老梧桐树走去。 忽而发现身侧的小土坡修藤翠木,风动琅玕,却有那么一两棵动的不那么自然。 她越看越觉得自己仍旧处于危险之中。 脑中飞快的思索退路…… 心事重重间,一时没注意到有一只猴子从树边窜过来。 等她发现回头看时,只觉得一股刺鼻的香味侵入鼻腔。 她立刻屏住呼吸,却也晚了。 脑子一晕,躺在地上,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之后,她被“好人心”救走…… 另一头,晏衔跟着来通知他的小孩子,找到人群中看杂耍的崔场长。 崔场长正在拍手给表演魔术的人叫好,人声混着唢呐声十分嘈杂,连近在咫尺的话都听不清。 “您找我什么事?”晏衔大声问。 “啥?” “你找我?!” “啥啊?”崔场长还在傻笑,压根就听不清。 倏忽,晏衔心里莫名不安。 他直接拉着崔场长转到侧面,沿着一条野草掩映的小径行了一段,道“崔场长,我听一个孩子来传信,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找你,我没有啊!” 崔场长的耳朵还不大适应安静,以为自己听错了,缓了缓,感觉事情不大对劲,道“谁找你?我要是找就直接过去了,怎么会让小孩子传话?” “小葱一个人在看变童!”晏衔转身就走,明明疾步走了一会儿,可只觉得这条路,比印象中的原路还要远。 崔场长也在后面跟着。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变童的舞台已经收了。 光线暗淡,晏衔极目眺望,视线来回扫过密密麻麻的人群。 可哪里还有小罐罐的身影? “表演变童的演员去哪了?” “刚走……怎么了?”农工见这边散场,正要去别的舞台看杂耍,就被拦住了。 晏衔越发预感到不妙,干脆把事情闹大,道“崔场长,此事没那么简单,我怀疑是敌特有计划的作案,赶紧让人封锁现场。” “什么?”崔场长有些反应不过来,道“也许是巧合,要不再找找?” “小葱是经过特殊教育的,绝对不会无故乱走,我这边前脚被引开,小葱后脚就失踪,怎么可能是巧合?!” 晏衔心里的小罐罐,是天底下最好发女孩儿。 崔场长被说得心里发虚,四下张望,道“咱们还没好好找呢,再找找吧……” “崔场长,我们在上面的关系您应该清楚,小葱要是没事还好,要是有个万一您这个场长必然是做到头了。” 晏衔的嗓音有些发闷,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崔场长不敢再心存侥幸,四下喊话让杂耍都停止,但周遭人声鼎沸,根本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晏衔迈着长腿,回到崔场长的办公室,拿来土枪续上子弹,出门就对着天空就放了两枪。 “砰!” “砰!”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就连远处的飞鸟也被惊起,扑腾着翅膀飞上高空。 晏衔把仍旧有点懵的崔场长推到幕前,道“您愣着做什么?赶紧下令封锁,把所有杂耍的演员都控制住!” “好好……好。”崔场长浑浑噩噩的下达命令。 虽然,农工们不知道这些演员犯了什么错,但还是把这次杂耍的演员,以及相关人员都控制起来。 温队长和其余七个队长,以军事化的速度清点这些人。 “报告,崔场长,除了表演变童的那队演员,其余人员都在。” “再去统计八个大队都有谁失踪了。”晏衔盯着被围起来的演员们,挨个用眼睛对视…… 这些人的眼睛里有对未知变动的恐慌,也有对被非正常控制的愤慨与茫然,唯独没有丑事败露的心虚。 很快八个队长又把各自本队丢失的人口统计出来。 “第一大队丢了两个女知青。” “第二大队丢了一个农工的小儿子,一个女知青。” “第三大队丢失一对七岁的双胞胎。” “第四大队丢失两个女知青。” “第五大队丢失一个农工的新婚妻子,一个女知青。” “第六大队丢失两个男孩。” “第七大队丢失……丢失郁特助,还有两个女盲流,一个女知青。” “第八大队丢失一个刚从劳改农场转出来的女犯,还有五个女盲流……” “那个女犯姓甚名谁,哪里的户籍?” 晏衔停顿了片刻,慢慢走过去,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丢的那人叫舒白藤,原籍哏都……” 第八大队的李队长看起来给人比较憨厚的感觉。 他属于在都是瘦人的农场里难得一见的胖子,长得算不上肥头大耳,但明显皮肤油润,还有个将军肚,脸上也没有什么沧桑。 晏衔面色淡淡地站在离对方几步远的地方。 这人看似憨厚,实则眼底藏着狡诈。 他不动声色的把视线移开,对着被包围起来的演员,道“仅仅一次演出我们农场就失踪二十余人,你们杂耍队所图不小啊!” “我……我们根本不知道……”演员中的领队哭丧个脸,怔怔地瘫在地上。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330)手腕都卡秃噜皮了 旁边表演魔术的演员,猛然想到了什么,道“是变童的那个小队,他们都是半路来的,说是什么广播台的,下来做活动……” “对啊,我们都是即将要退下来的文艺兵,热爱给大伙带来快乐,才有的这次巡演。”领队也解释着。 晏衔耳朵听着这些人的解释,同时眼神扫过人群,精准认出那个给他传话的小孩。 “你!站出来!” “妈妈……呜呜……” 小孩儿缩着脖子,往他妈妈的身后藏。 “你干什么吼我家孩子?” “就是你家的孩子给我传信,让我去找崔场长的,我要问问他,究竟和那些歹人有什么纠葛,又和这些失踪的人有什么仇怨!” 晏衔才不管对方是不是孩子,反正又不是他的孩子。 小罐罐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可没空去博爱。 “呜呜……” 小孩儿先是抽噎着,又嚎啕大哭,而他的妈妈就只一味地护着他。 “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哪里懂得大人的事?” “那你是他的监护人,子不教父之过,他要是不交代清楚,连你们父母也一起抓走!” 晏衔不只是说说而已,倘若小罐罐出了什么事,就算他万劫不复,也要这些涉事人员通通陪葬。 “是……是头上有疤的漂亮姐姐给我五毛钱,要我给晏特助传信。” 小孩儿从口袋里掏出卷边的五毛钱,他的妈妈把钱接过来,雷声大雨点小的锤了小孩儿几下。 “你这孩子怎么惹了这么大的货!”第八大队的李队长见是自己手下的农工,赶紧把钱接过来,双手捧到晏衔面前。 “这是罪证。”晏衔没有接过来,又继续薄唇轻启。 “崔场长,农场是因为相信文艺兵,才导致丢失二十余人,我需要找他们的所属部门,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负责。 我这边带人去他们的部队,您和队长们都熟悉地形,劳烦带着人在附近好好找找。” “我陪你吧,周围哪里能藏人大伙儿都知道,这就带人去找。” 崔场长让八个大队长都动起来,自己则让拖拉机手开上拖拉机,载着晏衔和几个演员,一起去文艺兵所属的部队找领导。 温队长稍微缓了口气,辨别了方向,带着农工们撒开脚丫子就往小土路的方向跑去,连头都不回的一路往前。 他认定的皇太女丢了,这是不给他面子。 其余的几个大队也都带着各自人去找。 这次涉及到失踪人口的农工不多,大部分都是没根没叶的女知青和女盲流。 但西北的民风不仅彪悍,还很团结,基本上除了极个别的人,都跟着一起忙活找人…… “咯咯咯……喔喔喔……” 一架大牛车大明大放的驶出枣岭农场到了镇上。 牛车上面载满塞了鸡鸭的大竹筐,足足数百只鸡鸭。 家禽的味道并不好闻,行人看了几眼就纷纷避让。 车把式憨憨的低着头,手上加快驱赶牛车,熟练地在镇上空旷的小胡同里穿行。 “咱这回拉的可是个极品妞,那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等上面开了苞,咱们也能尝个味,暖一暖被窝。” “可不是,虽说是来了大西北,但长得可真标志水灵,干了这行大半辈子,什么味道的妞没尝过,还真没见过如此绝色。” “大约还有一刻钟,咱们就……哈哈……” 郁葱是被冲鼻的臭味,生生给熏醒的。 一时间,脑子还有些发懵,眼皮很沉,根本无力睁开。 只觉得身上被无数的尖刺抓挠。 疼痛提醒着她绝非在做梦。 她努力调整心态,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当睁开眼睛时,发现嘴里被塞着一大团臭烘烘的布,手脚都被捆住。 转头惊慌的看过四周,是逼仄的麻袋。 头顶是嘈杂的鸡鸣鸭呱…… 是谁把她绑了,又套上麻袋,藏进家禽里面的,究竟是何种的深仇大恨啊? 她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除了爱占点小便宜以外,绝对友善邻里,基本没做过任何大奸大恶之事…… 额,对了,她来场部看杂耍来着! 又中招了…… 她强撑着神智,努力将混乱的思绪,梳理利索。 通过外面的对话,了解到这是要在把她迷晕后,毁她的清白与未来。 假如,真的有个万一她不会为护清白咬舌自尽,而是要拽上几个垫背的一起死。 那种腌臜地……一旦进了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等人老色衰连口薄棺都没有,潦潦草席子一卷就烧成了骨灰。 郁葱一面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偷偷地挣扎。 手腕都卡秃噜皮了,绳子依然牢牢地捆绑在那里不来不去。 手不行,还有脚…… 她灵机一动,忙将脚上半旧的胶鞋蹭掉,脚踝这才有些松动。 借着家禽嘈杂鸣叫声的遮掩,她忍着恶臭艰难的将麻袋踹漏,露出的一只脚丫,转眼就被无数鸡爪挠破,鲜血淋淋。 忽而,外面传来脚步声,她不好再有动作,忍着痛装昏。 胡同口,带人巡视的温队长看见大牛车,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例行公事的问道“大爷,这是给哪儿送鸡鸭,这么多咱们小镇的供销社怕是吃不下吧?” 车把式混浊的眼睛挤出讨好的笑,道“军人同志,我就是个粗人,只听单位吩咐,多嘴问了也不明白……这只鸡您拿去给同志们吃酒……” “我已经退伍了,现在配合军人在外面巡查是例行公务,绝对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破坏了纪律……” 温队长作为退伍军人,身上有着一股的硬朗气息,拒不受贿。 身处破麻袋里的郁葱,仔细听着两个人的说话声,辨认出是温队长的声音。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糟了,牛车又等动了! 她开始奋力蠕动。 寻了个稍微能持续使力气的动作,双腿伸出麻袋朝上乱蹬。 然而,鸡鸭的动静将她完美掩盖住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鸡鸭们,不要怪姐姐心狠手辣…… 看她用脚丫拔毛毛儿! 无影腿,来喽~ (331)他找到小罐罐了! 郁葱就算被套在破麻袋里也没闲着,仔细听着两人的说话声。 是温队长?! 耶,上天有好生之德!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引起对方的注意。 糟了,牛车又动了! 她一不小心咬到舌头,嘴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但仍旧奋力蠕动。 寻了个稍微能持续使力气的姿势,双腿伸出麻袋,朝上乱蹬。 然而,鸡鸭的躁动将她的动作完美掩盖住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鸡鸭们,不要怪你葱姐心狠手辣…… 看她用脚丫拔毛毛儿! 无影腿,来喽! 啊啊~又双叒叕被鸡啄了,好疼…… 她的外援近在咫尺,化险为夷的胜算也随之增加,绝对不能就这样擦肩而过。 加油,小葱! 郁葱积蓄起力气,脚豆不如手指灵活,但奈何鸡鸭的密度过分大。 两只脚十个脚豆儿,总能薅下来几根羽毛。 “喔喔喔!” 几只厉害的大公鸡气得直啄那碍眼的脚丫,而温顺的小母鸡则疼得直撞大竹笼。 鸭子们大概也明白那双脚丫无差别攻击,纷纷嘎嘎叫着躲得远远的。 原本,严严实实的大竹笼,硬是生生给那双脚丫腾出好一大块地界儿。 鸡鸭乱撞,羽毛乱飞。 一双小脚丫悬空倒勾,奋力表演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霸道。 温队长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由于他没看出什么问题,都已经回去查看另外的胡同,正好看到晏特助过来,不经意间再次察觉到牛车上的异样。 他指着拐角处停下的牛车,满脸的困惑不解。 有些不自信,道“晏特助,那牛车有古怪,对吧?” 刚刚,晏衔在胡同里捡到一只残了的狗尾巴草兔子。 虽然又扁又烂,可这是他特有的编法…… 是小罐罐留给他的线索! 一路追了过来。 他顺着温队长指的位置瞧去。 明明牛车上的家禽大笼子装得满满溜溜,但鸡鸭们愣是给大藤筐的中间让开…… 似是在躲避着什么。 凝神细看之下,竟是一双血淋淋的小脚丫? 温队长感觉自己眼花了。 要不是现在天色已经泛出鱼肚白,还真觉得有些瘆得慌。 “随我来!”晏衔英眉一挑,喊上一队从部队借来帮忙的军人,迈着修长的双腿,沉稳有力地朝牛车走过去。 牛车的车把式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汉,随行的则是年过半百的大爷,当面对军人时,那叫一个点头哈腰,唯唯诺诺。 如果不是牛车上的动静太太,单凭着两人这样老实憨厚的面容,还真不让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车把式提前也打听了一番,听过晏特助的狠辣恶名,远远地瞧见势头不好,当即拔下匕首,偷偷对着牛臀狠扎下去,一刀见血。 同时,二人跳下牛车,撒腿就跑。 “哞……哞!”疼痛使得牛不要命地朝前奔去,横冲乱撞,眼看着就冲开了包围圈。 牛车上的郁葱也顾不上乱蹬了,匍匐在车底板上。 鸡鸭的翅膀不断乱抽在她身上,火辣辣的疼。 就算她努力保持平衡,也宛若身处在碰碰车里。 啊啊…… 她堵着嘴叫不出声,但不妨碍在心里嚎叫。 也许她距离脑震荡不远了! “闪开!都闪开!”温队长大喝。 路上还在发愣的行人,险险避开。 唯独晏衔非但未曾闪避,反而往大道中间行去。 要知道成年的黄牛再加上牛车的重量足有千斤,一旦被伤及怕是非死即残。 牛车速度不减,直冲道中的阻碍踏去! “铿!”匕首飞出,削断牛车的辕头与缰绳。 同时,掌力携裹着劲风,将肥壮的黄牛猛地掀翻。 地面一阵,尘土飞扬。 黄牛砸在地面上,瞪着眼珠子,直喘粗气。 在削断的瞬间大竹笼由于惯性,直接被抛在半空,如断翅的鸟儿般,直直地朝下坠去。 郁葱就算在麻袋里看不见,也本能察觉到危险。 此刻,她只盼着不要脸着地…… 寒光一闪,划破竹笼,鸡鸭蜂拥而出。 晏衔旋身而起,风驰电掣般接住麻袋,感受着手中那柔若无骨的娇躯,大手是触电般的麻木,身体也不得动弹。 “唔……”郁葱摔了个屁股蹲,奈何嘴里还堵着一大团臭布,疼得哑口无言。 “嗞啦!”晏衔皱起眉头,用身躯挡着众人的视线,扯开麻袋,露出娇小柔弱的她。 看着那张熟悉的小脸蛋,他微微失神。 他终于找到小罐罐了! 他是被无数人畏惧与嫌恶的晏疯子,自幼见惯了人情冷暖,唯有小罐罐给予他温暖,赐予他生命的色彩。 倘若,他的生命里失去阳光,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报复社会的事…… 郁葱的手腕被麻绳勒得生疼,重见天日后四下张望。 朝霞绚丽,熟悉的高大身影逆着光。 他身姿挺拔,四肢修长,如松似柏,容颜冷峻内敛,眼神如狼王般古井无波,淡漠肃然。 郁葱见他有些发愣,实在等不及要开口。 自顾自的坐在地上,抬起一条腿,够到脑袋,用大脚豆与二脚豆夹住嘴里的臭布团,用力拔了出来,如同狗子用后腿挠痒般的动作,滑稽却不可笑。 “老晏,牛车上的那两人面上是老实巴交的汉子,实则干着人贩子的勾当,毁了好多女孩儿的清白……” 郁葱见到小哥哥,不由得眼窝子发热,但还是压住委屈的情绪,先说正事。 她浑身都疼,嘴巴得到释放,嗓音沙哑,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又被自身的臭味恶心的胃中翻涌。 “疼吗?”晏衔那双淡漠的眼睛渐渐聚神,扫过她身上无数的伤痕,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他的小罐罐,依然活力满满,可是她受伤了。 她一定很痛…… 另一头,温队长等人将跑掉的那两个人也捉了回来,请示晏特助。 “事关文艺兵,都绑了带回军部审问!”晏衔黑眸冷漠,似不见底的寒潭,薄唇轻启。 郁葱不知道小哥哥怎么又和军部扯上关系,但不妨碍她狐假虎威,道“我要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不然这事没完!” (332)小心克妻噢~ 车把式与随行的大爷,如同两只朝生暮死的蝼蚁,被人扼住呼吸,僵在原地不敢动。 他们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结局,连忙跪地求饶。 “军人同志,我们都是混口饭吃,完全就是跑趟车,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还请高抬贵手……” “请军人同志给条活路啊!”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要给温队长送鸡?”郁葱不干了。 当她是傻子? 她在牛车上一直支棱着耳朵,好不好? “我就说哪里不对劲,见面就给我送鸡,这不就是做贼心虚?”温队长脑中灵光一闪,后知后觉。 郁葱差点就准备要与敌人玉石俱焚了! 她对此耿耿于怀,指着牛流血的胖臀,道“不止,他们还用利刃扎牛,刺激牛发疯,趁机逃跑!” “不是……不是,是让我们拉鸡鸭的人告诉我们万一要是有什么意外,就……就……” “编,接着编,到时候看看那么多被你们祸害的女孩儿怎么说!”郁葱还要再泄愤,却被晏衔给背走了。 他的手里还不忘提着她遗落的那双鞋袜,道“剩下的都交给军部就行了,咱们先回去上药。” 郁葱瞪了几眼那两人,才扭过小脑袋趴在小哥哥的后背上。 军部的人留下司机,其余人押解车把式那两人准备直捣黄龙,营救受害者。 郁葱和晏衔上了军卡,出了镇子一片荒芜,路上的野草也越来越密集。 地面不平,咯噔咯噔的开了好久,直到过了那大片滩涂才看见有人烟。 军卡把他们送回第七大队,说了几句便离开。 清晨有少许的凉意,坑院门口的水塔下面汇聚了不少冷凝水,满满溜溜的险些就要溢出来。 “老晏,趁着没人赶快打水,我想洗澡,真扛不住这一身的鸡鸭味了!” 郁葱有些嫌弃自己,连炕都不上,即使浑身难受的要命,也歪在小马扎上强撑着精神等热水。 狗子们倒是不嫌疑狗娘,但郁葱怕给它们油光水滑的毛毛弄脏了,就把它们暂时关到闲置的那间窑洞里。 农工们被军卡惊动,又见郁特助平安归来,这才去他们附近的水塔打水。 等忙活完在坑院门口来来往往,看着已经被晏特助打空的这个水塔,舔着干燥的唇舌,纷纷叹起气来。 哎,还以为能蹭到水,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郁葱给自己里里外外,从头到脚的洗了三遍,又换上干净的秋衣秋裤,仔细给小腿和脚上的伤上好药,又小心翼翼的裹上纱布,这才躺到被窝里。 幸好上身有麻袋,腿上也有裤腿遮挡。 以至于除了露出来的那节腿脚的伤比较重以外,其它都是青紫瘀伤,并未导致腿疾复发。 不然,在满载鸡鸭有那么多细菌的笼子里,就她这小体格怕是又废了。 对了,她还给狗子们关着呢! 她又赶紧踩着拖鞋,把狗子们放过来。 它们一点儿都没有因为被冷待,就对狗娘生出嫌隙,依然对她亲昵的不得了。 “宝子们……我好想你们,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 郁葱左手抱着小青,右手抱着小玄。 主、狗之间不过一夜未见,却恨不得抱着嗷嗷痛哭…… 晏衔劳累了一夜,怕小罐罐嫌弃自己,利索的也洗漱一番。 把水倒掉时,正看见外面的人。 他垂了垂眸,道“是安装在你们附近水塔的水不够用吗?” “不是,我们就……就是来看看郁特助。” 众人本来觉得他们帮忙找了一夜的人,理所应当来坑院门口的水塔取水,但被晏特助这么问,就莫名感觉汗颜,赶紧把水桶都藏在身后。 “多谢关心,她没事。”晏衔也当作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把人都应付走了,便赶紧去看小罐罐。 郁葱正抱着狗子们亲昵,看小哥哥进来,忙问“老晏,累不累? 是不是为了找我,一夜没睡? 怎么也不见你有黑眼圈? 对了,你是咋说动军部帮忙的?” 晏衔蹙着的眉,见到小罐罐才稍稍松开,微微垂眸藏住眸中未完全消散的戾气。 他耐心的一个个回答,道“我能找回小葱,就不觉得累。 我是一夜没睡,但因为自幼习武,这点辛苦并不算什么,自然也就不挂相。 至于军部不算是我说动的,而是这次来表演的人,都是即将要退役的文艺兵,在我发现小葱失踪后,把他们都给绑回军部……m. 军部的领导正好是小葱住在三零一医院的病友,老者也还记得聪明伶俐的郁特助,当即就派好几辆军卡出动了。” “是用道口烧鸡换荷花池里鱼的那位老领导?”郁葱的病友不少,但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位。 满身的杀伐之气,却对狗子们格外厚道。 “对,正是老领导。”晏衔很浅地笑了一下,眼尾若有若无地垂着,给人一种既危险,又脆弱的感觉。 他真的受不了丢失小罐罐的刺激了…… 郁葱小手撸着狗,一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道“我记得他姓白,对老晏设计改良的枪还很感兴趣,要咱们帮着减少后坐力来着。” “小葱好记性。”晏衔拿起桌上的一颗苹果,指节分明的手执起小刀利落地削掉苹果的外衣。 他又把后面自己和白领导交涉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但他眼底的神色却不太平淡,有些晦暗不明。 通过昨晚一整夜的搜寻,他已经查到人贩子和西北黑市有勾结,做下无数上不得台面的事。 原本,他是看不上这边黑市的,但现在却觉得格外碍眼,恨不得除之后快。 “老晏,别总是皱着眉,等以后年纪大些,就有悬针纹了,小心克妻噢~” 闻言,眉头蹙在一起的晏衔大怔,神色转瞬舒展。 克妻? 这么大的锅……他可万万担不起。 他眉目含笑的将新鲜苹果切成小块,放在小碗里全部递给她,眼神干净澄澈,道“小葱吃。” “乖啦~”郁葱单手捧着小碗,用竹签插着一块块的往嘴里送,两颊鼓鼓囊囊地嚼动,道“脆甜脆甜的,老晏也吃……” (333)永远结伴而行的终身伴侣 “小葱吃剩了,我再吃。”晏衔用行动表示自己非但不克妻,还凡事都以妻为先,特别懂得旺妻。 郁葱对小哥哥的表现很满意,吃完水果,又闹着饿, 竹筐里还有昨天狗子们逮来的猎物,晏衔利索的炒了两道小罐罐爱吃的菜。 郁葱配着白米饭,吃的喷香。 狗子们:“……”它们也要吃苹果,也要吃饭饭。 但是两个主人都没功夫看它们,剩饭才轮上它们。 郁葱吃饱喝足,就准备补觉。 这一通惊吓可不是那么好消化的,也就是她的心理素质好罢了,换成别的女孩怕是要偷偷捂着被子呜呜哭鼻子呢! 她还准备复盘一遍,主要是感觉表演变童的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要不然为什么一把她给带走后,当即就收工跑路? 依着那时农工对杂耍的喜爱程度,人贩子完全可以再逮几个女知青或者小孩子。 可到底为什么要盯上她,难道因为她过分漂亮,比较值钱嘛? 郁葱想不通索性有不想了,闭上杏眸渐渐陷入沉睡。 当晏衔再次端着煮好的安神药进来,就看见小罐罐躺在大大的炕上,旁边卧着狗子们。 她整个人缩在厚棉被里,紧紧包裹着自己,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粉嫩嫩的小嘴微张,打着轻鼾。 他拾起她散在枕畔的青丝,乐此不疲的在指间捻弄。 小青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爪子一抬就把他的手给扒拉开。 晏衔这才回神看向它们。 小青恶作剧般的张着大嘴吐出红舌头,仿若在对他做鬼脸。 晏衔:“……”好气! 奈何这是小罐罐的爱宠,他还真不好如何修理,盯着指尖残留着特属于她的淡淡发香,再去捡遗落的青丝。 小青继续捣乱。 “啊啾……”郁葱的鼻孔扎到头发丝。 明明睡得好好的,却生生地被一人一狗给搅和醒了。 一觉醒来身上说不出的皱巴,浑身一阵冷一阵热,脑袋重得像拴了十斤铁球。 “感冒了?”晏衔坐在床边,单手端着碗缓缓搅动安神药的药汁,仔细小心地尝过温度后,才舀一勺递到小罐罐唇边。 “小葱,这里我放了姜,快喝吧,喝了药再发一身汗,身体就能恢复好了。” “昨天那么冷,就给我套上麻袋和鸡鸭一起关在笼子里,肯定是受寒气了。” 郁葱盯着黑黝黝的药汁,连水泥封住的鼻孔都通气了,还能嗅到浓重刺鼻味道。 她硬着头皮含住勺子,苦味浑着辛辣流进喉咙,整个五官都扭曲起来。 “这是什么安神药……也太难喝了,都放了啥?” “有人参、石莲肉、莲须、麦冬、远志、芡实、甘草,炙干姜…… 这是之前从三零一医院老大夫那弄来的方子,不仅能安神助眠,还具有疏肝健脾,养心安神等作用,听说疗效显著。” “良药苦口利于病。”郁葱给自己鼓足了勇气,也不用他喂,就一口闷下去。 晏衔又拈了一颗蜜枣给她压苦,见她拧着的小表情松弛开,他提着的心才放下。 其实,他准备了一肚子哄孩子吃药的话,结果完全没用上。 但他仍旧鼓励道“小葱真棒。”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可能连喝药的苦,都受不住?” 郁葱搁下手中药碗,向他看来,道“有人理解我之幸,无人理解我独行,索性我有老晏在,有坚实可靠的肩膀依靠,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独行的机会。” 狗子们先一步,用毛茸茸的大脑袋,使劲儿的蹭狗娘。 仿若在说,它们会永远陪着她。 “对,有我在,我们是永远结伴而行的终身伴侣。” 说着,晏衔倾身上前,抬手为她整理凌乱的衣领,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向她的额头,轻轻试着温度,道“还是有点低烧,赶紧歇着。”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小罐罐是天底下最懂他的人,是对他最好的人,也是他唯一的家人。 他等到小罐罐睡着才起身离开,正准备出门去捡柴火,就看见迎面而来的温队长。 “晏特助,郁特助好些了嘛?” “小葱身体底子弱,低烧了。”晏衔停顿了片刻,慢慢走过去,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神色淡淡地站在距离对方几步远的地方。 “唉,军部已经把受害者都解救出来了,但那些姑娘……” 温队长叹息着,又道“唉,还是被祸害了好几个,也幸好晏特助连夜请来军部帮忙,不然这些大姑娘和小媳妇,还不全都遭了殃?!” “牛车上的那些姑娘,就是解救回来的?”晏衔瞧见不远处,挤在牛车上的女人们。 她们的模样和小罐罐肯定是没法比,但在这里却算是漂亮的那个层次。 温队长也是因为担心郁特助,才中途特意过来一趟。 “可不是嘛,我从军部给拉回来的,挨个再给送回几个大队去。” “二哥!” 二人谈话间,牛车上的舒白藤幽幽转醒。 她看见晏疯子穿的极为体面,温队长对他的态度还毕恭毕敬的,心生嫉妒的同时,又想借用晏疯子的这份关系。 温队长惊诧,道“这是你妹儿?” 他打量着舒白藤的模样,这份姿容在他们这片绝对是属于美艳的那类。 即便是受风沙荼毒许久,依旧能看出五官精致,只是她额头的伤疤将原本美丽破坏。 尤其是精心装扮过的模样,因为遭受摧残显得不伦不类。 “二哥,我是白藤啊!”舒白藤踉跄的爬下牛车,朝着这头走来,伸手就要拽他。 晏衔不语,侧过身避开她的触碰。 舒白藤也不恼,反而有些委屈的哽咽着,道“二哥,还在和我闹脾气嘛? 我以前年岁小,经事也少,现在想想真是不该和咱妈学,也对你颐指气使。” “我先回去了。”晏衔对温队长说完,就回了坑院。 舒白藤顺着他转身的动作,朝坑院看去。 独门独院里有三间大窑洞,里面养着三条大黑狗,门口还有水塔…… 明明都是同样来大西北干活的人,为什么晏疯子的条件这么好? (334)屌丝本屌 晏衔颀长的人影站在柴垛旁,准备先劈柴,等这些人都走了,他再去拾柴火。 遮眼的刘海被风吹起,随风轻摆,发丝光泽若隐若现,宛若跌落凡尘的谪仙。 舒白藤发现他和她记忆中的晏疯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就算是她心中最优秀的舒赤檀和晏湛,都没有办法作比。 晏衔是她妈从大姨产房换过来的孩子,也就是说晏湛才是她同母异父的二哥,而晏衔则是她的表哥。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以嫁给晏衔? 不……他是晏疯子! 是害得她舒家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无论是对她疼爱有加的舒赤檀,还是儒雅俊逸的晏湛,都是不是晏疯子能比的…… 她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当回到第八大队后,就开始败坏郁葱的名声。 像是什么郁特助貌美如花,落入人贩子手里被那些男人都玩了个遍。 还有原本表演变童的演员们,是没有拐卖妇女那种想法的,都是因为见了天仙似的郁特助,才起了歹心。 而这些大姑娘和小媳妇,也都是因为受郁特助牵连,才遭受了无妄之灾。 原本,崔场长把水塔的图纸报上去后,就提前在枣岭乡实施。 众人都感激郁特助,可因为舒白藤的舆论引导,转眼间就开始说起了闲言碎语。 这些闲话就是禁不起推敲的泡沫,可那些被歹人糟蹋的女知青们,在舒白藤的刻意引导下却信以为真,各个都对郁葱恨之入骨…… 晏衔正忙着全心全意的照顾生病的小罐罐,和这些人平常也没什么接触,等他听到舆论正准备出手的时候。 当天夜里就有女知青在坑院门口上吊。 窑洞的隔音效果好,但狗子们还是发现有外人徘徊在自家门口。 它们也不吠叫,而是偷偷地扒炕,用爪子把狗主子给扒拉醒。 晏衔也听到声音了,可他还想继续再听听。 是的,他为了方便照顾小罐罐,已经趁机登堂入室。 小罐罐睡炕头,他睡炕尾。 可就算是如此微末的待遇,他还是巴巴的抱着铺盖卷,兴高采烈的过来了。 “怎么了?” 郁葱并非首次被狗子们在半夜三更给搅和醒了。 因为是自家狗,她连起床气都没有,一睁眼就能进入状态。 小青扯着她的秋衣,就往外走。 “要是拉屎,就先憋会儿,等天亮再放你们出去玩。” 小青是只聪明的狗狗,它摇着脑袋,继续扯着她的衣角往外。 “我去看看吧!”晏衔披着军大衣起身。 郁葱大病初愈,也套上一身的棉衣棉裤,跟着爬起来,道“我也去。” 与此同时,晏衔推开坑院的门。 冷冷开口,道“别出来?” “怎么了?” 他说话时,郁葱已经下炕,正好推门。 恰好借着月光看见挂在大门口的人影,那女人面色苍白,眼睛微微突出,吐着长舌头,双脚离地,随着呼啸的北风晃动。 当即,晏衔把随身的匕首丢出去,直接隔断那条吊着脖子的裤腰带。 “砰!”女人落地,从濒临死亡的状态里,崩溃醒来。 她跪跌在地上,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泪水控制不住的涌出。 缓了缓神,她才认出郁葱,一直以来积攒下的不堪,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她沙哑的嘶喊,道“郁葱,你不得好死!你活该是孤儿,活该父母早死,活该被男人玩!活该病的要死!” “神经病,我不认识你,好吧?”郁葱盯着对方的那张脸,想了又想,都没认出这人是哪位。 简直,莫名其妙。 “你早该死了,你怎么还不死,还有脸活着?被男人玩烂的腌臜货!”女人把所有的愤恨,都化作不受控制的哭喊。 郁葱插着小蛮腰,回怼道“我就不死,我就要好好活着,活个万万岁,活活地气死你!” “我诅咒你……” 女人疯狂的辱骂郁葱,歇斯底里中透着绝望,猛地站起来,就往凸出的墙角上撞。 晏衔踢起脚边的一颗小石子,打在对方的膝盖上,就让女人用命诅咒的话胎死腹中。 “她是这次被人贩子祸害的女人之一,获救后熬不住指指点点,听信了谣言,认为人贩子是为了拐走小葱,才起心动念连她们也给一起捎上的。” “天啊,天底下居然真有这么蠢的人?!”郁葱抱臂,用看大傻子的眼神,瞅着对方,小嘴儿叭叭一通输出。 “那个蠢货,你没脑仁是吧? 我到场部后,看的第一场演出就是变童,那时我特意看了眼手表,也就下午六点半,看了还没一刻钟,就遭遇猴子撒迷药。 而你们又是什么时间,被人贩子给逮走的? 呵,我不怪你们非要看演出,给我惹了无妄之灾,还来讹我? 就你这样的蠢货,连真相都不调查,就听信谣言? 早死早超生,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就是死了也是蠢鬼!” “你是几点被拐走的?”那女人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她的话,混沌的脑子才动起来。 “我是和温队长一起到的场部,你该问谁就问谁去,别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找谁就找谁去。 呵,笑话,还敢来我这闹? 你活着我都不怕你,死了更没戏。” 郁葱甩了一个自己可不是吓大的眼神过去,又低下头来,温柔的对狗子们,道“来,宝子们,咱们接着睡回笼觉去,可别再扰人清梦了噢~ 有人想死,那就死呗! 和我有屁的关系,坑院又不是我的个人财产,对不?” 她留下一道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背影,完全是屌丝本屌。 狗子们也是,都和她保持一致的动作,各个都雄赳赳气昂昂的…… 等她回到炕上,脱下棉袄棉裤,穿着里面的秋衣秋裤重新钻进被窝。 幸好小哥哥早早地烧了炕,此刻被窝里面还有热乎气,不然可就太凉了。 等小哥哥躺在炕尾,她才问道“老晏,外面是不是传我什么谣言了。” 晏衔轻轻的“嗯”了一声。 (335)人闲是非多,那就干起来吧! 黑暗中,郁葱侧扭小脑袋瞅着他,揣测道“说我也被人贩子给祸害了?” 晏衔:“……” “不回话就是默认了。”郁葱吸溜着鼻涕,又道“有人把她们被拐走的症结,都归纳到我身上了?” 晏衔:“……”扯了扯嘴角,不敢回话。 “得嘞,又默认了。”郁葱幽幽叹息。 转瞬,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女人要吊死在她家门口了。 一觉睡到天大亮,连个噩梦都没有,而且因为半夜被这么一吓,负负得正,出了一身汗,连最后的鼻塞都通了。 她再次为自己的心理素质,感到小小的佩服。 小哥哥把门口水塔里的水打空,又摊好了煎饼果子,磨好五谷豆浆。 她慢悠悠的吃完早点,厚涂万紫千润肤脂,跨上小背包,披上军大衣。 这才带着小哥哥一起去找温队长。 温队长还以为皇太女听说了那些谣言,专程来削他呢! 没想到人家只是来让他安排人员挖滩涂。 对了,他都差点忘了,人家两位特助是来干什么来的…… 幸好皇太女没有忘记她本职工作。 郁葱还真没他想得思想境界那么高,她只是单纯的觉得秋收过后,大伙儿都提前进入猫冬状态。 人闲是非多,那就干起来吧! 来吧,在每片土地上都挥洒汗水…… 对于干活的事,盲流倒还好说,但农工和知青都习惯猫冬了,本以为流言蜚语能把两位特助挤兑走,他们也就不用挖滩涂了。 谁知道郁特助那么娇娇弱弱的人,居然还能爬起来,红光满面的盯着他们挖沟? “一个个浑身的酸懒肉,是不是? 托两位特助的福,都在自家门前有了水塔,不用每天再跑七里路打水,才过了几天好日子,现在就连铁锨都拿不动了?!” 温队长觉得自己简直是操碎了心。 全都偷懒! 郁葱坐着牛车过来的时候,正看见温队长训人。 等完事了,她才拿着图纸下来,步行几步,指给温队长对比着看。 “只要从东到西,挖出一条水渠,把积水引走,这边和那头沤上肥,就能当做实验田种地了。” “妙啊,一条水渠就能出这么一大片地!把一半的大滩涂都给盘活了!”温队长已经预见到谷物丰收时的场面了。 “按道理说只要春天能播种上,我们哏都大学研发的种子抗旱性也强,就应该会有不错的收成。” 说着,郁葱扫了一眼干活磨洋工的女知青们,却装作没看到,仍旧态度自然的和温队长说话。 “到时候就看您这头能收拾出多少的地了,有多少的地我就给您这边申请多少的抗旱粮种。” “那可太好了!”温队长笑得露出一口大黄牙,更加卖力的催着众人干活。 一天下来,其它大队的情况还不清楚,但第七大队已经没有一个人,还有力气再编排郁葱的闲言碎语了。 不仅如此,大伙儿回家后累的倒头就睡,还睡得嘎嘎香,连臭袜子的味道,都闻不到了。 翌日,郁葱和小哥哥吃完早饭,继续坐着牛车慢悠悠地去视察工程进度。 当然,她还顺路捎上几个木饭桶,去给大伙送饭。 她看着眼前挖出来的一片沟,发自内心的各种夸赞。 最后,她又好像亏大了,惋惜道“我原本以为咱们也就能挖出小一块的滩涂,没想到进度这么快…… 哎呀,我昨天的话,是不是给说大了!?” “郁特助,咱们一口唾沫一个坑,可不能给拉出去的粑粑,再坐回去!”温队长又怂又认真的强调着。 “哎呀,这恶心人的劲儿……” 郁葱也不嫌弃对方粗俗,笑了笑道“我郁葱说的话,还没有不认的道理,就算最后真申请不下来,我自掏腰包和我们大学去买,也不会不认账!” 郁葱说完就带着狗子们,重新坐上牛车回去了。 工地距离坑院足足七公里,那不是她能走的距离。 晏衔也学会了新的一项技能:赶牛车。 几趟下来牛车赶得不亚于开小汽车的精湛技术。 等二人一走,温队长就重新下达任务。 让所有人连夜开工。 夭寿啊,就是抢收都没这样鏖战的…… 几个女知青立即围到温队长身边,叽叽喳喳的劝说他修改劳动计划。 这任务量实在太大了,完全是把人当畜牲使唤。 “温队长,不行啊,咱们这边豺狼虎豹什么的可都不少,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怎么干?” “是啊,大晚上乌漆麻黑的,啥也看不见,难道要点着马灯挖滩涂?” “咱们这可还没通电呢!” “干再苦再累的活儿都不怕……可咱们不能白白喂了野兽!” 温队长是一腔热血,可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但偏偏就舍不得抗旱粮种的诱惑。 他没有办法,就去找新认的好兄弟晏特助去商量办法。 晏衔自然是知道小罐罐的想法,和蔼可亲的让温队长别为照明的事发愁,等晚上他会给帮忙处理。 温队长不知道晏·兄弟·衔,有什么办法解决灯光问题,但对他的无偿帮助铭感五内。 他表示自己这辈子都认定了这个兄弟。 入暮时分,众人都准备收工回去歇着了,结果就看见晏特助从场部拉回来一个柴油带动的小型发电机,旁边还有一盏探照灯和一大摞草席。 温队长高兴坏了,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及时雨啊!累了困了就躺草席子上,醒了就继续干!” 众人:“……”确定不是草席子一卷,把人给埋了吗? 温队长迫不及待的让人在河岸上,打好高高地木桩子,把探照灯挂好。 晏衔摇响拖拉机,用拖拉机带动发电机。 发电机的电随之传送到探照灯上。 唰! 大片刺眼的亮光照亮了整个工地。 “大伙们,干起来!有灯光了,什么都不能耽搁咱们干活! 来,我们一起建设祖国!” 众人仰头张着嘴,望向头顶的探照灯,眼神空洞。 浑浑噩噩的继续握着铁锹,吭吭地挖起滩涂来。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336)帮助大家自我改造提升 干到半夜,有几个女知青累的头晕目眩了,赶紧躺在草席子上歇会儿,刚眯了一小会儿就被人叫过来换班。 五百余人,昼夜不分的在大滩涂里干活,累得两腿都打哆嗦。 只觉得在猝死的底线上疯狂跳跃…… 晏衔送完东西,回去给小罐罐做饭,不忘把大伙儿积极劳动的盛况分享。 “我这人能动脑子,就不喜欢叭叭,但谁要是非逼我一把,我就卷死谁!” 郁葱高兴坏了,笑得腮帮子发酸,饭都多回了小半盆儿。 晏衔见她高兴,时不时的就往工地上跑一趟,再回去汇报给小罐罐。 温队长见堂堂的晏特助对他们这些农工的琐碎,都这么上心,他也就更认真负责起来…… 晏衔把饭端上桌,道“我听有人说,半夜睡在工地的时候听到狼嚎了。” “大伙儿的积极性这么好,可不能因为几只野兽就败了战意。” 郁葱一面吃饭,一面咯咯乐,道“记得崔场长那就有土枪,正好借来护一护大伙儿。” 饭后,晏衔架着牛车回了趟场部,顺利把温场长的土枪借到手…… “温队长,这片大滩涂无边无际的,真的有狼啊!” “万一狼群出现把我们给叼走咋办?” “这……” 其实,温队长也听见狼嚎了。 他正想再去找好兄弟想办法,晏衔就已经扛着土枪过来了。 用行动告诉众人,请放心的在土地上挥洒汗水吧! “看见了吗?这是枪!”温队长笑得合不拢嘴,道“要是有狼来了更好,一枪放倒,炖了吃肉。 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都给老子好好干活!” 众人把白眼儿都要翻到了天上,满肚子搜刮的理由,居然还没怀上就胎死腹中了。 明明郁特助刚来的时候,还给他们解决用水困难呢! 就算是坐着飞机急吼吼的过来,看见他们在给秋收扫尾,也特意把上面的任务往后挪,尽量不让他们太辛苦的。 可这回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些比较机灵的人终于想明白了,因为他们嘴碎,说了不该说的是非,谈论了不该谈论的人。 而现在因为身体上的劳累,导致连说一句废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明白还好,想明白之后大家就开始后悔,悔的肠子都青了。 至于那些没说过郁特助是非的男人,把那些碎嘴的女知青全都给排挤了。 这种排挤导致好些女知青累的昏死过去,可就算这样也仍旧留在工地上躺着,等人醒了就继续夜以继日的干活。 这天,温队长去场部开会,众人趁机来坑院找郁特助。 当然不是空手来的,但吃食什么的他们没有,就扛着崭新的两个木箱子、一张炕桌、两条凳子。 甚至,还有碗柜、五斗橱。 郁葱伸手不打笑脸人,笑着把人请进来,又很耐心地开导大家不要怕辛苦,大家这是在建设祖国,帮助我们的同胞耕种,也是在把我们自身改造的更完善。 我们还有无数的同胞吃不饱肚子,我们不仅要为自己种粮,还要为吃不饱肚子的无数人民种粮食。 简单说就是只要大家能为国家、为人民、为我们自己种出更多的粮食,就是苦点累点也不要紧。 郁葱大面上的话,讲得那叫一个冠冕堂皇。 之前,她就是太为大伙着想了,这才被泼了一身脏水。 此刻她啥也不用干,动动笔杆子和嘴皮子,比什么都轻松,反而都对她敬畏有加。 她又何必便宜没占着,还做了一堆受累不讨好的事? “郁特助,这些日子我男人连家都不回,就算在工地上也累的倒头就睡,我作为他老婆,真的心疼他,他太不容易了啊!” 赵大嫂说着说着,就抹眼泪,努力想坚强些,但眼泪仍旧是哗啦啦地往下掉,努力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把那些带过来的家具,都往窑洞里搬。 “这都是新打的,我们也用不上,您正好能用,我们就自作主张给搬来了,您不要嫌弃。” 旁边那些编排过郁葱的人,也都忍不住低头揉眼睛,哽咽道“郁特助,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胡说八道。” “郁特助,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们不该捕风捉影。” 那几个说得最多的女知青也红了眼眶,十分难为情地忍着眼泪。 “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这些家具都是新的,您就留着用吧! 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都粗手粗脚的,连家具都打不好看。” 郁葱瞟了眼家具,虽然制样简单,但都是真材实料。 她见到这样感人肺腑的真诚道歉,便也愿意帮着指条明路。 唉,她真的是因为自己太善良了,见不得人间疾苦,并非贪什么小便宜哦~ “时间紧,任务重,咱们第七大队完不成,不是还有其它几个大队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对!不能只咱们累的要死……” 赵大嫂拍着大腿,缓了缓激动的心情,学着郁特助的话术,又道“趁着地还没上冻,咱们要齐心协力的把地给整出来,这样才能更好的建设祖国。” “是,种出来的都是粮食,咱们要让整个农场都加入咱们劳作的大家庭。”郁葱也很面子的做出配合。 他们这头商量的比较完善,又拿出郁特助的那些场面话,很顺利的就让崔场长把其它几个大队,都安排到大滩涂上一起劳作。 可是除了温队长带着第七大队的队员在卖力气,其它的几个队长觉得任务不是他们自家队的,就带头磨洋工。 一天进度下来,只一支第七大队干的活,就占了八个大队总额的一半。 温队长再次来到坑院,请晏·兄弟·衔给出主意。 晏衔直接进行下一步报复……不……是帮助大家进一步自我改造提升。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阅人无数,不如高手点步。 然后,温队长就拿来崔场长下达的新指示,要求各大队召开“忆苦大会”,并吃忆苦饭,再让老农工们讲讲旧社会的穷苦落后。 这还不算完,就连各大队的正副队长,每天都要写一份关于忆苦大会心得的报告送上来…… (337)真相浮出水面 至于,第七大队因为表现良好,温队长自然不用写什么心得,而第七大队的人也不用吃什么比汤药还难吃的忆苦思甜饭。 他们每天都拿着锅盔一面香喷喷的吃,一面看着其它几个大队吃苦菜汤,啃苦菜团…… 温队长是所有正副队长里面唯一的高中生,他读的书也是最多的。 而其它的那些正副队长有的连字都认不全,崔场长就让温队长每天选份有代表性的读给众人听。 奚落声,嘲笑声,憋笑声,声声不绝于耳。 男人都爱面子,更何况是管理数百人的小干部? 能当上干部管理那么多农工和知青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大伙儿被压迫没几天,就琢磨明白了症结所在。 于是,就开始调查,究竟是谁家老娘们的嘴皮子那么碎。 然后,结果就很打脸了。 除了七大队的温队长是没家没业的光棍一条,其余的几个正副队长的家里人全都说过。 就连第八大队的李队长这样的单身汉,都没脱开关系。 他是没娶老婆,可他有个爱搬弄是是非非的老娘和妹儿。 李队长是农场干部里最圆滑的,非常明白法不责众的道理,就开始调查罪魁祸首。 大伙儿都在一块干活,没几天便查出最先编排郁特助的人就是舒白藤。 这女人可是刚从劳改农场里转出来了,还是李队长亲自给办的手续。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那是男人大都会犯的毛病,怜香惜玉。 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李队长和舒白藤的那点儿事,还是让人给得知了。 温队长便是其中之一。 他得到消息后二话不说,就告诉了晏·兄弟·衔。 他想自己的兄弟一定很为难,一个是妹儿,一个媳妇儿,也许还要涉及到关系复杂的老娘。 想想就觉得头疼…… 晏衔并没有温队长以为的那么难受,在他心里小罐罐的事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从来都不需要权衡利弊。 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李队长给舒白藤的关系,不动声色的透露出去。 在最、最、最惹人遐想之际,再把舒白藤因为嫉妒郁葱,就胡乱编排,从而惹得所有人在猫冬的时候,都夜以继日的挥洒汗水。 原本,大伙儿由于都说过某些不该说的话,觉得自身沾染了口舌,都认命的死熬着,还不知道这里面暗藏的隐情。 可当真相浮出水面,他们才豁然明白自己都做了舒白藤手里的刀子。 这口气是如何都咽不下! 恨不得立刻就活刮了她! 尤其,是最近遭受了最大排挤的女知青们。 她们委屈啊…… 近日,舒白藤就预感到不妙,眼见势头不好,对李队长就越发殷勤。 等几个队长带着众人来逮她的时候,却在破窑洞里扑了个空。 众人下意识的以为她潜逃了。 赶紧去通知管辖第八大队的李队长…… 然后,就把两人直接从被窝里,给扒拉出来。 日上三竿,一女一男躺在同一张炕上,穿的又格外清凉。 某些事,不言而喻。 李队长能当上大队长除了自身处事圆滑以外,还有他是根正苗红的烈士遗孤的原因在。 依着崔场长的脾气,要是换了别的干部犯错,那绝对是要严办了。 可李妈这个寡母带着女儿,就去场部嚎啕大哭。 二人也不直说李爸当初是替崔场长挡子弹的事,就是单纯的哭,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不仅如此,李母又和其它几个大队的正副队长都赔礼道歉,磕得脑袋都破了。 “我哥要是没了,我和我妈可怎么活?” 李小妹的额头一片青紫,凄凄惨惨的抹着眼泪,道“崔伯伯,我哥单身,舒白藤也单身,不能算是耍流氓,作风不正……” “这还不算男女作风不正?!”崔场长刚要继续骂,就被李母的哭声给打断了。 老李是为了救他人才没的,可李家人从来都没有因此记恨过自己…… 李小妹也呜呜的哭着,道“崔伯伯说的是,我哥的确有错,可他罪不至死……” “崔哥,看在老李的面子上,就放过小李这一次吧!”李妈也适时候用上死去男人的面子。 崔场长横眉怒对,道“他这次是惹了众怒,明白吗?众怒!” “崔伯伯,那我和我妈这就去给大伙道歉,求您在此之前不要……不要把我哥交上去……呜呜……他千不好,万不好,也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人了。” 李小妹和李母磕了头,不等崔场长回话,掉头就跑出场部,直奔第七大队的坑院。 郁葱躺在新箍的摇摇椅上,晒着温暖的太阳,一手搂着小青,一手搂着小玄,脑子里在想午饭要吃什么好吃哒~ 水煮肉片,老爆三,麻辣豆腐,烧三丝、锅塌里脊? 像是全爆、八珍豆腐,清炒虾仁什么的她也馋了,可是这里的河鲜还能想办法弄些,而海鲜就只能吃干货,那是吃一点就少一点。 要是她敞开了肚皮,那怕是吃不了几顿,就要见底了。 唉,中午要吃什么好呢? 好纠结~ 晏衔背着捡来的柴火,宠溺地瞅着晒太阳的小罐罐。 未免灰尘太多,他就找了个角落劈柴。 “郁特助,在吗?” 因为是白天,坑院的大门没有落栓,只是虚虚的掩上,一推即开。 郁葱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过眼就认出来是李家母女。 平常因为李队长的照顾,李家母女在第八大队基本没干过什么活。 二人皮肤除了糙一些,并没有显著的高原红,而且李小妹还读完高中,说起话来也和城里来的知青差不多,并不夹杂着难听的口音。 李家母女并不像杨柳大队的杨家人那么嚣张,但给她的感觉,也不是那种好相与的人。 郁葱很相信自己的知觉,似笑非笑,道“倘若是要我原谅谁谁谁的话,还是免开尊口,毕竟深更半夜要吊死在我家门口的人……不是你们。” “我们错了,我们有罪……”李家母女正要跪下,却被对方的话给闹得没了那份情绪。 (338)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我哥没说二位特助什么,都是舒白藤因为旧怨恨两位特助……” 李小妹曾经只在郁葱下飞机的时候遥遥见过一面,现在近看之下才明白,舒白藤为什么会嫉妒的发疯。 明明都是一家的堂姐妹,可现在人家工作好,工资高,活计轻松,吃的也是小灶,出门就是牛车,小汽车,甚至连飞机都坐过。 再看舒白藤除了卖她那身皮肉,几乎是毫无可取之处。 换了谁不嫉妒的发疯? 就是她看了也眼热。 尤其是郁葱的男人,处处都以她为先,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 哪个女人不想要郁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李妈带头跪下,郑重道歉。 李小妹也在旁边一面磕头,一面道歉,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请郁葱原谅的话。 郁葱起身避开大礼。 这种便宜可不能占,折寿! 李小妹的年纪和她差不多,但见识和手段远远不能作比。 几息之间,郁葱就把对方的心理活动揣测了个七七八八。 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姑娘,可惜了摊上李前进这样好色的哥哥,寡母又明显小心思很多,注定不会等李小妹慢慢成长起来,就给断送了前程。 她笑了笑,恶作剧般的问道“假如你和你哥都不会游泳,你俩人同时掉进水里,你妈会先救谁?” 李家母女面面相觑,不知郁特助这样问是何意,一时也不敢回答。 “行了,甭瞎琢磨,我从来都没记恨过李队长,更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他的事和我没关系,后面你们自己处理。” 郁葱当然看不惯背后搞小动作的李前进,但既然李家母女能顺利来坑院找她求情,还没有什么人过来打扰,这没有崔场长的默许是根本不可能的。 县官不如现管,这个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多谢郁特助!多谢郁特助!”李家母女感恩戴德的离开。 与兴高采烈的李妈不同的是李小妹,她一路神志恍惚,眼神迷离。 脑海里一直重复着郁特助的那句话:假如她和她哥都不会游泳,俩人同时掉进水里,她妈会先救谁? 肯定是……先救她哥! 倘若,她闹出这样的丑事,她妈一定会打死自己,而不会像对她哥这样求遍整个农场的干部。 在李妈丝毫未察觉到的时候,李小妹已经不由自主的因为郁葱的一句话,开始思考自己和家里的关系…… 坑院。 郁葱已经想好吃什么了,朝着小哥哥扭着小脑袋,甜糯笑道“一会儿吃锅塌里脊吧?多放肉肉的那种~” “好。”晏衔眉眼含笑,温柔的像邻家小哥哥。 郁葱眨巴着杏眸,道“不问我为什么要问那种问题?” 她想到的事,晏衔也想到了。 崔场长为了大事化小,十成有九会让李前进娶了舒白藤。 “无非是小葱觉得舒白藤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给她找点婆媳矛盾,姑嫂矛盾,锻炼一下人。” “知我者老晏也!”郁葱秀眉微挑,道“我这人哪都好,就是有一丢丢的小心眼儿。” 舒白藤这次惹的事,注定会被压下去,可崔场长护的了李前进一次,还能护他一辈子? 等李妈从对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缓过劲儿,还会觉得舒白藤好? 而且,李妈对于儿子和女儿,会选择儿子,可要是儿媳和女儿呢? 那必然是改选亲女儿。 李小妹是有些女孩的小心思,而舒白藤最会算计,日后必然会利用这一点,被玩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到时候,李家再出什么乱子,可就不是崔场长还能压下去的了。 她从书里看到女主是温婉清新,没有倾国倾城之姿,但有雨打荷花之态,非常楚楚动人。 但那时她就觉得女主的性子,只适合古代小商户,耕读传家的小家碧玉,或者世家里非嫡长女的其他女儿。 因为女主为了爱情一切皆可抛,太缺人间烟火气了。 可当她见了活生生的舒白藤,又在傻妞时期被日日蹉跎,心生怨怼后,就不准备让其自生自灭,活的那么舒坦了。 晏衔端着饭菜上桌,道“饭好了!” “来喽!”郁葱麻溜的去洗手。 由于着急干饭,一不小心还踩了小青的爪爪一下。 小青很疼,但因为是狗娘踩的,它连呲牙都没有,只是忍着疼嗷了一嗓子。 “小青青对不起,里脊给你一块,不疼了好不好?” 郁葱已经落座,赶紧夹了一块细嫩的里脊片,丢给它吃。 结果小青刚张嘴,就让跳起来的小玄在空中给半路拦截走了。 “嗷呜~”小玄大嘴一砸吧,里脊片就进了肚里。 小青追过去咬它,却被对方先一步跑开,直接躲出了坑院。 郁葱看了哈哈大笑,拨了米饭,倒上点汤汁,捧着饭盆在小青怨念的眼神里吃得嘎嘎香。 她还特意吧唧了几下嘴。 紧接着,就从小青的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郁葱用早上的馒头沾了沾汤汁,丢给小青吃。 登时,它就呈眯眼享受状,同郁葱吃饭的小表情如出一辙。 等他们都吃完饭了,跑出去躲事的小玄,还都没回来。 “小玄那么肥……会不会让人给捉走炖了?”郁葱有些担心。 她喂狗用的都是细米白面,比普通的人吃得都要好。 所以,狗子们长得也都膘肥体壮。 表面上大伙都不敢招惹她,可私下里谁不是缺衣少食的,万一趁机宰杀了小玄怎么办?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晏衔赶紧就陪着小罐罐,出去找狗。 先去了狗子们平常比较爱玩的白桦林,之后是田间。 但连根狗毛都没有找到。 “突突……突!”望向路面上驶来第八大队的拖拉机,郁葱一招手直接就给拦住。 拖拉机手认得两位特助,道“郁特助,晏特助,忙着呢?” “这是干什么去呀?”她说话的时候,直接往车斗里爬,见里面都是人,连个大筐子都没有,这才又爬出来。 追求完美的她,还特意描补一下,道“你们八大队的拖拉机,比其它大队的都崭新些,可威风了。”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直译:人心难易其诡,道心难得其真,求真总须精纯专一,治世贵在守中固善。 意译:人心是危险难测的,道心是幽微难明 (339)再遇郁肴肴 “我们回大队。” “我们去镇上。” 拖拉机上的农工在同一时间回答出完全相反的答案。 郁葱察觉到不对劲儿,再次往车斗上面看去。 “小葱……救我……” 郁肴肴单薄的身子挺着大大地肚子,身下的裤裆往下淌着血,生的渴望支使着她往前爬。 记忆里的两个麻花辫已经被剃光,长出短短的硬茬,饱满的大脸盘也深深地凹陷,浸出岁月的风霜,除了凸起来的肚子,根本看不出是孕妇。 一时间,郁葱险些没认出来……这是那个被郁家长辈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宠长大的娇娇女。 蠢女人固然可恨,但脑海里不禁回放出小时候她忽悠人家,给饿得像黄鼠狼的病危惨样。 在缺医少药的年代,女人怀孕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劳改农场的,让她婆家人给打了,伤到肚子要小产……和我们没关系。”拖拉机手有些窘迫。 郁葱表示怀疑,道“真没关系?” “真没关系,真没关系,我们路过看见了,就好心给她捎镇医院去,但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们也不能往里搭钱……” 拖拉机手被憋得耳根子都红了,忙不迭的解释。 郁葱点点小脑袋。 是了,郑家人除了郑佳豪的妹妹还留在哏都,基本上都过来劳改了。 通通都不是什么好货。 她理清真相,表示理解。 十分妥帖的开口,道“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非亲非故的能帮一把手就已经很优秀了。” “真的吗?我们也没您说的那么好……”拖拉机手和车斗里的农工,都有见义勇为的心,但干瘪口袋不允许他们做得更多。 本来他们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对,但听人家哏都过来的特助都肯定他们,当即腰板就挺直了。 “她的医药费我先给垫着,回头帮我找她婆家讨回来,要不然我后半个月就要穷的吃土了,一定帮我要回来啊!” 郁葱嘴里哭着穷,但还是利索的从口袋里,掏了两块钱递过去。 这钱就算了结曾经的姐妹情分吧! 郁肴肴情况很不好,流的血越来越多,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郁葱还要去找小玄,也不准备跟着跑一趟,道“去镇上还用开介绍信吗?” “当天去,当天回来,就不用。”拖拉机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郁葱退后两步,给拖拉机让开距离,道“那你们赶紧去吧!” “走了啊!”拖拉机上的农工们都热情和她挥手告别。 “路上小心,一路平安!”郁葱摆摆小手,把人送走就继续去找小玄。 心里酸酸涨涨的,说不出的不得劲儿。 她倒不是心疼给的那两块钱,可就是情绪低落,道“老晏,我是不是又多管闲事了?” “小葱是善良。” 晏衔没说的是,郁肴肴因未婚先孕差一点就吃花生米了,是他让南市给走的关系,法外容情让郁肴肴和郑家一起来劳改农场的。 “以之前郁肴肴郁家独女的大好条件,基本上周围适龄的男人随便挑,可她却偏偏中邪似的倒贴郑佳豪…… 其实,某些事在开端,就已经初露端倪。 她的心中早就该有了预设,不过后来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罢了!” “不是。”晏衔停下脚步,定定的瞅着她。 郁葱杏眸眨了眨,道“不是什么?” “不是周围适龄男子,任凭郁家随便挑。”晏衔认真的强调着。 “知道了。”郁葱噗嗤一笑,道“老晏是我的。” “嗯~”晏衔音色清冷,尾音上扬,暗暗透着愉悦。 二人继续找小玄,溜了一大圈都没找到。 结果回坑院的时候,小玄已经等在大门口了,旁边还跟着一只纯白色萨摩模样的小奶狗。 “嚯,从哪儿弄来的伴儿?”郁葱瞅着奶凶奶凶的小萨摩,心都要萌化了。 她也不生小玄乱跑的气了,单手一捞就把小萨摩抱过来,一通揉搓。 “你是谁家的呀?” 她使劲儿的想了又想,也没想到附近还有谁家养狗,道“第七大队还有养狗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有没有可能这是一只小狼崽儿?”晏衔瞅着它耷拉的尾巴,怎么看都狼里狼气的。 “才不是,哪有通体全白的狼……就是北极狼也不在大西北出没啊,而且你看它多乖呀?” 郁葱前世今生都长在平原地区,除了动物园里没有朝气的豺狼虎豹,再没见过其它野生动物,下意识的认为这是小白狗。 抱着它到附近遛了一圈,不仅没有人认领,还都说晏特助为了哄媳妇高兴,又给抱了条小白狗来。 晏衔:“……”彻底解释不清了。 郁葱又问小玄,它是从哪里拐来的小奶狗。 小玄摇了摇尾巴,继续傻乎乎地吃它的肉干。 “老晏,我宣布,这是咱们家的新成员了。”郁葱双手把小奶狗高举,拿出狮子王昭告天下的气质。 又把早之前剩下的奶粉冲好,喂给一直耷拉着尾巴的小奶狗吃。 “你说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小白、小雪、大米、饭团、汤圆?” “汤圆吧!”黑芝麻馅的那种。 晏衔认命的给汤圆从头到脚都洗白白,又梳的毛发蓬松,才送到小罐罐手上。 女孩子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她有了汤圆也就不会再对郁肴肴分神了。 汤圆好像也很满意新家,除了大黑依然高冷,它已经迅速和小玄、小青,玩到一起。 小青本来是很排外的,但汤圆只吃奶,还把狗娘给的零食分给它,于是也就接纳了汤圆。 翌日,郁葱吃饱喝足,坐在摇摇椅上晒太阳,左边卧着小青,右边卧着小玄,脚下蹬着大黑,腿上趴着小汤圆。 角落里小哥哥洗完碗筷,默默地劈着柴火。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我大孙子没了啊! 就说我儿媳妇命贱,不能送医院,我们在家养养就好了,坐拖拉机一通折腾,花掉两块钱不说,还把我大孙子给折腾没了! 成型的男胎啊……男胎啊!” 郑佳豪的妈妈,李大婶把刚从镇医院拉回来的郁肴肴,拖到坑院门口闹腾…… 不知道书友们有没有看过孤独的北极狼,有了萨摩的陪伴,抑郁病好了。 (本章完) (340)多余的是利息 李大婶推了推坑院的门没进去,只能在外面闹腾。 郁葱因为之前的事涨了经验,就算是白天坑院的大门,也落着门栓。 她给小哥哥使了个小眼神,道“得了,还是招惹上麻烦了。” “我去处理……”晏衔起身,手里劈柴的斧头也没放下。 “等等!”郁葱咚咚咚的跑回窑洞拿了把菜刀,又颠颠的跑出来,道“我先上,到时候看看情况,我要是扛不住了,老晏再接着上。” “那菜刀我新磨的,小心伤了手!”晏衔的话音还没落下,郁葱就已经推开门。 门外,已经开始上人了,好多忙里偷闲的农工都赶了过来。 郁肴肴虚弱的跪坐在地上,见到郁葱就跟见到救星一样,连忙就要站起来,可因为刚小产过,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郁葱皱了皱眉,没说话。 李大婶从头到脚打量了郁葱一番,见她貌美肤白,小模样娇滴滴的,就觉得是个好欺负的。 登时,她就更来劲了,冲着郁葱就是一番唱念做打。 “郁葱啊,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你给郁肴肴垫上医药费不是应该的吗? 怎么还让第八大队的人找我要,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我穷酸?觉得李大婶混得不好,就看不起我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钱的还有理了? 你过的不好,是因为你违法乱纪,不做人事! 看不起你的从来都不是我,是你自己。 谁让你总作妖的?这是你罪有应得!” 郁葱可不是郁肴肴,面对强词夺理,她是丝毫不惧。 “你你……”李大婶气得大口喘气,作出哭哭啼啼的样子,拍着大腿,喊道“连晚辈都骂我,我活不下去了。 哎哟喂,老天爷啊,我的命为何这么苦,任凭谁都能来欺负一下子,呜呜……” “你欺负人家小年轻脸皮薄,简直不要脸!”赵大嫂自然为郁特助说话。 “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听不懂,请用普通话解释一下。” 李大婶说的话是普通话,而农工们都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平常老乡之间聊天时还没什么,但面对帝都、哏都来的,哪怕是劳改农场的,也不免带些自卑。 不得不说,她很会戳人短处。 一时间,赵大婶等人还真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也就没办法帮郁葱了。 李大婶对自己的战斗力十分满意,脸上写满志得意满。 她不屑地看了眼郁肴肴,故意埋汰,道“我儿子有本事,你堂姐死乞白赖的倒贴过来,现在还连我大孙子都保不住,完全是废物一个!” 郁肴肴不敢反抗,呜呜的哭着。 李大婶的表情欠儿欠儿的,瞄着郁葱,又道“你表姐千不好万不好,但还知道敬着长辈……而你呢?!” “我啊……人不和畜牲置气!”郁葱垂眸,朝它们发号施令,道“狗子们!上!” 霎时,小青一跃而起,轻松就把人给扑倒在地。 小玄紧随其后。 一只负责按着两只胳膊,一只负责按着两条腿。 李大婶的屁股怼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刚翻过身,就被狗子们直接送了个“五体投地”。 大黑开始围着周围走圈,如同巡视领地的虎狼。 小汤圆左看看右瞅瞅,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也跟着大黑后面给站脚助威。 倏忽,李大婶感觉头顶一片阴影。 扯着脖子,侧过头,就看见郁葱提着菜刀,蹲在她的脑袋前。 寒光一闪,菜刀狠狠地朝她的后脑勺就砍下来。 “啊,杀人偿命!” 随着郁葱的菜刀落下,对方一声尖叫响彻天际。 “不要!”李大婶觉得自己完了。 她记得傻子杀人好像不需要偿命,而郁葱正是街坊邻居口中的傻妞。 过了好几秒,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耳边却是兵兵乓乓的“剁馅声”。 郁葱的情绪很稳定,也自认不会冲动,只是兼职了一下理发师。 用菜刀把对方的头发给吭吭剁下去,凌乱的断发随风扬起。 “郁葱,你个小……”李大婶头皮发凉,想要垂死挣扎,却被小青给死死的按住。 李大婶嘴里还是不饶人,郁葱再次猛地持刀挥下。 一股脑骚味传来。 小玄是个爱干净的毛孩子,怕把自己的毛毛给弄脏了,赶紧往下面挪了挪,继续压制。 李大婶被狗子们按得根本挣扎不起来,开始还有力扑腾的动作,也渐渐歇菜了。 郁葱的菜刀在砍到对方耳朵的瞬间,微微偏离,菜刀贴着头皮凉凉而下。 几刀下来,就给李大婶顺利剃度了。 小哥哥磨刀的本事绝了,都能当理发的刮刀用了。 “我错了!”就算李大婶没有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我不管你怎么嚣张跋扈,但只要犯到我身上……哼!”郁葱站起来冷冷一笑,一脚踢在对方的水桶腰上。 李大婶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黄土地里闷闷地传来,道“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郁葱板着小脸,小脚踩在对方的手背上,低声警告,道“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话落,小手一挥。 狗子们这才得令收回神功。 李大婶啃了一嘴的黄土,累得手脚无力。 她在郁肴肴的搀扶下,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身下淌着黄汤,齐耳的头发也削成了光头,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就连她觑着郁葱的眼神,也透着敢怒不敢言。 郁葱举起手里的菜刀,道“我的刀脏了,你赔我一把!” “我……”李大婶惊骇的张大了嘴。 为什么她挨了打,还要赔钱? 可最终她还是咽下了所有,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裤腰带里拿出工业票和一块钱。 “拿来吧你!”郁葱直接把对方的红裤腰带,给抢到手,道“这是给你儿媳妇垫的医药费,多余的是利息!” 李大婶在西站家属楼,也属于比较厉害的那一撮人,要不是因为用的上陶银玲,她也不会以对方马首是瞻。 来到劳改农场后,她靠一张利嘴和霸道的作风,把郁家寄给郁肴肴的钱,通通据为己有,又借此唬住了所有人。 以至于,郑家在农场的日子也还算不错,至少谁也不会无故的招惹她。 可谁知道人家知识分子动起手来比泼妇还凶…… 亲亲们,给点票票吧!给点吧,么么哒~ (341)所图甚大 众人亲眼看着郁特助完胜李大婶,都惊得目瞪口呆,还莫名有些小兴奋。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 还能这样发家致富? 只有郁肴肴脸上的泪痕始终未干,心里的委屈排山倒海。 小葱是打痛快了,可她作为儿媳妇还不是要伺候婆母? 而且依着婆母的脾气,还会把所有的不满,通通都发泄到自己身上。 这可让她怎么活? 温队长又双叒叕来解决矛盾,心情就跟上坟一样沉重。 然而,等他从滩涂赶过来的时候,这边战局已经完结,并以郁特助完胜收关。 据听说,把人家打的面目全非? 具体是咋个面目全非呢? 哎呦,用菜刀剃头发?! 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于是,他就犹豫着要不要进坑院。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单纯的犹豫,并非是怕了…… 郁葱把碍眼的人都哄走后,谢过诸位“观众”,便利索谢幕。 迫不及待的检阅自己缴获的战利品。 李大婶的红裤腰带又大又新,近两米长,巴掌宽,是双层缝合的,沿着缝合线剪开个小口子,露出里面钱票。 捋一捋,票证不少,还都是全国通用的,有工业票、肉票、副食票、糖票…… 又数了一遍小钱钱,有零有整,足足有三百二十八块。 万万想不到李大婶居然腰缠万贯。 “老晏,这金额不少,李大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要不咱们扣下一部分,再主动上交给温队长?” “都听小葱的。” 晏衔认出这些票证都藏有南市流通的特殊小标记,就知道这些都是李大婶霸占了郁家给郁肴肴寄过来的钱票了。 郁家给独女寄过来这么多东西,却把人家独女打到小产,就连送医院抢救的钱不出。 可就算是这样,郁肴肴明明有机会向小罐罐提出脱离郑家,却仍旧巴巴的跟着婆母回“家”去了。 倘若,日后他的女儿这样上赶着犯贱,他怕是要直接打折了腿。 还是生儿子吧! 至少,儿子不用担心吃亏,可像小罐罐这样娇俏的女儿,一定也是聪明伶俐的。 要不一儿一女? 可小罐罐会不会太辛苦? 那叫什么名字好呢? 郁葱还不知道尚未和她圆房的小哥哥所图甚大。 她正要去找温队长,一推门就看见对方在她门口瞎溜达,表情像极了便秘。 温队长:“……”听他解释,他不是想在人家门口拉屎,真的只是徘徊一下。 郁葱作为情商在线,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很自然的把这一幕给忽略过去。 她举着缩水的红裤腰带,双手递过去。 “来历不正的东西,我不要,您是拿去给大队购买物资,还是送回去都看您安排。” “一百多块?还有这么多肉票!”温队长惊叹,比他还会藏钱…… “我把我垫上的医药费拿走了,剩下都在这里。”郁葱腆着小脸,脸不红气不喘的开口。 “郁特助可真是好同志!” 温队长对她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激动道“那我先去姓崔的那里报备一下,之后咱们大队就能安心用了。” “我和您一起吧!”郁葱主要是想去场部买点东西,现在这个时间还早,正好看看有没有新鲜的好肉。 “您就在这等我,我去赶牛车,去去就来!”温队长一面跑着,一面回过头扯着脖子喊,高兴的像个孩子。 郁葱转身回窑洞,把扣下的钱票都收拾好,特意装了一部分到帆布小包里,道“老晏会不会觉得我雁过拔毛,不大好?” “李大婶那钱见不得光,都拿了她也没辙。”晏衔眼里的小罐罐,连根汗毛都是完美的。 温队长的动作很快,赶来牛车拉上两个特助和狗子们就往场部去。 小青和小玄,还有大黑连飞机都坐过,对于坐牛车更是家常便饭,而汤圆还没见过什么世面,就算被郁葱抱在怀里,小表情也是一惊一乍的,瞪圆了小眼睛咋咋呼呼的看了一路。 “小白狗还挺耐人。” 温队长嘴上这么夸赞,实则心里在想除了两位特助工资高,补助也多,换做是别人家里,就连一只都养不起,一口气养四只绝对是十里八村头一份。 他们到了场部,崔场长正在修拖拉机。 温队长搜刮肚子里的文墨,主动把郁葱智斗李大婶的场面,给生动描绘一番。 最后,他还把红裤腰带当做哈达……不,是小围脖郑重的献上去。 崔场长嘴角直抽抽。 他十分嫌弃的把红裤腰带,给扒拉开,道“滚犊子,你那破东西别给我!” “既然崔场长都这么说了,那俺就代表俺们第七大队收下了!”温队长曾经在部队的时候,就和崔场长是一对欢喜冤家。 彼此都十分了解,但温队长远比崔场长狡诈。 崔场长:“……”他说了啥? 糟糕,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又中计了! “你个卑鄙小人!” “多谢崔场长厚爱,我们自己看啥好,就买点啥去啦!” 温队长说完给郁葱使了个眼色,就拎着红裤腰带和里面的钱票,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342)赶出家门 别看二人同是场长,但劳改农场可不是崔场长这种前途无量的人能比的。 王场长不情不愿的接下任务。 大西北整地,可不像机械程度高的北大荒,他们要么用牲口拉犁来耕地,要么就是靠人力。 回去后,王场长对李大婶一通横眉怒对的狂喷。 索性李大婶狡兔三窟,她还在别的地方藏了钱,但劳改农场可不是枣岭农场那么讲道理的地方。 穷山恶水出刁民,劳改农场没有农工的工资可以拿,大部分的人饿得眼都蓝了。 这头的消息刚传回去,郑家住的破窑洞就被翻了个底朝天,不说是之前李大婶藏得那些钱票,就是藏得细米白面也都给搜刮的干干净净。 “你个死人啊!家里都被偷光了你还睡的着?!”李大婶把炕上睡觉的郁肴肴给揪起来,重重地甩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妈,别打了,我疼。 啊……我拦了,可我拦不住,他们走后我太累了,想等您回来,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郁肴肴刚刚捡回一条命,因为小产失血过多本就气血两虚,且不说回家后一口营养的饭菜没吃到,就是连碗红糖水都没有。 她自幼被保护的极好,不通人情世故。 别人都勒紧裤腰带,可郁大舅在红旗饭庄做大厨,以至于她从小到大从没饿过肚子,基本每次吃饭还都有剩菜剩饭。 这一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是给饿晕了。 李大婶又不是她的亲妈,再说就连自己亲生的儿女,她都重男轻女,岂会对儿媳妇一个外人嘘寒问暖? “睡?睡死的你算了! 婚前不守妇道,勾引我儿子犯错,现在家里被偷光了,你拦都不拦!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让你进了家门? 你给我滚,永远都不要再进我家的门!” “妈,佳豪去修堤坝了,这几天就要回来了……” 郁肴肴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了爱情奋不顾身有什么错。 为什么连曾经对她呵护备至的婆母,都觉得她伤风败俗。 李大婶嗤笑一声,道“呵,你以为我儿子见你连我孙子都护不住,还能对你这只不能下蛋的母鸡如何?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揍性儿,有的是女人愿意给我儿子生孩子! 给我滚!滚! 败家娘们!滚!” 郁肴肴的小身板虚弱不堪,再加上性子逆来顺受,就这样被从破窑洞驱赶出来。 她好冷。 肚子里空空的,孩子也离开她了。 举目四望,不知道该去哪里。 “郑家媳妇?你婆婆又把你给赶出来了?”孙赖子捉了只大耗子,正要偷偷烤来吃,就看见一个形单影只的女人。 记得这是从哏都过来的,平常挺着碍眼的大肚子,他还真没细看过,可昨天小产后,反而顺眼了不少。 郁肴肴本就沉默,见了不熟悉的人,更是一句话都不说。 若是一般人也就不搭理她了,可孙赖子别有居心,哪怕郁肴肴不搭理自己,他仍旧一个劲的说话。 “肴肴,我可以叫你肴肴嘛?” “你婆婆太刻薄了,肯定没给你饭吃吧?” “你饿不饿,我给你烤肉吃,好不好?” “我看你一直缩着身子,是不是冷,我家里还有多余的衣服,给你穿吧?” 孙赖子的一番殷勤,惹得路过的人都以为这二人关系不错,也就没有再过多关注…… 另一头,郁葱等人追上温队长的时候,他担心被崔场长追出来,直接把牛车停在窝棚里,又攀上要去镇子里采购的拖拉机。 温队长见两个特助出来了,赶忙给人使眼色,急切的眼睛好像抽筋了一样。 郁葱心想镇子上的供销社,总比场部供销社的东西更全,也就带着狗子们一起坐上车斗。 拖拉机上的大部分都是女农工,坐的挤挤挨挨,但因为听说过狗子们的威名,生生地给挤出一大块空地。 “突突突!”一串黑烟。 汤圆不错眼珠的盯着四周,使劲的往郁葱怀里钻,小小地雪团似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小白狗还知道谁是衣食父母?” 温队长觉得它的眼神和普通狗不一样,泛着一种凉飕飕感觉,就像狼那样……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嗯,一定是他的警惕性太高了。 这是郁葱第二次来镇上,上一次她是在麻袋里与鸡鸭同笼。 镇上出行大多都靠步行,只有极少数的人骑着自行车。 像是农场进镇的,则大都是牛车、马车、骡车,最高级的就是拖拉机。 拖拉机手开着拖拉机直接将大伙儿拉到了镇供销社的门口。 镇供销社的规模看着倒是比场部的大些,是一大片的砖瓦房,商品的种类与供应也相对较齐全,但和哏都与帝都的百货大楼相比,则是相当匮乏的。 不说别的,就连郁葱想买的相机胶卷,也都没有。 可以预订,但要等下个月进货时一起。 这样比她从哏都找人寄过来,加上运费的还要贵。 郁葱当然没有买,又看向其它商品。 坑院的油盐酱醋小哥哥的朋友都给送齐了,实在没有什么需要的,就准备去邮局问问有没有包裹到。 而对于温队长来说,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想买。 他把红裤腰带里的六张工业券,还有一些布票、副食品券,全都给用了。 买的粗盐、红糖、老陈醋、酱油、搪瓷盆,七尺大红布。 郁葱想到他还是个老光棍,就问道“温队长,要办喜事?” “不是啊,我这是给咱队上的妇女买的红布,等回去让人裁开,能做好几百条红头绳呢!到时候我们大队的人一出去,都和别人不一样。” “您真是个好队长。”郁葱由衷感慨,道“我先去趟邮局。” “去吧,记得下午三点供销社门口集合!”温队长唠唠叨叨的嘱咐着。 “好嘞!”郁葱和小哥哥与其他人分散在供销社。 狗子们也都乖巧懂事的跟在主人身边,没有乱看乱嗅,仿若见惯了大场面,唯独小汤圆仍旧一副乡巴佬进城的窘迫。 她还想问人邮局在哪,没想到小哥哥当初为了找她,把镇子的布局都给摸清了。 (本章完) (343)优秀的她 路过肉铺的时候,发现屠夫还没宰杀好猪。 郁葱贪吃归贪吃,但不想看那么血腥的画面,就先去邮局。 邮局是由红砖和石头垒的大平房,上面挂着一块简陋的木牌子,里面堆着好多的包裹。 左边领面单,右边翻包裹,一条龙全方位服务。 一通翻找,不仅她的铁锅、各种干货和好吃的都到了,就连寄过来的自行车,也都来了。 尽兴的收获包裹…… 旁边的人看见铁锅就已经很眼热了,要知道铁匠铺打铁锅,要交两张工业券和三块钱,是绝对的奢侈品。 可当看到七八成新的自行车,那就不是简单的眼热能解释了。 郁葱归拢完包裹,又去前台查信件。 果然,还有一大摞信件。 有徐红霞、郝校长、王滚刀肉、隋老、康老……最后还有一封是燕韫玉的。 小哥哥的堂舅舅一直因为身份原因,只能默默的关注他,从来都不靠近,这次居然用自己的署名写信…… 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她把这封信单独抽出来,递给小哥哥,用小眼神示意他打开看看。 晏衔没有着急看信,而是先把包裹都拴在自行车上,待拴好了,推着自行车到没人的地方,这才打开信…… “彻底查清没事了,可以继续大学的学业了,而且因为现在隋老身边没有趁手的人,他又继续担任隋老助理了。”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把信又递给小罐罐。 “他说……要为咱们周旋?” 郁葱一开始还挺替堂舅舅开心的,可当看到信尾,脸色却沉下来。 “咱们近期呆在大西北避开锋芒,才是最安全的,而且堂舅舅的日子才刚好些,我不想再把人卷进风波里。” “那我现在就去给他回信。”晏衔也是这么认为的。 “把给他的信夹在隋老……不行,还是夹在给徐红霞的回信里吧!这个不起眼。” 郁葱和他商量好后,当即就又回了邮局,买了邮票给徐红霞写好回信,并藏着给燕韫玉的信中信。 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她把其它几封信也都给当场回好,一起寄回去。 回到镇供销社门口是两点五十分,肉铺已经没什么好肉了。 她瞅着剩下的一大盆猪下水,道“老晏,你会做哪个呀?猪肝,大肠、猪肚、猪肾?” “小葱想吃哪个?我就会做哪个。”刚巧这些食材晏衔都和郁大舅学过。 “那就都要了吧!”郁葱觉得自己要吃不下,不是还有狗子们一起加油嘛? 于是,晏衔先从供销社买了个大竹筐,才把这些猪下水一起打包。 温队长帮着把自行车和包裹提到车斗里,又把一筐的猪下水给提上去。 农工们基本上买个哈喇油都是奢侈品,当看到第七大队的大队长那么造,就觉得不会过日子,可这会儿再看两个特助,便感觉温队长是个好男人。 “第七大队的日子可真好。” “别酸了,人家两位特助就不用说了,就是老温也是个大队长,工资每月可不少,要不是月月都把工资寄给烈士子女,也不会穷的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可惜两个特助是一对,不然我家就有适龄的儿女,还能结个亲。” “哎呦喂,这哪是看上人家特助了,你这是看上特助口袋里的工资了吧?” 一行人吵吵闹闹的回到场部。 温队长偷偷地把牛车牵出来,在上面堆满了包裹和东西。 他看着自行车,欣喜的摸了摸,道“我原来也有一辆的,可惜后来……” “您要是用的话,就找我借。 当然,要是别人借车我肯定不借的,但要是温队长用车,我肯定借。” 方才,郁葱在拖拉机上听到,他宁可自己不娶媳妇,也要把工资寄给烈士子女,便不由得心生尊敬。 温队长赶忙摇头,道“那不行,咱们大队的人正经的多,但也有贪小便宜的滚刀肉,日后要是有人找你借,你就开口要钱,哪怕一次一两毛的也是份收入不是?” “都是乡里乡亲的提钱多伤感情,就借一次两捆干柴吧!” 郁葱知道小哥哥捡柴火很辛苦,但要她不烧火炕,不用热水,绝对又冷的扛不住。 “四捆吧!”温队长想了想,道“要不借的人太多了,这么好的自行车都给借坏了。” “成,听温队长的。”郁葱终于不用担心柴火不够用了。 果然,下工时大伙儿看见大队里的第一辆自行车,全都围了过来,就跟看西洋景似的,东摸摸西看看。 温队长临场超常发挥,给说了四捆柴借两个小时的事,大伙儿纷纷都去捡柴火。 有的人还不知道借来自行车有没有时间骑,就先捡来干柴给自己预约上。 郁葱拿着小本子一板一眼的记录着,看起来一丝不苟的。 等人都散了,温队长留在坑院,意味深长的开口。 “我听说郁特助在哏都作为知青下乡时,就被公选成为杨柳大队的大队长,手上管理着好几百口的社员,并把当年的生产蹭了四分之一?” “都是社员抬爱,我哪有那个本事。”郁葱嘴上谦虚,但眼底的亮光却藏不住。 是啊,就是优秀的她,带领杨柳大队,乃至团泊镇公社脱贫,齐心协力为国家挣外汇的。 这事她能吹一辈子~ “第八大队的李胖子,就是和舒白藤乱搞关系的李前进,前两天不是下去了嘛,上头打算让我给兼一下第八大队的大队长。” “一定是上面见您把第七大队,管理的井井有条,这才想让您能者多劳的。” 郁葱感觉对方话中有话,便顺着对方的话茬子恭维。 “两位特助都是才到不久的,还不知道第八大队的那些龌龊事。” 说着,温队长瞟了晏·兄弟·衔一眼,道“我就直说了吧……那地方乌烟瘴气,并不适合女人生存。 我需要一位集智慧与勇敢于一身的女同志,助我一臂之力,还第八大队一片晴天。” 说着,温队长站起来,朝着她深深地鞠躬,道“郁特助,我温文彪正式请您担任第八大队的副队长……” 亲亲们,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提哦……每一条建议我都会看的,仔细斟酌的。。 (344)我爸妈没告诉过我这些……我不懂 “之前的副队长呢?”郁葱站起来,只是侧了侧身,没有完全避开对方的礼。 温队长实话实说,道“那小子替李胖子背锅,直接劳改去了。” 最近,郁葱也听说了崔场长和李前进他爸的那些事,但没想到直接甩锅给副队长。 她微微犹豫,道“您也说了,第八大队女人的日子不好过,我就是有心帮忙,女人在面对某些难言之隐时,也未必肯张这个口。” “您有何见解,只管开口。”温队长感觉有戏,不由得露出一脸喜色。 郁葱和小哥哥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道“让老晏当副队长,而我以副队长媳妇关心大伙生活的方式,过去暗度陈仓。” “身上没有职务倒是能更容易进入妇女团体,但某些人怕是不那么好摆弄。” 温队长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脑中灵光一闪,道“对了,妇女主任怀孕了,怀相不好,已经不怎么能做事了,我打个申请上去,争取让郁特助兼一下妇女主任。” “都听温队长安排。”郁葱是爱偷懒,但也想力所能及的帮助妇女,这样的弱势群体立起来。 就算小哥哥不说,她还是听到从劳改农场转到第八大队的女人,都是妙龄的那一小撮。 在男多女少的地方,这哪能不让人多想? 晏衔等温队长借了自行车走后,他就开始收拾猪下水。 由于异味比较大,煮之前反复清洗好几遍,又用酒、盐和数种香料腌制除去腥味。 炒的就配以青椒,青蒜,等食材,香味浓郁,味道可口。 炖的就加入土豆、山药、桂圆、当归、红枣等滋补食材,补气益脾。 明明是最便宜的猪下水,却令饭桌大大的增色。 郁葱配着大白米饭,足足干了一盆。 晏衔看她吃得顺口,自己也胃口大开。 除了小汤圆还在吃奶,其它狗子们一顿饭就把整副的猪下水给吃得盆干碗净,这还不算特意给蒸的一屉刀切馒头。 如今,细粮大都是用来交公粮,一个壮劳力每年也就能分到百十斤的细粮,这还是带壳的。 而且这些细米白面也基本没哪个人舍得自己吃,而是都用来换成扛饿的棒子面。 这还是平均生活水平在整个宁县排前的枣岭乡,能以棒子面为主粮,换做特别穷的地方,就连棒子面都吃不起,要靠高粱面和洋芋填肚子。 郁葱想到这里,揉了揉眉心,道“老晏,以后给狗子们掺点粗粮吃吧!咱家一点儿粗粮都没有,太打眼了。” “那我回头就换点棒子面来,蒸些二合面馒头,或者二米饭。”晏衔庆幸自己娶到小罐罐那么细心的小人儿。 郁葱心里暖暖的道“老晏,谢谢你,生活上照顾我,事业上也处处支持我。” “小葱自幼就是个善良的孩子。” 晏衔心中的小罐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即使他担心她遇到困难会哭鼻子,还是不忍折断她的翅膀。 他想,总归万事都还有自己。 只要他细心点,一定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她所面临的困难…… 另一头,温队长美滋滋地骑着借来的自行车,赶在落日前再次跑趟场部。 结果崔场长的人还没见到,却在横穿白桦林的时候,听见有女人呼救。 “放开我……救命啊!” “叫吧,叫吧,就算有人来救你又怎样,那么多人都看见你吃了我的烤肉,劳改农场的规矩谁不懂?!” “是你给我的……啊!” “哪个男人无缘无故的会给女人烤肉吃?你爸妈没教过你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要嘛!?” “认了吧,这里的年轻女人哪个不是靠着自身的皮肉过活?” 这边距离劳改农场不近,但有小路为捷径,温队长一听就揣测是那头的事。 他作为退伍军人,就算是对于这些需要改造的人,认为也应该交给法律去惩治,而不是由着这些人以恶制恶。 温队长把自行车停在树根下,抬脚对着孙赖子的屁股飞踹过去,一脚就把人给踢了个滚儿。 “谁啊!有病是不是!” 孙赖子挣扎着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可当看见温队长那张脸时,所有的话都戛然而止。 昏黄的眼珠子贼贼地转着,支支吾吾,道“温队长……我……不关我的事,是这个女人勾引我……对,她吃了我的烤肉,拿了我东西,就要陪我睡觉!” “狗屁的规矩!”温队长对那些逼逼叨叨的妇女没办法,对待男人就一个字“打”,把人打服了,也就没事了。 果然,孙赖子一开始还义正言辞,但几拳头砸下来,也就拔腿跑掉了。 “哭什么哭!收拾收拾,赶紧起来!”温队长作为男人是听过劳改农场的那些龌蹉事的,对差点受欺负的女人,也没什么好脸色,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在里面。 被欺负的女人正是郁肴肴。 她整个人都吓坏了,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 夕阳满天,给人镀了一层金沙,就连大黄牙都显得洁白了。 温队长瞧着天色不早了,催促道“这晚上可有大灰狼!你不走我就走了!” “呜呜……所有人都欺负我……为什么啊!”郁肴肴痛哭不已。 “你还有脸哭?有脸问为什么?” 温队长都被气笑了,感觉眼前的女人就是个傻子,道“别人给的东西,能随便拿嘛?” “我爸妈没告诉过我这些……我不懂……” 郁肴肴不知道人心为什么会这么坏。 明明她在红旗饭庄当服务员的时候,同事和食客都很喜欢她,有什么东西也都想着自己,她妈每次见她拿东西回来,也都夸奖她的。 可为什么此刻她不过是吃了一块烤焦的肉,就被人拖到白桦林欺负? “你今年又不是三岁,还需要别人处处都教到? 要是都你这样的,那天底下的孤儿就都是傻子了!” 温队长感觉自己可以兼职政治委员,做一下思想工作,道“你要学会观察,学会看眉眼高低,自己去悟,自己去琢磨。” “就像郁葱那样? 所以她能得到晏衔一心一意的喜欢?” 郁肴肴首先就是想到和她悲惨近况截然相反的小表妹…… 谢谢书友们的各种票票,溁溁都看到了,感谢哈~ (345)只换来无尽的屈辱 “你是英雄嘛? 我叫郁肴肴,谢谢你救了我。” 虽然,郁肴肴还是很害怕,可因为是他帮她打跑了坏人,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我不叫什么英雄,你可以叫我温队长。” 温队长总感觉这女人的脑子有点不正常,道“你家在哪里,赶紧回家去。” “我无家可归了,在这里还有个亲戚,可她并不是很待见我。”郁肴肴很难过。 “待见就怪了……”温队长嘟嘟囔囔着,忽而顿了顿,很快就抓住了重点,又补了一句,道“对了,你和郁葱,晏衔什么关系?” “我是郁葱的表姐,就是她总不待见我。”郁肴肴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 温队长嗤笑,道“假如是郁特助遇见这种事,知道她会怎么处理嘛?” “怎么做?”郁肴肴被调动了思绪,连哭都忘了。 温队长见她是皇太女家的亲戚,不由得高看一眼,就耐下心来给她分析。 “首先,孙赖子根本不敢招惹她。 其次要是真有不长眼的人送肉给她,人家一口黏痰就啐对方一脸。 再次,直接拿菜刀剁了他,而不是像你这样只会偷偷的哭。” “可是孙赖子给我烤肉的时候说,我要是不吃他会难过的。”郁肴肴还在纠结。 “去共情恶人的底线?揣摩坏人的心思? 呵,有些人坏起来,连亲生的孩子都能溺死。” 温队长有种想带人去医院检查脑子的冲动,道“当你不好意思拒绝别人为难的时候,你想想别人为什么会来为难你。” 郁肴肴是个特别认死理的人,执拗起来她连爸妈和奶奶的话都不听,就像对郑佳豪拼命掏心掏肺一样。 直到温队长救了自己,她才开始认真思考诸多问题。 初见,他在她心里是英雄,是救世主。 此刻,因为他长相鲜明,有点痞痞的帅,乍看上去不属于晏衔那种清风朗月的英俊,但是越看越帅,五官立体狂野。 尤其是他身披晚霞,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而且他人也很不错,既能打架,又有威严,完全就是十项全能型选手。 温队长被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感觉好像是脱光了一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不想再耽搁时间,道“你前面走,我后面跟着,我送你回家。” “好!” 要是郁葱和她说十句话,郁肴肴连一个字都不回,可因为说话的人是温队长,她就恨不得把心掏出去。 她明明又累又饿,还因为小产失血过多,可她仍旧一路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话。 温队长越发觉得她脑子有问题,可瞅着她蜡黄的面色,还是按捺住口吐真言的冲动。 等到了劳改农场的郑家破窑洞时,正撞上孙赖子骂上门,要李大婶偿还郁肴肴吃了他的烤老鼠肉。 温队长把自行车停好,就要撸袖子干架,道“还想讨打是不是!?” “哼!”孙赖子可惹不起温队长,掉头就跑了,道“好个郑家,你们给我等着!” “哎呀,儿媳妇勾搭野汉子,一个走了,又来一个,这可让我老婆子怎么活啊?” 李大婶把地上的帽子捡起来,戴在自己新剃的光头上。 她看温队长有些眼熟,但见他饱经风霜的脸,就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干部。 于是,她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辆二八大杠,眼神亮的出奇,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在大西北自行车的稀罕程度,远远不是哏都能比的。 她脑子里浮想联翩,却一点都不妨碍自己唱念做打。 旁边下工的人,都聚了过来看热闹。 温队长有些后悔来劳改农场了。 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骑上自行车就要走,李大婶却轱辘一下坐起来,扒着自行车不让走。 “你勾搭了我清清白白的儿媳妇,提上裤子就要走?想得美!” “妈,你干什么?是英雄救了我,他是我的恩人!”郁肴肴认定了他是好人,就拼命护着。 李大婶对着温队长挥下的巴掌,全都被郁肴肴给挡住了。 见此,她非但不收手,反而打的更重了。 “你个荡妇,之前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锯嘴葫芦,现在倒是会维护野男人了? 狗屁的英雄! 我儿子不在家,野男人把你给干爽了,是不是?” 温队长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打女人,可这一刻是真的火冒三丈。 “妈,你……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你到我家求亲的时候,明明承诺会把我当亲女儿一样疼爱的!” 李大婶满脸嫌恶,道“可别了,我女儿在哏都红旗饭庄可是堂堂的服务员,清清白白做人,可干不出未婚先孕的丑事!” “是佳豪非要我的!小妹的工作也是我转给她的!” 郁肴肴信仰崩塌,脑中嗡鸣,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她以为自己为郑家所有的付出,都会换来日后的善待。 可是没有,只换来无尽的屈辱…… 李大婶明显没有把儿媳妇的痛苦感同身受,甚至还把郁葱对她的暴击,也都算到了郁肴肴一人身上。 她振振有词,道“小姑子要你的工作,你就给,你是傻子吗? 还不是你馋男人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什么鬼样子? 你不上赶着勾引我儿子,我儿子就是瞎了眼也看不上你! 婚前就守不住,婚后我还指望你懂什么贞洁? 有爹娘生,却没人教的脏货!” 这些话不说郁肴肴听了难受,就连温队长这种糙汉子,都有点扛不住了。 他觉得这种话就是精神子弹,听得多了人真的会疯掉。 难怪,郁肴肴总是给他蠢蠢的感觉,终于把病根儿给找到了。 “噗!”郁肴肴孱弱不堪的身体,终于支持不住,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旁边看热闹的人,被呲了一脸血。 “啊,杀人了!” “杀人了!” “郑家的恶婆婆撒泼,把儿媳妇给活活打死了!” “胡……胡说什么,是她自己不中用……” 李大婶见了血,一开始脑子也有点懵,不过很快就缓过劲来。 死了好! 反正这里离着郁家十万八千里,谁还能给她撑腰? 这天底下恶婆婆是真的不少,但好婆婆也有,婚姻是需要经营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99。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99 (346)女人最会心疼女人,但女人也真的最会为难女人 李大婶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来到劳改农场后更是放大了人性中的恶。 甚至,她在不确定儿媳妇真死假死后,都打起用尸首再做最后一笔买卖的想法。 等过些日子她还能给儿子娶个更好的儿媳妇,也能彻底甩开郁肴肴这块狗屁膏药。 这个不中用的都护不住她大孙子,且日后能不能生都不一定。 她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我告诉你个野男人!我这儿媳妇可是为了护着你,才给活活气死的!你陪我儿媳妇,不陪你就别想走!” “这是要讹钱?你想怎么个讹法?” 温队长刚刚被泼妇无理取闹的泼脏水,是郁肴肴用单薄的身子拼命护着自己,他如何都不能做到一走了之。 李大婶被戳中想法,也不尴尬。 “我这妇道人家心善,你可以把人领走,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但是我也不能白白养了她那么久,你那自行车留下!就算是聘礼!” “你这是觉得郁肴肴死定了,连尸体都不放过,不……我这么说不太确切。” 温队长好歹也是大队长,各路消息都比较灵通。 舌头顶着后槽牙,嗤笑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死了的话,你做一锤子买卖。 活着的话,就更好了! 之前,你儿媳妇用她自己的工作,娘家所有的家资,都巴巴的倒贴给你郑家。 现在,我前脚用自行车换人,把人累死累活的给救活了,后脚你们郑家一招呼,我人财两空?凭什么!” “就是,人家凭啥?”旁边看热闹的人,也都觉得李大婶吃相太难看了。 孙赖子跑了一段见没人追,就又小跑回来,道“凭你儿媳妇流过产? 凭你儿媳妇瘦的像麻杆? 凭你儿媳妇掏心掏肺的给你郑家扒拉东西?” “你们瞎掺和什么?” 李大婶十分彪悍,嘴炮功力以一敌十丝毫不落下风。 一通疯狂输出…… 最后,她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郁肴肴,如同按份量卖猪肉一般。 “这个儿媳妇我郑家可要不起,谁要谁领走! 无论生死,日后我段然不会再有什么牵扯,但我还是那句话,她吃了我郑家那么久的饭,不能白吃。” “人命关天,你还买卖人口!?简直丧心病狂!” 温队长能管理好几百口子,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他是退伍军人,不能做出有损军人形象的事,否则他直接就把人给扛走了。 “欺负人啊!都来看一看!” 李大婶再次上演坐地炮,并横在地上,把自己的脑袋放在自行车两个轮子的中间。 “你要想把人给带走,就必须留下自行车,不然你就是把这贱货送去医院,我后面也跟过去,把人给扯出医院!” 郁肴肴昏死在地上并非没有知觉,眼皮很沉,但还是拼命的想去阻止婆婆为难英雄。 她掀开眼皮,正正听到看到这一幕。 为什么曾经对她说话温声细语的婆婆,竟会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她想,自己可能真的错了…… 可惜,晚了。 “英雄,对不起……你走吧!不用管我了。 可能不能劳烦您……替我和我爸妈、姥姥,还有葱葱说一句……肴肴错了……” 话落的这一刻,郁肴肴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 温队长本来还在自行车和蠢女人之间犹豫,可当她道歉的时候,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离世的战友。 他年纪大了,禁不住生死离别了…… 可自行车不是他的,是自己借来的,他怎么能拿别人的东西救人,这不是慷他人之慨? 倏忽,他就发现了瞧热闹不嫌事大的孙赖子。 “你去给我传个信……” 坑院,郁葱一面打着喷嚏,一面试穿新衣服。 是小哥哥偷偷塞到包裹里面寄来的礼物,刚刚拆包裹时她才发现的。 衣服上身手工定珠,手工盘扣,下裙立体浮圈,用料稀缺。 配色绿肥红瘦,清新脱俗! 穿在身上不仅显瘦显高,还仿若沁染着文气。 “老晏的审美太牛了!”郁葱眼神清劲,欢喜的不得了。 臭美的在他跟前直转圈圈。 “郁特助,晏特助,在吗?” “孙赖子,你来我们第七大队干啥?”大家都很排斥劳改农场的人。 孙赖子得意洋洋,道“是你们大队长请我来的!” “我是郁特助,温队长让你找我什么事?” 汤圆的性子格外活泼,郁葱怕它乱跑,就抱着汤圆一起出来。 孙赖子自认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美女。 他语言匮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他想假如把那只小白狗换做小白兔的话,就是别人告诉他这是嫦娥下凡,他都是相信的。 晏衔一双剑眉如刀锋般锐利,墨玉般的眼睛仿佛能直射人的心底。 他气场全开,薄唇轻启,道“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 孙赖子欺软怕硬,一看这男人就是个硬茬子,当即收起眼神,也不敢再乱看。 “温队长让我传一句口信,你表姐要死了,和你道歉了。 她说:葱葱,对不起。” “还有呢?”郁葱听到幼时小姐妹间彼此的称呼,心神微微一震。 但成大事者,能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是以,她面上仍旧没什么变化。 孙赖子没看出什么端倪,把郑家婆媳矛盾简单说了几句,就惹得赵大嫂等人骂起李大婶。 女人最会心疼女人,但女人也真的最会为难女人。 郁葱眼窝子发烫,回窑洞利索换下新衣服,换上半旧的列宁装。 脑海里晃过正值壮年的父母死在遥远外省,年仅八岁的她千里奔丧的凄凉画面。 “老晏,我不想看她死在外面,就算是死……我也希望她能回家,能魂归故里。” “打架的事,都交给我。”晏衔不想小罐罐留有遗憾,也心甘情愿陪在她的左右。 “汪,汪,汪!”狗子们也先后应声。 “嗷~”正在舔奶盆的汤圆,也奶声奶气的跟着吱了一声。 “带着,都带着!” 郁葱拿上自己和小哥哥相应证件,便率领部下出征,讨伐恶婆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99。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99 (347)肴肴想回家 郁葱往小布包里塞了钱票,还有针灸银针和急救三宝等中成药。 出去的时候,赵大婶已经把牛车热心的赶过来了。 “俺们都一起去,就算到了人家的地盘,人头也不能输。” “是啊,队长都受欺负了,说出去俺们也没面子!” “大黑,小青,小玄,快坐中间,一会儿可要好好发挥,给姨姨们挣点脸!” 不仅它们三大只跟着一起,就是还没断奶的汤圆,也都被郁葱抱在怀里,一起出征。 孙赖子也想蹭车,但被赵大嫂给轰下去了。 他捂着胸口直呼胸痛,并咳嗽起来…… 一行人声势浩荡的赶到劳改农场。 劳改农场的人把李大婶等人围在中间,大多数都在看热,没几个愿意直面泼妇遭受刺激。 温队长一个大男人在骂战中,渐落下风。 而李大婶非但不显疲惫,还越战越勇,越骂越剧烈。 郁葱和狗子们一下牛车就引起众多关注,通通给她让出一条甬道。 “这就是把恶婆婆给用菜刀剃光的郁特助?” “长得也忒好看了,皮子那么白,手又那么嫩,除了能抱狗,还能握得住菜刀?” “小白狗还要再养养,把那三只大黑狗宰了,估计能吃半年呢!” 粗俗的人说起话来,不是那么悦耳。 赵大嫂等人都瞪着他们,似乎只要郁特助一声令下,她们就过去撕人。 温队长可算是见到皇太女来护驾。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想哭一把…… 郁葱是攀交情的老手,但这一刻看见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郁肴肴,却没了多打交道的心情。 她蹲下身,瞧着郁肴肴那张被扇得面目全非的脸,心突突的跳了一下。 “你说说你,在郁家父母疼爱,姥姥又偏心你,就为了一个男人,工作让了,名誉烂了,连牢都蹲了。 现在就连命也都不要了,你到底图什么? 就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行吗?” “葱葱,你来了……” 弥留之际的郁肴肴,似有所感的睁开眼睛,见到熟悉的小表妹。 她扯了扯嘴角,气若柔丝的开口。 “我就知道葱葱会来的,我知道我好傻,也好笨……可我没想害谁,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人从来不是我,只是看你被姥姥偏疼,看你不费吹灰之力获得……我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却又不知珍惜,我就生气…… 大概,这就是嫉妒吧!” 郁葱残忍的剖析自己,说白了她就是从羡慕到嫉妒人家。 郁肴肴有些回光返照的清醒起来,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葱葱,我妈不让我和你说话,说你心思重,心眼多……会害我,但我还是很想去找你玩儿…… 慢慢的,我就习惯了沉默,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是郑佳豪说帮我从女孩儿变成他的女人后,就都会好起来的,我妈也说他是好男人……” “那都过去了,现在你婆婆要卖掉你,你是怎么想的?” 郁葱看似随意接住她的手,实则暗暗给把脉。 寒凝气滞…… 是心脉不通所致的胸痹。 若不及时就医,这条命怕是就搭里面了。 这副身子近期亏空的太过厉害,索性底子还不错。 郁葱借着护在周围的狗子们遮挡视线,从包里翻出一粒白蜡丸捏开,露出里面棕红色的大蜜丸,塞进对方嘴里。 这是苏合丸,由苏合香、安息香、檀香、香附、木香、丁香、乳香、八角茴香、朱砂、冰片……等组成。 方中的苏合香辛温走窜,开窍止痛,冰片芳香开窍、开郁止痛,共为君药。 乳香、檀香辛温行散、温经活血、行气宽胸、通痹止痛,共为臣药。 土木香健脾和胃、调气解郁、散寒止痛,为佐药。 诸药合用,共奏理气宽胸、温经、宣痹止痛之功。 药丸吃进去,暂且吊住了这条命,但还是要赶紧去医院。 郁肴肴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眼神有些迷离,道“肴肴想回家……回我自己的家,我再也不想看见郑家人了,他们都是骗子……” “这个……其实都在你。”郁葱直起腰,开始四处学摸始作俑者的恶婆婆。 李大婶看见郁葱的时候,就赶紧偷偷地往人群里缩。 此刻,人群却嗖的把她给露出来。 她不怕那些自诩君子的糙汉子,但是真心腻味郁葱这种打起架来直接挥菜刀的野丫头,人狗齐上阵的不说,就连晏疯子也无脑护着。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郁葱无害的笑了笑,道“李大婶现在已经解放了,你却当众买卖人口,是不是觉得法律形同虚设? 并当众把儿媳妇活活打死,意图杀人灭口,还威胁勒索退伍军人,更是罪上加罪!” “我没有,不……不是,你别胡说!” 李大婶自身不识多少字,但好歹丈夫和儿子都是文化人,她多多少少也都耳慕目染了些。 “狡辩与矢口否认都是没有用的,有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随便一个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会是证人!” “郁肴肴是我儿媳妇……我怎么着和你没关系……”李大婶往后步步后退。 “呵,连结婚证都没扯吧?” 郁葱不知道郁肴肴领没领结婚证,但她了解郑佳豪。 这种无利不起早的小白脸,最是薄情寡义,对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女人,自然就更没什么真心了,哪还会留下什么纸质性的证件? 要不是郑佳豪坏了命根子,不得不在意郁肴肴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早就又攀上别的憧憬爱情的傻女人了。 李大婶也刚刚想到这里,但她仍旧信誓旦旦的觉得自己没错。 但当她面对郁葱,却莫名有些外强中干,道“这就是我儿媳妇,她叫我妈的。” “是妈,还是妈的?”郁葱似笑非笑。 李大婶后知后觉,道“你骂人?” “酒席没摆,结婚证没扯,你儿子就是拐骗无知少女,劳改农场怕是盛不开郑佳豪这尊大佛了。” 郁葱讲起道理来,比对方的歪理邪说还条条是道。 素日里,就算她不理直气壮,都能理直气壮。 这一刻,她绝对是正义的化身,道“走吧,跟我去趟公安局!” 说话间的功夫,郁肴肴也稍微缓过一口气,差不多能撑着到镇上了。(本章完)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99。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99 (348)成为无数女子的偶像 “不,我不去!”李大婶撒腿就跑,口中大喊,道“救命啊!” “狗子们!上!”郁葱小手一挥。 当即,小青就把没跑几步的人,给扑倒在地。 小玄紧随其后,趁机把人给死死按住。 大黑围着四周慢走,仿若巡视领地的野兽。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李大婶再次上演“五体投地”的大礼。 “救命啊!杀人啊,有人纵狗行凶啊!” 劳改农场的人要是那么热心的话,早在恶婆婆动手欺负儿媳妇时,就出手阻拦了。 眼下,大伙儿看着儿媳妇的娘家人过来找场子,非但不出手,反而更是看得津津有味。 郁葱望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不多耽搁。 她对着看热闹的众人,摆出自身不怕事,却很敬重对方的态度,深深地鞠了一躬。 “诸位,我要把李大婶送去公安局,若是这几天有公安干事过来查案,还请如实告知。” “军民一家亲,放心吧!” 郁葱再次感谢,道“有劳诸位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们看郁特助这股子利索劲儿,就知道这小姑娘不好惹,更不敢再跟着李大婶一起胡咧咧。 刚刚还馋的狗肉,也不敢再惦记了。 主要是狗子们太凶,主人更凶…… 距离这里最近的警局在镇子上,郁葱就把李大婶用麻绳拴在牛车后面,让对方一路追着。 李大婶圆规似的体型,没跑两步就不肯走了。 郁葱就跟看不见似的,只要后面的人不走,是真的就直接拖行。 “天杀的啊……遭报应!啊……我……呸呸……” 郁葱任凭李大婶在后面骂骂咧咧,依然我行我素。 只不过,她暗搓搓的让牛车放慢了速度。 还没折腾两次就把李大婶的一身懒病给治好了,不仅吃了一嘴的土,还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温队长看得这个解气啊! 看看,看看,这就是他的皇太女。 她青春莹润,姿容俊俏,处处都透着自信和善良,散发出让人舒适的气息。 一身军绿色列宁装裹身,腰上扎着一条棕色小皮带,显得格外精神。 总是用笑容和真心去对待他人。 在大家为难之际,她总能给予人无限的活力。 郁葱还不知道自己在温队长心里的地位,后赶珠穆朗玛峰。 她把郁肴肴送到镇医院时,被崔大夫认出患者是昨天小产的年轻女人。 郁葱作为患者家属,不仅交了费,还被劈头盖脸的数落一通。 要是别的小姑娘受这委屈怕是早就哭鼻子,但她和崔大夫一起同仇敌忾的骂恶婆婆。 郁葱言辞清楚的把恶婆婆卖儿媳妇的丑事,给大肆宣扬开。 镇上的人明显比劳改农场的人有活力多了,不仅义愤填膺的帮着请来公安,崔大夫还给郁肴肴做了个伤情鉴定。 崔大夫是个已婚的少妇,深知婆媳相处之间的困难。 她同情郁肴肴的时候,就没控制好情绪,知道自己误会了郁葱,就郑重的给鞠躬道歉。 郁葱大方接受,并表示自己的理解。 给崔大夫感动的都要哭了…… 一番抢救,终于把郁肴肴这条命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院长是位满头白发的老者,亲自参与了抢救。 他出来就开口,道“幸好有郁特助给喂了一颗苏合丸,不然现在这人怕是都凉了。” “那一颗药丸就两毛钱呢!要是人没救回来,不仅白瞎了药钱,还要担骂名呢!”崔大夫也不由得对郁葱的机智勇敢心生敬佩。 病友们也对郁葱的印象好上加好,称赞道“人家一个小姑娘作为娘家人出面护着表姐,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由于郁肴肴的伤势太过凄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聚集在郁葱深入敌营,救人的事上,也就没有人替李大婶被晚辈修理而抱不平了。 一时间,郁葱成为无数女子的偶像。 公安干事也连夜给温队长等人做好笔录,并在劳改农场做寻访记录,采录证人证词。 劳改农场的王场长,也闪现公安局。 在郁肴肴受欺负的时候,他这个一把手不在;在温队长受勒索的时候,他装聋作哑,但此时他闻讯而来,几乎是和牛车前后脚。 他拼命把自己和李大婶撇清干系…… 据调查,李大婶全名李红梅,从下来在劳改农场的那天起就不安生。 周围邻居时常发现她虐待儿媳妇。 而这次她确实有当众杀人的嫌疑,并涉及勒索退伍军人财产,买卖人口等罪。 郑家有前科在,属于屡教不改的范畴。 假如,在双方无法和解的情况下,李红梅是要直接被判吃花生米的。 不仅如此,就连劳改农场的王场长都受到了严重批评,这无疑是断送了他日后的升迁之路。 他彻底恨上温文彪与郁葱的多管闲事,但他目前根本管不到人家身上,就把所有的怒火通通都发泄到了李大婶的丈夫郑生和她儿子郑佳豪,这对父子的身上。 郑生和郑佳豪正在壮劳力的队伍里修堤坝,天天累死累活的不说,还万万没想到后院起火。 郑佳豪听到郁肴肴小产,还是成型男胎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裤裆。 霎时,脑子嗡嗡作响,好像被苍蝇团团围住。 他多希望自己听错了…… “我的孩子!我的儿子!” 郑生尚且不知道里面隐含的内情,淡然的安慰,道“佳豪,就没事的,你们还年轻,日后还会有孩子的。” “不会的……我没有孩子了……”郑佳豪脸色惨白,几乎是咬断了后槽牙。 郑生想到那些帮他儿子干活能干的姑娘们,便低声劝道“要是郁肴肴不能生了,咱们就换一个媳妇。” “妈也是这么想的……行事才无所顾忌的吧?”郑佳豪苦笑。 他从来未曾这么厌恶过自己自作聪明的父母。 别的女人哪有郁肴肴那么好糊弄? 她们看上的不过是他的皮相,是那股子斯文气质…… 可他不行啊! 天底下除了郁肴肴,谁会要一个不行的男人? 不待郑生安抚好儿子的情绪,后面王场长的怒火就席卷而来……(本章完) (349)再也不是阳光下奔跑的少年 原本,劳改农场的男人是换岗去修堤坝的,可郑家父子两人不仅无法回农场休整,甚至还要干最苦最累,也最危险的体力活。 连着好几天,郑家父子都像泡在泥里一样,还差点被水给冲走了。 郑生年纪越来越发大,实在有些熬不住了,道“儿子,别清高了,王场长的闺女之前不是还追你嘛?” 郑佳豪:“……”他也累啊! 不仅身体累,心里更累。 干活稍微一走神儿,就差点儿送了命…… 郑佳豪的身体撑不住了,也顾不得脸面,终于把真相和他爸说出来。 郑生脑海里充斥着自从儿子下乡回来后的古怪。 例如:他们父子再没有一起洗过澡,也没有一起上过茅房。 不过,郑生这辈子吃的盐比他儿子吃的米吃都多,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法子。 那就是父子配合扒灰。 儿子不能生,他可以…… 没有孙子,可以给儿子留个弟弟,反正都是一家人,都是他郑家的骨血。 经过一夜的心理斗争,郑佳豪还是屈服了…… 镇医院。 崔大夫总感觉郁肴肴的状态不大对,经过目前比较严密的检查,发现郁肴肴的智商仅有十岁,是轻度缺陷的智力残疾,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傻子。 傻子智商有限,诱导傻子远远比正常人容易的多。 好像发生在郁肴肴身上所有的事,都能解释的通了。 原本,温队长对她是有些怒其不争在里面,但此刻则变成了同情。 同情心作祟,且由于郁肴肴特别听他的话,他一有空就赶紧过来教育她。 主要是附近有很多包藏祸心的老光棍,专门哄骗年轻的女傻子,而那些姑娘甚至连怀得是谁的孩子都说不清。 而这种肮脏事极有可能也会发生到郁肴肴这个可怜女孩身上。 “见到一个长相清俊的年轻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伦理道德也忘了,那日后就是鬼不成鬼,贼不成贼。 如果女孩子更能坚守一下,是可以规避类似风险的。 记住,你的保守会一直保护着你! 无论见了多好看的男人,都要拴好你的裤腰带,要是有谁对你动手动脚,能跑就跑。” “我已经知道未婚先孕不对了,那我也要告诉男人,不要胡乱和女人乱来。” 郁肴肴喜欢和他说话,崇拜的看着高大的男人。 温队长责任心爆棚,但脾气有点绷不住。 “不想着保护自己,而是想让罪犯不犯罪,你是活在童话里吗? 罪犯的脑子不是你能琢磨明白的,懂?” “那要是一见钟情,就想紧紧挨在一起,不想分开呢?”郁肴肴感触慢,脑子转悠的也慢。 “一见钟情就在一起,相处几天就睡一起,救命,那是智障加小脑萎缩吧!?” 温队长语气有些不好,但想着她只有十岁孩童的脑子,也就硬着头皮耐下心来,继续嘱咐。 “要是男人和你说男女欢好是你情我愿的事,既不扯结婚证,又不办酒席,就睡在一起的,那男的就是想恶意犯罪! 记住,抱着不负责,不主动的态度,那就是在玩儿,而这个‘玩’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郁肴肴还想再说什么,但温队长看了眼手腕上老旧的手表,道“不聊了,我先去场部开会!下次再来看你。” 郁肴肴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嘟嘟囔囔,道“可是我想和温队长玩儿……” “郁特助,晏特助!”温队长看到门口的俩人,笑容诚挚了很多。 “温队长。”郁葱笑容大方得体,打招呼道“您也来看肴肴,我们也是。” “她恢复的不错,笑容也多了,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温队长真的很赶时间,撂下一句话就匆匆小跑着离开了。 郁葱进了病房,见到醒过来的人,思绪万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就智障了呢? 智障能高中毕业,能学得会郁家祖传秘方? 会不会是抑郁症,但只是现在医学水平没有那么发达,确诊不出来呢? 最终,她用幼时熟悉的口吻,道“肴肴,醒着了?” 郁肴肴见到唯一的小姐妹,露出了欢喜和凄凉的神色,嘴唇微颤,却没有做声,最后低声唤了一句。 “郁特助。” “肴肴,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去玩了。”郁葱微微地打了一个寒颤,试图把那座无形的壁垒破冰。 郁肴肴摇头,叹息道“现在天气有点冷了……郁特助。” “那你先歇着吧,有机会再来看你。”郁葱把带来的红糖和苹果放下,便和小哥哥离开病房。 但还不忘把住院费和伙食费,都给郁肴肴交齐了。 不管是算她借的,还是算从私藏李大婶的红裤腰带里扣的,这几块钱她要是不出的话,郁肴肴在这里就连医药费都没有了。 她在小哥哥的陪伴下,走在人流稀疏的街道上。 郁葱有感而发的念了一段《故乡》、《少年闰土》。 “闰土哥,你来了” “老爷……” “闰土,我们好久没有去西瓜地里刺猹了。” “现在的季节不对,老爷……” “老晏,以前我不懂闰土与老爷之间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为什么再见时会这么生疏,但现在终于懂了。 闰土再也不是那个在阳光下奔跑的少年,而肴肴也满身都是被岁月摧残的痕迹。 以前饱满红润的圆脸,早已变得灰黄凹陷,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也变得又粗又笨,还裂着缝。 她再也不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肴肴了。” “咱们去邮局看看?”晏衔默默的陪着她,适时候的开口提议。 “对,看看有没有给咱们的信和包裹,再给肴肴查查,看看有没有。”郁葱转瞬从惆怅中缓过劲儿。 她要赶在郑家人反应过来之际,先一步下手为强。 镇邮局。 素来用鼻孔看人的工作人员已经认出郁葱来了,而且他们还听说了郁特助的英雄事迹。 郁葱一说个名字,他们就主动帮着查包裹,找信件。 “这是哏都寄过来的包裹,这个是郁肴肴的信件。 郁特助给签个字,就能一起代领了……” 记得初中老师说过:上了初中,一怕文言文,二怕写作文,三怕周树人 (350)鼠疫 “您这办事效率可太迅速了,我在帝都收信件都没这效率。”郁葱总是能随口说出让人听得舒服的言语。 登时,工作人员连腰板都挺直了。 郁特助真有眼力,竟发现他们比帝都邮局也不差什么…… 出了邮局,把包裹都放到自行车上,晏衔推着走。 郁葱举着郁肴肴的那封信,对着刺目的阳光看了看,又嗅了嗅。 “这里有钱票的味道。” 晏衔:“……”为何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别看外表啥也没有,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封信封。” 郁葱贼兮兮的咧着小嘴儿笑,又眉飞色舞的嘚啵。 “可电汇是需要手续费的,郁大舅暂且不说,单凭我大舅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也不会白花这份钱。 这也是李大婶心安理得拿儿媳妇的钱,最大的症结所在。 也还是李大婶被我抢了红裤腰带,却只能吃哑巴亏的缘由。 因为她压根就没有证据,说我拿了她多少钱。” “原来是推理出来的。”晏衔还真没小罐罐那么细心,她完全是观察入微。 “父爱则母静,母静则子安,子安则家和,家和万事兴。父懒则母苦,母苦则子惧,子惧则家衰。 老无德,夫无能,妻受罪,子劳苦。” 郁葱背着小手手,迈着小四方步,高深莫测的背了一段道德经。 郁家的苦难源于娶妻不贤,因此引发了诸多家祸。 她没有占傻子便宜的意图,而且郁肴肴已经这么惨了,她一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怎么能落井下石? 不过她感觉郁肴肴对温队长远比对自己要好很多,回到第七大队她就把未拆封的信函给了他,让温队长代交。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温队长从场部开会回来,领到整整一大车斗的福利。 这是按人头发放的,只有农工能分到,每个农工一斤白面,回去做面条,或者包饺子吃。 郁葱和晏衔不仅也有福利,而且每人还是足足的五斤白面。 知青和盲流都没有,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紧接着,温队长又满脸忧虑地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非常震惊的噩耗。 本地疑似出现小规模传染病,至于具体是什么病,目前尚未有定论,宁县倒是还好,但临县已经一个村一个村的倒下了。 闻言,郁葱的脑子猛地有什么东西忽闪而过。 快到她几乎抓不住…… 对了! 前几天,孙赖子捂着胸口喊痛…… 他还别有居心的给郁肴肴吃了烤肉,烤的什么肉来着? 老鼠肉…… 鼠疫!? 鼠疫,又称为黑热病,死亡率高,传染性强,传播途径有鼠蚤叮咬、飞沫、皮肤伤口、消化道感染等。 强调早期足量用药,链霉素为首选,但口服不易吸收,肌内注射后则吸收良好。 可依着目前的医疗水平,很难弄到大量链霉素,且一人一支的注射针头更是紧缺。 怎么办? 郁葱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拉着小哥哥走到背人的地方。 她仰起小脑袋,就对上了他深邃的眉眼,那里闪烁着包容一切的温柔,释放着一种无形的强大力量,这让弱小无助的自己越发依赖他。 “老晏……还记得孙赖子要上牛车,被赵大嫂赶下去的时候嘛?” “记得,他捂着胸口直呼胸痛,并咳嗽起来,脸色也有些不自然的潮红。”晏衔眼帘微垂,掌心向里收拢,紧紧地握着,有种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他给郁肴肴吃的是老鼠肉,自己肯定也没少吃。 原本,我以为他是为了蹭牛车,故意装的,可这会儿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 “小葱怀疑是……鼠疫?”晏衔屏息。 郁葱闭上眼睛,浑身脱力般的靠在他身侧,神色恹恹的点点小脑袋,道“这病传染性强,死亡率高。 咱们已经都接触过劳改农场了,万一孙赖子患病,等潜伏期一过那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风将晏衔的刘海扬起,露出俊逸的五官,他静静地望着她,认真极了。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并在梦魇中反反复复的经历死亡,自然没什么怕死的了,可他舍不得小罐罐。 “可有什么特效药?” “有,是需要肌肉注射的链霉素,就算弄来链霉素,在大批的患者面前,也不可能给一人一支的注射针头。 且一针未必就能痊愈,大多数患者都需要一人多针。 以目前的生产力,想要大批量的生产针头和链霉素,难度极大。”郁葱一下子有点慌,心理压力极大,声音也慌乱不堪。 若不是因为她要去劳改农场,赵大嫂等人也不会一起过去,给她站脚助威。 失去家人的老乡们,又岂会放过她? 她身体的底子本就不好,抵抗力也弱……要是自己真嘎了,小哥哥那么在乎她,怕是很难从回忆中走出去。 还有狗子们……又要怎么办? 晏衔就算面对生死,也依然平和,道“小葱,不急,我先给雄黄那头发电报,能调配来多少,就要多少。” “又欠桉哥人情了……”郁葱耷拉着小肩膀,简直要抑郁了。 小哥哥那么骄傲人的人,却为了她一而再的求南市老大,她不想小哥哥受委屈。 冷静! 必须冷静…… 她看过那么多的书籍,背过无数的方剂,里面一定有治疗鼠疫的! 有! 一定有…… “有了,升麻鳖甲汤! 集思医案中记载:以升麻鳖甲汤承证加减治疗鼠疫,分发患者,活人无算……” “还记得具体方剂吗?”晏衔站在墙角,阳光斜斜的铺陈开来,他一半是清冷晦暗,一半是橙黄温暖。 小罐罐要一直好好的,不然…… “记得!我记得!”郁葱激动的险些一蹦三尺高。 她心里绷紧的弦终于松弛开,笑得两只杏眸弯弯,宛若春日里迎风盛开的花朵。 “升麻二两,当归一两,炒去汗的蜀椒一两,甘草二两,手指大的炙鳖甲一片,细研的雄黄半两。 以升麻透疠毒,鳖甲泄热守神,当归和调营血,甘草泻火解毒……” “后面的都交给我。” 晏衔抿唇片刻,都仔细记下。(本章完) (351)阎神经的报复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温队长给农工发完了白面,还不忘找皇太女。 郁葱侧过身,直面对方,盯着人看了半晌,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把刚才的推论挑挑拣拣地说了一遍。 闻言,温队长笑容凝滞,眼神空洞,古井无波般的看向远处,透着沧桑,口中还低喃着什么。 郁葱凝神听了听,才听明白一句:乡亲们已经够难了…… 曾经,她觉得这人就是根毛不拔的铁公鸡,但越相处就越发现温队长身上那种军人特有的担当。 要是郁肴肴真能甩开郑佳豪那个小白脸,追到温队长,绝对是祖坟冒青烟了。 “温队长,万一要真是鼠疫的话,我这边有个方子,里面的几味药都不算是很难找……” 她叭叭的说了一大通,才给人解释半明白了。 “两位特助差点吓死我了!”温队长脸上的笑,快要咧到耳根,道“我怕记不住,您写给我,我赶紧报上去……不,还是两位和我一起跑趟场部吧!” “别了,就写纸上吧,我也接触过劳改农场,万一真在潜伏期,怕是……” 郁葱眼下能少接触人,就少接触,无论是被传染上,还是再传染给别人,都是大大的不妙。 温队长:“……” 说得好像他就不传染人,百毒不侵似的。 没有办法,最后还是温队长独自承受了所有。 在皇太女的督促下,他戴上口罩,做好简易防护,才又跑的场部…… 同一时间,劳改农场。 孙赖子已经开始咳血。 他脑袋瓜子疼得不行,寒颤混着高热席卷而来。 这里条件有限,是去不起医院的,一般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找阎神经,给念念咒语,跳一跳大神,驱除邪气。 他强撑着一口气来到第七大队知青宿舍。 “我找阎神经!咳咳!” “行,你跟我进来。” 正在做饭的女知青从厨房走出来,领着他往最破烂的小窑洞走去,也就是给女盲流住的地方。 明明是晴天,外面阳光明媚,但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小窑洞却黑灯瞎火,没有窗户不说,还把门关的严严实实,连盏油灯也不点。 阎神经看到来活了,才勉为其难的点上油灯,道“我自出生那刻便天眼未关,就算在黑夜也能照常视物。 只有访客登门的时候,我才会点灯,其它时间,我大多盘膝打坐。” 豆大的灯光十分晦暗,勉强驱散黑暗,阎神经坐在破旧不堪的被子里,斜靠在床头,披头散发,肤色暗沉,还附着两块陈年冻疮。 “阎神……大师,咳咳……我难受……全身上下就没有舒坦的地方,我是不是要死了,咳咳!” 孙赖子捂着嘴,把咳出的血又强咽回去,脸上表情死死皱着,纹路很深,跟树皮似的层层皱起。 “我且帮你看看。”阎神经半眯着双眼,似在打盹,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文绉绉的咒语。 “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气常存,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罗千齿神却邪卫真,喉神虎贲炁神引津,急急如律令……” 孙赖子痛苦的呻吟着,好像随时都要咽气了,却丝毫不敢打扰她窥探天机。 忽然,闭着眼的阎神经打了个激灵,缓缓睁开双眼,嗓音有些气弱,道“你这是口业引发的,咎由自取,恕我无能为力……” “阎大师,慈悲为怀,一定要救救我啊!”孙赖子说着就要跪下,道“您是我认识的唯一高人,求您救命啊!” “我才疏学浅,你这病我治不好,看了也白看,请回吧!”阎神经做出送客的手势。 孙赖子哪舍得放弃生的希望? 一时间,都快吓尿了。 他强撑着一口气,咚咚咚的磕头。 阎神经不紧不慢的将身后稻壳枕头垫高些,坐直了身躯,道“痴儿,痴儿!生死自有定数,擅自干预因果,是要反噬的!” 孙赖子平常死扣死扣的,这一刻却掏出攒了多年的老婆本,双手捧给对方,求人家收下。 “我强行推演天机,会坏了你命中劫数……”阎神经无力的喘息着,神色为难道“也罢,既然你有机缘能找到我,就算是缘分,我便为你开示吧!” “谢谢大师,大师慈悲!”孙赖子感激的痛哭流涕。 阎神经无奈的摇摇头,道“你啊,说了不该说的话,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枉死的灵兽充满戾气,其阴魂不散,即使已经死成灰了,也不会放过你。” 孙赖子一点即透,瞬间领悟。 他时常偷着逮老鼠和蛇吃,这要是放在北大荒那可就是灰仙和常蟒仙,都是仙家。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聪明过,可悔之晚矣,急切问道“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灯光噼啪一闪,映照着阎神经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显得气氛诡异。 “那东西滋阴而生,而阳物则能大吸阴气,取十年以上的雄鸡血,或者公的黑狗血,也都可以。” “哪里有十年的雄鸡?”孙赖子的脑瓜子嗡嗡地,本就头痛剧烈,现在更是要原地爆炸了。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雄鸡除了打鸣和少数留种的也没什么用,基本在小童子鸡时期就都给宰了吃肉…… 阎神经的确会些术法,并从第八队舒白藤那里弄来了郁葱的八字,可她一连动手数次,郁葱仍旧活得好好的,且气运十足。 她想遍了缘由,都不知是何处出了问题。 莫名感觉是那三条大黑狗在护主,正好借机除去。 她面上一脸惋惜的同时,又不动声色的引导着。 “这也是我拒绝你的原因之一,不仅十年以上的雄鸡难寻,就是这黑狗也有讲究,需雄性的五黑犬。 五黑分别指的是头黑、尾巴黑、脚黑、舌头黑,通体无一根杂毛。” “还有别的破解之法吗?”孙赖子强行压住心中的复杂思绪追问道。 阎神经面色凝重,叹息着摇了摇头。 可她的心里却十分得意快活。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她出手。 郁特助,现在只是开始…… 书友们给个五星好评吧!求求了! (352)正心正念 “多谢了!”孙赖子道谢后,看了一眼破桌上的钱,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眺望远方,他布满血丝的眼珠似无聚焦。 那是坑院的位置。 晏特助与郁特助都不差钱,也不缺人脉,他也几乎没有什么能和对方换大黑狗的金贵东西。 依着这两人对狗子的宠爱,断然不会为他杀狗取血。 也许,在人家眼里他的这条贱命,还不如狗命呢! 既然如此,休怪他为了自己做出什么巧取豪夺的事。 孙赖子理清思绪,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坑院。 郁葱坐在摇摇椅上晒太阳,腿上趟着汤圆,左右分别是小青和小玄,大黑用后脑勺对着他们。 小汤圆已经非常信任她了,露出粉嫩小肚皮,毛茸茸的小嘴儿微张,打着轻鼾。 她悠闲撸狗的同时,也听到外面水塔下,农工们的闲聊。 这才得知孙赖子病重,不仅连脖子都肿了起来,甚至还咳血。 他特意爬起来去知青点找阎神经给看事。 等打水的人离开,郁葱不由得对着厨房里正做饭的小哥哥,抱怨道“想不到这年头还有这么多装神弄鬼的人! 尤其是咱们这一片儿,十个神婆九个骗,屁大的本事没有,害人倒是好手。” “咱们正心正念,百毒不侵。”晏衔正在做鸡蛋羹,给小罐罐加强营养。 拿了八个鸡蛋打在盆里搅匀,加盐,温水,盖上大碟子,放锅里蒸。 “八个不够吧,再放两个,十全十美,咳……十二个吧,一年十二个月,月月平安。”郁葱为了贪嘴,小词整的一套又一套。 她扯着小脖子往里瞅,食欲很好的吞了吞口水。 这里面不仅有他俩的,还有狗子们的一份。 还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她也不给狗子们原定计划的粗粮了,完全是有啥好吃的就先吃啥。 那叫一个有今没明的胡吃海塞。 “好。”晏衔本来就是用大盆蒸的,现在已经打不下新鸡蛋了,干脆又拿只大碗,打好四个鸡蛋,给她凑了个月月平安的吉利数字。 郁葱满意了,收回小眼神,继续八卦。 “上次我见阎神经时,她的眼神里最多的是野心,但现在是越来越不正了,总感觉在憋坏的那种。” “那可要离远些了。”晏衔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已经有点想以绝后患的手段了。 他手上不停,又洗好米,熬了皮蛋瘦肉粥。 切了一小碟榨菜丝,蒸好一大锅银丝卷。 最后,又炒了一道酱爆桃仁鸡丁。 晚上了,吃点好克化的东西。 因为鸡蛋羹的份量过分足,等蒸凝固的时候,其它菜已经都出锅了。 把炒得一丢丢的肉沫堆上去,放半勺香油,几滴酱油,再撒上碧绿的葱花。 “好香啊!” 郁葱从小就抢郁大舅母给郁肴肴的那份鸡蛋羹吃,因为仓促,基本没细尝过什么味道。 她现在也喜欢吃,却做不出郁大舅祖传手艺的独特味道。 万万想不到小哥哥弥补了她缺失的那份美食快乐。 “唔……有点烫~” 郁葱用勺子挖了一大块,迫不及待送入嘴里,烫到舌头却舍不得吐,含在嘴里吐着热气。 “快吐出来。”晏衔随手就把狗食碗递过去,见她舍不得吐,又劝道“给狗子们吃,不算糟蹋,也不是浪费。” 护食心切的郁葱,听到给狗子们吃,这才吐出来。 她努力挽颜,道“哎呀,老晏手艺太好,我一时忘形了。” 那娇俏中透着狡黠的小模样,让晏衔心生涟漪,似潮水般圈圈散开,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但他为了避免小罐罐再被烫嘴,便将鸡蛋羹端到他这面,用干净的水果刀在上面划出网格,把里面的热气往外放。 他又拿了小碗过来,一起推到她触手可及的位置,道“慢些吃。” “老晏真好~”郁葱还以为他一个不高兴,就不给她吃了呢! 见好吃的到手,她杏眸一亮。 一口鸡肉丁,一口粥,再来根榨菜丝,但鸡蛋羹仍旧有点烫嘴。 她小口小口的吐着热气。 小青和小玄则为狗食盆里的那口鸡蛋羹归属权,吵的不可开交,大黑默默的看着,一副凡人莫挨的高冷范。 “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 它俩谁也不让谁,吵的十分忘我。 结果,让汤圆给偷摸的给吃掉了。 谁能想到一个尚未断奶的小东西,能有这份心眼儿? 晏衔:“……” 他给它们缺嘴了,是吗? 然后,他不经意间看着猛干饭的小罐罐。 也许是养狗随主…… 翌日,一早。 晏衔除了做好锅巴菜油条等早点,又加了一大盆鸡蛋羹,提前晾得半凉的那种。 郁葱一口就吃出差别,道“老晏,我就喜欢吃烫嘴的~那样更香。” “我再热热去。”晏衔过来就要把那一大盆给撤下去。 “哎呀,下次再说…… 没事,没事,老晏做的我都爱吃。 你天天都起大早,烧水、做饭、洗衣,这么辛苦,我的心都是痛的~” 郁葱怕小哥哥脾气一上来,把这一大盆都倒到狗食碗里,她就一口都捞不着了。 尤其,现在他掌握厨房大权,可万万不能得罪了。 她赶紧小脸堆笑。 咧开小嘴,露出一口小白牙,上面还沾着一块碧绿的葱花。 晏衔嘴角不可见的微抽。 也不提醒,留着给自己愉悦心情。 吃饱喝足,剩下的饭菜也都凉得差不多了,就都倒在狗食盆里。 他习惯性的刷碗洗盆,收拾院落。 刚把家务活都干完,温队长就急匆匆而来。 “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正拿着高中教材复习的郁葱,吧嗒一下把书籍落到地上。 难道,不是鼠疫…… 比鼠疫还严重? 晏衔也停下手中砍柴的动作,凝神看着对方。 温队长憨憨地抓了抓后脑勺,道“不……不是,是鼠疫,昨天连夜医院出的诊断,已经确定是鼠疫了。” “那是……医院不同意用中医方剂?” 郁葱最怕的就是医务人员认死理,非要用难筹集的链霉素,而不愿意相信中医……(本章完) (353)装晕 “也不是……是郁肴肴丢了。” 温队长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又闷声,道“我不是想着她也吃了老鼠肉,就是孙赖子给的那烤肉嘛! 就想让医院给她也检查一下,这才发现她的病床空了,只留下这张字条。” 郁葱盯着歪歪扭扭的字体,眼神变幻莫则。 用黑色公狗来换人?! “我,我喘不过气……”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侧面直挺挺地躺下。 晏衔因为站位差了两步,落在小青和小玄后面。 两只狗子用后背给人稳稳地接住。 大黑和小汤圆也都围过来,关心地盯着失去意识的她。 “汪汪!” “嗷嗷~” “小葱!” “郁特助!” 郁葱任凭外界如何喧哗,依然岿然不动。 因为温队长还在旁边盯着,她就不能“苏醒”,可又不想小哥哥太担心,就暗搓搓地用尾指,挠他的掌心。 郁肴肴失踪的诡异,字条也是莫名其妙,但结合刚刚的八卦,她就觉得也许和阎神经有关系。 她杂七杂八的看了不少,听说过黑狗血的某些事。 怀疑对方是想借郁肴肴为引,从她这里骗狗子们出去,从而抓住狗,取黑狗血。 按理说取黑狗血,可以在狗的小腿上开个洞,用一个碗接一点狗血,然后帮狗上药再包扎好伤口,并不致命。 可她一旦把主动权交出去,谁知道藏在暗中的人会不会直接取了狗命? 阎神经可不是什么善茬,而孙赖子十成有九感染上鼠疫,沾染谁,谁倒霉。 说她自私也好,冷血也罢,她自认对郁肴肴已经仁至义尽,不可能再为了对方把狗子们的命置于不顾。 郁肴肴还有自己的爸妈,还有奶奶,而狗子们就只有她这一个狗娘。 无论她遭遇了任何危险,狗子们仍旧会不顾自身生死的保护她,但郁家人见她遇到危险只会权衡利弊,可不会对她义无反顾。 何况,肴肴已经不是过去的肴肴了。 郁肴肴的命是命,狗子们的命就不重要了? 她干脆装晕,把温队长后面即将要吐露的话,早早地给堵回去。 要不闹得跟她多凉薄,多么不顾念姐妹情分似的…… 晏衔感受到掌心的小动作,转瞬心安,心有灵犀地把小罐罐的戏给接住。 “小葱,你怎么样啊,你快醒醒!不要吓我啊! 去医院,赶紧去医院! 我求求你,一定不要有事!” “我去赶牛车……”温队长都吓傻了。 怎么说晕就晕? 他说啥来着了? 晏衔哪能真把装晕的人送到医院? 他急切的喘息,推翻自己的言论,道“不,现在的医院,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晏衔小心翼翼的把人抱进窑洞,放到火炕上,还顺手脱下她脚上的薄棉鞋。 “小葱的身体一直不好……早前伤了底子,平常看着没事,但不能受刺激。” “咋回事?”温队长蓦然抬头,面露震惊。 晏衔适当的露出心疼。 “小葱八岁那年父母双亡,郁肴肴她妈抢了属于小葱的遗产,就把她扫地出门,郁肴肴她爸耙耳朵,也不敢和媳妇作对,就把小葱丢给舒白藤他们家。” “寄人篱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温队长不由得想到了那些战友的遗孤。 “何止是不好过?”晏衔嗤笑,道“他们这些亲戚,视小葱是垃圾,是奴隶,是出气筒!他们披着人皮,心却比畜牲还黑!” 温队长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复杂情绪,愧疚,慌张,懊悔,忐忑。 他怎么能那么自私,那么冲动,只因为可怜郁肴肴的悲惨遭遇,就要从狗主人手上讨要狗子们去做交换? 皇太女多疼爱狗子们啊! 而狗子们对她又多忠心啊! 这些他通通都是亲眼看见过的。 他不是个东西,竟为一时的得失,置郁特助视为亲人的狗子们于险境! 温队长在稍稍的纠结后,就彻底沉沦在皇太女的悲惨童年之中。 郁肴肴固然可怜,但未必就没有她妈造的孽参杂其中,母债女还的因果在里面,不是嘛? 不过,他也不能置人命于不顾。 “那我先去报案吧!滩涂的事你也先暂时歇歇,一切以照顾郁特助为重。” “温队长,慢走,我就不送了。”晏衔露出三分埋怨,三分顾全大局,四分替小葱抱不平的姿态。 温队长十分汗颜,越发觉得自己不知内情,给瞎添乱了。 等晏衔关上院门,回来的时候,郁葱正一手抱着两只狗,雨露均沾的撸着,口中还给耐心的解释。 “宝子们放心,我没事,刚刚狗娘是装晕,装的哦! 有人被掳走了,对方要拿你们去换,狗娘哪舍得拿你们涉险? 这装晕不就躲过去了……” “走了吧?”她瞅见他进来,特意朝他身后看了眼,见真的把人打发离开,狗命安全了,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道“老晏,这几天不能再把狗子们放出去,随便溜达了。” “不止它们,还有小葱也一样。”晏衔不仅要护着狗子们的命,还有小罐罐的呢!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英雄所见略同啊! 外面鼠疫横行,咱们身份又敏感特殊不好直接参与,躲起来更好。”郁葱露出求表扬的小表情。 在喜欢的人面前,不分性别,不计年龄,总是有想要表现的神奇心理作祟,就算是郁葱也不能免俗。 晏衔表扬了她一通,又道“我趁着这会大伙儿都在滩涂,先联系一下朋友。” “你去吧,放心我和狗子们都不会乱跑哒~”郁葱是真的惜命,也不头铁,同别人那种不过脑子的冲动完全不一样。 晏衔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劈好了柴,又把热水灌在暖壶里,随手洗好了两人的衣服和狗垫子,把能干的活都利索干好了,同小罐罐打过招呼,得到允许这才出去。 待晏衔骑着自行车离开,阎神经和舒白藤才从出生产队的必经之路走出来。 舒白藤刚和第八大队的李队长仓促完婚,获得自由后就马不停蹄的来找阎神经密谋报复郁葱的事…… 书友们,文章里要是有错别字,一定要告诉溁溁哦~ (354)她才是锦鲤 “你给我的郁葱八字,准确无误嘛?”阎神经再三确认郁葱的生辰八字,就开始当场推演,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舒白藤认真的表示肯定,道“我这堂妹的生辰八字,绝对正确。” “好,接下来交给我吧!”她闭着眼,手指不断掐算,口中念念有词。 又时不时的捏着树枝,在土地上写写画画,勾勒出凌乱的图案。 正当舒白藤满心期待结果之际,只见阎神经陡然身体一僵,神色狰狞的从嘴里吐出一抹猩红。 “噗!” “阎大师?!”舒白藤被喷了一脸血,吓得六神无主的同时,还泛着恶心,赶紧抹干净。 这人不是有什么病吧? “天机反噬……怎么会这样?!” 阎神经虚弱的靠在白桦树上,侧过身面向对方,眼中血丝浮现。 “你给我的八字是有大气运的女人,亿万中挑一的好命! 童年父母疼爱,学业顺遂,青年领导器重,事业有成,婚后不仅旺夫,丈夫还一心一意,子女孝顺,一生顺遂,家庭美满幸福,且为国争光,造福万民…… 怎么可能会八岁父母双亡,自己又成了傻子,过着饥寒交迫……寄人篱下的苦日子?!” “郁葱真的是在八岁那年父母因公殉职,她跨省奔丧回来后又变成傻子的,每天都浑浑噩噩……”舒白藤不可置信的摇头。 “我不可能推演错,这个八字从出生就给父母带着大财,既富又贵,即使父母是乞丐,都能给旺成干部!” 阎神经用的是玄门禁术,推演到的都是不可泄露的天玑,可她见舒白藤又不像作假,又道“是不是你妈年纪大了,糊涂了,记错了郁葱的出生年月日和具体时间? 舒白藤仔细的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完全不可能。 老一辈的人对子女的出生时辰,可比现在更加忌讳。 就拿自己来说,她出生的时候,陶银玲都在枕头下藏着怀表,看了时间记录下来,才累得昏睡过去。 阎神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恰巧一阵风把舒白藤厚厚的刘海吹开,露出伤痕狰狞的额头,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道“你的八字是什么?” “我比郁葱大一岁,同月,同日出生,也是农历六月二十七日,仲夏微亮出生的。” “虽说你这肯定有一些误差,但我试着看一下。”阎神经深吸一口气,正要继续推演起来,就又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和郁葱是堂姐妹,不是表姐妹?” “对,那时舒家还没有郁肴肴这根独苗,在郁大舅母的坚持下,他爸只能入赘过去,郁葱也就随她妈的姓了。” 说着,舒白藤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图案,继续道“八字没错,难道是名字?要不阎大师再用‘舒葱’二字试试……” 阎神经不顾反噬造成的伤害,全力推演。 她看到了无数鲜血与亡魂,道“郁家祖上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杀业?” “他们家祖上是御厨,代代以郁家秘方为荣。”舒白藤对郁家的情况很是了解。 阎神经再次闭目,拼命的继续往下推演。 猛然,她睁开猩红的双眼,道“我明白了!” “请阎大师开示!”舒白藤心头一喜,忙不迭的追问。 阎神经已经很疲惫了,可精神却格外亢奋。 “厨子有厨子的规矩,可杀业损福,郁家祖运愈发微薄,担不起那么大的富贵,也扛不住这极贵的命格。 以至于有人把郁葱的气运强行一分为三,而你则占的最多,足足她的七成,假以时日,必然有大富贵临身! 可惜先是破了身子,又破了相,如今连最后的半成都不剩什么了。” “大师帮我……我不是主动的,我是被坏人给欺负的……”舒白藤尚且不知道个中真意,可莫名就感觉对方说的是对的。 她拼命想脱离现在的困境,想要大富贵临身,尊享荣华富贵。 “记住,对于普通人来说邪淫、杀业……都是最损福报的,即使是泼天的富贵给到身上,也再难接住了。 即使是短暂的瞒天过海,也不过是水中捞月,镜中之花。” 阎神经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懒得再和对方耽误功夫。 她扶着白桦树踉跄起身,步履蹒跚的往知情宿舍走去。 舒白藤追了两步,可看到阎神经笑得这么诡异,也不敢再追。 她跺跺脚,失魂落魄的跑回第八大队…… 等二人都离开了,百年老树的后面钻出一人四狗。 正是偷摸遛狗的郁葱。 在小哥哥出门后,她寻思着这会儿外面没什么人,就赶紧带着狗子来方便一下,没想到就看见密谋害自己的二人组。 别看距离比较远,但因为她地处下风口,还是把那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在示意狗子们都别出声后,就静静地偷听起来。 在一开始她眼瞅着阎神经拿了自己的八字后在写写画画,就顿感不妙,捡起一块大石头,准备直接砸过去。 玄学她不会,但在打架上自己一打二绝对没问题。 尤其是这两弱鸡! 她都无需出手,一声令下,狗子们就闻风而动。 不过,由于她一直没啥不舒服的感觉,也就没有提早动手,而是继续偷摸观察。 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涉及命格的问题。 她简直就是旺父母,旺夫,旺儿女,旺家族,旺单位,旺祖国的锦鲤体质……不,锦鲤已经形容不了自己啦,她是越过龙门,从锦鲤晋升成神龙的龙。 吼吼吼! 原来,她是小龙女!!! 就说嘛,她一直看女主不顺眼,感情是伪女主舒白藤夺走自己本命女主的气运了。 郁葱美滋滋的带着狗子们打道回府。 一路旋转跳跃,连背影都透着得意。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 小青和小玄都在后面学着狗娘的步伐,扭来扭去的蹦。 就连还没断奶的汤圆,也学得有模有样,只不过小尾巴仍旧一直耷拉着。 至于为啥要这个走姿,它们也不懂,反正狗娘永远是对的。 幸好是白天,要是夜里被人看到,怕是以为是群魔乱舞。 大黑:“……”努力做自己,不被外界所感染。 谢谢书友投来的票票,溁溁由衷的感谢哦~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99。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99 (355)直接就叫他生产编号!? 郁葱想到之前看农工收拾窑洞时,把一堆杂物都堆到那孔闲置的空窑洞里,这是给隋老准备出差住的地方。 其中,垫桌角的书籍则是玄学老书,当时她就随手翻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此刻再想起来,好像里面记录了各种命格什么的。 她回到窑洞后,把院门落栓,迫不及待的拿钥匙打开“杂物间”的门。 杂物堆叠,空气沉闷,她等通完风才进去翻找。 把断腿的桌子搬开,露出垫在下面的一摞老书。 正官格、正财格…… 看不懂,略过,略过。 下一本,五行喜用…… 还是看不懂,再换下一本,转运。 “这个我喜欢!”郁葱快速翻阅。 先是灵宠的简单内容。 护官运旺人缘:泥鳅,罚堕泥犁的龙,有龙运,无龙命,有龙骨,无龙相,需每日诵经…… “泥鳅居然是堕龙?” 草龟:玄武苗裔,灵龟在室,家宅平安,多子多孙。 战宠:雄鸡…… 郁葱感觉都不咋好养,又耐下心来继续看。 普通鲤鱼产生灵智,俗称灵鲤,灵鲤通智百年,待龙门降临,跃过龙门者,得天地赐予一缕龙气,方才有化龙之机,千万条中难寻其一。 五百年生龙须,八百年生龙鳞,千年生龙脚。其体内龙气随岁月沉淀,寻常人得一缕龙气可改自身命运,非富即贵,此乃下下之…… 若龙鲤甘愿认主,可使其平添造化……此乃最上之。 “嚯!”郁葱感觉自己看了一本玄幻。 难不成她还有个前世今生,其中某一世的龙鲤看她挺好的,就甘愿舍弃一身修为,助她平添气运? 若不是这些书已经摆在这里积灰,外加阎神经和舒白藤都腻味自己,她也许还真要怀疑这俩人在演戏给自己看。 但她可都能二次穿书了! 在她八岁未傻之前,没少给爸妈出主意帮助升职涨工资来着,这不就是相当于旺父母? 可按照阎神经的推演,郁家耗损家运太多,扛不住她这么强劲的运势,才导致分运给舒白藤这个堂姐…… 对了,阎神经说她的气运被一分为三,舒白藤占了足足她的七成,那她自己还要占些吧,不然早就噶了。 如此,那第三个人又是谁? 唉,就算聪明如她,也琢磨不明白里面的天机啊! 不过,这些都不妨碍她高兴…… 西北黑市在白桦树林的西南方。 这里四通八达,原本的老黑市因为和人贩子勾结,还把主意打到郁葱身上,晏衔就动手了。 在军方把人处理干净后,他便趁机占领西北黑市。 由邢大宝等人利用职务之便暗中带货的同时,晏衔也培养了当地人走到幕前,自己则退居幕后。 这也是任凭郁葱和狗子们胡吃海塞,家里却从来不断货的原因所在。 本地土生土长的兄弟们看见老大过来,干咳几声,那些蹲在地上郁闷吐着烟圈的七尺大汉们,也都迅速起身,聚拢过来。 当地领头的李大勇,神色恭恭敬敬,道“老大,您可来了,咱们这边临近的几片已经有染病的了,来势汹汹,现在连生意都大减了。” “这是药方子。”晏衔沉声把用左手写出的那份隐瞒字迹的方剂递过去,。 李五勇充满不可置信,有些转不过来,道“这……这总不能是治这次传染病的秘方吧?” “是,按照药方把里面需要的药材都备齐了,能准备多少,就弄多少。” 晏衔神色不变,声音清冷的继续,道“等邢大宝过来时,让他替我跑一趟南市传话:倾尽全力,全境的搜罗。” 李大勇认真的记下来。 “老大,价格上怎么说?”众人都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 谁不怕死? 谁还没个家属? 晏衔是想给小罐罐天下最富足的生活,可他担心她嫌国难财的钱脏。 他可不想让小罐罐小瞧了去。 “只在成本上加一成辛苦费,其余不许多赚一分。” 众人听到几乎白送的价格,稍显诧异,但转瞬就应下。 “老大!仗义!” “这要是放在之前的老黑市上,怕是几十倍,几百倍的价格,都要炒上去了!” “还有链霉素和全新的针头,也都搜罗起来。”晏衔担心小罐罐身体不好,倘若中药效果太慢,便安排中西医结合。 自然用不上最好,但若是有个万一,他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356)单口相声,自娱自乐 不待晏衔回话,郁葱就不紧不慢的给空杯里斟茶。 她抿唇赞叹道“6869,这六安瓜片不愧是华夏十大名茶之一,汤色清澈透亮,叶底绿嫩明亮,入嘴浓而不苦,香而不涩。 茶香充斥口腔久久不散,滋味鲜醇回甘。” 晏衔接过茶杯,沉默无语,好半天没有说话。 可郁葱是谁? 单口相声。 自娱自乐…… 她一人足矣! 她巴拉巴拉的嘚啵了半天茶艺,期间又换了他好几次身份证后四位。 晏衔:“”……”这是吃了毒蘑菇,产生什么臆想了吧? “我托人弄来几罐荔枝蜜,趁着还在路上,我赶紧换成茶叶吧!” “别别别!”郁葱的小龙女气质险些装不住了,但转瞬又顺利兜住差点破功的小表情,悠悠开口,道“茶有茶的好,可荔枝蜜有自己的好,都是难得佳品。” 正当晏衔要给她再加上几包茶叶的时候,郁葱突然起身将他抱住,但又很快松开,昂着小脑袋,眼巴巴的瞅着他。 “6869,我和你说,我郁葱不是一般人,超级超级超级旺夫的噢~” “好,旺夫。”晏衔垂下头,对她轻嗅。 没有酒味,却说醉话。 郁葱不高兴的撅起小嘴。 如同全力一拳打在一团棉花上,这种没有办法分享喜悦的心情,几乎要把人呕出血。 她又再接再厉,叭叭道“我和你说,我可能不是人……” 晏衔:“……”绝对是吃了毒蘑菇了。 他不给小罐罐拒绝的机会,身躯微微下俯,靠近郁葱的耳垂,细细嗅着,除了少女身上的幽香,再无任何异味。 要不……直接去医院洗胃? 不好,医院的病人太多…… 要不他给兑点肥皂水? 郁葱被晏衔突然间的动作,吓得小腿猛然小步倒退,小脸红红的,因为过度紧张,导致说话都有些结巴,不那么理直气壮,道“你要咬我?” 晏衔:“……”他又不是狗子,才不咬人呢! 不过大概由于经历的摧残多了,此刻他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 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 而小罐罐就是他的那一两风。 就算她不在自己身边,每当他想到这抹倩影,所有的负面情绪便转瞬烟消云散,连挣钱的机会都能主动放弃。 她小脸充血,如同熟透的红苹果,让人确实很想咬一口。 “不是想咬我?”郁葱见他一板正经的模样,小嘴微张,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叫我6869,那我叫你什么? 婆姨? 要是觉得婆姨,太过地方性,叫老婆儿呢? 要不古风些,娘子? 文化些内人,内子?” 郁葱刚刚控制住心跳,就听到“媳妇”这个称呼时,脸颊红霞未退,又叠加起丝丝红晕。 她快速偷看了一眼小哥哥,而后,又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 晏衔含笑望着她,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小罐罐圆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可耐死人了。 郁葱小手紧握,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与晏衔面对面站立,软糯的声音中满是认真,道“我偷听到阎神经和舒白藤的话了……” “郁家扛不住富贵?”晏衔不是很信这些,可他毕竟在绮梦中反反复复的死了无数次。 最终,他默默地颔首。 “我明个就联系哏都,让雄黄给看看郁家都和谁家有过节,再从这里继续调查十年前的事。 除了马芳等人,我再让人给咱爸咱妈看看,是不是这里面也动了什么手脚。” “人家肯动用玄学下黑手,肯定都是熟识的人,不然也不会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郁葱想到正值壮年客死他乡的父母,那点喜悦老散了,在老晏心疼的眼神里,她安慰道“就是查不到也没关系,备不住因为坏事干的太多,已经被绳之以法了。” “小葱真乖,放心,一切都交给我,”晏衔把她霍霍乱的院子,重新收拾一遍。 都弄好了,就开始做晚饭。 炖了大黑给叼来的野鸡汤,还炒了一荤一素两道菜。 饭菜刚熟,温队长就从场部来到坑院。 他们的伙食太好,可这时收饭菜已经来不及了,郁葱就赶紧把爬上炕,又把头发弄乱,装得很是虚弱。 “老晏,给我喂饭!快!” “好。”晏衔把棉被给她拉上,又配合的端上汤碗。 温队长站在窑洞门口,就瞧着晏衔一口一口的给郁特助喂汤。 一开始还挺心疼皇太女吓病的。 可当嗅到浓郁的饭香,就眼馋的不行。 他羡慕的直抿嘴,道“郁特助好些了吗?” “好,咳咳,好多了……”郁葱假模假样的咳嗽起来。 她瞅着对方渴望的表情,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写着:他也想喝。 “找到肴肴了么?”郁葱担心的问道。 “找到了,但是人又受刺激了。”温队长厚着脸皮靠近,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饭桌。 有浓郁的红枣桂圆鸡汤,香喷喷的粉蒸排骨,清脆爽口的糖醋白菜,雪白雪白的大米饭。 “咕咕……”肚子不争气,扬声哀鸣。 他也不想这样没出息,可双眼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他控制不住双眼了。 “我今天不大舒服,老晏就特意给我做了些爱吃的,量也不少。”郁葱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道“温队长,奔波一天了,赶紧洗手吃饭吧!” “也是晏特助亲自喂我吗?”温队长奔波了一整天,除了水,那是粒米未沾。 脑子一懵,有些话不过脑子的就脱口而出。 “你觉得呢?”晏衔拿着勺子继续喂小罐罐吃饭,头也没回的说道“自己盛饭,自己吃。” “也行。”温队长笑得露出一口大黄牙。 连客套拒绝的勇气都没有,也不敢说出口。 总之,他真的就被留下吃饭了。 晏衔将排骨喂到小罐罐的小嘴里,温柔的等着她吐出骨头,她用报纸纸接着,丝毫不弄脏她的炕。 温队长也感觉莫名其妙的,道“就是郁肴肴这个事吧,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说,怎么开口……” “嗨,能说什么就说什么,简单着呢!”连吃饭都堵不住郁葱叭叭的小嘴儿。 好困啊!困啊! (本章完)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99。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99 (357)对于好人必须温柔以待 “好好吃……”温队长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鸡汤,连骨头都给嘎巴嘎巴嚼碎了咽下去,含糊不清,道“蟹蟹款待。” 可是吃着吃着,他又有些苦恼。 他自认不是贪便宜的人,过些日子总要回请的,可这一顿的丰盛饭菜怕是要几十块钱了…… 果然,越是美味可口的食物,就越容易暗藏杀器,腐化坚韧的意志。 神经大条的糙汉子不禁有些拘谨,垂下的双手抓着裤子,语气略微有些结巴,道“下次我……我也请你们吃肉。” “行啊,不过可一定要带上我们家狗子,它们一个个的本事大着呢,能捡野兔野鸡。”郁葱恰当的递上台阶,不仅挽回了对方颜面,还拉近了彼此关系。 据她所知人家的工资只留个零头,留下的大头都寄给战友遗孤花用了。 对于好人必须温柔以待。 “唉,我对不起你啊!”温队长何尝不知人家对自己厚道? 他心里亏的慌。 “怎么了?”郁葱忙问,道“说出来一起商量商量,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温队长迎上皇太女关切的目光,心里沉甸甸的,道“就是你表姐……郁肴肴这个事吧,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嗨,能说什么就说什么,简单着呢!”连吃饭都堵不住郁葱叭叭的小嘴儿。 温队长放下饭盆,道“公安干事是在劳改农场后面的白桦林,找到他们的。 那时,孙赖子已经咽气了,他是咳嗽的窒息而亡,活活憋死的,死相狰狞。 而郁肴肴被绑在旁边的树干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就有点吓到了。 后面,也不知道她是吓的,还是也传染上了鼠疫,现在人有点发烧,已经送回医院诊治了。” “那密切接触过孙赖子的公安干事呢?” 郁葱心里咯噔一下,又道“鼠疫是甲级烈性传染病,主要的传播途径有鼠蚤叮咬、呼吸道、经皮肤传播。 即使,仅仅是挨到孙赖子的尸体,那也是……” “完了……这么多人……”温队长一锤桌子,道“我报案的时候倒是提了一嘴鼠疫的事,可现在上面的指令还没下发到地方,怕是……” “那温队长有没有密接呢?”此刻,晏衔更关心和他们一桌用饭的人。 温队长连忙摇头,道“我嫌路上耗费时间太多,是用场部崔场长电话报的案,后面也都是电话联络。” “幸好,幸好。”郁葱也是心有余悸。 幸好她没让狗子们过去,也没因为烂好心就亲自过去。 不然,狗子们就地消杀,她和小哥哥也绝对是要中招的。 待时,她定会郁闷的吐血。 明明温队长对郁肴肴已经各种嘱咐了,这人怎么就还能给身边的人惹来致命危机? 就感觉自从郁肴肴和郑佳豪在一起后,不说自身的各种运势是直线下降,就连和她有所羁绊的人,甚至都没几个不跟着受拖累的。 温队长不想做个饿死鬼,拼命的扒饭,道“郁特助,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吗?” “假如孙赖子真是因感染鼠疫而亡的,尸体必须火化,他近期内接触过的所有人,到过的所有地方,也都要管控起来。” 郁葱作为吃货,和温队长想的也差不多,给小哥哥夹了只兔腿,她就继续用饭。 晏衔垂眸,盯着自己碗里的兔腿,悄悄地看着小罐罐,眼神变得无比柔和。 女孩盯着饭桌,小脸上是满满的认真,缕缕秀发挽在耳后,露出饱满圆润的耳垂,恬静且乖巧。 看在眼里,甜在心间。 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出,帮她把喝了一半的鸡汤蓄满,道“营养都在汤里,你身子虚,多喝些。” 郁葱迎上小哥哥那道好似温柔到能掐出水的目光,俏脸粉红,软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道“你也吃。” 温队长:“……”感觉自己像电灯泡。 吃饱喝足后,他又连夜跑了一趟场部。 崔场长看到他就头疼。 等他听完温队长的汇报,那就不是简单的头疼了。 一个接着一个的电话拨出去…… 翌日,晨风轻拂,沁人心脾。 军部接到指令,直接派出一支队伍把劳改农场封闭,只许进,不许出。 索性滩涂上那些劳作的壮劳力,近期都没回过劳改农场,不然就要连整片滩涂也要一起封锁。 除了这头,还有孙赖子到过第七大队的知青点,也给一起封锁起来。 劳改农场的动静惊扰不到坑院,但知青点哭爹喊娘似的哀嚎,还是遥遥地传到郁葱的耳朵里。 她利索的爬上柴垛,寻着声音望过去。 “老晏,知青点被封锁了! 知青们倒是没和军人闹什么,但好像聚在一起打人呢!” “柴垛不结实,我一会儿给你做个梯子,快下来。”晏衔站在下面护着她。 狗子们不知道狗娘在干什么,也都跟着一起趴在柴垛上看。 郁葱不情不愿的跳下来,道“我这五点二的视力,都看不清什么…… 要是有望远镜就好了!” 晏衔:“……”可真是专业八卦的种子选手。 郁葱没闹明白事情真相,急得不行,道“老晏,听说习武之人的视力堪比鹰眼,你来试试!” 晏衔没鬼鬼祟祟的爬上柴垛,而是打开院门,直接看去。 距离太远,只看到杂乱一片,声音又很嘈杂,几乎分辨不清谁说了什么。 但晏衔自幼习武,非同常人。 很快就把事情探究出七七八八。 他眼底深处闪过了一抹冷意。 只是一瞬,随即就恢复正常。 “小哥哥,你就是我的眼~”郁葱靠在摇摇椅上,小腿微微翘起,一边喝着蜂蜜水,一边说着甜言蜜语。 晏衔:“……” 她哄他时,喊他小哥哥~ 她正经时,喊他老晏。 外人面前她喊他晏知青、晏特助。 她嘚瑟时,喊他身份证后四位6869。 “老晏,咋样?我知道你可以哒~”郁葱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眸角一弯,弧度似月牙。 晏衔没有继续吊她的胃口,道“挨打的是阎神经,原因也简单,是她把孙赖子给招来的。” 成年人眼睛视力达到5.0属于是正常的视力,达到5.2,说明是非常好的。 (本章完)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99。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99 (358)药品不足 郁葱歪了歪小脑袋,青丝随着微风在空中飘舞,软软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呀~” 哼,让阎神经算计她,活该! 知青点封锁还没两天,里面就有二十三个人发烧了,其中就有阎神经。 负责看守的温队长等人,赶紧就送来相应的药品,并在空地支上大锅熬药。 所有人都在等救命的药,唯独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阎神经,爬到门口,道“我要见郁葱!咳咳!我要见郁葱!咳咳……” “你都感染上鼠疫了,还看人家干啥?”温队长正在全神贯注的熬药。 幸好他都听皇太女讲过熬药技巧了,不然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药,都要给糟蹋了。 “温队长,只有她能救我!求您看在我在您手下多年,干活任劳任怨的份上……咳咳……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帮我传个信……咳咳……” “你这是很严重的传染病,可别祸害别人了。 我这给你们熬药的药方子,就是郁特助好心给的。” 温队长哪敢让皇太女涉险? 就因为他要和军人一起看守知青点,这两天连坑院的门都不敢进了,说话全都靠吼,隔着好十几米喊呢! “郁葱给的药方?”阎神经青青紫紫的肿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嘟嘟囔囔,道“太好了,不用死了,有救了……咳咳……” “郁特助不是指导咱们种地的吗?咋又学医了?这药靠谱嘛?”旁边那些患病的知青们,却不是很相信郁葱,纷纷表示怀疑。 阎神经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并不再言语。 蠢货! 爱喝不喝。 郁葱的八字是她亲自给推演的,为此都遭到反噬了。 依着目前郁葱的气运来看,刨除被舒白藤耗损的部分,差不多已经回去四成了,再加上郁葱自身残存的气运,应该快五成了。 虽然,还不够兴旺太多人,但足够兴旺一个县城的地方了。 鼠疫,可灭! 大伙儿都怕死,因此很多人看阎神经不顺眼,可当她确诊鼠疫,反倒是没人敢过去揍她了。 患病的人因为自身没什么力气,有心无力。 而暂时健康的人,则怕近距离接触,被感染上。 一时间,阎神经获得前所未有清静。 喝了药之后,她安心歇着。 等到了外面给送饭的时候,她即使没胃口也都强吃下去。 不说是那些知青和农工,就这心态把温队长都给看的敬佩起来。 在她的带头下,这里的病患非但没有一个死亡的,且全都活得劲劲的。 就连镇医院都出现死亡病例,可这里一个缺医少药的偏远地带,通通都依旧挺立。 于是,上级领导开会,直接给第七大队安排作为试点运行,并把所有的病患全都给拉过来,统一治疗。 且不说是温队长,就是崔场长也表示抗拒。 然而,拒绝无效。 这里没有电,就安排电工拉电线,穷的吃不饱饭,国家就给补贴。 没有医院,就连夜挖窑洞,还起了一座座的石房子。 索性这边地广人稀,穷的就剩土地了,建造材料也都就地取材。 有用水困难的,就造出一座座的高大水塔。 说来奇怪,那些随时都要断气的重度病患,到了这里后,居然也给生生地吊起一口气。 死亡率依然是零。 本来,大伙都怕死了鼠疫,但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吓人了。 甚至,还想主动感染一下,尝试一下免费的药品,白给的粮食。 可当看到病患凄凄惨惨的咳血,他们又不敢胡乱尝试。 温队长熟能生巧,闭着眼都能熬出十成药效的最佳汤药了。 就在一切都往良好的方向发展之际,药品断供了。 温队长和晏兄弟聊了一通后,便去场部找崔场长拍桌子。 “我最近每天都在汇报药品存量,催着要药,怎么就还能断了?” “是我没向上级汇报嘛?”崔场长直接把桌子又给拍了回去,道“你每天给我汇报完,我就给上面继续做汇报,好不好!” “没有药品,重症必然会死亡,而轻症也会转重症,早晚也是个死!” 温队长现在有皇太女坐镇,根本不惧顶头上司,理直气壮的不行。 “现在上面已经在全国调配药品了。”崔场长也着急,嘴唇都起了一圈的火泡。 温队长是有备而来,他和晏兄弟抱怨时,人家就好心告诉他一些不能说的秘密。 他贼兮兮的凑过去,道“我听说黑市就有这些药品,而且价钱比医院给的还低呢!要是没钱的,也能拿物品抵账。” “不行,上面不可能同意跟黑市交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最大的纵容。”崔场长身处高位,消息自然比下面要灵通些。 温队长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晏兄弟悄悄地告诉了他一句话。 他嘿嘿一笑,道“崔嫂子可是没少买。” “你……”崔场长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想到家里的囤货,又不得不按捺下来,道“你嫂子对你可不错。” “我也没说不好。”温队长胸有成竹,道“如今药品紧俏,医院的药品不走后门根本买不到。 大伙儿谁不是去黑市?不仅价格更便宜,质量也过硬。 连咱们都在黑市上买了东西,别的人就更买了。” “我……试试!”崔场长被这么一劝,心中的淤堵猛然通窍。 是啊,既然谁都不干净,那谁也没资格说谁。 何况,第七大队临时建起来的传染病医院,要是被团灭了,他也难辞其咎。 白桦树林的西南方,夜晚比白天还热闹。 大伙儿听说这边的救命药价格实惠,几乎全都过来购买,有的人日子实在贫苦,假若没钱买药的话,也可以用物品和粮食来换。 如今,像是珠宝首饰什么的玩意都不值钱,就连米粮都换不到,居然能用来换救命药,简直不要太有良心了。 晏衔已经提前和这边打过招呼,李大勇等人都在等大买卖上门。 不负众望,温队长和崔场长,亲自驾着牛车过来,他们除了带着钱票,还有好几大箱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99。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99 (359)黑市比供销社服务还到位 李五勇把老大的吩咐看得很重,亲自带人过来查验。 确认无误之后,彼此间商讨好兑换比例。 “我们库存也没有太多,而且还要留些做日常的买卖,这次先给你们四十斤药,还用配好么?” 他们混黑市的基本都是粗人,一开始并不懂药材。 在他们眼里那都是乱七八糟的草根,是老大特意抽空过来,按照轻、中、重,三种病症情况给一副副的配好,配的同时还要顺手教他们。 不过,现在已经培养出好些弟兄,就连他都基本会配药了,所以是按副卖。 而且,要是加钱,也能给代熬。 因为他们的手法受老大亲传,比从医院走后门买的药效还好。 天可怜见的,一天两班倒的在黑市配药熬药不说,回家后但凡乡邻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们还要继续分享熬药心得。 这哪是逞凶斗狠的黑市,分明是济世救人的药堂啊! 想当年老乡们看见混黑市的人恨不得吐口水,现在却跟见了出息的后生一样,寄托满满。 “那就按照轻、中、重,三种情况帮忙一副副配好吧!”温队长感觉黑市不像是黑市,比供销社服务还到位。 咋这好说话呢!? “那下次我们什么时候来?”崔场长以为连粮食都换不到的金银珠宝,就算能换来药材,也顶多是个搭头,万万没想到能换好几十斤! 真的比药厂卖的还便宜……不只是便宜,态度还特别和善,没有用鼻孔看人的那种疏离感。 李五勇算着邢大宝补货的时间,应该后天就能到。 但他尽量往宽裕了报上去,道“五天后吧!” “四天吧!”温队长没有讨价还价,但每天接触病患,他心理压力很大,时时刻刻都担心因断药而有人丧命。 那都是人命啊! 李五勇就知道肯定有幺蛾子,道“也行吧……” 温队长:“……”早知道就说三天了。 崔场长感觉这黑市,也太太太好说话了。 把药包仔细检查无误后,才搬上牛车。 这一趟买卖顺利的跟做梦一样。 现在周边几个县皆是鼠疫横行,医疗物资十分紧缺,而第七大队新建的传染病医院,除了几个护士,连个大夫都没有,全靠药品在死撑。 因断药了整整一日,等俩人拉着药品回去时,已经有七位重症患者离世了。 崔场长望着一具具火化的尸首,心里难受的要死,道“都怪我脑子死,非要从药厂买药,非要走正规渠道,要是早去黑市,也不会……” “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药厂就是有药也是优先供给大医院!”温队长气的锤树,却没有时间用来发泄,就赶紧带着人一起熬药。 不多时,一碗碗的热汤药送到病患跟前。 因为要分锅熬药,就先给重症的。 阎神经就属于重症里快要死的那一小撮人里面的。 她一面咳着血,一面往门口张望。 没看到送药的人,却看见一具具盖着草席的尸体,被抬下去。 “咳咳咳……”她无力的瘫在炕上,又咳出一口血,胸腔就像破风箱一样。 肺腑堵的难受,不仅呼吸困难,还胸痛的厉害。 回忆她这一生,六亲缘浅,连个朋友都没有。 没干过什么好事,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倒是预谋了诸多报仇事项,可不仅没害到别人,自身还被反噬,重损元气。 人身难得,下辈子她也许连做人的资格都没了。 假如上天能给她一次活命的机会,她想自己一定不会再把生命浪费在那些无意义的怄气上了。 她错了,真的错了。 为了争一口气,居然变着法子害郁葱。 人家不就是没满足她的愿望而已嘛? 有谁规定只要她开口,对方就一定要听的。 直面死亡的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曾经有多么幼稚。 阎神经的眼皮越来越沉,无论她有多么后悔,也没力气再熬下去了。 她感觉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忏悔,被上天听到了,就在她认命的那一刹那,护士端着药碗进来,先找重症的灌下去。 “咳咳……” 因为咳嗽汤药灌了一半,撒了一半。 “唉唉,别糟蹋了药,知道这药是怎么来的嘛!?” 小护士心疼浪费掉的药,忍不住抱怨,道“现在整个宁县的药厂都趴窝了,为了这药温队长亲自跑的黑市,这才弄来的……” 阎神经已经很努力在咽药了,可肺部的窒息感,让她咽的特别艰难。 有很多病患都需要小护士照顾,勉勉强强的给她喂了半碗,就赶紧给下一个人喂药…… 翌日,郁葱早起的时候,才听说新建的传染病医院,在昨晚死了七个人。 后面还有二十多个重症患者的情况,不容乐观。 这其中还有大夫、售货员、司机这些体面的工作者。 在病魔面前,是没有性别、职业之分的。 “老晏,前几天屯的那一箱子链霉素,要不咱们贡献出半箱?” “都听小葱的。” 晏衔准备这些也是为了有备无患,但目前看小罐罐吃得好睡得香,即使是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在坑院里也仍旧活蹦乱跳的。 这些日子,小罐罐没少隔着墙给温队长普及医疗知识,这里面就包含预防的法子。 别看传染病医院建在附近,但外面的农工和看守的军人,基本上就没有被感染的。 如此,他们也就用不上这些药品,只留一半便足够了。 郁葱也不是那种白送的性格,杏眸亮晶晶,道“那咱按照咱们的买入价,和走后门的人情礼,在累计的成本价上再加一成,转卖给传染病医院?” “行。” 商定后,晏衔把药品提前放到外面门口,等温队长抽空过来汇报的时候,就能无接触送药了。 当然,上面还有一个简单的账单,写着数量、单价,合计费用。 早之前,温队长被皇太女普及医疗知识的时候,就听过链霉素,现在看见真实的药品,还有点不敢相信。 至于价格他也能接受,至少比断货的药厂强太多了…… (本章完) (360)可怜可悲的笑话! 双方隔着院墙喊了话,简明扼要的交接完,温队长就马不停蹄抱着药品回去,安排小护士给重症患者用上。 别看阎神经仅仅只喝了半碗药,可因为求生欲望强烈,勉强把那口气又给提了上来,但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小护士给针管排完气,擦了下酒精消毒,利索的就给肌肉注射,道“你们的命真好,郁特助走关系给弄来的特效药到了!” “郁葱?”阎神经听到魂牵梦萦的名字,无神的眼珠子都有了焦距。 “对啊,就是郁特助,除了人家谁还有这路子?”小护士抽针,继续打下一个人。 阎神经咳嗽着,艰难问道“她没说不给谁用这药嘛?” “没有啊,就咱这破医院连账都没给郁特助结呢,人家就先给咱们药了,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限制谁不给用药?” 小护士每天都听温队长夸赞郁特助,几天下来就也心生崇拜。 同为女人,人家这么优秀,真给女人挣脸。 阎神经在小护士走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曾经,她心心念念的“仇人”,拼着减寿反噬,也要对付的人,居然连她也在医院,也要用药的事,都给忘了。 她把自己简直活成了一个笑话…… 可怜可悲的笑话! 这个年代可没有多少人用过链霉素这类的抗生素药品,给重症患者打了一天就转中度了。 温队长把剩下的十二支链霉素当做镇院之宝般的供了起来。 轻症和中度的用中药就能控制住,没必要用这样的杀手锏。 重症转轻症,在其它医院就算打了链霉素,这概率也低的要死,可传染病医院就像是被神明眷恋一般,只要用了药就能看见效果。 在不敢封建迷信的年代,老乡们却觉得第七大队的风水好。 要不是这里还有传染病医院这个大杀器在,怕是这里早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了。 所以,这里的病患和其他医院患者的心态,就完全不一样。 轻症的依在炕上,病友间彼此聊天。 而由重症转为中度的那些人,心态就更好了,躺着起不来不要紧,他们可以躺着聊。 在这次没有盲流和工人的差距,也没有谁比谁高贵,是完全平等的,处处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其中,重症之中阎神经的恢复是最快的,已经跨入轻症行列。 因为没有风吹日晒,脸上的冻疮都淡化了一点。 她能活下来,绝对是个奇迹,而创造奇迹的人是郁葱。 为了表示感谢,她借来纸笔,写了一封信,请温队长给带过去。 温队长充当邮递员递过去,当天就送达了。 未免上面有病菌,他还给晒了晒。 皇太女说过太阳是杀菌的,时不时的晒一晒,对身体特别的好…… 郁葱坐在院中的摇摇椅上,手侧是高中课本和一杯热茶,身侧则卧着狗子们。 她拿着热乎乎的信,慢悠悠的查阅。 因为隔离的事,她都快把阎神经给遗忘了。 这个女人应该是有点本事,看一看也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云淡风轻的表情,随着看到后面,神色越来越认真起来。 “她写的什么?” “她说她知道链霉素是我给送的,也知道药方子也是我出的,特别感谢我,要无偿告诉我缓解第三劫的办法。” “然后呢?” “想要化解劫难就要追运回来,十年前我的运势被人强行一分为三。 舒白藤占比最多,足足她的七成,假以时日,必然有大富贵临身! 可惜舒白藤先是破了身子,后又破了相,如今连最后的半成都不剩什么了。 她还说郁肴肴分了两成,但郁家扛不住我的富贵,就算她得到两成,日子过得也不快乐,日后顶多成为富豪,却不沾贵。” 郁葱一想可不是嘛! 按照书中剧情,郁肴肴在她横死芦苇荡的那年嫁给郑佳豪,并诞下儿子。 郁大舅把女婿当亲儿子一样,不仅不藏私,还掏心掏肺的把郁家祖传菜谱传给他。 等后来形势好了之后,郑佳豪凭着手艺,开了大饭店。 起先对郁肴肴还是不错的,但他不安分,时不时的就带着手上的服务员跑酒店,后俩被郁肴肴发现了。 他因为怕自己的口碑受影响,面上哄着郁肴肴保证肯定会改,但私底下仍然我行我素。 郁肴肴自幼就没吃过什么苦,没想到感情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苦,失去爱情后人就有点傻了,任凭郑佳豪摆布,最后郁郁而终。 可最后郁肴肴还是死于意外,郁大舅和马芳对女儿的死无法接受,直接报了案。 公安可不是吃素的,几天就把郑家给查的底朝天,还翻出郁肴肴身上还有巨额的保险单。 确定是他买凶杀人。 至于,郑佳豪的爸妈在儿媳妇找他们管儿子时,还说了什么他们就一个儿子,这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年岁大了,以后也只能听儿子的。 现在儿媳妇没了,儿子也被判了。 他们只能靠女儿过活。 别看郑家倒霉,但郑佳倩的事业却干得风声水起。 她接手了酒店后,成为优秀女强人,屡次登报,接受采访。 虽然没有女主舒白藤的光环那么强大,但也跻身上流社会,爱情事业双丰收,儿女双全。 子女长大后,对她也十分孝顺…… 郁葱心思百转间,看到了信中最后一横字。 夺运借运这种腌臜事,有亲戚关系交织在其中的时候,是最容易成功瞒天过海的。 郁葱迅速在脑子里琢磨这些亲戚。 感觉都可疑,可却都不对劲。 因为,这些亲戚大多是炮灰。 除了舒白藤,她真的想不到别人了…… “老晏,等阎神经彻底康复了,我还是想问问这个情况。我就不信自己倒腾不明白。” “小葱就一点不记恨她?”晏衔温柔的凝着小罐罐。 她肌肤如雪,灵动的清眸转动,不知在想什么鬼主意。 郁葱好气的挥挥小手,道“我压根没把人放在心上,有啥可记恨的?就算记恨也要先把事情弄明白了。” 太困了,先睡会儿,明天再改错别字 (本章完) (361)假正经 倏忽,郁葱轻咬粉唇,眸中闪过一抹复杂,随即就把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和小哥哥说出来。 “老晏,我忽然想起来,郁肴肴嫁给郑佳豪之后,那郑佳豪的妹妹和我不就也沾亲带故了? 既然有人强行把我的运窃走,会不会也对郁肴肴这样? 用一种特殊的术法,窃取了郁肴肴的运给郑佳倩,坐享富贵,却让所有的祸事都给这个儿媳妇来背负?” 郁葱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又道“当年战乱有不少的达官显贵都到哏都避难,说不好就隐姓埋名留下来。” “可以先问问阎神经,我这边也会尽快让人去查哏都的情况。”虽然,晏衔觉得小罐罐脑洞大开,但事关她的安危,他也认真的放在心上。 郁葱点点小脑袋,道“行,咱先把郁肴肴的八字和郑家人的八字都弄过来,我好给阎神经去信。” “年月日都好说,我跑趟劳改农场查一下档案,就能查出来,但时辰在这边不好打听,应该要问一下哏都的老人。”晏衔没准备从他们本人口中打听。 郁葱白嫩的小脸露出一抹奸诈笑容,道“把能调查的都查到,实在不行再用特殊手段。” “我就这去一趟。”晏衔看了眼手腕上的大金表,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 郁葱给他戴上口罩,做好防护,道“看见人就离远点,保持距离。” “好,顺利的话,我能赶回来做饭。” 晏衔告别后,骑上自行车,从白桦林穿过,抄小路往劳改农场去。 因为把病患都迁往新建的传染病医院诊治,大部分的人宁愿在滩涂劳作,也不愿意回来,生怕传染上鼠疫,这里已经十室九空。 李厂长受郑家的事牵累,还在批评教育期间,没有他盯着下面的干部都在摸鱼。 晏衔如入无人之境,迅速找到档案室。 门上挂着铁锁,里面空无一人。 “咔!”一根铁丝穿进锁眼,打开大铁锁。 推开门,一股子潮湿的味道。 档案沉积,足足码放了整个大窑洞。 郑家人是新到的,晏衔就往看起来新些的地方查阅,很顺利的就找到郑家人的那几页档案。 身份证号中间几位就是出生年月日,但没有具体的时辰。 他路过黑市的时候,还顺便打个招呼,拿了些新鲜的肉、蛋、菜。 因为走小路的关系,出了黑市基本不见人烟,白桦林也格外安静。 却有一声声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佳豪哥,你咋假正经呢?人家就露个肩膀你就不敢看了?” “我对李妹妹是真心的,不敢唐突了。” “那你当初怎么和郁肴肴那个智障未婚就搞出大肚子?” “我是被算计的……李妹妹这么问还是不相信我,罢了……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配不上你……” “佳豪哥,你是不要我了嘛?” “我会把这份诚挚的爱意藏在心中。” “佳豪,我喜欢你的诗,喜欢你不染尘埃的气质,更喜欢你的上进,不是你的身份,再说,你要不是受郁肴肴的拖累,我又怎么有资格遇见你?” “李妹妹!” “佳豪哥!” 晏衔听到这里已经恶心的不行了,赶紧猛蹬自行车。 不过,他寻思着小罐罐爱听八卦,还是往那头瞟了一眼。 这个“李妹妹”他见过一次,正是劳改农场李厂长的女儿…… “老晏,你回来了!” 郁葱坐在坑院里,一直眼巴巴的等着,见小哥哥回来她颠颠的迎上去,身后还跟着忠心的“部将”。 狗子们也都跟着过去欢迎,尤其是小青和小玄的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好不开心。 小汤圆还不大会摇尾巴,只能摇个尾巴尖,但也在努力的跟风学习,能明显看得出它的努力。 大黑也很给面子的摇了两下,但很是敷衍。 一只只的都十分会看狗娘的脸色行事。 郁葱瞅着车筐里面的东西,杏眸一亮,道“哇撒,这么好的梅花肉?怎么还有几块猪软骨?这可不好弄。” “也是恰巧赶上了。”晏衔知道小罐罐和狗子们一样,也爱啃骨头,特意让黑市给他留着,道“猪软骨是搭头,他们老看我买肉,比较熟就送了。” “这可真会做生意,咱们下次还在他家买肉。”郁葱信以为真,有些小激动。 晏衔把自行车停到院里,道“他们的信息已经弄到了,但没有时辰。” “辛苦,老晏了~ 对了,我也想起来郁肴肴是上午生的了。 小时候常听马芳显摆她闺女和别人不一样,出生的时候霞光满天,那时是夏天,估计也就六七点钟。” 郁葱也没闲着,她在脑力劳动,也很辛苦的。 她把桌上的小本子翻开,将钢笔递给小哥哥,道“我已经写好信了,提前把生辰八字的地方都空出来了。” “那我直接给填上。”晏衔接过钢笔,担心连笔字看不清,就一笔一划的落下。 他把小本子捧给她查阅,又笑问道“小葱猜我回来时看见谁了?” “能让小哥哥这么问的,肯定是我认识的人,且是我又感兴趣的。 用排除法就很简单了,不是郁肴肴,就是郑家人,但我感觉是郑佳豪的可能性更大些。” 郁葱把字迹吹干,又用钢尺比着整齐的撕下来。 晏衔不喜欢她把除他以外的雄性动物看的太重,英眉毛微挑,道“为什么是他?” “像是郑佳豪这种样貌小帅,嘴甜会哄,又品行不端的,怎么可能会认头干活?”郁葱用看白痴的小眼神瞟了他一眼,小表情得意洋洋的,嘚瑟的不行。 姐姐就是这么的冰雪聪明,小样儿的被姐给迷死了吧? 晏衔:“……”忽然,不酸了。 “看来我猜对了……来,给姐说说,女方是谁?”郁葱伸出小手,垫着小脚尖勾了他下颚一把,又迅速收回动作。 背着小手,迈着小四方步,老干部一样的走了几步,又继续分析。 “稍等,让我先猜猜,是不是哪位干部家的闺女?样貌、学问、品行都是其次,但女方定是家中比较得宠的哪位,或者是独女?”(本章完) (362)八卦天赋强悍 “是劳改农场王场长的宝贝闺女。”晏衔摸了摸发烫的下颚,耳尖微微泛红,努力压住上翘的唇角。 小东西太淘气了…… “是叫王珍珍吧……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的那个?” 郁葱接触过的人不少,但大部分都是一面之缘,要不是她脑子好,怕是都对不上号。 矮冬瓜的身材,配上一张李逵的大脸。 郑佳豪为了攀高枝,连眼都瞎了?! 晏衔没想到小罐罐只匆匆见过一面,就能把人给记住。 这八卦天赋也太强悍了…… 郁葱看出他的疑惑,主动给答疑解惑。 “这姐妹儿我上次一不小心差点给认成了藏獒,狗狗二字都憋到了嗓子眼,生生的给吞了下去,就这郑佳豪还能下的去嘴? 可真是忍辱负重啊!” “我也这么认为。”晏衔煞有其事的微微颔首,被她都给逗笑了。 这比喻也没谁了。 他家小罐罐真的好聪明。 “老晏,我想吃叉烧肉。”郁葱一心二用,已经因食材制宜,想好要吃什么了。 “好。”晏衔赶紧洗菜做饭。 郁葱还不放心,脆生生的嘱咐道“多放点冰糖,我爱吃甜口的~” “好……”晏衔感觉郁大舅这辈子做过最大的好事,就是将祖传厨艺传授给自己,让他哄小罐罐开心了。 清洗好食材,将梅肉切成大片条状,用糖、盐、葱头、陈皮末、高梁酒、酱油、甜面酱等调料腌制上,再拌入鸡蛋及已调好的色素拌匀。 腌好后以铁叉串起,进炉烤,烤至表面着色。 “好香啊!”郁葱复习高中知识的同时,还时不时的往灶台上瞟一眼儿。 除了大黑,其它的狗子们都围着灶台打转,明晃晃的表达要被馋死了。 晏衔趁着这会儿功夫,又蒸上米饭,顺手炒了一道醋溜土豆丝,煮了一盅鸡蛋紫菜汤。 这时叉烧肉的边缘已经微焦,取出后淋上调好的蜜汁,二进烤炉,热气与浓香味飘满坑院。 “还要继续烤?”郁葱都准备洗手吃饭了。 晏衔见已经烤的表面干亮,又再淋了一次蜜汁。 “我用的是明火,这种烤法会有些干枯,涂抹上蜜汁后,用烤出来的油脂和糖液来缓解火势,才不致干枯,且有甜蜜的芳香味。” “明白了,那我先把米饭盛好。” 郁葱吞了无数次的口水,叉烧肉才冒着腾腾热气端上桌。 颜色酱红,有光泽,肌肉坚实,纹理均匀细腻,肉香纯正。 一看就很正宗,很地道。 夹一筷子,送入嘴里,味道更是柔嫩多汁,浓香诱人。 她作为吃货,得到无比的满足。 “唔……好吃!老晏可太本事了!这味道也太惊艳了吧! 我在郁家的时候,偷偷尝过我大舅给郁肴肴做的叉烧肉,你做得比我大舅做得更好吃,更美味!” “赶明个我还给小葱做。”晏衔坐到她对面。 郁葱迅速下筷子,一口接着一口,小眼神别有深意的望着小哥哥。 “记得有这样一个水的实验。 研究员对同样的水播放表达不同情感的音乐,水就能结成不同的冰晶。 要是音乐充满欢乐,冰晶就越完整好看。而要是音乐过于悲伤,结出的冰晶凌乱丑陋,甚至都结不出冰晶。” “所以呢?”晏衔犹豫片刻,没怎么想明白小罐罐的脑回路。 郁葱把视线从叉烧肉上挪开,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杏眸,圆亮明媚,好不真诚。 “所以,郁家同样的祖传秘方,到了我大舅和老晏手上,是完全不一样的,老晏是天底下对我最好,最真心的人,没有之一噢~” 晏衔的心头像被什么抚了一把,唇角浅浅地勾着,弧度有越发拉大的趋势。 清风将他的发丝扬起,两丸眼眸里映着她的娇俏模样,满心满眼都是她,只能容得下她一人。 然而,他酝酿的情绪还没发挥出来,她就又继续夹肉塞进小嘴儿里,一脸享受的眯着杏眸。 郁葱察觉到小哥哥的怨念,这才把视线从肉上挪开,把米饭给他递过去。 她朝他笑了笑,两靥生花,瓷白的肌肤透着健康的浅粉色,道“老晏,来,赶紧吃,你这米饭我特意给压实了,都是浓缩的精华。” 晏衔:“……”他重要,还是吃重要? 可饭菜是他做的,她还把饭给他,催着他赶紧吃饭…… 等他们吃完饭,温队长才过来汇报今日传染病医院的状况。 晏兄弟的厨艺过分好,他仅仅尝了一次就像犯了毒瘾,可不敢再赶着饭点过来,就怕人家再盛情邀请,他却还不了礼。 刚才,小哥哥把米饭给蒸多了,郁葱现在条件转好,也就不喜欢吃隔夜饭了。 她留出狗子们的量,把剩菜剩饭装在饭盒里,让小哥哥将信函也一起让温队长带给阎神经。 听说,卦不走空,不然对缘主不好。 然而,温队长看见饭盒脑子一热,以为只把信函给阎神经,饭菜则是给他的。 等他送完信,美滋滋的吃完饭,就摔了一个大马趴。 惹得小护士和患者们咔咔的狂乐,都笑出鸭子叫了。 阎神经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全神贯注的看郁葱给她的回信。 推演靠的就是年月日时辰四柱,没有郑家人准确的出生时间,她也不好推演,但郁肴肴的事她却推算到了。 这次她是抱着报恩和助人行善的心态推演命轨,非但没有被反噬,还很顺利。 可是结果却让人不寒而栗。 实在是没想到,竟然真有人会这么狠毒,不仅硬抽走郁肴肴自身与借来的两股气运,还令其承担所有的业力。 可当她继续推演,却看不到什么了,无法确定这气运究竟到了郑家的哪一个人身上。 毕竟这段时间她大病未愈,又被天道反噬,牵涉了太多的因果,自然会受到一定的消耗。 想到这里,阎神经重重叹了口气,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她的修为不行,不足以支撑太多天机推演。 她没有纸,就借着郁葱信函的背面,用小铅笔头仔细回信,并索要八分钱卦金。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必然会卡着对方的底线要费用,但现在却不想贪,也不敢再起贪心了…… 感谢书友们的支持,溁溁都看到了,谢谢~ 祝书友们六时吉祥,众病悉除,福寿广增延 (363)她在看小哥哥的时候,他也在看着她 郁葱拿到回信后,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月亮。 银辉如许,弯月明亮,东升西落,并未乱了纲常。 “老晏,阎神经推演出郁肴肴的命轨,同我的胡思乱想不谋而合,可她找我要八分钱卦金。” “嫌便宜?”晏衔眼眸微垂,有些惦记哏都的调查情况。 郁葱深深地吐了口气,将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嘀咕道“有点,毕竟我印象中的她,胃口可不小。” “先把八分钱的卦金给了。” 晏衔再次去劳烦温队长给跑腿。 郁葱就坐在院子里,带着狗子们一起等他回家。 “嗷嗷~” “嘤嘤……” 小汤圆围在她身边求抱抱,小青和小玄似乎知道汤圆在争宠。 于是,它两分别踩在她的胳膊和腿上,帮狗娘做着按摩。 郁葱很喜欢看狗子们争宠,这让她感觉自己就是女皇,爱妃们各展才艺勾引她垂爱。 她在舒服的按摩中,不知不觉犯了困,脑袋朝下一点一点的。 晏衔回来就看见这一幕。 他给狗子们都扒拉开,将小罐罐从摇摇椅上抱起来,放到窑洞的炕上,给她脱掉鞋袜,让她继续睡。 翌日,朝霞透过门扉上薄薄的丝棉纸洒在炕上,倾泻在二人周身。 晏衔醒的早,偷偷的瞧着她,精致的翘鼻轮廓在朝霞下微微发光,美人如画,冰肌玉骨。 怎么看,都看不够。 郁葱被他给生生的看醒,一睁眼就瞅见小哥哥直直地盯着自己。 她俏脸微红,耳根发烫,羞恼之下,把棉被蒙头上,又隔着棉被踢了他一脚。 “脚疼不疼?”晏衔嗓音温和低沉,其中夹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宠溺,很隐晦,却真实存在。 闻言,郁葱偷偷地撩开被窝的一条窄缝。 阳光透过丝棉纸柔和洒下,在阳光的衬托下,晏衔本就俊逸不凡的五官,更是气质脱俗,宛若谪仙。 晏衔一直盯着她那一团棉被,偷偷描绘她的身形,察觉到她暗搓搓的小动作,他低下头。 当小罐罐偷窥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时,双眸透着惊艳,微微呆滞,那是很纯粹的欣赏。 目光在空中相撞,如同车祸现场一般激烈…… 原来,她在看小哥哥的时候,他也在看着她。 两人足足对视了半分钟,却仿若弹指一瞬,谁也舍不得先挪开视线。 郁葱眼带笑意,低声道“这么喜欢看我? 也罢,世人皆向往美好的事物,这是本能。” 晏衔被调戏的俊颜通红,骨节分明的大手把棉被一拽,将脑袋藏了进去,发丝都有些凌乱。 这么温馨美好的气氛到了小罐罐嘴里,怎么就变味了? 再看下去,他都害怕给自己气出心脏病来。 “哎呀,小哥哥,您怎么害羞啦~”然而,郁葱神态中并无尴尬,乘胜追击。 只不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饱满圆润的耳垂爬上一抹俏粉色…… 晏衔自顾自的洗漱完,做了早饭,又干完家务,才骑着自行车去场部借电话。 崔场长正在准备去黑市购买药材,看见晏特助过来本能的心虚,不说把电话让出去了,就连自己的办公室他都待不下去了。 正好方便了晏衔打电话,因为防止有窃听的,他同雄黄彼此间说的都是暗语。 一通电话长话短说,五分钟就打完了。 郑家人的八字还在调查中,暂时没有结果,但别的事情倒是调查出不少…… 晏参赞的事终于调查清楚,这一放出来就帮晏衔疏通关系,要把人从大西北调回去。 只不过因为鼠疫的时机不妙,又牵涉太广,只待鼠疫平息,晏衔基本就能调回去了。 还有晏参赞对晏湛这个前儿子,仍旧照顾有加,帮晏湛重新安排回哏都的邮局上班。 由于晏参赞尚未对外肯定晏衔的身份,除了上面有关系的人知道些确切消息,别人基本都以为那些传言只是讹传。 所以,晏湛在众人眼中,仍旧是那个工作好、家世好、人品好、样貌好、学历好的五好青年。 晏湛因为少了陶银玲的照顾,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拿着钱票天天下馆子,而距离邮局最近的国营饭店,也只有红旗饭庄了。 一来二去,时间一长,晏湛就和女服务员的关系亲近起来。 这个女服务员也不是别人,正是郑佳豪的妹妹郑佳倩。 原本,郑佳倩因为受郑家牵累,就算是每天勤快的不行,也还是受同事排挤,但现在却因为晏湛的关系,让她重新翻盘。 郑佳倩是个聪明人,借此还分到一间房子,她从员工宿舍里搬出来,日子是越过越好…… 晏衔得到这些消息后,眸底冰凉。 越发觉得这些巧合,太过巧合了…… 好像真的是郁肴肴这边越倒霉,那头郑佳倩的日子过得就越好。 回去时,他依然到黑市拿了小罐罐爱吃的食材,路上还碰见做贼一样的崔场长和温队长。 俩人披着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大花棉袄,脑袋上还围着大头巾,可坐下那架牛车的牛角是缺角的,一看就是第七大队的老牛。 晏衔直接避开,等他们过去他才抄小路回到坑院。 郁葱坐在炕上,身前是小炕桌,娇巧的小手拿着钢笔,眸色认真的写写停停,不时的做思考状,乖巧的让人心软。 狗子们看见他回来了,下意识的摇了摇尾巴,但又看狗娘没动作,当即就把动作停下,纷纷都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晏衔:“……” 这群傻狗! 每天喂饭的人是小罐罐,可做饭的人明明是他好不好? “老晏,你回来了?累不累,赶紧喝点温水。”郁葱察觉到一道阴影投下来,才恍然发现是小哥哥。 她穿上小棉鞋下炕,见他水杯里还剩了半杯凉白开,顺手就倒在狗水盆里,重新给他斟上热水。 晏衔见她把自己剩的水给狗子,又特意给他倒上新水,心里就止不住的冒甜水。 一杯普普通通的热开水,他喝的比龙井茶还有滋有味。 丝毫没有考虑到水是他打来的,也是用他捡来的柴火烧开的,还是他亲手灌在暖壶里的…… (364)他把调令撕了 晏衔把晏参赞帮忙疏通关系的事,分享给小罐罐听。 然而,郁葱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高兴,待问过晏参赞对前儿子晏湛的态度,她小脸就更冷了,道“你爸这是要把你和我分开,只调你一个人回去。” 晏衔的脑子可不慢,只不过在他的潜意识里认为,他和小罐罐从来都是一体的。 他经过她这一提醒,也转瞬明白了晏参赞的深意。 “我不会离开小葱的……绝不!”他拳头紧握,指尖深深地扎进掌心,却还浑然不觉。 郁葱见他不高兴,就赶紧给理性分析,让他好顺气,省的把人给气坏了。 “晏湛就算不是你爸的亲儿子了,可仍旧是亲侄子,尤其还是一把屎一把尿给亲自拉扯大的。 就算后面因为工作分居两国,可电话和信函,从来就没少过,逢年过节更是带着晏湛去各种见识。 有这种感情在,你爸但凡冷静下来,就不会舍弃他。 如此,你爸只会盼着你们兄弟俩人互帮互助。 在他知道晏湛对我有意思的那一刻起,就不会接受我这样一个红颜祸水做儿媳。 毕竟,但凡娶了我,几乎就可以预见……兄弟磕墙。” 晏衔:“……”明明挺严肃的事,怎么就变得轻松起来? 郁葱踮着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叹息。 “唉,要怪就怪我太聪明,太能干,太优秀了,无论是谁见我都喜欢,个别不喜欢我的,那都是睁眼瞎,没眼光。” 晏衔:“……” 他肩头微微抖动。 憋笑闹得。 “其实,老晏要是回去也好……” 郁葱话音未落,就被他散发的凉气,冻的一个激灵。 于是,她利索的话锋一转,道“大西北和帝都、哏都的环境都没法比,我舍不得你和我在这头吃苦。 我理智上支持你奔到更高更远处发挥所长,可我在情感上,却会伤心难过。 没有你,我可怎么活……”活谁干? 水谁打。 地谁扫。 菜谁买。 饭谁做? 晏衔:“……”心里却暖呼呼的。 郁葱把人哄好,望着越来越冷的天气,不由得惆怅,道“也不知道,你爸安排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来信……” 晏衔:“……”要不是翻白眼影响形象,他都打算连送她一大摞了。 二人这头商量完不过几日光景,崔场长就亲自带着调令过来,给晏衔送信了。 众人还没见过调到大西北,却又这么快调回去的人,正好又都在猫冬,就纷纷过来看热闹。 温队长还特意先一步过来报喜。 郁葱带着狗子们,也都一起迎出来。 晏衔也没把人请进去,当众就一目十行的把调令看完。 果然,同小罐罐推断的一模一样,只调他一人回哏都。 理由也很简单,隋老年纪大了,手上负责的项目又太多,现在身边只有燕韫玉一个助理忙不过来。 而郁葱能力过人,足以独当一面,便留下来继续指导滩涂的相关工作。 “撕拉……”晏衔心里发凉,随手就把调令撕了。 “我们这头有新建的传染病医院,里面的病患上千,我怕是身上也沾染了细菌,还是不回去添乱了。” “怎么就撕了?!”崔场长从没想过是这个结果,有点接受不良。 温队长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他咋有点看不明白呢? 为啥还有人不愿意回城里,过好日子? 要是被他的晏兄弟知道他心里这么想的话,一定会告诉他,只要是没有小罐罐的地方,就是水晶宫他也不住。 “老晏不会说话……” 郁葱赶紧上前一步,帮他解围,道“他啊,昨天还和我说,就算调令来了,就算滩涂已经挖好了,但只要传染病医院还有一个鼠疫患者在,我们就不会抛下病患,独自回城里享福。 我们要和乡亲们一起,同、甘、苦,共、患、难!” 说到这里,她还用胳膊肘偷偷碰了他一下。 “是这样的……”晏衔目光汇聚在那只挡在自己前面小小的身影上,不舍得移动。 如此纤瘦单薄的身形,却让他心中莫名的有种安全感。 “啪啪啪!”传染病医院的墙头上,阎神经带头鼓起掌来,道“同甘苦共患难!咳咳……” “我们的药方子是郁特助给的,链霉素也是郁特助给弄来的! 郁特助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阎神经一面咳嗽着,一面帮郁葱带节奏。 “对,郁特助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病患们怔怔的出神了好一会儿,缓过劲来都感动的纷纷落泪。 他们深切的感受到,郁特助盼着他们活下去的热切期盼。 自从身患鼠疫后,他们就是万人嫌,连至亲都躲得远远的,但两位特助却放着回城里享福的机会不要,偏偏留在穷乡僻壤,陪着他们一起努力。 这种心情是不能用言语描述出来的。 他们一直都听说两位特助有路子,不然根本弄不来链霉素,也都心存感激。 但现在看到二人愿意坐镇第七大队,陪着上千的病患痊愈,才是真正的热泪盈眶,视二人为救命恩人。 “晏兄弟,郁特助,我代表大伙儿给你们鞠躬!”温队长也被触动到心灵深处。 两位特助一定是担心他们人走后,上面就更不关注小小的破医院了。 郁葱也对大伙鞠躬回礼,道“大伙儿谬赞了,我和老晏都是普通人,做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事迹,我们做事只凭本心。” 这话不仅令大伙痛哭不止,就连崔场长的眼眶也红了。 估计要不是顾忌自身的领导身份,此刻也要和温队长一样,哭的稀里哗啦了。 紧接着,郁葱又是给病患们一通慷慨激昂的鼓劲儿。 “其实我和老晏能做的很有限,是崔场长领导有方,是温队长带着咱们日夜不辞辛苦的维持秩序,是护士们这些善良的白衣天使守护着咱们……” “我们医院是死亡率最低医院,我们是全国乃至世界最优秀的……” 有了她这句话,就连最消极怠工的护士们,狂热的积极性都给调动起来,从应付病人转为用心照顾病人…… 调令:指为调动某人工作而发出的命令。 (本章完) (365)登上头版头条 晏衔:“……” 默默地看着小罐罐唾沫横飞的嘚啵。 要不是他确定调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名字,他就真信了小罐罐的瞎掰…… 没过几天,晏特助撕毁回城调令,郁特助要与鼠疫患者共存亡的事迹,就被传扬开。 惹得宁县的记者前往枣岭农场采访两位特助。 郁葱说起场面话来几乎都无需打腹稿,一番真情流露把记者都给说的哇哇哭。 转天就登上了头版头条,当然还有她和小哥哥一起熬药的大美照。 题目是:我们同甘苦,我们共患难,我们携手战病魔,并肩走向幸福路。 内容的主角是她和小哥哥,以疫情不退,不回帝都为故事亮点,配角则是崔场长,温队长等人,以不畏艰险,克服各种困难为泪点,引起共鸣。 没多久,就又引来省城记者采访,郁葱又“毫无心机”的知无不言。 她把自己在哏都和帝都的诸多优秀事迹小秀一番,而像是在外贸部挣外汇,智斗女特务,则都重点突出。 最后,等记者采访到小哥哥时,她又不动声色的炫耀他在国防大学改良、设计新武器的那些事。 省城记者笔杆子不停,依次记录。 当场就视二位特助为偶像。 在下周一排版后,便把二人的优秀事迹刊登上。 几乎是转眼之间,郁葱就从乡偶像晋升成县偶像,又马不停蹄成为全省大红人。 至于,晏衔则是她身边的绿叶,那个全心全意支持她为人民服务,坚实的后备力量。 这天底下从来不缺聪明人,在成千上万人都崇拜郁特助的同时,很多人都在琢磨这么优秀的顶尖人才,是怎么“发配”到黄土高坡挖滩涂的? 紧接着,二人是斗争牺牲品的事,便开始发酵。 甚至是晏参赞被陶银玲换子的事,也在那一小撮人里面流传开。 帝都。 晏参赞即将官复原职,在临近出国的日子里,也没少为晏衔奔走。 但因为两地距离遥远,他对于宁县的消息有着明显的滞后性。 等他听说小衔当众撕毁调令…… 刹那,就嗅到儿子那个枕边人的心机味道。 多年前,他在陶银玲的家中见过郁葱一面,印象中的她是一个穿着旧衣服,浑身脏兮兮的小傻妞。 要不是小湛和小衔对她的态度有些特别,他甚至都不会对她有什么印象。 可是就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傻妞,居然勾得堂兄弟俩个人魂牵梦萦…… 现在孩子们的口味,都这么重了? 他立即闻讯翻阅当地报纸。 映入眼帘的便是比印在挂历上的明星,还俏丽精致的五官…… 这是一个人? 简直,就是脱胎换骨! 紧接着,他又把后面内容一行一字的看过去。 别人看到的是二人的优秀,而他却看到小衔被媳妇拿捏死死的一幕幕。 这个小姑娘的手段,比朱毕安都不差什么…… 他开车回哏都,直接去邮局找晏湛。 得到的消息却是小湛去吃饭了,至于吃饭的地方,工作人员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报出红旗饭庄。 晏参赞在海外同外国人打交道时,都能处处碾压,何况是小小的邮局工作人员? 他从对方的神色中察觉到异样,紧接着就开车赶去红旗饭庄。 视线扫过挤挤挨挨的食客,终于在角落里发现正和女服务员谈天说地的晏湛。 凭心说,晏参赞这一刻的心里,着实是松了口气。 依着小衔的所言所行,明显是打算宁可跟着媳妇吃苦受累,也不要跟着亲爹享福的犟种,而小湛在经历过米娇娇的情伤后,又对郁葱吐露真心。 两兄弟就跟商量好一样,非要一起钻牛角尖。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怎么能看着两兄弟为了个女人,惹出磕墙之祸? 晏参赞迅速理清利害关系。 他想……只要小湛找的这个女服员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他可以不看任何外在条件,就能认可。 然后,在不伤兄弟感情的情况下,他也愿意为郁葱运作一番,让小衔这对小夫妻一起回来。 就算暂时还有些尴尬,但慢慢地相处长了也就没事了,一家人照样和和睦睦的过日子…… 晏湛看见他爸恍然出现,神色微微慌张,就想赶紧打发郑佳倩离开。 可是一直善解人意的女孩,在这一刻却像没看见他的提醒一样。 随着晏参赞迈入红旗饭庄,那些正在用餐中的食客们,就齐齐扭头看向这边。 数百道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来人。 晏参赞身形修长,走在人群里鹤立鸡群,身披黑色长款羊毛外套,里面是鸡心领白毛衣,笔挺的黑色长裤,脚上是系带黑皮鞋。 虽然,他人到中年,可却透着成功男人的气场,举手投足间都有贵族韵味。 “小湛,这是谁啊,不给爸爸介绍一下?”晏参赞是一点的官架子都没摆,就像普通家庭的长辈一样和蔼可亲。 “她是……”晏湛自从得知郁葱嫁给晏衔,他的自信与骄傲,便宛若决堤之水,一泻千里。 他输了。 尚未开战就已经输了…… 不甘心! 他,不甘心啊! 从外贸部仓皇离职后,他回到熟悉的哏都,熟悉的工作环境,可因心中有了不能言说的秘密,就连笑容也都是苦涩的。 是郑佳倩理解他,安慰他,陪着他一起掉眼泪的。 她说,他没错,他才是受害者,是受了委屈的那个人。 就连换子一事,郑佳倩也都站在他这边,说晏参赞一直把他当做亲儿子疼爱,就算现在的身份成了侄子,可有二十年的父子之情在,不是父子,也胜似父子…… 郑佳倩面露微笑,大方的站在晏湛身侧。 她当然知道晏湛看不上自己,可她从上学时就偷偷爱慕那个五好少年,但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过她。 她没有舒白藤的美貌,没有郁葱的聪慧机智,也没有郁肴肴身为独生女长辈的独特偏爱。 所以,她非常善于谋后而动。 倘若她能留在晏湛身边,就算拿她的命去换这场婚姻,她也是一百个甘愿…… 妹子们,兄弟们,溁溁起航不易,跪求一个好评支持,在此拜谢各位书友啦! (366)推演不出的命轨 “晏叔叔,您好。”郑佳倩目露追忆,笑容甜美,道“我是湛哥的同学,佳倩,上次见您还是七八年前了。” “噢……是你啊,记得记得。”晏参赞笑容和蔼,一点都没露出他已经丝毫不记得对方的意思。 远看是普通人,近看也确实还没有报纸上郁葱的黑白照片好看。 男人就没有不看重外貌的,也不知道日后小湛天天拿自己媳妇和郁葱对比,心里会不会别扭? 红旗饭庄的工作人员听说,郑佳倩正在见家长,纷纷都过来看热闹。 晏湛面露尴尬,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只是不受控制的想要低头躲避,甚至都想转身逃离。 晏参赞身处高位,早就习惯了被瞩目,因为正在考察“准儿媳”,也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旁人。 而郑佳倩作为工作体面的服务员,跟在晏参赞身侧,斟茶倒水,还让后厨给添了两道荤菜。 她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她感觉自己从没这么“耀眼”过,心跳加速,连呼吸都有些紊乱。 好在直透骨髓的注视仅仅维持了开头那阵儿,随着食客越来越多,那些目光都转移到了干活上。 “爸,我吃饱了……”晏湛感觉随着时间推移,他越发解释不清了。 晏参赞一直忙着聊天,才吃了几筷子,低声道“别紧张,爸是个开明的人,就普通过来看看你,吃个饭而已。” “都是我不好,阻止不了我那些同事乱凑热闹。”郑佳倩双手紧握,口是心非的道歉。 “无碍。”晏参赞因为工作关系,身边都是个性独立的女强人,猛地看见以夫为天的小女人,还真有些入眼。 就盼着郁葱也能跟郑佳倩一般温柔贤惠,妻贤夫祸少。 晏湛早就知道有人编排他和郑佳倩的关系,他一开始还会解释,但她时不时的和他诉苦,就想让她沾些光,帮其走出困境。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爸不在他身边,别人说两句也不会让他掉块肉,只是万万没想到一顿饭就让他爸完全误会了。 他不喜欢郑佳倩,长得不如小葱,脑子也不如小葱,能力更是不如小葱。 他依稀记得初见小葱时的场景。 那是十一年前,她是跳级来的新生,从容自信的做完自我介绍,缓缓从讲台上走下来。 窗边的阳光铺陈在她周身,一袭白色连衣裙,头戴红色发卡,踩着塑料红凉鞋。 他坐在座位上,她站在讲台上,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女孩,看着她就挪不开眼。 她年纪小,身高比较矮,坐在第一排,捧着晦涩的书,清淡悠然的看着,仿似碧潭中绽放的荷花,灵动缥缈,不染尘埃。 自从那一眼的凝望,他的心湖就好像被她投入一枚石子,震出层层涟漪,至今不散。 每当和她接触,他就不可控的紧张,拘束,恭敬,喜欢,还带有一抹不愿承认的“畏惧。” 当然,小时候的感情都是极为纯粹的。 他只是单单觉得她长的漂亮,漂亮的跟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精灵一样。 畏惧也是因为人家小姑娘读书太厉害,脑子也比他强太多了。 从半年前他为了前程,为了米家助力,选择米娇娇,他已傻傻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舍得放弃她。 他从没想过她会嫁给晏衔,且偷偷隐婚。 他告诉自己,他们缘分已尽,可却深陷于小葱音容笑貌里,无法自拔。 他已经因为陶姨,不,是生母的易子而养,抢占了属于晏衔的父爱与资源,哪里还有脸惦记人家的媳妇? 人心不足蛇吞象。 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不知足的卑鄙小人吧? 无论晏湛心里如何难过,晏参赞和郑佳倩却相谈甚欢。 可等晏参赞回去安排人查郑佳倩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女孩的父母乃至兄长,居然都被下放到劳改农场。 歹竹出好笋,这郑家除了郑佳倩一个好的 最让他忌讳的是,郑佳倩郁郁葱还沾亲带故的。 这还不算完,他还查到近期郑家人对儿媳妇,也就是郁葱的表姐,各种虐待,把人生生打得流产,郁葱出钱给人送医院,却反被郑家人讹上?! 郁葱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把对方给讹的吃糠咽菜,就连头发都给剃光了。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战斗力? 难怪,能把外国人忽悠的甘愿巨资买残次品,还都抢着、上赶着,上当受骗…… 他的姻缘就不用说了,有还不如没有,怎么到了两个儿子这里姻缘也这么坎坷? 这是造了什么孽了啊! 同一时间,雄黄已经把郑佳倩的八字调查出来,汇报给老大。 晏衔得知后,又献宝一样的告诉小罐罐。 郁葱赶紧就安排阎神经帮忙推演,当然这次给了一毛六分,双倍的卦金,还有些煮鸡蛋,但这个要看对方表现,再决定给不给。 阎神经有独门的修炼法门,比寻常人恢复的快,基本已经恢复,也就无需继续隔离在传染病医院里了。 她拿到郑佳倩的八字,当着郁葱的面,就开始推演命轨。 然而,前十八年都推演的很顺利,可后面就感觉有一层迷雾,怎么都看不清了。 她察觉到异样,强行推演。 “噗……”气血逆转,一口鲜血喷出。 她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精气神,都衰下去。 “你怎么样?是不是身体伤了底子?”郁葱吓了一跳,要不是小哥哥拉了她一把,她就要被喷一脸血了。 “没事,养养就好。”阎神经摆摆手。 她还想让郁葱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可惜这回又丢面了,就差精神错乱胡言乱语成为真神经了,就像冥冥中注定了一般。 “郑佳倩的八字被高人动过,应该是她十八岁那年动的,具体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推演不出来。” “多谢了。”郁葱还以为对方会瞎编一下推演不出来的命轨,没想到居然能放下颜面承认了。 能说实话,就是很大的进步。 她拿了十枚煮鸡蛋,双手递过去,道“这鸡蛋是送你吃的,好好养身子,有机会再来看你。” (367)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阎神经接过鸡蛋,瞳孔微缩。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帮忙推演,在并未索要的前提下,还能得到金贵的鸡蛋。 她几乎已经忘掉鸡蛋的滋味了。 “等等……我再帮晏特助看看吧!” “不用了吧?”郁葱停下离开的脚步,瞅了小哥哥一眼。 作为怀春的女孩,她难免对二人的未来有些期许。 晏衔:“……” 这有什么算的? 他一定会对小罐罐很好很好很好的。 阎神经已经没有害人的心了,可仍旧想得到郁葱的另眼相待,道“这鸡蛋就当卦金了,我不再额外要费用。” “老晏,要不看看?”郁葱昂着小脑袋,杏眸亮晶晶的看向小哥哥。 晏衔前世也算富贵加身,却并不信命,但小罐罐喜欢,他就也愿意爱屋及乌,道“随你。” “那劳烦再帮我俩看看姻缘,般不般配?日后可会有什么矛盾,阻碍什么的?” 阎神经没要八字,直接给晏特助观面。 单纯想要知道两位特助未来会不会发生什么龃龉,也好提前规避,可不成想竟然会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她进行观相。 这是怎么了? 阎神经不想再丢面子,双手结印,不断施展道法。 同时,晏衔的命宫中有一股霸道的力量,喷涌而出。 两股力量在虚空中碰撞。 “噗……啊!”阎神经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宛若断线的风筝横飞而出,狠狠撞在土墙上,面色越发苍白。 “你没事吧?”郁葱惊呼。 她与小哥哥对视一眼。 虽然他俩都不会算命,可亲眼看着阎神经整个人飞了出去,整得跟吊威亚似的,不由得吓了一跳。 阎神经一脸萎靡,艰难起身,示意他俩不用担心。 她盘膝,稍微缓了一下,道“我只是想要推演两位的未来,可晏特助的身上有一股力量阻止我推演。” “就看看婚姻,有这么难吗?” 郁葱感觉现代的那些忽悠多了去了,怎么到她这里就闹得跟窥视天机一般? 阎神经苦笑,道“具体我也说不清,可之前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 “辛苦了,这钱你拿上买些好吃的。”郁葱从口袋里摸了五块钱,外加几张肉票、鸡蛋票、副食票,双手递过去。 阎神经还要推拒,但郁葱却劝道“你这是为我俩推演受的伤,你要是不要就是看不起我。” “谢谢,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定然义不容辞。”阎神经紧紧攥着钱票,心里热乎乎的,对自己之前无厘头的怨恨与报复,深感无地自容。 郁葱只见过对方推演三次,结果次次吐血。 最后一次自己还飞了出去,便笑道“到时候再说。” “我给别人推演时,从来不吐血,真的。”阎神经试图挽回些颜面。 郁葱笑而不语。 上次白桦林中,她还亲眼看见对方给自己推演也吐血…… 知道的是推演命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拿命碰瓷呢! 告别后,郁葱对阎神经撞墙的那一幕耿耿于怀,道“老晏,你说刚才她是装的吗?比如自己跳起来,往墙上撞那种?” “应该不是。”晏衔自幼习武,假动作什么的还是分得清的,可这也正是他不能理解的地方。 郁葱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继续快快乐乐的过小日子。 时光如梭,大西北一过了十月份,基本就正式入冬,迎来一场大雪。 夜里飘鹅毛大雪,白天转为清雪,细细小小的雪花,如粟,如沙。 此时各县,各农场的鼠疫,也得到有效控制。 加上入冬以后,老鼠也都猫冬,少了传播媒介,发病人数也在锐减。 现有的病患在吃了汤药以后,基本处在康复期。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老晏,我穿这么多,不方便发挥~”郁葱准备借着大雪,同狗子们打了一场雪仗。 晏衔给她套了两套厚棉袄,脑袋上还顶着护耳虎头帽,穿得像个喜庆的煤气罐,道“总比冻病了强。” “好吧……看招!” 郁葱趁他不注意,团了个雪球砸过去。 晏衔微微侧头,就把“暗器”给避开,连半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嗖!”郁葱再接再厉,又要二次偷袭,大大的虎头帽一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晏衔一个空翻避开,视线和她撞上,片刻又宠溺地移开。 “假动作!”郁葱佯装再丢雪球,旋即变道,砸向狗子们。 小青轻巧一跃,从雪球上跳开,落地的瞬间,对着雪地一通吭吭猛刨。 积雪乱飞。 “小兔崽子,要造反!” 她明显能看出狗子们表情生动的笑,也都加入小青,帮着一起刨雪。 在它们的齐心协力下,差点把郁葱给埋上。 最后,晏衔把小罐罐从雪堆里给提溜出来,她才算逃过一劫。 一场雪仗,她不仅输给了小哥哥,还输给了狗子们。 热火劲儿一过去,她就冻的抽抽巴巴。 晏衔烧好热水,让郁葱彻彻底底的泡热乎,才送到炕上。 窑洞的里面是大炕,外面算是客厅,中间没有房门,用草扎的卷帘隔开。 外间是土坯灶台,小哥哥忙着做饭。 灶台隔着土墙,连接里面的大炕。 烧火的热量输送到里面的火炕上,郁葱躺在热炕头,穿着秋衣秋裤都不觉得冷。 她嗅到香味,鼻头动了动,扯着小脖子往灶台上瞅。 远远看着外表金黄的薄饼,饼皮里还透出葱花的翠绿。 狗子们也都守着那不走。 晏衔把晾凉的给狗子们一狗递了一块。 狗子们随狗娘,对于他做的饭菜,从没有拒绝的想法。 “老晏,汪汪~你懂吗?”郁葱嫌凉,不想下地,趴在炕头学狗叫。 “汪汪!”狗子们也配合着烘托气氛。 “汪汪!” 晏衔:“……”他要不要也应个景叫两嗓子? 他把新出锅的端过去,道“来尝尝。” “老晏最好了……”郁葱脆生生的谢过。 把葱油饼捏在手上,烫的两只小手来回交换捏着饼。 拿得近,香味便更诱人了,热的比凉的口感更好,她吹几口气,嗷呜一口咬下去……(本章完) (368)我们战天斗地,增产增温暖 “好吃,呼呼……” 面皮焦香脆口,内里却很松软有嚼劲,葱花提味,层次分明。 郁葱被烫得直哈气,还没咽干净,又接着咬下一口,嘴里的动作就没停下过。 葱油饼不大,她几口就吃了个干净,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上的油屑,催促道“老晏,还要!” “马上。”晏衔揉好面团,新的饼胚重新下锅,动作如行云流水。 郁葱搓着小手,同狗子们一起巴巴地盯着锅里。 “宝子们,你们太幸福了,知不知道在贫瘠的大西北,就是过的好农工家庭,连吃细米白面都是能省则省,哪里能用油炸出的饼子和宠物一起共享?” 狗子们:“……”小眼神从灶台上挪开,纷纷看向狗娘。 “所以,日后我和你们打雪仗,你们让着点我,懂?” 狗子们目光炯炯的盯着狗娘。 “是的话,就叫出声,否认的话就不用叫了,不吱声就可以。” “汪……”小青不明所以的动了动耳朵,试探的叫了一嗓子。 “汪…汪汪…”小玄傻乎乎的吐着舌头。 “汪……”大黑冷冷静静的配合。 “嗷……”汤圆叫的狗不狗,狼不狼,像极了二哈拆家的仓促嗓音。 晏衔:“……”欺负它们不会说话是不是? 郁葱趴在炕头一捞,直接把毛茸茸的雪团子捞起来,道“我的小公主,你这尾巴要翘起来,这样多可爱?别老耷拉着……” “这样摇。”她捏着汤圆的尾巴,轻轻朝上提溜,还带着摇动,道“找一下感觉,是不是这样就能和哥哥们那样摇起来了?” 小青和小玄好像知道它两是哥哥一样,特意以身作则的在汤圆跟前摇尾巴。 因为距离太近,它两扇了汤圆好几个嘴巴子。 汤圆不高兴了,挪了挪位置,但仍旧努力的学着,一开始还只是尾巴尖摇,但在狗娘的帮助下还真找到感觉了。 只不过郁葱一松手,它的尾巴就又耷拉下来。 “估计是哪里残疾了,才被遗弃的,幸好被我遇到了,你就是我家的小公主,而不是人人可欺的流浪狗了。” (369)一降再降的底线 上面考虑到晏衔有撕毁调令的前科在,这回直接下达给崔场长。 调回原籍的时间也比较紧张,定在下周。 崔场长舍不得两位特助离开,可感情与职责是两码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帝都和哏都远比贫瘠的大西北,能让两位特助发展的更好。 崔场长没敢和晏特助提新调令的事,特意绕着对方找到郁葱。 果然,郁特助情绪稳定,即使很是不舍,但还是愿意服从组织安排。 晏特助是有本事,可这人不好相与。 但他听他媳妇的话。 回去得让他媳妇好好的管教管教。 崔场长初步达成领导指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郁葱表面上一脸为难,实则心里的小人儿在欢快的转圈圈。 她倒不是嫌弃大西北的贫瘠,毕竟有小哥哥护着自己,她也没吃过什么苦,可她怕待久了脸颊会生出两团高原红。 无论是艰苦,还是劳累,她都能咬牙忍过去,可“吃藕丑”这个丑是她万万接受不了的。 “老晏,下周咱们回哏都?” “都听小葱的。”晏衔已经提前从黑市得到消息,所以并不惊讶。 “你说是你爸给帮的忙嘛?”郁葱把调令收好,摸着自己的小脸自恋,道“真的为了亲儿子,连我这样红颜祸水都能包容?” 晏衔:“……”每天都为小罐罐的自我感觉良好,而降低底线。 “有没有可能是哪个人觉得咱们在这碍眼?” 郁葱恍然大悟,小嘴微张,差点闭不上。 因为他俩身份特殊,灭是肯定灭不掉的,尤其能力又超强,绊子使不动,也许还会让对方玩火自焚。 如此这般,送走是最好的办法。 她点点小脑袋,道“最近咱两口子的风头确实大了些,也许还真是抢了谁家那小谁的功劳,让咱给挪窝! 啧啧,还真是误打误撞!” 温队长听说两位特助要回原籍,偷偷哭了一场,才来道一声恭喜。 就算是见不到了,可只要他知道晏兄弟过得好,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陪着晏兄弟到劳改农场,办理工作交接。 王场长大病初愈,身体还有些虚弱,装作刚刚知晓模样。 他的独女王珍珍,亲耳听到晏衔要返回原籍,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她一开始还是挺喜欢和郑佳豪玩的,但自从见了年轻有为的晏衔后,两厢对比就毫不犹豫的冷着郑佳豪了。 晏衔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可却把王场长给心疼坏了。 他藏着心事,配合晏衔工作交接。 他真的不知道自家闺女藏着这份心思…… 不然,他又如何会和女婿争权? 温队长也看出王珍珍的心思,碍于好男不和女斗,只送上几个白眼儿。 王珍珍就是劳改农场的女霸王,她的一哭一闹都受人关注,几乎一夕之间王珍珍爱慕晏特助的花边新闻,就传的沸沸扬扬。 郑佳豪哪能放弃唾手可得的肥肉? 在夜黑风高的晚上,他和他爸里应外合…… 金乌东升,热气却还没起来,晨风好似暗藏冰刀,刮着皮肤。 郁葱洗漱完,连窑洞都不想出,缩在被窝里,指挥小哥哥收拾行李。 她嘴巴有点闲不住,道“老晏,给我冲碗杏仁霜,加一勺半的荔枝蜜。” “马上。”晏衔停下打包的动作,迈着长腿到灶台,熟练的冲好,端到她跟前,道“小心吃,有点烫嘴。” “老晏吃第一口。”她盘腿坐在炕桌前,小手捧着大海碗,杏仁霜还冒着热气,她举着勺子吹了吹,递到他的嘴边。 清甜的香气扑鼻,晏衔一口就烫到舌头了,心里却甜的要命。 他沉浸在她的温柔乡里,吭吭的干活,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郁葱就算披着棉被,也丝毫不耽搁她吃吃喝喝。 狗子们懒洋洋的陪着狗娘,一起看着他忙活。 郁葱占着手,就用小脚丫撸狗。 狗子们伸着粉嫩的舌头舔狗娘。 “我没洗脚,脏~”从她第一天开始养狗,就有给狗子们讲卫生的觉悟。 想当年,她养狗的第一天,还想着小狗舔我有细菌,她得洗手。 再看现在,等她洗个脚再舔,刚不知道挨了什么,她担心有细菌。 她的底线就是不用它们的碗吃饭。 这回的新底线,她一定要守住。 忽地听见坑院外传来敲门声。 “晏兄弟,是我!” “进,门没锁。”晏衔手上不停。 从门口走到窑洞也就几步道的距离,温队长进来先和郁特助打招呼,之后又和狗子们点点头,才对着晏兄弟准备说事。 “亏了咱们昨天离开的快,要不又惹了一身腥,昨天王珍珍还为了你要死要活的,今个一早却睡在郑佳豪的被窝里。” 晏衔:“……” 还以为是来给他帮忙干活的,谁知道竟然说这些。 天可怜见的,周围几个农场谁不知道他惧内?! 他忙撇清干系,道“你别瞎说,我和那女人不熟。” “我……”温队长这才反应过来,做贼心虚的瞟了一眼郁特助。 晏兄弟的口风可真紧,愣是还没和枕边人透露呢! 郁葱最近嫌冷除了上厕所,几乎都不下炕,还不知道外面传了什么八卦,一看这俩人挤眉弄眼的,就觉得有大瓜要吃。 “我啊……刚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回去了,过过再找你俩玩哈……”温队长几乎是落荒而逃。 任凭郁葱在后面如何唤,他都像没听见,头也不回的跑出坑院。 晏衔:“……”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让他怎么解释? “说说吧,怎么回事?在劳改农场才干了几天,就把郑佳豪好不容易攀上的高枝给撬走了?” 郁葱可是还记得郑佳豪勾搭上王珍珍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又和小哥哥看对眼了? 晏衔坐到炕边,凝神望着她,道“要是我说,我和那女人没说过几句话,小葱信嘛?” “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郁葱难得的小鸟依人。 要不是她确定王珍珍一副藏獒的凶相,有可能还真吃醋。 但她这样的小仙女,同王珍珍两相对比,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该选谁。 她就是这么自信…… (370)民风彪悍 晏衔因为小罐罐一句相信,便藏起全身戾气。 他闭了闭眼。 闭上眼,是汹涌爱意,睁开眼,眼底则是爱意汹涌。 “有人说,男人要是娶对了女人,自己在外面拼搏,她在家做好一桌子饭菜,再陪着说说贴心话; 要是娶错了人,男人在外面像狗一样拼命,回家还要被嫌人没本事,赚的钱不够多,也没时间陪家里,日日冷嘲热讽。” 他似笑非笑的凝望着她,又道“而我,是前者,娶对了人。”kuAiδugg “女人也一样,嫁对了人,轻轻咳嗽一声,他都以为你是感冒了;而嫁错了人,即使是上吊了,他也以为这人在荡秋千呢! 而我,则是前者。” 郁葱随手把缕缕秀发挽在耳后,饱满圆润的耳垂微红,她歪着小脑袋,迎上小哥哥投来的目光。 他的眼神无比柔和,眼底是满满的认真。 “咱们是坐火车,还是飞机回去?”她把他看在眼里,甜在心间,俏脸粉红,软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转移话题。 晏衔看破不说破,笑道“下周有货机过来送药品,咱们可以搭个顺风机。” “飞机卸完货,就空了,这回不用再限重了吧?”郁葱的小手不闲着,揉着汤圆毛茸茸的小脑袋。 它眼睛眯成一条缝隙,一脸任君采撷的小模样。 撸狗一时爽,一直撸狗一直爽。 这软乎乎的手感,简直是停不下来。 晏衔有点小小地嫉妒狗子们,可他不说。 “应该是不限重,我稍后去联系一下。” “对了,还有郑佳豪的事,他和郁肴肴可还没离婚呢,婚内乱搞这是流氓罪。” 郁葱这次倒不是念旧,而是周围都知道郁肴肴是她的表姐,而王珍珍先是爱慕小哥哥,后又和她表姐夫勾搭成奸。 这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狠打她的脸面呢! 这口气她可咽不下。 “小葱想如何处理?”晏衔也气,被一条“藏獒”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渣男贱女,天生一对,郑佳豪可是王珍珍亲自挑选的,怎么能不成人之美?” 郁葱想的开,心也宽,基本上不记仇,因为有仇当场就报了。 她不知道郑佳豪怎么圆的这个房,但他确确实实是烂了命根子。 “那我操作一番,争取让郁肴肴这两天就离婚。”晏衔感觉这个可以有,宠溺的笑看着她。 郁葱满意的点点小脑袋,道“嗯呢,下周咱们就回去了,赶紧哒~” “我记着了,那我先去买菜。”晏衔觉得自己在小罐罐心里的形象非常高大,就不想亲自动手,准备去吩咐黑市做,道“中午想吃什么?” “老晏做的饭,我都喜欢。”郁葱先表个忠心,才继续道“要是甜辣口味的菜肴,就更好了。” 晏衔稍微顿了顿,道“麻婆豆腐、宫保鸡丁、鱼香肉丝?” “嗯嗯嗯~”郁葱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小脑袋。 晏衔骑着自行车穿过白桦林,抄小路抵达黑市。 他一边挑选最好最新鲜的食材,一边安排手下制造舆论,暗中给王场长施压。 他已经知道是王场长动手,把他和小罐罐调回原籍的,可无论对方出于何种心态,小罐罐确实因此开心高兴了。 是以,只要王珍珍配合嫁给郑佳豪,他也不准备赶尽杀绝…… 镇医院。 郁肴肴吃了汤药虽然不见好,但也没加重。 幸好之前,郁葱给她交的医药费比较充足,大夫给她用了好几针链霉素,才算好起来。 王珍珍被王场长宠的不知天高地厚,自从接触上玉树临风的晏衔,就有些瞧不上郑佳豪了。 可她一大早起来,就和对方睡在一个被窝里,还破了身子,破床单上是她的落红。 本想给事情捂住,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说是劳改农场,就是周边几个农场也全都知道了,还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议论纷纷。 王场长得知后,也骂她一顿。 她从小到大都没挨过一句重话,此刻却被骂的狗血淋头。 她把这些错一分为二,一半怪到郑佳豪,另一半算在郁肴肴头上。 王珍珍气势汹汹的来到病房,一把撩开郁肴肴的被窝,道“你可真是个蠢货,脑子里都是水嘛?!连自己男人都管不住!” 郁肴肴也不回嘴,抓回被子,再次把自己藏在被子里,隔离外面的嘈杂。 王珍珍直接骑了上去,用枕头连着棉被把下面的人一起死死的捂着,道“你在无视谁?装听不见是吧!” “呜呜……唔!”郁肴肴就是再自闭,被捂得喘不上气,也会本能的挣扎。 可她的身子自从小产后又感染鼠疫,已经伤到根本。 她那点小力气在藏獒般魁梧的身躯下,如同蚂蚁撼大树。 查房的护士正好看见这一幕,吓得掉头就跑,道“啊!杀人了,救命啊!” “怎么了?”医护人员纷纷闻讯而至。 大伙儿救人心切,齐心协力把王珍珍从病床上给拖下去。 “干什么,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嘛!我告诉你,我不是你们能得罪起的人!”王珍珍用对待劳改犯的口气,呵斥医护工作者。 一开始大伙儿还真被糊弄住,可看她藏獒般凶恶的姿容,怎么都不像是有修养的人,便抓紧查看病人的情况。 护士赶紧给她急救,道“郁肴肴,你醒醒!醒醒!” 郁肴肴脸色惨白,连个回应都没有,胸口也没有呼吸起伏。 “你怎么不说话?还会装死了是吧?姑奶奶可不吃这套!”王珍珍外强中干的嚎叫着。 她是恨不得对方死,可看到这人真的生死不明的昏死过去,还真有些害怕。 护士和大夫齐上阵,一通抢救,总是把人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报公安!当众杀人,影响极为恶劣,报公安!” “人又没死,至于嘛?”王珍珍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大孩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郁葱得到郁肴肴差点被人捂死的消息,吓得小心脏扑通狂跳。 民风彪悍啊! 这要是放在哏都,顶多大吵几架,连扇耳光都属于加戏的那种,可到了王珍珍身上,就敢去医院当众杀人,并威逼医护人员…… (371)坐等割地赔款 郁葱作为郁肴肴的娘家人,被请去镇公安局和王场长协商。 她去之前,先到镇医院看望郁肴肴。 病房里,她颤颤巍巍的披着被子,脸上连半点血色都没有,皮肤又黄又糙,宛若惊弓之鸟。 郁葱清晰记得小时候的她,虽然总是被自己忽悠着饿的像黄鼠狼,可也没惨到这份上。 这眼里都没有光了,似乎随时都要乘风归去。 借运的后遗症? “肴肴,吓到了?” “葱葱……郁特助……我好怕……” 郁肴肴被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见是认识的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才有了聚焦点,道“有人要杀我,王珍珍为什么要杀我?” 郁葱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尽量把神色放的温和些。 “前两天,郑佳豪被人发现和她睡在一个被窝里,而你是他的妻子,只要有你在,他们俩人就名不正言不顺,明白我的意思嘛?” “我碍事了?”郁肴肴不怎么灵光的脑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已经躲到医院来了,还会碍到别人的眼。 郁葱没有往更深的讲,道“差不多吧!” “王珍珍还会再来杀我?”郁肴肴泪眼汪汪。 郁葱微微叹息。 她也是才知道王场长因为惧怕小哥哥抢了他的位置,这才找人把他俩给遣回原籍的。 就算最近她风头无两,可能有这本事的人,背景应该也不弱。 “坏人是被抓进去了,但她犯罪未遂,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放出来。” “我要是离婚,他们能看在郁特助的颜面上放过我嘛?”郁肴肴在劳改农场时,就体会过王珍珍的厉害,心里更加畏惧。 郁葱早就想帮她脱离郑家,奈何让鼠疫给耽搁了,道“我下周就要回哏都了,怕是鞭长莫及。” “那这里就只剩下我了……”郁肴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道“我这样的身份……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回家了。 那温队长呢?” “目前,温队长工作没有变动。”郁葱知道现实残酷,可谁都要为了自己的行为负责,道“想回家?” “我还能吗?”郁肴肴满眼期许,又透着小心翼翼。 “这次……你确定要离婚,以后再也不同郑佳豪有任何牵扯了?”郁葱说到“离婚”二字时有些别扭。 没扯结婚证,没有彩礼,没办过酒席,没拜过天地,也没有亲朋祝福,这样的五无婚姻,能叫做结婚? 没有婚姻,又何谈离婚? 顶多算个分手,还是半点体面不留的那种。 “我再也不想见他……” 郁葱在郁肴肴的言辞凿凿中前往公安局,同王场长谈判。 王家一大家子足足几十口人,而她这边只有自己和小哥哥俩人出面。 敌众我寡,可她丝毫不露怯。 郁葱披着军大衣,端坐在条椅上,无论对方派出老太太撒泼打滚,还是老大爷唾沫横飞的讲道理。 她仍旧从容应战,劈了啪啦一通输出,脸不红,气不喘,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武斗,她有小哥哥。 文斗,她郁·钮骷髅·葱,就没怕过谁。 来啊,战啊! 王场长从没正面接触过郁葱,万万想不到和他闺女一般年纪的黄毛丫头,居然这么难缠!? 可惜不是他的闺女,否则他王家何愁不能光宗耀祖? 他气哼哼的把亲戚们都给打发走,盯着充当背景板的晏衔,道“你家是女人当家?” “当家分什么男女,明事理才是首要的。”郁葱直接挡在小哥哥前面,皮笑肉不笑的继续道“主要是不给家里招祸,不连带着七大姑八大姨一起丢面儿,才是最紧要的。” 晏衔深以为然的重重颔首,满眼宠溺。 被小罐罐护着的感觉真好。 王场长:“……”这个槛儿就过不去了是吧? “说吧,怎么才能谅解我家珍珍?” “那就看您对自家独女的疼爱,有多深了。”郁葱重点强调“独女”二字。 摸到对方命门,坐等割地赔款。 王场长伸出手掌,道“五百!” 郁葱笑笑不说话,没有给对方一个眼神。 王场长加码,道“八百!” 郁葱但笑不语,微微挑眉。 “好大的胃口!”王场长深呼吸,可他被捏住了命门,又毫无办法,只能再加,道“一千!” “王场长,您看我像缺钱的?”郁葱的小手弹了弹并未沾染灰尘的衣角,语气不急不躁。 “你俩下周就要回原籍了,还有什么想要的?”王场长憋火,气的想揍人,可看了眼护在她身边的晏衔,他还是硬压下怒气。 “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夫妻俩怎么回去的,我们彼此心里都明白。”郁葱是因为对方才能回哏都的,可她却不知这份情。 在王场长的故作镇定中,她又别有深意的继续,道“有人死死地盯着树上的桃,怕别人给提前摘走。” “哈哈,想不到郁特助一个小女子倒是重情重义,不谋划着给自己捞什么富贵,反倒是帮一个并不亲香的表姐谋划。” 王场长因为自身性格比较实际,所以他从来都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郁葱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痛快,也趁机进入主题。 “我表姐是不争气,是立不起来,可毕竟是和我一起长起来的,我这人重情,也仗义,多少都要顾及些姐妹情谊。” 王场长在这片土地扎根已久,最不缺的就是人脉,道“看在郁特助这份情谊上,我可以给郁肴肴请调到第八大队。” 郁葱微微摇头,道“日后,王珍珍同志肯定是要和郑佳豪结婚的,两个农场距离不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要是再一个控制不好,闹出了人命,我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好大的口气!”王场长只觉得她在吓唬自己。 年轻人啊,还不懂得人走茶凉呢! 郁葱看出他的心思,十分自信,道“不要以为天高水远,我鞭长莫及,以我郁葱在这边的份量,就算是十年后,也能得到群众的几句真话。 哪怕是我表姐活着得不到我的庇护,她死后我也会给她报仇雪恨,让她死而瞑目……” (372)阎神经投靠 “好厉害的嘴皮子!”王场长冷汗直冒。 活人也许不好处处周全,可在温队长的眼皮子底下,想让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要把一个劳改犯送回原籍,可不是他随随便便哭几嗓子就能做到的。 难啊,太难了。 可怜他的一颗慈父之心…… 郁葱见状,就开始善解人意的给他出主意,道“我表姐是医院确诊的智障,压根不具备民事行为能力,有道是不知者不怪,谁还会和智障计较?” “我试试吧……”王场长眼睛一亮,仿若发现了新大陆。 他咋就想不到这么刁钻的法子? 郁葱一看他这意思就是没跑了,道“我下周离开的时间您清楚,要是方便最好让我表姐和我一起走,毕竟她是个智障,需要专人监护照顾。 要是等后面她自己千里迢迢的回去,怕是都能把自己给弄丢了。 到时候……王场长必然会内疚一辈子。” 最后这一句她说的客客气气,但却别有深意。 王场长:“……”这是要把后面的意外,也算到他头上? 都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他要是有这样狡诈的闺女,哪里还需要给自己谋划什么农场场长的位置,听几个主意就前途似锦了! 好气啊…… 不管他这边怎么哀嚎,郁葱和小哥哥协商完,并未直接签字,只说还需要考虑考虑。 其实,她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等王场长把事情办利索了,她这边才会签字。 就郁肴肴那脑子,她力所能及的能拉一把,就拉一把,要不然这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出了公安局的大门,先去镇邮局查看有没有她和小哥哥的信件与包裹。 又给哏都的亲朋好友发电报,告诉他们不要再往这边邮寄任何东西,她和小哥哥下周就回去了。 晏衔趁着这会儿功夫,也给花蛇打电话,让他安排接机。 虽然他们住坑院没几个月,可行李却不少。 幸好货机回去时是空舱不限重,不然就只能挤绿皮火车。 郁葱回到坑院,就看见阎神经等在门口。 她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道“郁特助,晏特助。” “有事?”郁葱把人请进来,道“来,进来说吧!” 大门一开,狗子们就冲了过来。 汤圆仗着自己体型小,卖萌求抱。 小青和小玄的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大黑也摇了一下,稍微意思意思。 它们本来挺高兴的,可看到有陌生人进院子,当场就不乐意了。 直到郁葱说了几句,它们才好一些,但仍旧狠狠地盯着对方,把人当贼一般,生怕偷走它家东西。 阎神经倒是不怕狗,但也不敢动作太多,拘束的坐在小板凳上,道“我听说您要走了,就赶紧去了劳改农场一趟,看到郑佳豪和郑生了。” “喝点水再说。”郁葱从暖壶里倒了杯热水,加了一勺红糖,递过去。 “谢谢。”阎神经小口小口的抿了几口红糖水,感受着喉咙里的甜味,舍不得咽下去。 “我看到郑家父子几乎已经没什么气运了,而且从面相上看,郑佳豪这辈子都没有子女缘了,反倒是郑生有种老来得子的相。” “竟然是这样……”郁葱佯装惊诧。 郑佳豪的命根子早就烂了,这辈子怎么可能还有子女? 而郑生也才五六十岁,没到干不动的地步。 所以,这父子俩人就商量着扒灰? 也真是够够的了。 也不知道老谋深算的王场长在得知独女,让一个比他年纪还大的公公给糟蹋了,会如何心疼? 其实,受伤害最大的还是郁肴肴。 人心啊! 果然,不能直视。 “可怜郁肴肴了,所托非人。”阎神经也听说了郁特助的表姐,差点被王珍珍捂死的事。 郁葱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道“嗨,都过去了,咱们接着说。” “对了,我还注意到,郑家父子并非是借运之人,而且他俩的运势反倒有被动过的迹象,但没有郁肴肴被动的那么狠。” 阎神经首次看的时候,并未发现,在她细细的推演过,才发现郑家父子二人的不对劲。 她又抿了一口红糖水,分析道“我感觉幕后应该不是同一人做的,这回的手段更太过温和,没有那种霸道。” “这就只剩郑佳倩了吧?”郁葱感觉对方还是有点本事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眼就透过面相,看出郑佳豪是个不行的。 让人直接到哏都帮忙看相也不现实,但她有照相机,可以偷拍,便又问道“照片能看嘛?” “彩色的不行,油画似的染料,足以屏蔽天机,黑白的,倒是可以试试,但备不住就不准确,我只能尽量做。”阎神经可不敢打保票。 “这是卦金。”郁葱从口袋里翻出五毛钱,朝对方递过去,道“你现在的活计不轻松,我这边看看能不能找些人脉,帮你转成农工。” “真的?谢谢……谢谢!”阎神经真的没想到,她只是凭心做事,居然比处处算计,得到的还多。 郁特助这是愿意接受她的投靠了。 郁葱摆了摆小手,道“还不知道成不成呢,主要是时间太紧,要是时间宽裕些,我还能给你个准信。” “成与不成我都感谢您。”阎神经唇瓣干裂,这一笑都渗出小血珠。 郁葱对自己人很大方,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小东西,送给对方,道“这是润肤脂和我自己做的口脂,你拿着用吧,这边买不到的。” “郁特助,您刚过来时,我不是找您帮忙嘛,其实是有人提前给我传信的。 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我要是不那么贪心,也不……不会被利用。” 阎神经站起来,深深地鞠躬,久久未曾起身。 郁葱就等着这话呢! 她赶紧追问,道“还记得对方什么信息嘛?” “那时是在我下工的路上,天已经擦黑了,他身形有点瘦,一米七左右的样子,围的严严实实,我看不到对方真容。 对了,那人特意压着嗓子说话,声音有些沙哑,感觉不男不女的。”阎神经努力回忆着。 (373)兄弟情败给了爱情,不丢人 郁葱按照阎神经的描述,在脑海里拼命的想,却没找到对应的人。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可男可女,尤其是还做了伪装,这就很难找到对应目标了。 “是那人告诉你,我的相关信息的?” “不全是,那人只说了郁特助的某些经历,我说的那些还夹杂着我给您看的面相,三次大劫是我一起结合推演出来的。” 阎神经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双眼,继续自我剖析。 “后面舒白藤还找到我帮她修理您,我本不愿,可因被您拒绝,就有些怀恨在心,想让您也体会一下世间疾苦,大概因我发心不正,遭到反噬。” “所以就让孙赖子劫持郁肴肴,用我的狗去换?” 郁葱多通透的人? 她作为成年人对于有些事,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就像楚庄王绝缨宴的故事。 楚庄王在平定“斗越椒之乱”后大宴群臣,命宠妃行酒。 日暮,酒酣烛灭,有大臣趁机调戏宠妃,宠妃援绝其冠缨。 而楚庄王却下令让群臣皆绝去其冠缨,而上火。 在百官惊恐之余,把此事不了了之,极欢而罢。 后来,楚庄王亲自率领军队攻打郑国,不料被郑国的伏兵围困住,正在危急时刻,楚军的副将唐狡单人匹马冲入重围,救出了楚庄王。 而唐狡便是当初调戏宠妃的那个大臣。 虽然,她比不了古人的大智慧,但适当包容一些有才之人,为日后多留人情,也是不错的。 阎神经不知郁葱心中所想,连忙解释,道“不不,我没让他劫持郁肴肴,我只是觉得黑狗护主,让他把它们弄走。 真的,我从没想过要害郁肴肴,只是想给您添些堵。” 郁葱微笑不语,就静默的看着对方。 阎神经咬着干裂出血的唇,眼眶发热,道“郁特助,我真的知错了,都怪我被贪欲迷了眼……” “下不为例。”郁葱等对方吓得不行,火候差不多了才选择原谅。 打一巴掌,再来个甜枣。 她就不信不能彻底收服对方。 阎神经感动的痛哭流涕,对她是既尊敬,又隐隐的畏惧,打心眼里不敢再藏任何心思。 等人走后,郁葱也一事不烦二主,让王场长顺手也给阎神经安排上农工的身份。 在大西北有的是没户口、没身份的盲流,时间长了也没人会追究具体来历,可盲流是没有归属感的 干的活计又多又辛苦,还没工资领。 第七大队不像第八大队的规矩那么宽松,盲流正式落户的很少,更何况是直接转成农工? 一时间,阎神经惹来无数盲流的羡慕,纷纷打听她走的是哪路神仙的路子。 阎神经自然不会傻呵呵地透露出郁特助的消息。 而大伙儿也都没往两位特助身上联想,毕竟他们没看到过双方的关系有多亲近。 他们就跑来问温队长。 他正在嗦水塔的水龙头。 如今,用杯的人很少,除了打水用桶,其它时候口渴大多直接嗦水龙头的水喝,来晚的人基本就喝不到甘甜原味,只能嗦口水的味道了。 温队长因为是队长,总是能第一个尝到最原汁原味的冷凝水。 “温队长,阎神经是咋转成农工的?” “对啊,人家还是正式的,不是临时的。” “快和我们说说,我们也想转啊……” “你们问我,我还想问你们呢!”温队长随意的用袖子,抹了把嘴边的水珠,道“这都是上面的安排,老子上哪知道去!” 众人也感觉他不像说谎。 有人想到阎神经特殊的本事,就开始揣测她帮着谁家那小谁,跳大神给跳好了病症,这是大人物的回馈。 温队长不可置否,只是低低地感叹阎神经之前太过凄凉,如今苦尽甘来,只是希望她忘记过去,以一个新的身份好好继续生活。 他面上那么说是为了安抚大伙儿,其实他听崔场长说这是王场长给疏通的关系,里面可能还涉及两位特助。 温队长也想不明白阎神经怎么就拜对了佛,烧对了香。 他也按捺不住好奇,去找晏兄弟打听。 然而,爱可以迷失双眼。 爱情与亲情、友谊比起来,爱不可能有错。 他使尽浑身解数,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也罢,兄弟情终究败给了爱情…… 不丢人! 虽然晏兄弟成不了一家之主,但日后肯定家庭美满…… 郁葱见温队长来找小哥哥说悄悄话,还没几分钟就这么垂头丧气的往外走。 出门时,他还咧着嘴呲出一口大黄牙,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稍等,温队长。”郁葱把人叫住,道“我这边有些东西不准备带走了,您看看有用得上的吗?” “我看看!”温队长立刻又精神起来,扫过院里的那些东西。 有用了一半的香胰子、牙膏、鞋油。 碗筷、砂锅、陶瓷盆,木桶、浴桶,搪瓷尿桶…… “怎么没有衣服,被褥啥的?”温队长没有那么多讲究。 像是吃饭啥的,他撅两根树杈都能当筷子用,可是睡觉的铺盖卷,他还是当兵时用的那套,现在已经硬成坨,不保暖了。 郁葱是个典型的仓鼠性格。 她在哏都小洋楼里还攒了不少棉花,手上的布票也不少。 稍微想了想,道“要是温队长自己用的话,我给您匀一套?” “那你们两口子还够用的嘛?”温队长可太想要了,但他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郁葱深知财不露白,道“够用的,我们哏都没有咱们这头那么冷,我和老晏挤一挤就行。” “我家老晏的旧衣服,您还要吗?”郁葱把小哥哥那套棉衣棉裤和单衣单裤翻出来。 男人穿衣服费,前些日子他总是骑着自行车东奔西跑,把臀部的那块料子都给磨褪色了。 再穿就太对不起他那一双大长腿了,还不如留给更有需要的人。 一旁的晏衔,自然也没任何意见。 干活时,他不舍得穿小罐罐给自己亲手做的衣服,只穿那些买来的成衣。 “多少钱?”温队长憨憨的抓着后脑勺。 东西都挺好,可他怕自己的钱不够。 楚庄王宴群臣,命美人行酒。日暮,酒酣烛灭,有引美人衣者。美人援绝其冠缨,趣火视之。 (本章完) (374)再见了,大西北 郁葱想起他把工资都寄给烈士子女了,便有心照顾,道“两套旧衣服,再加上一套被褥,不要票,三十块钱。” “这么便宜?”温队长可是知道就算有钱有票,这些东西也不好弄的。 “我在这边还要多谢您的照顾,要是换了别的大队长,我们哪能把日子过得这么舒心?” 说着,郁葱把东西用绳子绑起来,一股脑的塞给对方。 她又扒拉出几样,道“这是用了一半的香胰子和洗头膏,您也拿去用吧!” “哎呀……郁特助真好!”温队长笑得都能看见嗓子眼儿,道“我现在身上没钱,这就回去拿去,马上就回来!” 温队长背着好多的东西,也丝毫不觉得疲惫,回去后找人借了钱,就立马又跑回坑院,把钱都给了郁葱。 还顺手帮她把马桶、浴桶那些东西,给都顺利转卖掉。 窑洞里的家具都是老乡特意送的,郁葱没有动,就这么留着给后面入住的人继续用。 收拾完东西,晏衔又去继续办理工作交接。 郁葱也彻底把水塔的原理,以及设计图教给温队长。 “郁特助,我现在是会了,但怕日后给忘了,能留个电话,或者地址嘛?” “行,以后常联络。”郁葱留下哏都大学的地址,还有隋老办公室的电话。 温队长和家里人都失散了,哪怕想打电话,也连个人都找不到。 至于,那些战友们,条件还不如他,连个电话都蹭不上。 他把纸条仔细的放到上衣口袋里,想了想,又拿出来。 折起来,用舌头舔折缝处,舌头还不小心被纸划破了,他毫不在意的沿着润湿线撕开。 在那半空白的纸张,写上场部的电话,道“嘿嘿,以后我回场部开会,就能抢姓崔的电话用了。” “我留的这电话一般情况下,就我和老晏用。”郁葱也是个爱唠嗑的人,可接到这半张沾了口水的小纸条,小手莫名就抖。 想不到,失传已久的撕纸术,竟然重出江湖?! 是她已经离开那个江湖太久了…… 另一头,晏衔也给黑市的兄弟们,都做好安排。 交代李五勇把黑市守好,不求发扬光大,但求闷声发财。 李五勇把老大的吩咐看得很重,通通都记下来。 彼时,王场长卡在他们回哏都的前一天,把郁肴肴遣返原籍的手续办下来,关系也都处理利索。 郁葱把郁肴肴从镇医院给接出来,也依诺在谅解书上签字。 郑佳豪则亲自接王珍珍出号子。 他换下了一身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服,穿上王场长给的军大衣,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惹得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多看两眼。 郁葱:“……”姐妹们,都什么眼神? 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 王珍珍在号子里面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人都瘦了一圈,这可给王场长心疼坏了。 郁葱没管他们,让郑佳豪写了书面的离婚协议,并签字画押,又找了镇公安的干事,还有医院的大夫,共同在见证人下面签字。 一式三份,夫妻双方各一份,公安留存一份。 郁肴肴精神有些恍惚,浑浑噩噩的盯着离婚证明,道“这就离婚了?” “自此以后,你都和郑佳豪没有任何关系了。”郁葱把她手里的证明拿过来,道“我先替你收着,等送你回去后,再给大舅保管。” “我能回去?”郁肴肴惊诧。 “她回哪去?”郑佳豪感觉自己没听明白,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郁肴肴明天和我们一起回哏都,关系都已经转好了噢~”郁葱看着郑佳豪青一阵紫一阵的脸色,笑得别有深意。 这个男人算计太多,娶了王场长的掌上明珠固然不用再干重活,但“驸马爷”的身份,也注定是桎梏。 王场长那么精明,又那么疼爱独女,等明年高考恢复,郑佳豪连参考的资格都未必会有。 毕竟,想要把上进心过分强的女婿,踏实留在女儿身边,手段就不能仁慈。 不过,这双方也都各自半斤八两,郑家人扒灰,王家人霸道。 确实般配…… 郁葱离开的那天,就算是处理了一部分东西,也拉了整整一牛车的行李。 除了汤圆以外,其它的狗子们之前就坐过飞机,并没有上次那么新奇。 它们上机就找座位卧好,乖巧的不得了。 郁肴肴则显得有些拘束,双手缩着,半捂下颚,跟在郁葱身边。 温队长把行李卸下去,又帮忙都搬到机舱里。 “这就是飞机里面啊……感觉像铁房子一样。” 他左顾右盼,新奇的不行,道“这还有窗户,是圆的,看着还怪耐人的。 等飞机飞到天上,是不是就像漂浮在云端?” 温队长把行李都摆好,趁着飞机还没起飞,坐在座椅上试了试。 “专机就是好,只坐晏兄弟几个人,要是绿皮火车,小偷特别多,你们这行李一看绝对是肥鱼,怕是会被很多人盯上,太打眼了。” “温队长,你打架厉害嘛?”郁葱心情不错,但和朋友分离,难免有些不舍。 这可是小哥哥在大西北,交到的仅有的一个朋友。 若是情况允许,她也许能把人给调到哏都,或者临时借调,好让这哥俩亲香亲香。 “我原来是陆军特战队的,打架我就没服过谁!”温队长拍了拍胸脯,可当自信的眼神瞟到老神在在的晏兄弟时,他不由得小小的心虚了一下。 他那次只是因为饿的没有力气,并不是技不如人。 是的,就是这样。 欢喜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飞行员过来提醒马上就要起飞,把温队长请下飞机。 他红着眼眶,做最后的告别,道“晏兄弟,郁特助,郁肴肴,有空写信,打电话啊!” “我们还会再见的……”郁葱在舱门关的那一瞬,也在挥手告别。 再见了,黄土高坡。 她还让小哥哥也做个告别,道“温队长人怪好的,你也挥挥手。” “后会有期!”晏衔习惯情绪不外露,被提醒才动弹。 郁肴肴也盯着舱门外的那张笑脸。 小葱是她的恩人,温队长也是。 这个世上除了坏人,也有好人。 她会记住所有的美好…… (本章完) (375)呼巴掌 晏衔一行人回城的比较偶然,也不想兴师动众,就没有通知隋老和燕韫玉等人下飞机的具体时间。 只告诉了花蛇一人。 他借了西站领导的小汽车,颠颠地跑来接机。 大西北已经飘过雪,而哏都的绿树只是稍稍变黄。 舱门打开,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透着滋润的湿度。 晏衔招呼花蛇过来搬行李。 “老大!”花蛇被工作人员拦在圈外,直到确认乘客是认得他的,这才放行。 “桉哥……额,晏哥!” 郁葱好像听到南市背后大佬桉哥的名讳,但再一细听,却是晏哥。 大概是乍暖还寒,她有点不适应。 她把披在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棉鞋也换成小皮鞋。 幸好她提前考虑到温差,没穿棉袄棉裤,不然此刻再换就不雅观了。 “嫂子。”花蛇一进机舱就看见美女与野兽般的画面,感叹道“狗子们又胖了,这一身的肥膘啊!” “宝子们,这是你们花叔叔,来叫叔叔。”郁葱把军大衣卷好,塞进包裹里。 “汪~” “汪汪……” 狗子们没少被狗娘带着见世面,非常通人性的和花蛇打招呼。 “真聪明! 好棒! 咦,还多了个小白狗,胖的跟个汤圆似的,可真讨喜。”花蛇对老大养的狗子自然是高看好几眼,比对待自家子侄态度还好。 不过,当他瞅见缩着脖子的郁肴肴,就装作没看见,该怎么说笑,就怎么说笑。 他们也算把大西北的生意囊括进去,某些消息自然灵通,知道很多不得人知的内幕。 这个蠢女人也就是和大嫂沾亲带故,不然这条命怕是早交代在大西北了。 花蛇安排兄弟把行李先运回五大道的小洋楼,自己则作为司机随车。 “先送肴肴回家吧!之后咱们去搓一顿。”郁葱有点想念哏都的海鲜,小肚肚里的馋虫跃跃欲试。 晏衔已经在暗中安排兄弟把郁家老宅买下,小汽车停在老城里附近的一个大杂院门口。 “这就是郁家现在住的地方。” 大门口,坐在轮椅上正在晒太阳的马芳,目光审视地盯着停下的小汽车。 她凝神看了好久,眼底充满了不确定,还有怨愤。 “你是……郁葱?” “哎呦,这不是我大舅母?这才多久不见,这就……啧啧!“郁葱随手把车门一关,拦住狗子们撒欢的去路。 她慢悠悠走过去,欣赏对方坐下的轮椅。 这材质可不咋地,二手货。 马芳忽然情绪激动,划着轮椅就冲上前来,抬手就要一巴掌打下。 “啪!啪!” 郁葱捉住对方的手腕,反手两巴掌呼在她的脸上。 在场所有人都为这突发的一幕惊诧住了。 马芳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不可思议,道“我是你长辈,你敢打我?!” “打都打了,还问什么敢不敢?真有意思!”郁葱好像在听什么笑话。 马芳气得跳脚,可她脊柱有伤,连站着都不行,扭过头往大杂院里面喊。 “姓郁的,你外甥女打我!她打长辈!你就这么看着你媳妇被人打,装缩头乌龟?你还是不是男人!” “快闭嘴吧,行吗!还不是你先讨打的?” 今非昔比,郁大舅已经不是从前红旗饭庄的掌厨了,哪里还敢摆什么长辈威风? “我讨打?!我还不是为了你闺女! 要不是郁葱,你闺女会被带坏,闹得现在生死不知?” 马芳哭天抹泪,继续扯着脖子喊,道“我闺女小时候就被她欺负,抢吃抢喝,我好好的闺女差点活活饿死!” “够了,妈!”郁肴肴有些近乡情怯,可她妈污蔑郁葱的话,实在是让人听不下去了。 她推门下车,消瘦的身形展露到众人的视线中。 皮肤粗糙蜡黄,脸颊往里凹陷,一身衣服好似挂在身上,宛若行走的骷髅。 “爸,妈,要不是郁葱帮我,我现在早就死了!” “肴肴,你是肴肴,怎么这么憔悴?”刚才马芳就透过车窗看见里面的人影,可却没认出来是自己的亲闺女。 “肴肴,你怎么成这样了?”郁大舅记忆中的女儿是饱满的大脸盘,身材也健硕,可现在下巴尖削,只剩下骨骼。 他不由得看向郁葱,无声的质问。 “爸,妈,我刚才就说过了,要不是郁特助帮我,我现在早就一尸两命了。 是她给我交的医药费,把我从苦海里捞出来……” 彼时郁肴肴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就在她绝望之际,是郁葱出钱出力。 不善言辞的她,哽咽着简述自己的遭遇。 同时,她拉高裤腿。 小腿和脚踝处的伤疤,触目惊心。 郁大舅不敢想象女儿在大西北,究竟遭遇到了什么。 他后怕地抱紧女儿,心疼的眼泪都下来了,道“我的肴肴,肴肴啊!” 等他缓过劲,对郁葱也是感激涕零,道“幸好小葱不计前嫌,否则我们今天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马芳抿着嘴唇,不大服气,道“哪里用得上她装好人,咱们可月月都给那头寄钱。” “肴肴你说,郑家收到的钱,可有一分钱花到你身上?”郁葱冷声问道。 郁肴肴哽咽着摇头,道“没有……” “我就说郑佳豪心思太重,告诉过你不要对肴肴的婚事自作主张! 可是你偏不听,还不让我拦着!” 郁大舅对媳妇的自作主张越发失望,将她的轮椅扯到一边,给郁葱赔罪。 “小葱,都是大舅不好,你大舅母也是太担心肴肴了,这才口不择言,还请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没什么好一般见识的,吃亏上当的又不是我。” 郁葱从他这话里就听出来,人家这是表面给她道歉,暗中护着马芳。 终归人家才是一家人。 她也懒得跟糊涂人掰扯,道“您呀,凡事多问问我姥姥,听听老人家的建议。” “你姥姥去买菜了,留下来吃个饭吧?”郁大舅见外甥女连屋都不进就要走,忙出声挽留。 “不了,刚回来,挺忙的。”郁葱怕吃完郁家饭不好消化,忙不迭的婉拒。 要不是顾及郁肴肴一条人命,不明不白的搭在大西北,她才不会多事…… (376)不信,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告别郁大舅,郁葱又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去红旗饭庄搓一顿。 去了一趟大西北,她最大的感触就是耐寒抗冻了,路上的行人都穿着夹棉的薄外套,她却一身列宁装都微微冒汗。 下了小汽车,给狗子们栓上绳,才往饭庄里进。 她抱着汤圆,晏衔在后面一人牵着三只大黑狗。 花蛇倒是想帮老大牵绳,但他牵了还没几步,就差点被绳子绊倒。 狗子们见人下菜碟,围着他一通乱走。 不用怀疑,那不是欢迎,而是无声的使绊子。 郁葱盯着每天写菜品的小黑板,选了两道自己爱吃的,道“我要份煎烹大虾和炒青虾仁,老晏和花哥要吃哪个?” “我都行,不挑食。”花蛇很好说话。 “再来道全爆、老爆三和松鼠鱼。”晏衔选的都是小罐罐爱吃的菜。 郁葱付钱票时,一抬头就看见郑佳倩。 她当做陌生人一样,冷清道“这五道菜,再加八两米饭,四个鸡蛋的紫菜汤。” “小葱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郑佳倩面上欣喜,可攥着钱票的指节却紧到发白。 “早就回来了。”郁葱张嘴就胡说八道,混淆视听的同时,她还不动声色的观察。 她是不懂看相,但感觉郑佳倩确实比上次见时气色更好,皮肤也润泽,没有痘印什么的,一看最近小日子就过得不错。 “这么好啊……”郑佳倩不动声色,道“晏叔叔这几天总是和湛哥过来吃饭,也许今天还能有机会遇见。” “是吗?我倒是没听晏参赞提过喜欢红旗饭庄的饭菜,反而是听说他这几天就要飞海外了。” 这都是郁葱自己瞎蒙,不……是揣测出来的。 她才不信对方的话,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晏参赞每天忙的不行,明明每天都能就近在食堂吃,怎么可能会天天大老远的跑红旗饭庄? 这分明是郑佳倩在炫耀,她已经得到晏参赞的认可,而郁葱还是编外人员。 “噢,是这样呀……”郑佳倩一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仍旧笑意盈盈的。 郁葱饿了,没心情和她玩,催促道“这会儿饭庄没人,我的饭菜什么时候能上。” “这就上。”郑佳倩好像才反应过来,赶紧告诉后厨的大厨炒菜。 没一会儿,饭菜就陆续上桌。 郁葱吃了几口,微微拧眉,道“这手艺可不如老晏呢!” “确实。”花蛇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他也是吃过老大做的那些残次品的,原本都不错,可这一对比就有了差距。 晏衔舍不得委屈了小罐罐,道“咱不吃了,现在就回去,我拿了食材,立刻就给小葱做。” “别别,这都咱们花钱票买的,食材也不错,先凑合吃一顿,顶多下次就不来了呗!”郁葱一口一个大虾仁,吃的不亦乐乎。 虽然,大厨的手艺不如自家小哥哥,但其实她也没那么挑剔,只是被养的嘴刁了些。 他们来的早,等整点上食客了,他们也刚好吃饱,照例把剩菜剩饭的都给狗子们吃。 郁葱趁着郑佳倩忙碌,偷偷从斜挎的小包里翻出照相机。 掐好了时机,咔咔偷拍了两张。 郑佳倩感觉有什么闪光,可一抬头却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就连郁葱那桌也是,他们已经吃得盆干碗净,起身离席了。 郁葱拿到想要的东西,赶紧就撤了。 他们前脚离开,后面晏湛就过来吃饭。 郑佳倩见双方没有碰头,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那么喜欢他,自然会注意他的一切。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暗恋郁葱的事? 郁葱路过照相馆的时候,特意让花蛇停了一下车。 她把在大西北拍的那些底片和刚刚偷拍的,一起都让老师傅帮忙洗出来。 交付定金,约定好拿照片的时间,这才回了五大道的小洋楼。 熟悉的街景,红砖浸在阳光下,小路两侧绿树成荫,温馨美好。 花蛇拿钥匙开门,道“老大,嫂子,我提前都给收拾干净了,灰尘什么都擦了,被褥也都晒过了。” “花哥可真够意思,日后谁嫁给你才享福呢!”郁葱本还要大干一场,可看到纤尘不染的家,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太好了,不用干活啦! “没有,没有,我哪比的了老大的福气。”花蛇嘴上这么说,但笑意却止不住往外冒,无声的表示大嫂很有眼力。 狗子们回到家就一通猛嗅,撒了欢的乱跑,寻找残留的老味道。 唯独汤圆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大家小姐,小心翼翼的跟在狗娘身边,寸步不离,好像很没有安全感。 郁葱把它抱在怀里哄了会儿,才放到狗窝里。 晏衔是个眼里有活的人,把花蛇送走,就开始忙活,道“我烧好热水了,可以洗漱了。” “来了~”郁葱折腾了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吃饱喝足了就有点困倦。 泡了个澡,解解乏。 她换上干净的秋衣秋裤,躺到柔软的被窝里,嗅着周围太阳的味道,惬意的直打滚。 “窑洞也不错,冬暖夏凉,可没有窗户,采光相对就弱了,还是咱家小洋楼好,亮堂堂的,不挂窗帘光线都刺眼。” “咱家朝向是挺好的,前无遮挡,后有靠。”晏衔对燕老爷子留下的无论是房产,还是珠宝首饰,古董字画,都是很认同的。 “老晏也洗洗去吧,咱们一路风尘,身上都是土。”郁葱困的直打哈欠,眼皮也有些发沉。 晏衔帮她把窗帘都挂上,又给她压了压被角,道“小葱,累了就歇着,一切都有我。” “嗯呐,老晏也注意身体,要多休息。”郁葱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晏衔给狗子们都洗完,才轮到他给自己洗。 从头到脚洗完,浑身都沾着水气。 瞅着卧房里,酣睡的小罐罐,他的目光越发温柔,脸上洋溢着幸福之色。 有她的日子里,对他来说,就如同美梦一般。 如果是梦,那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如果不是梦,那他要将这份美好,化作永恒…… (377)点缀人间 郁葱回到家后十分放松,一觉睡到自然醒。 一睁眼就看见小哥哥歪着俊颜,蓦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放大,眼神温柔的能掐出水。 她的小脸挂上一抹羞涩,小手捏着棉被,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清眸眨呀眨。 这一副软萌模样,任谁见了不想揉捏一通? 晏衔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来,吃早点了。” 郁葱哼了哼,对他动手动脚的举动表示不满,可碍于早点太香,她也不好计较太多。 显得她多小气吧啦似的…… “好吃! 老晏的手艺真是一绝!” 老豆腐的卤如同琥珀般清澈透亮,里面沉着一块块白玉似的豆腐,上面缀着切得细细的蘑菇丁,漂浮着薄薄的一层麻酱和腐乳,碗心飘着些许绿色香菜和红色的辣椒油提味。 不仅闻起来香气扑鼻,吃起来也嫩滑爽口。 晏衔还在看着小罐罐温柔的笑,而她已经埋头开吃了。 她一口馃子,一口老豆腐,吃得不亦乐乎。 饭后,把剩菜剩饭喂给狗子们吃。 歇了一会儿,就准备上班去。 她锁门前,还不忘嘱咐,道“好好看家,不要拆家哦~” “汪汪……”狗子们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满眼不舍…… 秋风瑟瑟,但比起大西北凌冽的强风完全是轻拂,就连裹挟的凉意,也是沁人心脾。 校门口路边的树木沾了一层金边,点缀人间。 他们来的早,大部分师生都还没到。 郁葱靠在办公室的躺椅上,小腿微微翘起,目光在窗外的树上来回流转。 “感觉好久都没看见绿色了,前两天还打雪仗来着,今天就能穿单衣,气候差异真的好神奇。” 她一边喝着六安瓜片,一边胡思乱想着。 没一会儿学校就开始上人了,郁葱懒得动弹,就让小哥哥给她一起办理工作交接。 燕韫玉看见堂外甥和葱姐,哪怕心里早有预料,可仍旧忍不住眼眶发红。 “二妮早上还问我,葱姐什么时候回来呢!” “劳烦堂舅舅挂念。” 郁葱忽然发现之前骨瘦嶙峋的中年人,这一养回来就和小哥哥有了几分相似。 她刚要再说什么,隋老就闻讯而来。 他也是十分激动,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知道的我这是出差两月,不知道的还以为去了几个春秋呢!咱不是连秋天都没过完?” 郁葱比较年轻,倒是没那么多人生感触。 但燕韫玉和隋老都是经历过风雨的人,最怕的就是一个不经意间,便是一场生死别离…… 蔡主任利索的给接收好关系,当天就安排晏衔跑帝都,继续去给国防大学帮忙。 郁葱自然也不能闲着,但目前隋老有燕韫玉这个起复的助理用,她就显得有些多余了,便安排她接替怀孕的女老师,给学生们代课。 她是比较爱偷懒,但干起活来也不含糊。 趴在书桌上,扫了一眼糊涂教案,感觉没什么参考价值,就临时翻出一摞报纸,当做上课内容。 “同学们好,我姓郁,是你们的代课老师。” 她娇小的身躯站在讲台上,一身军绿色的列宁装,干练中又透着文静甜美的气质,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这不是郁特助?比咱们校花还好看的郁特助!” “别提舒白藤那个笑话了,她也配和郁特助比?” “葱姐!您回来了!”徐红霞见到葱姐,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才确认不是眼花。 反观郁葱,一脸淡定。 她微表情管理到位,根本让学生们看不出什么。 她把报纸,分发下去。 这报纸自然不是她随手拿的,而是她特意攒了好久的,里面刊登的都是她给各大报社的投稿,不仅赚到了稿费,还有美名。 “同学们,今天老师给大家讲一讲写作手法。 先给大家五分钟时间传阅报纸,一会儿我要提问哦!” 郁葱思绪一转,脑海中浮现出相应的知识点,趁着学生们看报纸的功夫,她在黑板上开始写板书。 还没写多少,下面就如她预料般的喧哗起来。 “郁葱?这不是郁特助的全名么?” “对啊,文章属名是郁特助的名字!” “天啊,这么多!不仅有哏都报社,还有帝都、霸都、神都、雾都……” “听说……投稿被选用后,都是有稿费的,或者各种票据的补助。 如此这般,郁特助岂不是天天都能吃好吃的?” “好羡慕啊!自己长得好看不说,嫁的丈夫也般配,人家自己挣得还多!”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盯着郁葱,嘴巴微张。 有的脸上写满了崇拜,有的则是难以置信。 “静一静,大家的关注点不要错了!”郁葱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让人情不自禁地静心听讲。 “报社每刊都会从众多的投稿里选,只要自己有这个想法,再加上努力,无论是谁,都有可能会被选中,有机会用我们的文字,去点缀人间……” “郁特助,快给咱们讲讲吧!”学生们迫不及待。 “好,都安静。”郁葱单手下压,开始嘚啵。 “写作手法,主要分立意、框架,以及素材方面。 咱们先讲立意,必须是积极向上的,如果是紧跟时事的文章,可以直接按照关键词去立意。 如果是促生产的文章,可以多角度解读,然后从中选择一个最为亮眼的角度去立意。 切记不要钻牛角尖,也不要想着每个角度都有所兼顾,咱们刚开始就简简单单的即可。” 郁葱继续写板书,捏着粉笔吭吭的写。 “至于框架方面,在动笔之前先列一个大纲。 预设好这篇文章大致要写几段,每一段要写怎样的主要内容。 比如总分总的结构,首段提出个人观点,第二段举事例论证,最好是要有理有据,引人深思,论据加论证…… 最后一段总结全文,收尾要升华……” 郁葱洋洋洒洒地说了近一刻钟,就开始提问。 一问一答的时间,过得很快,直到结束,同学们还有些意犹未尽。 “好像明白了。”徐红霞一面做笔记,一面认真听讲,道“就像写记叙文,可以按照时间,或事件发展等顺序去写……”(本章完) (378)她真是一个勤劳的人 “对,平常多练习,多动手,早晚有一天能收获努力的成果。”郁葱打的一手好鸡血。 说得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怎么说了这么多,还没到下课时间? 应该快下课了吧! 偷偷地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 耶,还有半分钟。 十、九、八、七…… “叮铃——” 下课铃声响起。 “好了,老师就不占用同学们的下课时间了,下课!”郁葱的疲惫不禁一扫而空,顿时有了精神。 一分钟都不拖堂,走的比学生还利索。 她一走,教室中瞬间变得冷清,只剩下几名尖子生还在学习。 徐红霞追了上去。 “下课不谈学习,有松有驰,劳逸结合哦~”郁葱先一步开口,就怕遇上爱钻研的好学生,抓着她玩命的找问题问。 徐红霞把笔记本收到包里,转移话题,道“我就是想找葱姐说会儿话。” “我下课是最准时的,马上那些拖堂的就要下课了,咱们先去食堂,边走边说。” 郁葱路过办公室的时候,见隋老和燕韫玉还在忙,干脆把他们的饭盒都给拿过来,顺手一起打好饭。 徐红霞等在门外,见人出来,便伸手道“我帮葱姐拿。” “不用,不沉。”郁葱拿了个小篮子,里面放的全都是大饭盒,挎起来一点都不沉,道“对了,你弟弟徐光兴怎么样了?” “他啊,我爸妈又是砸锅卖铁,又是跑关系,把工作都给卖了,这才把他给弄回来。”徐红霞一想她弟就头疼。 其实,郁葱是想打听女主的运势削减之后,对这些痴情男配有没有影响。 她没得到需要的信息,便进一步追问,道“他还念着舒白藤嘛?” “不怎么惦记她了,但人也不如以前那么有进取心了。”徐红霞感觉徐光兴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郁葱杏眸一亮,道“这话怎么说?” “要是之前,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要去找舒白藤,但他现在至少愿意相亲,也愿意和家里人交流了。”徐红霞也是心力交瘁。 进了食堂,周围人不算多。 郁葱低声问道“确定是好了,不是为了混淆视听……等你们放松警惕,他再来个为爱私奔?” “不会吧?他回来之后,说了很多感谢爸妈,感谢亲人的话,连一次脾气都没发过。”徐红霞心里也发怵。 她这个胞弟一见了舒白藤,那就是满脑子的浆糊。 为了他所谓的爱情,不仅是她这个姐姐可以随时舍弃,就是爸妈的死活,他也是不顾的…… “一般把火发出来,能生气的,基本都是没什么心眼的。 反而表面把形象维持的很好,往往是心眼很重的。 因为后者的怒火,都释放在咱们看不到的地方。”郁葱可不相信徐光兴有他表现出的那么老实。 要是这个人还作妖,还闹腾,她反而不会这么警觉…… 相比以往,这个时间的食堂显得有些冷清。 郁葱轻车熟路的找到后厨,看了看食材,要了一荤一素。 她把打来的饭菜,分了一点给徐红霞,就帮隋老和燕韫玉的饭菜也送过去。 这俩人都是工作狂,要不是她有钥匙,怕是敲门都听不见。 下午没课,郁葱围上军大衣,把躺椅挪到窗边的太阳下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午觉。 然而,终究不是家里,她被上课得铃声惊醒。 醒过来,望了会儿天……不,是冥想片刻。 闲着没事,就打电话玩。 先是给团泊镇中学的郝校长打过去,问问学生们的情况。 得到的消息就是副科课,都还给她攒着,就等她回来一次性补齐呢! 郁葱简直要惊呆了。 后面,她又给公社刘书记,打电话问问那边外贸订单的情况。 在没有她揽新订单的情况下,他们编完手上的这一波后,就没有什么要干的了。 外贸部的李姐,倒是也给介绍竹篮这些编织品,但不如她会胡说八道,便没忽悠成功。 她和小哥哥能这么快的回来,不仅有王场长背后力量的推动,还有康老、严老在暗中搅风弄雨,就连晏参赞也都掺和进来。 想不到啊,晏参赞愣是没为了争一口气,就磨一磨她和小哥哥的脾气,还偷偷帮忙,做起了无名英雄。 她几个电话打出去,把需要了解的消息,都了解到了。 又给枣岭农场把电话打过去,数次转接后,终于听到崔场长熟悉的声音。 郁葱和他报了平安,又让他给温队长带个好。 把事情都料理利索了,她则开始画图。 她还没忘记给外贸部食堂培训的兼职工作。 康老定的培训不仅给钱,还给外汇券,够她和狗子们吃好久呢! 这次的设计是花样馒头。 火龙果馒头,掰开后露出里面的果肉和小黑籽。 山竹、荔枝、蟠桃、土豆、南瓜……各种水果蔬菜模样的馒头,也是撕开后不仅有果肉,还有果核。 烧鸡馒头,有一层鸡皮,撕开里面不仅有类似肉的面,还有捏成骨头造型的棕红色面。 红烧肉、肘子……各种惹人垂涎的馒头,都是一层层仿真的,主打就是一个新奇。 吭吭的干了一下午,画出二十来张图纸,并把配色的配方注明。 她真是一个勤劳的人…… 掐着时间下班,在校门口没看见出短差回来的小哥哥,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晏湛单手推着邮政配发的永久牌自行车,一手拎着大盖帽扇风,穿着崭新的蓝色工作服,刘海是往后面梳的背头,露出饱满的额头,两眉微微拧着。 他望向踏着晚霞走近的姑娘,如何都迈不动腿。 二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万丈深渊。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来这里,本想只要看她安好,他就离开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小葱,好久不见……我听说你回来了,就想来看看你……” “好久不见。”郁葱见到他的这一刻,心里是复杂的。 这人不坏,可他是换子的既得利益者,他亲妈更是满肚子坏水。 有这个基因在,说不好他哪天就黑化了,不得不防…… (379)作茧自缚 郁葱忽然感觉有一道不能忽视的视线,直直向她投来。 她回望过去。 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杨树后边,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俊男美女站一起,也算是一道美丽的风景,但前提是没有情敌在旁虎视眈眈。 郁葱只当没看见,无奈晏湛顺着她的视线,一下子就发现了郑佳倩的存在。 她干脆也不藏了,快步走上前来和晏湛打招呼,之后又看着郁葱,道“小葱,这么巧,我们又遇到了。” “能在我工作单位的门口相遇,是挺巧的。”郁葱打了声招呼,就要撤退。 晏湛下意识的要追,被晾在一边的郑佳倩,就也急急跟上。 她一把挽住晏湛的胳膊,如宣誓主权般的望着郁葱,却温婉的唤着晏湛,道“湛哥,我冷……” 晏湛企图将自己的手抽出,她却盘得更紧了。 他不想弄得太难看,只能努力忽视这些尴尬。 郁葱挑眉,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笑得分外甜糯,道“提前恭喜二位了,记得摆席的时候,提前通知我。” “不……我们不是。”晏湛被误会很是无奈,可解释却显得分外苍白。 郑佳倩抢先补充,道“谢谢,肯定会的!” “佳倩!”晏湛皱眉,语带警告。 “怎么了?伯父不是都同意了?”郑佳倩一脸无辜,又满腹委屈,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是我不好,我忘了我的身份。” “嘶……”郁葱许久没见过绿茶了,乍一看倒是有些新奇。 她只当没瞧见这对男女的交锋,道“佳倩美丽大方,湛哥好福气。”只怕无福消受,家里家外都内忧外患。 “谢谢!”郑佳倩不在乎她眼底的鄙夷,只要男人是自己的就行。 晏衔终于挣脱被她束缚的手臂,还要继续解释,可她根本不给他机会。 郑佳倩跟晏湛,二人一个含笑,一个焦急。 好在这都跟郁葱无关。 她原本慢悠悠的迈着小四方步,一看后面的人追过来,赶紧又倒腾几步,头也不回的开口,道“二位慢慢约会,我先下班了。” “小葱……” 晏湛眼见郁葱越走越快,紧跟着就追,却再次被郑佳倩扯住不放。 他面色难看,道“郑佳倩,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之前就不该可怜你!” “你凶我,为了弟媳妇凶我?”郑佳倩一脸受伤。 晏湛不耐,道“我和你一直都只是好朋友,你心里不清楚,不明白吗?” “不清楚,不明白!”郑佳倩咬着唇,委屈巴巴的落泪。 眼看着下学的师生越来越多,纷纷对这边指指点点。 一时间,她的心就更乱了。 她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只知道没有郁葱的时候,你对我温柔体贴,现在见了她,就要一脚把我踹开! 既然,你做了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 你敢始乱终弃,我就到你爸的工作单位和市邮局,去告你耍流氓! 看你爸……不,是你大伯,会不会对你更失望!” “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同你妈一样的泼辣!一样的胡搅蛮缠!一样的心思歹毒!” 晏湛以为自己之前不过是一时善心,万万没想到却作茧自缚了。 郑佳倩心知自己这样不好,可她要是不这样做,会立刻失去他。 她的双眼被泪水浸湿,伤心道“我向来是这样,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郑佳倩,你,你好得很!”话落,晏湛骑上自行车,身影如风般从她身边穿过,看也不看她就走了。 独留被师生们指指点点的郑佳倩一人。 她红着眼睛,呜咽着跑开…… 郁葱见看不到二人,就继续慢悠悠的走,没一会儿晏衔从她旁边嗖的骑过去,又没一会儿郑佳倩又捂着脸,从她身边跑过去。 “哎!”她忍不住叹息摇头,要不是她之前伤过腿,就算康复了心里也有阴影,又怎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赶超? 郁葱正郁闷着,就眼尖地瞧见小哥哥开着车靠过来。 男人眉如墨画,眸似寒星,方向盘一转,精准的停靠在她身侧,哪怕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气息,却也遮不住他过分俊逸的容颜。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郁葱笑着抱怨。 晏衔侧首时,目光正好对上小罐罐的如花笑靥。 他说不清刚刚自己看见晏湛和她处在一起时,他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但此刻被她抱怨了一句,都感觉自己连呼吸也失了频率。 “我来晚了,下次不会了。”他刚要解开安全带,就见她款款向他奔来。 “不用下来了,我自己开车门就行。”郁葱颠颠的绕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随手系上安全带,道“开车,咱们超过去!” “好。”晏衔一脚油门踩下去。 两条腿的人追不上两个轮子的自行车,可自行车却赶不上四个轮子的小汽车。 郑佳倩听见动静,抹掉眼角的泪珠,扭头看了一眼,就见郁葱隔着车窗,对她傲娇的点点小脑袋,微笑喊着话。 “你慢慢跑,我先走喽!” 秋风瑟瑟,却不及郑佳倩心里的寒凉。 她真的就永远都比不过郁葱? 为什么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便从没有人能看到自己的存在?! 郁葱成功赶超,心里可算是痛快了,絮絮说着刚刚的事情。 最后,她总结道“女人啊,越是不甘心,就越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这回晏湛的心可不好哄喽!” 等路过晏湛的时候,她又这样打了个招呼。 然后,她撇了撇小嘴,对着小哥哥感慨,道“男人呀,总是怜香惜玉,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没有这个觉悟,就算是万贯家财,也不知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这两句看似是在说晏湛,实则是在警醒小哥哥。 晏衔只觉得她的话如同魔音绕梁,把自己都弄的没脾气了,道“小葱说的都对……” 回到小洋楼,狗子们都快把尾巴摇断了一样的欢迎。 郁葱把它们扒拉开,扫视一圈。 没拆家,但在床上、餐桌、灶台,书桌…… 通通都发现了狗毛…… (本章完) (380)论领导拿捏打工人的艺术 郁葱寻思着自己今天也算是熟悉了环境,办好了交接,接下来按部就班工作便可以了。 “老晏,咱办公室就三个人。 你要去帝都出短差,而堂舅舅也基本不在办公室,都和隋老一起忙活。 相当于办公室就我一个人,我明个带狗子们一起上班,就个伴吧?” “行吧!”晏衔在她面前,就跟面团捏得一般,要多好说话,就有多好说话。 他把放在车后排的食材搬到厨房,都是黑市里最紧俏的好货。 “饿了吧,我做饭,想吃什么?” “有大虾呀,葱葱想吃软炸虾仁~”郁葱小脸堆笑,软糯的撒娇,道“这菜常吃能抗衰老,软化血管,防癌,健脑,美容护肤,诸多的功效呢!” 晏衔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他连口水都没喝,就开始吭吭的下厨干活。 郁葱不想干活,却沉浸在小哥哥的美色之中。 她一会儿拿着小手绢给他擦汗,一会儿又倒了凉白开,喂给他喝。 “今天累不累?都离开两个月了,还适应吗?” “攒了不少活,但差不多都捋顺了。”晏衔借着她白嫩的小手一口口啄饮,明明是没滋没味的凉白开,可心里却比蜜水还甜。 能被自己喜欢的人关心,可真好…… 裹挟着爱意做出来的饭菜,远比顶级大厨做出来的饭菜,更加美味。 软炸出锅的大虾仁外表淡金黄色,口感脆软鲜嫩,色香味俱全。 郁葱配着白米饭,又回了碗。 饭后,晏衔习惯性的刷碗,收拾屋子,把狗毛都给打扫干净。 郁葱在书房看书,复习高中教材的同时,还不忘写教案,为明天的课程做准备。 一夜好眠。 翌日,晏衔再次被派到帝都出短差。 其实,所有人都想让晏衔暂住在帝都,别人申请不下来的宿舍,只要他点个头,立刻就能分一套。 可哏都就跟有妖精似的,把他的魂都给勾走了。 白天他怎么工作的都行,连午休都可以不休,但下班前一个半小时,必须准时离岗。 后来,大伙儿才分析出来,晏特助回哏都所用的路程,基本也是一个半小时。 如此这般,他回去才能顺利接到郁特助,和她一起下班。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晏衔开车技术过硬,比别人的路程少用了二十二分钟,且利用这段时间跑黑市,拿食材的同时,再给雄黄下达些最新指示。 如今都是周末单休,但大学的周六是半天,郁葱就利用这半天时间回团泊镇,给学生上副科课。 别看她负责的是可有可无的副科课,但耐不住她见识多广,天南海北的讲,给没出过小镇的孩子们增长了无数见闻。 她基本上周末歇在杨柳大队,大家猫冬就都一起唠嗑。 郁葱被围在中间,所有人都听她嘚啵嘚。 她仍旧不忘抽空给远在大西北的阎神经去信,在信件里还夹着她偷拍郑佳倩的黑白照片,让人家帮忙看看借运的人是不是这位。 得到的回复却是:没看出来,还是要看真人。 郁葱也没办法直接把大活人调过来,只能先按捺住。 日子在快乐间,悄然流转。 等进入腊月,晏衔好不容易把手上工作捋顺,不用继续出短差了,蔡主任就又过来,安排新任务。 他声音干净利落,道“半个月后,需要两位特助和燕助理,共同出趟外地的任务。” 郁葱一下没了好心情。 谁不知道腊月意味着马上过年了? 这不是拦着她放假…… “有奖金,有补贴。”蔡主任挑挑眉,笑得像没安好心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一句话,郁葱心情瞬间转好。 论领导拿捏打工人的艺术。 打工人,打工魂! 这次出差的目的地是港城。 隋老身份特殊不能过去,但两位特助和燕韫玉助理,都是要去的。 上面考虑到三人的安全问题,可以给派两个警卫员,随行保护安全。 郁葱还记得忠厚老实,三观又正的温队长,便提议道“正在服役的军人怕是显得我们太张扬,不如找个已经退伍的老兵,不仅身手好,身份也没那么显眼。” “郁特助有推荐的人?”蔡主任看出她的小心思。 郁葱想到那一口大黄牙,道“温队长就不错,噢,他就是我在大西北指导的那个,枣岭农场第七大队的大队长温文彪。” “行,回去我申请一下,可以随行两个人,剩下的还有推荐人选嘛?”蔡主任对大西北不是很了解,还需要审核一下。 郁葱微微顿了顿,把一直给小哥哥任劳任怨帮忙的花蛇给想起来,道“西站保卫科的花队长,您看如何?” “他啊,这小伙子脑子快,身手也确实不错,还总是见义勇为呢!” 蔡主任是知道花蛇名声的,道“行,这两人我都提交上去,要是没什么问题,就能审批下来。” “劳烦您了!”郁葱这边和蔡主任说完,回去就赶紧给小哥哥报信儿。 晏衔:“……” 他倒是有些港城生意的路子,但还真的没想这么快就能光明正大的过去。 尤其是没想到还能把花蛇给捎上。 “小葱,有心了,老花最是贪玩,他要是知道自己能去港城,怕是美的要蹦起来。” “人家给咱可没少干活,有好事我能不想着人家?”郁葱朝着小哥哥挤眉弄眼,好似在说她这都是给他面子。 蔡主任这边审批的手续办理得很快,才四五天就审批下来。 郁葱得到确切的消息后,让小哥哥去通知花蛇,她则给枣岭农场打电话。 一通转接,终于接通了崔场长,正好温队长也在。 他刚刚收到出差的工作调令,脑子都是懵的。 为什么要他一个犄角旮旯的糙汉子,出差去港城? 他连出哪门,入哪门,都闹不明白。 紧接着,郁特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好的……好的!我先到哏都,之后咱们坐飞机直达港城,好的,明白!” “你买完火车票告诉我一声,我安排人接你。 噢,对了,你这边的终点站,最好是到哏都的西站,我这头车站比较多,还有东站、南站那些,离我这有点远。” 郁葱是个妥帖的性子,怕人没出过远门,还给细心指点着…… (381)钱不能白花 “好的,记住了,西站。”温队长提着的心忽然就放下了。 他这是撞大运,遇上贵人提携了啊! 郁葱担心他没什么经验,又嘱咐道“铺盖卷什么的也不用带,这次出行有差旅费,包吃包住。 住的宾馆里面也是一应俱全,盖的被褥,洗漱用品都有。 对了,这边还会给你发一套外贸部的工服,有长衣、长裤、皮鞋,衬衫……” “我要幸福的死掉了……”温队长激动的泪水,从口中流出。 旁边的崔场长,看了一眼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人,那颗作为凡夫俗子的心,狠狠儿的颤了颤。 他略有些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坐在那儿。 “呵,狗腿子……”他没忍住从嗓子里冷嘲了一声。 随即,又快速稳定了心神。 不行! 走捷径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作为革命人,他必须时刻清醒。 温队长意犹未尽的挂断电话,咬了咬腮帮子,道“你就是嫉妒!” “合着今儿你是过来炫耀的?”崔场长都被对方给气笑了。 温队长心情好,不和他计较,道“甭那么多事,赶紧给我开介绍信,国家需要我,组织需要我!” 崔场长:“……”脸大如斗! 哏都。 郁葱挂断电话,就准备把差旅费给提前领出来。 这个年代除非特殊需要,平常人很少会用到外汇。 银行基本也没这业务,华夏币兑港币的汇兑定的也很仓促随意,基本上是一比一,对她来说这就很不划算了。 不如用仅有的差旅费换成黄金,打成饰品带在身上,等到了港城再卖掉变现。 他们这的金银珠宝都不值钱,但港城的黄金具有货币价值。 别看她暂时不清楚具体的兑换比例,但绝对是赚翻的节奏。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小哥哥沟通了一下,得到完全的赞同。 燕韫玉和花蛇的脑子也都不慢,表示把他们的差旅费也都交给郁葱打理。 现在就只剩下温队长了,但电话里一层层的转接太多,担心被监听的人发现,一旦被举报的话,又是一波无妄之灾,就只能等他抵达哏都再说。 郁葱领完差旅费的当天,就都交给小哥哥处理。 晏衔手上的南市就有不少黄金,大多都是老乡们日子过不下去了,偷偷用来换粮食的。 仓库里都有现成的饰品,他挑了些素面的金镯、金链子、金戒指,足足给兑了四斤黄金。 郁葱看到金灿灿的首饰,笑得见嘴不见眼。 如今在国内好多东西必须要去外汇商店买才能行,而且大都是港城的货。 这次她有了黄金,能买到很多稀缺品。 她瞅了眼手腕上已经有了些许磨损的小金表,道“老晏,听说劳力士不错,这次葱葱给你再买一块限量版。” “好呀,要情侣款。”晏衔有点担心黄金不够用,打算再给小罐罐补贴点,道“我这边工资还没领,要不要领完也换成黄金?” “好的呀,机会难得嘛!”郁葱利索翻开记事的小本子,找到工资记录的那页。 团泊镇中学,教师岗,十八块二毛。 哏都大学,特助岗,日薪八块八。 外贸部兼职,一个月给后厨培训两次,每次二十块。 这都是工资,还不算给发的票证,像是交补、油补、餐补那些。 对了,她还把食堂的工作租给朱二妮呢! 每月五块来着…… “老晏,朱二妮现在跟着堂舅舅来市里,就帮我把食堂的工作转租给霍队长的媳妇了,现在人家干的也不错,要不直接就卖了吧?” 食堂每天只工作四个小时,十点到下午两点,有时不到下班时间就已经回家了,月工资都是二十六块八毛,外加补贴的票据。 除去工作地点不在市里,其它条件绝对是镇上体面的那一小撮儿,卖多少钱合适呢? “八百块怎么样?贵吗?”郁葱白嫩的小手转着笔,道“不行,霍公安如今转了文职,还要吃药调理身体,估计手头也不富裕,要不就来个友情价六百?” “都听小葱的。”晏衔对这些都没意见。 当即,郁葱便把电话打到镇公安局,找到霍公安问他要不要买学校食堂的工作,一口价六百块。 谁不想要稳定的工作啊? 顺利达成共识,等她周六回去就办理工作交接。 郁葱还算是精打细算,但耐不住平常的挑费有点多,尤其还养了四条饭桶狗,一个赛似一个能吃。 可当她清点家资的时候,却发现家里的存款除了她花的那些,小哥哥的买菜钱几乎就没动过。 她语重心长,道“老晏,你和雄黄他们关系好归好,但亲兄弟明算账,咱们总是占人家便宜,不好。” 晏衔:“我……” 且听,他给她编。 “你不用解释,我懂! 知道你们男人都讲究什么兄弟情,但人家的心意归心意,咱们也要知这份情。 这次出差去港城,给他们一人带一块劳力士手表,你算算都有几个和你不错的?” 郁葱送礼,就送最体面的东西,让人明明白白知道价位。 总之,钱不能白花。 “七八个吧……”晏衔本来是很心虚的,可想到这是嫂子给兄弟们的心意,忽然就理直气壮起来。 郁葱的手上数着钱,脑中嗖嗖地计算着兑换的黄金,道“那咱们到时去专柜上看,要是钱够的话,凑个整,一次买十块,我再试试能不能打折。” 晏衔:“……”估计这次专柜要吐血了。 另一头,温队长从拿到介绍信的那天起,就买了火车票。 轻装简行的抵达哏都西站。 途中,他还帮西站的保卫科抓到一伙儿扒手,获得保卫科队长花蛇的另眼相待,并得到一封寄回枣岭农场的表彰信。 男人间的友谊总是这么简单纯粹,二人相处的十分融洽,聊的也很投机。 让他万万没想到接站的人就是花蛇。 一路走的绿色通道。 噢,对了。 临走时,他还在餐车里饱餐一顿。 他感觉不论是谁,但凡是同郁特助凑近的人,运气总是能格外的好。 其中,就包括自己…… (382)父子相见 当郁葱带着温队长报到,并找财务部预支出差旅费和其余补贴后。 她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建议他换成黄金。 温队长眼睛一转,稍微想了想,就麻溜儿从怔忡的神色转为狂喜。 这是郁特助提点他呢! 他是脑子不灵光,可人家灵光啊,跟风还不会嘛? 即使他明明知道如今黄金不值钱,仍旧二话不说的服从安排…… 这次飞港城要从帝都机场起飞,郁葱订的是上午十点的机票。 两地距离约有两千公里,直达的话飞行时间有三四个小时就够了,可中间还要倒航班,顺利的话,起码要五六个小时。 他们提前三个小时从哏都出门就可以了,不用住帝都,也无需起个大早,且这个时间等飞到港城也正好是白天,不耽搁住宿。 既然来帝都坐飞机,自然要在这边搓一顿早点。 他们的黄金首饰还都放在包里,等登机时再戴上,要不然现在戴的话就太招摇了,说不定还会被举报。 别看郁葱只踹了少量的钱票在身上,但她直接去了最好的国营饭店,先吃后结账的那种。 一袭外贸部职业装的女子,踏光而来,凝脂的玉肤欺霜赛雪,三千鸦发尽数绾成高马尾,干练中透着雅致。 身侧还跟着三位高大的男子,皆是一水的职业装,尤其他们还牵着三黑一白的狗子,威风凛凛。 青天白日,惹来无数人驻足。 国营饭店里,刚落座和同事们吃早饭的晏参赞,怔怔的呆望着眼前之人,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他是提前休假回来过春节的,刚下的飞机。 小衔已经长这么大了? 记忆中的他,仿佛还是一个倔强少年。 紧接着,他又注意到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 这就是让他两个儿子魂牵梦绕,宁愿让小衔留在大西北,也不愿意独自回来享福的小姑娘? 比报纸上可好看太多了…… 晏衔早就注意到晏参赞了,但他的眼里却只有小罐罐。 郁葱的小眼神扫过去,蓦然发现那张和小哥哥相似的面容,正在看她。 这可真是父子,长的可真像啊! 身形修长,鼻梁挺直,五官大气,一双浓黑的眉毛有些锋利,长眸特别有神,就算什么表情都没有,也给人一种压迫感。 人到中年也不油腻,还有种英姿飒爽的气质。 且不说长相,单论晏参赞身上的这股劲儿,不,应该叫气场,绝对是少妇杀手。 难怪把朱毕安给迷的神魂颠倒,心甘情愿当后妈,还对前仆后继的情敌深恶痛绝。 哎,这么有气势的一个人,看着就让人打心底里的崇拜。 旁边的燕韫玉是认得堂姐夫的,但他不想搭理这人,就装作没看见。 花蛇多少都知道些老大的事,再加上他是西站家属楼长大的,也算见过晏参赞几面。 但认出来又怎样,老大的八卦是他能打听的嘛? “喂,你们还好吗?”温队长没看出里面的眉眼高低,见他们都呆怔的不说话,迟疑的伸出大手,在他们眼前挥了几下。 他忍不住搁心里嘀咕,该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郁葱朝向晏参赞微笑着点点小脑袋,算是打过招呼。 晏参赞猛的一下回过神来。 自己一个长辈,居然在晚辈面前失态? 反应过来之后,不由得有些难为情。 他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和同事们用早饭。 郁葱完全没有表现出被怠慢的不满,点了她爱吃的双鸡蛋煎饼馃子,加鸡蛋的馄饨,糖火烧、肉夹馍,鸡蛋灌饼……各五套。 “这算在差旅费里面嘛?”温队长感觉这些不是他配吃的。 其实,他吃几个菜包子,不,窝头就可以,能保证饿不死就行, “对,既然你们把差旅费都放在我这了,这就都算在里面了。”郁葱点点小脑袋,将碗筷往外推了推,道“快吃吧!过会儿就凉了……” “以后我就和郁特助混了!”温队长倒也没有那些个爱吃忆苦饭的嗜好。 本来老光棍的日子过的就仓促,又何必再去找苦头吃? “对,我们都跟葱姐混。”燕韫玉还是习惯叫她葱姐,主要是之前在杨柳大队印象太过根深蒂固了。 “承蒙厚爱,我一定努力。”郁葱笑着准备开吃。 本来还想等燕韫玉这做长辈的先动筷子,可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没有办法她只能当仁不让的先吃…… 饭量给的特别足,郁葱剩了半碗馄饨,多半块糖火烧和多半块肉夹馍。 晏衔瞅着小罐罐的神色,确认她是吃饱了,不想再吃的模样,才将她的剩菜剩饭都收拢到他这边。 又抽出口袋里的小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角,又擦了擦她手指上不小心沾上的油渍。 帮她拾掇的干干净净后,才任由她坐在他身边怡然自得的逗狗。 他则兀自继续把她剩下的早点吃光。 郁葱点的量足够富裕,晏衔吃了她的,他的那部分就剩下了,便喂给狗子们吃。 温队长等人则以为自己是能吃光的,但最后还是剩了不少,又都喂给狗子们这些饭搭子。 等连人带狗子们都吃的差不多了,郁葱便去付账。 她看了眼晏参赞那桌。 文化人吃的速度可真慢,来的比他们早,走的还比他们晚…… 能和晏参赞坐在一桌的人,都是有些身份在身上的。 桌上的所有人,都在悄悄打量他们。 而晏参赞端着碗,手里捏着筷子,因为心里有事甚至都忘了吃饭! 他偷摸瞧着小衔。 儿子却没给他一个眼神,只是他和燕韫玉呆滞的对视了一眼。 晏参赞挪开视线,借着玻璃的反光,一脸恍惚的瞧着围着人家小姑娘,分外殷勤的身影。 这真是自幼就心高气傲,又要强的死倔种儿? 他何时见过这倔种儿会伺候人? 气的他直撇嘴。 可见这真是打心眼儿里相中的妻子。 看把他给稀罕的!!! 自己这个亲爹,都没被他这么伺候过一次! 恨恨的瞪了这心生外向的儿子两眼。 然而,小衔那边仍旧连头都没抬一下。 他气哼哼的扭过头去。 眼不见,心不烦…… (383)还没正式交锋,他就先输一局 能和晏参赞同桌用餐的同事们,手上多少都有些人脉。 谁还不知道晏家多了个儿子的那点事儿? 彼此间,心有灵犀的互相对视着。 眼里就一个意思。 八卦,大家一起八卦! 同事们懂事的把头低下去,装作没看到,专心的捧着煎饼馃子吃。 只不过,他们不约而同的把用餐速度减慢再减慢,努力把八卦吃到最后。 晏参赞看到这一幕,眼角抽搐了好几下。 然后,他就发现郁葱在结账的时候,朝他再次点了点小脑袋。 这小丫头又想干啥? 不等他多想,他儿子那桌吃完就离开了。 由始至终那犟种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心里空落落的。 味同嚼蜡的仓促吃完早点。 等他们结账的时候却被服务员告知,刚才牵着四条狗的那桌人,已经帮他们结过帐了…… 结过帐?! 他们这一桌起码要花费二十多块,还需要不少粮票、肉票呢! 这是他从来都未曾预料到的。 在他心里郁葱就是个一傻十年,又心眼儿贼多的小市民,而小衔则是又倔又冷情,也不如小湛识大体懂礼仪的犟种。 为何会出手这么大方? 聪明人对聪明人,大多都是互相看不上眼的,就如同彼此过敏一样。 他的同事们也没闹明白情况,按理说这父子俩心里都藏着事,互相不搭理谁,搁饭店里跟演哑剧似的。 结果人家儿子只是不想打扰他们同事间的用餐…… 是他们心眼儿脏! 吃人嘴短,他们纷纷替晏衔抱不平。 “晏老弟,咱们就是随便吃吃,又不是什么正经场合,该引荐就引荐,我们又不是什么老古板?” “哎,这天底下当父母的啊,最忌讳的就是不能一碗水端平,那些兄弟姐妹之间,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家,有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因为……家里老子偏心。” “别那么多教条,多好的孩子啊!” “孩子们都大了,别总是讲究严父那套……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晏参赞:“……” 一顿早点,两桌人之间除了几个眼神,在没有任何语言交流的情况下,同他一桌的人,全都对小衔赞誉有加,比他特意引荐,给铺路那种还要印象深刻。 且心里的那杆称,全都偏向小衔一方。 还没正式交锋,他就先输一局…… 与此同时,郁葱等人已经顺利登机。 这个年头一般出远门都坐绿皮火车,所以飞机上有好多空座,也没明文规定宠物不准登机。 是以,狗子们不仅免票上机,还都各自有个舒服的单人座位。 等飞机起飞,她把身上金灿灿的首饰都卸下来,身上恍然轻松。 她感慨道“枯藤老树昏鸦,晚饭有鱼有虾,斜阳西下,俺就往那儿一趴,啥也不干……” “还挺押韵。”晏衔把自己脖子上拇指粗的大金链子也摘下来,交给小罐罐一起保管。 花蛇、燕韫玉、温队长也都有样学样,把身上的金饰品全都交给她保管。 郁葱提了提像哑铃一样的小布包,道“在飞机上没事,但下去后你们可得护住了我。” “放心。”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聊天,欣赏着窗外的云层。 除了温队长以外,就连狗子们都坐过飞机,所以属他最兴奋。 他听说餐饮免费,就一通猛吃,连腰上的皮带都松了两个扣儿。 等下飞机的时候,四个大男人和四条胖狗都围着她站位,把她护的严严实实。 接机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双手举着“郁葱”二字的牌子。 “您好,我是郁葱。”郁葱手里拿着介绍信并没有直接给,而是在看过对方的工作证明,才给人家看了一下,又仔细的收回去。 人在外地,凡事必须多留个心眼儿。 晏衔等人也各自做着简单的自我介绍。 “郁特助,晏特助,燕助理,温哥,花哥,你们好,我叫郝开心,开心的开,开心的心。” 郝开心不是第一次接内陆的领导了,但看着四条大胖狗,还是不由得一惊,但转瞬恢复。 一定是负责特别任务的警犬,看着就特别通人性。 “这些日子就劳烦郝开心同志了。”别看郁葱比对方年轻,但她的职位比对方高,说起话来也无需刻意套近乎。 把行李放在后备箱里,一行人加上狗子们上了小汽车有点拥挤。 狗子们就卧在他们的腿上往外看,惹得无数人驻足。 出了机场是打磨光滑的青石条板,沿着大路向前,铺就出一条宽敞的双驰车道来。 道路两旁店铺林立,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不息,小汽车嗖嗖的开过去。 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格外响亮,在人来人往中,大方的展示自家货物。 温队长从来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看的是目不暇接,道“这就是港城啊,好繁华……” “挺热闹。”郁葱见惯了后世真正的繁华,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顶多就是热闹些,但她暗暗记下了路线,方便日后自己出来逛街。 而燕韫玉作为燕家少爷见识自然不少,花蛇负责的那些生意就有港城的一部分,所以也没觉得什么。 晏衔就更不用说了,由始至终神色都一丝未变,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主儿。 郝开心暗中观察,更是不敢怠慢。 他把人送到宾馆,又嘱咐服务员好好照顾领导们。 “您先歇歇,明天我带您到外面逛逛,后天十点正式开始展销会。” “您这边要是有富裕的车辆,可以租我们一辆嘛?”郁葱等人家都嘱咐完了,她才开始提要求。 郝开心有些意外,道“您还会开车?” “我们都能开车,就是没有本地的驾照。”郁葱从斜挎的小包里,翻出自己在帝都办下来的驾照。 郝开心见了驾照才放下心来,把钥匙交过去,道“那我现在开的这辆车,您就先开着。”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郝开心同志啦!”郁葱也没客气,利索的接了过来,她可不想带着几斤黄金坐公交车,那不是招贼惦记? 郝开心:“……”他就是客气一下。 (本章完) (384)来专柜忽悠 郝开心前脚离开,郁葱后脚就留下温队长等人看着狗子们,她则带着小哥哥离开了宾馆。 她在街边买了份地图,在车上乔装打扮后,找到回收金饰的地方。 今日的金价每克是一百六块三分,但每家金店的回收价格却都不大一样,但大致都是半斤换十万港币。 郁葱货比三家,但觉得都不大理想。 干脆用英文忽悠对方说是前朝古董,直接卖的成品首饰,价格比今日的金价还高,按照两百四十九块每克成交。 之前,他们前后共在南市换了八斤多的黄金,也就是有百万港币入账。 金额太大,想走银行转账,但他们不是本地人,又因为出差的关系,不好在明面上开账户。 就在为难之际,没想到小哥哥直接拿出个存折,让金店老板转上去。 之后,她又提现十万。 这是在这边准备的花销。 存折上的这些“数字”不都是大伙儿的,他们五个人预支的差旅费统共才五百块,只换了四斤半的黄金。 郁葱回去后,给大伙儿把钱都分开,各自保管。 亲兄弟,明算账。 尤其,财不露白。 她只把他们的钱分给他们,自己多换黄金的那部分钱,则是谁也没说。 因为职位不同每人的差旅费也不同,她和小哥哥身为特助自然占大头。 财帛动人心啊…… 翌日。 郝开心一大早就上门了。 那时他们正在宾馆吃早饭,南方的菜量可比北方少太多了。 郁葱一人,吃光双份。 五人四狗,一顿饭就干了十八份的早饭。 郁葱就知道会这样,索性提前给了服务员小费,把饭菜送上门。 他们都聚在她屋里一起吃,这样丢人也丢不到面外去。 “一会儿等郝开心过来,我打算让他带着我去买手表,你们有没有想买的,我提前做好行程规划,争取多逛些地方。” “我也要手表,这里的东西贵吧,大概多钱?”温队长昨晚分到六千块钱,抱着睡了一宿,现在都跟做梦一样。 郁葱对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道“我感觉名牌质量更好些,买一千的,或者大几百的就行。” “我也要上千的。”温队长已经听她讲解过了,明白港币不好带回去,因为带回去也要退还给财务部,还不如自己可丁可卯的花掉。 “我想买两块表,一男一女,要是可以还请帮我把把关,价位一千左右就可以。”燕韫玉也想给朱二妮买。 “要不我也来两块?”花蛇觉得他是没媳妇,但留着以后也能用得上,他总不会一辈子打光棍不是? 郁葱把小笼包塞嘴里,道“那咱们都买劳力士的,我到时候给砍价,你们都别说话搅和哈……” “保证闭嘴!”众人都很信服她。 晏衔:“……”都飘了。 郝开心见到宾馆服务员没有任何怨言的收拾一大筐碗筷,还有些疑惑,问了才知道是给了小费。 这回来的领导是个体面人,不同于之前那些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那种抠嗦人。 等他听了郁葱要去逛劳力士专柜,就更知道人家不差钱了。 这个时候正品劳力士和欧米伽,大几百块就可以买到,只不过如今大伙儿挣得钱更少,买不起的人比后世更多。 所以这个专柜连看的顾客都狠少,几乎是门可罗雀。 “大伙儿先看,看上哪款我记录一下。”郁葱把小本子拿出来,准备随时做记录。 “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这里的服务员不同意供销社的服务员,无论心里如何作想,面上至少都是客客气气的。 郁葱点点头,用娴熟的英文,问道“有,您这有配饰是红、蓝宝,黄金材质的手表嘛?” “这边有钻石手表,很配您高雅的气质。”服务员感觉遇到了肥羊,把人往提成高的那片导购。 郁葱才不喜欢日后贬值空间大的钻石。 她不等对方继续推荐,便态度坚决,道“我还是喜欢红、蓝宝。” “这边就是。”服务员热情有点消退,指了指最里面的位置。 郁葱找到一款和她现在佩戴的款式,有些类似的情侣表,道“这个我试试。” “好看!”还不等她问了,花蛇就抢答了老大的台词。 “是好看。”这是燕韫玉说的。 温队长也惊呼,道“好漂亮!” 晏衔:“……”为什么要把他挤边上,还抢他的话! 与此同时,服务员听出是大陆的口音,不免有点端着架子,道“这款是限量版,我们店里就还三对,不单销售,每对两千八噢~” “大伙儿都看上哪款了?”郁葱早就嘱咐不让他们开口了。 奈何她的美丽是场意外。 她把他们看上的那几款都记录下来,又给雄黄他们选出几款经典的。 最后,她问道“店里消费多少金额能打折?” 服务员好像听到了笑话,道“这个……我们店里没有打折处理的先例。” “那现在就有了。”郁葱懒得和对方掰扯,看到坐在办公室里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像个主事的经理,就把人给招呼过来。 她没有开口就提买表打折的事,而是用英文一通描绘自己理想款式。 见对方没有领悟,她又特别“随意”的把设计图画在小本子上,讲了一通传统文化,什么这个花纹的寓意,那个材质的文化底蕴。 华夏风,青花瓷,低调内敛的奢侈。 洋经理从来没见过这样别出新意的设计,眼神从漫不经心变得炯炯有神,恨不得把图纸抢过来。 郁葱啪的合上小本子,道“既然贵品牌没有青花款手表,那我可以私人定制嘛?我很喜欢你们品牌的理念,稳重、实用、精准。” “抱歉,女士,我们从没尝试过陶瓷材质……”洋经理慕强,对有本事的人格外推崇,态度几乎是烧鸡大窝脖的转变。 郁葱表示有些遗憾,朝着刚刚她看中的那款红蓝宝手表幽幽叹息。 惹得洋经理都感觉自己很无能了。 他居然让这么有创造力,又美丽的女士失望了…… 他主动提出,道“您再看看店里其它的款式,要是有能过眼的,走我这边内销,享最低折扣价,算是我给您的歉意。” 历史上港币兑换人民币最高曾达1:27,也就是1港元兑27人民币,这是在50年代的建国初期,改革开放后最高为1:4,出现在1993年。最低值:1982年,美元大幅升值,港元贬值压力加大。 (本章完) (385)冷庙烧热香,自有贵人帮 “您真是有心了,像你这样认真对待顾客的工作态度,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 本来,我没有定到自己最喜欢的款式,都不想买了,但冲着您的态度,我就必须支持!” 郁葱借坡就下,趁机表示自己是为了对方才退而求其次的。 洋经理不知套路,感动的不行。 亲自给她开收据。 由于郁葱一次性购买了三块女表,十块男表,不仅得到死低死低的折扣价,还要到好多赠品,例如内部的真皮替换表带。 噢,对了,她还抱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态,要了一大摞的手提袋。 这可不是便宜的纸袋,而是结实耐用的大布袋,这要是拿回去拆开,起码够五个人一人做一身长衣长裤穿。 这不比尿素袋做的裤子体面? 出了专柜,他们直接把崭新的手表戴上。 因为是郁葱给选的款式,全都是金灿灿的,十分具有富贵气息。 “先敬罗衣后敬人,先敬皮囊再敬魂。”郁葱看着自己的小布包,又开始建议,道“要不要去买皮包?” “我们都听葱姐的。”燕韫玉几人对了一下眼神,表示完全服从安排。 那么多钱即使是留一部分,也带不回去。 可他们见识少,压根不知道怎么花。 郝开心已经震惊的不行了。 别看他是本地人,但还真没进过奢侈品店,主要是家庭一般,工资也有限。 原本他还想领路的,但郁特助好像认识品牌一样,直接就往档次最高的国际专柜里进。 琳琅满目,各色各款,看的人眼花缭乱。 郁葱选了款百搭的白色女包,材质是最为昂贵的真鳄鱼皮,内衬则为牛皮,手工制作,手感上乘。 之后,她又给小哥哥等人选,也选的是真鳄鱼皮,但颜色是内敛的黑色,款式也是休闲的大公文包。 懂品牌的人,会通过皮包的价值,不敢慢待皮包的主人,而不懂的人,也会说句:好看,有品位。 晏衔又给她选了款小背包和斜挎小包。 直男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他选的都是自认款式好看,又适合小罐罐气质的。 服务员见他们手腕上都戴着最贵的顶奢手表,感觉身份不简单,就算听出是大陆口音也不敢丝毫慢待,又见他们出手阔绰,赶紧找来经理。 郁葱直接和经理谈价格,不仅以最低的价格拿到包包,还要了一大摞丝巾、手绢作为赠品。 中午,他们回去把战利品放回宾馆。 郁葱把丝巾、手提袋、手绢那些赠品,也都各自分好。 下午燕韫玉等人就没什么要买的了,便留在宾馆休息,并为明天的展销会做准备。 郁葱时间管理的极好,已经利用零碎时间做好功课。 简单午休了会儿,她就拉上小哥哥,带着狗子们出去压马路。 郝开心还要跟着,但郁葱婉拒了。 腊月的港市气候非常舒适,不冷不热。 郁葱看见街边有什么好吃的,就买来尝尝,喜欢就多吃两口,不喜欢就喂给小哥哥和狗子们。 在她心里,小哥哥和狗子们都是自己的饭搭子。 零零碎碎买了不少,都放在后备箱里。 不知不觉开到了山林区,南方的树叶过冬也不掉,看起来生机满满,阳光下层层叠叠尤为美丽。 郁葱坐在小汽车里,半开着车窗,呼吸着凉爽清新的空气。 伴着各种自然美景,让小哥哥给她拍照留念,每一声快门下皆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当然,她也会给小哥哥拍,或者做好定时,拍他们和狗子们的全家福。 如今港城已经有彩色照片了,不像内陆只能靠人工给照片上色。 这样洗出来的照片,狗子们也不会除了红舌头,就只剩下一团黑了。 港城人信风水,越有钱就越信。 是以,这边的庙宇不少。 郁葱嫌人太多,不愿意挤。 就把车停下,牵着狗子们溜溜达达的往上继续爬山。 刚转了个弯,就看见一座破败的高门大院。 荒院之内透着衰败气息,四周院墙久未修缮,又常经风吹雨淋,墙皮剥落,露出斑斑的内砖石,周遭杂草丛生。 隐约可以看到牌匾上“卷云观”三个大字。 “老晏,您看这是道观嘛?也太……”破了。 郁葱说着赶紧就捂住了小嘴,生怕唐突了神明。 冷庙烧热香,自有贵人帮。 必须去! “打扰了,有人吗?”郁葱见里面没有回应,又道“我进来了?真进来了!” 入屋叫人,入庙拜神。 他们是偶然发现这处破庙的,没有带着香烛。 她就拉着小哥哥一起恭敬的拜了拜,之后才往里进。 不仅外面门可罗雀,里面更是群鸟的天堂,而且还不怕人,见人过来,稍微飞了两步,就继续啄草籽吃。 庙宇是真的破啊,更没什么香火。 郁葱站在阴凉处等了会儿,见确实没人出来,对着空气喊道“我牵着狗进来了,狗狗很乖不咬人,不乱叫噢~” 殿内,神明法相庄严,悲悯众生,令人不敢直视 郁葱看见神案上有线香,从包里掏出二十块钱,压在下面,数了六根香,分给小哥哥三根。 焚上香,她拜了拜,既而郑重的跪在蒲团上。 白烟冉冉,盘旋萦绕。 “信女郁葱,年十八岁半,哏都人士,父母在十年前因公殉职。 我乃家中独女,父为入赘,随母姓郁,祖籍帝都,半年前嫁给老同学晏衔…… 求神明保佑我一家两口,众病悉除,身心安乐,家属资具,悉皆丰足,家累千金,喜气盈门、顺风顺水、天官赐福,财神赐财,福寿广增延。” 郁葱虔诚跪地,絮絮叨叨的念叨完,又顿了顿,想了想。 哎呀,还差了一条。 她忙收敛好情绪,再次跪好,双手合十,道“求神明保佑信女的如意郎君晏衔,对信女一生都体贴备至…… 若愿望成真,心事可成,信女便还愿六百六十六块的香油钱。” 最后,她又磕了三个头。 神明那么忙,她不好再给多麻烦,便直接都把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甚至祖籍也都报一下,再细细的说求啥。 仪轨耗时不短…… (386)偶遇燕老爷子 曾经,郁葱对长辈拜佛不理解,但现在不行了,求神明庇佑得带着姓名八字,毕竟同名同姓人太多,族中亲戚也繁杂。 万一弄错了,就像借运那样,可就亏大了。 尤其,保佑她这么大的事,细节必须得给各路神佛处理到位。 待郁葱起身的时候,腿跪的都有点麻了。 幸好身侧的小哥哥眼疾手快,把她给扶住了。 “是……小衔嘛?” 声音很低沉,透着浓浓的沙哑,不过却很清晰。 落在晏衔的耳中,那简直就如同振聋发聩一般。 他回过头来,看着提着水桶的老道,漆黑的眼眸绽亮起来,如同黑夜中忽然亮起的星辰,道“师傅?” “小衔!真的是你!长这么高了!” 晏衔盯着老道士看的同时,那双眼睛也同样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充斥着满满的惊喜。 “小葱,这是我师傅。”晏衔也难得有些激动,道“师傅这是我媳妇。” “师傅,您好,老晏总是和我提起您。”郁葱笑脸堆笑。 这就是传说中的燕老爷子啊! 算不上鹤发童颜,但看起来也就五六十的样子,一点没有老态龙钟八九十岁的感觉。 这咋保养的,也太牛了? 晏老爷子见到徒弟媳妇就想给个红包,奈何囊中羞涩,只有几个钢镚儿。 他又放回袖口袋里,道“这臭小子,还能说我什么好话?” “您在他心里是顶顶好的人,说您传授他武艺,让他一生受用,对他的照顾也是粗中有细。”郁葱最擅长的就是土味好话, 燕老爷子只觉得小姑娘的眸子里的笑意,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带着一些探究,一些疑惑…… 怎么感觉小姑娘的面相,有点让人看不懂?但明显身上的功德不少,肯定是做了不少好事的人。 郁葱不知道这些,寻思着自己是胎传的,和这副身体无比契合,根本不会是什么妖孽,不担心被长辈看出来什么。 燕老爷子心态和好,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道“小衔有福气啊!小湛年岁和你差不多,他结婚了没有?” “他……”晏衔欲言又止。 郁葱把话茬子接过来,道“师傅,堂舅舅燕韫玉也来港市了,您想他不?” “他不是……”燕老爷子怎么可能会不想,这可是他弟弟的独苗儿。 郁葱担心自己受累不讨好,就不打算自己亲自把真相揭开,燕韫玉就是她找的嘴替。 “已经查清了,人贩子不是堂舅舅,他已经恢复职务了,堂舅舅已经结婚了,但舅妈还在哏都,这次没跟来。” “好好好!”燕老爷子在卷云观时间不算短,面相、占卜什么都有所涉猎。 但卦不算己,他关心的人都是他的至亲,也是卜算不出了,只能大概知道他们都还活着。 晏衔知道小罐罐顾忌的什么,趁着天色还早,到山下接了电话,给宾馆打过去,找到燕韫玉,留下地址让他坐公交车过来。 燕韫玉听说大伯父的消息,当即就往这边赶来。 等他到了卷云观的时候,差点被苔藓给滑倒了。 他听说大伯父来到港城,还很羡慕。 刚刚,她听晏衔说他爱卷云观修行,心中不由得幻化出一座百年古刹,古柏参天,钟声悠扬,香火鼎盛,香客云集,络绎不绝的繁华场景。 记忆之中,他和大伯父还相依为命过一段时间,这位可是讲究人,想当年所用之物,无不是金银器具。 衣着、吃食,更是精细。 想不到,会见到一贫如洗的亲人。 双方一通互送衷肠。 郁葱赶紧拉着小哥哥避开,规规矩矩的给长辈腾出说事的空间。 她和小哥哥来到厨房,发现几乎是没有什么存粮。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本没办法张罗出饭菜。 她建议,道“等里面说完事了,咱们出去吃。” 晏衔表示肯定的颔首。 金乌西坠,倦鸟归林,瑰丽的晚霞落在天边,犹如给大地薄涂胭脂。 看见时间差不多了,才敲门进去。 此刻看着燕老爷子明显眼睛发红。 怕不是大哭了一场? 她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道“师傅想吃什么,让老晏掏钱请客。” “好孩子,你以后就叫我一声姥爷吧!是我引狼入室,让你们晚辈吃苦了。”燕老爷子已经从燕韫玉口中知道了一切。 对于晚辈们的遭遇,懊恼的不行。 这要是放在当年,他非要提上刀把陶银玲砍了。 他养出个白养狼,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害的亲外孙被掉包! 和口气他怎么能咽得下去? “姥爷!”郁葱听说修行的人忌口比较多,尤其是吃牛肉还会破掉功法,便问道“您想吃什么,咱们下山去用饭,让老晏给咱们结账。” 燕老爷子不想委屈了晚辈,道“不用将就我,我这派可以辟谷,” 郁葱还要再问,他摆了摆手,随意道,“你们吃就行,不用管我这个老头子。” 燕老爷子知道他们不会留在港城多久,也许这一见就是永别。 他自然很珍惜这段时间。 坐着小汽车,跟着他们一道去吃饭。 郁葱为了避开牛蛇龟鳖那种食材,左挑右选的找了家素食馆。 做饭的大婶看起来干净利落,做的白面馒头又大又喧软,即使是素菜油水也很足。 他们都不是浪费的性子,把剩饭给狗,也算完成空盘计划。 晚上,燕韫玉又问燕老爷子,为何入了道门。 郁葱假装和小哥哥聊天,但已经把耳朵竖好,准备好吃瓜了。 燕老爷子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点名,大概的把事情都给说了一下。 总的来说都是穷闹的,无路可去时被老观主收留。 因为这边盛行西方教派,卷云观又不愿意走那些歪门邪道,也就慢慢没落了。 由于日日吃糠咽菜,纷纷习得辟谷之法。 如此这般,连年轻的徒子徒孙都给饿跑了,就剩几个老东西苦苦撑着…… 前两天都去给富商看风水去了,现在卷云观里就留他一个人看家。 郁葱:“……”辟谷? 这哪个年轻人受得了?!(本章完) (387)把缘主转为“元主” 由于日日吃糠咽菜,大家都没有什么力气。 如此这般的恶性循环,卷云观中的伙食就更困难了。 年轻的徒子徒孙都给饿跑了,就剩他们几个老东西苦苦撑着…… 前两天,师兄们都去给富商看风水去了,这会儿观里就留他一个人看家。 郁葱:“……”饿肚子? 这要不是天赋异禀之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她不是那种会饿到自家人的性子。 直接拿了一千块钱买了米面油盐,给卷云观的厨房填满。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等展销会结束,她是要回哏都的。 目前,她也没本事带着燕老爷子一起回去。 那就要想个办法给卷云观的香火旺起来。 忽的,她扭头朝着大门两侧的老树看去。 办法有了! 但她怕老古板……不,是生性高洁的老者不接受。 试探的问道“姥爷,想没想过让香客多些?” 燕老爷子抬头,目光在她的小脸上顿了顿,笑道“咱们观里可不兴骗人。” “不,我怎么能让姥爷做那样的腌臜事?” 郁葱摇了摇小脑袋,义正言辞,道“我就是觉得世风日下,香客想找个有真本事的道爷,解决问题都很困难。 我就寻思着给大伙儿提供便利,让卷云观更好的造福一方。” “小葱有什么想法?”燕老爷子当即就有了兴趣。 “咱们卷云观的师傅们,都擅长什么?例如:画灵符什么的?” “我入道门时间尚短,但我的师兄弟们绝对是有真本事的。”燕老爷子精神头十足,道“相面算命寻龙点穴看风水样样都行,八字合婚取名斩桃花捉小三样样精通。” 这么有本事,还饿肚子?! 绝对是既清高,又倔脾气那类了…… 郁葱看着燕老爷子,认真的点点小脑袋。 “姥爷和爷爷们的一身本事不能埋没了,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就是先提升咱们观里的香火。 当然了,香客们肯定会捐一些香火钱,咱们观里要是觉得多了,还可以为无数百姓祈福纳祥、压邪攘灾。 或者是用来救济鳏寡孤独,失学儿童什么的……” “我们观破败成这样,修缮起来可不是小数目。”燕老爷子何曾不想帮助更多人? 奈何囊中羞涩,只能在心头叹气。 “用钱多俗气?不用。”郁葱笑了笑,道“咱们卷云观高洁神圣,绝对不能让铜臭味污染了。” 半个小时后,郁葱让小哥哥买了一车的香烛过来。 同时,她也在打扫卫生中扒拉出长枪、大鼓,还有被老鼠咬破的废布等物件。 借着破布上面的破洞,用朱砂笔勾勒出青龙白日的图案,每个洞旁边都写着不同的吉祥词语。 里面有:幸运翻倍、事业有成、幸福平安、良缘有成、吉祥如意、学业有成、长命百岁…… 每一个美好的词语,皆是人们对生活最美好的向往之一。 只要实现其中一项,绝对都能算得上是人生赢家。 而且,郁葱生怕有人不认识汉字,还写了英文版、俄文版…… 主打就是给缘主最周全的服务,把缘主转为“元主”。 卷云观占地面积不算小,门前空地也足够,就是长满了灌木和花草。 正好方便挂上破布,不……是祈福布。 是了,她还给这块破布起了一个非常有期许的好名字:祝福墙。 待香客过来,只要把钱币投进任何一个洞里,就相当于获得了一个美好的祝福。 如此,内心都能得到足够的慰藉,就相当于在售卖精神食粮。 把桌案都摆出来,上面码放好刚买来的香烛。 用木牌写上:每人免费领取三支香。 郁葱想了想,又把剩下的破布裁剪成条,一条条的全都摆在条案上。 燕韫玉从始至终都在给葱姐帮着忙,等看到成品他才明白什么是大才。 可他现在还有点不懂,便问道“葱姐,这布条怎么用?” “嘿嘿,等会就知道了。”郁葱得意的挑了挑秀气的眉毛。 她看了眼擦黑的天色,道“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老晏,点上篝火! 堂舅舅,鼓声响起来!” “好嘞!”燕韫玉握紧了鼓锤,就对着大鼓咚咚的敲起来。 郁葱赶紧让他停下,太刮躁了,道“有点节奏感,快、慢,快慢……一会儿等人来了,堂舅舅要配合老晏的招式。” “我再试一下。” 燕韫玉的乐感不错,练了练就找到了感觉。 港城人的夜生活丰富,在枣岭农场已经处在睡梦之中的时候,这里的大街小巷还很热闹,处处都是弥红灯,亮如白昼的夜色甚至比白天更吸引人。 山脚下的摊位鳞次栉比,小商小贩穿梭其中,热闹繁华,喜庆非常。 临近的学校才刚下晚自习,远远地听到鼓声,还看到这头的篝火。 一脸懵懂的被吸引过来。 学生们迷茫的看着这一切,耳边充斥着鼓声力量的节奏。 “祈福墙!学业有成!”篝火的后面就是祈福墙,右面些就是摆满香烛的桌案,非常醒目。 他们看到木牌上的字,惊呼道“天啊,免费!” 瞬间,寂静的山林躁动起来。 “快点,快点,有免费香烛!还能祈福!” 一群群学生鸡飞狗跳的陆续跑上来,有的因为拥挤,还把鞋子跑掉了,但仍旧奔着热闹一瘸一拐的往上跑。 郁葱对着小哥哥颔首,道“开始”。 晏衔已经换好一身白衣,时刻准备着。 听到小罐罐吩咐,他握着一柄老长枪,须臾间就翻跃到了墙头之上。 他以枪头支撑墙头,双手握枪身跃起腾空,动作迅猛,呈弧线形跃起,长枪寒芒闪烁。 刹那之间枪出枪落,腕花翻转。 挑击刺劈动作行云流水,银尖上的红缨随风簌簌,长枪破风飒飒,身后是皎洁的月色。 “华夏功夫!好棒!”一群女生小心翼翼的惊呼,生怕惊扰到他的发挥。 “这人好高!耍起长枪虎虎生威!好看!” “高手啊!” 男生天生慕强,看得津津有味的同时,还纷纷效仿起他英姿飒爽的动作…… (388)只赠有缘人 表演如火如荼,叫好声此起彼伏,惹得更多人上山。 等晏衔表演完下来,郁葱递上三支香。 她坐在篝火旁,橙黄光影勾勒出秀眉的轮廓,芙蓉面杨柳眉,一双杏眸不染尘杂。 晏衔接过香,借着篝火点燃,对着卷云观的大门拜了三拜,插到香炉里,开始对着祈福墙投硬币。 硬币裹挟着破风的声音,跨过跳动的篝火飞跃到祈福墙的空洞里,那叫一个百发百中。 他现在就是相当于偶像的存在,学生们纷纷跟着效仿。 从郁葱这边领到香后,就开始上香,往祈福墙的窟窿里投硬币。 “哗啦啦!” “哗啦啦……”一时间,尽是钱币落地的声音。 “啊,我中了学业有成!” “我是幸运翻倍!” “我比你们都厉害,我是事业有成!” 燕韫玉从来不知道赚钱这么容易。 葱姐就是葱姐,太有生意头脑,轻轻松松就让钱往钱兜里跑。 走路的时候身子侧站在她的身侧,隐隐透着对她是恭敬和信服的。 郁肴要不是要守着岗位递香,她也是要投两把过过瘾的。 生物钟的关系,她有些打瞌睡。 但忽然余光瞟见有人往功德箱里卷了好几张大票,她眼神一亮。 双手捧上一条刚刚才裁剪好的布条。 “缘主,刚刚看到您投到祈福墙上事业有成了,这边为您送上祈福带,您写好后挂到祈福树上,我们会日日念诵经文为您祈福的。” “我要怎么写?”缘主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写上您的名字和祈福的愿望,就可以了。”郁葱指了指旁边的铅笔和毛笔。 毛笔是半秃的旧毛笔,铅笔是小小的铅笔头。 缘主不想用,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钢笔,按照要求写好。 祈福树便是大门口的那两棵百年老树,每一棵都有两三层楼高,枝丫随着风尽情摇摆着。 除了大,就是老,造型毫无美感。 可加上“祈福”二字,那档次立马就提升上去,仿佛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滤镜…… 缘主一身西装革履,挺绅士的气质,却不顾形象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祈福带挂好。 树太高了,不好挂,差点摔跤。 可就是这样的努力,让人仿若距离愿望达成更近了一步。 因为情绪价值得到满足,他又捐了一大摞钞票。 “稍等,缘主。”郁葱再次把人唤住,朝着桌子旁正在画符的燕老爷子看过去。 他手腕有力,手中的朱砂笔在黄纸上走笔龙蛇,一气呵成,又快又流畅。 周身的气息仿佛在那一瞬间变得沉稳,压得人不敢直视。 郁葱拿了一张符纸,折成三角形,道“这是我们卷云观的师傅,亲手绘制的平安符,请您笑纳。” “多少钱?”缘主不喜欢欠着,不想拒绝灵符,自然要赶紧给钱。 “只赠有缘人。” 郁葱怎么会看中这点钱? 她要走可持续发展道路。 有一就二,很快就遇到好几个富商,往功德箱里投钱票。 郁葱也都送上祈福带,但考虑到燕老爷子画灵符的速度太慢,她只选了看着面善的送了那么一张。 但挨不住人多,燕老爷子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堪堪画完十张灵符。 结果,还没热乎热乎,就被外孙媳妇送了出去。 郁葱见他看了过来,很浅地扯了扯唇角,眼尾若有若无地垂着,透着一种无辜脆弱之感。 一直热热闹闹到了凌晨,人才逐渐少了。 他们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只把祈福墙后面的钱币都给产出来。 是的,是产。 积攒了一夜,已经堆成了小山。 估计一铁锹就是好几百块,把香烛的成本还了回来。 郁葱等人直接在卷云观歇下来。 因为干了不少活,一觉天亮。 山间空气清新,仿若天然氧吧。 郁葱做了深呼吸,吸收着早晨干净的空气,越发觉得轻松,仿若把废气都排了出去。 “环境可真好,闹中取静!” “早点好了!”晏衔在厨房忙活了好久,才听到小罐罐起床的动静。 郁葱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都七点一刻了。 “来了,赶紧吃,吃完还要回一趟宾馆,咱们十点还要参加交流会。” “我数了一下昨夜的收入,有一万三千八块多呢!”这会儿燕老爷子已经练完功,看见他们过来喊他吃饭,虎虎生威的就走了过来。 我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了,可这么多钢镚儿有些占地。” “无需担心,今夜在祈福墙前设立一个兑换处,咱们方便了援助,也方便了自己,这叫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郁葱的小脑袋瓜,几乎都没动就想出了办法。 燕老爷子一想还真是,盯着外孙,道“小衔上辈子绝对是烧了高香,这辈子才能娶到个如此优秀的媳妇。” “姥爷说出了我的心声。”晏衔厚脸皮接茬。 “我能嫁给老晏,才是上辈子修的福。” 郁葱知道在人家地方,要顺着对方说,道“我家老晏,长的好看,人也高,学习能力强,做饭的手艺也好吃,办起事来特别有担当,尤其是他对我特别好。” 果然,他这话一说出口,不说是燕老爷子笑得看见了嗓子眼,就连燕韫玉也眉开眼笑。 吃完饭就快八点了,郁葱把狗子们留下给燕老爷子做伴。 老人家最怕孤独了,狗子们可以治愈一切。 他们则赶紧坐上小汽车往宾馆赶路。 花蛇可算是把人给盼来了,道“老大,嫂子,要不是昨天打过电话,我们就要报公安了。” “下次咱们一起行动。”郁葱正好把劳动力给安排过去。 又是被人抢着干活,省心省力的一天。 港市的展销会那叫一个人山人海,仿佛有半个世界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穿着都十分体面。 温队长盯着众人的穿着打扮,感觉自己的这身行头还算是不丢人。 他拎着新买的包,越看越喜欢,道“亏了昨天听郁特助买了皮包,不然这会儿可能就丢人了。” “是啊,以后就跟着葱姐混了。”花蛇也深以为然。 (本章完) (389)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拘小节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等继续往前走,到了码头的水面附近,有一个便于游客出入的口字型栈道。 放眼望去,游艇灿若繁星。 各种造型的游艇密密麻麻的扎堆聚在一起,连水面都很难看到。 郁葱等人拿上通行证,沿着码头台阶拾级而上。 豪奢的游艇,触手可及。 温队长匆匆瞥了一眼横幅上醒目的数字,基本每一艘都价值百万以上。 他身心都震惊的不行。 在他们农场食不果腹的时候,有人已经在享受生活…… 栈道沿途可以看到许多厂商设置的交互式演示平台,美艳的模特不时拍出一些姿势供记者拍照。 相比起后世的大尺度,如今的模特们显然在穿着上保守了许多。 温队长一低头就见到女模特的事业线,看一眼都仿若烫了眼睛。 他的举动惹得女模特偷着咯咯笑。 他们被请上一艘大游艇,分上中下三层,最高层还绑着好几个小摩托艇。 最先进入视线的是一个宽敞的会客区域,白色的弧形沙发,柔软有弹性。 左侧是落地大玻璃,能清楚看到里面的厨师在忙着做西点,周围电磁灶,烤箱,冰箱一应俱全。 除了温队长以外,郁葱等人自然都是见过世面的,就连花蛇也是借着西站工作的便利走南闯北,见识多广的。 花蛇提醒,道“温大兄弟,别刻意打量,看一眼之后,在心里咂摸味儿就行。” “没事,丢人也不怕,这一场游艇展销咱们也没打算买。”郁葱接到的任务是前几场多了解,后面几场才是协助自家的厂商多赚外汇。 要不不让隋老这种重量级人物亲自过来呢! 据她小道消息得知,上次来港城参加展销会的干部们,就有个被灯红酒绿迷了眼,事后死活不回国的。 这次选的人也都是在国内有稳定工作的人,尤其花蛇和温队长就算是保镖,也都是走的推荐,他俩人要是不回国她和小哥哥,也都要跟着倒霉。 她心里明白,但话不会这么说。 “先生,女士,请随便享用。”穿着清凉的服务员,贴心地为众人提供了免费的点心和饮料。 茶点是英式的,格外精致小巧,金色的支架一层层的,看着就价值不菲。 “再来份果盘,谢谢。”郁葱倒也是不惜外,直接忽略了咖啡、红茶那些,选择了芒果汁,又示意大伙儿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温队长看着红红绿绿的果汁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什么,学着郁特助拿了黄色果汁,用吸管嘬着喝。 这是他第一次用吸管,特别新奇。 其实看见杯子上面装饰的水果,他还想给嚼了,但看郁特助没动,他也只能按捺住了。 出了国门就代表国家的形象,他不能丢人。 花蛇盯着点心,也不知道从哪一层开始吃,用眼神询问大嫂。 郁葱是知道这些礼仪的,但她一般不会遵守。 “下面是最咸的,中间是不甜不咸的,上面是最甜的。 红茶刚刚泡出来比较淡,越到后面也就越浓。 淡茶配咸点,浓茶配甜点。 所以,一般都是从下面往上吃,这样味觉会比较舒服。” “可咱们没喝茶?”温队长后知后觉。 呜呜,他是不是给国家丢人了? 郁葱浑身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道“非也非也,我们华夏有自己的点心文化,不需要讲究英式的规矩,我们的规矩,才是规矩。”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拘小节。气质礼仪,不在这些微末。”晏衔凝着小罐罐,唇边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仿若春天的暖风。 温队长紧绷着的那根心弦,这才松懈下来。 说话间,服务员就端着果盘上来,有木瓜、红山竹、榴莲果、芒果、西瓜,樱桃等。 红红绿绿的水果,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 众人一通胡吃海塞。 花蛇吃饱喝足,作为单身汉他的小眼神就飘了起来。 这个姑娘腿长,那个姑娘腰细。 他低声和老大,道“姑娘们穿的这么清凉,咱们年轻人看了会不会不合适……” 晏衔没搭理他,侧头看着小罐罐。 (390)江湖财,江湖散,不散有灾难 郁葱等人自以为我行我素,貌似很低调,实则已经引起了多方注意。 往年过来参会的华夏团队,是既不敢吃,也不敢喝的,生怕被人觉得是没出息,而且攀谈起来也有些自卑感。 可这伙人不仅年轻,还敞开了肚皮猛吃猛喝,连一次攀谈都没有过。 那这是来干什么的? 总不能是为了胡吃海塞…… 简直,匪夷所思。 尤其,这五人走路的时候,基本都侧站在那个小姑娘身侧,隐隐透着对她的恭敬与信服。 华夏不都是重男轻女,怎么可能以女子为尊? 还有里面身高最高的那个男青年,剑眉入鬓,眼睛清亮,乍来到富贵之地,也不见任何拘谨。 如此非凡的气度,越发让暗中的势力相信华夏代表五人团不简单了。 “去,我要这五人所有的信息!” 郁葱等人吃到晚宴结束,还想打包些饭菜带走,但想到他们此刻代表华夏的颜面,便没好腆着脸出手。 这次他们干脆就没回宾馆。 郁葱和郝开心说了一声明早码头集合,就开车直奔卷云观。 等他们风风火火的到了山脚,就看见学生们成群结队的上山。 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这都是赶着往祈福墙投硬币去的。 “昨天的香烛不剩多少了,笔墨什么的咱们也再买点吧!”郁葱是真的打算把卷云观的业务给搞起来。 且不说本就是沾亲带故,就凭着人家宁可饿肚子,也未曾对权贵曲意逢迎,她就打心眼里敬重。 她这也算是弘扬传统文化了不是? 晏衔也没多说什么,当即就调头往集市上走。 等他们采购回来,下车的时候,山腰处的空地已经停了好几辆豪车了。 “估计是慕名而来。”郁葱招呼大伙儿,把东西都搬过去。 燕老爷子正在狗子们的陪伴下,给缘主们发放免费的线香,有位比他年纪还大的老道长,顶替了他的位置吭吭的画符。 大概是人手不够,用钞票换硬币的地方,都没人盯着,全都是让缘主随意兑换。 画符的老道长若有所感的抬头,看见他们搬着东西过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问了出来,道“你们就是昨天过来帮忙的孩子吧?” “爷爷好眼力,我们正是。”郁葱很有礼貌的回复。 老道长赶紧招呼燕老爷子,道“燕师弟,你外孙过来了。” “你们自己拿吧,每人三支。”燕老爷子忙的头都没空抬。 狗子们看见狗娘,什么姥爷的也不顾了,全都奔着她跑来。 一只只的尾巴,摇的好不欢快。 燕老爷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人群,道“我师傅回来了,要见小衔和小葱。” “花队长,温队长,麻烦给帮下忙哈,我和老晏就先过去了。” 郁葱把人支开,在燕老爷子的引路下,带着狗子们和小哥哥一起往道观里走。 “我师傅易天师可是有大本事的人,已经一百多岁了,虽然我们观之前没什么香火,但一般的香客,也都是不见的。 他前些日子一直在闭关,今早才出关。 我师兄也是才给富商看风水回来的。” 燕老爷子怕两个小辈唐突了老观主,絮絮叨叨道“姥爷和你们说,他们都是一身傲骨,要不是我师兄在外面说话太直,总是得罪人,我们也…… 这不……生意没成,又被赶回来了,还一分钱都没给。” “姥爷,我明白了。”郁葱感觉真的没有比她态度再好的人了。 晏衔也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燕老爷子敲门后,道“师傅,我外孙和外孙媳妇来了。” “进!” 推开门扉,郁葱只扫了一眼,没有多看。 狗子们倒是东瞅瞅,西嗅嗅,一点也不见外。 易天师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有些鹤发童颜的感觉,一看就很有修为。 他本来是微微浅笑,就像看后辈一般的和蔼可亲,但当他的视线凝着郁葱,便微微皱眉。 “怎么了?师傅,您看出什么来了?怎么皱眉呢?别吓我啊!”燕老爷子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连忙问道。乐文小说网 易天师没搭理徒弟,道“小葱是吧,你帮观中的这份情我记着了,但我们只会留下吃饭的钱,其余的钱款,皆会用做善事。” “是啊,江湖财,江湖散,不散有灾难。” 燕老爷子怕外孙媳妇听了不高兴,觉得他们不识好歹,尽可能的给讲解明白些,继续开口。 “但凡真正的风水相师,都会把这句话记在心里,赚了钱之后,要拿出一大部分财散给需要帮助的人。 一是为了行善积德,二是敛财过多,会遭天谴,沾染过多的因果业力,日后可能会遇到报应。” “谨记规矩,这是好事,大善。”郁葱只是顺手帮忙赚钱,又不拿分红和抽成,她自然没意见。 听了她的这番话后,易天师对着徒弟,道“呱噪,先带着你外孙出去。” “是。”燕老爷子因为知道师傅的本事,比外孙还紧张。 晏衔不想走,直到郁葱用小眼神示意,他才跟着姥爷出去,但也没走远,就在门口等着。 片刻后。 易天师抬眼看了眼郁葱的面相,饶有兴趣的挑了一下眉,道“可想知道你八岁那年,为何会痴傻?” “是被借运嘛?”郁葱的瞳孔猛然一缩。 易天师微微颔首,道“你带着宿慧降世,自幼便为你贫困的家庭添砖添瓦。 有你在,你的家庭也越发富裕。 倘若未曾在你八岁那年,出现父母双亡的情况,你父母的职位则会越做越大,成为国内举足轻重的人物也不为过。 但是,你郁家杀戮过重,扛不住这泼天富贵,不慎被歹人得知你家的气运,遂在你未成势之前,抢先出手谋害你的父母。 并在你奔丧之时,设计抽取你的一魂一魄,欲要源源不断夺取你的气运与财运,企图瞒天过海。” “是我……间接害死我爸妈的?”郁葱脑袋瓜子嗡嗡的,人都懵了。 易天师拍了拍她的肩膀。 登时,郁葱便感觉浑身一震,心里的郁结之气,仿若转瞬消散,浑身都轻松起来…… (391)上上婚配 郁葱心里难受,可她告诉自己不能钻死牛犄角,害人的不是她…… 她还得替爸妈讨回公道! “就因为我气运好,就要借我的运?!又是怎么被盗取的?” “你是有大气运之人,如果郁家在你手上,整个郁家都将会更上一层楼。 然而,你身上的鸿运,时而黯淡,时而明亮,这暗淡并非自然损耗,而是被人给吸取走了。 利用抽走你的那一魂一魄,慢慢吸走你身上的气运,过渡到你的亲人身上。 并借着这层和你的亲缘关系,瞒天过海。 索性如今你功德加身,才屡次化险为夷。” 郁葱想到之前,若不是她及时清醒过来,怕是早就被杨国祥溺死在芦苇荡了。 她攥紧了小拳头,道“他们就不怕遭报应?” “每个人的财运、气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像用邪法吸取别人气运的,肯定会遭到反噬。” 易天师担心把小姑娘气哭了,回来徒弟又要在他跟前儿呱噪,便又道“想花自己不该有的钱,就只能用命来填补。”所以,别难过。 郁葱不难过,且心里燃起了一团火,只是白白嫩嫩的小脸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哼,天师说了,她可是有大气运的人,小人们给老娘洗干净脖子等着! “您能帮我找到那人,令其付出代价嘛?” “出手的是个高手,媒介都是你至亲,以此把自身气息屏蔽的很好,我目前也推演不到具体位置。”易天师摇了摇头,道“但我可以护你不再被算计。” “冒昧问一句,我需要出多少香油钱?”郁葱听说港城这头有本事的大师,要价相当的高。 她看着日子过得不错,但真要是和富豪相比较,那差距简直不要太大了。 “您要多少,我都出。”话落,晏衔推门而入,五官俊秀而不失硬朗,眉宇间尽是清冷感。 才二十岁的青年人,眼里却没有丝毫年轻人该有的朝气与纯真,有的只是强压下的怒气与戾气。 他大步走来,站到她的身边。 小罐罐一脸“哀伤、难过,委屈”的神色,重重地撞入他心底。 他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道“别怕,我在。” 郁葱:“……”她没怕呀? 谁欺负自己,她加倍索回便是! “师傅,这小子是个倔种,我没拦住……”燕老爷子讪讪站在门口,简直没脸见人了。 “无碍,为师不过是找小辈随便聊聊。”易天师挥手,示意没用的徒弟滚远点。 “那我忙去了。”燕老爷子走的是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走远了,又跑回来把门给关上,道“师傅,我真忙去了……” 易天师闭了闭眸子,懒得再看蠢徒弟。 刚才,他被郁葱身上的事吸引了心神,并未太注意徒弟的外孙。 此刻,他看着晏衔,不由得微微挑眉。 此人身上煞气与功德齐聚不说,竟还浮出紫光。 这若是放在之前,紫光之人那是可以称王称帝的…… 即使是如今已再无帝王,这孩子将来的成就,也必然相当卓越。 必定是人中之龙,一代领导人物。 连他也说不好这孩子的上限在哪里。 “怪不得小姑娘总是能虎口脱险。”易天师不由得感叹,道“不过,小子你气运太盛,树敌也多,日后若不收敛,怕是有小人作祟。 索性,你二人是天作之合,上上婚配,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也能彼此扶持。 且小子的气运非常好,可以帮小姑娘挡下不少煞气。” “我的气运不是也很好?”郁葱弱弱的问道。 方才,她还为自己的大气运高兴来着。 “你的气运是不错,却少了些根气,但这小子却不一样。 自从他的身份拨乱反正,便是货真价实的晏家嫡长子嫡长孙,晏家的气运和祖荫有一大半都在他身上。 再加上他父亲和祖上都是官身,代代一身浩然正气,实实在在的为老百姓做了不少贡献,一些阴煞之气是不敢近他身的。” 易天师对二人印象都不错,耐心的提点着。 郁葱小小的激动一番,又言归正传,道“那这次需要多少的香油线?” “昨夜你已经给我观的厨房装满米粮,这就足够了。” 易天师不是看重钱财之人,不然依着他这身的本事,怕是早就被富商供养起来,做些身不由己的勾当了。 “我这边准备一下,大概需要三五天的功夫,待时帮你破解。” “有劳您了,我会感恩一辈子的。”郁葱表达了一番感谢,才和小哥哥出来。 皎洁月色下,他身姿挺拔,五官完美宛若神明细琢的寒玉,俊美的无可挑剔。 “怎么了?”晏衔发现小罐罐定定的盯着他看,一双杏眸炯炯有神,小脸还浮现出憨憨的笑意。 哇哦~声音也越发好听! 郁葱发现自从易天师说他能帮她挡下不少煞气,且二人还是上上婚配,她看他就越发顺眼。 以前只是觉得小哥哥英俊潇洒,温柔体贴,现在却有点护身符的那味儿了。 “老晏,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特别好看?”还是能辟邪,能镇宅的那种哦! 晏衔:“……” 小罐罐这小眼神太过有穿透力,他怕自己一个不好干出什么不敬神明的事儿。 “小葱也好看。”他垂头哑笑,小心翼翼的藏起欲望,眸中有无尽的笑意蔓延而开。 郁葱顾盼了一阵,确认周围没人,贼兮兮道“老晏,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特别温柔。” “我只笑给你一人看。”晏衔唇畔的笑意更加分明,垂眸瞅着她,眼底光滑流转,温柔的能掐出水。 郁葱咯咯的娇笑着,道“我没那么霸道,只要你时不时的给我做好吃的就行。” 月洞门。 花蛇忙的四脚朝天,抽空解决了三急回来,正正看见老大哄大嫂的一幕。 万万想不到,铁血硬汉在面对心爱的女孩时,居然能温柔成这般模样。 尤其,情话还一套一套的。 我只笑给你看~ 哎呦喂,肉麻死了,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他想。 他单身是有道理的…… 毕竟他脸皮薄! (392)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怎么样,冷庙烧香遇贵人吧?”郁葱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家给笑话了,为自己知道真相沾沾自喜中。 晏衔往月洞门的方向瞟了一眼,暗含警告。 花蛇拔腿就跑了。 果然,老大的笑话不是那么好看的…… 郁葱感念易天师没有收她香油钱的情分,尽心尽力帮卷云观出新的主意。 这次安排小哥哥和花蛇,一起上墙头比划长枪。 晏衔手持长枪,纵身跃上墙头,漆眸淡淡打量对方一眼,声音清凌凌如水,道“开始吧!” “来了!”花蛇的身手受过老大的指点,再加上男孩子大都喜欢舞刀弄枪,他的身手在黑市也能排得上号。 话落的一瞬,他便执长枪奔袭前去,他的动作迅速,就算在墙头上也不影响速度,他呈弧线形跃起,枪尖寒芒闪烁。 晏衔迅速击出长枪,以枪头直刺,冲缓对方招式。 双枪相碰,擦出火花。 下面的缘主看到表演,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抻着脖子仰望 晏衔身形颀长,招式迅猛,一柄长枪舞得宛若游龙,在花蛇还未靠近,就被他的长枪挑开。 花蛇铆足力气让老大给他喂招,几轮下来提升不少,但也累得大汗淋漓。 银月当空,汗水一滴一滴落下,在篝火的映照下宛若灿星。 他手心湿黏黏的握着长枪,已然有些滑手。 “撑不住了?那就结束吧!”晏衔以枪头撑墙延,双手握枪身跃起腾空,须臾间就翻到了花蛇身后。 寒光一闪,枪出枪落,腕花翻转,一字马前冲。 花蛇稍微迟钝一瞬,手中长枪已然被挑落。 他急忙呈防守姿态,滚身去墙头下捡,怎奈晏衔动作更为迅猛,一枪将人给挑下台。 随后,他纵身跃下,长枪直指对方的咽喉。 花蛇被枪尖抵在咽喉,只要老大稍稍往前那么一送,就能刺穿他的喉咙。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而高手过招,胜负只在须臾。 晏衔瞅了眼下面给他鼓掌的小罐罐,对着花蛇,薄唇轻吐一句道“下次不该看的不要看。” “我错了。”花蛇仍旧保持着捡长枪的动作,久久未动。 老大这次妥妥的是报复…… 郁葱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把相机拿出来咔咔咔的按动快门,记录下小哥哥英姿飒爽的姿态。 等她都停下动作,耳边却还响着按快门的声音。 循声望去,是港城的记者。 这是要采访吧? 好机会…… 郁葱抱着这个心态伺机而动,等人家拍完照她给递了三支线香,随即又假模假样的和人家聊起来。 她是不会粤语,但英文说的好呀! 女记者姓龚,已经四十多了,她一口一个姐姐,各种“发自内心”的夸赞。 一通花言巧语哄的老阿姨眉开眼笑,之后就开始谈事业。 通过心疼龚记者的蹲点抓拍,而产生共情,顺利切入话题。 紧接着,她就给对方一通洗脑。 最后,龚记者笔下的交通不方便,成了远离闹市,不拘凡尘之心,独享自然的存在。 周围杂草丛生,青苔遍地,成为原生态的自然绿化,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她还把一脸自信文绉绉的整词。 还有那斑驳开裂的老墙,成了流金岁月的见证,是年代的沧桑味道。 要爬山的大陡坡,也是强健体魄,锻炼意志的考验。 至于,那些习惯在这边捡草籽,连人也不怕的小麻雀们,则是培养孩童爱心的小精灵。 是的,估计以后喂鸟的人不会少。 最后,她总结,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这天下从不缺少美,缺少的是能发现美的眼睛。” 龚记者陷入自我怀疑中。 难道是她不懂得欣赏美? 那肯定是不能啊! 破烂不堪的卷云观,在只有借着夜色遮掩,才有人爬上来凑热闹的荒芜之地,翻身成为著名的历史遗迹。 有人来喂鸟,有人来领免费的线香,也有人专门奔着祈福墙、祈福树过来。 从头听到尾的燕老爷子:“……” 他怎么就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这么好? 可外孙媳妇说的好像还很对的样子,毕竟她说的时候是那样自信。 郁葱发现一个问题,就是燕老爷子特别爱给黑狗子梳毛,浑身雪白的汤圆却不管。 这一会儿她就看见他给小玄梳了四遍,且他把梳下来的毛全都攒着。 她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小爱好,便没有多管。 反正顶多是狗子们多掉些毛而已…… 翌日。 郁葱给毛毛梳得油光水滑的狗子们装扮了一下,像是大黑、小玄、小青,三只公狗戴上领结,穿上临时做的宠物衣裤。 而汤圆这种小母狗,则带上小蝴蝶结,穿上艳丽的小裙子。 一起牵着带上了展销会,当即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关注。 穿着清凉的模体,已经不稀奇了,但穿着花枝招展的狗子们,才是大新闻。 如今宠物行业还没有发展起来,郁葱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过来的。 反正要是促成了生意,就给国家赚外汇,要是不成就当带着狗子们蹭饭了。 她的心态摆的很好,遂应对那些拍照的媒体,询问都商人,她全都能从容应对,把气质那块儿拿捏得死死的,非常佛系。 外国人感觉越发摸不清华夏的代表团的路子,就纷纷忍不住关注,甚至有的都暗中调查起来。 郁葱不管别人怎么想,点心,水果,还有各种海鲜,全都喂给狗子们,让它们也尝尝。 狗子们在狗娘的教导下,见过的市面不算少,连飞机都坐过。 即使是到了游艇也只是刚开心新奇了会儿,后面就跟着狗娘该吃吃,该喝喝,丝毫没把那些盯着他们的人当回事,连个眼神都欠奉。 “狗狗们可真乖,不乱叫扰乱场合,也不乱走动影响秩序,一直都跟着你们身边,上了游艇也没有烦躁不安。” “好眼力。”郁葱对狗子们的出色表现也很欣慰,不动声色的炫耀,道“我家狗子们确实特别乖,上次上飞机都没有左顾右盼。” (393)是金子一定会发光 外商们心中的华夏,是个极为落后的地方,听到连宠物狗都坐过飞机,不由得一怔。 正想出言为难郁葱,不经意就看见门口路过一位有名的巨商。 赶忙跑过去想打招呼,巨商却对他们视若无睹,走到郁葱身边说着流利的汉语。 “这不是卷云观的女师傅?” “是您呀,缘主,幸会,幸会。”郁葱想了想才回忆起,这是她送第一份符箓的那位缘主,道“您真是好眼力。” 他捐了不少香油钱来着,所以她有印象。 巨商有着棕黑色的头发与眼睛,眉眼深邃,一身高档的黑色西装,年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 双方都抱着善意交谈,很快就了解彼此的身份。 他叫冯恩,是混血,有着一半华裔血统。 早年因为血统问题,受到不少慢待,但他用自己的手段一一化解,如今在家族的话语权很重。 知道郁葱是华夏人,他下意识觉得亲切,约定好明天有华夏参展的时候,他亲自过去给捧场。 是的,展销会的前两天,没有一场有他们华夏工厂获得的展销席位。 全国二十八个省市,千百家的工厂,千万种类的产品,居然没有一个获得前两天的展销位。 不争气,那就多吃馒头,化悲愤为食欲。 所以,郁葱打算带着狗子们一起蹭吃蹭喝…… 翌日,终于有了华夏的展位,熙熙攘攘的会场里,各国厂商都在争分夺秒地布置展台。 郁葱五人起了个大早,在郝开心的引领下,才“艰难”找到帝都纺织厂与魔都服装厂的展位。 这此是两厂首次参加亚太展销会,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难免有些自卑。 “这是郁特助,晏特助,燕助理……”郝开心给他们介绍,道“这是帝都纺织厂的王科长,周主任…… 魔都服装厂李副厂长,芦科长,柳主任……” 双方握手,互相介绍,算是认识了。 这两厂来的都是中老年人,而郁葱本来就面嫩,当他们看着她这边还牵着狗,那神色就更不好看了。 就差直说他们五人不务正业了。 他们自认是厂里的中坚力量,见主事的郁葱还不满二十岁,难免轻视。 一看就是走后门的。 要不怎么能从众多人才中脱颖而出? 肯定是托了晏参赞的福。 难不成是凭她没资历,没经验,没见识? 但人家可不是他们这些老东西能得罪起的…… 郁葱过来的一路双眼也没闲着,注意到他国花里胡哨夺人眼球的展台,再看自家中规中矩的展台,还有没什么特色的服装,就感觉没啥竞争力。 但她只是过来协助两厂出单的,总不能喧嫔夺主吧? 其实,就算她以一当十的干活,吃苦受累些都没什么,这都是给国家挣外汇,帮助的不是哪一个人。 但她看这些人的态度,就知道是老古板,就算她给亲力亲为的把活动搞起来,也极有可能受累不讨好。 哎,两厂在国内都是顶呱呱的大厂,可放眼整个亚太,却不怎么起眼了,就连分到的展位,都是犄角旮旯。 位置上没有优势,那就需要想办法把展台做的吸引眼球,才能让人注意到。 她装作看不到两厂领导别扭的脸色,道“这会儿还没正式开展,大家不如到会场转一圈,学习学习经验,取长补短。” “那就劳烦你们给看着展台了。” 两厂的人本来对外面就非常好奇了,听到她这话,呼噜噜的就跑去“学习”了…… 回来之后,他们就看着自家展台,纷纷长吁短叹。 “咋办?人家大红大绿,紧身的花花朵朵,咱们这灰蓝白,宽宽松松,顶多就有点格子!” “可现在再改已经来不及了……” 两厂人之前以为是金子一定会发光,只要他们的产品质量过硬,总会被人看到的。 但此刻却受到打击,一个一个都垂头丧气。 他们都是厂里中上层,承受着工人所没有的压力。 要是这回不能给厂里带来订单,回去后他们连饭碗都不保。 他们厂的服装款式同他国的这一比较,就特别显普通。 总之,放在满场争奇斗艳的服装里,灰扑扑的颜色,是丝毫亮点都没有。 “我们刚刚态度不好,我们道歉,是我们目中无人,骄傲自大了。”王科长忧心忡忡的看着郁葱五人。 李副厂长也点头哈腰,道“听说郁特助连瑕疵品都能卖出天价,能力卓越,还请为我们想想办法。” “嗨,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郁葱摸着汤圆毛茸茸的脑袋,好像从来都没把对方的冷脸放在心上。 温队长:“……”要是郁特助没生气的话,应该在两厂学习回来时,就给排忧解难,这是拿腔对吧? 燕韫玉:“……”马上就要见证奇迹了! 花蛇:“……”大嫂威武! 晏衔浅浅勾唇,笑得有些纵容,眼底还透着一点点宠溺。 说话间,展销会开幕,人头攒动,汇聚了自天南海北赶来的富商。 厂家们纷纷宣传起来,各种吸引客户来签订单。 年轻靓丽的模特们也都穿上各厂靓丽的服装,开始走秀。 与此同时,他们华夏展台,也挂上大条幅:中老年套装! 下面是两行小字:青春不褪色,享受生活,关注自己,我们悠闲又自在。 王科长、周主任、李副厂长、芦科长、柳主任,也都在郁葱的安排下,各自换上厂里的服装。 别看人到中年,但因为吃用艰苦,看起来倒也不油腻,身材也没有走样。 柳主任穿得是黑灰格子的连衣裙,周主任穿上灰白条长裙,因为设计的版型有些宽松,郁葱都给临时加了腰带。 由于是头一次走秀,她俩还有点不在状态。 郁葱喊了二人好几次牵上狗绳,二人都两眼呆滞,木愣愣的不理人。 “别愣着了,赶紧展示服装,才是正事!”李副厂长四下里看看,催促起来。 郁葱却冷静如斯,稳稳的嘱咐道“昂头挺胸,慢慢的走到前面,站在展台外面,再慢慢走回来就行。” (394)且看她巧舌如簧 “郁特助,有好多人啊,我们害怕……”两位主任吓得手心都冒汗了。 郁葱拍了拍和她撒娇的狗脑袋,耐心地给它们身上的小衣服整理了一番。 “这有什么窘迫的,狗子们都没怕,你们怕什么?” 两位主任互相对视一眼。 她们总不能还不如狗吧? 再紧张也没办法。 这会儿不是怯场的时候。 众人登场的匆忙,一开始同手同脚的顺拐,连狗绳都忘了牵。 狗子们:“……”这是逗它们玩儿,是吧? 郁葱赶紧拿出大喇叭,配合他们的出场做讲解,道“人到中年,孩子大了,志在四方。 家中只有我们上了年岁的人。 我们吃喝不愁,却总是把关注点放在子女身上。 我们也曾年少,也曾青春,也曾是热血青年…… 首先出场的周主任、柳主任,两位女士都已年过四旬。 她们都是华夏大厂的职业女性,她们是厂里的骨干,是社会的精英,同样也是孩子们的母亲。 所以,她们不能,也不敢‘老’。 这两条裙子,用的是我们华夏厂里新设计出来的色号,在花色上下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染出特别却不失内敛的高雅色。 格子纵横交错,线条之间的距离不松不紧,是最完美的配比。 穿上显高,增加气场,别具一格……” 明明是寻常不过的灰色,可冠上“高雅”二字,竟硬生生的多了几分不凡。 “后面,是王科长、芦科长,两位男士不仅是厂里的中流砥柱,更是家中的顶梁柱…… 最后,出场的是李副厂长,他年少时刻苦读书,勤奋好学,一身儒雅气质延续至今……” 一场走完,郁葱安排花蛇与温队长支棱起布帘,让他们赶紧换上新衣服,继续走秀。 这次他们的情绪就有些稳了,终于记得牵上狗绳。 郁葱挪开喇叭,低声嘱咐道“走远些,尽量往前走。” 周主任一手牵着小玄的狗绳,一手提着裙摆,缓缓走到展台外面的空地上,比上次走的更远了些。 柳主任紧随其后,身上裙子的颜色与款式,都非常衬托气质,显得人落落大方,气质怡人。 狗子们才不愿意让外人牵绳,它们是认主的忠犬,才不是寻常的阿猫阿狗,一个肉包子就哄走的那种。 但狗娘让它们听话,并告诉它们不能丢人。 输了狗娘的颜面,就要减肉肉,鸡腿也没得吃了。 在她的淫威之下,狗子们走的是雄赳赳气昂昂。 狗眼里尽是不可一世的傲慢。 记者们本来就没见过人与宠物一起登台走秀的,又见狗子们非常与众不同,便纷纷拍照。 没一会儿便吸引到几个客户询价。 晏衔与燕韫玉负责接待。 至于,能不能卖出去,就看他们如何的巧舌如簧了。 冯恩也依诺过来捧场,订了些中老年服饰与宠物服饰。 一个上午,这边就签下了二十二笔订单,其中有六单是宠物服饰,包括狗子们走秀穿的款式,也有郁葱根据客户要求临时设计出来的。 虽然,金额不是展销会最大的,但也不算小,属于居中的位置。 他们比好多强国的业绩还要出色,这是史无前例的…… 两厂的人充当模特,穿着皮鞋走了整整一个上午,累得双腿酸软,脚疼的多走一步都费劲。 可当他们看到签约的订单,心里却十分充盈。 这种满足感是从来没有过的,特别的踏实、美好。 他们纷纷表示感谢。 “幸好有郁特助帮忙,不然我们怕是一单都来不了。” “我们几个老东西着实大开了一番眼界。” “晏特助,燕助理也都辛苦了,没有你们帮着谈合同,我们几个老东西想签单,纯属是痴人说梦。” “温队长,花队长也辛苦了,没有你们镇场子,怕是早就有宵小趁机作乱了。” 狗子们:“……”他们似乎落下了它们没有道谢。 “嗨,咱们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见外的话。”郁葱摆了摆小手,表示无需在意。 只是,她在心里偷着美滋滋的臭美。 她就是这么优秀,欧耶! “狗狗们也辛苦了。”她拢着狗子们的大脑袋,蹭了蹭,道“你们是最棒的!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狗狗~” 狗子们被狗娘顺了毛,耳朵都往后背起来,明显能看出表情的愉悦。 中午歇息了会儿,下午是给帝都瓷器厂和茶厂的展台帮忙。 郁葱五人转战过去。 曾经她在帝都大交流会卖的那对残次品巨缸,就是这家厂子的。 而且,这两厂已经不是首次参展。 是以,她这次的协助,明显就少了“征服”的步骤。 郁葱在展台里面,还看到自己设计的成品。 她老怀欣慰的欣赏着花花果果的餐具。 这都是她的孩子们啊! “我们给展示的这套,泡上咱们华夏的茶叶,澄澈的茶汤赏心悦目,能吸引到顾客的同时,也算帮着兄弟厂创业绩。” “那我们茶厂也用兄弟厂的茶具泡上,请顾客品尝,既展示了我们的茶叶,也帮兄弟厂宣传了。” “不错。”郁葱点点小脑袋,赞赏道“不愧是常驻展销会的老厂,悟性非常高。” 后面,郁葱又给整理了一番广告词。 品一树一芽,结一生一缘。 一瓷在握,天下在手…… 无论是标价,还是广告词,一律都是汉语加英译的,尽可能的方便顾客购买。 后面有订单上门,郁葱和小哥哥就充当翻译,协助两厂开单。 一通忙活,瓷器厂开单的数量与金额汇总,同比去年增加了五成。 茶厂则比去年增加了三成。 惹得两厂领导笑得合不拢嘴,也没在乎那些差距,总归是一年比一年强,步步高。 郁葱倒是明白原因,因为瓷器厂有她设计的样品在。 故而有些华而不实,但耐不住颜值高,绝对能讨得女孩子喜爱。 而有女人在,便有市场在。 这些下单的富商也不是傻子。 夕阳西下,落霞满天。 忙糟糟一天结束,郁葱就算没干什么力气活,可人还是有些疲惫。 费脑子与动力气,都很辛苦的…… (本章完) (395)他在小罐罐面前乖巧的像只小奶狗 晏衔为人严谨,一丝不苟的把合同检查好,才交到工厂员工手上。 他长相俊朗,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凛然正气。 此时,艳丽的晚霞映照在他周身,让其原本就精致的俊颜变得更加耀眼。 郁葱欣赏了一会儿认真的男人,闲下来就让郝开心帮他们退了宾馆的房间。 原因则是报销的份额所剩不多,为节省开支,他们去住免费的卷云观就行。 郝开心不知道内里隐藏的关系,也不大了解具体的华夏国情。 他以为郁特助嫁到干部家庭富贵惯了,难免花钱大手大脚,现在意识到挣钱不容易,才节俭起来。 他没有多疑,帮忙办了退房手续,并把五人共剩下一百多块的房款,都给了郁特助。 约定好明天集合的地点、时间,郁葱才让小哥哥开车采购了不少香烛,给卷云观补货。 燕韫玉、温队长、花蛇,都在前面空地帮忙照顾缘主们。 郁葱则拉着姥爷和小哥哥,一起偷懒。 晚饭是晏衔亲自下厨,因为卷云观是正一派,主修符箓,尚外丹,多为火居道士,可吃荤娶亲。 他也就没特意做素菜,而是做了地道的京味炸酱面和烤鸭等菜品。 鸭皮金黄酥脆,鸭肉肥而不腻鲜嫩可口,再搭配上清爽的黄瓜条,入口那叫一个享受。 燕老爷子许久都没尝过正宗的家乡菜了,即使是不重口腹之欲,也不免沉醉其中。 “想不到倔种长大了,手艺会这么好,没娘的孩子是根草,果然是早当家啊!” 郁葱洗了洗小手,给燕老爷子卷了好几份鸭卷,又暗搓搓给小哥哥使眼色。 他们能在这边呆几天,还不赶紧尽尽孝道? 晏衔接收到她的小眼神,不紧不慢的放下碗筷,倾身垂眸的看着她,柔声道“我给姥爷拌炸酱面。” 哼! 燕老爷子傲娇的哼唧了一声,白了外孙一眼。 别以为他年纪大了,就看不见外孙是在外孙媳妇的提点下,才勉为其难的赔笑。 他耳不聋眼不花,好不好? “明个我给姥爷摊煎饼馃子吃。”晏衔眸底的笑意,更加深重了一些。 燕老爷子:“……”这个可以有。 “我还要炸卷圈和老豆腐。” 闻言,郁葱也偷着乐。 在亲人面前,年过八旬的老者竟也表现出了分外幼稚的一面,这就是所谓的老小孩吧? 燕老爷子一口外孙媳妇给卷的鸭卷,一口外孙给拌的面,吃得不亦乐乎,连白胡子都沾到了酱汁。 有晚辈愿意孝敬,他才有耍小性子的资格。 没有人心疼,他就只能自己咬牙坚持做老道士。 谁心底还没些软弱? 可也只能深深的藏起来,不然要给谁看呢? 他抹了一把嘴,伸手将人拽到桌前的凳子上坐下,不让晚辈瞎忙活了,问道“对了,你爸再找了嘛?” “目前没有。”晏衔哪坐的住,又给小罐罐卷鸭卷,拌炸酱面。 生物链就是如此,他是最底层的那个。 “你妈过世二十年了,我当初是怨他没照顾好她的……”燕老爷子低声的教导着。 “可经过岁月无情尽沧桑,物是人非两茫茫,才明白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那才是正经的。 你爸要是有合适的,愿意再找我也没意见,可填房进门要是不省心,为难我外孙媳妇,可别怪我杀回去……” “有姥爷给我做主,我谁也不怕。”郁葱脆生生的应承。 自从她经历过朱毕安后,就没打算给自己再弄个婆婆。 在封建时期恶婆婆遍地走,放眼到现在不省心的婆婆可也不少。 篱笆不是墙,婆婆不是娘。 做亲娘的人是唯恐自己女儿,吃到自己曾经受过的苦; 而当婆婆的,则是生怕自己儿媳,享了自己没有享过的福。 有无数婆婆以给儿媳妇添堵为己任,却又疼爱自己的儿孙,也不想破坏在他们面前的慈爱形象。 于是,便出现人前人后两张脸。 两个女人是婆媳,也是对手。 这还是亲婆媳,要是填房那种后婆婆,就更难同儿媳妇齐心协力的拧成一股绳过日子啦!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目前是不大支持晏参赞再娶的,除非人选是她看的过眼的那种。 婆媳矛盾过于沉重,她岔开话题,道“姥爷,据说有些门派有一种特殊的功法,能够隐藏自身气息,即使是借运夺寿也追查不到?” “修行之人要想看上去和普通人无异,可能是已经到达返璞归真的境界,所以无人能够看透这人修为,从而也察觉不到这人身上的气。 这天底下有此等修为的人,屈指可数,我师傅和师兄,便算是其中之一。” 燕老爷子还不知道师傅和外孙媳妇的事,呼噜噜的吃着炸酱面,好不快活。 郁葱和小哥哥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睛中看到了郑重。 她隐下情绪,继续讨乖卖巧的哄着老人家开心。 “小衔,等形势好些了,把替我保管的东西,全都给我外孙媳妇,反正你留着也没用。” 燕老爷子越看她就越喜欢,又补了一句,道“也就是我外孙媳妇深明大义,换别的哪个姑娘都受不了你这倔脾气。” 晏衔:“……” 他哪倔了? 那都是同别人,好不好!? 明明他在小罐罐面前乖巧的像只小奶狗! 且还是没断奶,没长牙的那种。 他心里明白,但他不说,省得影响自己在她面前的温润形象。 “姥爷年纪大了,但身子骨还硬朗,要是小葱受什么委屈,一定要想办法告诉姥爷,姥爷给小葱撑腰。” 燕老爷子也算是把外孙从小看到大的,真心不信这小崽子会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温和。 奈何外孙媳妇就吃他这一套。 他不由得替小姑娘担心。 “姥爷放心,过日子嘛,其实大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 锅盖还有碰锅沿的时候呢,我不会和老晏上纲上线的。”郁葱收手收腿的乖巧坐好,杏眸澄澈,无害中不失甜美,像只无害的小白兔一样。 祖孙俩人气场相合,一致对外。 晏衔:“……”他才是那个多余的“外”,对吧! “正一”意为“正以治邪,一以统万”。 (本章完) (396)大卖特卖 翌日。 郁葱吃完小哥哥做的早点,顺手买了份报纸看看实事。 报纸上刊登了展销会的交流活动,中老年走秀的照片占据了头版头条。 “这不是大黑嘛!模特还牵着狗?”燕老爷子练功完功,凑了过来。 郁葱有些小得瑟,道“怎么样姥爷,这是我给建议的,够创意吧?” “不错,不错,这边年轻漂亮的姑娘太多了,乍一见中老年人的模特,还真是眼前一亮。 尤其是还牵着狗,给人一种茶余饭后遛狗的悠闲状态。 画龙点睛之笔呀,把整个走秀都给盘活了。” 燕老爷子怎么也是做过官,见识自然不是寻常老爷子能比的。 一目十行的看完报纸,对外孙媳妇的能力更加认可。 “幸好现在女孩儿也能出门工作了,能光明正大的展示才华了,要是放在一起,可就埋没了。” 燕老爷子终于知道她身上的功德金光,是怎么攒的了。 这订单从签订的那一刻起,国家的外汇也就有了。 有了外汇,带动了经济效益不说,还能强国。 他笑得胡子一颤一颤,道“不过,也没关系,到时候让小衔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小葱去为国家做贡献,也是一样的。” “老晏又高又白,男扮女装肯定好看。”郁葱开始想入非非。 脑中出现小哥哥盘上发髻,捏着绣花针,温婉绣花的模样…… 正在刷碗的晏衔,闷头不说话。 活不想干了…… 都欺负他! 郁葱见他磨蹭,站在燕老爷子身侧,叉着小蛮腰,狐假虎威道“老晏,怎么刷个碗还这么慢,今天还有咱们国家的展位呢!八点就要到,这都七点半了!” “就是,大男人干活这么拖拖拉拉,不成样子!” 燕老爷子站脚助威,道“现在也不让买卖丫头婆子了,你身为大男人以后家务就包揽了,我外孙媳妇细皮嫩肉,干不了粗活。” 晏衔深呼吸,再呼吸。 低着头继续吭吭的刷碗,无论他心里如何作想,但手上的动作却麻利起来。 燕老爷子点点头,道“想当年姥爷我从没让老娘,娘子,女儿,干过任何家务活。” 晏衔:“……”您是武状元,奴仆成群,哪里用得上后宅女人干活? 在他的无声腹诽中,结束了家务。 郁葱提前五分钟,七点五十五到了展销会门口。 今天是瓷器和丝绸,但不是昨天的两厂了,而是景德镇和杭嘉湖的工厂。 景德镇的瓷器以白瓷为闻名,瓷质优良,造型轻巧,装饰多样,素有“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之称。 在装饰方面有青花、釉里红、古彩、粉彩、斗彩、新彩、釉下五彩…… 杭嘉湖则是集栽桑养蚕、缫丝、绢纺、丝织、印染、服装及制成品生产的著名大厂。 展会尚未开始,郁葱就开始欣赏起来。 “郁特助,我们特意带上了茶叶和鲜花,要不要也效仿起来?”景德镇的魏副厂长是做过功课的,知道郁特助的那些成功案例。 杭嘉湖厂的张科长也点头哈腰的,恨不得让郁特助给他们帮帮忙,多出些订单。 他也是昨天才知道,他们华夏的服饰入选,完全是展销会的捧杀,就为了给他们当头一棒。 让他们后面这些工厂也一起没脸。 万万没想到,郁特助亲自破局。 他们华夏有能人,卧虎藏龙啊! “不,咱们的瓷器走高端路线。”郁葱的脑袋瓜里就不缺创意,道“不过这摆放就要改一下了。” “都听郁特助的。”魏副厂长早就拜读过对郁葱的事迹,甭看他年纪能当他她爸爸,但他是打心眼里崇拜她。 郁葱已经初步有了想法,道“嗨,咱们集思广益,谁有建议都说说。 没关系,大家畅所欲言。” “我们都听郁特助的,没意见。”张科长努力给自己刷了波存在感。 眼睛的镜片都遮挡不住,他双眼的光亮。 郁特助,看看我,看看我啊,看看怎么大卖特卖啊! 郁葱没有办法忽视对方冒着精光的眼神,道“还是一起出单,两厂互帮互助,绑定售卖。” “瓷器和丝绸有什么关联?”虽然,张科长还不知道如何绑定售卖,但他仿若看见雪花似的订单向他飘来。 “这花瓶,九个一起,围成圈,下面铺上丝绸。”郁葱知道越有钱的人越信风水。 她先把花瓶摆成九曲贵人阵的造型,等稍后就用工厂员工听不懂的外语忽悠。 这可是招贵人的,无论是商富商,还是普通人,就没有不需要贵人相助的。 之后,她又让人把成套的茶盏摆成北斗七星的造型,这是天罡北斗阵。 一套茶具一般会配四到六个的杯子,整套茶具一般是由茶杯、茶壶、茶碗、茶盏、茶碟、茶盘等构成,都是双数杯子。 但北斗七星是七个,也就是需要两套。 如此,这销量不是翻倍了? 果然,没一会商人就被她摆的瓷器造型给吸引了。 “这九个花瓶,怎么围成圈?谁家这么摆放,不占地?” “这是九曲贵人镇,招贵人的噢!”郁葱用流利的英文开口。 “贵人……”富商们转瞬就被吸引住了,并可耻的心动了。 原本花瓶都是按照一对一对的销售,现在的单位直接改成了九。 生意做生不如做熟,郁葱又开始推销北斗七星的茶具。 订单的数量是蹭蹭往上涨,翻了好几倍。 然而,有了瓷器,那下面铺陈的丝绸,也要有吧! 郁葱顺势就往外继续签丝绸的订单,道“瓷器只要不打碎,能传承千百年,但底下的丝绸就不行了,这是消耗品。 脏了要洗吧? 可洗的次数多了,褪色了怎么办? 而且,谁不知道丝绸打理费劲,这东西特别娇气,不能放置于阳光下暴晒,也不能用肥皂洗,一个不小心这么好的东西就毁掉了……哎,好心疼。” 于是,富商们又开始订购丝绸,总要把备用的提前订购了。 展销会一年就两次,错过这次就要等半年了,到时话黄花菜都凉了…… (397)过奖过奖,都是运气好~ 富商们固然心动,可因为未知性又难免有些犹豫。 郁葱心思一动,就开始嘚啵他们厂的产量低下,人工是容易,可技术工培养困难,也许会因为供不应求而涨价。 富商们一琢磨还真是,便又开始订购丝绸,总要把备用的提前订购上。 展销会一年就两次,错过这次就要等半年了,待时涨价怎么办? 不能等了,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郁葱自来熟得很,把外商的名片都要了过来,交给工厂的人。 没办法,脸皮厚吃个饱。 就这么说吧,即使是路边的野菜,她都能唠两句嗑。 待晏衔这边签好订单,魏副厂长和张科长确认了合计数量,就赶紧过来,低声和她说库存不多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才一个小时,就赶超了去年的销售总量了。 “什么,没有库存了?”郁葱杏眸滴溜溜一转,直接用英文喊了出来。 狗都喜欢吃抢食,人也一样! “是……是不多了……”魏副厂长和张科长就像做错事的小学生。 泼天的富贵都接不住,他们没用啊! 郁葱脸色不大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见此,那些还在犹豫的外商们,赶紧就趁机下单。 “不行,签不了合同! 抱歉,诸位,下次,下次啊,抱歉了……”郁葱一个劲的道歉,但态度却格外强硬。 那些稀里糊涂签下订单的人,本来还感觉他们可能签多了,也许有盈余,担心亏本。 但此刻他们又见没库存了,那感觉自己简直是捡到宝了。 纷纷幸灾乐祸的看着那些没签单的人闹腾。 “参展的展台就没有拒绝订单的规矩,必须给我们签单!” “对,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你们华夏不是自称礼仪之邦?现在是要背信弃义!?” “这成语不是这么用的……”郁葱一脸为难,好像下定了决心,道“那只能是签预售合同,我们不承诺交货期。” “那不行……”外商们不乐意。 “抱歉,先生真的没办法,您换别家工厂,再看看吧!” 郁葱一面拒绝,又一面解释,道“我们工厂的生产力有限,签了预售合同连下次展销会都会受影响,这对我们来说将是不可预计的损失。” 损失?! 这可太好了…… 外商们全都过来抢单签。 至于,那些已经签单的也都过来追加订单。 匆忙间,连交货期都忘了定下。 魏副厂长与张科长痛并快乐着。 喜的是能给国家赚外汇,忧的是已经把后面三年的总产量,都给交代在里面了…… 等终于结束了,他们才叹息道“郁特助,我们要是晚交了货,可怎么办?” “全国那么多工厂了,可以联合生产呀,只要质量过关,有什么可愁的?”郁葱已经饿了,打算带着狗子们去吃午饭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啊!”魏副厂长先是一惊,转瞬大喜。 张科长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道“难怪上面派郁特助来协助我们!您可真是大才啊!” “过奖过奖,都是运气好~” 她收拾好小皮包,又交代了几句,五人四狗组才去游艇上用餐。 今天参展的人多,服务员忙不过来,就改成自助那样,吃啥拿啥。 郁葱熟门熟路的拿了一个大餐盘和一摞碗碟。 晏衔等人也都有样学样。 聪明的狗子们已经学会占座了,晏衔找了个空桌,把它们领过去。 它们乖乖的坐在那里等着,像懂事的孩子一样。 只是墨玉般的眼珠子,随着狗娘而转动。 港城的经济好,饭菜也很丰盛。 有清汤米粉、叉烧饭、虾饺、烧卖、小笼包、肠粉、豆花、牛奶,白粥…… 除了港式的,还安排了牛排、意面,寿司,生蚝、面包、沙拉…… 不仅有这些,还有好多种说不上来的西点和甜点。 看着就精致无比,让人很有食欲。 郁葱把喜欢的几样,通通都拿了一份。 她拿了好多,都堆满了餐盘。 反正剩饭有饭搭子。 有小哥哥和狗子们在,她毫无剩饭的压力。 狗子们看她回来就摇尾巴,毛茸茸的脸上写满开心。 “乖,等凉些就给你们吃~”说话间,她尝了一口豆花,里面加了姜汁、黄糖。 豆味浓郁,口感如丝绒一般,入口即化。 “咱们那的是咸豆花,而这边则是甜的。” “两岸三地都有豆花,味道各不相同,但我都喜欢。”温队长一手端着一只大餐盘,迈着大步子,走到狗子们身边坐下。 很快小哥哥他们也都取餐回来。 十人桌他们五人四狗,就给坐满了。 “老晏也拿叉烧饭了?我也是~” 郁葱拿的是半肥半瘦的叉烧肉,丰满的肥肉入嘴,还未融化瘦肉筋道且浓郁的肉香就开始扩散,肉质松化甘腴。 火候恰到好处,皮脆且带着些许的焦香,肉嫩多汁,干湿恰当。 晏衔温润如玉的笑了笑,道“我和小葱的口味差不多。” “我拿了两份呢!”温队长大口大口的吃,一口就小半碗。 他不由感叹,道“等回去就没机会吃了,我得吃够本。” 晏衔:“……”怎么总有个电灯泡? 花蛇听到他们的聊天,都没有好意思参与进来,反而是沉默的干饭。 这两天老大没少给自己喂招,他身上青青紫紫的好像被蹂躏了一样。 燕韫玉不由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旁边餐桌上的剩菜剩饭,心中五味杂陈。 就是这些人吃剩……浪费的食物,都是好多人做梦都渴求不到美味佳肴。 朱二妮就没尝过这些。 想到家中那个任劳任怨的妻子,他不由得心疼。 “下午,还要帮着工厂开单,赶紧吃吧!”郁葱看着还在愣神的人,催促起来。 听到她说话,众人手上干饭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郁葱把吃过的剩饭,搅拌均匀,一股脑的倒在狗食盆里,又平均分成四份,道“宝子们~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快吃吧!” 小青、小玄、大黑的胃口就是无底洞,比成年男人还能吃。 汤圆是女孩子,可大概因为长身体的关系,饭量是一点也不少,且偏爱荤腥…… (398)沧海桑田把棱角都磨圆了 郁葱打了个饱嗝,感觉胃口又有了些地方,道“你们吃甜品嘛?” “我要竹蔗水,蔗汁糕。”温队长把脑袋从饭碗里抬起来,虽然饱了,但感觉自己还能再吃一头猪。 “我去吧!”晏衔舍得不小罐罐受累,连忙起身。 郁葱伸出白嫩的小手,把小哥哥又给按了回去,道“你们男人吃得多,慢慢吃,我吃完溜达两步,刚好给胃口腾腾地方。” “嫂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花蛇说完,继续充当干饭人的背景板。 “我都听葱姐的。”燕韫玉因为经历过沧桑,对食物有种格外的珍惜。 晏衔:“……”为什么所有人都抢他的话? 满眼怨念。 “好嘞,老晏也听我的。”郁葱点点头,表示明白。 各式各样的甜品,琳琅满目。 郁葱不仅拿了竹蔗水和蔗汁糕,还拿了鸡蛋仔、杨枝甘露,各五份。 狗子们吃不了这么甜的食物,她就没给它们拿甜点,但拿了一大盘虾饺和烧卖。 这都是它们爱吃的。 扫视一圈,又查缺补漏的拿了一大盘巧克力,这才意犹未尽的回到餐桌。 “拿回来了。”郁葱看狗子们的饭盆已经吃空了,把虾饺和烧卖又给它们分好。 “郁特助,好有品味,拿的都是最好吃的。”温队长只恨自己胃口太小。 他此刻最大的愿望,就是胃口大些,再大些…… “竹蔗水甜而不腻,蔗汁糕软绵清甜……”郁葱小口小口的品尝,小表情美滋滋的。 小眼神四下扫过,见服务员都忙着,没顾上他们这边,她从小皮包里拿过油纸,把桌上的那盘巧克力裹起来,迅速藏到包里。 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早有预谋的。 晏衔注意到小罐罐的动作,面上不动声色,但赶紧用身体遮挡,给她打掩护。 见此,花蛇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道“大嫂,我也想……” “东西多就太显眼了,只能拿点没有味道的,又小巧的。”郁葱分享完成功心得。 又解释,道“我这是拿给姥爷尝尝的,外面卖的没有这个味儿,要不我肯定是花钱买,绝对不会冒这个险的。” “要是被逮到,会给咱们国家丢人吧?”温队长心痒难耐,道“我真想把那个厨房直接拆走。” “格局打开,我想把游艇直接开回哏都!”花蛇咬着鸡蛋仔,痞痞的笑着。 燕韫玉:“……”要是放在二十年前,他怕是会痛斥这类行为。 但此刻却格外理解。 这里服务的厨师都是最顶级的,所有的食材也是最好的,通通都是外面复刻不出来的。 假如,直接讨要的话,就算人家面上给了,但私底下肯定也会被奚落。 反而葱姐这种行为是最便捷的…… 饭后,五人四狗团继续协助工厂出单。 因为郁葱的威名彻底传开,来出差的工厂领导们都格外配合。 郁葱也没有拿腔作怪的端着架子,全都给想办法多出单,出大单。 忙碌了整个下午,连趟厕所都没顾得上去。 站的腿都发胀了,才熬到下班。 回到卷云观就看见有记者正在这边采访。 “卷云观历史悠久,已有上千年的延续,从古至今,香火旺盛。有许多闻名过来的达官贵人,特意到此祈福。 听说这里的易天师曾经是位很有名气的高人,求见者数不胜数,可易天师是位随缘之人,无论贫穷或富贵,都只给有缘人解答迷惑。 这才导致之前少有人来上香,后来卷云观也渐渐的无人问津……” 门口,熙熙攘攘的缘主,有忙着在祈福墙投硬币的,也有忙着挂祈福带的。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长,正坐在桌前给缘主们发放免费的线香。 他五官轮廓很是端正,眉眼间带着一种若隐若无的压迫,给人道骨仙风,不染尘埃的感觉。 此人正是易天师。 因为缘主太多了,他们观人手又不够,他正带领座下的两名弟子忙活,也就是燕老爷子和其师兄玄尘子。 “您是易天师吧!我能采访您嘛?” “我是。”易天师声音稍稍带着一丝的低沉。 他不想面对镜头。 依着他早年的脾气,绝对是调头就走,可经历过沧海桑田,仿若把他的棱角都给磨圆了。 他顿了顿,道“有需要采访的问题,我弟子就可以。” 就这样燕老爷子被推了出来。 被问了一通,他都微笑着回答。 这是他和外孙媳妇学的招牌表情。 有记者宣传固然好,但要是不小心给得罪上,那就要犯小人了。 记者感觉他的脾气不错,对卷云观的印象也跟着好起来,又多问了不少细节问题…… 郁葱等记者走了,才走过去。 她让花蛇等人顶替了位置,把燕老爷子拉到后面。 “我姥爷可真会说,把记者都给说懵了,估计过几天这名气就彻底起来了,这是奖品噢……” 郁葱笑吟吟的从小皮包里,拿出油纸包,道“这是我给您特意拿的,展销会的巧克力,外面买不到的。” “好吃。”燕老爷子小心翼翼的打来油纸包,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他是官宦世家出身,历经过别人享受不到的奢华,但也曾狼狈到尘埃下。 此刻,面对才认识几天的外孙媳妇,竟让他内心生出了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他不由得眼窝子发热,眼眸里有淡淡的红血丝,瞧着就像被感动哭了似的。 他不能在小辈面前丢人,仰着头把眼泪生生的憋回去,道“我拿给我师傅和师兄也尝尝去……” 郁葱望着燕老爷子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她发现老人家眼眶发红了哦…… 燕老爷子还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一路小跑的往前面去,到“师傅,师兄,我外孙媳妇给我特意拿的巧克力,你们尝尝。” “看把你给美的……”易天师感觉自己的徒弟最近都快返老还童了,浑身的少年气。 “师兄也吃。”燕老爷子给师傅一块,又递给师兄一块,之后他把剩下的又仔细裹在油纸包里。 玄尘子头发花白,看起来也不年轻,但精气神特别足,道“好甜,我还是头一次吃巧克力。” (399)很享受这种偏爱 “对了,师兄不是给我算过命吗?早年富贵荣华,但注定晚年孤苦无依。 怎么我现在不仅有了外孙,还有一个浑身功德的外孙媳妇?”燕老爷子忍不住嘚瑟。 现在的生活,比之前要好上太多了。 虽然之前可以辟谷,可刚开始他也饿的睡不着,哪有现在日子舒服,反正不会因为饿肚子而烦恼了。 玄尘子把巧克力咽下去,走近两步,直勾勾地盯着师弟的脸。 确实比刚见面时,有了很大的变化。 如今,师弟的面部轮廓,没有了以前那种的沉寂。 整个人更加的大气,五官和脸型皆舒展了很多。 面相已经随着命数的变化,开始改变了。 他并未因为卦不准而难堪,反而镇定自若,道“还想应卦不成? 天衍四九,大道五十,人遁其一。 如今你整个人的状态可比以前好太多了,是那种松弛和身心的愉悦,让你没有了以前那种麻木。 闻言,燕老爷子不由愣住,那倒也是。 他假装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准不准都无所谓了。” “可真是个老小孩儿。”易天师看徒弟的表情,竟瞧出了几分傲娇,不由轻笑出声,也关注起徒弟的面相。 燕老爷子见师傅那双矍铄的眸子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愣住,知道的是看面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呢! “师傅,看出什么了?” “你现在的命数确实有所改变,即使是为师也看不出你的后期走向,不过,已经不是孤苦无依了。” 燕老爷子不由得挑了挑眉,笑道“那肯定呀,我外孙媳妇浑身的功德,肯定能罩得住我这个老头子。” “不仅是你的命数,你外孙也是如此,因娶到贤妻而发生了变化,没有人家小姑娘,你和你外孙可都是六亲缘薄的命。” 易天师感觉徒弟是有不少祖荫在里面的,道“如今,不说你的师兄,就连为师也看不透你的命数了。” “还有师傅看不透的命数?”燕老爷子心里火热。 听完师傅和师兄的话,他就往客院走,想特别嘱咐外孙几句。 然后,他一进门就看见外孙媳妇正坐在小马扎上洗菜,而外孙那个没眼力劲儿的居然就在旁边看着? 晏衔坐在小石桌前,单手撑着下巴,欣赏着小罐罐洗菜。 她说他力气太大,把菜都给洗烂了,把他扒拉开就给自己做示范。 倏忽,燕老爷子感觉距离失去外孙媳妇不远了。 他苦口婆心的教育,道“现代社会人人平等,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道理。 你也就做饭能拿的出手,是一个比较讨喜的点了,现在竟还犯懒?” “我错了,错了。” 晏衔起身,赶紧接过小罐罐手上的活,随后看向不远处支棱着的姥爷,态度很好的笑着,道“男人就应该家里外面都担当起来。” “姥爷,是我要洗菜的,不是老晏偷懒。”郁葱很享受这种偏爱,后知后觉的为小哥哥解释。 “我外孙媳妇贤惠呦~”燕老爷子对她是一百个满意。 送了外孙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这要不是自己的亲外孙,他真觉得配不上人家小姑娘。 晏衔既干了活,又还不落好,但他任劳任怨,嘴里也不敢有一个不情愿。 他的功夫都是姥爷手把手教的,可没少被教训,如今成了家,再加上一个媳妇,他连硬的脾气都快没了…… 晚饭有小罐罐爱吃的宫保鸡丁,也有燕老爷子爱吃的炸卷圈。 等吃完饭,他负责洗碗。 郁葱坐在姥爷给新扎的秋千上,燕老爷子坐在摇摇椅上,两人一起逗狗玩儿。 此时,除了厨房那边传来的水声和碗筷碰撞的声音,整个空气都弥漫着一股快乐的笑声…… 转天的展销会有四家工厂都有展销位,晏衔带着花蛇,郁葱则带着燕韫玉与温队长,分成两队协助工厂出单。 晏衔刚把小罐罐安排的条幅拉上,就被一个年轻女人给拦住。 “靓仔儿,我看过你耍枪,好靓……” 她外面一件风衣,里面是一身黑色紧身吊带衣裙,勾勒出完美的身材,举手投足间浑然都是魅惑,语气颇有几分小女人撒娇的意味。 晏衔那双好看的眸子没有在对方身上有一丝一毫的停留,俊逸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疏离,道“请、自、重。” 女人被冷待也不在意。 她自持美艳,认为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道“明明你自身就能文能武,会多国语言,却要天天听个女人的吩咐,甘愿嘛?” 晏衔:“……”那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不好? 谁和自己抢,他和谁急! 女人见他不言语,自信的以为他已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她伸出纤纤玉手,要拉他往甬道上走,道“我后面的拉链开了,可以帮我一下下嘛~” 女人觉得他那么聪明,必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晏衔先是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紧接着错后两步,同女人保持距离,对着正忙叨叨的人群,扬声道“这女人后面的拉链开了,谁来帮帮她?” 闻声,正忙着整理合同的花蛇,猛然抬起头来。 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勾引老大…… 为什么不勾引他? 众人通通看向美艳的女人。 就在女人错愕,妩媚表情皲裂之际。 晏衔又用附近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嘟嘟囔囔,道“挺漂亮的女人,可惜连拉链都不能自己拉上,手一定是受伤了。 可人有两只手,难道是两只都伤到了? 真是……好可怜!” “你你……你胡说……”女人没想到晏衔会装傻。 “还是个结巴,更可怜了。”晏衔说的煞有其事,好像真的在可怜对方。 他在小罐罐的耳濡目染下,早就学会欺负人了好不好? 现在正是太阳猛烈的时候,郁葱正躲在一个广告牌的阴影处站着乘凉。 她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很快就发现有野花勾引小哥哥。 微风徐徐,她青丝半扎,拂起顺滑的长头发。一身深色公装,干练却不失亲和力…… (本章完) (400)真乖~回去加鸡腿 郁葱见到乱子,正打算摆一摆正室的威风,就见小哥哥那清秀俊朗的小脸蛋,惋惜的说女人可怜了。 瞧着这一幕,还算赏心悦目。 看来无需她亲自出马了…… 不错,回去给小哥哥加鸡腿儿! 很快她就招呼保安,把女人给请走。 众人偷偷拿她和那个女人的外貌做比较。 有些喜欢身材火辣的,也有人喜欢郁葱这种清水出芙蓉的…… 郁葱立在人群里,明明是娇小的身形,但周身却有一种威压,让人不敢怠慢,也不敢生出非分之想…… 她震慑住这些人,才回过头,见到小哥哥乖巧的像只大狗狗,眼巴巴的瞅着自己,仿若在求表扬。 “真乖~回去加鸡腿。” 晏衔:“……”这不是小罐罐夸狗子们的话么? 然后,上天好像要在同一天考验人一样。 他们在游艇午休的时候。 “叩叩。”突然一道敲门的声响起。 他们身份特殊都有单间,郁葱把狗子们留在卷云观配燕老爷子了,小哥哥就主动过来给她看门,不……是贴身保护。 “来了”晏衔开门。 郁葱往门口看去,见到是一个不认识却熟悉的男人。 可不是熟悉嘛,这是上届展销会投靠外国的汉奸,好像叫白俊来着,她还看过照片呢! 见识了外面的繁华,就不愿意回国了。 这种人固然聪明也精明,但却太过没有大智慧。 她不由沉默了下来。 白俊面带微笑的走进来,却被晏衔给拦住了。 白俊身形高瘦,五官很端正,如他的名字一样的俊美。 他带着银色边框的眼镜,身穿一件白色衬衫,一条休闲裤,脚下是一双黑皮鞋,简简单单的打扮,却很有气质,一看就很有学识。 “晏特助,我有话要说,在外面不太方便讲。”白俊被拦着,仍旧礼貌的问道。 “你就是白俊吧?”郁葱走了过来,看到外面休息室有人偷窥,板着小脸,道“抱歉,让您进来我就说不清了。” 哪能让汉奸进来? 她可是还要回哏都的,只要让人进了,她就算立下再大的汗马功劳,回去会免不了被审查。 她可是怕麻烦的懒人…… 白俊认真起来,到“郁特助,只要你原来留下来,我们这边愿意无偿给付您豪车、豪宅,并提供的薪酬,是你如今薪酬的十倍,职位也绝对体面。” “抱歉,我的野心没那么大。”郁葱没有讥讽什么,而是直接拒绝。 偷窥的视线这么多,再多说句话,怕是一篇几千字的报道就要有了。 备不住,还说她和白俊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什么的…… “啪!”随手把门关上。 连句话都的不愿意再多谈论,态度十分坚决。 她小声抱怨,道“长得挺好看的人,却当卖国贼!” “他好看?”晏衔坐在她面前的沙发上。 “额,男女审美可能有些不一样,那些小女生应该会夸白俊长的帅,但我却不认为。 也许他的五官独立的看是不错,但合在一起只能说美。 完全没有男人的那种阳刚气,一看就没有担当。“ 郁葱敏锐的嗅到了醋味,好笑的同时,也不忘赶紧撇清干系,道“说句不好听的,在我眼里,这玩意儿属于娘娘腔,难登大雅之堂。” 闻言,晏衔笑了。 小罐罐的审美很优秀。 郁葱屁股刚坐下,不知道想到什么,蹭的站起来,跑到门口,从猫眼窥视外面。 她预料的很对,白俊被拒之门外后,脸色就阴沉下来。 进了隔壁的休息室,被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一通数落。 他们已经准备好相机,只要拍到郁葱把白俊请进屋的照片,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们都能随意发挥。 待时,郁葱就算是浑身上下都是嘴,也都再也解释不清了。 这样郁葱就必须留下来,为他们所用了。 他们见白俊连门都进不去,就准备退而求其次,改拍些双方在私下里“相谈甚欢”的照片。 万万没想到不仅晏衔一直冷着脸,就连见人就三分笑的郁葱都全程绷着脸。 他们连快门还没按下去,门就关重重关上。 白准备那么多了。 警惕性太高,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明明那么年轻,难道不应该得志便猖狂? 怎么就严谨到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 “晏衔不好美色,郁葱智多近妖,不是那么好请过来的。”白俊有些羡慕。 他要是当初也留个心眼,现在也不会当个窝囊废,被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了。 “还用你说?”外国人看着白俊的眼神,有些讥讽,道“多学习些其它技能吧,我们不需要翻译。” 看看人家这警惕性,这开单的能力,再看看白俊,给人家提鞋都没有要。 “滚吧,杵着干什么!” 白俊离开休息室,最后往郁葱的那屋看了一眼,眼底充斥着羡慕…… “老晏,我看到了,隔壁屋里,还有外国人。”上演福尔摩斯般的推理,道“怎么样,肯定是憋着坏呢!” 她等从猫眼里看不到白俊了,她才捂着小心脏,坐了回去。 有些得意,道“幸好我机灵,不然麻烦肯定少不了。” “我姥爷说小葱旺夫,现在看还真的是这样,我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好多的人。” 晏衔感觉神棍姥爷,倒是有一次说准了的。 他上辈子不知道烧了什么高香,才能在没有姻缘的情况下,得一桩美满正缘。 “要惊醒起来了,咱们最近风头太大了。”郁葱脑中的阴谋论不断的推演。 感觉对方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收手。 毕竟,她实在是太旺财了。 只要有她在,就能帮助每个工厂多开单,开大单。 她嘱咐道“最近不要单独行动,千万别掉陷阱里……不然后果很严重。” “放心,我随时和小葱报备。”晏衔笑了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越看她就越喜欢,怎么看都看不够。 难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郁葱不知道小哥心中所想,决定近期即使是去卫生间方便,也要在别人的陪同下完成。 不然,她一个弱女子可怎么没办…… (401)顺利追回运 郁葱不知小哥哥心中所想,见他乖巧,她满意的点了点小脑袋。 决定近期就算是去卫生间,也要在他的陪同下完成。 不然,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面对危险,可怎么办呢? 短暂的午休过后,二人回到展销会,继续协助工厂出单。 之前,白俊顶多是帮忙翻译,出单什么主要都是靠买家的需求,工厂的人也听不懂外语,对白俊捧的就有点高了。 年少得意之人,最容易膨胀,白俊亦然。 他叛国后,不觉得是自己崇洋媚外,反而认为是祖国没能给他应有的待遇,薄待了自己。 这让他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叛变的理所当然,仿佛祖国配不上他一样。 直到他改了国籍,留在这边为海外工作以后,才知道自己不过也是芸芸众生之一。 他以为自己的特别,不过仅仅是他自己以为的。 几大工厂把白俊和郁葱两相对比,更知道郁特助的好,生怕她也被那些物质条件给腐朽了。 展销会还没结束,他们就写好了一大摞的表彰信,全都是感谢她的文字。 郁葱对此心知肚明,但有些事还是装糊涂的好。 她依然兢兢业业,无论大单小单,都送上最优质的话术。 展销会接近尾声,易天师也准备好帮郁葱追运。 这日,风和日丽。 郁葱趁着上午没有他们工厂的展销位,赶紧让易天师给帮忙。 殿内,燕老爷子把闲杂人等都请出去,这其中就包括晏衔。 他亲自在神案上摆好算盘、罗盘、阴阳镜、桃木剑、朱砂、符纸等一应物件。 不管一会儿用不用的到,主打就是一个有备无患。 易天师沐浴更衣,换上压箱底的紫色道袍,在祖师像前上了三炷香之后,开始打表文,以此上表天庭,沟通神明。 紧接着,开始画符。 郁葱看不懂符箓,但银钩铁画,力透纸背,气势不凡。 一笔一划之间行云流水,散发着一股逍遥出世之意。 “小葱,不怕。”燕老爷子怕小姑娘紧张,安慰道“道术是用来降妖除魔,惩恶扬善的,却偏偏有人走了歪路,被贪欲迷了眼。 既然让我们卷云观遇见,自然要替天行道。” “姥爷,我不怕。”郁葱不怕,就是担心中间出什么变故。 万一斗法失败,老爷子们那么大年纪了,怎么扛的住? 若是因为她个人的事有个万一,她必然良心难安。 燕老爷子安抚好她,才继续给师傅打下手。 外孙媳妇说话声音好听,一声姥爷,就像在夏天沁了凉茶,能把他喊的里外都舒坦。 易天师双手迅速结印,在食指挤出一滴精血来,朝着符纸一抹。 “此乃除咒术。 需要以至阳纯血为引,方可破除邪魔外道之术。”燕老爷子小声的给外孙媳妇讲解。 郁葱问道“用了血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我们卷云观向来为善,最见不得有人仗着自身道术,为非作歹,残害善男信女。”燕老爷子大义凛然,说的他师傅,好像血包一样。 符箓无火自燃,转瞬化为灰烬。 郁葱看的不由暗暗称奇。 不愧是紫袍天师,这本事绝对能引得无数富商抢着供养。 随着符箓变成灰烬之后,郁葱明显感觉自己胸腔内的那道压抑之气消散。 她浑身上下,都轻松了很多。 她连忙朝着易天师,躬身拜下,道“多谢易天师帮我追回运,我以后一定会努力造福更多人!” “这事儿怕是还没有完,你拔七根头发给我。”易天师神色并没有丝毫放松,目光一直凝向虚空。 能在夺运后,又完美隐藏自身气息的术士,岂能是善类? 一听这话,刚刚松了口气的郁葱,再次把心给提了起来。 她是不是挖了谁家祖坟了? 咋就这么遭人恨! 她吭吭连根拔了七根头发,都带毛孔的那种。 疼的呲牙咧嘴。 她双手捧过去,道“七根,给您。” “师傅,一定帮我外孙媳妇把事办利索了。”燕老爷子是真心疼爱她。 易天师接过头发,卷在符箓里。 瞟了蠢徒弟一眼,沉声道“现在对方应该遭到反噬了,但中间隔着小葱的那些血亲,他受到的反噬不会太重,怕是要报复。” “想要彻底解决,就得废了这人的修为。”玄尘子作为郁葱的长辈之一,这些日子没少受到孝敬,难免护短。 “别吵。”易天师看着两个护短的徒弟,那叫一个嫌弃。 忽然,他神色凛然,道“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郁葱眼瞅着虚空上有一团黑气凝结,嗖嗖的往她这边窜过来。 易天师单手一抖,将由符箓包裹的头发,投到虚空。 “嗞嗞……” 眨眼之间,原本险些窜向郁葱的黑气,尽数朝着符纸缠绕。 符箓之中包裹着郁葱的头发,有她的气息,再加上易天师的道术,相当于以这头发替代了她。 就在黑气将头发团团缠绕之际。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去!”易天师双手掐诀,又是一张符箓投去,直奔悬空的黑色气团,无火自燃。 须臾间,火焰将黑气吞噬,消失不见。 “姥爷,这是?”郁葱不敢打扰易天师,小声的问燕老爷子。 “此乃扭转乾坤符。” 燕老爷子挑挑眉,淡淡一笑,目光中闪过一抹痛快。 “所谓乾坤挪移,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邪魔外道之人心存歹念,这是送给对方的教训!” “会有什么教训?”郁葱还是挺好奇的。 燕老爷子心中的她,是一个善良率真的好孩子,担心她过于仁善,便开解道。 “小葱,若非你有造化,怕是等不到我师傅出手……先是被害一傻十年,等瞒过天道,便是横死夺寿了。 我师傅自然要予以惩戒一番。 记住,对于这种人是不能善良的。” “我就是好奇。”郁葱小眼神贼亮。 她善良? 她分人的好不好…… 燕老爷子回了她一个,她不用说,他都懂的眼神。 郁葱:“……” 她真的只是想知道害自己之人,会遭到何种报应,让她开心一下的。 可惜贴心晚辈的人设,她塑造的根深蒂固了…… (402)反噬 “好了,解决利索了。”易天师瞟了眼下面窃窃私语的一老一少,道“快则半年,慢则两年,小葱的运势就会发生变化。” “有劳,易天师了,您晚上想吃什么,我让老晏安排。” “我没你姥爷那么重视口腹之欲,随便吃点就行。”易天师摆了摆手,转身离开,紫袍划出仙气飘飘的弧度。 门扉打开,晏衔谢过易天师,就迈着长腿进来,眼底透着关心。 却见他们在研究吃什么,下厨的人还是像局外人的他。 郁葱笑靥如花,艳如桃粉的小脸,灼人而璀璨。 明明前后都是一个人,此刻的她整个人都变得更加鲜活,本就不俗的面容越发耀目。 “姥爷爱吃炸卷圈,我知道的。”郁葱又去问玄尘子,道“尘爷爷,您想吃什么?” “素的就行。”玄尘子对自己要求比较高,并未用最低的标准要求自己。 郁葱作为吃货,很快就规划好了吃什么。 “那就炸卷圈,红烧豆腐、扒全素、烧香菇、地三鲜、干煸豆角、素什锦,腰果全素,再弄西红柿汤,主食就选手抓饼,能把一切都给卷起来?” “会不会太多?”玄尘子过惯了苦日子。 郁葱扫了小哥哥一眼,道“我家老晏手艺超好,素菜不禁吃!” 爷爷们对她的周全,都感觉特别窝心。 各自送了她一摞符箓。 有护身符、平安符,辟邪安宅符、治病符、镇妖符,斩烂桃花符…… 郁葱小心翼翼的收好。 这可都是好东西! 晏衔:“……”斩烂桃花符是给谁用的? 与此同时,哏都。 红旗饭庄,原本正在端盘子,给食客送餐的郑佳倩,直接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她这一折腾,把红旗饭庄的同事和食客都给吓坏了,赶紧把人送到医院。 但食客却骂骂嘞嘞的跑了,不仅连账单都没付,还编排红旗饭庄的服务员有大病,一张嘴就吐血,怕是病痨鬼,传人的。 一传十,十传百,几乎都没有食客过来用餐了…… 大杂院,郁肴肴跨到门槛上的腿,不知道怎么不听使唤,整个人直接栽了下去,磕的是头破血流。 郁大舅吓坏了,马不停蹄的背着女儿往医院跑。 两拨人在医院相遇…… 大西北的舒白藤挺着高高隆起的大肚子,费力的推着磨盘磨豆子。 她在这边无依无靠,只能受李家人蹉跎。 颤颤巍巍地伸出布着冻疮的红肿的手。 去年的自己,双手纤细,额头上也没有烫伤,有无数男人追捧,吃得是饭店的炒菜,住的是楼房的单间,读的是最高哏都学府。 再看现在? 她险些都不认识自己了…… “啊……”就在她自怜自艾时,猛然神色巨变,好像有什么被抽离。 凄厉的哭喊声响彻第八大队。 李妈和李小妹见情况不好,舍不得花去镇上的医院,却又顾忌舒白藤肚子里的大孙子。 “她这肚子是尖的,一看就是带把的!”李妈权衡一番,摸出八分钱,让李小妹去第七大队请阎神经给跳大神。 阎神经自从成了农场的农工,干的活就轻松了很多。 冻疮的脸也有所恢复,长相还算端正,但看着依然不好相处,有些冷冷的气质。 她板着一张脸过来,瞧着很严肃。 平平无奇的破窑洞里,居然隐约往外冒出一道黑气。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但具体是哪里奇怪,一时间她又说不上来。 待阎神经进去,只见舒白藤的头上笼罩邪气。 顿时,她神色大骇,心神巨震。 舒白藤身下的草席染血,仅剩的那半成运气,正在极速流逝,且有一股邪气霸道的侵蚀着她。 阎神经心中不解。 到底是何方高人,竟然翻手之间,不仅破解了术,竟还能将此术,返还回去? 难道是……传说中古籍中记载的扭转乾坤符? 可这不是失传已久了? 是了,肯定是! 只是,这种符术固然强大,可学起来太过复杂,导致失传,怎么可能会重现人间? 阎神经的脑海中,浮现出郁特助笑魇如花的模样。 除了郁特助谁还有本事请来如此厉害的高人呢? 想到这些,阎神经方才恍然,假模假样的给跳了一段。 收敛功法,长长呼了口气,道“你儿媳妇造孽太多,连天都不容了……” “小阎,别走啊,快救救我大孙子!”李妈赶紧把人给拽住。 阎神经停下离开的脚步,道“不说我没本事救人,即使是有本事,也不敢参与,你儿媳妇之前造大孽了,享了不该享的福,如今就是要吃反噬了!” “那我孙子怎么办?”李妈可以不管儿媳妇的死活,但她心疼自己的孙子。 “恕我能力有限,都看天意吧!”阎神经不顾对方阻拦,抬腿就走。 哼,让舒白藤夺走郁特助的运气,碰上硬茬子了吧!? 活该! “阎大师,别走,别走啊!”李妈年纪大了,追了两步没追到。 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道“造孽啊,造孽啊!怎么就娶了个这样的儿媳妇,怀了我大孙子都护不住!” “妈,起来吧,地上凉。”李小妹紧了紧衣领,伸手拉她妈。 李妈一把甩开女儿的手,道“地上哪有我的心凉!? 我现在是浑身冒火,恨不得拿刀剁了这个丧门星!” 李小妹因为嫂子怀孕,家里好吃的基本都先济着她吃。 也就是说,自从她哥从队长的职务上下来后,她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她被她妈这么一甩,就脱力的摔了个大马趴。 李妈嗖的站起来,关心道“可有摔到哪里?疼不疼?” “妈,我饿……想吃鸡蛋。”李小妹吞了吞口水。 不摔还好,这一摔脑子发蒙了,就更控住不住饥饿感了。 李妈固然重男轻女,但女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道“阎神经说你嫂子没福气,还造孽多,我看我大孙子也保不住了,她今天的鸡蛋就给您吃。” 她想到儿媳妇这些日子吃下去的鸡蛋,就肉疼的要命。 回到窑洞对着舒白藤,又是一顿输出…… (本章完) (403)舒白藤的报复 原本,舒白藤已经疼得快死过去了,但被李妈骂的心里恨得不行。 她这么痛苦是因为谁? 要不是李前进……她会怀孕?!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去鬼门关走了一圈儿。 她虚岁才二十岁,还没有活够啊! 倘若因为生孩子死了,那她可真的是死不瞑目…… 不,她不能死。 她还要找郁葱那个小贱人报仇。 所有的一切都是拜郁葱所赐! 她死死咬着唇,道“我死了,你儿子就打光棍了!” “你死了干净,我再给我儿子找个黄花大闺女!”李妈底气十足的叉着腰,像圆规一样。 舒白藤侧过汗津津的头,咧开嘴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当你儿子还是第八大队的大队长? 她和我捉奸在床,一辈子都扣着流氓的帽子! 我怀着孕被你蹉跎死了,就更没有哪家姑娘愿意进你李家的门了! 等着断子绝孙吧!” “你!”李妈想着舒白藤从怀孕开始,就一直在折腾,现在居然还顶撞她这个长辈,不由得恶毒的诅咒儿媳,盼着人直接去世。 可现在听这个贱蹄子的威胁,也并非没有道理。 是啊,贱蹄子死不足惜,可要是想再找个盘靓条顺的黄花闺女进门就难了。 门外,李小妹虽然没有看到舒白藤的样子,却也被她的惨叫闹得心慌。 此刻,她听到嫂子说日后李家断子绝孙就更心慌了。 嫂子是性格不好,是用鼻孔看人,是奸懒馋滑。 可这不是不要彩礼嘛? 她哥已经不是大队长了,现在名声也臭掉,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早就拿不出什么钱了。 她妈这么重男轻女,会不会为了给她哥娶媳妇,就卖了自己换彩礼? 李小妹的心里越琢磨就越害怕,也顾不得小产的晦气了。 她直接推门进去,劝说李妈把嫂子送医院…… “我是欠了这小蹄子的么!?”李妈正在气头上,上去就给了闺女一巴掌。 “妈,嫂子要是没了,我哥就没媳妇了。” 李小妹挨了打,心里委屈,却硬撑着一口气,道“最近,我哥可挺稀罕她的,要是知道您趁他干活去,把嫂子折腾没了,他埋怨妈可怎么办?” 李妈动了手,又心疼女儿,可却碍于颜面也没解释,再想到稀罕舒白藤的儿子。 在心中反复的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听取了女儿的建议。 她还要给儿子做饭走不开,就借了队里的拖拉机,让李小妹带着一块钱把舒白藤送去镇医院。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终于抵达目的地。 镇医院的人不算多,但前面也有几个排队的病患。 大夫见她这头更严重,就插队进行手术。 又是输血,又是打吊瓶,总算是把这条人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治疗费加住院费,一共一块五毛,可李小妹只有一块钱,她就想先回家找李妈拿钱。 舒白藤却把人给叫住,道“小妹,真是谢谢你了,这次嫂子记你的情。” “你知道就好。”李小妹做了好事,心里很是高兴。 舒白藤的眸色晦暗不明,道“今天的天色也不早,拖拉机又回去了,你就和大夫说说暂缓几天,再给医药费。” “大夫能同意?”李小妹从小长在第八大队,见识不多。 舒白藤神色温柔的笑着,眸底却没有任何温度,道“肯定能,你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看着就招人疼。” “那我试试……”李小妹在她的鼓动下,向大夫哭穷。 这年头的大夫没有业绩要求,是真的救死扶伤,不仅同意延期付款,还安慰她不用着急。 紧接着,舒白藤便以拖拉机回了大队为由,让李小妹和她同住在病房的空床位上。 一连三天,李小妹的那一块钱全都买了二人的伙食,彻底花光。 舒白藤也终于缓过劲儿。 联系到之前劳改农场的“朋友”,把李小妹连骗带哄的送上顺路回“大队”的自行车。 与此同时,她的手上也多了八十多块钱,并得到成功伪造的身份证明和介绍信。 以为她是几句好话,就哄过来的傻子? 哼,伤害过自己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八大队。 李妈本想等儿子下工回来,就去接人的。 可是李前进已经不是大队长了,现在干的活和农工无异,他每天累死累活的,就不愿意动弹。 一拖就是三天,本来计划好转天便请假去镇上接人的,万万没想到却先等来一场大火。 夜深人静,天干物燥。 周围的水塔又结了冰,不能及时救火,西北风这么一卷,窑洞就成了大火炉。 这还不算完,等农工们刚要进去把人救出来的时候,就见周围又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 “啊!那是我家!” “我们知青点也是!” “糟了!我家的粮食全在里面!” 夜里的风过分猖狂,但凡有一丁点儿的火星,就给燎成一大片。 第八大队的火烧了一天一夜,把所有能烧的东西,都烧干净才停下。 四处皆是哭嚎。 有哭财物的,也有哭粮食,更有在救火时砸死,受伤的。 一时间,宛若火焚地狱…… 崔场长因为失职被停职查看,而温队长因为表彰信有他的名字,人还没回来就直接安排顶替上崔场长的位置。 不过,上面考虑到温队长回来还要过些日子,就让崔场长先扫尾。 崔场长,不,他已经不是场长了。 崔允裕带着农工挖坑,把那些烧焦的尸首安葬。 死伤最多的就是腿脚不便的老人与年纪尚小的孩童。 崔允裕的心里既难受,又懊悔,在许荟的提醒下,才想起来李家还有到镇医院看病的舒白藤和李小妹。 他赶紧派人过去接。 然而,早已人去楼空…… 舒白藤看到众人哭嚎,才过瘾的离开。 她买了到南方的车票,又扒火车到了所有人都找不到自己的地方逍遥…… 阎神经在事后,才听说了第八大队的惨案。 她一阵后怕,赶紧给郁特助写信,火速寄往哏都。 舒白藤这个女人彻底疯了,她担心会报复郁特助,或者再做出什么极端事来…… (本章完) (404)有“葱”万事足 郁葱还不知道大西北的那些事。 她忙里偷闲,让小哥哥给自己开小灶。 由于展销会只管中午一顿饭,道观里的爷爷们又都偏爱素食,她那馋瘾就犯了。 晏衔耗时两个小时,才炖好了猪蹄汤。 炖好后,他就煮上米饭,并开始准备硬菜。 他先把泡在水里的红烧排骨拿出来,剁成一块一块的,过清水焯。 烧火,下油。 切几片姜扔进锅里,待油温上来,将排骨倒进锅里炒色。 等把排骨的色上得差不多了,依次往里面放调料。 排骨做好,晏衔又麻利的炒了四个素菜,这是给姥爷他们这些修行人吃的。 饭菜出锅。 郁葱便去送饭。 她把素菜给易天师和玄尘子送过去,又喊了燕老爷子过来吃饭。 土灶的锅有点大,一不留神,就落下一块圆白菜。 “吧嗒!”晏衔扒拉到狗食盆里。 小青、小玄、大黑,这三只黑色的狗子们都在排队让燕老爷子梳毛,只有白色的汤圆最馋肉,一直守在厨房。 它听到饭盘里落饭的声音,嗖嗖的冲了过来。 小尾巴一路跑过来都是翘起来的,可当看见饭碗里的是圆白菜后,尾巴都耷拉下来,无声的表示出它强烈的失落。 仿若在无声的说,弄得人家以为有肉吃,白激动啦! 郁葱回来就看到这一幕,被汤圆给逗的咯咯笑,从红烧排骨中夹了四块排骨放到一边,然后又把馒头撕开,放到另一边。 “汤圆和哥哥们,一狗一块,先晾晾,等凉些后,就能吃啦!” 晏衔把几个菜端上桌后,又拿了几只碗,盛上猪蹄汤。 猪蹄的骨头是要给狗子们啃的,未免它们直接吞下去,猪蹄被切得很大。 四块就是一只猪蹄,一共就两个猪蹄,郁葱的碗里被他盛了六块,都要放不下了。 剩下的两块在大汤盅里,这是给燕老爷子留的。 “老晏辛苦了,多吃些。”郁葱把自己大碗里的猪蹄,分给小哥哥两块。 燕老爷子还没进来,就远远地嗅到食香,口水分泌旺盛。 以前他一年到头都沾不到多少荤腥,自从外孙媳妇过来,他基本上是每天都能吃到荤菜不说,素菜的油腥也十足。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愈发有精气神了。 说到底还是吃的好了。 可当想到用不了几天外孙和外孙媳妇,就要回哏都了,他们祖孙吃同一锅菜,同一锅饭的机会不多了,难免有些惆怅。 罢了,做人要懂得知足。 上天能让他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亲人,又知道外孙和侄子皆过得幸福,便也足够了。 燕老爷子整理好情绪,才迈着大步进去。 狗子们也都撒着欢的跑在前面。 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连骨头都被狗子们坚固的牙齿,给嘎巴嘎巴嚼烂了…… 这日是展销会的最后一天,郁葱利索帮着获得展位的工厂清光库存,就提早下班,去购物了。 他们的差旅费是预支的,即使将剩下的带回去,那也是充公的,还不如花干净呢! 等到了商场,郁葱和小哥哥,同温队长、花蛇、燕韫玉分开,约定好下午六点在此处集合,就开始分头购物。 他们的学习能力不错,已经不用再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了。 郁葱也想买点隐私的东西,被几个大男人跟着自然就不合适了。 她买了六套道服,又选购了合适尺码的鞋袜。 这一套衣服穿出来,就非常体面了,绝对比打补丁的好看太多了。 然后,她给小哥哥挑了两双皮鞋和一条皮带。 男人穿鞋太费,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鞋。 “老晏,衣服我就不给你买了,咱家还有不少我攒的料子,等回家我给你做就行。”郁葱不想太高调,这个时候私底下还好说,但大面上还是从众的好。 “我有小葱就足够了。”晏衔有“葱”万事足,道“还有不少钱呢,小葱给自己买些吧!” “我什么都不缺,这些钱我想以姥爷的名义,把卷云观上面那块荒林给买了,估计还有剩的,再盖一栋小别墅,等形势好了,咱们可以这边住住,那边再住住。” 郁葱住在客院,可没少大鱼大肉。 道门忌讳多,人家不说,但她也不好意思一直胡吃海塞。 “最近观里的香火旺盛,名气也足了,买那块地应该不难。”晏衔知道小罐罐是为了他,才愿意在这边买地,这都是在帮他尽孝心。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等到集合的时候,温队长买了好多的布料和棉花,燕韫玉买了钢笔、连衣裙、外套、书籍,而花蛇则买了好多特产,一个大包裹里全都是各种小零食。 这样一对比,郁葱是所有人里买的最少的。 回去后,她吃完饭就找燕老爷子聊正事,并递上一张存折。 “姥爷,您看这钱够吗?” “这边山上的荒林不算大,大概有一两亩,这钱足够了。”燕老爷子瞟了眼存折,捋着胡子点点头。 别看他面上淡定,其实心里早就耍了一套拳法。 买了地,盖了房,不就是说明还会来港城? 他还能再见到外孙和外孙媳妇! 郁葱笑问道“需不需要找个人,走个后门什么的?” “你们小两口放心吧,姥爷给你们办。”燕老爷子已经不是之前的燕老爷子了,他送几张平安符,人家就巴不得主动给他开后门。 “那可辛苦姥爷了。”郁葱是个有想法的人,道“别墅不需要太大,就我和老晏,还有姥爷住,两三层,四五百平米就可以,客厅要挑空的,气派体面些。” “放心,姥爷找我师傅他老人家亲自给把关,保证把风水给看得仔仔细细。”燕老爷子已经想好怎么麻烦师傅了。 郁葱想了想,道“我估计吧,要是顺利的话,半年后的展销会还会请我来给协助翻译什么的,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给监工啥的。” “半年后,那么点的小楼一两个月就盖好了。”燕老爷子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接下来,郁葱又嘱咐姥爷一通要小心汉奸,并把白俊挖她和小哥哥的事说明。 燕老爷子的警惕性,转瞬提高…… (405)直击要害 接下来,郁葱又嘱咐姥爷要小心汉奸,并把白俊挖她和小哥哥的事给分析了一通。 汉奸? 燕老爷子的警惕性,转瞬提高。 他的外孙媳妇这么优秀,日后必然是享誉海内外的,难免惹得外国人挖墙脚…… 事关外孙媳妇,他转天就找缘主帮忙给办手续。 丈量土地这天,郁葱和晏衔身份特殊,不好亲自出场。 等人都走了,她才拉着小哥哥偷偷往山上那片走。 “看,这是咱家的地了!”望着长满杂草野树的野地,她心颤澎湃。 吼吼吼,用不了多久这就能翻倍的往上涨价了。 “这么开心?”晏衔在绮梦中连岛屿都买过,对这片小地方没什么在意,可这是小罐罐为他买的,地位自然不同。 “那当然!”郁葱围着荒地走了一圈,终于停下脚步,道“还有三天咱们就要回哏都,不能和姥爷一起守岁了,今天提前吃饺子吧?” “韭菜三鲜的?”晏衔知道她的口味。 郁葱摇了摇小脑袋,道“不了,姥爷他们还要修行,有五荤三厌四不食,不好做五辛,就来一半萝卜猪肉,一半素馅的吧!” “行,等回去我再给小葱包韭菜馅的饺子。”晏衔心里暖的不行,越发稀罕她的温柔体贴。 “好的呀!”郁葱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道“时间不早了,姥爷给咱们跑了一天。 包饺子费时间,你先回去做饭,我再在咱家的地溜达溜达,过会儿就回去。” “早点回来,你回来我就下锅煮饺子。”晏衔见周围没人,且这边都有易天师设下的阵法,要是不懂的人只进无出,他也就没说什么。 郁葱摆摆小手,把小哥哥送走。 绿草如茵,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小脸,静静地欣赏着自家的地。 倏忽,周围寂静下来,除了风声再无虫鸣鸟啼。 紧接着,凌乱的脚步越靠越近。 郁葱直接卧倒在地,匍匐前进的躲进半人高的杂草后头,往声源处瞅去。 她刚躲好,就见两个壮实的男人匆忙跑过来,身后各自背着一个大麻袋,麻袋还在动,一看就是装的活物。 “他娘的,怎么走不出去啊!鬼打墙?邪性!” “别乱说话,咱们必须尽快逃走,要是被抓进去,只怕就老死在里面了。” “咱们先逃到境外,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别动,再动弄死你!” “别折腾麻袋了,赶紧走,这地邪性,天黑就更出不去了。” 郁葱见人越走越远,才有空琢磨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偷猎? 这小破山里能有啥珍稀动物…… 是人! 天啊,又双叒叕遇上人贩子啦! 当即,郁葱心头一震。 这个年代的交通和通讯都不便,户籍管理也没有后世那么严谨,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则隐藏不少暗潮。 尤其,是白俊这种汉奸和巩汝婷这类地下特务,那叫一个猖獗。 郁葱记住两个男人的长相,赶紧爬起来,准备回去报公安。 “哥,我就说风吹过来时,有女人香吧!” “你这鼻子比狗都尖,还真藏着一个大美人,瞅瞅这身段。” “刚才她肯定看到咱们的脸了,万一报了公安……”说着,男人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男人一脸的凶相,头发油腻,胡子杂乱,眼底透着一股邪佞。 郁葱身处上风口,没听到下面的声音,但她敏锐的察觉到周围鸟雀并未恢复鸣叫,就估计那俩人还都没离开。 她拔腿就跑,把潜能都发挥出来。 男人把背着的大麻袋放下,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去追郁葱,道“你别跑!站住!” 不跑? 才怪! 郁葱岂能是坐以待毙之人? 可男女体力相差悬殊,差距在以眼见的速度缩小。 她趁男人拼命追的时候,灵活转身,迎了上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脚,对着他叉开的两腿间,狠狠踢去。 直击要害。 “啊!!!”男人痛得哀嚎,叫的惨绝人寰,也顾不上追了,捂着身体来回蹦哒。 郁葱借势,抢过男人手中的短刀,毫不停留的就往卷云观逃遁。 她能踢中纯属出其不意。 两个大男人想杀她灭口,简直不要太轻松! “小贱人!站住!”男人痛恨地咬牙切齿,招呼兄弟也一起围堵他,连麻袋都不顾了。 两个男人朝着她包抄。 郁葱已经是超水平发挥速度了,但还是被男人追上来。 长长的马尾辫被男人薅在手里。 郁葱疼得呲牙咧嘴,只觉得头皮都快被揭下来。 她不顾疼痛,拿起短刀就往对方心口扎下去。 “啊!”男人一躲,短刀扎偏,插在肋叉上。 他也是个狠人,直接把短刀从皮肉里拔下来,奔着郁葱的脖子下手。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眼看着高举的短刀就要落下,郁葱却被拽住无法躲避。 她这是要客死异乡了嘛? 明明寿数和气运都追回来了,难道要留着下辈子再享福? 她不甘心,她还没和小哥哥办婚礼,还没上大学,还没看到舒白藤和郑佳倩受到报应,还没…… 倏忽,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下一秒,头顶传来一声惨叫。 男人正握短刀的胳膊上,插着一根树杈,从他的骨头中间扎透横穿,鲜血喷涌而出。 鲜血温热,溅到郁葱惨白的小脸上。 “趴下!”身后一声焦急的嘶吼。 就算音色冷厉,没了早之前的温柔,郁葱还是认出是小哥哥的声音。 晏衔在她卧倒的瞬间,从她头顶飞跃,飞踹过去,重重一脚踹在行凶男人的心窝子上。 “砰!”长得结结实实的男人被踢飞,就连身后的小树都被砸断。 男人滚在地上,张着嘴就冒血泡。 另外一个男人见势不好,迅速后退。 没跑两步,就被晏衔追上来。 伤了他家小罐罐,还想全身而退? 做梦!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晏衔三招就将人拿下。 咔咔两下卸掉胳膊。 他把男人的双手钳到背后,抬脚踢在对方的膝盖窝,将人踢得跪倒在地…… (406)宝贝疙瘩,哪哪都好 晏衔解开对方的皮带,把人捆住。 刚刚,他都快吓死了…… 他一低头,就跟小罐罐来了个四目相对。 “我来晚了,痛不痛?” “老晏,来的正好,幸好你来了!”郁葱遇到危险就想他,好在他真的来了。 他声音低沉悦耳,高瘦挺拔的身躯,只是站在她面前,就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郁葱心理素质强悍,已经恢复镇定,刚才狂奔俏脸上汗津津的,白里透红,宛若娇俏的芙蓉花。 她把被薅松的头发直接散开,看着丝丝缕缕脱下的发丝…… 肉疼,心也疼! 她拧着眉心,委屈巴巴,道“掉了这么多头发,离着谢顶不远了。” “没有,没有,头心儿还有好多呢!”晏衔抬手,轻轻地帮她把凌乱的头发捋顺,道“漂亮着呢,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野间的精灵。” 郁葱成功被安抚住了,小眼神瞟到大麻袋,道“对了,还有人呢,赶紧救人!” 解开麻袋,里面的人重见天日。 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脸颊被打得红肿,嘴角是青紫的。 小姑娘觉得恩人这双眼睛特别熟悉,再看那精美清灵的五官…… “郁特助!” 同时,郁葱也认出了李小妹。 从大西北拐卖到港城,这人贩子想干啥? 然后,她又打开另外的麻袋。 这个麻袋相对有些小,里面是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头发自来圈,五官初见深邃,看起来有些混血,身上穿的衣服也讲究。 “小朋友,你没事吧?” “天使姐姐?”小男孩看着郁葱,久久不能回神。 郁葱:“……”小男孩还挺有品味的。 天使耶~ “姐姐只是长得有些漂亮的人,不是天使噢!”她努力压下上翘的唇角,道“小朋友,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多谢姐姐救了我。”小男孩有些惊恐,但还能振作的从麻袋里走出来。 “不谢不谢,顺手的事……”郁葱心情很好的摆了摆小手,道“歹人还在这里,姐姐带你俩去公安局报案吧?” 小哥哥押着两个大男人往山下走。 郁葱则带着两个小朋友。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 小男孩名叫尤兰,是昨天被拐来的,他并非港城人,而是随爸爸过来长见识的,血统里有一部分是华夏血。 郁葱见他表达的还算清晰,感觉交给公安就不难找到家里,便又问李小妹,道“你不是应该在枣岭农场,怎么会到这边?” “是舒白藤,她把我给卖了。”李小妹这些日子度日如年,受了不少教训,懂得可比尤兰多太多了。 前段时间,舒白藤是怎么哄骗她的,她记忆深刻。 这女人之所以哄着自己,不过是她的缓兵之计,她想拿着卖自己的钱,找机会逃离农场,逃离大西北。 只要舒白藤离开,她李家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没办法找到人。 但凡这女人能成功逃走,别人就不知道她的过往,她就还是能钓到好男人,吃香的喝辣的。 郁葱听完,心里微微一沉。 农场哪能困住舒白藤? 这人也从来都不想留在李家过日子,只想离开。 可是离开之后,会去哪里呢? 舒赤檀就不用考虑了,毕竟劳改期间自身难保。 是以,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徐光兴,另外一个人自然是晏湛。 晏湛好歹有晏参赞撑腰,而且他儒雅和煦,比较好说话,关键还有着同母异父的血缘关系在。 但据她估计,晏湛是万万不敢再招惹舒白藤的。 晏参赞能走到如今,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必然恨透了陶银玲,而他则是晏湛全部的倚仗。 这些,舒白藤应该也能分析明白。 那么这女人会去哪里呢? 到山脚的公安局报了案,做好笔录,把两个孩子和两个犯罪嫌疑人都留下。 两个孩子对郁葱有些雏鸟情节,可郁葱和他俩都不熟。 她交代了自己三天内会住在卷云观,有什么事情可以再联系自己,便匆匆离开。 一出大厅,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阿嚏!”她小声嘀咕,道“肯定是姥爷惦记咱俩呢!” 燕老爷子那么偏爱她,要是知道自己遇到人贩子,肯定要炸毛。 二人就商量好,先瞒着姥爷,免得长辈担心。 “老晏,你先去烧水煮饺子,我去去就来。” 郁葱回到客院,从箱子里,翻出新买的东西。 把那六套道服和鞋袜都翻出来,满满当当的堆了满床,一样样地整理好,装在手提袋里,这才去厨房准备吃饭。 白胖的水饺滚在沸水里,馅是五花肉和萝卜。 萝卜做法讲究,洗干净后,切片放锅里,焯完水,再捏出水分,和在剁好的肉馅里。 她一进门,就嗅到空气里的肉香。 燕老爷子正在偷吃,笑得一脸满足,道“小葱来了,快,洗手吃饭,我师傅和师兄,刚下我都送过了,咱们也赶紧吃。” 水饺皮薄馅大,一咬满嘴的香,只有肉汁的汤味儿,没有丁点萝卜的辛辣。 白面皮软而不失嚼劲,咬上一口肉香就在口腔爆开,满口肉汁,香的恨不得吞掉了舌头。 郁葱今天消耗有点大,吃了一盆才停住,道“老晏的手艺太牛了!” “他也就厨艺能看了。”燕老爷子摸了摸自己滚圆的小肚子,也不知道下次再吃是什么时候。 “噔噔噔……”郁葱想到礼物,跑回自己屋里。 然后,拎着六个大手提袋出来。 “姥爷,这是给您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小葱送的姥爷都喜欢。”燕老爷子打开手提袋,把衣服捧出来,星星眼晶亮,道“这么精美的道袍?” 外孙媳妇就是他的宝贝疙瘩,哪哪都好啊! 先是给他填满厨房,这又是买衣服,都是浓浓的心意。 “这是给玄尘爷爷的,这是给易天师的。”郁葱又把其它的四个手提袋拎出来,道“各两套,方便换洗。” “小葱,有心了。”燕老爷子对外孙媳妇的周全,赞叹不已。 这些年他多亏了师傅和师兄的照顾,不然怕是早就流落街头了。 小葱是在帮他还人情呢! (本章完) (407)送同胞回家 不止燕老爷子收到新衣服高兴,就连玄尘子和易天师,也都被惊喜到了。 他们有几十年都没收到过礼物了。 转天就换上了新道袍,如同老小孩那样的炫耀。 他们正逗着狗,冯恩就带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尤兰,让秘书搬着重礼过来感谢。 郁葱还记得冯恩。 他是混血,有着一半华裔血统。 手段不错,如今在家族的话语权很重,还在华夏参展的时候,亲自过去给她捧场。 郁葱施恩不图报,婉拒了谢礼。 一番不慕荣华的姿态,让冯恩对她更是心生尊敬。 之前,顶多是欣赏她的能力。 此刻,却是真心的想与之交好。 然后,他就把这座上所有无主的荒地通通买下,一股脑的捐给卷云观。 郁葱没资格替卷云观做主,易天师难得站出来,亲自收下了地契。 她也觉得该收下。 有了冯恩在明面上的支持,此后世人皆会知道卷云观是有背景的,就算观中钱多,地多,也无人敢惦记。 即使真的是有不长眼的人,动手前也要掂量掂量。 能省下不少麻烦呢! 年仅七岁半的尤兰,还不懂大人的想法,他本能对救自己性命的天使姐姐亲近。 郁葱多鸡贼? 她把孩子哄的一愣一愣的。 尤兰只觉得她不仅美丽勇敢,还特别博学多才。 比他的那些私教要有本事多了,连带着对卷云观的印象也很好。 到了秘书来催,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晏衔也以她为荣。 小罐罐可真是宝儿,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稀罕。 他恨不得把人给藏起来,偷偷据为己有。 媳妇太优秀,他怕招闲杂人等惦记。 “对了,老晏,你昨个咋这么及时过来英雄救美?”郁葱重点强调“美”这个字。 晏衔察觉到她的意思,温柔的睨着她,宠溺的笑,道“是易天师说他的阵法有外人闯入,方位则是咱们买的那片地。” “果然是高人,咱们要做点好吃的感谢一下。” 郁葱还要忙着收拾行李,这一高兴,就有点眉飞色舞,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栽了下去。 晏衔眼疾手快,及时将人拉住,道“小葱,没事吧?快点动动脚,看看扭伤了没有?” “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踩到小石子。”郁葱动动小脚丫,表示无碍。 晏衔抓上她肉乎乎的小手,就不松开了。 即使他们已经领了证,可此刻他心里头就是激荡,感觉脚步都发飘。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周遭只剩下他俩人。 这双小手,他想牵一辈子,永远也不松开。 郁葱一开始还没察觉出异样,自顾自的往前走,半截才发现自己的手有点烫。 咦? 小哥哥怎么还牵着她? 这是从刚才扶了一把就没松开? 霎那间,她胸膛里仿若有小鹿乱撞。 她咳了咳,淡定地开口,道“佛门清净之地,这样不好。” “这是道门。”晏衔只觉得掌心里一松,那白嫩的小手就脱离了掌控,有些怅然若失。 郁葱笑了笑,被他逗的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越是在卷云观待着,她就越有种宁静跟祥和,同预想中的家庭温馨一样。 她有丈夫疼,也有长辈疼。 她是被偏爱的那个。 而不是像在郁家那样,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是不受宠的白眼儿,是小破绿叶。 在离开的那天夜里,她让小哥哥提前摊出六套煎饼馃子,并把后面两天的饭菜都预制好。 这些都是留给燕老爷子他们的,就算吃时凉了,但热一下也好吃。 并且,又做了他们哏都特产的槽子糕。 鲜鸡蛋加白糖、面粉、香料入模烘烤。 小圆饼状,顶部棕红,底部微黄,入口松软清香。 因为没有添加防腐剂,所以保质期比较短,保质期只有一个月左右。 燕老爷子看着多半筐的槽子糕,眼窝子发热。 有一肚子的话要嘱咐,却不知道说什么。 “姥爷,不要太想我俩,我这次表现的不错,等半年后的展销会,估计还要请我过来呢!” 刚要踏上小汽车,准备前往机场,就被从山脚下赶来的公安给拦住。 “郁特助,这小姑娘身无分文,无依无靠,她在这边只认得您,她希望您能送她回家。” 郁葱:“……”为什么要找她? 明明温队长在枣岭农场更有威信好不好? 可当看到李小妹小脸干瘪,头发枯黄,眼神中透着恐惧与无助,她难免就有些心软。 这是他们华夏的同胞,一旦流落在外,日后再想回家可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回来把机票钱还我。” 李小妹怯怯地不敢抬头,一听这话满眼欣喜,道“我一定还钱,一定还!” “事不宜迟,这会儿机场应该有打折票,咱们赶紧过去买票。”郁葱刚要提起小皮包,就被小哥哥给抢先拿了过去。 因为有外人在,郁葱和晏衔也不好再叫燕老爷子为姥爷了。 对外,他们只是蹭住的,要泾渭分明。 汤圆倒还好些,但小青、小玄、大黑,对燕老爷子这个总给它们梳毛的狗姥爷,却有些不舍。 狗子们通人性,好像知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对着燕老爷子就一通猛舔。 燕韫玉凝望着伯父,微微颔首,眼底藏着不舍。 温队长和花蛇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送行的时候,不仅燕老爷子出来,就连玄尘子和易天师也都送到山门外,目送他们的小汽车远去。 蜿蜒的山路,举目眺望,小汽车逐渐化为黑点。 任凭心中如何的不舍,也再看不到了…… 郁葱带着公安给李小妹出具的证明,捡漏买到一折机票,但这也有十多块钱了,对李家可不是小数目。 她总不能为了催账,再跑趟大西北吧? 她把收据什么的都收好,交给温队长,替她向李家讨要,想着给她寄回哏都就行了。 狗子们作为宠物,机场目前也没有收票的规矩,自然而然的免票了。 飞回去和飞来时一样,座位非常宽裕,一狗一个独坐。 起飞前,郁葱还和小哥哥给它们都系上安全带……(本章完) (408)懒人未必不能成为富一代 飞机先到帝都。 一下飞机,冷风就嗖嗖的往衣领里钻。 想当初她从大西北回来时,还觉得帝都和哏都温暖,现在从南方回来,就感觉这边“楚楚动人”了。 “嘶,好冷!” “都把外套穿上。” “还好早有准备,不然就冻成冰棍了!” 狗子们也有些不适应,爪子不愿意沾到上冻的地面,黑润润的鼻头也都流着鼻涕…… 首先,一行人去到外贸部报道。 借了康老的小汽车,准备开回哏都。 这时还有两天就是大年三十,大部分的单位都放假了,学校也早就放了寒假。 交接手续只能凑合着让留守人员办理。 郁葱带着李小妹到了帝都公安局,把港城公安开具的证明交过去。 之后,交给他们把人遣送回去就可以了。 临走的时候,李小妹对着她深深地鞠躬,道“葱姐,谢谢您!” “都是同胞,能帮你一把,就帮一把。”郁葱做完好事,心情愉悦。 出来时,花蛇搂着温队长,道“老温的证明,到什么时候?” “我开的时间长,富余的时间多,但我不放心我手上的人马,还是赶紧回去吧!”温队长和他关系处的很好。 花蛇拍了拍胸脯,道“嗨,回什么,先和兄弟耍几天,现在可不好买火车票,不如等节后,到时候兄弟给你办张硬卧票?” “我不放心……”温队长有些意动。 花蛇想把人发展成黑市下线,道“多几天,少几天,能有嘛事?在哏都玩几天,我也尽尽地主之谊。” 就这样温队长稀里糊涂的就留下了。 晏衔开车把他们捎回西站的家属楼。 雄黄已经提前把五大道的小洋楼收拾干净。 郁葱回到家,便是窗明几净,连被褥都晒过的家。 狗子们认得家,回来后撒欢的乱跑,楼上楼下嗖嗖的,你追我赶的好不快活。 郁葱闲下来,不由得期待新年。 “咱们没什么长辈,但大年初一还是要去晏参赞那里意思一下。 初二回趟郁家,我看看郁肴肴有没有被反噬到。 咱们初三去看雄黄他们,把劳力士手表该送的都送了。 初四去拜访隋老和郝校长,康老这边估计人不少,咱们打个电话过去拜个年就行了。” 晏衔颔首,道“那咱们在哪边过年?” “守岁在小洋楼吧,等初四去团泊镇再在杨柳大队住一住。”郁葱给规划的明明白白。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年根儿底下,基本已经买不到什么年货了。 但雄黄怎么可能不给老大和大嫂准备年货? 晏衔还车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南市。 雄黄把特意留下最好的货,一股脑的都给了过去。 猪肉有五花、猪蹄、前腿、软骨,还有鸡、鸭、腊肠,羊排、羊腿。 各类鱼虾扇贝,香菇、木耳、紫菜、海带、花生米等干货。 大米、面粉、糯米、挂面、粉丝、油、各类厨房调料。 花生、瓜子、板栗、酥糖、饼干、果脯蜜饯,冻梨…… 除了这一大堆外,连饮料也都是整箱的橘子味汽水。 “雄黄也太够意思了!”郁葱看到小哥哥开车回来,做生意的打算。 这都七六年了,等后年这个时候公家上头就会召开紧急会议,高考也就顺势决定下来,改革开放的吹风就更近了一步。 她前段时间已经积累了不少工资,到时候要是下场搏一搏,她未必不能成为富一代。 要不然等雄黄发达了之后,他们却还停留在原地,就太没面子了,不是? 她对小哥哥把计划说了说。 “那就和雄黄一块干呗,咱们出钱,他出力,之后每月分红。”晏衔不动声色的开口。 “那行,都交给老晏了。”郁葱是个懒惰的性子,干脆做起了甩手掌柜。 晏衔把食材都放到厨房里,道“年夜饭想吃什么?” “过年肯定要有饺子、梅菜扣肉,油焖大虾、四喜丸子!”郁葱并不缺嘴,可大概因为一傻十年,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体对美食总有着无限的渴望。 “这才四个菜,再选几个。”晏衔觉得她在手下留情。 “这就够了,就咱们和狗子们吃。”郁葱把行李都放好,拿出睡衣,道“咱们先沐浴更衣,好好的歇歇,就准备迎接新年。” “我去烧水,等我把屋里烧热,给狗子们也都洗洗,一起辞旧迎新。”晏衔看着它们总是在小罐罐面前讨巧卖乖,心里总是止不住的泛酸。 狗子们:“……”姥爷给它们洗碗了好不好? 它们齐刷刷的盯着他,仿若在质问,为什么天热要洗,天冷还要洗? 郁葱在飞机上睡得不踏实,回来后捯饬好就蒙头大睡,转天的天色大亮才醒。 “还是回家睡得踏实,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准备吃早点。”晏衔刚从黑市回来,小憩了一会就开始张罗早饭。 “嚯嚯嚯!是大馅云吞。”郁葱以最快的速度,利索的洗漱好。 白胖的云吞,皮薄如纸,馅料饱满,有小儿拳头那么大。 晏衔见人起来,把包好的云吞放入滚水里一氽,一只只泛上汤面。 盛进碗里,加进高汤,撒上葱、蒜、胡椒粉,滴上香油。 想起小罐罐在帝都吃的习惯,他又给她那碗,多加了点胡椒粉,道“你爱吃麻辣。” “老晏,细心,这都记住了。”郁葱也想起自己在帝都吃云吞时,多加胡椒粉了。 喜欢一个,就会不由自主的关注,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小哥哥一看就稀罕她到不行。 美滋滋~ 他们回来的悄悄的,能不惊动的人就没惊动,腻腻乎乎了一整天。 狗子们也不大适应外面的冷空气,全都缩在小洋楼里玩耍。 正准备晚饭的时候,花蛇和温队长就一起登门了。 郁葱看二人神色不大对,便问道“怎么了?” “郁特助,晏兄弟,我和老花溜马路时,碰见郁肴肴了,她更傻了……” 温队长愁的不行,都没心情欣赏小洋楼“原生态”的家具了。 花蛇把话茬子接过来,道“是更傻了,拉着老温就喊丈夫,死活都不撒手,惹得街上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409)辞旧迎新 花蛇见温队长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把话茬子接过来。 “是郁肴肴的脑子更傻了,拉着老温就喊丈夫,无论我们怎么说,她死活都不撒手,惹得街上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索性其中有老城厢的老住户,知道她倒贴郑佳豪,又被辜负的事……”可他是要脸要面的人,何曾这么丢人过? 郁葱:“……” 是有点丢人,还有点影响不好。 花蛇叨叨一通,才反应过来自己编排的蠢货,是大嫂嫡亲的表姐。 心虚的瞟了老大一眼。 晏衔似笑非笑,让人看不出想法。 郁肴肴和他家小罐罐怎么比? 小罐罐人生的美,性格又好,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还会哄老人开心。 是百年难遇,万年难见的好女孩儿。 有几个糟心的娘家亲戚怎么了? 他这辈子能娶到她,才是赚到了。 真正活明白的人,是不会被欲望所困,追求而不执着,活在当下享受当下,不会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欲望。 把人打发走后,郁葱忽然想起来要准备新衣服。 她的衣柜里,还有好多没上身的新衣服,倒是小哥哥的衣服不多。 吃饱喝足后,天色暗下来,把电灯打开,找出几块羊毛呢的好料子。 对比了一番,她在黑色和墨蓝色纠结,道“老晏,喜欢哪个色?” “我听小葱的。”晏衔知道她是给自己做新衣服,脸红了红,心跳得咚咚的,还涌上了无限欢喜。 往年的过年,他只能看着陶银玲给舒白藤和舒赤檀准备新衣服,舒家条件不错,却从来都没有属于他的一件新衣服,从来都没有。 现在小罐罐无需他提醒,都会主动帮他做新衣服,而且用的都是压箱底的好料子。 郁葱选了黑色的羊毛呢,按照小哥哥的尺寸仔细裁剪好。 裁剪下来的碎布也不浪费,按在袖口上做袖袢,订好扣子,又把口袋等位置都拼接好。 款式中规中矩,但是市面上稀少的长款。 “来试一下。” 一袭黑色大衣,衬得他英俊的脸庞越发夺目,整个人都散发着优雅神秘的气息。 “可真是衣架子!”郁葱赞许的点点小脑袋,道“抬抬手臂,感觉有不舒服的地方嘛?” “挺舒服的。”晏衔心里欢喜,越发觉得他和小罐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郁葱把他的大衣脱下来,放到桌子上,道“我熨烫一下,明天就能穿了。” “我自己熨烫就行。”晏衔把熨斗翻出来,又准备好水,道“我小时候没少被陶银玲使唤,这种活轻车熟路。” 郁葱默默心疼小哥哥。 又用甩下的那点儿料子,给他做了件小坎肩和一个男款大钱夹,道“坎肩里面来件白衬衫,绝对好看。” “上次做的白衬衣还没穿,过年正好穿。”晏衔娴熟的熨烫。 小罐罐的一颦一笑,都能牵扯他的心尖儿。 他只要看到她就欢喜,看不到就牵挂,恨不得时刻把人揣在口袋里。 郁葱欣赏着熨烫好,挂在衣架上的衣服。 虽然,累的她胳膊很酸,但却非常有成就感。 又把在港城给他买的皮鞋找出来,道“过年就穿这一套。” 有了外衣,她又找出一大块细棉的布料,咔嚓咔嚓的剪裁好,踩着缝纫机给她和小哥哥,一人做了一身长袖长裤的睡衣。 碎布也舍不得浪费,但她实在是犯困了,便让小哥哥帮忙收起来,等过后闲下来,她再继续做活。 缝纫机“哒哒”的响了半晚上…… 大年三十这天早上,是要祭祖的。 下坟地的话穿新衣服也都糟蹋了,就穿的寻常旧衣服。 郁葱带着小哥哥赶了个大早,来到她爸妈的墓地。 这个年代是不能明目张胆烧纸的,但晏衔路子野,弄来一大摞金纸、银纸,给岳父岳母亲手叠了金元宝、银元宝,足足两千个,装满两个大手提袋。 他要感谢岳父岳母。 “爸,妈,我来看您们了。” 郁葱对着小小的石碑,介绍小哥哥。 “这是晏衔,爸妈都认识的,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 他现在是你们的女婿了,您们的闺女本事吧?” “岳父,岳母,小葱是我心中所爱,日后无论贫穷或富贵,我们都会携手与共。 只要有我一口饭吃,我都会先给小葱。”晏衔拿着抹布,把墓碑擦拭干净,虔诚的许诺。 之后,他又握着铁锨,给矮矮的坟头填土。 待收拾的差不多了,郁葱才把准备的贡品摆好,有鸡鸭鱼肉,馒头米饭,外加一瓶干部白酒。 郁葱摆上碗筷,道“爸妈,女儿已傻十年,一直没能扫墓,以后不会了。” 爸爸英俊上进,妈妈温柔善良。 可是好人不长命…… 最后,二人磕了头,才离开墓地,又开车前往晏衔生母的墓地。 石碑和周围都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给提前收拾过的。 也许是晏参赞? 但或许是哪位不知名的故人…… 祭拜后,回家准备年夜饭。 晏衔主厨,郁葱给打下手,狗子们在旁边追跑打逗。 一家两口四狗,好不热闹。 家里没有电视,但有之前从杨国祥那搜刮来的收音机。 晏衔把频道调好。 守岁时,正好听来解闷。 屋里被小哥哥烧得热热的,他们沐浴完,便换上新做的睡衣。 以前,郁葱都是穿秋衣衣裤的,这会儿换上讲究的睡衣,心里就美滋滋的。 她和小哥哥穿的是同块料子,她穿出来软萌萌的,可他长胳膊长腿,即使是睡衣,穿出来也有硬朗的感觉。 造物主的审美可真好。 她是个懒惰的性子,趁着闲下来就逗狗玩,连给报社投稿的活都歇了。 眼巴巴地瞅着手腕上的小金表,她在心中默默数起倒计时。 十、九、八……二,一。 “老晏,新年快乐!”她卡着时间,钻进厨房,喊出祝福的话。 同时,她伸出小手捂住他的大手,给塞了十块压岁钱。 晏衔愣了下,大手快速反握。 一大一小两只手交叉握在一起。 她的小手肉乎乎的,他都舍不得用力,却也舍不得松开…… (410)红包拿来 锅里的是纯素的饺子,随着热汤沸腾迅速翻滚。 辞旧迎新的素饺子,寓意一年素素净净,没有操心事。 小哥哥包的是韭菜馅,又称“久财饺”,“久”象征着时间久远,是祈福长久的美食财富。 “老晏,水要沸了。”郁葱有些脸红心跳,忍不住打破旖旎。 她还要读大学呢! 可不想挺着大肚子读书,不好看…… 其实,晏衔比她想的要更单纯,他只是想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亲密无间。 他把收到的十块钱压岁钱,放到了小罐罐给他做的钱包里。 除了姥爷,从来没人给过他压岁钱。 然后,他又从她给自己的零用钱里,找出最新的钱票,用红纸裹好,偷摸塞到她的枕头底下。 狗子们很少熬夜,都困得不行了。 听到动静,它们懒懒的掀开眼皮,看着他折腾…… 一夜好眠,这年头连吃饱饭都是奢求,是很少有人买得起炮竹的。 大年初一,郁葱一觉睡到十点多自然醒。 这么安静的大年初一,她还有点不习惯。 其实,哪里是安静,分明是晏衔在一楼的客厅里,就打发走了拜年的人。 徐红霞、雄黄、花蛇、温队长…… 通通都被他给成功劝退。 郁葱昨天晚上的年夜饭给吃多了,早上还不饿。 看着丰盛的半成品早点,特别的有心无力。 “这些留着,晚上回来再吃,咱们去晏参赞那蹭饭吧?” “行。”晏衔见她还没发现枕头下的红包,也不提醒。 他压了压上翘的唇角,努力憋笑。 好期待她惊喜的小模样。 郁葱莫名感觉男人笑得别有深意,但也没有多想,道“那我去洗漱了,换上新衣服咱们就走。” “好。”晏衔解下围裙,洗了手上楼,回卧室换好新衣服。 郁葱换完漂亮的新衣服,又化了个自然裸妆。 谁都看不出她化了妆,但确实变美了。 欣赏了一下,这才慢悠悠的出门。 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 从南方回来之后她就没怎么出来过,出来也是坐着小汽车,而且小洋楼的火炉又烧的旺旺。 现在小汽车还了回去,只能骑自行车。 小哥哥在前面蹬自行车,她则坐在后车架上。 走到太阳底下晒着大太阳,还觉不出冷来,但一到了阴凉地,冷风就嗖嗖的往裤腿里钻,宛若小刀刮在身上。 郁葱冻的直哆嗦。 她为了好看,外面穿了一件毛呢大衣,里面就一件毛衣,连秋衣和毛裤都没穿,一阵风就给刮透了。 偷摸把小手塞进前面小哥哥的口袋里。 晏衔察觉到她的手凉,停下自行车,脱下自己的毛呢外套,给她围上,道“我骑车热。” 四目相对,他的眼底仿若藏着漩涡,随时把人都能卷进去。 郁葱感觉到了他火热的眼神,不敢直视,心里却泛着甜。 冻的有些结巴,道“那咱快点蹬。” 晏衔看她这么冷,都想调头回家了,但想着距离晏参赞家更近,也就没调头。 只是蹬的更努力了。 自行车骑的嗖嗖地,超越了路上慢悠悠的小汽车。 晏参赞家也是小洋楼,是三层的楼,有前后的院子。 原本整幢小洋楼都是晏家的,后来变成了经租房。 把楼梯挪到外面,一楼还是晏家住,东西屋两间,晏参赞住东屋,晏湛住西屋,其余的则是客厅、卫生间、厨房、储藏室。 二楼三楼有四家住户,住一起十来年了,私底下如何不得而知,但表面上关系还算和睦。 不过距离比较近,生活上就没有秘密,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都会引起邻居关注八卦。 晏参赞养错儿子的事,就是他们窃听出来的,并至今都占据街坊八卦头条。 大伙儿见到院里晏衔骑着自行车,后面还载着媳妇来拜年,纷纷探出脑袋看。 据说,晏参赞一直没认回晏衔这个儿子,就是因为看不上这个儿媳妇。 这儿媳妇可是个有本事的,年纪轻轻的能给国家赚外汇,估计晏参赞是怕儿子被儿媳妇压一头吧? 街坊间,不约而同的津津乐道着。 郁葱围着小哥哥的大衣,上面不冷了,可她爱俏里面没穿毛裤,冷的小腿都快木了。 但当察觉到那些投来的视线,当即就把腰板挺直了。 她微微昂头,面带微笑把他的大衣脱下来,道“虽然马上进屋了,但还是披一下吧!” 晏衔借着她的小手,把大衣披上。 之后,却抓着她冰凉的小手不放。 身为习武之人,他是真的不冷,一件毛呢小马甲他就够了。 大手的温度传递给下手,比暖宝宝还舒适。 郁葱要不是考虑到别人的眼光,她真不想撒手。 晏参赞的窗户是玻璃的,隔着窗户就只看见儿子,但一推门就变成两个人。 这小丫头怎么又漂亮了? 这要是没点本事,可护不住,也太容易让人生出贼心了。 他一个做长辈的在大过年,也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把人请进来。 屋里很暖和,目测一层有一两百平米,因为晏参赞不总是回来住,看着有些冷清。 没看到晏湛,但墙角堆着些礼物,有核桃、红枣、藕粉、杏仁霜、麦乳精…… 郁葱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规规矩矩的拜年。 “晏伯父,过年好!晚辈祝您: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季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红包拿来! “郁特助,还真是嘴甜,人也娇俏。”晏参赞是个体面人,从抽屉里拿了个红包递过去。 “谢谢晏伯父。”郁葱‘羞涩’地低下头,心里却觉得他说的话一点都不注水。 因为她就是有这么娇俏可人呀! “晏伯父,过年好!”晏衔也想要红包,拿了回去给小罐罐买零嘴吃。 晏参赞听他一句大伯二十年,此刻再听却十分刺耳,道“你该叫我一声父亲!” 晏衔:“……”他只想要个红包而已,怎么就还涉及到改口? 郁葱见父子二人气氛不好,道“无论是叫伯父,还是父亲,老晏对您都是打心里尊敬。” 溁溁祝喜欢溁溁的书友们: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季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 (411)她替他想办法周全 “无论是叫伯父,还是父亲,老晏对您都是打心里尊敬。”郁葱见父子二人气氛不好,出言缓和。 晏家从解放前就是当官的,手上经营的铺子也不少,挣得盆满钵满。 而且,晏家因为晏参赞经营的好,有恩于很多大人物,晏家在这些年的风风雨雨里基本没受影响。 就连在财物上也都是主动捐赠,没受太大损失。 别看如今行事低调,但家底可厚着呢! 既然小哥哥是晏参赞的亲儿子,她为什么不顺势争一争?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财,落入别人的口袋里吧? 晏衔垂眸,凝着护在他身前的小罐罐,不仅心里暖暖的,还特别有安全感。 从小到大,他都是独自一人打拼,扛下所有风雨。 就算后来跟随他的兄弟们多了起来,他也不会和旁人诉说心事。 因为他过的好了,别人不会引以为荣;过得不好,别人也不会帮衬一把。 既然如此,又何必将自己心底的伤痕展露出来? 但是小罐罐却让他感觉就算自己展露伤疤,就算自己一时受挫跌入谷底,也有了东山再起的底气。 他相信哪怕因为自己疏忽把事办砸了,小罐罐也一定会替他想办法周全。 晏参赞见儿子不说话,脸色越发阴沉。 “老晏心里肯定是认可您的,不然也不会大年初一顶门就给您拜年,您是我们拜年的第一家。” 郁葱就好像看不见对方的冷脸,笑靥如花,继续嘚啵。 “只是我们做晚辈的,在长辈没开口之前,也不敢妄自揣测,就怕一个不好惹得长辈不开心。” 晏衔被媳妇护着,心里涌上一股热潮,暖融融的,说不出的幸福。 晏参赞自认不是喜欢被阿谀奉承的人。 可却也觉得郁葱这话顺耳。 是啊,他都没有先开口承认这个儿子,做晚辈的自然不好厚着脸皮贴过来。 毕竟,他之前把养育小衔的那些钱款,都给到了陶银玲手上,基本也都没用在小衔身上。 在这孩子眼里他只是名义上的大伯。 没资格,也没立场,掺合进儿子的私事。 终究是他的疏忽,导致的这一切阴错阳差…… 他自我建设一番,心中被愧疚席卷。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大红包,递过去道“在我心里,从查清身份的那一天起,你便是我的儿子。” 晏衔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连犹豫都没有就直接交给小罐罐,却没改口叫爸爸。 晏参赞:“……” 这一刻他无比清楚的认识到,在儿子心里儿媳妇远比他这个老爹更重要。 怕是没等到日后兄弟磕墙的那一天,他这个当爸的就先出局了。 “这是给小葱的改口费,你们小两口日后要好好的。” 郁葱眼疾手快的收下,还眨着星星眼,夸张的说道“爸,我早就听说过您的英雄事迹,您为国家的外交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哦?”晏参赞感觉自己是被逼着聊天的,却不得不开口,道“听谁说的?” “是康老,您不知道,您一直是我们这些后辈的优秀榜样,是外交事业的佼佼者! 康老时常把您的优秀事迹,讲给我们这些小辈,说这些年都没有比您再厉害的了。” “哪里哪里,就是运气好而已。”晏参赞明知这是奉承,可奈何听着顺耳。 郁葱在背人的角度,用小手扒拉了一下小哥哥。 “爸,康老时常把您挂在嘴边,激励我们。”晏衔被迫营业。 晏参赞这辈子还没听过儿子的一句好话,不免心里有点飘,嘴也险些扯到了耳后根。 想到这样有损他慈父的形象,又勉强压住欣喜。 差不多到了饭点儿,晏参赞不会做饭,平常都是找邻居大婶给帮忙张罗,正要再次往楼上招呼一声,就被郁葱给拦住了。 “爸,你们父子聊,我去厨房,您平常工作忙,难得过年放假,尝尝儿媳妇的手艺。” 晏衔立马就要起身,给小罐罐打下手。 郁葱小手一压,就把他给按了下去。 她笑得像诱惑小红帽的大灰狼,道“在家倒是像个大爷,连个洗脚水都不倒,到了爸这你倒是勤快起来了。” 话落,她叹了口气,仿若她真的是家里的受气包一样。 晏衔:“……” 这说的是她? 任凭如何腹诽,他仍旧配合的笑了笑,道“大过年的,看你这么辛苦,我过意不去。” 郁葱随意的摆了摆小手,认命地去做饭。 她的厨艺虽不如小哥哥,但也不差,看着厨房里的年货,吃货的脑子里转瞬就冒出无数菜谱。 迅速熟悉了食材与调料的摆位。 先将白米淘洗,蒸上米饭。 “爸,您吃辣吗?”她从厨房门口探出小脑袋,道“您有什么忌口的?” “没什么忌口的。”晏参赞还是有点不习惯,被她喊的那么亲,鸡皮疙瘩直冒。 郁葱露出八颗牙齿,笑道“那爸爱吃什么?” “都行。”晏参赞主要是怕她不会烧菜。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她这个年纪在工作上这么优秀,厨艺未必就也拿的出手。 总不能要求一个没娘教的孤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吧? “那我就按照老晏的口味做了。”郁葱的话是这样说的,但做的全都是她喜欢的菜。 晏参赞有些不放心,总是往这头瞟。 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熟练地切起了菜,架势十足。 没多会儿,菜板上就切了一排薄厚均匀的肉片,又腌制上。 她扒拉出几头蒜,深吸口气,握着菜刀,气动丹田。 “砰、砰、砰!”刀背用力下拍,大蒜开裂,蒜皮很轻松的剥开,再剁成沫,一气呵成。 看得晏参赞一愣。 这么年轻的女孩儿,怎么练就的一手好厨艺? 郁葱利索的搞了四菜一汤。 八珍豆腐、官烧目鱼、锅塌里脊、老爆三,汤是酸辣汤,主食是白米饭。 意外的,色香味还挺全。 晏参赞忍不住了,嗔道“小衔的眼力是不错。” “我家小葱这是高人不露相,平常也低调,就算干活也从来不挂在嘴上。” 晏衔表情高深莫测,夸起小罐罐来,他是脸不红心不跳。(本章完) (412)偷换概念 闻言,晏参赞牙疼,倒抽凉气。 化悲愤为食欲,拿了筷子,每样菜都尝了口,满意得直点头。 味道不说比顶级酒店的大厨,但在街坊邻里之间,绝对是顶尖的存在。 作为他的儿媳妇,也算拿得出手了。 “有小葱这样照顾小衔我就放心了,省得他忙起来顾不上吃饭。” “男人嘛,结了婚就是解放了,我肯定是不做饭,反正我媳妇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晏衔傲娇极了,又道“反正我也不挑嘴,只要有现成的热菜热饭吃,我都吃得下。” “怎么能不做? 人家小姑娘嫁给你,你得勤快点儿,眼里要有活儿,别像单身时那样懒懒散散……” 晏参赞苦口婆心。 儿子的想法太可怕,简直就是封建糟粕。 他得给掰正过来,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 “爸,你不懂,男主外,女主内,要是娶了媳妇我又要要料理家里,还要顾着外面,那还结什么婚?” 晏衔翘着二郎腿,态度随意的用餐,但下筷的速度却不慢。 郁葱小口小口优雅的用餐。 晏参赞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种传统糟粕思想要不得。 之前,他怎么就没察觉出儿子是这种人? 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那你当丈夫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当个甩手掌柜,一年半载还好说,但时间长了哪个媳妇受得了? 尤其小葱这么有能力,长得也好看,性格也讨喜。” 接下来,慈父耐心地给混蛋儿子洗脑,一套又一套的道理搬出来。 国家早就解放了,妇女能顶半面天,还是老思想,成何体统?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换了自己当女人,他也容忍不了的…… “你看啊,我是户口本第一页,是一家之主,要是结了婚就和媳妇抢活干,那不是本末倒置? 咱得守一家之主的本分,不该咱的活绝对不能干。 既然结婚了,我就老老实实地吃现成饭,啥活都不管,全听媳妇安排,才有长久和睦的日子过。” 晏衔不动声色的给他爸偷换概念。 其实,他最后的这句话,说的才是真心话,他一点都不想当家,全听媳妇安排多好啊! 就让小罐罐当家,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才能家庭和睦不是? 晏参赞脑子有点乱,儿子的主意太正。 像有道理,但更像歪理邪说,听得那是相当的不得劲儿。 现在都不让买卖婆子和丫鬟了,男人哪能不干活,给媳妇分担家务呢? 郁葱:“……”默默看着小哥哥的演技。 要不是昨天的年夜饭都是小哥哥动手,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家里真的是啥活都干,勤快的不得了啦! 晏参赞看她乖巧,儿子一个劲儿的剥削她,她却连个不字都没有,未免有些替她不值。 多优秀的小姑娘啊!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次港城的交流会,帮助国家可是赚了不少外汇,感谢信一大摞,功绩相当漂亮。 有这样的一笔履历在,日后前途绝对是无可限量。 这要是自己的亲闺女,他是绝对舍不得给自己儿子这么埋汰的。 晏参赞似乎已经忘了,他在郁葱进门时,都不愿看见人家了。 父子二人又是一番辩论。 郁葱看准时机,道“爸,你就放一百个心,我肯定会好好听老晏的话的,一定把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拜完年,出门的时候,郁葱坐在自行车后面,小哥哥都骑出老远,她还朝着后面的晏参赞,热切的挥着小手告别。 “爸,别送了,外面冷,别受了寒气!” “让小衔快点骑,外面风大,你穿的少!”晏参赞迷迷糊糊送走儿子和儿媳,才想起来在帝都早点的那一幕。 怎么感觉和儿子说的不大对呢? 街坊邻里还都等着这边打起来,结果等了又等,都没等到这边的喧闹,反而看到其乐融融的一幕。 太阳这是打西面出来了吧? 半路时,正好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也来给晏参赞拜年的郑佳倩。 此时的她脸色异常苍白,上次还精气神十足,这次却像被人采阴补阳,抽干了一样,给人一种干瘪的感觉,算不上丑,但看着却不舒服。 郁葱的自行车越过对方时,冷冷地盯着。 郑佳倩后背发寒,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和这边挪开距离。 “停一下!”郁葱掐了一把小哥哥的腰。 晏衔也注意到郑佳倩,没有犹豫,当即刹车。 郁葱寒着小脸站到地上,她倒要看看,这大姐没有自己的气运要怎么追上晏湛。 不过,以后是以后,这不妨碍她先嘲笑对方一番,收些利息。 “呦,这不是我准大嫂嘛?怎么瘦成这样……不是在红旗饭庄上班吗?怎么把自己给饿的像瘦猴?忒不好看了!” “我……咳咳,不用你管!”郑佳倩一张口外面的冷空气就往喉咙里钻,被刺激的直咳嗽。 这是来笑话她的吧? 如今,谁不知道她被红旗饭庄给开除了! 这么体面的工资,她就这么丢了…… 郁葱触电般的跳远,嫌恶的扇了扇空气,道“哎呦,咳嗽的也太厉害了,你这一身病气不是要特意过给我爸吧?” “咳咳,你闭嘴!”郑佳倩望着她那张嫩豆腐的笑脸,恨不得给抓花了。 郁葱挑眉,娇娇俏俏的鄙视。 “病秧子,你快回家去吧,我爸身上还承担着外交部的重任呢!你要是把病毒传染过去,就是危害国家安全……哎呦喂,你不是敌特吧?” “你胡说什么?”郑佳倩气虚,想扑过去打她,自己却没站稳,脚下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郁葱被冷风吹的有点冷,像惹人烦的跳蚤跳跃着,一会儿靠近,一会儿再挪远,既嘚瑟,又挑衅。 “喂,你不是恼羞成怒要碰瓷了吧? 手里头缺钱了? 我有呀…… 可就是不给你!” “晏衔,我是你爸认可的儿媳妇,你的准大嫂,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就这么看着你媳妇欺辱我?” 郑佳倩坐在地上,挣扎着起来,却因为过分孱弱,又跌了回去。 一时间,狼狈不堪……(本章完) (413)土味情话 “晏衔,我是你爸认可的准儿媳妇,你的准大嫂,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就这么看着你媳妇欺辱我?” 郑佳倩坐在地上,挣扎着起来,却因为过分孱弱,又跌了回去,滚了一身的土。 一时间,狼狈不堪…… “还没过门就自称大嫂,好大的脸!” 郁葱挡在小哥哥前面,插着小蛮腰,道“再说这句话是用在父亲已故的前提下,你大过年的这样损人,是不是别有居心!?” 郑佳倩委屈死了,朝郁葱凶巴巴地瞪着眼,恨不得生吞了对方。 晏衔是看不见小罐罐欺负别人的,但眼尖的注意到小罐罐被瞪了。 他神色一冷,上前一步,侧立在郁葱身边,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却让郑佳倩瑟缩着打寒颤。 她的眼泪汹涌而出,却不敢再为自己辩解。 她看到晏疯子,就打心眼里害怕。 走亲访友的人不少,见这头有热闹纷纷止步,扯着脖子往这边看。 郁葱拧着小眉头,恨不得朝郑佳倩一巴掌抽过去。 “什么玩意儿!没挨没碰的,你自己摔的跤,还做出一副受气包的姿态给谁看?” 话落,郁葱就招呼小哥哥骑上自行离开。 先收个利息,等她钓出大鱼,才是真正清算的时候。 郑佳倩朝他们离开的背影直瞪眼,在行人的指指点点中,越发觉得自己就像是小丑…… “太冷了!”郁葱进门就迎来狗子们的飞扑,可劲儿的亲昵着。 它们摇着尾巴热烈欢迎,仿若在问狗娘为啥不带着它们一起出门? 另一头。 晏参赞等出门拜年的晏湛回来,便和他说了晏衔携娇妻登门一事。 “早知道今天我就留下来等小衔和弟妹了。”晏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元宵节后,我还要飞海外,准备趁着假期给小衔办场认亲宴。”晏参赞已经做好安排。 他是有点嫌弃郁葱的家世出身低,也不想要个会引发兄弟磕墙的红颜祸水当儿媳妇。 可小衔是他嫡亲的骨肉,也是他唯一的血脉。 就算他再偏爱小湛,这也是二房的子嗣。 孰轻孰重,他自有掂量。 何况今天郁葱的表现实在让他满意,便也愿意给彼此个体面。 “太好了,爸!早该这样了。”晏湛面上笑着,心里却发苦。 这下子他不能继续自欺欺人了。 晏参赞这头和晏湛“商量”好后,便又和晏衔商量具体在哪天举办认亲宴。 小洋楼已经让雄黄给按了电话,晏衔举着电话,郁葱便凑过去一起听。 听到这个大好消息,郁葱直接伸出白嫩的小手比了个六,生怕小哥哥不明白,口型还夸张的说着:初六。 初六还在春假之内,却又不是特别的年根底下,一般的亲朋好友已经拜会完了,大多有了点闲工夫,正好来参加认亲宴。 她就是这么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晏参赞含笑的声音,道“初六的日子不错,就定在初六了。” 等挂断电话,郁葱迫不及待的分享喜悦,道“老晏,这回咱也是有后台的人了,日后不会随意被安排出局啦!” 她对被发配大西北的事情,心有余悸。 只不过为免小哥哥担心,她才一直没有提过。 “是我没照顾好小葱。”晏衔有些愧疚。 “老晏已经很优秀了,放眼望去在同年龄段的男孩子里。 比你帅的,没有你功夫好,功夫比你好的,没有你温柔细腻,比你温柔细腻的,没有你有阳刚气息,比你有阳刚气息的,没有你拎得清……” “原来我这么好,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晏衔还没听够,引着她再多说些甜言蜜语。 郁葱凑近了些,依偎在他的肩头,眉开眼笑的撒着娇。 “就算别人千好万好,也不如我的老晏,在我心里老晏是天下第一好。 有你才有家,你就是我疲惫时的充电站,我累了疲了,只要看看你,就活力满满!” 是避风的港湾,而不是逼疯的钢碗,只能砸人的那种。 郁葱用土味情话哄完小哥哥,便去洗漱一番,美滋滋的钻进被窝里。 她这屋是阳面的卧室,太阳透过窗户便能晒到被褥, 就算天黑了盖着也特别舒服,绝对不是为了偷懒而不叠被噢! 她以为自己还要再兴奋一会儿,谁知道她动了一天心眼,累得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门扉被轻轻地推开,晏衔轻手轻脚的踏入,帮她掖好被角。 瞅着小罐罐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他的心转瞬化成了水,忍不住抬手,在她的小脸上轻抚,良久都舍不得收手。 “别闹……”郁葱以为是狗子们捣乱,嘟嚷了声,困的连眼皮都懒得掀开。 晏衔做贼一般的缩回手,见她没发现自己,又壮着胆子坐到了床边。 好乖,天底下对他最好的就是她了。 他也同样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通通捧给她,补偿她傻了十年的苦。 郁葱感觉“狗子”没走,哼唧着翻了个身,后背的被角漏了个大缝子。 睡衣也拧巴了上去,露出了光滑的后背。 晏衔目光微滞,喉结滚动,侧过头避开眼前的风光。 随手给她拽好被子,俯身在她的后脑勺上亲了下,才起身出去,前往黑市。 狗子们早就知道狗爹有半夜不睡觉的臭毛病,看他走了,才继续挤在一起接着睡…… 他们这边睡得香甜,晏湛却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以他的份量根本阻止不了晏参赞做什么,可这种无力感让他几乎窒息。 他拼命的告诉自己,是他抢了晏衔二十年的幸福人生,现在不过是各自回归正位。 反正晏家二房除了自己也没别人了,日后他依然能像之前一样叫晏参赞一声爸爸。 就算是养猫养狗也都生出感情了,何况父子间有足足二十年的感情在,他爸断然不会不管自己的。 他无数次的自我安慰着,心里却越发的没有底气。 他真的好怕有一天,自己将成为弃子,连人生都失去前景…… (本章完) (414)听说过借运、借寿吗? 翌日一早。 郁葱起来就开始穿衣服,有了昨天的教训,她终于套上了毛裤。 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按理说郁葱是不用回郁家的,但她想摸底,看看郁肴肴被她夺回气运后如何了。 等她伸懒腰时,发现院里停了一辆九成新黑色的小轿车。 比军绿色的吉普车,看着还要体面。 她滋溜跑下去,眉飞色舞,道“老晏,从哪借的?大过年的都用车,咱们不好借吧?” “找晏参赞借的,国家给他的配备的车,他一般在国外也没时间开,都借给同事用,我和他说我媳妇怕冷,他一大早就让我给开回来了。” “这还不改口叫爸爸?”郁葱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矫正。 又凑过去,奸笑着低声道“咱们叫习惯了晏参赞,到时候容易露馅……”想要骗过别人,必须先骗过自己。 “我爸的车。”晏衔乖巧极了,当即改正。 郁葱满意的点点小脑袋,随手把车门打开,让狗子先都坐上去,试试新车。 “既然有了小汽车,咱们就带上狗子们一起拜年,给他关家里,也太孤单了。” “都听小葱的。”晏衔自然没有意见。 就算有意见,估计也会被忽略。 郁葱回到屋里,开始洗漱,道“咱们先吃早点,郁家现在底子薄了,可不会有什么丰盛的招待。” “昨天的半成品还没动呢,要不要吃?你想吃的话就喂狗子们,给我小葱重新做新的。” “就吃昨天的,这都是顶顶好的食材。” 郁葱节俭惯了,见不得浪费,道“天气这么凉,东西也坏不了,赶紧的,别给我学骄奢淫逸的那一套,知道天底下还有多少人吃不饱饭嘛!?” “我错了,立刻改正!”晏衔被上了一场思想教育课,道“雄黄那来了一批新货,有电视,冰箱,洗衣机,小葱要哪个,或者都我给你留一套。” “就要冰箱就行。”郁葱作为吃货,几乎都不用想,就做出了选择。 “电视和洗衣机不要嘛?” “我在港城看过商场的洗衣机,不仅小,还洗不干净。”郁葱想说的是,她现在衣物都是归小哥哥洗,买了洗衣机那不是归她负责了? 作为事业女强人,她已经很辛苦了,怎么还能再加活? 晏衔手上下云吞的动作不停,问道“电视也不要?别的小姑娘都可喜欢看电视解闷了。” “我需要解闷?”郁葱伸出小爪子指着自己鼻尖,道“我自己就能哄自己玩,用不着那玩意。” 这个年代的节目是没有广告,但电视就那几个电视台,画面还都是雪花,体验感还不如收音机呢! 再说有看电视的功夫,她给报社的投稿都写出来了,挣稿费买好吃的不香吗? “成,那我就留台冰箱,一台够吗?”晏衔把云吞盛出来,撒上香菜和胡椒粉。 “老晏和我过日子,还要养四只小可爱,咱们要节俭些,一台就够了,我不想你太辛苦,黑市好不容易弄来的新货,咱们留得太多人家就没办法挣钱了。” 郁葱给他递上汤勺,开始吃早饭。 如今的电冰箱容量小,耗电却大,只一台的电费怕是就不老少了。 晏衔被她心疼,心里暖烘烘的。 要是换了别的女孩子怕是见财眼开,恨不得都往家里扒拉,只有他家小罐罐会处处为他着想,不会被欲望所控制。 出门前,郁葱寻思着有小汽车,就又回卧室把套在里面的毛裤给脱了。 她身高有限,穿的太多显得腿短…… 老城厢,大杂院。 “看小汽车!” “这个体面,还是黑色的呢!” “咦!停咱们胡同口了……这是谁家亲戚也太有派面了吧?” 郁葱特意让小哥哥把车开慢点,等停车后,她才慢悠悠的下来。 长款大衣敞着怀,衣角随风摆出流畅的弧度。 狗子们紧随其后,护在她的身边,那气势宛若四大金刚。 “天啊,四条大肥狗!这还不得把主家吃穷了?” “这胖狗子一顿饭就顶一个壮年男人的饭量吧!” “小葱……郁特助,晏特助!”郁肴肴自从磕了脑袋后,因为有时会不认人,就一直被关在家里,听到动静就好奇的从窗户扒着看。 她见到熟悉的人,拼命的挥手,道“郁特助!” 郁葱朝着周围点点小脑袋,才往大杂院里走。 她背着小手,迈着四方步,一身崭新的列宁装外面披着长到小腿肚的羊毛呢大衣。 狗子们也都雄赳赳气昂昂的跟着。 那气势知道的是来拜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领导视察呢! 晏衔停好小汽车,跟了过来,却被狗子们给挤到圈外,不能贴身保护小罐罐。 这群傻狗,又在和他耀武扬威! “郁特助,温队长没一起吗?”郁肴肴努力往小车子上望去,多么希望能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却再没有人下来。 “最近气色好很多了。”郁葱知道郁肴肴有些年少慕艾,可人家温队长貌似要提干成枣岭农场的场长了。 估计即使是再穷,应该也不会再打光棍了。 男人嘛,在权力的光环下,总是无比耀眼。 没多会儿郁大舅见郁葱来了,赶紧给开门,道“来来来,快进来,外面冷。” 郁葱冷鼻子一闻就嗅到一股子屎尿味。 对了,马芳已经瘫了。 估计是在床上拉粑粑了。 如今,马芳唯一的放风时间,就是坐在轮椅上到胡同口晒太阳。 苍天有眼,恶人的报应到了! 郁肴肴从凳子上下来,问道“郁特助,能让温队长看看我来吗?我好想他……” “那肴肴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如实说了,我就让温队长过来,好不好?”郁葱推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涌进来。 这味道太上头了,速战速决吧! “好啊!”郁肴肴眼神有些空洞的稚嫩,笑起来像纯真的孩童。 郁葱直截了当的问道“肴肴听说过借运、借寿吗?” “这是什么?”郁肴肴皱着脸深思。 好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道“完了,我答不上来,见不到温队长了,怎么办!?” (本章完) (415)这吃相就忒难看了 “借与被借的两人之间,在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是最容易借成功,瞒天过海的。 就算双方很多年没见过面,已经不怎么联系的,只要沾了血缘就很容易借成功。 现在有很多黑心的术士,给个甜头的,拿到八字就给歹心人,在亲朋里面随便借,还乱摆阵。 只要钱票到位,无论是气运,还是寿数,甚至连人命都可以无视。 这吃相就忒难看了!” 郁葱这话看似是讲给郁肴肴听的,但却借着玻璃窗的反射去观察郁大舅的神色。 但她并未从这父女二人的脸上看出什么异常。 心思一动,她缓缓往里屋走去,道“肴肴,听过一句话嘛,宁错杀不放过,宁没用也要霸占。 其实这些腌臜事并不难查,被借之人的脑袋上会有一股白色的气柱,像类似香火气那样的往外飘,汇聚到借运之人身上。 然后,我就找人自查了一下……” 果然,躺在炕上的马芳,正拧着脑袋往门口看。 四目相对,马芳下意识的退缩。 此时,郁葱只想爆一句粗口! “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偷来的,借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出来混是要还的!” 话音落下,郁葱发现从外面买早点的郁姥姥回来了。 她脸色看似透出惊喜,实则眼底藏着一抹惊慌,只是很难让人察觉到,但郁葱眼神多尖,当即就察觉到异样。 她不是个眼底能容沙子的性子,道“原来姥姥早就知道了。” “什么?知道什么?”郁姥姥恰到好处的表现出疑惑。 郁葱了然的笑了笑,诈道“当然是姥姥早就知道……大舅妈用我的八字给肴肴借运了,您还帮着隐瞒了呢!” “没有……姥姥怎么会帮忙隐藏?”郁姥姥放下手里饭盒,慈爱的看着白眼儿。 郁葱嗤笑。 直接跳过了第一句,也没有否认,而是为自己辩驳。 实锤了! “姥姥,我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儿了。” “姥姥是察觉出了些问题,可不过是不想这个家散了。 小葱,姥姥难啊!”郁姥姥见隐瞒不过去,难过的哽咽着,有些老态龙钟。 斜阳从打开的窗户,照射进屋里,铺在郁葱周身,宛若不可侵犯的神女。 她不悲不喜,不急不躁的开口。 “您啊,当然为难,可为难过后则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儿子这方。 其实,这天底下当父母的,最忌讳的就是不能一碗水端平。 有那些个兄弟姐妹之间,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家,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因为爹娘老子偏心上。 而我从来都是弃子,从来都是被苛待的。” “不是的,姥姥知道后,把你大舅妈压在你八字上的陶罐拿开了。 你是阿潭留下唯一的骨血啊! 姥姥怎么舍得你早逝?” “您固然会不舍,可您会说服自己,这手指头伸出去,还论个长短呢,何况是人心? 所以,您和姥爷老俩口子干脆就啥也不问。 反正不是有那么句话吗?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再说了,当初大舅在红旗饭庄的工作好,人老实也厚道,收入还稳定,前途一片大好。 您更是把肴肴看的跟自个儿眼珠子似的疼。 再说又是我大舅母做的,和您又有什么关系? 何况术士一事玄之又玄,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就算万一真的知道了,又能找谁说理儿去?” 她这话一甩出去,郁姥姥便不再言语了,只一个劲呜咽着掉眼泪。 郁大舅从震惊中缓过劲来,赶忙安抚着郁姥姥。 他对郁葱冷着脸,可见晏衔立在旁边护着,不免有些气虚。 这个男人看似温润从容,却生生让人生起一股敬畏,宛若静谧的深潭,看不到暗涌水底。 “小葱,我知道这事是你大舅母不对,可你姥姥也是为了这家个好。” “不不不……是为了大舅好,仅此而已。”郁葱被指责埋怨,心情却异常平静,连失望难过的情绪,都丝毫没有。 她隔着郁大舅,直视着老泪众横的郁姥姥。 “姥姥,您知道嘛,我爸妈两条人命……都是因为借运夺寿没的。 而您啊,隐而不说,是帮凶!” “不,不是的……”任凭郁姥姥如何哭哭啼啼,郁葱也没有再多看一眼,直接推门而出,背影决绝。 小哥哥和狗子们都不用招呼,就紧随其后。 马芳瘫在炕上,本来一直在想如何应对的,可见人什么都没做就直接离开,这才心中大骇。 如今的郁葱,可不是曾经只能暗暗动心眼的小孩子了,以她的人脉既然能查出,被借运夺寿一事,那肯定就不会善罢甘休。 “郁葱,你要报复就报复我马芳一个人,同肴肴没有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我从没和她说过这些!” 郁肴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见人要走,赶忙追上去,但被郁大舅给强势拦住。 她扯着脖子,往外喊道“郁特助,一定要让温队长来看看我啊!我好想他,好想好想……” 闻言,郁葱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马芳是郁肴肴的亲妈,父母造孽,儿女自然会受牵累。 何况郁肴肴从来都是得利者? “小葱,不难过,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晏衔从头看到尾,愈发心疼小罐罐,恨不得把郁家给灭了。 郁家人从来都是瞎的,就算有小葱如此优秀的子孙,也扛不住这富贵。 “没什么难过的,郁家已经是可以预见的衰败了,他们正处在报应之中。”郁葱的心态那是相当过硬。 有生之年能活着知道真相,其实也是一种福报。 只是,心疼英年早逝的父母。 假如,陶银玲没有给郁大舅介绍马芳这个毒妇,也没有这些杂碎作祟,他们一家三口必然会其乐融融的…… 小汽车路过郁家老宅,房上是枯黄的野草,周围杂乱荒芜,显得阴森。 可大概因为她是在这里长起来的,有着重重回忆的关系,倒也并不觉得恐怖。 狗子们敏锐的察觉到狗娘的情绪不好,纷纷从后车座挤过去,用脑袋蹭她,可劲的撒娇…… (416)不再是弟妹,而是妹子 郁葱收回视线,闭了闭眼眸,道“老晏,宝子们,我们要一直好好的……” “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晏衔端坐在驾驶位上,专心致志的看着前面的路。 阳光打在他的周身,为其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衬得那张本就卓隽的面容,越发俊逸。 “我想,我人生中最大的好运气,都用来遇见老晏,这个优秀的丈夫了。”郁葱对小哥哥越发满意。 放眼望去,周围的男人里无论是有本事的,还是没本事的,谁有小哥哥这么疼媳妇? 小哥哥自认第二,就无人敢妄称第一。 本来按照计划,初三才去看雄黄他们,但这会儿还有整个下午的空闲,便先提前过去拜年。 反正小哥哥的这些兄弟们,大都是光棍,初二这天也没几个能有幸陪媳妇回娘家的。 她先回小洋楼,把手表都装在漂亮的手提袋里,又装了不少港城买的巧克力和糖果,一起放到小汽车上。 等他们过去的时候,南市后街的光棍们正在霍霍食材,准备做打卤面。 原本,是想擀面条的,但擀面杖不大会使,就想改成刀切,但面团有粘性,切的足足有拇指厚。 都不用煮熟,就知道口感有多差劲了。 郁葱进门时,正看见他们在瞎弄儿。 且容她斟酌一番,该怎么夸好呢? 有了! “过年好,雄黄大哥和弟兄们,果然是勤快又上进,如今能进厨房忙活的男人可不多了。” 雄黄:“……”他们老大就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他把人迎了进去,道“过年好,弟妹,晏老弟。 有家业的兄弟们都回家了,就剩咱们这些老光棍了,饭店还歇业了,除了早点啥也不卖,咱们连顿顺口的饭菜都混不上,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我们也正好没吃,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打卤面简单,我来下厨。”郁葱直接就要撸袖子开干。 雄黄吓坏了,道“弟妹,您是客人,怎么能让您动手?” “没事,没事,你们兄弟搁屋里聊天去,我闲着也是闲着。”郁葱别提多懂事了。 无论家里私下如何,但女人在外面一定要给足了自家男人的面子。 这是规矩。 雄黄受宠若惊,浑身的死细胞都诈尸了。 谁不知道老大深更半夜跑南市来,同郁大舅学习祖传厨艺? 他们还试吃了呢! 众人不敢走,最后还是晏衔发话,才把人给招呼进屋里“聊天”…… 在狗爹和狗娘之间,狗子们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狗娘。 它们都留在她身边,陪狗娘下厨。 厨房是红砖房,郁葱巡视了一下食材,走到灶台边,看着切成拇指粗的面条,沉吟片刻,洗干净手,把面都重新揉在一起。 松散的面团在她手里很快揉成光滑的大面团,随着巧劲拉扯摔打,一根根粗细均匀的面条慢慢出现。 反复几次,面条口感更加筋道顺滑。 将面条放在案板上备用。 食材也比较丰富,把那些切的凄惨的猪肉、鸡肉,重新改刀。 又把发泡好的木耳和黄花菜……通通切好。 烧火添水刷锅。 咦,没有油? 没关系,有她在。 热锅,用筷子夹着肥猪肉,在锅底慢慢蹭着。 之后把鸡蛋炒出来,又把香干片都过了一遍油…… 吭吭一通炒。 将骨头汤舀出一大勺倒进锅里。 滋啦一声,香味四溢。 趁着熬卤子的时间,另一个锅里煮水,烧开后将面条放入。 她喜欢有嚼劲的口感,因此煮好面条,她过了一遍冷水。 “好了,来端吧!” 都弄好后,直接让他们端着一大锅面条进去,又拿来碗筷让他们自己分。 吃多少盛多少,这样也不浪费。 面条端上桌,雄黄闻着喷香的卤子,粗细均匀整齐的面条,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自从我老娘走了,我在初二这天就没吃过一碗像样的面条,我妹连下个面疙瘩都不会。” “本来不想成家的,现在都羡慕晏老弟了。” 面条爽利筋韧,粘性强,韧劲儿大,用鲜亮的卤汁一浇,那滋味可太香了。 “嗨,其实也不难弄。”郁葱小小的谦虚了一下。 等大伙儿吃完饭,她才想起来礼物还没有给。 “我家老晏多亏了兄弟们照顾,前几天我俩不是出差到港城嘛,特意给大伙选的礼物,小小心意,可千万不要拒绝。” “天啊,是劳力士!” “这可紧俏,一块劳力士手表都能换一份办公室的体面工作了。”雄黄和兄弟们都是混南市的。 南市作为黑市里面的领头羊,还是有些眼力的,一眼就认出手表品牌与价位。 这可是连干部领导都戴不起的名表,贵死人的那种。 纷纷用小眼神瞄着老大。 这礼物一看就不是老大给选的,还是大嫂疼他们。 有种想叛变的冲动。 “还有巧克力,很甜噢。”郁葱又把巧克力和糖果给大伙儿分了份。 众人感动的难以复加。 被人惦记着的感觉可真好。 雄黄几个人眼窝子发烫,对了几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道“以后,你不再是我们的弟妹,而是妹子。” “好啊!”郁葱听出了弦外之音。 弟妹代表她是晏衔的人,而妹子则是他们的人,是自己人。 她对此表示很满意。 但却未趁热就和他们谈入股南市的事,有些事还是需要男人出面,更方便些。 雄黄已经听老大提过,要在郁葱支持上假如南市的生意,日后可以在明面慢慢露出来。 原以为大嫂会趁着气氛不错,提一嘴的,但人家却一个字都没提。 这就不仅仅是人品过硬了,还有顾及男人间兄弟情的顾虑在。 男人嘛,容易冲动下做决策,但事后则会对承诺后悔。 不趁人之危。 这事办的妥帖。 “晏老弟好福气啊,娶得如此贤内助,简直就是几辈子修来的。” 晏衔:“……”又是被架空的一天。 把剩下的面条和卤子倒在一起,分给狗子们吃。 狗子们吭吭的干饭,连头都顾不上抬,仿若在说早就饿了,总算是开饭了。 雄黄他们看的这个心疼啊! 他们晚上热热还能吃,不嫌弃的…… (417)今天是个好日子 男人都爱面子,等大嫂和老大一走,雄黄等人就纷纷把收到的手表,都小心翼翼的佩戴上。 “进口货啊!” “大嫂出手就送到咱门心坎上了。” “好看!” 没几天,道上混的基本就都知道南市管事们一人一块劳力士了,惹来无数人羡慕…… 回去后,郁葱看时间不算晚,先给康老打电话拜年。 果不其然,从电话里面就听到热闹喜庆说笑声。 郁葱长话短说,嘚啵了四五分钟便挂断电话。 “提前腾出一天,明天初三,就能去拜访隋老和郝校长了。” “都带什么回去,我去整理行李。”晏衔在兄弟们跟前有了面子,心里美滋滋,雀跃的宛若孩童。 郁葱抱着和自己撒娇的汤圆,道“咱爸的认亲宴定在初六,酒店也在帝都,咱们起码初五就要回来,也就在杨柳大队住两个晚上,轻装简从吧!” “铺盖卷那边还有,但这么长时间不用怕是有潮味了,我带一套被褥过去。”晏衔生怕小罐罐受了委屈。 郁葱捏着汤圆毛茸茸的耳朵,道“像是米面这些吃的也多少带些,大过年的镇供销社都关门了。” “油盐酱醋什么的我也带一些过去。”晏衔翻出些油纸,把白糖和盐这些调料都分装出来。 郁葱帮着装了套换洗的衣服,就去泡澡,睡美容觉了…… 大年初三,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 出了市区,路边光秃秃的田地就越来越多,马路上偶尔有牛车、马车经过,唯独黑色的小汽车最是醒目。 一时间,惹来无数人的羡慕。 要是夏天还好说,但现在天寒地冻,谁想缩着脖子靠发抖抗冻? 郁葱一路心情都很好,还哼着歌儿。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啊~” 路上很顺,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镇上。 如今镇中学放了寒假,先到教师宿舍去给郝校长拜年。 没有意外的发现隋老也和郝校长,挤在一个单元里过年。 两位老者的一生都贡献给了国家,连个亲人都不在身边,只能结伴过春节。 来拜年的师生不算少,郁葱和小哥哥给亲自下厨。 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合子往家转。 小哥哥负责擀皮和调料,郁葱负责包合子。 三鲜馅的里面有猪肉、虾仁、韭菜,煮好后皮薄馅大,一个都没破,非常精美。 “合子”有个合字寓意阖家团圆,和和美美。 他们也算讨到了正月里的好彩头。 下午,回到杨柳大队。 社员们看见葱姐回来了,下意识的都很高兴,但并没有郁葱预想的那样热量欢迎。 村尾的柳奶奶,也带着孙子平安欢迎,有些欲言又止。 郁葱闭了闭眼,低声道“老晏,这里面估计有事了。” “咱们不是土生土长的老乡,又这么长时间没过来,难免会疏远些。”晏衔安慰着。 “先看看吧!”郁葱是个果决的人。 大不了她就请辞杨柳大队的大队长一职。 “葱姐,晏特助。” 王滚刀肉一路小跑的赶过来,冷风嗖嗖的她愣是跑出了汗珠子,道“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们也好提前把屋子收拾一下啊!” “把我院子给占了?”郁葱还是比较了解对方的,见王石榴提到收拾房子,下意识的就反应过来了。 王滚刀肉支支吾吾,神色有些难堪,道“葱姐,您都是知道了……” “呵……”郁葱冷笑一声,直接让小哥哥把油门踩下去,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知青点。 能请假的知青们都回去过春节了,但也有不方便回去的。 其中就有何和和,这人是从东院的方向出来的,手上还提着泔水桶。 “葱姐……” 郁葱没搭理对方,下了小汽车带着狗子们就往知青点里走。 她离开时,上锁的东院,这时四敞大开。 厢房里,她留下的被褥和柜子里的东西,也全都被动了。 她眼神一冷,问道“我的东西呢?” “葱姐,您别生气……”王滚刀肉一路小跑,拼命追着小汽车,看见这一幕就知道坏了。 依着葱姐那辣椒脾气,绝对是要崴泥儿了。 郁葱静静的听着。 原来,杨柳大队在得知她被派到大西北,以为他犯了事,还揣测她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就在人心惶惶之际,上面又安排来了一波下乡知青,其中有个帝都来的女知青,叫朱聪。 她的性格非常开朗,就算没到郁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精绝地步,也比他们这些乡下人有本事。 在朱聪和王滚刀肉打成一片的时候,便去镇中学应聘,并临时顶替了郁葱这个总是缺岗的副科老师。 后面,朱聪又得到刘书记的认可。 可谓是重走郁葱的成功之路。 于是,朱聪顺其自然的就入住了东院。 并且何和和还成为了朱聪的头号拥趸。 朱聪住在晏衔那屋,何和和就住在郁葱的厢房。 郁葱扫视众人一圈,瞧见缩在人群里准备看她笑话的何和和。 这人性格犹豫,斤斤计较,从来都不愿意吃亏,却总是吃最大的亏。 “老晏,去报公安。” “葱姐,怎么就闹到报公安了啊!咱们有话好好说。”王滚刀肉已经是副队长夫人,社员和知青同她说话无不捧着,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朴实的品行了。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她早就来横的了,但对于葱姐,她是打心眼畏惧。 郁葱板着小脸,道“我放在东院的东西一样都不剩了,我走之前上了锁。 诸位明明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动了后也不通知我和老晏。 不问自取,视为偷,报公安怎么了?” “我们一起去。”晏衔可不敢把小罐罐一人撂下,就算有狗子们护着,他仍旧不放心。 镇公安局也歇春假,但有值班的公安,今天值班的正好是霍公安。 他转了文职后,总是想力所能及的多干些工作。 见到葱姐报案,他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葱姐是什么人,想必大伙儿都清楚,动了的东西赶紧还回来……” 拥趸:yongdun指演员、运动员或运动队等的支持者。 (418)老天爷追着她喂饭吃 众人支支吾吾,心虚的要命,都不敢直视葱姐了然的眼睛。 最后,王滚刀肉被派了出来,道“葱姐,晏特助,霍公安,我们穷怕了,没见过世面,那些东西能吃的都吃了,能卖的也都卖了。” “这是以为法不责众?”郁葱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眼儿。 她是不在乎这些小钱,但这种做法让她恶心。 “我那套被褥一共二十斤的棉花,床单是宽一米八,长两米三,背面被罩,都是一米五宽长两米的,通通都是细棉布。 老晏的屋里也是一样的东西。 针头线脑我就不算了,但厨房里的粮食不少,有两百斤的富强粉,两百斤的小站稻,还有十条腊肉,九只腊鸡。 满满一大罐猪油,起码十斤,还有油盐酱醋……” 郁葱劈了啪啦的一通嘚啵,把王滚刀肉的脸色越说越难看。 如今,杨柳大队是周围混的最好的生产队,无论是赚外汇的金额,还会男女的嫁娶,就连寡妇都让周围几个生产队争抢的香馍馍。 王滚刀肉身为副队长夫人,比当初的杨金叶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被葱姐这样追讨东西,无地自容的同时,又开始埋怨郁葱。 还回来干什么,真以为他们杨柳大队还缺一个大队长? “葱姐,我们真的不是偷,也不是抢,只是借……” “那现在还吧!”郁葱抿唇。 凭心说,她倒是不难过,本来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人嘛,就是一旦把日子过好了,就会觉得自己是凭本事,穿的好,用的好,以后也不会再受人欺负。 难免行事张扬,言语多过失,精力都用来霸道的占便宜了。 她以为自己是高干,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简直是天真烂漫,无脑半吊子,把人的劣根性演绎的淋漓至尽。 这一局王石榴即是赢家,也是输家,赢在她善于审时度势,输在缺少沉淀冷静和思考。 毕竟,王石榴和柳六叔的成功,并非是通过打拼出来的,都是靠着郁葱提拔的。 说白了就是抱对大腿,并非如杨国祥那样在和人性打交道。 如此,这两口子又怎么会明白人性? 念起即断,念起不随,念起即觉,觉之既无。 光速接近的人,一定会光速离开。 天色已晚,一天没谈妥补偿条件,明还要继续。 霍公安回到镇上,找到谢领导,报告工作。 郁葱和小哥哥则留在知青点的东院,暂住在朱玉聪的那间房。 朱玉聪请假回去过春节了,有了郁葱的前车之鉴,她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打包带走了,屋里很空,郁葱和小哥哥只带了一套铺盖卷,只能挤在一屋住。 晏衔把带过来的吃食,做好后就大明大方和小罐罐一起享用。 现在已经撕破脸了,也没必要再有什么顾忌。 何和和趴在厢房的门口,肚子饿的咕咕直叫。 未免太丢人,她直接躺在被窝里。 睡吧,睡了就不会饿了。 等到夜深人静,郁葱也咕噜的坐起来,道“老晏,快看看咱们挖的小地窖,动了嘛?” “我走时火炕的外面,围了一层黄泥巴,自然脱落了不少,但没有人为动过。”晏衔力气大,直接把板子给掀开。 郁葱举着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道“太好了,咱们的小金库,都没被发现!” 外面那些东西都不算什么,这些金银珠宝才是大头。 这要被动了,才是真正肉疼的时候。 她举着手电筒,给小哥哥照着光,让他箱子搬出来,道“这次是我太过自负了,没想到会有个朱玉聪趁虚而入。” “这朱玉聪的时机太过巧妙,咱们走的太匆忙,也没机会腾空地窖,小葱能够走到现在,已经相当的优秀了。”晏衔一箱箱的往外搬,一点都不让小罐罐动手。 郁葱已经准备辞掉大队长一职了,道“这次一件不能留了,必须都给运走,明天我就递交辞职信,我以后也不打算再过来了。” “咱们的小汽车肯定装不下,我这趟先载一部去黑市,之后回来继续运。”晏衔送给她的东西可不少,而且都是名贵的,死沉死沉的。 郁葱把箱子打开,见里面确实没有任何缺失,也没有被移动的痕迹,提着的心才放下。 “行,你放心想的去吧,有狗子们陪着我,道上混的讲道义,比没见过什么市面的社员,可强太多了。” “我去去就回。”晏衔把箱子卸到小汽车里,打火启动。 郁葱不放心,低声的嘱咐,道“在这边你别开大灯,等出了大队再开车灯。” “放心。”索性知青点都回去过春节了,基本没几个人了,晏衔动作也小心,没有惊动任何人。 郁葱等他走了,就把东院的门落锁,又把何和和的厢房给从外面上了锁,并吹了一支迷烟进去。 睡吧,小宝贝! 刚从地窖里翻出来的迷香,正好拿何和和试试药效。 她闲来无事,就在东院里溜达,借着月色发现荒废的菜地有点新翻的痕迹。 大冬天的土地表皮是冻土,谁会闲的没事翻地? 郁葱从杂物间扒拉出一个木铲,吭吭的挖啊挖啊挖…… 忽然挖到一角,外表是个军绿色的铁皮尖角。 难道是谁在菜地里偷偷藏了什么宝贝…… 有点累了,挖不动了,怎么办? “宝贝们,养狗千日,用狗一时,动动小爪子给主人帮帮忙。” 狗子们随主人,都没有熬夜的习惯,这会儿被惊醒后,还有些不习惯。 不想动弹,但喊它们的狗娘,便纷纷起身,盹儿还没醒了,就开始按照狗娘说的挖了起来。 随着铁皮绿箱子崭露头角,郁葱才认出这是发报机,道“没事了宝子们,接着睡去吧,辛苦了,明天加肉肉吃噢!” 敌特? 她脑子里闪过自己与敌特斗智斗勇的画面。 这是让她再次立功? 这是不是说,老天爷追着她喂饭吃…… 感谢天,感谢地! 可究竟是谁埋的,后面住进来的只有何和和与朱玉聪,但也不能排除是栽赃陷害…… (419)牛牛受委屈 郁葱盘算着报公安的事。 有发报机,就要接头,上线下线一大串吧? 这里面涉及的水可就深了。 哪儿就那么巧合,又给敌特点连窝端了? 郁葱仔细琢磨着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在事后顺利脱身,不被别人看出异常,以免遭到敌特报复。 这个年头还在动荡的尾巴上,做什么都要谨慎再谨慎,否则引火烧身,搞不好就要遭殃。 她可是很惜命的,还想在这个年代幸福长久呢! 全神贯注思考中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等到小哥哥回来了。 黑色的小汽车没有开车灯,几乎完美的融于夜色之中,要不是狗子们耳朵尖,她一时半会儿还发现不了。 郁葱正要把东院的门栓抽开,小哥哥就跃上墙头,修长的身影纵身跃下,动作敏捷如豹。 嗷嗷嗷,帅死了! 能不能让小哥哥再上去,重新蹦给她看看? 晏衔不知道小罐罐心中所想,大步走到她的身边,垂眸瞅着她,道“没有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害不害怕?” “不是一个人,还有宝子们呢!”郁葱指着那几双绿幽幽的眼睛。 大黑、小青、小玄,三只都是纯黑色的,没有一根杂毛,在夜里除了泛着绿光的眼睛,几乎是隐身的。 而汤圆浑身雪白,就算不出声也明晃晃的。 它晃悠着大尾巴,对狗爹表示欢迎,但明显有些敷衍。 至于三只黑的,好像知道它们不起眼,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晏衔:“……” 要是他和小罐罐同时掉进水里,他敢打赌,它们肯定全都去救小罐罐。 莫名有些醋味儿。 “老晏,你看这是发报机嘛?”郁葱拉着他的大手,指着土坑里的东西让他看。 晏衔眸色微凝,道“我趁着夜色,正好去报告公安。” “等等,咱们先统一好口径。”郁葱见他又要忙,赶紧把人给扯住。 晏衔看了眼手腕上的大金表,凌晨一点了。 他一边继续搬东西,一边听小罐罐说话。 未免麻烦,不说是郁葱发现的,而是狗子们无意中发现的。 晏衔开着车再次趁着夜色出去,把东西都卸到黑市,才去镇公安局报案。 值班的人还是霍公安。 霍公安接到报案,心知事关重大,赶紧把谢领导从被窝里给挖出来,又带了两个同事一起。 晏衔载着四位公安过去…… 郁葱听到动静,不敢开门,直到听清小哥哥熟悉的声音,她才拔掉门栓,把人给请进来。 兹事体大,当场就对发报机拍照。 郁葱做好了笔录,就没什么事了,把厢房的钥匙拿出来交给公安。 处在睡梦中的何和和,尚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被重点关照了。 郁葱实在是太困了,后面的事情,都交给小哥哥。 她简单洗漱一下,就回去睡觉了。 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郁葱赶忙起床,走到洗脸架前,发现脸盆里已经接好了水,牙杯里也装好漱口水,旁边还有一个装满热水的暖壶。 郁葱心头一暖。 小哥哥是真的很温柔。 如果不是性格孤冷,以这样的出身和能力,应该会有无数女孩追捧吧? 不过,现在已经被她给捷足先登,挖出来啦! 厢房的门锁已经被打开。 郁葱漱着口,探着小脖子,往里面瞅了瞅。 何和和已经不在了,炕上的被褥凌乱,上面还有水渍,随身的布包也遗落在侧。 “小葱,早饭好了。”晏衔发现探头探脑的小罐罐,宠溺的笑了笑。 郁葱赶紧把嘴里的牙膏泡吐出去,咕噜咕噜的簌口洗脸。 坐在厨房的小桌子前,兴致勃勃的问道“昨晚上咋样了?” “迷香效果太好,霍公安没能把何和和叫醒,一盆冷水泼上去,才勉强把人给激醒,把人带走审问,水落石出之前,此事暂时需要保密。” 晏衔说的简单,实际上他们一起忙活到了凌晨三点多,才算完事。 “这大冷天的顶着一身湿,夜风这么一吹半条命怕是搭进去了,好可怜啊~” 郁葱杏眸微眯,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 早饭是简单的手擀面汤,西红柿浓郁,颜色鲜亮。 红橙橙的汤汁上卧着两个荷包蛋,是她最喜欢的九成熟溏心蛋。 一只手捏着筷子,一只手捏着汤勺的勺柄,携一小绺面条,放入汤勺,再舀上半勺汤汁,小嘴吹了两次,入口微微烫嘴,是她最喜欢的温度。 “够不够吃?锅里还有不少。” 那是晏衔给狗子晾的,但要是小罐罐不够吃,那自然就要委屈狗子们饿肚子。 郁葱腆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打着饱嗝。 “够了,够了,就是肚子饱了,舌头没有饱。老晏的手艺太好了,我现在连红旗饭庄的饭菜,都不喜欢吃了。” “只要小葱想吃,我就给做。”晏衔感觉自己在小罐罐心中,越发的无可取代,不由得暗自欢呼雀跃,美滋滋的。 一顿早饭吃完,郁葱微微发汗,浑身从里到外的舒坦。 还没歇多会儿,谢领导就亲自带队登门了。 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谢领导便召集杨柳大队的社员和知青,继续商讨赔付郁葱的财物问题。 社员们拼拼凑凑才挤出来二十块钱的毛票,至于布票、肉票、副食票,则是一张没有。 法不责众,公安不好把社员全都处理了,可郁葱也不甘愿吃这个亏。 这点钱是绝对不够赔偿郁葱损失的,双方又是一通扯皮…… 中场休息,郁葱吃饱后,就在附近溜达着消食。 忽然发现窝棚里的牛牛瘦了很多,精神头也不是很好。 等她过去细看,才发现牛牛身上有好多的伤痕。 “牛牛,受欺负了?” “哞——” 牛牛还认得她,精神萎靡,连叫声都有气无力的,透着哀伤,仿若在诉说无尽的委屈。 不经意间,郁葱发现缩在院外篱笆的孩童。 “平安,牛牛是怎么回事?” 闻言,平安拔腿就要跑。 郁葱微微挥手。 狗子们把人给拦住了去路。 她神色一冷,道“说!” (本章完) (420)带牛牛带走 平安怕极了凶巴巴的狗子们,也畏惧葱姐的余威。 无奈之下,他瑟瑟发抖地说出了王滚刀肉的打算。 原来,牛牛脾气倔,不爱干活,嘴又馋,一开始喂牛的社员还愿意哄,可后面生活过的好了,也就没这份耐心,对它是非打即骂。 现在更是计划着让牛牛“自然死亡”,大伙上报后就准备分肉吃。 郁葱以为牛对于公社和大队来说都是比人还宝贵的财产,怎么也没想到会受到如此残害。 人类啊,有些时候还不如动物来得踏实。 “你走吧!”郁葱挥了挥手,让狗子们回来。 平安这才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他奶奶编篮子给大队挣了不少钱票,就送他去读书,他知道大队做的不对,心里对葱姐也愧疚,可却左右不了大人的事。 郁葱叹息一声,对着小哥哥,道“老晏,你说我让他们把牛牛赔偿给我,行不行?” “按照正常来说肯定不行。”晏衔经历过沧海桑田,对人性了解的远比小罐罐要深。 郁葱杏眸滴溜溜一转,道“用把柄威胁呢?” “这就可以了。”晏衔微微颔首。 某些人就是这样,软的欺,硬的怕。 牛牛已经饿的没什么力气了,郁葱找其他的大队买了些红薯喂给它吃。 之后,她又私下去到柳副队长的家。 王滚刀肉正在给男人和孩子热饭,见到葱姐过来下意识的迎接。 等她做出这些动作,才感觉跌份。 她挺了挺腰身,道“葱姐莅临,有何贵干?” “我可以从大队长的位置上下来,也可以给柳六叔腾位置。” 郁葱看着新盖的红砖瓦房,数了数有六间,连围院子的都用的红砖,比原来的泥砖院落可气派多了。 难怪不想再有人指手画脚了。 王滚刀肉压了压上翘的唇角,道“葱姐,想要什么?” “你有什么好让我惦记的东西?”郁葱嗤笑一声,微微昂着小脑袋,神色嚣张。 柳六叔一家人都缩在一起,像极了被权贵欺压的小老百姓。 王滚刀肉攥紧手心。 是啊,就算她不想承认也不行,她和葱姐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人家是城里人,还总是出差去帝都,可她最远只到过周围几个繁华的镇子。 她那可怜的自尊心,再次受到打压,道“那我换个说法,我有什么能为您做的?” “你们生产队霸占我的财物,我要用牛牛来抵扣。”郁葱有些腻味对方的嘴脸。 “不行!”王滚刀肉家里还等着吃牛肉呢,怎么会甘愿放弃嘴边的肉? 郁葱隔着院子,望向一直置身事外的柳六叔。 “牛是重要的耕种劳动力,国家明文禁止私下无故宰杀,而牛牛浑身的伤痕,我随便找个兽医,就能出个伤情证明。 柳六叔身为副队长,能撇清干系?” “谁和葱姐说的?没有的事……”王滚刀肉矢口否认,心虚的要命。 郁葱立在阳光下,一双杏眸宛若琥珀,直摄人心。 “明人不说暗话,我当初能把杨国祥弄进去吃花生米,如今也可以送你家进去。 只不过我顾及曾经的情谊,愿意为那些所谓的情分做出让步,但有些人要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我郁葱可不是吃素的!” “葱姐,有话好好说。”王滚刀肉的汗珠子一层层的往外冒。 怎么就把葱姐的手段给忘了?! 杨国祥的族人可比他们柳家人多太多了,且人家在杨柳大队经营数十载,她们家不过是才站稳脚跟,哪里经得起葱姐折腾? “我忽然想起来葱姐当初还照顾过牛牛,有这份老交情在我们咋能不给面子?”柳六叔把媳妇往旁边扯了扯,笑出一脸褶子。 “我这几天就赶紧办手续,葱姐打算留到什么时候,您留到什么时候,我们杨柳大队都欢迎。” 郁葱听出了弦外之音。 这是催促她赶紧走呢! 她无所谓的笑了笑,道“今天办完牛牛的手续,我就今天走。” “我这边把牛牛重病,无法劳作的那些证明,都给开出来,扣上戳子就行了。”柳六叔当然想以最快的速度把葱姐这座瘟神送走。 回到屋里就吭吭的写,又把戳子都盖好,捧着证明出来,道“公社应该有值班的人,我这就是跑一趟办理关系。” “有劳了。”郁葱点点小脑袋,恢复了云淡风轻的姿态。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关系就转好了。 同一时间,郁葱把行李都搬上小汽车。 考虑到路程太远,他们先带着牛牛到了公社,借了拖拉机,请牛牛上了车斗。 牛牛知道自己逃出生天,高兴的直摇尾巴,整头牛都看起来狗里狗气的。 未免日后有麻烦,郁葱又把牛牛的证明给识字的社员看了一眼,等人都明白了,她这才离开。 先去团泊镇公社办理离职,刘书记没在,郁葱就给把申请交给值班的干事。 至于,镇中学的副科老师一职,郁葱自然不会请辞,毕竟她和小哥哥的学籍还在这呢! 等夏天的期末考试结束,他俩就有高中毕业证了。 其实,动动关系倒也并非不能把学籍转到市里,但市里的学校可不像小镇学校管理的那么宽松。 条件也不好谈下来,还不如先在镇中学凑合一下。 她找到在教师宿舍正和隋老吹牛的郝校长。 约定好开学后,把给学生们上课的时间,都安排在周六下午。 把课程都往前面赶,等把课程上足了,也就不用再折腾了。 郁葱趁着这个机会,领走两套齐整的高中教材。 说是备课,实则是为即将恢复的高考做准备,把那些遗忘的高中知识捡起来。 记得以前看到恢复高考第一年的考题。 由于大部分青年人都荒废了十年学业,所以第一年的考题出的并不难,尤其是数理化,都是些最浅显的入门内容…… 郝校长与王滚刀肉不同,他是打心里崇拜两位特助,也希望学生们同二人能学到更多的知识文化。 这边落实后,他二话不说就准备把朱玉聪这个临时工给辞退了。 不过,朱玉聪人回帝都了,只等她人回来就正式通知…… (本章完) (421)欧耶,成功插队! 郝校长与王滚刀肉不同,他是打心里崇拜两位特助,也希望学生们同二人能学到更多的知识文化。 这边落实后,他二话不说就准备把朱玉聪这个临时工,给辞退了。 不过,朱玉聪的人回帝都了,只等人回来就正式通知…… 郁葱忙活完这头,就准备回哏都。 她开着小汽车载着狗子们,小哥哥在后面开着拖拉机,车斗里是牛牛。 它窝在避风的角落,大嘴猛嚼干草,一看就是饿狠了。 路过牧医所的时候,郁葱打了双闪,才开车往里进。 她带着牛牛去看病,小哥哥去停车,俩人分头行事。 医务人员过年也不清闲,前面还排着四头病牛,两匹病马,旁边还有好多陪着过来的老乡,挤满了不大的院落。 这时刮起了西北风,郁葱怕牛牛冻着,把车里的被褥给它披上。 狗子们也冷,又不愿意在车里等,便悄悄钻进牛牛的被窝里取暖。 牛牛哼了哼,但也没有过激反应。 “估计你们会成为好朋友。”郁葱看着毛孩子们相处和谐,露出老母亲般欣慰的神色。 “哼!贱蹄子……”倏忽,一道讥讽声入耳。 郁葱机敏的回视过去。 是林大智,知青点那个不作为的点长。 林大智得知郁葱彻底离开杨柳大队,对她已经没有了那种殷勤态度。 他终于露出丑恶的嘴脸,一脸幸灾乐祸。 “我和你们说,别看这个女人长得人模狗样的,但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我身为知青点的老大哥,一直护着知青们,但人家一直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这是什么人啊,就算是对条狗好,也早就养熟了,没良心……” “确实是不好相与,也不善良,以后离她远一点。” 说话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姑娘,收拾的干净整洁,两条麻花辫垂到腰腹,膀大腰圆,腰背挺直。 郁葱可太认得这个姑娘了。 正是小艾,之前在供销社当临时工,下班回家的途中被人贩子拐走。 还是她亲自给走的关系,把人推荐到哏都大学读书的,想必是寒假回来过年了。 如今读大学国家是有补助的,有些日子没见了,小艾就胖了不少。 郁葱自认自己的伙食,绝对不会比小艾的差,可她为什么偏偏吃不胖? 身材一如既往瘦瘦弱弱的,难道是天赐的小绿茶体质? 小绿茶好啊! 有效防小三,还能有人疼…… 就在郁葱想入非非,沾沾自喜之际,小艾再次和林大智编排她。 群众们受到影响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 郁葱从包里拿出已经温热的铝皮水壶,拧开小口小口的润了润嗓子。 嗓子太干,影响她发挥。 “我不善良,不好相与,不懂感谢? 你是大学生,你是知识分子,你俩都是好人? 小艾,你的大学名额是我给的,你读书的机会是我到你重男轻女的家,给你亲自争取的。” 郁葱瞅着小艾涨红的脸,咧开小嘴,露出一口小白牙,笑着看向另外一个人,道“林大智! 你下乡有七八年了吧?” “额……”林大智从未直面过葱姐的战斗力,一时间还要有些不适应。 郁葱不等他琢磨好对策,便道“请你说出自己近七年之间,你为知青做过的优秀事迹。 例如,解决了谁与谁的矛盾,或是借过谁的钱,帮助了谁,大到舍己为人,小到鸡毛蒜皮,例如此类都可以。” “我……”林大智脑袋空空,想不出来自己任何的功绩。 好似除了和稀泥,就是高高挂起,袖手旁观了。 一时间,哑言。 “怎么要想这么久,那我可倒计时了。”郁葱也不多耽误功夫,抬起手腕看着小金表,开始读秒,道“十、九、八、七……一! 啧啧,连一件都说不出来嘛?” “那我有感而发,说说我的故事吧!”郁葱小嘴儿叭叭的,把她的那些功绩翻出来,感情丰沛的朗诵。 身为团泊镇的人,谁还不知道郁葱的大名? 这是给他们带来外汇单的大功臣啊! 郁葱目的达到,进行下一步。 “林大智,你是知青点的点长,而我曾经是杨柳大队的大队长。 我的事就算你不是事事都知晓,也应该知道个七七八八吧? 腆着脸污蔑我,不就是看我从大队长的职位上卸任了?” 郁葱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离任一事道出,留下引人遐想的空间。 “县官不如现管,你想巴结谁我管不着,但踩着我上位,倒是盘算的明明白白。 我给你辩驳的机会,可你有这个能力接住吗?” “啊呸,一个只会在背后编排人,靠巴结上位,跟领导打小报告的废物!” “我们真是瞎了眼,居然信了你的话!” “表面看着老实的人,不一定是老实人,还有可能是披着羊皮的豺狼。” “简直,狼心狗肺!” 那些被他利用的老乡们,纷纷对小艾和林大智指指点点,神色愤怒。 用现实教他俩做人。 之后,又先后对郁葱道歉。 “老乡们,是有人奸诈,意图混淆视听,我不怪大伙儿!”郁葱摆摆小手,十分大度,道“不知者无罪,我不觉得在座的各位有什么错误。 反倒是我要谢谢各位的明辨是非,还我清白! 日后,我离开团泊镇公社,还望各位珍重。” 话落,郁葱就牵着牛牛,去看兽医。 欧耶,成功插队! 为了插个队,整的跟宫斗剧似的。 林大智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千夫所指,脸上一阵慌乱,青一阵白一阵的。 小艾心里的委屈,就像是添加了膨化剂一样,可被人贩子掳走的事,她却不敢说,眼泪像没关的水龙头,流个不停。 她咬牙瞪着郁葱的背影,就好像对方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可她怕郁葱再多说什么,便把怒火转移到众人身上。 “你们脑子有病啊,读大学是我个人的私事,关你屁事,都吃饱了撑的!” 老乡们没好气地瞪着她。 “就这还是大学生?” “莫名其妙的神经病!” “斯文败类啊!”(本章完) (422)咽不下这口气 小艾承受不住压力跑出了去,林大智紧随其后。 至于,他们大队的病马,则直接留下了,给同生产队的社员看顾。 晏衔停完小汽车和拖拉机过来时,只看到众人都谦让着小罐罐,让她先给牛牛看病。 这都是在他们前面过来的对吧? 他迈着长腿走过去,用眼神问小罐罐。 郁葱笑了笑,道“老乡们体谅我,非要请我优先,我不插队,他们都不高兴。” 晏衔:“……”嘴角抽了抽。 兽医固定好牛头,并使颈部稍偏向一侧。 右手持针,左手紧压颈静脉沟,确认静脉充分臌起后,针部消毒,迅速将针刺入静脉内,血液呈线状流出。 接上盛有药液的输液管,用票夹将输液管前端固定在颈部。 牛牛吓得直哆嗦,使劲往郁葱这头蹭。 郁葱把棉被给它拉好,轻声安慰,道“牛牛不怕,打完吊瓶就好了。” “哞哞哞!”牛牛低声惨叫。 狗子们从牛牛的被窝里,探出大脑袋,警惕的盯着兽医,生怕给它们也扎针。 直到兽医离开这边,救治排在后面的病马,狗子们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趁着这会儿功夫,郁葱又和旁边的老乡聊起来。 大伙儿早就听过郁葱的英雄事迹,现在见到本人也都很崇拜她。 见她晚上没有吃饭,就把自己的干粮给她。 是黑面馒头。 后世也有黑面馒头,但为了口感加入了玉米面、糖、大豆等,是营养价值丰富、易消化易吸收的粗粮馒头。 但这个年头的黑面馒头是“黑疙瘩”,是用山芋和高粮掺在一起做的,口感非常差劲,只能当作充饥。 山芋就是红薯,也叫地瓜,产量比较高,可要是长期只吃红薯,对胃不友好,便加入了高粮,高粮粉磨的很粗,也没有酵母,。 蒸出来的红薯会氧化,再加上高粮的颜色,就成了“黑疙瘩”。 对于锦衣玉食的郁葱来说,有些难于下咽。 “我现在还不是很饿,等饿了再吃,这个是交换。”郁葱不好扫了对方面子,把口袋小布包里的饼干递过去。 她是有点懒,也爱贪小便宜,但她还有些良知在,又怎么可能占人家老乡的便宜? “用饼干换黑馒头?”大爷有些不敢置信。 郁葱笑了笑,道“这不正好有饼干嘛……” “我不要……”大爷推拒,可眼珠子却粘在饼干上。 这可是细米白面,他不吃家里孩子们也想吃吧? 不,他不能占便宜,要是没有葱姐在,他们就是连吃饱饭都困难,如今又怎么能更贪心,不懂知足呢? 郁葱见大爷神色挣扎,直接把饼干推了过去,不再看对方。 她和忙里偷闲的兽医,聊起牛牛的伤情。 “主要是营养不良,还有身上的外伤……” 众人也都竖着耳朵听着,这才更确切的知晓杨柳大队的好日子没好过,为了吃牛肉居然要害死牛。 这可是牛啊! 牛是生产劳动的重要工具,比人更重要。 耕地、犁地、种地、拉肥料、拉庄稼等,都要用牛来做。 在生产队里,如果牛生病,不能干活了,相当于整个生产队少了一条腿。 大伙儿谁不知道,宁可人受点苦,也不能让牛受委屈。 在郁葱的唉声叹息中,杨柳大队的丧心病狂的“美名”算是传扬出去。 原本,郁葱也不想如此,还想好聚好散来着。 可侵占她财产的事,她咬咬牙可以不计较,毕竟都大伙儿都穷,难免禁不住诱惑。 可牛牛这一身的伤痕,却让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都舍不得打的牛牛,凭什么让这些人随便欺辱?! 给牛牛挂完水,又观察了一下,找兽医给开了些药,他们才离开。 郁葱连夜驾驶,不免打哈气,但强撑着精神,总算是开到了市区。 五大道的小洋楼相当于独栋别墅,四周都有小院子,没有时间种菜,也不敢种打眼的花花草草,倒是成了荒草的乐园。 牛牛抵抗力强,已经能自己在院子里溜达着吃野草了。 郁葱也不管它,道“老晏,门房那间也没什么用,我看窗户门也都旧了,不如铺上些草,给牛牛当窝棚?” “行。”晏衔没意见,门房那间破房子本来就是留着掩人耳目的,给牛牛住也是一样的。 郁葱安排好后,简单洗漱一番,就回二楼卧房休息去了。 她的美容觉啊! 总是差一点完成,这会不会让人变丑? 她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目前走南闯北的她,还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小姑娘,就算是港城穿着清凉的模特,除了身材比她好以外,五官也远远不如她精致。 至于,身材什么的她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发展空间还是很大的,无需太过着急。 不过小哥哥无论是身材还是俊颜,发育的都很完美,那一身不胖不瘦的肌肉,可比男模带劲多了,脸就更不用说了,完全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在胡思乱想中进入梦乡。 晏衔把拖拉机交给花蛇,让他替自己还给团泊镇公社。 小罐罐为杨柳大队付出了不少心血,如今却遭受了这样的委屈,他这个做丈夫的看着心疼。 要是依着他之前的狠辣作风,怕是要来一招釜底抽薪,连夜把杨柳大队的粮仓给烧了。 不说让他们一朝回到解放前,也要他们饿着肚子,勒紧裤腰带过活,看看他们还有什么骄傲的资本。 但他现在因为在卷云观经历的那些,倒是不好过分缺德了。 如此也罢,那他就帮助团泊镇公社除了杨柳大队以外的生产队发家致富。 有些时候丧失掉已有的优越感,嫉妒眼热同样是煎熬。 如此,他既不造孽,却也替小罐罐出了气。 郁葱还不知道小哥哥已经替她想好办法出气了。 吃完早点就去门房看牛牛。 它精神恢复的不错,正和狗子们玩耍。 今天她也没什么安排,可以躺平一天,宅家里可劲儿的养精蓄锐。 明天就要按照晏参赞的要求,去帝都参加认亲宴了。 那么多人看她不顺眼,估计还要有的忙……(本章完) (423)踩油门,直接撞过去! 郁葱踌躇满志的想,那些小人又算什么? 通通都是她的磨刀石。 她郁·钮骷髅·葱在这个时代注定要横着走,劈叉走,翻跟头,尖叫着狂奔! 晏衔握着扫把正在扫地,一回头就看见小罐罐笑得直冒傻气。 他担心她觉得没面子,就装作没看见继续干家务,却被她给招呼过去。 “老晏,来,我给你修理一下头发,保证你是明天最靓的崽儿!”郁葱拿着剪刀和破布,对着他招手,小表情像极了诱惑小红帽的狼外婆。 晏衔不敢耽搁,收手收脚的坐过去。 寒光闪烁,咔咔一通剪。 郁葱的审美一直不错,给他这么一修剪,减了两分锐气,两分野性,增了两分文气,两分儒雅。 “不错!是长辈喜欢的模样。”郁葱满意的点点小脑袋。 这回像极了干部家的贵公子啦! “去洗洗吧!”郁葱又开始给自己修剪发尾,齐腰的长发,长度基本不变,去掉分叉,再剪个自然的八字刘海。 她底子可真好! 等明个再画个淡妆,那绝对妥妥的高门贵女。 想到这里,郁葱叉着小蛮腰仰天大笑。 晏衔洗完头发一出来,就又双叒叕看见小罐罐嘎嘎的笑着。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嫁给心爱的人,天天都是情人节。 他想……小罐罐和他便是如此。 难怪,她总是那么开心。 “老晏,明天咱们不能空手去,给咱爸选点东西带过去。”郁葱拉着他往储藏室走,还不忘用干毛巾给他擦湿头发。 如今的物价相对于后市,购买力绝对是杠杠的,奈何物资匮乏,有钱也难买到紧俏货。 所以大伙儿买到东西也基本都舍不得吃,自然也就没有看保质期的习惯。 于是,她挑了几样临期却体面的,基本都是小哥哥给自己买的,她又吃不完的那种。 有菊花晶、麦乳精、杏仁霜、芙蓉藕粉、金丝密枣、黄桃罐头。 “老晏,这些礼物轻不轻?”她还残存了点现代人的思维,总担心不体面,道“可惜劳力士都送光了,要不还能给咱爸留一块。” “这已经不错了,再多就太打眼了。”晏衔发现了小罐罐挑选礼物的规律,有些心领神会。 郁葱想了想,感觉也是。 让小哥哥把礼物都提前搬上后备箱,省的明天落下…… 翌日,郁葱本来还想吃早点的,但由于半夜被自己的美貌惊呆,兴奋的失眠,也就起晚了。 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不早了,她匆匆换好衣服,就催着小哥哥赶紧出发。 “对了,老晏,给狗子们和牛牛准备好吃的喝的了吗?”今天出席的人应该不少,她不好带宠物同行,但食水必须准备足了,不能委屈了毛孩子们。 “放心,我都备齐了。”晏衔起的早,已经把家务都干利索了。 上车后,她也不闲着,从小布包里拿出“化妆品”,抓紧时间捯饬。 小手从火柴盒里捏出一根火柴。 “嗖~”的点燃,又吹灭。 借着余温,把睫毛烫的卷翘。 又翘着尾指,描了描眉毛。 这个年代可不兴化妆,眼线什么的就太突兀了。 她填黑上睫毛的根部后,又轻轻地蹭了蹭下睫毛的根部。 非常自然美,但有点淡了。 于是,她又划了一根新火柴,正准备吹灭,余光就瞟到路上的郑佳倩。 大概,这就是冤家路窄,郑佳倩也刚好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郑佳倩单方面觉得火花四溅。 自从上次她吐血,就再没见过晏湛给她的一个笑脸,就连一直不明确反对她和他在一起的晏参赞,也明明白白的说她与晏湛不合适了。 后面她去红旗饭庄讨要工作,又挨了一顿奚落与侮辱。 还把她赶出宿舍,如今她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熬。 天天受人的白眼不说,那些街溜子也像是抽风了一样,到晚上就砸她出租屋的门,房东心情不好,就把她给轰走。 日子过的是水深火热。 不成想郁葱这个傻妞倒是混的风生水起,得到晏参赞的认可,给了小汽车开不说,连认亲宴都定在帝都,大操大办。 这用的肯定都是将来给她和晏湛小家的钱! 郑佳倩心中不甘,特意等在去帝都的主路上,牵制对方。 果然,把人给等来了。 她张开双手,站在路中间,好像要用自己的命把人给拦下。 郁葱看着挡在路中间的郑佳倩,一时间都忘了手上的火柴,还在燃烧。 “呵……”她冷笑一下。 这人脑子有大病,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老晏,别减速,踩油门,直接撞过去!” “好!”晏衔是个听媳妇话的人,车速猛然就提了上去。 吓得周围的行人,惊呼着纷纷躲开。 郑佳倩万万没想到,郁葱的车非但没减速,还骤然加速。 这是要杀了她?! 眼看着疾驰来的小汽车,到底还是恐惧占了上风。 她心中惶恐,拼尽全力才闪到了一边。 郑佳倩惊魂未定的趴在地上,亲眼看着郁葱对她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小汽车像风一样从她身边开过去,期间还弹出一点火星,正烧在她的衣服上。 这是她最体面的衣服了! 天干物燥,就算她及时弄灭了,仍旧烧出个大洞,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肉皮。 行人指指点点,觉得她是没事找抽。 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人,也不会去马路中央拦汽车。 介不是神经病嘛?! 方才,郁葱被火柴棍烫到手,随手那么一弹,就正中对方心窝。 欣赏着对方的丑态,她轻蔑的扯了扯唇角,道“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敢死! 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蠢东西,没有一颗狠人的心,还学狠人的手段,哗众取宠罢了!” “小葱英明,一眼就看出她的阴谋,可真是有勇有谋的女诸葛。”晏衔从始至终都没给郑佳倩一个正眼,对小罐罐却是可劲儿的吹彩虹屁。 郁葱心情愉悦,继续化妆。 大路的路况还是不错的,可出了繁华地带的小路就不平了,就算是小汽车也不是那么舒服,颠的人都要晕车了…… (本章完) (424)不嫌弃他吃软饭 郁葱挪了挪小屁股,尽量找了个舒服的动作,要不是安全带固定着,她早就东倒西歪了。 终于熬到了目的地…… 晏家的认亲宴办在了帝都数一数二的北海大酒店,临水而建,吃饭的同时,还能看到下面的大滑冰场。 晏参赞几十年的人脉,自然不是胡乱经营的,他想给独子一个隆重盛大的认亲宴,所以不惜动用了人情。 “晏参赞肯定是对亲儿子满意极了,要不然也不会整这么隆重!” “也不知道那些父子不合的传闻是哪来的。” “听说长得很英俊,比晏参赞年轻时还俊美。” 宾客们窃窃私语,对晏参赞那位从出生就被换子亲儿子都十分好奇。 晏参赞素来低调,却把认亲宴却搞得这么隆重,显然是相当看重。 有几个对晏参赞家事知情的同事,都但笑不语, 他们不仅见过晏参赞的亲儿子,还见过对方的儿媳妇。 甚至还被小两口请了一顿丰盛的早点呢! 晏参赞一身黑色中山装,走上了台,大声道“今日辛苦诸位前来,鄙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 宾客们都竖起了耳朵。 来了,来了,被偷摸换掉二十年的亲儿子,即将登场! “二十年前,我妻子在哏都医院产下一子,当天和她同所医院生产的另一个产妇,是我弟弟的妻子,我弟媳思想有问题,行事自私自利,歹毒之极。 掉包了我们两家的婴儿。 正因如此我将侄子,当做悉心养育了二十载。 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幸好老天怜我,让我得知真相!” 晏参赞简单地讲述了掉包经过,知道的人还好说,但那些不知情的宾客们都惊诧不已。 狸猫换太子的事,竟出现在了现实中,中招的人还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晏参赞? 也是,要是不优秀,弟媳也不会换子而养了。 坐在角落的里,跟着隋老一起来凑热闹的郝校长,简直都要惊呆了。 他记得晏参赞的假儿子好像叫晏湛,长得也是仪表堂堂,怎么也没想竟是罪犯的儿子啊! 隋老早有预料,但也有点懵了。 外贸部的李姐等人神情鄙夷,难怪晏湛比晏衔差很多,原来还是个仿冒品,他们之前听到的传闻,居然是真的! 后台,晏湛听到众人的议论,不免有些失魂落魄。 晏参赞见到喊了自己二十年父亲的孩子,浑浑噩噩的模样,有些不忍,道“固然对弟媳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但晏湛也是我弟弟的独子。 日后,我依然会当作亲儿子一样的照顾。” “那时孩子们还都是婴儿,什么也不知道,情有可原。”不看僧面,看佛面,宾客们收起鄙夷,好像心中所想真的如说的这样大义凛然。 晏参赞对着台下招了招手。 晏衔和郁葱并肩走上台,宛若一对璧人。 年轻的男子一袭长款的黑色毛呢大衣,身形修长而挺拔,眉眼深邃,俊美却有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他身边的女子,一袭枣红色毛呢连衣裙,皮肤白嫩,明眸善睐,唇角挂笑,宛若春花明媚。 宾客们都看呆了,好一对钟灵毓秀的年轻人。 “这位就是我的亲儿子,晏衔,这是我的儿媳妇,郁葱。 他俩孝顺懂事,热爱祖国,忠于党,我希望二人能一直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晏参赞骄傲地介绍着儿子与儿媳,宾客们听到儿媳妇的名号心中一凛。 就连表情都变得严肃。 “晏参赞的儿媳妇是外贸部的郁葱吗? 就是那个前些日子去港城出差,让外汇翻了三四倍的郁特助?” “去年把瑕疵品巨缸,买了了上千万的那位晏特助?” 郁葱的名头可比晏衔响亮多了,能坐在这里的人,消息可不闭塞。 “除了这位,还有谁叫郁葱?”隋老与有荣焉。 宾客们确定是同一个人,对晏参赞半路杀出来的儿子,可不能随意敷衍了。 还是这个亲儿子有本事,记得假儿子还和米家米娇娇谈过对象呢! 如今,米家早就臭遍街,能苟延残喘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晏衔娶妻如此,可不愁晏家的兴旺发达了。 晏参赞还在台上,众人就和隋老凑合在一起,纷纷称赞他有福气,挖出这么一块金子,造福社会,造福人民。 旁边的郝校长已经多年都未曾出席这么隆重的场合,有点小小的紧张,连菜都不敢伸手去夹,就怕给老同学丢脸。 隋老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应付众人的同时,给还郝校长夹了几筷子菜。 后台,晏湛笑中含泪,不由得替郁葱高兴。 她能得晏参赞这么看重,日后肯定前程似锦,但不免又有些心酸,以后他连偷偷惦记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但看到晏参赞对晏衔也那么看重,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他好怕,晏参赞有了亲儿子,就会嫌弃他这假儿子。 心里有些患得患失…… 晏参赞开始带着儿子儿媳妇,爱桌给引荐宾客。 他们过去的时候,整桌的宾客便都站了起来,碰了碰杯。 “恭喜晏参赞,有这么优秀的儿子,还收获了美丽大方能力过人的儿媳妇,好福气啊!”” “这话说我心坎里了,多谢诸位百忙之中过来!”晏参赞对桌上的宾客们笑着说。 本来,他是想谦虚几句的,但寻思着自己一直在外海,可以开放一些。 尤其是,别人夸他儿子,他是一点都不想谦虚。 他晏的子孙就是这么优秀…… “你们随意,我去那边敬酒。” 引荐完,晏参赞儒雅的笑了笑,继续带着小两口去下一桌。 郁葱朝小哥哥甜甜地笑了下,小眼神狡黠晶亮。 然后,她才小跑着跟上晏参赞。 明艳的裙摆飞扬,像一朵绽放的牡丹,娇俏可人。 宾客们会心地笑了,看来“女强男弱”的婚姻,双方感情也很好。 这亲儿子的命可真好,亲爹有人脉,有本事不说,娶的媳妇还这么有能力,重点是不嫌弃他吃软饭。 晏衔总感觉大伙儿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怪…… (本章完) (425)姐这该死的魅力 宾客们听说,隋老是从郝校长手里把人给抢过去的,不由得好奇,继续深挖。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 知青出身? 干部们家里的孩子,也有做知青的。 一腔热血下乡建设,不过吃苦几个月就开始往家里写信,哭着求着家里要回城。 有关系的还好说,没关系的从乡下回来就如同变了一个人,白胖身材变成骨瘦如柴,脸颊凹陷,就连眼睛周围都是黑青的,模样惨的晚上都不敢照镜子。 还有的甚至为了回城,硬生生的摔断了自己胳膊、腿脚,这才勉强留在了家里。 城乡差异大,乡下的日子可想而知。 没想到郁葱和晏衔同为知青,竟然先去镇中学任职,又担任生产队的大队长,还能风光回市里在哏都大学给隋老当特助。 不仅如此,竟还抓住在外贸部出头的机会,屡立战功。 不简单啊,不简单! 不过他们不觉得是晏衔有多大本事,只觉得真儿子借着自身的一副好皮相,娶了个好媳妇,才捞到如此大机遇。 只是这些话就不好在晏参赞的面前明说了。 晏衔总感觉大伙儿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怪…… 引荐时,外交部的老领导就问郁葱,为何年纪轻轻,便如此优秀。 郁葱知道这是要问自己学成外文的出处。 她把自己在八岁前连连跳级的那些事,又说了一遍。 总之,问了就是她聪慧过人,自学能力强。 老领导顺势出了几个问题问郁葱,打算试试她的深浅。 郁葱一点都不卡壳,通通都回答了上来。 老领导的问题也越来越深入,而郁葱由始至终都面带微笑的回答,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桌上的其他干部们,也都无心用餐了,专心听起来。 临近几桌的宾客,也不自觉的放下了筷子。 众人是越听越惊讶,越听越佩服。 英雄出少年啊! 纷纷惋惜郁葱成婚太早。 这么年轻就要把精力放在家庭上? 绝对是人民的损失。 也许还能抢救一下…… 老领导的夫人比较懂医,开始倚老卖老,劝郁葱一定不要太早要孩子,不然对身体不好,可能还会影响寿数。 晏衔:“……” 他招谁惹谁了。 这都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咳咳,先吃吧,饭菜都凉了!”晏参赞还想抱孙子呢! 眼看着老领导越说越兴奋,有没完没了的趋势,赶紧截住话茬子。 领导说话岂能是想打断就打断的? 一个眼神打过去,桌上的人彼此心领神会。 有人负责牵绊晏参赞,有人拉着晏衔称兄论弟,把空间留给老领导和郁葱。 “葱丫头在外贸部上班,实属屈才了呀! 老康,老隋,你俩老头子做人可太不厚道了,挖来人才居然独享!” 郁葱很会来事。 平常的节假日,都会买上一些礼品,上门去看望提拔过她的人。 既是维护关系,也是真心感谢人家给的机会。 现在眼看着她有了更大的平台,康老和隋老自然都可劲的给她说好话。 例举她工作认真,踏实肯干,勤劳机警,从不骄傲自满……诸多的优秀品质。 把郁葱差点夸到天上,与太阳肩并肩。 老领导听得脸上带着几分痛惜。 要不是现在的场合不对,真想直接把郁葱抢到自己门下。 “葱丫头,日后有什么打算?” “学无止境,我会再多多学习,多多兼职,用尽毕生所学,把学到的知识回馈给社会,做个五好青年,更好的为祖国贡献我的一份力量!” 郁葱当然是想多赚钱了,但话不能这么说。 老领导等的就是这句话,见郁葱主动表态,立马慈爱的不行。 对她怎么看都顺眼, 年轻却知晓分寸,既不过度的谄媚,也不过分跟人套近乎,更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相处起来特别轻松。 “年轻人就是得有志气,我看好你。 正好我这边需要给翻译的文件核查,也无需坐班,你有空的时候领了任务,工资给你月结,但千万要细心!” “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发挥自己的所学,不给您丢人!”郁葱态度认真,性格稳定,就算心里高兴的嗷嗷叫,也不骄不躁。 他们这边谈的差不多了,才把晏参赞给放过来。 其实,他一直竖着耳朵一心二用呢! 想当年风雨飘摇,他为了撑起他们晏家,用最快的时间完成学业,考进了外交部。 又一直跟着老师学习,参加项目,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爬上去,获得驻扎国外的机会。 做了外交官后,在国家之间来回奔走,一心为祖国添砖加瓦。 想不到儿媳妇的机遇,竟然好到这样的地步。 郁葱可不管晏参赞怎么想。 她觉得小哥哥这亲爹还不至于没救,洗洗还能要,所以处处都给他留面子,以长辈为先。 让晏参赞过足了当长辈的瘾头。 晏衔趁空拉着小罐罐到了后面,只留下晏参赞在外面忙的团团转。 他知道那些人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小葱,心里生气归生气,却怕极了小罐罐也那么想。 “小葱,我不抽烟,不喝酒,脾气温润,无不良嗜好,家务全包,工作认真努力,工资全额上交,家世也勉强尚可。 对了,我做饭还好吃。” 所以别离开他,别嫌弃他,好吗? 闻言,郁葱小嘴微张。 她没想到小哥哥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难道是大姨夫来了? 一时间,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晶亮的小眼神上上下下地扫视着他。 五官:是她见过所有男人中顶呱呱的存在。 身材:有八块腹肌,她偷摸数过,不肥不瘦,特别有型。 性格:为人稳重,办事靠谱,没有爱吹牛说大话的破毛病。 家庭条件:父亲干部,母亲早亡,没有婆媳矛盾。 特长:厨艺,武功。他厨艺优秀,享福的是她,功夫好,让她有安全感。 综合来看,都挺符合她的胃口。 当然,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看她的眼神温柔的能掐出水,时时刻刻都要把她给溺毙了。 啧啧啧,姐这该死的魅力。 他肯定是爱惨了她…… (426)粮食增大器 晏衔被她看的身体紧绷,后背绷的溜直,宛若等待领导审阅的兵士一样。 他紧张到连呼吸都要忘记,静静的等待小罐罐的答案。 “我家老晏是无可取代的。”郁葱眼眸微动,唇角倏尔一弯,冲他咧嘴一笑,道“我这人很懒,懒的只要认定的人,就懒得再变心。” “拉勾!”晏衔眼中藏着星辰,声音低沉而温柔,透着甜味。 郁葱伸出小手,肉乎乎的小手和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交缠,道“好,再盖个章。” 晏衔的视线一直凝视着她,眸底流转着浓浓的温柔,无声的叙述他的喜悦与爱意。 牵着她的小手回到宴席上,才不舍的松开。 晏参赞总算把人给逮到了,招了招手,继续给小两口引荐。 晏衔稍后半步,郁葱随后跟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后台,晏湛由始至终都看着他们,心里又酸又痛,却连提前离场的勇气都没有,既是舍不得少看郁葱一眼,又是担心晏参赞对他更加失望。 他好累…… 下午四五点钟,认亲宴才结束,等送走了宾客,一直养尊处优的郁葱,已经快累瘫了,但她强撑着,好像体能很好的模样。 晏衔的注意力从未离开过她,第一时间发现了小罐罐的异样。 “爸,我和小葱先回去了。”晏衔和晏参赞说了一声,就拉着郁葱离开。 晏参赞:“……” 谁说女生外向的?明明是男生外向啊! 郁葱在车上想小憩一会儿的,奈何精神高度紧张过后,有些累过劲了。 她怎么都睡不着。 干脆就睁着眼愣神,开始复盘今天的事。 她脑子里装的东西比现在这个年代先进一些,但也不能因此松懈了,要多多学习,多多看书。 厉害的人比比皆是,一旦懈怠,便将被时代的潮流拍死在沙滩上。 不知不觉到了王府井,往外看就发现好几个外国人。 她也算见过大世面的,对于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还不至于过多关注,但忽然正大双眼,道“老晏,这堆外国人身边怎么没有咱们华夏的翻译?” “估计是偷跑出来玩的。”晏衔也察觉到情况不对劲。 要知道如今的年代,可不是外国人随随便便就能接触到国人的。 “是不是因为咱爸宴请的宾客太多,宾馆人手不够,没看住他们?”郁葱指了指路边,让小哥哥把车停一下。 外交无小事,万一披露的源头在自家,那绝对是要倒大霉的。 郁葱下了车,这门一关,道“老晏,你把事情和咱爸说了,看看他要怎么处理。我先过去,把人给稳住了,将所有过失控制在最小处。” “好,我去去就来。”晏衔是想留下,换小罐罐去叫人的,但他的变通能力远远不如她,事态紧急,他也不好拖拉的浪费时间。 晏衔走后,郁葱也没有冒然上前,而是慢悠悠的跟着,偷偷观察着。 她生的娇嫩,身材玲珑纤瘦,一看就没什么武力值,对人没有威胁性,这也方便她“跟踪卧底”。 一共七个外国人,只有一个金发大叔看着像头目,其余六个身材魁梧,看起来更像是保镖。 如今,能随身带着六个保镖到华夏来的人,在国外的职务级别绝对不会低。 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但随着“嘭!”的一声巨响,那六个人转瞬就护在金发叔身边,并非常不友好对着声源处举着武器,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烟气升腾,只见一个老汉手持机柄,对着一个乌黑圆形的铁家伙。 他们几了咕噜说着老汉听不懂的话,语气不善。 不远处,郁葱倒是听懂了。 外国人误会有华夏人要刺杀自己,让老汉举起双手,扶墙站好,不要动。 老汉听不懂外语,一脸迷茫的朝着他们走过去,道“你们说什么呀?我听不懂,是要吃爆米花吗?我给你做一锅?” 外国人的语气更加不善,仿佛随时都要伤人。 眼看着老汉就要血溅当场,郁葱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她惜命的很,这种情况要是掺合不好,她也要一起玩完了。 可她总不能看见无辜的人血溅当场。 “大爷,别往前走了,快停下!” “姑娘,你说啥?”大爷反应有些缓慢,脑子也没转悠过来。 郁葱心里着急,道“外国人不认识爆米花机,以为是炸弹,你要杀害他们的领导!” “你们是一伙儿的!”外国人注意到老汉和小姑娘说话,分出一个人,把家伙对准了她。 郁葱头皮发麻,微微举起手,道“冷静,我是外贸部的工作人员,我能给你们翻译。 大爷不是破坏国家安全的敌特,是民间手艺人,做小吃的。” “小吃?”金发叔终于有了反应。 郁葱用流利的英文,尽可能的解释,道“对,这是我们华夏过年时,才吃的珍惜食品,食料是粮食,可以是谷子、大米,玉米粒、爆通心粉等。 成品香甜、爽脆、酥化,最受小孩子的欢迎。” “真的?”金发叔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郁葱小表情特别的肯定,道“是的,将这些粮食放进机器,等到受热后,粮食就会爆开。 可以加糖调味,不然味道比较淡。” 在这个物质贫乏的时代,爆米花也算是能甜嘴儿的零食了。 不只是小孩,连大人都爱弄来过过嘴瘾。 金发叔让郁葱告诉老汉,把黑铁器放下。 他让保镖打开那个乌黑圆形的家伙。 里面的食料,当即喷出,被爆开的玉米比未爆前膨胀了五六倍。 “好神奇!女士你让他当我的面再做一次。” 郁葱翻译给老汉,特意告诉他多放点糖。 外国人嗜甜。 老汉都快吓坏了,按照郁葱的要求赶紧忙活。 “嘭!”的一声。 一时间,街道里充满烟火气息,爆谷机下熊熊柴火。 金发叔惊诧,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华夏老百姓为解决粮食问题想出的土办法,使用的‘粮食增大器’,把我们手中的谷物,增大数倍而食用。”郁葱灵机一动。 这是商机啊! 也许,她可以化危机为转机。 (427)神奇的爆米花 “粮食放大器?”金发叔闻之如坠云里雾中。 可对黑色神秘器具却越发感兴趣。 天底下缺粮食的地方多了,若是解决了饱腹问题,那他们国家简直是稳坐世界霸主之位。 若是当着华夏干部的面,他还真不便详细打听,但面前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一看便是涉世未深。 肯定没有华夏外交官的狡诈。 不过,他还是先让华夏人尝尝再说。 他看了保镖一眼。 让他们把手里的武器都放下。 气势收敛,道“我们为方才的莽撞道歉,为表歉意,请大伙吃小吃。” “我替大伙谢谢您,我们大爷绝对是良心经营,但粮食和糖做的小吃造价不菲。”请客可以,但必须多给钱。 郁葱眨着清澈杏眸,看起来要多无害,就有多无害。 “无碍。”金发叔很是大方,本来想给一张大黑十,听了她这话,直接让保镖给了一沓。 他们为了避开华夏警卫员出来,提前做了准备,这些钱就是提前换的。 郁葱眼睛一亮,却没有伸手接过来,道“先生,还要粮票噢~” 西方国家哪里知道粮票是什么东西呦! 金发叔实在是太好奇粮食增大器了,干脆又拿了一沓钱出来,道“我用钱和你换粮票吧?” “粮票珍贵,按理说我是不能换的,但您是外国友人,我们华夏是礼仪之邦,就主随客便吧!” 郁葱知道外国人这是怕有毒,才要请客的,就表现的有些为难,可还是咬着后槽牙勉强同意了。 心里的小人儿,叉腰狂笑。 吼吼吼! 海赚一笔~ 郁葱从斜挎的小皮包里,数了十斤的粮票出来,配着几块钱,一起递给吓得战战兢兢的大爷,道“外国友人要十斤棒子粒的爆米花。” 大爷露出便秘般难受的表情。 他不敢接这个钱,但看她外文说的那么好,人又真诚稳重,不由得也安心了很多。 把刚出锅的爆米花倒在竹簸箕里,又继续将爆炉架在火上,一边烧,一边用手转动环形把手,让装有原料的腔体受热均匀。 郁葱端着竹簸箕给周围的看客品尝,道“来,都尝一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免费品尝。” “不要钱?”看热闹的人本来担心有危险,离得还有些远,但听见能白吃,好像就没那些世俗的担心了。 “免费吃!”郁葱带头吃了一把爆米花。 紧接着,看客们纷纷伸手往里抓,抓一把就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 “好甜!” “还热乎的呢!” 白占的便宜,谁不稀罕? “都别乱,没看大爷锅里还爆着呢!”郁葱看有疯抢的苗头,赶紧制止,又低声道“旁边还有外国人在呢,注意形象!注意礼貌!” 大爷大妈还是很有爱国心的,就算盯着爆米花直吞口水,也没有再出什么乱子。 “嘭!”又是一锅爆米花出炉。 郁葱充当服务员,这边出锅她就端着竹簸箕给看客们品尝。 金发叔亲眼看着一碗玉米,出来就变成大半袋子,还喷香喷香的。 肚中的馋虫,都给勾了起来…… (本章完) (428)传说中旺财的郁特助 等爆了七八锅下去,金发叔终于让保镖试吃。 经过全程观摩,金发叔等人摸熟了操作者及器具的全过程,每个环节和细节,都不敢有丝毫松懈,全程精神高度集中。 唯独最重要的一环,操作者用麻袋蒙遮关键的“绝技”,只闻其声,却不知个中奥秘。 “小姑娘,这小吃味道可真好,你和大爷说,我们出资订购他的这具机器,他要多少费用?” “我们是计划经济,不允许私下买卖,要是卖给您寻常东西,也许因您是国际友人的情面上,还算情有可原,但粮食放大器,是我们华夏的文化瑰宝。 一旦我们大爷卖给您机器,这辈子也算是交代进去了。”郁葱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单单出口爆米花,绝对满足不了外国人的胃口,他们要窃取爆米花的核心技术。 这个年代的祖国,在西方严厉的经济制裁和封锁下,上至中央,下至百姓,为解决科技落后问题付出极大的努力,强国之路走得极为艰辛。 她怎么会轻易满足对方要求? 她可是郁·钮骷髅·葱啊! 金发叔神色一冷,冷凝的气势外放,道“要是我们非要不可呢?” “其实,您要是实在喜欢,可以直接买小吃呀!”郁葱见对方要急眼,当即就扭过头,装作没发现。 她现在的人设是不识人间险恶的小姑娘,若是见人家那么强大的气势,岂不是要表演一场哭戏? 还是装作看不见吧! “这个粮食做的小吃,叫做米花。”她给爆米花减了个字,看起来更文雅些。 她又继续叭叭开口,道“米花是实打实的健康佳肴,因为在粮食增大的过程中,其中的大分子物质都不同程度的被降解,更有利于肠胃的消化与吸收。 就连玉米表面坚硬的表皮,也变得营养更加丰富,同时易于食用。 在制作过程中的多酚、类胡萝卜素……这些都对人体有很大的好处。 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健康的饮食必然会引起一股世界性的潮流。” 金发叔还真不知道这些,立马又把气势收敛回去,准备趁机多打探些华夏的机密。 郁葱自然要给对方个机会。 她绞尽脑汁,道“粮食放大器的历史可追溯到千年之前,那时爆炉用的是带壳的稻谷,有占卜的意思在。 象征好兆头,长辈还会把米花撒在儿女们的头上…… 只可惜如今粮食紧缺,米花又很好吃,便由寓意吉祥的好兆头,完美蜕变为健康食品,成为食物的基础。” 金发叔是有信仰的。 一听米花还有神明赐福的好兆头在,那心情就更澎湃了,都恨不得直接上手抢了。 不远处,姗姗来迟的晏参赞和康老等人,也听到了郁葱的忽悠。 粮食放大器? 这不就是爆米花的转炉式爆锅吗? 原理也很简单,待烧热后,压力达到一定的水平时,用撬棍打开盖子。 打开盖子的瞬间,玉米、大米这类的谷物就会从内部炸开,变成爆米花。 这一刻,就连被金发叔认为狡诈的晏参赞,都感叹起儿媳妇的外交机敏了。 人才啊! 儿子能被忽悠的连亲爹都不顾,也要掏心掏肺站儿媳妇的队,并非没有道理。 康老:“……”本来很着急的步伐,不自觉的放缓。 他年纪大了,管不了年轻人的事了。 在背着金发叔的角度,晏参赞和康老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幸灾乐祸。 郁特助旺财! 儿媳妇旺财! 保镖们后知后觉的发现外贸部和外交部的人都过来了,赶紧提醒领导。 金发叔收敛神色,转瞬从和蔼大叔变为冷脸怪叔叔。 郁葱和晏参赞都很有默契,彼此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嘭!”大爷非常敬业,又是一锅爆米花出炉。 郁葱告诉大爷暂时不用再做了,之后她把爆米花装在竹簸萁里,端给众人,道“来,吃米花啦!金发先生请客。” “这……”晏参赞先是一惊,又忙稳住,仿若故作镇定一般,给做爆米花的大爷偷偷摆手,让人赶紧离开。 “晏参赞,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们华夏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金发叔嗤笑,眼底透着志得意满。 该知道的他早就都知道了。 现在才过来拦着,晚了! 大爷感觉这些人都不是简单人物,就还是找到好说话的郁葱,道“姑娘,刚刚给的这钱,还有富余。” “富余的钱票,您就拿着。”郁葱这边说完,又对着金发叔,翻译道“先生,刚刚给的钱不够。” 金发叔丢不起这脸,让保镖直接给了一沓钱,道“这些够了嘛?” “还差点儿,但您是国际友人,加上情分的价格,就足够了。”郁葱笑了笑。 “这是小费。”金发叔又让保镖给了一沓钱。 郁葱接过来,双手递给大爷,道“咱们换个地方,接着继续做爆米花,大过年的请咱们父老乡亲都甜甜嘴。” 大爷:“……”今年鸿运当头,老天爷照顾生意啊! 大爷是附近生产队的社员,代表大队拿着富余的粮食,来到市里赚点搞副业的钱,没想到直接赚到去年大队小半年的收入。 “咳咳!”晏参赞打发儿媳妇赶紧离开。 金发叔皮笑肉不笑,道“晏参赞,这是做什么,小姑娘外语水平很好,依我看比你们给我配的翻译,可好太多了。” “是吗?这么年轻怕是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晏参赞似乎在为郁葱透露爆米花的机密,而埋怨她。 康老:“……”能不好嘛,这可是传说中旺财的郁特助。 晏参赞瞟了眼郁葱,微微拧眉,道“你还不走?” “叔叔您好,刚刚金发叔叔表示,对咱们国家的粮食放大器很感兴趣,我想他这么友好,而我们华夏又地大物博,为表示两国邦交,不如就出售给他。” 郁葱傻呵呵的替金发叔开口请求,眼底透着清澈的愚蠢。 “这不是你一个小女孩能干预的!”晏参赞连忙呵斥,紧张的都攥起了拳头。 又能赚外汇了,这可太令人激动了…… (429)新兼职 就这样,晏参赞和郁葱配合着,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让金发叔直接下定决心,当场订购了。 郁葱做事有始有终,因为帮大爷发放免费的爆米花,七点多才折腾完。 当看到那些之前因为手头拮据,即使是过年也舍不得花钱,在这一刻露出满足的笑容时,她感觉自己的心里无比充沛,就算再累都值得。 “老晏,你相信吗,早晚有一天我们的国家会繁荣富足,不会再为饿肚子而困扰。” “我信。”晏衔注视着街道,郑重的回答。 因为路上没有路灯,他们只能找外贸部的李姐帮忙,开了间条件不错的宾馆,暂住一晚。 但如今年代的条件再好,也没有泡澡的浴缸。 郁葱简单的冲了个淋浴,就出来了。 她呈大字摊在床上,躺下就不想再动。 好久都没有这么累过了,她这小身体真的不适合久站。 晏衔冲完澡出来,便瞧见小罐罐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想起她的腿伤,问道“腿疼不疼?” “倒是不疼,但有点发胀。”郁葱累得小腿有些肿胀,比早上刚睡醒时粗了一圈。 晏衔擦了两把头发,坐到床边,大手不轻不重的给她揉腿,道“辛苦我家葱葱了,让上千个家庭都露出幸福笑容。” “嘶~轻点,足三里麻了……”郁葱本来还是笑呵呵的,但随着按到穴位,就开始倒抽凉气。 晏衔把动作放轻柔,道“这样的力度呢?” “再稍微轻一点点儿。”郁葱已经能承受了,但还是怕疼,伸出小拇指比了个小尖尖。 感觉差不多了,她就侧了个身,把另一条小腿换到小哥哥的大手里。 晏衔熟能生巧,比按摩师还要懂得人体穴位。 郁葱在按摩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晏衔把被子给她盖好,垂眸看着她娇憨的睡颜。 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唇角还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 翌日,郁葱和小哥哥一起到国营饭店吃早点。 “幸好帝都没有因为过年放假就全部歇业,不然咱们连早点都没地方吃。”郁葱吃着大饼夹油条,小表情窃喜。 他们哏都大部分的产业都歇业了,过年吃早点只能搁家里自己做。 晏衔笑了笑,道“我做的比这个好吃。” 郁葱连连点头,对家里的劳动者送上最崇高的敬意,道“吃完去外交部看看,试试能不能领点兼职的活。” 她还记得老领导的话呢! 只是不知道人家是不是认真的,她总得试一试。 到了外交部,她出示了外贸部的工作证才被放行。 找到专门负责翻译的部门,发现说是资料库但却像极了图书馆。 “要找什么资料?” 值班的工作人员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看郁葱四处张望,撂下手里的活,热心的上前。 郁葱刚刚都没注意到有人。 看见工作人员过来,她赶紧上前,把自己的工作证递过去,道“您好,我是郁葱,是老领导要我过来做核查顾问的,请问需要什么手续?” “你就是外贸部的郁特助?久仰久仰! 我姓段,是资料库的负责人。” 听到郁葱名字的时候,他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又瞧了眼立在她身侧的男子一眼。 晏衔静静的在一边没说话,但却不妨碍他被当作吃软饭的打量。 郁葱看人家年纪不轻,又不知道具体身份,道“您好,段爷爷,我昨天见过老领导,不知道他和您提过没有,我对德文和英文还算可以。” “郁特助,还会德文?”段爷爷有些意外。 会德语的人可不多。 “是的!”郁葱点头。 “是这样的郁特助,我是信得过领导的,但外交无小事,我这边还要再看一下您的水平。” 段爷爷对待工作一丝不苟,又道“还请不要见怪,我总要见见你的水平,才能放下心来。” “明白,您这是对工作,对国家的负责,请您考核。”郁葱知道规矩,也不觉得被为难,态度好极了。 “稍等一下。”段爷爷转身,去了旁边的书架。 很快手里就拿着一本工具书过来,随意的翻开一页,道“这页是已经翻译好的,请你核查一下试试。” 工具书上面用的是中文,内容不算多。 后面,一张是德语的译文,一张是英文的译文。 字迹都很清晰,纸张也非常整洁,看起来赏心悦目。 郁葱先看了英文,找了几处不严谨有歧义的地方,重新拿了一张纸,写好标注。 紧接着,是德文的译文。 索性,是高地德文。 德文分为:高地德文和低地德文。 这两种语法差异不算小,高地德文使用人数占比最多,相当于当地的官方语言。 至于,低地德文就类似于地方的方言。 郁葱在回到现代的那十年,正处在学习期间,她是个爱面子的小姑娘,总想比别人强,活成别人口中的优秀例子。 为此就费了不少力气学习,外语便是其中一项,她学的德语是高地德文,另一种只是当作课外书,看着玩而已,涉猎不算深。 仔细看了之后,她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 拿起笔来,专心核查两份翻译。 晏衔和段爷爷都有所好奇,便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侧,静静地观看。 郁葱的字迹方正,有棱有角,看起来透着风骨,刷刷的落笔,没用一刻钟就全都核查好了。 “不错,你核查的点,都很准确。” 段爷爷满脸笑意,神色透着明晃晃的欣赏,道“我听说,郁特助现在不止在外贸部工作,还在哏都大学、镇中学、生产队都有兼职?” “是这样的。”郁葱没有否认,却又道“但生产队的工作我已经请辞了,等过完节应该就能批复下来。” “那请一定协调好工作,我这边拿去核查的文件,都有时效性,有急,也有缓。” 段爷爷十分具有老学究的气质,主打就是一个严谨。 郁葱的小表情严肃,赶紧表决心,道“您放心,只要是我接到的工作,就一定准时完成,不会拖沓任务!”(本章完) (430)苟富贵,勿相忘 段爷爷开始介绍薪酬,道“翻译有三个等级:翻译员、翻译师、高级翻译师。 翻译员英文的话是千字一块,德语是千两块,核查也是这样,目前给郁特助只能是最基础的薪酬价位。 等你核查的多了,晋级以后,薪酬也会随之提升。” “明白。”郁葱知道外交部工作的机会难得,尤其还是有提升空间的好职位。 段爷爷对她的态度也很满意,道“如果确定没疑问的话,把这份资料填一下,我提交上去就可以了。” “我这就写。”郁葱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资料。 上面是个人信息和一些基本情况。 已婚、未婚? 选择已婚。 唉,英年早婚啊! 她怨念的瞟了小哥哥一眼,拿着钢笔继续填写。 这个时候进外交部,是要有严格政审的。 要不是因为她有老领导推荐,又在外贸部屡立战功,估计连人家的大门都摸不到。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知青,为了一个工作那是打破头的竞争,她却在本事加机缘的情况下,一人身兼数职,绝对是飞机里的优秀战斗机。 仔细填好相应的资料,双手递过去,道“段爷爷,我这边的手续什么时间能办下来?” “你本身就在外贸部工作,政审应该没问题,等元宵节后就差不多了。”段爷爷预估上面的手续流程,感觉应该不慢。 “那可谢谢您了,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您要是有什么消息麻烦通知我一声。”郁葱恭敬有礼的留下单位电话。 若是换了别人她肯定要送烟什么的,但感觉人家更看重她的能力,行事有板有眼的,也不好随便贿赂,要不然反倒影响不好。 从外交部出来,郁葱心情就特别愉悦,小嘚瑟的呲着一口小白牙,道“老晏,等我混的差不多了,我也把你带进去,苟富贵,勿相忘。” “不了吧……”晏衔担心外交部的政审太严格,把他黑市的生意给查出来。 到时候掀了老底儿,怕是只能跑港城混日子了。 郁葱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已经准备好偷懒事宜。 她垫着脚尖,伸出白嫩的小手拍了拍他挺括的肩膀。 “老晏的外文水平也不错,我到时候多接点活,你在幕后偷偷干活,照样能拿钱,人还自由。” “好。”晏衔宠溺的瞅着她。 处理完这边的琐碎,就准备开车回哏都,在路口恰巧碰见晏参赞等人。 昨天的金发叔和他们走在一起。 有好几个是在认亲宴上见过的外交部叔叔们。 双方装作不认识,擦肩而过。 金发叔满脸的志得意满,连郁葱这个老熟人都没注意到。 郁葱还眼尖的发现,晏参赞等人的面色平静,像极了故作礼貌的尬笑,且他们的手都放在口袋里,看起来特别像被迫营业。 她的想法假如被晏参赞得知,一定会被笑话。 因为多年来的外交生涯,他们早就练就了极为精准的表情管理术,但是碍于爆米花机卖的过分好,难免有些激动。 他们担心高兴的手发抖,这才揣进口袋里藏着…… (431)绮梦 晏衔阅人无数,绮梦中也没少做外海的生意,再加上对晏参赞的了解,很快就揣测出“粮食放大器”,被外国人订购了大单。 俩人上了小汽车,又去百货大楼。 本想碰碰运气,没想到人家帝都的产业相当豪迈,过年也不歇班。 买了些特产,有冰杨梅、茯苓饼、开口笑、酥糖和糖雪球…… 一下子又花了不少钱和票。 郁葱属相貔貅,本来还是有点肉疼的,但想到即将到手的核查薪酬,也就没那么肉疼了。 当然,还买了烟酒这样的硬通货,都是帝都标志性的特产,拿出去送礼相当有面子。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番颠簸,但郁葱的抗震能力,有了明显的提高。 即使仍旧有些难熬,却感觉回家的路,比来时的路要近很多。 小汽车刚开进小洋楼外的小马路上,就听见屋里狗子们嗷嗷的叫。 狗子们从有记忆来,还没见过狗娘隔夜不归家的情况。 急得它们呜呜咽咽的堵在门口,听到小汽车的声音,就开始嚎。 “宝子们,你们美丽、善良、大方、勇敢、敬业的主人回来了,掌声欢迎!” 郁葱下了车,赶紧进去安抚狗子们。 她蹲下来和狗子讲了老半天的道理,他们仍旧呜呜咽咽的嚎着。 感觉狗子们没听懂,郁葱把它们一股脑搂过来,又是一通哄。 狗子们是天底下最忠心的,比复杂的人心单纯多了。 它们委委屈屈地趴在狗娘的肩头,耷拉着耳朵,粘人的不行,再也不见之前捕猎时的狠辣,像极了蠢萌的傻狗。 给狗碗里留的那些吃的,它们硬是一点儿没动,连水也没见下。 郁葱挨个呼噜毛,很是心疼。 她和小哥哥一天一夜没回来,狗子也不吃食,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它们都瘦了。 郁葱担心狗食变质,吃坏了狗肚子,都倒在外面,就当喂老鼠了。 给它们重新倒上凉白开,又把冻在雪堆里的鸡杂刨出来。 哄了半天,它们才鼻子耸动的嗅了嗅,肯吃东西。 吃饱喝足,还是很黏郁葱。 她就拿了块大骨头棒子,在小花园里和狗子玩。 她抛,狗子们抢。 牛牛见郁葱出来了,也跟着凑合。 她这边一个人抛,底下四条狗加一头牛都追着跑。 小青最是敏捷,弹跳到半空中,来了个空中拦截。 它仰着大脑袋,把嘴里的骨头往上叼着,其它的狗子们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在后面追。 能清楚的从狗表情里,看到欣喜与期待。 郁葱笑了笑,弯腰接过小青嘴里的大骨头。 小青觉得自己胜利了,高兴得咬着尾巴转了两个圈圈,眼睛里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等它们玩累了,小哥哥的饭菜也做好了。 郁葱洗手吃饭。 正月里不适合干活,她歇了会儿,又继续带着狗子们和牛牛傻玩儿。 晏衔担心她吃肉太多上火,特意冲了菊花晶。 中场休息,她捧着搪瓷缸子,眯着杏眸,小口小口的品着。 “不用应酬,无需为了碎银几两早起贪黑的工作,想横着就横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才叫过年啊!” 要是以后天天都这样就好了。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公爹给红包,没有婆媳矛盾,丈夫英俊,宠物贴心。 她果然是个有福之人……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月。 郁葱泡了个花瓣浴,就美美的睡过去。 梦里的她是她,也不是她。 她乃大河之主,有龙身银鳞的神像,受万民香火,掌万千水族,住在华丽的庙宇里。 上一年多地发洪水,无数仙家坐以待毙,冷眼瞧着他们守护的地界,被洪水侵蚀。 她却爱惜子民,日日夜夜的用自身灵力,树起重重结界,挡住高涨的洪水,但她毕竟只是一地仙,又哪能抵挡得住天灾? 有一日她灵力耗尽,累晕过去。 肆虐的洪水在结界处冲开一个口子,顿时,天上仿佛破了一个大洞,雨水疯狂地从那洞里灌下来。 洪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乱石从山谷奔泻而下,不断冲入早已翻腾汹涌的河道中,淹没了大河两岸地势低矮的村落。 歇斯底里的求救声,把她强势唤醒。 直到她拼尽最后一丝灵气,才再次将破口的洞堵住。 但此时的她,连维持人型的灵力皆已耗尽,龙身的长尾显露出来,法体也变得半透明,若隐若现。 万万未想到就在洪水泛滥过后,十里八村的族长聚在一起商量天灾。 讨论的结果竟是…… 今日的洪水是警示村民们日常给龙神的供奉不够,遂才导致此次的洪水泛滥。 这是龙神发怒了。 然而,洪水洗劫过后的村民,哪里舍得再拿出家里糊口的钱粮? 于是,每村都选取了本村的童男童女,献祭龙神。 待她再次苏醒时,八个脏兮兮灰扑扑的孩童,已住到了她的龙神庙,时刻准备着当她的祭品。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些村民究竟要做什么。 她又不是妖,也不吃人,怎么把养不起的孩子,都往自己庙里送? 已没有灵力隐身的她,显露出法身。 当下,长尾轻轻一扫,便把童男童女都推了出去。 孩子们吓得不敢走,以为不知是哪里惹龙王动怒,一齐给她跪下磕头。 无奈之下,她用龙尾卷起八个孩童,往村落走。 由于其他地界的洪水,早已泛滥成灾,只有她掌管的这片地域,恢复了往日原貌,如今已是风和日丽,雨过天晴,生机勃勃。 外乡来的灾民,也都聚集在她管辖的大河一带,不免鱼龙混杂。 孩子们年岁还太小,独子回村也不安全,她便亲自给送到村口。 当她功成身退,准备离去之时,一个极其瘦弱的小男孩,使劲扒着她的龙尾,死活不肯放手。 她甩了甩,小男孩子居然抱得更紧了。 她也不敢太用力,万一摔死了,岂不是造下杀孽? 她好不容易攒下的功德,不就要大减? 只觉得自己流年不顺。 大概,神仙也会犯太岁吧! 她凝神瞅着眼前脏兮兮的小男孩…… (本章完) (432)龙神庙 “龙神,我是晏家村的,上个月我在河边捞鱼,掉进水里,是您把我带去龙神庙,给我吃喝,让我填饱肚子的。 我亲娘死的早,父亲娶了填房,根本没有我的活路。 您就当我是个下人,给您为奴为俾,求您行行好,收留我吧!” 小男孩说着就不停的磕头。 她是龙神,哪里需要凡夫俗子伺候? 但瞧着这可怜的小男孩,心中又有些不忍。 听说民间的继母,手段可多了…… 算了,就当是找来打扫它的龙神庙的。 “好吧!” 话落,她便摇着长长的龙尾离去。 小男孩欣喜若狂,留下欣喜的热泪,跑着追了过去。 他就知道龙神是好人,救黎民于水火的伟大的善神。 待踏入龙神庙,小男孩利落地将被暴雨侵袭的庙宇里里外外的收拾干净,又重给她供奉果品。 这时她已变回法身,在大河环绕的山巅,吸收日月星辰之精华,吞云吐雾。 小男孩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从未害怕过这数丈高的神龙。 在他心里这是真正的神,救民于水火的真神。 小男孩就这样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像个小尾巴一样。 慢慢地各地洪水也终于褪去,各个村庄恢复了平静,重新展现了生机。 唯独耗尽灵力的她,虽每天勤于吸纳,却无法补回失去的千年灵力,就连人形的维持不成,又如何能护佑大河流域的平安?苏丹小说网 一日清晨,成群的野猪闯进村落,不仅祸害了庄稼,还用獠牙串死了人,重伤了很多村民,就连身经百战的猎户们,都受了重伤。 重伤之人,其中就有小男孩的父亲。 晏父是读书人,康健时忙于游历,鲜少回家,并不知家中填房陶氏对孩子如何,只是到日子把卖诗文的钱给家里。 如今他重伤在床,胡子邋遢的等着陶氏伺候。 陶氏每日要侍奉一家子的吃喝,做着洗衣做饭各样的粗活,夜里还要残废的男人,不免生出外心,勾搭上一个外来户,男人姓郁排行三,人称郁老三。 干柴烈火,就准备谋财害命。 他们商量的地方就在龙神庙不远处。 被她养的小男孩正在附近砍柴,听到毒计,一时慌张被陶氏和郁老三发现。 “你是小晏?”陶氏险些认不出变得珠圆玉润的小男孩。 “你居然还活着?” “快和娘回家,你跑什么?怎么不听话?” 小晏永远都不要回去,有陶氏在的地方那就不是家,而是地狱。 忍受了这么久非人的日子,他总算过上好日子,才不要回去。 他只想远离那个所谓的家…… 小孩怎么可能跑得过大人,就在小晏要被陶氏和郁老三捉到之际,小晏高呼,道“龙神救我,有人要害我!” 她正在山顶修炼,听到呼唤神识联通龙神庙,正看到有人在欺负小男孩。 都欺负她头上,这么怎么忍得了? 她龙神就不要面子了? 几乎是转瞬之间,天将一道闪电,直接对着陶氏和郁老三劈下。 俩人如同触电一般,抖个不停,嘴里冒出白沫。 她出手主要以惩戒为主,并未有杀人的意图,等小晏跑掉她便收手。 夜里,小晏就因白日里的惊吓,发起了烧。 神明是不会生病的,她哪里懂如何照顾人? 笨手笨脚的学着凡人模样,把铺在神案上的红布沁水,浮在小晏的额头上。 小孩儿什么的很难伺候,一会儿喊冷,一会喊热。 给她堂堂龙神折腾的都要郁闷了。 真想甩手不干了,可想到小晏每日对她真心的笑脸,又是有些不忍。 等到夜里小晏的热度仍旧没有退,无奈之下只能到附近的村里找人间的药材。 她找到郎中的家里,拿了些治疗小儿惊厥的药,正要返回,就看见白日里欺负小晏的陶氏,正在同郎中买砒霜,说是要毒老鼠。 可拉倒吧! 这是要谋杀亲夫,她都从小晏的口中听说了。 神明不好直接干预人间俗事,但她可以给晏父托梦。 这总不是直接动手了,对吧? 晏父做了一个很奇怪梦。 他贤惠的妻子和野汉子私通,买了砒霜要谋杀亲夫。 晏父几乎是被吓醒的,一睁眼就是浑身的冷汗。 太真实了…… 顷刻间,院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夫君,吃药。”陶氏把煎好的药,端给他。 晏父习惯性的接过来,可想到梦里的事,他下意识的朝妻子看了一眼。 “陶氏,你会不会嫌我是拖累,就不守妇道,同外男苟且,谋害亲夫?” “夫君,做噩梦了吧?魇住了?”陶氏脸上的笑容凝滞,心虚的笑着。 晏父是读书人,但并非死读书,不然也不会去卖诗文字画,越发感觉陶氏的神色不对。 “太烫了,等晾凉我再喝。” “你是不是怕苦?我特意加了糖粉。” 晏父紧张的额头都冒汗了,想要打翻药,却被陶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药碗。 随即,又凑近香莲的耳边,低声道“你以为老娘我有空和你唠嗑不成,这其实不过是在等村里人呐!早就说过了,凭你的脑子,再活十年,也根本不是老娘我的对手。” 晏父惊呆在床上,不能言语,暗自思量:日后会不会没有人再去照顾他,顾忌他的感受,难道他的忍耐他的孝道错了吗?霎时脸色灰白,显得格外沧桑。停留在黑色骨骼最后的面容是张着大嘴用力嘶吼,极其痛苦的表情。 并不傻,单纯如她,也瞬间明白了,定是只为了省药钱,之所以要卖她去勾栏院也不过是为了给宛梧攒嫁妆,现在居然又把她亲娘活活烧死,这毒妇! 顿时怒不可遏,晏父再也顾不得孝道,上前质问边姑奶奶,霎时与阻拦的亲爹和宛梧撕打在一起,晏父做惯了农活,力气极大。 眼看就落了下风,这时李大粬上前几步,对着晏父就要落下巴掌。 墨漪这时忍不住了,不再隐身,现出法身,丈高的狐身后面坠着九条狐尾,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紧紧抿着狐嘴,表情凶狠,一根尾巴随意一扫,便将李大粬甩开。 (433)一念嗔心起,火烧功德林 她抬着龙头,俯视陶氏,用灵力透视对方的心。 居然是灰色的,灰色的心是人间最自私自利的心。 她用如树干粗的龙爪,把陶氏快速按在地上。 瞬间,尘土飞扬。 这时陶氏显得极其渺小,哪里还有刚刚兴风作浪的得意嘴脸? “龙神娘娘饶命!” “龙神娘娘……显圣了!” 村民们被嘈杂声惊醒,纷纷从家中出来,望着数丈高的神龙虚影,齐刷刷的跪下磕头。 “是龙神娘娘显圣了!” 郁老三也磕头,恳求道“龙神娘娘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吾守护一方平安,尔等大丧良心,实在令吾心寒,今日欲取一人性命,尔等自行选择吧!”她身为堂堂龙神,话语中自带霸气。 哼,她才不吃人肉呢! 她只是想看看人性究竟会扭曲成如何模样,顺便吓吓他们罢了! 郁老三面露挣扎,但还是撇清关系,重重地磕着头,道“龙神娘娘饶命啊!都是这个毒妇勾引我,我一直老实本分啊!” “原来如此……”龙神好像真的信了。 人心啊! 男人终究是把毒妇给推了出来。 陶氏颤颤巍巍的缩在龙爪下,道“乡亲们,你们不要怕,我听道士说过,神仙是不能杀人的,否则就触犯了天条,会遭天谴的,龙神是吓你们的!” 龙神:“……” 这也太目中无龙了吧? 紧接着,陶氏孤注一掷般,用脖子奔着她的爪尖撞。 惊的她收回龙爪。 碰瓷啊! 想她堂堂护佑一方的神明,居然被个毒妇给碰瓷了?! 陶氏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龙神是神仙,又不是邪魔外道的妖,又有何惧? 陶氏站直了身子,义正言辞,道“奴家行得正,坐的直,什么妖魔鬼怪,都休想惩恶,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会瞧见的!” 郁老三有些难堪的站起来,不再下跪。 陶氏叉着腰,趾高气昂道“龙神娘娘,您是庇佑一方的神仙,难道真的不怕天谴?” 陶氏先害继子,又同外男苟且,谋害亲夫,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类。 面对神龙时,她就算心虚恐惧,也强撑着一口气诡辩。 龙神用看屎一样的眼神,瞪着陶氏。 自她经过天火之劫,将原本的鱼身褪去变为龙身,已有千余年,谁人不是毕恭毕敬的求她庇佑? 岂是一个凡人可欺辱的?! 她指着晏父身边的那碗药,说里面有砒霜,是陶氏投的毒,要谋杀亲夫。 陶氏自然不敢认,非说神龙污蔑自己。 龙神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涌,但她修的是正道,确实是不能伤人性命,就算气得咬牙切齿,她也未曾伤人性命。 然而,一念嗔心起,火烧功德林。 再加上她因救水损耗的灵气,一时间连法身都显现不出,更不要说施展术法了。 正因如此,后面陶氏又是一番混淆视听,把龙神污蔑成害人妖龙。 传言一发不可收拾。 陶氏给了几个街溜子钱,让他们去砸龙神庙。 小晏大病初愈,人又瘦小,即使是拼命阻止,也护不住庙宇。 晏父身残体弱,人微言轻,护不住龙神庙,只来得及把小晏救走…… “不要砸,不要啊!” 郁葱从绮梦中惊醒,脑中仍旧停留在龙神庙被砸的狼藉一幕里。 她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泪水浸湿了枕畔,双手往虚空狂抓。 龙神的神像被毁的那一刻,仿若直击她的心底,痛的快要死掉了。 “小葱?怎么了?”晏衔听到这边的动静,迅速推门而入,满眼的关心。 “老晏……”郁葱看见他就莫名委屈,眼窝发烫。 “呼噜毛,吓不着,呼噜毛,吓不着……”晏衔将人拢在怀里,温暖的大手轻抚她的头顶,道“噩梦都是反着的,不怕,不怕。” 狗子们也都挤了过来,围在床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担心的瞅着狗娘。 “一念嗔心起,火烧功德林……”郁葱小声的嘀咕起来。 她伸出小手,拉着狗爪,还故作镇定的扯了扯唇角,让它们不要担心。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复盘梦中场景。 大梦一场,诡异却真实。 那种信仰被毁灭的痛处,简直是直击灵魂。 “不怕,我就在这陪着小葱,不怕……” 晏衔把小罐罐安抚的差不多了,就用热毛巾给她抹了把小脸。 把人塞进被窝里,人也不走,安静静的坐在床边。 郁葱望着他的俊颜。 恍惚间,他的面庞与小晏重合。 摇了摇头,甩去胡思乱想。 在小哥哥和狗子们的关心下,她又睡了个回笼觉。 这次却没有继续龙神庙的后续了…… 因为不上班的关系,也不用定闹铃,生物钟什么的对于懒人,也根本不存在。 她的回笼觉睡到十一点多。 小哥哥不舍得叫她起床,狗子们和牛牛也很懂事,都不吵狗娘。 郁葱洗漱完,就有小哥哥做好的饭吃。 都是她爱吃的,有菠萝鸡球,鱼香鸡丝,干锅肥肠,孜然羊肉。 汤是鸡蛋紫菜汤,主食是小站稻的白米饭。 假期的日子,她可劲儿的躺平。 一时躺平,一时爽。 一直躺平,一直爽。 等到元宵节前夕,意外的郝校长竟然登门了。 郁葱赶紧把人给迎进来,泡了杯菊花晶给老人家喝。 闲聊了几句,得知他是跟着隋老来市里,临时协助一下项目的。 郝校长捧着搪瓷缸子,嗅着菊花的香气,把雾蒙蒙的眼镜摘掉,道“前两天有人来团泊镇和学校,找师生和公社的人打听你。” “是政审?”郁葱想到了自己在外交部提交的资料。 郝校长露出赞许的眼神,道“来了四个人,装作报社记者,但浑身的兵味儿。”苏丹小说网 “还是您老火眼晶晶啊!”郁葱竖起大拇指。 “嗐,见得多了,也就有了点眼力。”郝校长有些小得意,但嘴上却谦逊起来。 郁葱心眼儿多,不仅把人给留下吃晚饭,还让小哥哥把隋老给请过来,一起吃晚饭。 宾主尽欢的同时,她也打听到了不少内幕。 对于某些事心中有数,行事也越发谨慎…… (434)花蛇的桃花 送走了隋老和郝校长,郁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连元宵节都没点什么红灯笼,就怕惹得谁嫉妒举报。 偷着吃了好吃的,喝好喝的,穿舒服的。 不过还是让小哥哥后花园的杂草丛那挖了个小地窖,出入口十分隐秘。 把家里不合规的吃食都给藏进去,厨房只留些粗粮,越艰苦朴素就越安全。 未免有人偷偷潜进来什么的,她还做了几个记号。 有大门槛上的狗毛,厨房盐罐勺子斜斜的摆位,卧室窗户下随意撒下正三角摆位的扣钉。 不知不觉就到了温队长离开的日子。 这天下起了小雪,路上坑洼不平,小雪到地上就化为积水,路上十分泥泞。 正值春假过后,上班的高峰期,街上的工人骑着自行车避让水坑,偶有稀疏汽车穿过,飞溅行人污水。 学校的寒假比工人的春假要长,郁葱还能躺平些日子,天色阴沉沉的,她就没起来。 起来后,看到桌上小哥哥留下的纸条,才惋惜的不行。 等到十一点多小哥哥还没回来,她就去供销社买菜。 结果半路就遇上徐红霞,她只身一人在马路上狂奔,直奔公安局的方向。 郁葱最近同对方玩的不错,见有些不对劲儿,便准备给帮把手。 她出声喊道“徐红霞!” “葱姐!”徐红霞这才看见郁葱,仿若见到了亲人,眼泪哗哗的往下落。 郁葱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找个了避人的角落。 原来,今日清晨,徐红霞就按照徐母的要求去一起去买菜。 谁知在路上就“偶遇”棉纺厂的厂长夫人。 徐家爸妈都是这个厂的人,两家也算熟识,就到厂长家做客。 她在餐桌上被厂长夫人与徐母,还有厂长家的傻儿子热情围住,与其说是请她吃点心喝茶,不如说“押着”她必须吃,必须喝。 而且素来有些势利眼的厂长夫人,还亲自将菜端上来,热情地招呼她。 就算她好多事都没琢磨明白,但因为她和葱姐学了不少东西,耳濡目染的也察觉到事有诡异。 便见对方吃哪块点心,她再大吃特吃,就连红糖水,她都不放过,但顺手给调换了。 说来也巧,喝下那加料红糖水的正是厂长最爱的傻儿子。 紧接着,厂长夫人就拉着徐母一起去摘菜,这一去也就不回了。 徐红霞感觉不对劲儿,也要过去,但被傻子给绊住。 没过一会儿,傻子就癫狂起来,气喘吁吁就要拉她,感受到萦绕在脖间的黏腻的气息,引得她阵阵恶心。 她血气翻涌,来不及多想,身体的本能就做出了反应,弓起膝盖,狠狠往上就是一脚。 傻子在她的断子绝孙脚下,瞬间痛得拱成虾米。 眼看着就能推门而出,就被徐母给堵着了。 就在这时,厂长夫人从过道走出来,正看见她撤退,就要强留她。 对方见事态失控,利索的将她又给推进屋,把门给锁上。 傻子药劲正上头,看见女人就要啃…… 眼瞅着傻子撕开她的衣裳,她只能跑到里间,还不忘将木门的锁插上。 那药性太烈,非常不好把控。 她拼命向外面的徐母求救,却听到让心头滴血的话。 “红霞,反正你已经这样了,也找不到好人家了,现在有了不嫌弃你的人家,就认了吧!” “妈,你是我亲妈嘛?!把我设计给傻子糟蹋?这傻子会打人的,他妈多刻薄的人啊!我在他们家怎么可能会有好日子! 你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徐红霞越说越气,可看着单薄的木门被傻子推的快要散架了,只能哀求起来。 “妈,我大学出来,就能分配到工作,到时候把钱交给家里行吗?我不要嫁给傻子!” “红霞,女人都是要嫁人的,读书也没什么用,回来把你大学的名额卖了吧!日后一心顾着你的小家,给婆家生的大胖小子,日子肯定不差。” 徐红霞无声冷笑。 呵,感情她妈是要送她与厂长家的傻儿子生米煮熟饭!? 好个巧合的买菜相遇! 她在葱姐的教导下,可不是那个只知道埋头干活的蠢女人了,她知道为自己打算。 上下稍微联想就明白,有人要抢占她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且还能把她卖个好价钱,这才有了这场设计。 她妈会为了谁牺牲自己? 是谁…… 除了她的弟弟,徐光兴再无旁人了。 据听说,厂长家的傻儿子曾惦记过舒白藤,又凭借着家里有点关系,没少调戏妙龄少女。 想不到她都这样了,还能被亲弟弟给利用上。 厂长是抽烟的,徐红霞在抽屉里摸出半盒火柴。 她抱着同归于尽的心,一把火将屋里能点燃的都给点燃了。 “嘭!”眼看着火势烧起来,木门终于被狂躁的傻子给撞开。 她把烧到的被褥,往傻子身上盖过去,又拎起椅子一通猛砸。 傻子嗷嗷的惨叫,把外面两个女人给吓坏了,终于打开上锁的大门。 她藏在门口死角,趁机跑了出去。 徐母见傻子身上都是火,整个人都吓坏了,瘫在地上,嘴里还念叨着:完了,完了,惹祸了,惹大祸了! 厂长夫人追了出去,可对方腰圆腿粗,根本跑不过她。 她就这样将人吊在屁股后面,跑了出来…… “叭!叭!叭!!!”非常短促急躁汽车的鸣笛声震耳欲聋。 徐红霞跨过一个大水坑,再一抬头只见那吉普车眼看着就要撞上了人,心里一紧,急忙高呼道“小心……” 话音未落,她脚上就踩到一个水坑,千层底布鞋踩在湿泥上滑的不行,惯性直接将她送到了马路中间。 然后,就被一个年轻男人抱着避开危险。 男人是西站保安部的小队长,好像叫花蛇,在这一片挺有名气的。 她哀求的抓着男人的手,恳求道“帮我……” “我这人就爱助人为乐。”花蛇送完温队长回来,心里正因舍不得兄弟而难受着,找到了一个撒气……不,是见义勇为的机会岂能放过? “你别碍事。”他把徐红霞扒拉开,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435)小哥哥去哪了? “你别碍事。”花蛇把徐红霞扒拉开,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徐红霞下过乡当过知青,好歹也算是干农活出身力气不小,但被花蛇这么一扯,她就像没有多少重量似的挪了位置。 仰头望去,她发现花蛇的身形高过自己一头,显得特别伟岸。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厂长夫人败下阵来,但却一路闹到公安局,状告徐红霞纵火伤人。 徐红霞做完笔录出来,才想起来把花蛇给忘了,又回公安局找人,半路却撞见了葱姐。 郁葱:“……” 徐家可真够重男轻女的! 徐红霞好歹也是文里有名有姓的恶毒女配,想必以后有徐家人后悔的时候。 她看了眼手腕上的小金表,快十二点了。 按理说,花蛇和小哥哥一起送的温队长上火车,现在已知花蛇的下落,那小哥哥去哪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让她放心过。 她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就想找花蛇问问。 “我陪你去趟公安局吧!” “谢谢葱姐。”徐红霞有了葱姐作陪,心里可算是踏实了不少。 二人到了公安局的时候,就见厂长夫人指着花蛇骂奸夫,非说他和徐红霞是奸夫淫妇。 总之,两个人早就勾搭到了一起。 郁葱迈着小四方步进来,鼓掌道“啪啪啪!好厉害的一张嘴。” “嫂子!” 原本,花蛇还满不在乎的痞痞笑着,但见了大嫂就像被请了家长的小学生,收手收脚的坐直了。 “郁特助!”公安也认得郁葱。 这可是屡次协助他们拿下敌特的女英雄,智勇双全,巾帼不让须眉。 厂长夫人并不认得郁葱,但看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花蛇,都对她都毕恭毕敬的,就感觉这个小姑娘来头不小。 她并不认为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真本事,估摸着应该是会投胎,有个好爹的那种。 “小姑娘,说话不要这么刻薄,我丈夫是棉纺厂的石厂长,日后说不定还能有个岗位的空缺……” “石太太是在用棉纺厂的工作岗位……暗示什么?”郁葱一下子就把对方的弦外之音给说出来。 在公安局威逼利诱自己,她不给昭告天下都对不起国家。 厂长夫人扫视过旁边的干事,心虚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说谁?”郁葱云淡风轻的笑问。 “我说你!”厂长夫人抬手,指着郁葱的鼻尖。 郁葱把对方的爪子扒拉下去,道“答对了!” “噗!” “哈哈……” 众人都被郁葱给逗笑了。 “你你你……”厂长夫人被下面的人,给捧惯了。 一时间,气的脸色涨红,说话都结巴起来。 “知道了,不用一直重复。”郁葱秀眉微挑,可劲儿的嘲笑起来。 “哈哈……” 明明是严肃的场合,气氛却格外愉悦。 “公安同志,徐红霞曾是杨柳大队的下乡知青,如今在大学读书,我能给她证明她是单身,并未如石太太说的那样……与花同志有什么不能说的私事。” “你有什么资格给这破鞋担保作证?”厂长夫人气的直喘粗气,道“她妈都看不起她!” 郁葱不急不躁的开口,道“在下不才,曾是杨柳大队的大队长,又恰好在哏都大学工作,对徐红霞还是比较了解的。” “噢~”厂长夫人的眼底透着不怀好意,道“那这个姓花的呢?总不能也在你手下工作吧!要是你们也有联系,说不好就是……”狗男女。 “巧了,鄙人还真带过花同志些日子。”郁葱不等对方话音落下,直接打断。 “人家花同志屡次见义勇为,挽救国家财产,协助公安逮捕坏人,受过表彰,上过报纸。 对了,年前花同志还和我们去了趟港城出差,通过严格政审的噢…… 总不能您上下嘴皮子一碰,任何证据没有,就比政审还公正严苛?” 本来花蛇这边被污蔑,还要再调查一下的,但谁不知道能去港城的政审有多严苛? 所以,公安确定厂长夫人的话,是无凭无证的污蔑。 这边给花蛇做完笔录,就把人给放了出来。 至于,厂长夫人则被留下继续调查。 出来的时候,花蛇一口一个嫂子,像只摇尾巴讨欢心的哈巴狗。 徐红霞从没见过反差这么大的人。 明明之前给人感觉挺冷酷的,但对于他崇拜的人,就纯真的像个孩子。 这个男人可真有意思。 遥遥望到棉纺厂宿舍楼的火,已经扑灭了。苏丹小说网 一群人围在楼底下哭天喊地。 “天杀的纵火犯啊!” “大过年的,我家囤的那些年货,都给拿水泡了!” “着火的是石厂长家,你有胆子讨说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这些都是石厂长家的左邻右舍,幸好今天下雪,仅仅把临近的几家给烧了点边角,要不然天干无燥,整栋楼都留不下。 不过,就算这样,一盆盆的水浇上去,家里的年货也都给泡了。 “对了,我听说今天徐主任带着自家闺女,和那个傻小子相亲,不知道后来怎么就把俩人给锁里面了,然后这才着的火……” “那个傻子?” 有些听到动静的人,把知道信息这么一串联,很快就把真相给揣测出七七八八。 他们不敢闹石厂长家,还不敢闹徐主任家嘛? 徐主任因为儿子徐光兴的缘故,去年把工作给卖掉,徐母又把自己的工作给儿子继承。 徐家可谓是退出了棉纺厂的管理层,早就是昨日黄花。 受到损失的众人,噔噔噔的跑到徐家,索要赔偿。 方才,徐母看见大火把厂长家的宝贝儿子给烧伤了,吓得腿软。 眼看着火势不可控制,她赶紧就跑回家躲着了。 此刻,她被拍门声吓得瑟瑟发抖,连回应都不敢…… 郁葱等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恶有恶报。 “红霞啊,日后有什么打算?” “回学校宿舍住着。”徐红霞可不敢再回徐家了。 能卖她一次,就能卖无数次。 郁葱赞许的点点小脑袋,道“记得嘱咐看门的大爷,你家人找来不要放行。” “明白!”徐红霞重重的回应。 (436)盯着她足足看了两分钟 告别了徐红霞,花蛇便准备送大嫂回家。 “早上,老晏和你一起送的温队长吧?”郁葱看完了热闹,才想起来正事,问道“他去哪了,怎么还不回家?” “送完老温,我俩从西站分开,桉……晏哥说去找雄黄买菜。”花蛇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他说要给嫂子做点顺口的好吃的。” 郁葱自己不敢去黑市,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有掺和黑市的生意,道“方便带我过去一趟吗?”苏丹小说网 “这有什么不行的?”花蛇一百个愿意。 就算南市是黑市行当里管理最井井有条的,但也难免鱼龙混杂。 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招惹到大嫂,老大怕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他们抵达南市,一路走的是后门内部通道,免去了易容捯饬的繁琐。 花蛇直接带着大嫂,到了南市的心脏。 推门进去,正看见雄黄要出来。 “老花……弟妹!” “雄黄大哥。”说着,郁葱将目光移到了里屋的火炕上。 这一眼,她却是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是小哥哥! 他躺在那里,身上盖着棉被,精致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如水墨画般俊朗又好看的双眉。 除了过于苍白的脸色,显得病态了一丢丢,其他每一处几乎都无可挑剔。 郁葱的怜惜之情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雄黄把人往屋里请,道“弟妹,雪天路滑,桉……小晏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昏迷了。” “我先看看。”郁葱迈着小短腿,赶紧倒腾。 “好好。”雄黄的话是这么说,但并不抱什么希望。 老大昏迷了快两个小时,他请来市医院的大夫,都没能把人给救醒。 大嫂或许是会些医术,可年纪这么小,想必也不会精湛到哪里去。 郁葱开始给小哥哥做检查。 这边没有什么医疗器械,只能通过给他诊脉、查看眼睛、口腔等方法,再凭借经验来判断。 他舌下的两根血管很黑。 “有针灸的针嘛?” “有!”雄黄这里基本上什么都有。 有些人饿了肚子,把杂七杂八,稀奇古怪的传家宝,都给换了粮食裹腹。 很快就拿来了一套针灸包。 郁葱取了一根,再借着蜡烛上的火,给银针消毒。 “来,帮我掰开老晏的嘴,并用筷子把舌头,给抬起来。” “好。” 花蛇脱了鞋,爬上老大的炕,负责掰他的嘴。 雄黄高壮的身子,委委屈屈的蹲在床边,用筷子抬着老大的舌头。 郁葱捏着银针,于舌面下,舌系带中点处取穴,从下向上直刺,刷刷两针。 海泉穴位于口腔内,当舌下系带中点处,也就是正坐张口,舌转卷向后方。 登时,暗色的血,就冒出来了。 鬼门十三针的最后一针,便是海泉穴。 “这是急救的一种,能预防脑梗,有时候头晕、眼花、恶心,身上没力气的时候,放完一会儿就能转好。” 一开始是暗黑色的血色,放了会儿但颜色还是不太好。 又继续放,才全部变成正常的红色。 初步救治了一番,晏衔的额头上不断往外冒着汗珠,英眉也紧紧拧起,神色很痛苦。 但明显脸庞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稍稍的有了几分红润,只不过脸色依然不那么好看。 “弟妹,还真有几把刷子!”雄黄惊喜万分。 花蛇后知后觉的从炕上爬下来,穿鞋的同时,还不忘纠正,道“什么刷子不刷子的,嫂子这是有本事,真本事!” “赶巧了,赶巧了而已。”郁葱担心小哥哥,又给他把了一次脉。 目前,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没多会儿,只见小哥哥那双紧闭的双眼,轧染抖动了一下。 紧接着,便缓缓的睁开来。 深茶色眼睛,干净透彻,蒙着一层刚刚苏醒的惺忪与茫然,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郁葱盯着这双眼睛的同时,小哥哥也同样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娘娘……”他的眼底带着一丝疑惑与惊喜,伸手要抓她,却又怕唐突了。 郁葱见他醒来,高兴的不行,一时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一双小手抓着他的大手,使劲的揉搓。 一旁的花蛇早已激动得哭天抹泪,抬着袖子不停的抹眼睛。 雄黄也喜形于色,道“小晏,你醒啦!可终于醒啦!” 晏衔仿佛被打扰到,微微蹙眉,不过眼睛却依然盯着郁葱,没有丝毫要移开的意思。 饶是郁葱这样厚脸皮,被当众直勾勾的盯着,也有些羞涩。 晏衔盯着她足足看了两分钟,终于才稍稍挪开了一下目光,朝两个大男人看了一眼。 却是送了两个字给他俩儿。 “呱噪。”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透着微微的沙哑,不过却很好听。 郁葱在人家的地盘,不敢太没礼貌,赶紧转移话题,道“老晏,哪来难受?不要忍着,记得和我说。” “我没事,无需担心。”这话落在晏衔的耳中,宛若天籁一般。 漆黑的眸子骤然绽亮,如同夜幕中亮起的繁星。 郁葱只感觉……老晏更有魅力了。 尤其,他眸底溢出喜意,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难道是她潜伏多年的花痴属性,再次爆发了? “你现在刚醒,要不要再睡会儿?” “好。”晏衔确实感觉脑袋发涨,眼皮很沉。 郁葱把棉被给他盖严实,道“你现在不方便移动,我先回去给你做饭,等做好了,给你送来。” 晏衔没有拒绝,但拉着她的小手却不松开。 花蛇是善于观察的人,道“嗨,嫂子,咱们这边就有厨房,食材调料也有的是。” “那我可太过意不去了。”郁葱的右手被他拉着,用左手从小包里翻出了十块钱。 “见外了不是!”雄黄双手背后,他哪能要大嫂的钱? 花蛇也在一旁敲边鼓,道“嫂子,要不是我们几个光棍厨艺都不行,哪能用您动手?” 晏衔实在是太难受了,就算环境噪杂,也依然沉沉睡去,不过拉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郁葱谢过花蛇和雄黄,轻轻的把他的手指,一根根的给掰开,才抽身去厨房炖药膳…… (437)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郁葱谢过花蛇和雄黄,轻轻的把小哥哥的手指,一根根的给掰开。 人都睡着了,手却不松开。 时间不早了,赶紧去厨房炖上药膳。 寻思着她是借别人的地方,就顺手多做了些出来。 晏衔陷入梦境,前世今生的记忆交杂。 父亲醉心举业,无心族中内务,继母陶氏视他为眼中钉,屡次出手要害死自己。 他侥幸逃脱,却活得战战兢兢,但仍旧让陶氏借着闹洪水,百姓触怒龙神为由,作为童男献祭给龙神。 龙神显圣,把他们这些童男童女又给送回村中。 他赖着不走,恳求龙神收留。 龙神心善,不仅收留了自己,还允他随便看庙宇里的藏书。 这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无需装乖卖巧,也无需防着继母害自己性命,他只要做自己就够了。 龙神是他心中最好的神女。 然而,好景不长。 继母污蔑龙神是恶神,就连洪水也是她故意为之。 处处尽是诋毁之声,龙王庙被那些信徒打砸,一片狼藉。 他在阻拦时受了伤,被父亲带走。 事后,他数次跑上已成废墟的庙宇,却再没有见过龙神。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他心知自己人微言轻,便如父亲那样走上举业。 多年后,他状元及第,风光无限。 可即使是自己光宗耀祖,他也不觉得有丝毫的快乐。 他递上的第一份奏章,便是为龙神鸣冤,洗刷冤屈。 圣上下了圣旨,昭告天下还龙神清白,并重建龙神庙。 当夜,他终于梦见从来不给自己入梦的龙神。 她的龙爪断了一只,身上的鳞片斑驳,曾经银闪闪的龙角处,也成了两个血窟窿。 她说自己已经不能继续做神明了,要进入六道轮回。 他们有缘,日后还会再见的…… 可那一世他活到八十岁,也再未见过她。 他想她。 好想,好想…… 晏衔整理好前世今生的记忆,人也苏醒过来。 他紧紧盯着斜对角门口的通道,不舍得眨眼,生怕再次错过了她。 (438)与虎谋皮 狗子们都很懂事,嗅到狗爹身上的血腥味,全都亦步亦趋的跟着,不吵不闹,但满眼都是关心。 郁葱一面说着,一面给他泡了杯浓浓的喝红糖水,殷切的递给他,道“补血的。” “不是意外,我看见了舒白藤。”晏衔捧着搪瓷缸,瞅着浓到发黑的红糖水,面色微微发红。 他听黑市的兄弟们说过,姑娘们那几天才喝的…… 可这是小罐罐对他的疼爱,便喝一口说一句。 “我和花蛇在西站的客运站分开,我正准备去南市买些新鲜的肉菜,就感觉到一股阴毒的视线投在我身上。 我回视过去,正正看见舒白藤。” “舒白藤?”郁葱惊诧,道“她居然跑回哏都了?” 晏衔微微颔首,道“她裹的很严实,脸上布着冻疮,人也瘦到脱相,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前些日子阎神经给小葱的信上,不是说她放火杀人了嘛? 为免她继续作恶,我便赶紧追了上去,准备把人交给公安,绳之以法。 谁知舒白藤还有帮手,我一时不慎,中了陷阱…… 索幸,这片都是雄黄的地盘,没有闹出什么大事。” “还没大事,都把老晏给疼哭了,我饶不了她!”郁葱叉着小蛮腰,气得小脸鼓鼓的。 晏衔抬手,把她拧起的眉心给按平,温柔的瞅着她。 “不气,我已经让雄黄帮忙找人了,只要舒白藤还在这边,就跑不了。” “我这边还有不少烟酒,都给雄黄送过去,让他分给手上的兄弟们,总不能让人白忙活。”郁葱是个务实的性子。 秉着就算关系再硬,也要送礼的精神行事。 要不然,她这心里就不踏实。 于是,刚回西站上班的花蛇,接到老大的电话,又赶紧过来,把烟酒都搬走给南市送过去。 为什么不早说? 为啥啊…… 狗子们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花蛇来来去去,眼底满了不可置信,仿佛在说:这人可真烦,咋总往它们家跑? 是夜,外面的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四五度,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乌云,好不容易停下的雪,又开始下,很快的雨就成了冰渣子。 积累的风雪经过白日的温度,又冻成厚实的冰层。 “白藤,你不要去……”徐光兴还不知道家里的事,最近舒白藤找到了他。 干柴烈火,就发生了很多事情,今天更是整天都在一起。 舒白藤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个废物。 她明明已经设计好了,却因为徐光兴应对不及时,连累她都差点被晏衔给逮着。苏丹小说网 她走的速度太快,后面徐光兴冻的脚发木,整个人因为脚下一滑,直接撞在了胡同的墙上。 脚咔嚓一声,歪了。 “好疼……”徐光兴痛呼。 “废物!”舒白藤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迎着凌冽的寒风和飘雪一步步的朝着西街的胡同走去。 正好那边也开了门,是几个街溜子正准备借着夜色去消遣。 看到胡同口朝着他们走过来的女人,街溜子眉头微挑,吹起了口哨。 他们正是之前调戏舒白藤,被徐光兴制止的,又缠上徐红霞的人。 因为得罪了郁葱,让晏衔给弄去改造,但让他们给偷跑回来了。 现在,没有户口,算是盲流,行事更没有章法可言。 舒白藤戒备的看着他们,道“我要和你们谈生意。” “白藤,他们不可信,不能与虎谋皮!”徐光兴嘴唇有些干裂,声音有些沙哑,扯着脖子往这边喊话。 “和我们谈生意?”街溜子看了声源处一眼,又看向他的脚,眼底越发轻蔑。 “大晚上的有什么生意好谈?难不成你要和我们谈皮肉生意? 可你这姿色却大不如前……不值钱了啊!” “徐光兴,你还不知道,你妈涉嫌卖你姐,又纵火什么的,已经进去了吧?” 街溜子走到他跟前,把白天徐红霞和傻子的那些事给说了个清楚明白。 欣赏够了男人的错愕,他又招呼兄弟们当着对方的面,撕扯舒白藤的衣裤。 “就你个破烂货,除了徐光兴眼里糊了屎尿看上你,还有谁稀罕?” “放开,你们放开!” 舒白藤哪里挣扎过几个大男人? 她好想哭,但一想到眼泪会被冻住,脸上的冻疮会更严重,便不敢哭出来。 只能忍受着这一切,把这些男人想象成舒赤檀。 若是时间能回到一年前,她一定会趁早杀掉傻了的郁葱,以绝后患…… 按理说,她的声音完全能传到胡同口徐光兴的耳朵里,但他却没有来制止。 徐光兴睁大眼睛,看着舒白藤承欢的丑陋嘴脸,心中的白月光滤镜彻底碎裂。 他在听到徐家的事后,瞬间黑了脸。 想到他姐徐红霞被几个街溜子欺辱的情景。 当初要不是舒白藤惹来这些人,他姐也不会下乡,更不会被杨国祥霸占,又遇上负心汉。 发生一系列不可挽回的事情…… 如果他没有为了给舒白藤出气,没有去找那些人的麻烦,他们姐弟的命运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此时此刻,他好后悔。 后悔他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的找个踏实过日子的女人结婚,非要非舒白藤不可? 要是他安安分分,不想着追舒白藤。 或许他们徐家也不会有这些事情。 这就是老天给他的报应嘛? 一时间,心中的委屈不断放大,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要了我,就要帮我办事!”这边完了事,舒白藤双腿打颤,却仍旧拉着人呢不让走。 “给你脸了,是不是?”街溜子对她连踢带踹,抢夺了她身上仅剩的东西不算,还将她身上的棉袄棉裤也给捡走。 舒白藤无力爬起来,只能瑟瑟发抖朝着徐光兴呼救。 “救我,救我,救救我。” 它冻的面色紫青,声音颤抖。 徐光兴冷漠的看了她一眼,道“我是废物,连自己都管不了,又怎么能够管别人的事情?” 舒白藤眼中从最初的恳求,到慢慢失去希望,最后彻底绝望。 她裸露出来的皮肤冻得通红,发紫,只能卷缩在一起,可怜的如同一只被遗弃在风雨中的野狗。 (439)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救我……”慢慢地舒白藤冻的脸色发白,口齿不清,反应也变得迟钝。 就连救我两个字,也变得含糊不清。 “好热!热……” 紧接着,徐光兴就见她开始喊热,甚至把身上仅存的秋衣秋裤,都撕扯开。 本就残破的衣服,被她这么一通折腾,皮肤彻底暴露在冰天雪地中。 徐光兴诧异的盯着她。 是不是因为受刺激……人疯了? 他眼看着曾经的白月光濒临在死亡边缘。 就算他心硬如铁,也不免有些挣扎。 她还值得他释放善意嘛? 要知道这个女人毁了他们徐家。 同时,舒白藤哽咽起来,眼泪簌簌落下,在低温的情况下缓缓冻住。 本来她的一张脸就布着冻疮,此刻越发陀红,且由于表情动作过大,产生裂纹,渗出点点血痕。 可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就像感觉不到脸上的刺痛,神情转为愉悦,笑得格外诡异。 徐光兴终究还是不忍看她如此。 等他瘸着腿把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他已经累得不行。 值班的大夫连夜救治,总算是把人给抢救回来,等到让病患家属交医药费的时候,徐光兴却不见了踪影…… 翌日,五大道,小洋楼。 郁葱心里惦记着家里的病患,特意定了闹铃。 来到厨房,给小哥哥煮了一盅暖胃的红豆小米粥,里面加了补血的红枣,滋阴润燥的枸杞,补血止痛的当归,活血化瘀的益母草、益气的山药。 担心他一个大男人只吃稀的不饱,又摊了一大摞的鸡蛋饼。 狗子们嗅到香味儿,也都生龙活虎地跑过来,围着她摇尾巴,想提前混口吃的。 郁葱看着它们狗腿的小模样,不由得笑起来。 把摊丑的鸡蛋饼,给它们分了分。 “孩儿们~先对付着吃两口吧!” 狗子们整日跟着狗娘各种胡吃海塞,硬是让狗爹的手艺给养刁了胃口,有些嫌弃她的厨艺。 嗅了好一会儿,都一口没吃。 “鸡蛋饼都不吃? 点缀的红萝卜和葱花且不说,但这里可有土鸡蛋、富强粉!”郁葱都被气笑了。 但她和它们是生不起气来的,只好又切了些二厂火腿。 馋狗们这才开动。 她则端着新出炉的早饭,往二楼走。 “老晏,我能进来嘛?” “能!” 晏衔听到小罐罐的声音,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 郁葱一进来就看见“美人出浴”。 他脖颈修长,几滴水珠顺着线条流畅的脸颊滑落,滴在蜜色的锁骨处,下身穿着和她情侣款的睡裤。 她不争气的咽了口唾沫。 小哥哥这长相太可有侵略性了。 真是不论她看多久,都没法免疫。 她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道“早饭好了,快来吃。” “来了。” 晏衔被门缝钻进来的风一吹,才想起来刚刚自己将带血的衣物换下,又认认真真的洗了遍澡,这才觉得身上的血腥味淡了。 他拎起上衣,套在身上,又麻利的系好衣扣,一直系到最上一颗。 砂锅盖一掀开,热气腾腾,惹得人食指大动。 郁葱在他秀色可餐的影响下食欲大增,给他递上筷子就开吃。 还没吃几口,就听到一楼客厅的电话铃声。 “你先吃,我去接个电话,很快回来。”郁葱总不好使唤病号干活。 她颠颠的跑出去,又回过身来,从门口探出小脑袋,道“不要等我,凉了就不好吃了,乖~” “好……”晏衔站起来的身子,又乖巧的坐回去。 郁葱肚子还饿着,以最快的速度下楼,道“喂,您好,我是郁葱。” “您好,我是哏都医院的会计,昨天夜里有个叫舒白藤的女同志住院,我们这边已经把她给抢救回来了,但医药费还一直欠着。苏丹小说网 我们医院报了公安,了解到您是她的堂妹,希望您能帮忙代缴医药费,不要挖社会主义墙角……” 郁葱:“……” 莫生气。 气出病来无人替,况且伤神又费力,生气伤肝又伤脾,促人衰老又生疾,看病花钱又受罪…… 深呼吸,不要被某些人坏了心情。 “是这样的,我和她的关系非常紧张。 之前她为了从大西北逃走,杀人又放火,那边已经上报了上去,上面很重视,但出于一些外在因素,暂时没有对外公开。 我和您说的这个意思,是希望你们医院知道以后,尽可能的不要对外人,提起这方面的事情,否则涉嫌泄密……” 郁葱的小嘴儿叭叭说了一通,大意就是她和舒白藤没有代缴医药费的情分在,有事请联系公安。 一时间,哏都医院的会计,都被吓懵了。 天啊,他们医院究竟救了个什么样的罪犯? 郁葱趁机又把舒白藤抢救的原因给套了出来。 她脑子多聪明,几乎转瞬之间就揣测出舒白藤的心理历程。 舒白藤早就回了哏都,埋伏在暗处盯上了她和小哥哥。 这女人在昨天暗算小哥哥失败后,仗着自身有几分姿色和行情,想要靠撒娇卖巧争取到街溜子的助力。 结果舒白藤自然是败的惨不忍睹。 之前,那群街溜子都被小哥哥送去改造了,在偷跑回来当盲流的特殊时期,是傻疯了才会再次招惹他们呢! 双方在冰天雪地里一夜疯狂,导致舒白藤的体温调节中枢出了问题。 人体温度分为体表温度与核心温度,体表温度在三十七度到三十七度五度之间,而核心温度是由大脑里面的体温调节中枢控制。 一旦温度低于三十五度,体温调节中枢便失控。 当核心温度低于二十八度到三十二度的时候,人就会出现热的假象。 类似于喝酒之后,人的血液会加速流动,皮下血管比平时扩张的大,便会产生热的感觉。 然而,实际上这种热仅仅是一种假象,人体温度仍旧处于正常值。 人被酒水麻醉了调节体温的中枢系统,让身体反应给大脑一种认知的假象。 待酒意退去之后,才会发觉身体变得更冷了。 这就和舒白藤差点冻死的情况类似了…… (440)必须好好活着 徐家。 徐光兴躲在家属楼外,不敢回家。 他除了摔到腿以外,并没有其它的伤,因为寒冷身体状态已然不佳。 徐红霞回去打包行李的时候,恰巧看见胞弟。 他面色苍白、满脸胡茬,精神十分萎靡。 曾经那个注意个人形象,文质彬彬的大学生,已经半分没有曾经志得意满的影子。 徐光兴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她,张了张嘴,道“姐……” “哎呦喂,你竟然还知道我是你姐?”徐红霞对他已经失望的不能再失望了。 她讥讽的笑,道“当你姐可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因为你,我坏了名声,下乡吃苦,被人糟蹋,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把我卖给傻子!”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徐光兴很是难堪,脑子想跑开,脚却像是定在了原地。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徐红霞抱臂,欣赏着他窘迫,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要不是我昨天用命去搏,现在已经是被你们卖到石厂长家了!” “不是这样的,是舒白藤私下找到了妈,我不知道的……”徐光兴苍白的解释。 “呸!你敢说你半点不知道?不过是装傻,装作不知道而已!” 徐红霞眼底藏着怒火,因为恼怒,气的手脚都有些发抖。 “妈是为了满足的你心愿,用我的未来给你的准媳妇换个体面的工作,风光回城! 看看,看看,我的余生,我的未来,不过只值你心上人的一个工作。” “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徐光兴嚎啕大哭,鼻涕横流。 “我知道了,但我不原谅。”徐红霞笑了笑,眼底的温度比哭还要冷。 “为什么?”徐光兴不明白,自幼对他疼爱有加的胞姐,此刻却连他赤诚的道歉都不愿意接受。 徐红霞眼窝发红,道“妈进去了,爸的工作为了你卖掉,你屡次作死,距离被辞退不远了。 我则是前途无量的大学生。 是傻疯了,才要选择被你拖累!” “姐,你……好现实……”徐光兴在身体和心灵双重打击下,身形晃了晃坐在地上。 “好自为之吧!”徐红霞说完这句,抬腿就走,任凭他如何呼喊,她的脚步都没有任何停滞。 葱姐说:成年人要学会取舍。 她心中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笑闹的胞弟,早在爱慕上舒白藤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她想他会一直活在自己的记忆里…… 另一头,郁葱从温队长打来的电话中得知,舒白藤已经被西北当地的公安局给转走了。 只是人的脑子有些不正常,检查后发现因为遭的罪太多,乃至的寿数有碍,怕是活不过三十岁。 这话吓得郁葱赶紧安排养生,调整生活作息。 如今,她住着大房子,工作体面,丈夫英俊。 她必须好好活着,不跟舒白藤似的日日作死,在法律的红线上疯狂跳跃。 首先,美容觉必须充足,只能多不能少。 早上七点起床,先罐一大杯温水补充水分。 空腹打一套五禽戏。 同时,她还盯着小哥哥打八段锦。 七点半进厨房,给病号和狗子们做一顿营养丰富的早餐,力求低盐低脂。 她已经顺利办理了外交部的兼职手续,每天的上午的时间,就用来核查翻译。 午餐吃一些高蛋白,和膳食纤维丰富的食物,补充能量和体力。 然后,她站着看报纸,听收音机里的新闻。 等消化的差不多了,便回卧室午睡。 下午则是休闲娱乐的时间。 小哥哥就是她的娱乐。 晏衔本来就有点贫血,因为这次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了不少,但好在有小罐罐帮他调理。 他一边强化身体,一边不断地练习身法与格斗技巧。 还自制了一个靶盘,练习弓箭。 《周礼·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他前世好歹也是状元出身,射技自然不错。 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通通掌握,就算如今的年代不讲究礼、乐、御、书,但射箭却能强体魄。苏丹小说网 (441)心不苦,则智慧不开 等到开春,气温上升,人们脱去棉衣的时候,郁葱和晏衔也按照组织的要求,前往大西北的枣岭农场,继续完成滩涂的试验田任务。 不过这次同上次发配大西北的心情,是截然不同,毕竟有晏参赞为后台,且二人屡立功绩,成绩非常的漂亮。 温队长亲自来接机,拎行李。 对了,他已经荣升温场长了。 场部加上下面八个连队的农工,大概有四千人左右。 算上老职工的家属子女们,总人数超过五千人,不可谓不风光。 但他对两位特助是打心里的尊敬,一如既往的鞍前马后。 无论日后他温文彪坐到什么职位,在两位特助的面前,永远都是小温。 农时可禁不起耽搁,郁葱抵达后连一天都没歇着,就下田做指导工作了。 她是没有多少种植经验,但好在读书多,理论知识丰富,小哥哥又同隋老学习了不少。 俩人一起传授农工蔬菜育种的知识。 狗子们也不乱跑,就跟在狗娘左右。 种菜可不是将种子撒到田地里,浇上水就完事了的,里面注意的方方面面可不算少,需要实地教导。 郁葱怕给自己晒黑了,裹着自制的大帏帽下田。 帏帽四周有一圈宽檐,檐边有下垂的细棉布,长到肩部,不仅能掩面,还护着脖子。 知道她是种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养蜂人呢! 惹得农工像看西洋景似的看她。 不过,这些异样的眼光,丝毫不耽搁郁葱工作。 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然,从未走出过大西北的农工们,纷纷以为是他们自己的见识太少。 大概,人家帝都和哏都,都是这样装扮的? 郁葱板着遮得严严实实的小脸嘚啵嘚。 种植蔬菜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撒播种子,一种是育苗移栽,但不管是直接种植,还是育苗,在种下后有的不出苗,有的出苗不齐,或者在出苗后幼苗发黄瘦弱,诸如此类的问题层出不穷。 想要解决,这里面就有很多的种植技巧了。元宝小说 例如:辣椒种子需要放在温水之中,浸泡上半日,捞出来控干水分,再放入育苗盘中。 再像是香草种子的出芽率低,则是因为种子破壳而出的概率低,想要出芽率高,就要用棍子对种子进行碾压,将种子的外壳碾压开再去种。 大西北地广人稀,在生产力落后的年代,连化肥都需要靠进口。 农工们在郁葱和晏衔手把手的指导下,还真学会了不少种植方法。 郁葱把这边捋顺了,便准备制造化肥。 其中,磷肥的主要原料是磷矿石,如磷石膏、磷灰石等。 磷矿石经过提炼、粉碎和浸出等工艺,提取出磷酸。 技术不难,只不过在文盲率极高,不识字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困难了。 郁葱把这些知识汇总,传授给温文彪和几个正副队长。 等他们学的差不多了,又马不停蹄的投入新一种的钾肥生产制造里。 钾肥的主要原料是钾矿石,如钾盐矿石。 钾矿石经过破碎、烧结、浸出和结晶等工艺,提取出钾盐…… 温文彪和正副队长们,让她给教的都快不会种地了。 郁葱感觉自己授课的速度不算快,可见他们消化的有些慢,也只能放慢了速度。 其实,这些化肥生产并不在她的任务里,但她想用自己的知识造福社会,难免就有些超纲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日,她忙里偷闲,带着狗子们在白桦林,接白桦树的汁水。 意外看到拾柴火的许荟。 她的状态比去年见时还差,面色蜡黄,脸颊凹陷,整个人的状态像一只干枯的木乃伊。 还记得许荟在杨柳大队当知青时,留着一头漂亮的长发,细心打理之下,既柔顺又有光泽。 而如今的许荟饥一顿饱一顿,缺衣少食的情况下,连洗头膏都用不上,头发如同一堆干枯的草料,乱糟糟的扒在脑袋上,细看发丝里还藏有“小宠物”。 许荟见到郁葱,那越发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模样,就忍不住羡慕。 她想,要是之前自己定会嫉妒的得牙痒痒。 会觉得一个傻妞凭什么能得到晏疯子的照顾,活得衣食富足? 凭什么自己一个脑子没问题的全乎人,还要去仰望一个傻妞? 可此时此刻她连嫉妒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终究和傻妞活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干裂的嘴唇开开合合,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郁葱再见到对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明满打满算才一年的时间,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许荟想起那段只要勤劳就有盼头的日子,神色舒缓,问道“葱姐,杨柳大队的知青们还好嘛?” “我已经不是那的大队长了。”郁葱是挺讨厌许荟挑事的性子,但见对方现在也能静下心来说话,可见进步不少。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之前社员和知青们,帮国家赚了不少外汇,杨柳大队算是十里八村最好的风水宝地了,想必日子应该不错。” “这些傻子……”许荟摇头,苦笑道“日后有他们的苦日子受。” 郁葱礼貌的笑了笑,不予置否。 “他们以为自己赚到外汇,就了不起了? 也不看看他们有没有招揽生意的本事。”许荟用血的经验才明白,人生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若不是她总想着干活偷懒,就不会和男知青熊耀武暗地里凑成一对,更不会成为点霸李白洁的狗腿子,继而又被人贩子拐走。 一步错,步步错,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身不苦,福不厚,心不苦,则智慧不开。”郁葱没想到当初的碎嘴子,会有如此觉悟,便点播几句。 话落,她提着铝皮水壶往回走,就听到许荟在自己身后高喊。 “葱姐,对不起,当初是我狗眼看人低,总是跟着李白洁欺负您!” “都过去了,我从未放在心上过。”郁葱停下脚步,侧过身来朝她摆了摆小手。 她这人有仇当场就报,当初借着小哥哥的手,对这些人也压制的够呛,早就时过境迁了…… (442)沼气池 等郁葱回到坑院的时候,晏衔已经从当地的黑市买回了不少食材。 并已经洗手做羹烫,把大骨头棒子熬上了。 郁葱嗅到香味,直接凑了过去,道“老晏,做啥好吃的啦?” “今天有大骨头棒子,还有五花肉,我打算做炸酱面。” “行啊,我先啃骨头上的筋头巴脑,之后给狗子们复啃。” 说着,郁葱撩开木盖,看见湿报纸上的豆芽菜,已经长成尾指长了,就给取了一部分下来,道“豆芽菜当菜码,拌在面里吃。” 把新鲜出炉的大骨头棒子端上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缓了一会儿,郁葱才沾上酱油开啃,吃的小嘴儿油乎乎的。 “狗子们呢,什么时候出去玩的?刚刚还在脚边转悠呢!” 狗天性爱玩,哪怕是别她养的又懒又馋的狗子们,同样喜欢在大自然里奔跑的。 难为它们一直跟在她身边,困着自由的灵魂了。 “小青,小玄,汤圆,大黑!”她站在坑院门口,喊了好一会儿。 终于遥遥听到几声狗叫。 顺着声音往远处瞧,那是一处地势坑洼不平的地方,看的不大清楚。 但周围就她养狗,想必是自家狗子跑到那边去玩了。 郁葱只好继续扯着脖子喊它。 “郁汤圆!郁小青,郁小玄,郁大黑!” “赶紧回家啦!” 她喊了几声后,只见远处一片灰尘朝自己这边飞速移动。 离得近了,才看清是狗子们跑的四条腿不着地,惊起一片尘埃。 “到饭点了不知道?快,啃骨头吧!” 狗子们一进坑院,就激动不已,在郁葱脚边高兴地转了好几圈,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汤圆是唯一的小公主,被宠的最盛,爪子一个劲儿往郁葱身上扒。 “郁汤圆,你起开!爪上都是土,脏!”她分完骨头,后退一步,避开热情的狗子们。 狗子们最喜欢啃骨头了,要是白天啃不完,就加班熬夜啃,困得不行了就睡觉,睡一会立马起来了啃。 (443)缩在他怀里 就这样培训了三天,才开始实地操作。 为节约成本把用来建造的砖头,都换成石块。 大伙儿一块块的搬过来,累的是气喘吁吁。 石灰在使用前,浇上水熟化,制成石灰膏 之后,又做出水泥和混凝土。 郁葱天天盯在施工现场。 过了一个多月,总算硬化的差不多了。 雷声轰鸣,闪电照亮了整个夜空,大风好似脱了僵,以雷霆之势奔驰。 轰隆隆…… 郁葱在睡梦中被惊醒,醒来有些精神不太好。 晏衔看她拧着小眉头,不太舒服的样子,低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吓了一跳。”郁葱摇了摇小脑袋,抬头时却是一愣。 坑院的火炕面积老大呢! 足足能睡七八个人。 睡前他明明躺在炕尾,是什么时候挨的这么近了? 往日里小哥哥总是早早起来,她睁眼时他要么练武,要么就去做早饭了,像今天这样她一睁眼,就看见他的时候可不多。 额,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俩挨得也忒近了,肩膀距离肩膀只有一拳头的空间,若是中途谁翻个身,都能直接撞到对方的身上。 对了…… 她忽然想起来,有几天自己好像是抱着什么东西睡的…… 不似棉被的柔软,还带着暖烘烘的温度来着。 不等她仔细复盘,汤圆就趴在炕边嘤嘤的闹腾,似乎是惧怕打雷。 郁葱的脑子分外清明,掀开棉被坐起来,朝凑近的狗子们,道“不怕,不怕,呼噜毛,吓不着,你们都是好狗狗,雷不会把你们给劈了的。” 轰隆隆…… 她正哄着狗子们,外面就又是一番电闪雷鸣。 “快六点了,不睡了。” 郁葱正要伸手摸五斗柜上的衣服,一回头就发现小哥哥已经提着两只衣袖过来,只要她胳膊往里伸就行了。 晏衔帮她套上小袄子,骨节分明的大手又仔细系好扣子。 他勾着唇,浅笑道“早点想吃什么?我去做。” “老晏做的我都喜欢。”郁葱有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主婆的感觉。 晏衔担心她冷,用姜丝炝锅,煮了手擀面的高汤面。 郁葱本来手脚还有点凉,但喝完热气腾腾的面汤,脖颈儿都冒出了汗。 “郁特助,晏特助!”门外传来崔允裕的声音。 郁葱起来后,就把门栓给拔开了,隔着门喊道“进!” 去年,崔允裕因为监管不力,同立功归来的温文彪调换了位置,他现在负责滩涂那片的任务。 见雨势这么大,就担心把菜地给泡了。 “滩涂那片的地势比较低,我担心积水太多,想亲自过去看看,两位特助一起嘛?” “去。”郁葱这么懒的性子,肯定是不愿意折腾的,但滩涂是她的工作,更是众人的心血。 再说,倘若真闹点什么问题,她怕是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是要受处分的……元宝小说 这时候下雨还是特别冷的,狗子们自然不能带着了。 把它们都锁在坑院里。 周围没有公路,都是土路,四处皆泥巴。 谁会想到干旱的大西北,会说下雨就下雨? 她连雨鞋,都没准备。 如今的鞋子大都是手工缝制的,一层布一层面糊,一针一针缝鞋底,这种千层底的棉鞋漏水,大伙儿便用稻草垫进去。 如今棉花紧俏,大伙不仅穿着垫稻草的鞋,睡的炕上也是垫的稻草。 但小哥哥说稻草不行,麦草的暖,可是麦草滑,就选择了芦苇樱子垫在鞋子里。 一开始是挺暖和的,但走着走着就漏了出来。 她往崔允裕的大棉鞋上瞄去。 嘿嘿,人家漏出的干稻草,比她还多呢! 这样她心里就平衡了。 晏衔举着雨伞,尽可能的向小罐罐的方向倾斜。 转眼间,他的肩膀就湿了一大片。 郁葱眼尖的注意到他的温柔,小手覆上他的大手,把雨伞扶正。 一切尽在不言中。 农工和知青们已经等在村口,一行人上了拖拉机,才算从冰冷的雨水中解脱出来。 突突突…… 郁葱站在拖拉机上,极目远眺。 “积水了!” 幸好他们过来的早,不然还真就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菜,给泡烂了。 当即,她就开始让人挖排水沟。 并将堵住的边沟、截水沟清通,再把低洼处汇集的水引流走。 她的排水沟是按照排水系统的工程布局和工程标准设计,田间排水沟的深度和间距,都是经过分析和计算得出的。 果然,水位以眼见得的速度往下降低。 “太好了!” “菜地保住了!” “万岁,万岁!” “郁特助,英明神武!” 大伙眼看着葱姐保住了他们的劳动果实,扬声欢呼起来。 郁葱有点冷,打了个喷嚏。 晏衔把自己的军大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小罐罐的身子骨弱,可禁不起折腾,便不准备多留。 “接下来就不用留这么多人了,只要保证边沟、截水沟、排水沟……不被堵上,一直流畅就行了。” “有劳两位特助了。” 当即,崔允裕点了七八个壮实的汉子留下,这其中就包含他自己。 拖拉机的车斗很高,晏衔单手扶着车檐,一跃而上,又弯腰站在上面,把下面的小罐罐,给提溜上来。 郁葱朝她走了两步,跟他并肩坐下,把他的军大衣还过去,低声道“咱俩用雨伞挡着外面,坐近一些取暖,没人注意的到。” “我不冷……”晏衔又把军大衣重新披到她的身上,但却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一些。 郁葱身材娇小,他的军大衣很大,披在身上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她鼓秋了几下,举着两只衣袖,道“你再坐近点儿,把胳膊套进来。” 衣服再大也不能两个人一起穿,晏衔套上军大衣后,只能抱着她。 郁葱贼兮兮的缩在他怀里,小手拉着衣襟,用支起来的大雨伞,隔绝众人的视线。 农工们正在和知青们开玩笑,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一根棍子五寸长,中间粘点蜜蜂糖,哪个猜对哪个尝,你们猜是啥谚语?” “竹篾擦屁股!” (444)借力打力 晏衔垂眸,视线一直凝在她的周身。 小罐罐长得乖巧,人也小只,低声和他说话的时候,就跟家里狗崽们没断奶那时似的,可爱的很。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可爱乖巧的小奶狗,她是会抓人的龙神,攻击性超强的那种功能。 晏衔想到前世她一身银白色龙鳞时,用尾巴卷着他的那个场景,一时又些手痒,忍不住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你干啥?”郁葱正警惕着众人,被他偷袭,当即就炸毛了。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一路有惊无险的回到坑院,晏衔烧了好几壶的热水,兑好了浴汤的温度,又在旁边准备好了她的干净衣服,这才喊她过来泡澡。 “谢谢,老晏……”郁葱明显被顺毛了。 木桶保温性不错,她泡了半个小时后,温度还热着。 等她洗得香喷喷的出来时,外面的暴雨也已经停了。 “才下了这么一会儿……可真是春雨贵如油啊!” “这时候的雨不多。”晏衔侧过头看着她。 小罐罐刚缓过来劲儿,唇色有稍微点白,脸颊却是因为泡澡白里透红的,皮肤晶莹剔透很是漂亮。 她眨了眨眼,卷翘的睫毛不经意颤动着,巴掌大小脸,显得那双杏眼又圆又亮,仿若蒙了一层水雾似的,楚楚动人。 倏忽,郁葱嗅到香味,颠颠小跑过去,蹲在灶台前,看着锅里蒸着的扣肉,那舔了舔唇,道“还有多久,稍微欠点火候,也没事……” “马上了,也就还一刻钟。” 晏衔本来还心疼她淋雨受寒,这会儿看见她和狗子们蹲在一起,都眼巴巴的锅,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小罐罐怪可爱的…… “那我先擦头发。”郁葱乖巧的点头,拿着干毛巾吭吭的擦头发。 终于等到饭熟了,她配着白米饭,吃了小半盆。 “太好吃了,老晏的手艺可太牛了。”她打了个饱嗝,自夸道“谁嫁给老晏才是有大福气呢!” 晏衔压了压上翘的唇角,却没压住。元宝小说 拿着碗筷赶紧去洗,他怕再晚一步就要笑得春心荡让了。 太有损他君子如玉的形象了…… 下午,他趁着小罐罐午睡的时候,骑着自行车去黑市,卖菜的同时,又把账册看了。 别看大西北的风沙大,但这购买力可真不比哏都差什么。 晏衔又问了李五勇相关的信息,得知不仅有附近的农工和知青过来,就连周围的几大农场,也都绕开他们当地的黑市,抓门奔着他们这边来采买。 若是换了别的人,怕是早就膨胀,要提高物价了,但李五勇把老大的吩咐看得很重,在品质如一的前提下,还管着周围的安全纪律。 总之,白桦林附近非常安全,不仅没有打砸抢,更没有凶恶的野兽。 晏衔给兄弟们亲自分了红,才回第八大队…… 坑院。 劳改农场王场长的独女王珍珍,挺着大肚子过来叫嚣。 “郁葱,你给我出来!” 郁葱已经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印象了,听到声音感觉来者不善,从大门的门缝往外瞄着。 是个孕妇? 眼熟。 却一时想不起来名字。 “郁葱,你个贱人!你们郁家一家子全都贱货!郑佳豪都和郁肴肴离婚了,为什么还总是阴魂不散!” 王珍珍扯着脖子喊,一手拖着后腰,一手扶着鼓鼓的大肚子。 郁葱:“……” 噢,原来是郑佳豪新娶的藏獒姐! 就说眼熟来着…… 对了,郑佳豪不是太监了,怎么还能搞大女人的肚子? 一拍大腿,又想起来点花絮。 她具体也记不清是谁告诉自己,郑佳豪让他爸爸给自己帮忙扒灰。 果然,这男人卧薪藏胆,有当宰相的潜质。 毕竟这天底下,可不是谁的肚子都能撑船,容得下自己的媳妇,怀个亲弟弟的,不是? 也不知道郑家父子是如何蒙混过关的,竟把王珍珍给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这父子二人,不应该姓“郑”,应该姓“高”,高人的那个“高”。 就在郁葱腹诽不已的时候,王珍珍就开始慰问郁家的十八代祖宗了。 岂有此理! 泼妇! 郁葱想要推门而出,却又收回动作,攥紧小拳头。 这要不是孕妇,她怎么动手都行。 可万一要是出点啥问题,真闹个一尸两命,又或者是保小不保大的话,郑佳豪绝对会把屎盆子扣在她身上。 日后,他凭亲弟而贵,还不用继续伺候王珍珍这个场长千金了,日子岂不是太舒服了? 就说郁肴肴远在哏都,怎么会和郑佳豪藕断丝连,勾勾搭搭? 说不好这就是郑佳豪为她设下的诡计。 她可是郁·钮枯禄·葱,绝对是不会背锅的! 郁葱这边心思一转,从杂物间把梯子搬了过来,立到大门上。 她慢悠悠的爬上去,扒在墙头上,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看顾好肴肴表姐,是我工作太忙……” 王珍珍:“……”这是闹哪样? 郁葱拢了拢衣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墙头上,彬彬有礼的开口。 “孕妇同志,我能问一下,郁肴肴在千里之外的哏都,是如何又勾搭上郑佳豪的吗?” “她给我男人写信!骚气的不行!”王珍珍气哼哼的,换了个手扶着大肚子,又锤了锤腰。 郁葱感觉距离她猜测的真相又近了一步,杏眸一亮,道“哎呦喂,郁肴肴这么过分!我回去就揍她,给孕妇同志出气哈……” “哼!”王珍珍得到了认同感,明显不那么窝火了。 “噢,对了,我记得我来这边的时候,郁肴肴脑子已经……更傻了,连人都不认识了。” 郁葱不动声色给对方引导思路。 见人跟着思考起来,她又提醒,道“想不到,居然还能写那些见不得人脏东西,也不知道是谁给她寄过来的。” “她傻了?”王珍珍这才想起来,郁肴肴离开的时候,还是她爸给走的后门。 似乎还真听说这人脑子有了问题。 “那她怎么给我寄过来的信?” “上邮局,贴邮票!”郁葱笑了笑 (445)越会说的男人,越小人,越虚伪 “他怎么会? 我怀着他的孩子……”王珍珍神色慌乱,扶着腰踉跄几步,靠在老树上才稳住了臃肿笨重的身形。 也不知道她是自欺欺人,还是脑子真笨,嘴里一直在反复强调郑佳豪对她的那些承诺。 “他说……他和郁肴肴之间没有爱情,都是两家长辈做主定下的亲事,他对她从来没有什么心动。 直到他遇见我,才知道心动的感觉! 他说:要是我们早遇见该多好,那时他前途无量,也没有前妻,我就不会疑神疑鬼,惹得他心疼。 他还说:郁肴肴蠢笨,什么也不会,同他没有共同语言。 他给我写诗,写情书……” 郁葱宁静悠然的瞅着对方。 给她实地上演了一部《小人成长记》、《渣男语录》《海王软饭硬吃计》。 不是有句话嘛,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遍世间繁华,如果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 像是郑佳豪对待没有文化的姑娘们,便整出诗情画意,也算投其所好,拟补女人的心灵缺失了。 最后,她还精辟的总结经验,越会说的男人,越小人,越虚伪。 等她见对方的情绪稍微缓过来一点,这才准备再添一把火。 “孕妇同志,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什么?”王珍珍不想听,但嘴巴却快了一步。 “郁肴肴说郑佳豪的那里受过伤,不行了……” “胡说!”王珍珍双手捧着大肚子,简直不敢置信。 “你我都是已婚人士,有些事不用害羞。”郁葱摆出一副知心大姐的模样。 她装作过来人的姿态,又道“你要是实在难以启齿,不如就和你爸王场长提上一两句。 当然,我是替你抱不平,可我毕竟是个外人,不方便参合进你的家务事里。” 真不是她小瞧王珍珍,而是郑家父子肯定已经熟练掌握扒灰技巧,涉世未深的年轻媳妇怕是不能应对。 但王场长就不一样了,她同这位打过几回交道,那叫一个能屈能伸,再说他手底下管着整个劳改农场,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王珍珍下意识的拒绝,道“这种话我怎么能对我爸说?我怎么张的开口?” “女儿都是爸爸贴心的小棉袄,聊天时稍微透露一下,不就行了?”郁葱秀眉微蹙,仿若真的是替对方着急。 王珍珍有些意动,道“我怎么说?” “你这样……”郁葱手把手的教,十分好为人师。 估计,用不了几天,就有大瓜要吃了。 王珍珍听得连连点头。 某些难以启齿的话,到了人家嘴里就跟闲话家常一样…… 不远处,晏衔回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自幼习武耳力过人,把二人的对话,听的是明明白白。 已婚人士,有些事不用害羞? 小罐罐说得好像她多懂一样…… 见王珍珍离开,他赶紧蹬着自行车又往后面绕了一圈,才若无其事的回来。 “老晏,回来了!”郁葱搬着梯子往杂物间那边挪。 晏衔赶紧撂下自行车,迈着长腿过来接手,道“我来,梯子上面有木刺,别扎了手。” “累不累?”郁葱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他喝。 晏衔身形劲瘦有力,两三下就把梯子放回。 他洗好手,笑着接过水杯,慢慢啜饮。 明明是寻常的温水,感觉却异常顺口。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宫保鸡丁。”郁葱小眼神一直瞄着小哥哥的神色,见他捧着水喝的美滋滋的,忽然明白这就是“爱”。 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计较什么个人得失的,且是心甘情愿的掏心掏肺对爱人付出,就算对方只给递上一杯水,喝到嘴里也是琼浆玉液。 她见过王珍珍后,再看小哥哥是怎么看都顺眼。 在他做饭期间,她在旁边忙前忙后的打下手。 晏衔受宠若惊,连手在抖…… 劳改农场。 王场长从没感觉女儿这么有脑子过。 在他面前尽是说些夫妻相处的细节,等他琢磨出不对劲儿问出来,才再接着透出一点儿,话语中十分惹人遐想,惹得他慈父之心翻涌。 “这些话谁教的?” “没……”王珍珍矢口否认。 郁特助巴心巴肺的帮自己,她不能这么不讲义气,把人给交代进去。 “得了吧!”王场长翻了个大白眼儿,道“就你那脑子能琢磨明白这些?还能说出这番话?” 王珍珍拼命扛着爸爸的鄙夷…… 然而,没扛住。 她不仅把郁葱给交代出去,还把郑佳豪说郁肴肴和他藕断丝连的那些事,都给吐露干净。 王场长越听女儿说小家里的事,脸色就越难看。 他死死的抿着唇,一个字都不说。 “哒……哒……哒……”指尖点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王珍珍看着爸爸凶狠的眼神,有些发慌,道“爸,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王场长看女儿这个蠢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低吼道“郑佳豪是要杀妻!要你的命啊!” “不……”可能。 王珍珍被凶,委屈的红了眼眶。 王场长站起来,道“那郁葱可是养了四条狗,一口嘴筒子就能咬死野兔子,比狼还凶猛。 你挺着大肚子去找郁葱的麻烦,人家狗岂会不护主?” “她都没给我开门……”王珍珍想到湿滑的地面,心里后怕不易,弱弱的解释。 “幸好郁葱有脑子,没给你个蠢货开门!”王场长都被气笑了。 他眼看着女儿仍旧冥顽不灵,深呼吸,再呼吸,才勉强压下了怒意。 “我问你,郑佳豪好好的怎么会在你的包里放猪肉脯?他之前哪次给你放包里过?” “我可是怀着他的儿子……”王珍珍哭的凄惨。 王场长想起郁葱说郑佳豪伤了根本的事,心里坠坠的疼,冷冷道“也许是他的弟弟。” 王珍珍白眼一翻儿,昏死过去。 王场长赶紧让卫生员过来。 等女儿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他才找来两个自家的侄子。 因为心中还存着一丝丝的侥幸,只让两人偷摸跟着郑佳豪。 等人上厕所时,迅速闯进去。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446)男人才更了解男人 王场长听到侄子的汇报,又亲自看了郑佳豪的胯下。 都烂掉一半了…… 他只觉得喉头一股子腥甜往上涌,强咽了下去的,道“珍珍肚子的孩子,是你弟弟?” “爸……”郑佳豪一张嘴就挨了岳父一脚。 “给我打!” 王场长一声令下,两个王家子侄对堂妹夫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男人更了解男人。 城里人的心眼儿可太多了。 “啊,别打了!啊!爸,我虽然不行……但我对珍珍是真心的,我会用我的真心对她更好的……啊!” 他话音未落,王场长就又亲自上手揍人了。 这边的声音如同魔音绕梁,把王珍珍内间昏睡的王珍珍给闹腾醒了。 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托着大肚子,艰难的走出来。 郑佳豪被打的匍匐在地,见妻子出来,拼命爬过去。 他抓着她的裤腿,哀求道“珍珍,我爱你啊!我是真的爱你!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会一直对你这么好的……啊! 啊……别打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啊!” 王场长提着女婿的后腿,把人给拖开,道“珍珍,你怎么想的?” “洞房花烛夜进来的是郑生?后来每次夜里的也都是你爸?”王珍珍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脸色也惨白的不像话。 “珍珍……我没办法啊,我现在已经这样了……我怕你看不起我,我真的是没办法啊!” “呕……”王珍珍恶心,胃口里翻涌,把没消化的东西都给吐了出去。 她泪流满面,牙咬切齿,道“你可真脏!” “珍珍,我错了,真的知错了!我对你是真心的……” “啪!”王珍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道“你让人恶心!” 王场长心里的痛苦不比女儿少。 女儿长的是不好看,但这是他的亲骨肉。 “我眼瞎啊,爸!”王珍珍想到新婚夜的画面,又开始吐,吐的连黄水都快没了。 “郑生那个糟老头子,牙齿稀疏,连头发都没有了,我就这么……”让人给糟蹋了。 王场长给女儿顺气,道“珍珍不气,想怎么做都有爸在,无论什么后果,爸都给你撑腰。” “我要离婚,这个孽种我也不要了。”王珍珍闭上双眼,泪水却仍旧止不住的往下涌。 得知真相的这一刻,她真想就这样死掉。 可是她还有家人。 她是爸爸的心头肉。 爸爸没有她,可怎么活? “好。”王场长眼神阴冷的盯着地上的人。 郑佳豪爬过来,道“珍珍,珍珍……你这是不要我了?我们说过要一生厮守的……” 女人不都是最疼骨肉至亲的吗? 怎么这个女人张口就要堕胎? 她还是个女人吗! 王珍珍情绪过于激动,肚子坠坠的疼,冷汗浸湿了秋衣。 “郑佳豪,我当初眼瞎看上你,但我现在也为我自己的错误负责,你我一拍两散吧!” “珍珍……珍珍,我不同意离婚!不同意!我爱你!”当初郑佳豪选择勾搭她,就是因为她爸是劳改农场的场长。 本以为农村人没见过世面好拿捏,但通过婚后相处,他才明白这个老丈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眼下他的事情败露,怕是不会放过自己。 如此,就只有她能护他了…… “爸,我疼……”王珍珍只觉得一股热流往下涌,低头一看裤子上已经渗出了血迹。 “别怕,有爸爸在。” 王场长招呼侄子开上拖拉机过来,亲自陪着女儿去了镇上的医院。 七活八不活。 她的胎儿已经七个月了,要是生下来悉心照料是可以活的。 这一路王珍珍感受到胎动,心里都在不同挣扎。 她嘴上放着狠话,心里却是舍不得孩子的。 无论大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可这是孽种,曾经她有多期待这个孩子,此刻就有多厌恶。 “珍珍,别怕,无论你留不留这个孩子,爸都会支持你。”王场长为人圆滑,手段也狠辣,可对女儿却是真心疼爱。 见她这般挣扎,道“你要是不愿意留下这孩子,就登记在爸的户口下,或者你堂哥家的……” “珍珍放心,对外说这孩子已经没了,把孩子抱给你堂嫂养,日后你也轻快些。” 王场长平常对自家族亲可没少提携,给送个孩子过去,想必也不会拒绝。 尤其,女儿还这么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日子要过,要是没了孩子,改嫁也更容易些…… 另一头。 郑生在挖排水沟时,摔在了泥里,生生的呛死了。 至于,郑佳豪一开始是死活也不同意离婚的,可在他爸没了后,他也意外不断,短短几天就九死一生。 有一次就连他蹲茅坑的木盖都给断了,他整个人直接掉进下面的大海缸,弄了一身的屎尿。 恶心不说,命还差点没了。 他明白王场长这是动了杀心,无奈之下只能与王珍珍办理了离婚。 郁葱也听到了新鲜出炉的八卦,赶紧就和狗子们分享。 她揪着狗耳朵,捏呀捏呀,小嘴叭叭道“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郑佳豪这个渣男,以为谁都是郁大舅这种软柿子不成? 王场长可是管理劳改农场的头目,这要是没点手段怎么震慑得住下面的人…… “郁特助,晏特助!”门外传来敲门声。 郁葱听着声音有些陌生,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从窄窄的门缝往外瞧。 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把门打开,将人迎了进来。 王场长提着罐头等礼品登门,感谢道“多谢郁特助提点珍珍,没有你她这辈子怕是就糊糊涂涂了。” “珍珍姐这是因祸得福,远离损耗她的男人了,日后有您从旁提点,珍珍姐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郁葱扫了一眼礼品。 不仅有黄桃和山楂的罐头,还有午餐肉,腊肠,摆在最上面,最显眼的是用麦芽糖做的糖瓜。 相传在腊月廿三那天,灶王爷要升天到玉皇大帝那儿禀报时,要用祭灶糖粘上灶王爷的嘴。 按照如今的生活水平来说,这可是大礼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王家这是堵她的嘴来了…… (447)没有晏疯子在,傻妞就是个弱女子 糖瓜? 相传在腊月廿三那天,灶王爷要升天到玉皇大帝那儿禀报,这天人们便要用祭灶糖粘上灶王爷的嘴。 按照如今的生活水平来说,这可是大礼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王家这是堵她的嘴来了…… 哼,她是那种管不住嘴,胡乱八卦的人? 她顶多吃完瓜和狗子们叨叨几嘴,仅此而已。 王场长见郁葱的神色,就知道她懂了自己的意思。 “郁特助是个有出息的,不仅能独当一面,还能造福一方,不像我家珍珍,只要她能照顾自己我就知足了。” “我八岁那年父母就因公殉职了,不成长就只能受压迫,凭心说一句,我真的很羡慕珍珍姐,有您这样疼爱她的父亲做后盾。” 郁葱心知对方早就把自己的关系调查清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若是换了别的姑娘,就算婚后发现自己识人不清,怕是碍于名声,也不得不认命。 王家能义无反顾的给王珍珍撑腰,不在乎那些所谓的虚名,无论是前世后世,也都算是顶顶好的娘家了。 王场长见她说得是心里话,不由得高看她一眼,也觉得亲切了许多。 外面那些大姑娘和小媳妇们,听说他闺女离婚,哪个不是表面同情,背地里笑话? 个个都虚伪的要命。 反倒是郁葱这个刺头,心思格外通透,眼底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丝毫没有鄙夷。 “郁特助和珍珍也算同龄人,要是方便还请帮我开导开导她,这孩子表面不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心里苦。” “行啊,等珍珍姐有空,就让她找我玩来。”郁葱淡淡地笑着。 她不是冲着王家的什么背景,而是单纯的敬重慈父之心。 等送走了王场长,郁葱没等来王珍珍,倒是先等到郑佳豪过来兴师问罪。 她特意给小哥哥留了门,没有落栓,狗子们也都外面傻跑去了,坑院里就只有她一个弱女子。 他推门而入,反手就把大门给关上,满脸阴狠的盯着俏生生的小美人。 “郁葱,是不是你挑拨的我和珍珍?你这个杀人凶手!” 郑佳豪离婚前是九死一生,现在离完婚他才明白自己是十死无生。 王场长太狠了,明着没什么,但暗地里却处处都奔着他的命下手。 曾经,属于他的王家保护罩,被狠狠撕破,露出鲜血淋淋的手段。 他爸昨日还对自己嘘寒问暖,转日就变成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如今,他就只剩下一条生路,那就是郁葱。 她是帝都派过来的特助,背后有晏参赞撑腰,若是她愿意护下他,就算是王家也无可奈何。 “这不是前表姐夫?”郁葱见到不速之客,扯了扯嘴角,努力撑起一个淡然的笑。 来者不善。 以她的身手对付个没什么功夫的女人,那绝对没问题。 可郑佳豪好歹是个正值壮年的大男人,她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她不动声色的望向日头,也就下午三点多钟。 小哥哥去盯着新建的沼气池了,农工的问题比较多,必然会被绊住,不到饭点是回不来的。 四下扫视,狗子们都跑出去玩了。 养狗千日,用狗一时。 还不速速前来护驾? 她无声的呼喊狗子们,却不敢叫出来,生怕逼得对方狗急跳墙。 “郁葱,你还是做傻妞时好一些。”郑佳豪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带劲的美人了,精于世故的眼睛中,划过一抹光彩。 食色性也。 一时间,有些恍惚。 当年他们都住在西站的家属楼里,她作为父母双亡的孤女,脑子又不好,从来不在他的择偶范围里。 万万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他从没放在过眼里的傻妞,在没有任何家族助力的情况下,混的居然是最好的。 要是他早知道傻妞有这大本事,他又如何会舍近求远去笼络无才无貌的郁肴肴? “郁葱,我名声早就臭了,假如外人看到你和我孤男寡女凑在一起,你怕是也要受拖累吧?” “你什么意思?”郁葱了然。 果然,这个死太监是要把她也拖下水。 用她的名声当作交换筹码,算盘打的简直不要太响。 (448)他身披霞光而来 见此,郁葱拔腿就跑。 这要是平常的院落还好说,但坑院连个后门都没有,声音也不好传导出去。 看似他扑来扑去没有什么章法,却一直护在大门附近,她根本没有办法冲出去。 男女体力差距悬殊,她很快就气喘吁吁,额前的碎发因为汗水,紧紧贴着面部,越发楚楚动人。 郑佳豪眼底充斥着欲望,舔了舔干涩的唇。 自以为潇洒的微微一笑,欺近扑上去,道“葱葱,让我亲一下……哈哈哈!” 郁葱躲避的很辛苦,累得气喘吁吁,一个没反应过来,他就骤然加速,两步并做一步。 狠狠把她扑倒。 郁葱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只觉得头晕眼花。 郑佳豪想起自己是个不行的男人,才从美色中缓过劲来。 他撕下伪面,眼睛布满血丝,狞笑道“臭娘们儿! 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 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 我郑佳豪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现在多你一个也不多!” 郁葱苦笑了一声,想把人给掀起来,这个瘦弱的男人力气也不小。 她卯足力气,也只是让他手忙脚乱一下。 还没到穷途末路,她就不会认输! 她咬了咬牙,一招假动作,袭击对方的胯下。 他本能防御。 她趁机就地一滚,躲开他禁锢。 拾起地上的斧头,反手一砍,大概是运气好,奔着脑袋去的,因为手臂长度不够,被挡了下去,斧头脱手,把他的脚丫给砸了。 斧头重量不轻,郁葱仗着自己腿脚利索,竟又拖了他半个来小时。 她感觉自己双腿越来越沉重,逃跑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要不是凭着一口气吊着,她肯定早就坚持不住了。 郑佳豪也累得满头大汗,眼看着到了晏衔回家的时间,他不得不孤注一掷。 他把院子里能丢的能拎的,全都往她身上招呼。 刚才郁葱就已经砸了对方一通,但她拿的都是能拎的起来的,现在人家用的都是男人提的重物,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委顿在地。 “跑呀,接着跑呀?!” 郁葱眼看着他朝她脖颈嗅过来,满嘴的口臭,恶心的差点背过气去。 她要是被他给祸害了,怕是事后杀了对方也无法解气。 这个念头刚升起,不知从何处突然飞来一支利箭。 利箭破空,裹挟着浓浓的戾气。 是小哥哥? 小哥哥最会射箭了…… 就醒来了,让她清醒几分。 “嗖……嗖……”一声连着一声,寒光一闪再闪,箭尾发出嗡鸣。 箭箭穿透郑佳豪的血肉。 羽箭的速度太快,郑佳豪一开始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刺进自己的肩膀,深可见骨,紧接着才感觉到疼。 他两眼发黑,几近昏死过去。 他的肩头染血,手臂和腰腹等处被利剑摄入,伤口翻卷,不停流血。 明明血腥残忍,可剑身轻颤嗡鸣,如一缕天籁弦音。 郁葱看到他就委屈的不行,道“老晏!您怎么才来!” “是我来晚了,不怕……” 日头西斜,他身披霞光而来,清俊冷肃。 郁葱踉跄了两步,扑在他的怀里,浑身都懈怠了,后怕如潮水涌来,让她哽咽不已。 她的身上沾染了郑佳豪的血,弄的一身血糊糊,脏兮兮的,晏衔却宛若至宝般的拥在怀里。 两只手轻轻的拍着她单薄的后背,道“不怕,不怕……”元宝小说 在回来的路上,他右眼皮就猛跳,心里也烦躁不安。 他不敢耽搁,迅速赶回来。 自行车的车带却扎了。 原来,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有人在腐叶下扫了扣钉。 舍弃了自行车,一路狂奔。 差点……差点他就晚了一步! 郑佳豪见他俩不知在思忖什么,半晌都没搭理自己,便准备偷偷爬走。 晏衔一个回旋踢,把人撂倒。 “哼,就会欺负女人!郁肴肴是,王珍珍也是,就连他也抱着以男欺女的心态。” 郁葱小嘴儿巴巴地给小哥哥告完状,又担心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便劝说起来。 “杀人是要偿命的,咱们不能为了这种垃圾脏了手,把他留在王场长手底下,也多活不了几天。” “放心,我这就去找崔允裕。”晏衔恨不得将人给碎尸万段,但也知道法律不允许。 崔允裕听说坑院出了事,赶紧就过来。 之前,他因为监管不力,让舒白藤放火烧了第八大队而降职,现在又有一个不省心郑佳豪要又来惹事。 简直是不要人活了! 郑佳豪是劳改农场的,他让人把王场长请来。 王场长直接开着拖拉机到了镇上,拉着公安一起过来了。 郑佳豪的下场可想而知,就算逃脱法律,王场长也不会留着他给王珍珍添堵。 一直折腾到半夜十二点多,才算把这边的事料理利索。 郁葱没有什么明显外伤,但肌肉却拉伤了。 坐着拖拉机到了镇医院,因为半夜三更的懒得折腾,直接办理了住院。 办理了双人间的病房,她和小哥哥一人一张床。 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小病大治的那些事情,大夫给她开了一瓶红花油就算完事了。 别看红花油便宜,但绝对是好东西,可促进血液循环,缓解疼痛,适用于风湿骨痛、跌打扭伤等。 护士也非常负责任,给她抹上红花油,揉搓的也非常到位。 除了疼,没啥毛病。 因为损耗了精气神,她一觉睡到了十二点。 晏衔静静的陪着她,也不出声,就这样静默的看着她。 刚刚得到消息,郑佳豪在公安局上吊,人已经咽气了。 还留下忏悔血书。 说他对不起王珍珍什么的。 这些怕是王场长安排的,如此也算把锅成功甩了出去。 目前,郑家除了郑佳豪和远在哏都的郑佳倩,就没别人了。 兄债妹偿。 这口气他必须给小罐罐出…… 郁葱睡到自然醒,皱了皱小眉头,双眼勉力睁开一条缝。 男子模糊的俊俏倦容随着视线的聚焦而清晰。 是小哥哥那张过于清俊冷肃的俊脸。 郁葱从晕乎乎的状态下警醒过来,四下扫视。 这才回忆起昨天发生的那些事。 对,她住院了…… (449)没秃,就是稀疏了一点点儿 郁葱睡到自然醒,皱了皱小眉头,双眼勉力睁开一条缝。 男子模糊的俊俏倦容,随着视线聚焦而清晰。 是小哥哥那张过于清俊冷肃的脸。 郁葱在晕乎乎的状态下悠悠起身,四下扫视。 这才回忆起昨天发生的那些事。 对,她住院了…… 肌肉拉伤不算大事,但头皮被薅掉了好多头发。 影响颜值是万万不能的! “找什么?”晏衔正要扶她一把,就看小罐罐一手捂着头顶,一手伸到包裹里在摸什么,小模样还挺急切的。 难道是有什么事关组织的重要文件? 郁葱摸了又摸,都没找到帽子的手感,问道“我帽子呢?” “在这。”晏衔从另一张病床上,提过来一个小包裹,里面都是她的衣物。 帽子是厚羊绒的雷锋帽,零下十几度用的那种。 没有薄的,只能拿过来凑合用。 她刚顶上,就被他给掀开。 “屋里热,戴什么帽子?”晏衔真心怕给小罐罐热坏了。 郁葱夺回雷锋帽,呲牙咧嘴的挤出来一句,道“我不热,你甭管。” 晏衔默了默,坐在一边拿着报纸,不紧不慢的看起来。 只不过,他每翻一页,就把她的帽子掀一次,给她透透气。 “幼稚!”郁葱瞪圆了杏眸。 感觉他像极了学生时代,对女生恶作剧的小男生。 恨不得把臭男人的那只手给剁了。 “屋里热,捂太多会生病的,我不嫌你头顶秃一块。”晏衔冲她扬扬眉,继续我行我素。 郁葱黑了脸,郑重的强调,道“没秃,就是稀疏了一点点儿!” 小哥哥长得是人模狗样的,平日里也有教养,有礼貌,一直都是她最看的好男人。 可为啥他的手,就这么贱? 想想昨天的无妄之灾,她就怄气,再摸摸能摸到头皮的头顶,心里更是凉凉的。 不由得眼窝儿发热。 晏衔听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等他再看时,就发现小罐罐哭鼻子了。 他当即怔了下,道“我和小葱逗着玩呢!怎么就急眼了?” “你知道我昨天有多害怕?为了拖延时间等你回来,我有多拼命嘛!?” 一向自信的小人儿,此时颓唐地倚在病床上,蜷着双腿,无助又弱小。 晏衔心里一揪一揪的疼,呼吸乱了几分,道“不哭,不哭……” “不秃,才不秃!”郁葱委屈的要命,把他嘴里的“不哭”听成了不秃,小手把雷锋帽捂的更严实了。 晏衔这会儿都不敢解释,就怕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经,道“我给小葱买帽子,咱要最漂亮,最好看的。” 闻言,郁葱眼睛中划过一抹光彩,但并不想这么放过他。 “衣服、鞋袜,也都买。”晏衔加价,道“以后除了我的钱工资,还有和雄黄做生意的钱,也都给小葱管。” 郁葱水润润的眸中,添了一丝笑意。 就等他这个呢! 她撅着小嘴,低低地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要!” “是我心甘情愿,非要给的。”晏衔前世今生皆坐拥无数的荣华富贵,但心里却是空的,只有小罐罐的音容笑貌,令他牵肠挂肚。 郁葱本来就不是个脆弱的人,很快就该吃吃该喝喝了…… 隔壁病房。 “他死了?”王珍珍听到郑佳豪的死讯,一时间有些恍惚。 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大仇得报的痛快。 王场长等女儿稍微缓过劲来,道“珍珍,你看看窗户外面。” “怎么了?”王珍珍不明所以,随手拉开病床旁边的窗帘。 艳阳高照,都是医患。 王场长也望着外面,语气平静。 “你看看他们,是骨肉至亲,或是至交好友。 可若是有个意外,无论没了谁,太阳也仍旧会照常东升西落。 我们王家也是如此,看似花团锦簇,家族兴旺,可若是我有个什么,照样被舍弃。” “爸……”王珍珍茫然,道“不说在别地方,至少在宁县没人敢惹咱们。” “你平日接触的人里起码有一多半,都是因为你是我女儿,才愿意与你相处的。” 王场长盯着她,看着女儿难以置信的眼神,继续残忍地告诉她真相,道“你难道以为他们看你离婚,看你被郑家父子算计,真的会心疼你? 不会,大多数人只会在背后嘲笑你。 而我的那些同事,也想把我拉下去,盼着我比崔允裕还惨,有无数人虎视眈眈。” 王珍珍懵懵懂懂地听着,听到后面脸色惨白,道“爸,我不知道你这么辛苦。” 王场长叹息,道“我总觉得你还小,又是个女儿,就可劲儿的富养。 只要你开开心心的,我不图你有多大出息,只希望一直能让你这么过下去,平平安安的。 可总有我护不到你的地方。 郁葱说的对,是我一直把你保护的太好了……” 王珍珍红着眼,道“爸,我会长大的,日后我也会护着您!” “爸爸不需要你像郁葱一样八面玲珑,只需要你谨慎一些,不要轻易答应别人的要求,对那些有利益纠葛人的话,要学会思考,分辨个中真意。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一切从你个人的安危出发,不要再意气用事。”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做到的。”王珍珍握紧拳头,把她爸的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 王场长见她确实听进去了,帮她拢了拢头发。 语重心长道“日后你可以和郁葱适度的亲近些,她早晚是要回帝都的,你能学多少,算多少,她这人聪明归聪明,但是本性不坏。 在人生中,你最要紧的事,是确保自己活的好衣食富足,确保至亲过得安稳,确保了这些之后,你才可以适度地给自己的人生加一些色彩。 郑佳豪算什么? 不过是你的一段孽缘而已,爱情固然美好,而为了腐朽的爱情,毁掉自己的人生,则是愚蠢的。 旁人的闲言碎语,又算什么? 被她们说几句,就不能活了?” “不,从来都不是。”王珍珍不再自怜自艾,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透着力量…… (450)狗英雄 郁葱午觉起来,就准备出院了。 她对着镜子,用梳子仔细的梳过头顶稀疏的长发,争取每一根都充分利用上,让头发丝呆在该呆的地方。 一通折腾,总算扎成了一个高马尾,把头顶给遮住。 只是,风这一吹,就凉飕飕的…… “郁特助。”王珍珍身子骨不错,早产后没几天就能下地走两步了。 郁葱赶紧把包裹归拢到一起,给对方腾了块地方出来,道“快坐,快坐。” 晏衔很有眼力劲儿的避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个女孩子。 郁葱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能秒杀对方,还没一会儿王珍珍就开始说掏心窝子的话。 “我好后悔啊!我当初不应该抢有妇之夫的男人,假如我当初严守道德底线,没有惦记别人的男人,哪里会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郁葱笑而不语。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这事要是放在普通女孩子身上,从婚前苟且到婚后怀了公公的孩子,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首先,是道德。 其次,是男人原配妻子娘家人的暴击。 最后,是闲言碎语。 这个年代民风保守,男人固然有罪,但对女同事却更加不友好。 只怕走在路上被别人认出来,都要戳脊梁骨的。 她心里腹诽不已,但嘴上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人啊,最怕的是四六不分,不懂对错,知道错了,能改反而是好事。” 王珍珍听到这话,心里妥帖的不行,道“是我识人不清。” “下次注意就是了,有王场长把关,相信日后总能把日子给过起来。” 郁葱心想,也就是王场长耐造了。 看傻掉的郁肴肴就知道,郑佳豪这个男人的危险程度了。 王珍珍见对方没有看不起自己,也没有讥讽的意思,心里也好受多了。 “我听我爸说,郁特助弄的沼气池特别好,这个建造有什么要求吗?我想给我们劳改农场也建上。” “建造沼气池不算难。 要圆、小、浅”的原则。 小,是指主池容积不宜过大。 浅,是为了减少挖土深度,也便于避开地下水,同时发酵液的表面积相对扩大,有利于产气,也便于出肥料 圆,是指池型以圆柱形为主,池容六到十二立方米之间,池深两米左右,你们农场又适合的地方嘛?” “可太有了,我们那就地多。”王珍珍听得认真,道“圆形的沼气池有什么好处嘛?” “圆形沼气池是根据几何学原理,相同容积的沼气池,圆形比方形或长方形的表面积小,比较省料。 而且,圆柱型的密闭性好,也较牢固。” “怎么建在地下就牢固呢?圆形还有哪里好?” “圆形池内部的池壁没有直角,密闭问题就简单多了,且四周受力均匀。 这样池体自然就较牢固。 还有就是咱们大西北的气温较低,圆形池置于地下,有利于冬季保温和安全越冬。 其实,无论南方、北方,建造圆形沼气池都有利于保证质量。 我们可以建造一个,成功一个,使用一个,巩固一个。 这样便可以稳步普及推广。” “我听的迷糊。”王珍珍也是读过高中的,但她是凭关系进去了,自然没学到什么知识文化。 郁葱知道王家资源深厚,她心里存着造福一方的心思,便掰开揉碎给对方讲。 王珍珍仍旧一知半解。 二人约好,等人出了月子,就亲自带着她去看沼气池的建造。 郁葱想的很简单。 只要她多多积德行善,她的气运、寿数就不会被歹人给夺走。 大德之人,那可是来年老天都在庇佑的…… 坐着拖拉机回到坑院。 郁葱看见狗子们,才想起来她忘了什么。 她单手插着小蛮腰,挨个指着它们黑黝黝的鼻尖,道“逆子!跑哪里去了?就知道傻玩儿,主子都不管了!? 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扯大,我容易吗!” 狗子们仿若知道自己做错事,整齐的闷着头,夹着尾巴,连个哼唧都不敢。 “葱姐,这次可是误会它们了。”阎神经从知青点的方向跑过来,道“狗子们这是才回来,昨天你们去了镇上,不知道这边遭了狼。 它们怕狼群寻着它们的味道,来到这边寻仇,这才一直没敢回来的。 要是没有它们四个护着我们大队,我们这怕是就要有伤亡了……” 郁葱这才知道狗子们昨天不是傻玩,而是看见狼群了。 它们运用自身的聪明智慧护下了整个第七大队的人和财产,而周围几个大队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有的被狼群叼走了鸡,有的连人都受了伤,猪牛羊更是死伤无数。 郁葱自然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数落立下汗马功劳的狗英雄们。 等她进了坑院,赶紧给它们挨个检查身上。 她扒毛扒的可仔细可,但它们身上居然没有一点伤痕。 诡异! 她揪着狗耳朵,教训道“你们还敢跟狼打?胆子肥了不要命了,是不是!?” “那是狼!体能比你们可强太多了!牙齿有你们的腿那么长,一咬就是一个血窟窿!” 她比起狗子们没能及时赶回来救主子,更担心它们在同群狼的战斗中嗝屁。” “你们这一身的肥膘,长起来容易吗?非要做了狼的盘中餐才满意?” 等她叨叨完,才有空对着小哥哥,道“老晏,狼最记仇了,帮我找人做四个狗戴的护颈,上面要带着尖锐的刺刺。 日子万一狼记仇过来报复,有了护着咽喉的护颈,也算多了道保命符。” “多宽的?”晏衔停下劈柴的动作。 “我给你画个图。”郁葱噔噔噔的跑进屋里,拿着钢笔就开始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把领带解开往沙发上一扔,随意地坐在了它们的旁边。 瞧到她惊讶的目光心情很好刚从这栋楼走出来,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撑,索性决定散散步消食。 走了一会儿,一棵树旁的树吸引力他的注意力。 之前这里有这么一大坨红彤彤的植物吗? 他陷入沉思。 (451)咱们哏都的习惯,都要叫娘娘 现在,晏衔是不敢单独留小罐罐在坑院了,出门定做狗项圈时,把她也一并带着。 他在前面蹬自行车,郁葱坐在自行车的后车架上,狗子们在旁边跟着跑,一路撒着欢,好不快活。 等到了白桦林的黑市,郁葱总感觉周围人的视线十分隐晦,生怕是别人发现她秃顶,低头摸了下小脑袋。 戴着头巾呢! 噢,对了,因为来黑市的关系,她乔装打扮了。 自从她掉了好多头发,原本不在意别人目光的自己,不由得变得敏感了一丢丢。 总觉得别人在嘲笑她谢顶。 郁闷…… 晏衔同样郁闷,小罐罐戴着头巾和口罩掩盖容貌,但周身的气质却怎么都无法隐藏。 那些个垂涎她的视线,激发了他的占有欲。 他冷眸微眯,将那些碍眼的人,通通给瞪了回去。 郁葱往日里没必要不来黑市,而能让死宅女出门的事也没几件。 黑市的神秘让她离小哥哥近了些,小手还偷偷勾上了他的衣角。 晏衔唇角上扬,眉眼中透出三分得意,三分炫耀,四分满足。 倏忽,他站住脚步,转身垂眸,抬手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梁。 “真乖。” 话落,他好像什么都没做那样,重新走他的路。 郁葱:“……” 这是又咋地了,她怎么就乖啦? 臭男人也不说明白点。 她要是问出来的话,会不会觉得她脑子很笨? 哭笑不得的叹息一声,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狗子们耳朵一抖一抖的,看着斜前方并肩而行的男女主人,却看不懂俩人的小动作,跑得吐着舌头直哈气。 李五勇看到老大带着一个装扮成大娘的女人,一时间分不清她的具体年纪,就依着身份直接叫了大娘。 “大哥带着大娘来了?” 郁葱:“……” 她头也不回的朝着后面的小哥哥,皮笑肉不笑,道“以后我叫小姨。” 半晌听不到他的回话,她忍不住扭头,朝后面看。 结果一回头就撞在他领口的锁骨上,她匆匆错后几步,抬头就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男人眸似点漆,睫毛如鸦羽,仿若藏着万千星辰。 他比她高了很多,若不是他垂下头,这么近的距离,她抬头只能看到他的喉结。 晏衔专注的瞅着她,道“叫小姨做什么?按照咱们哏都的习惯,都要叫娘娘。” 她还是龙神的那一世,他就唤她娘娘的…… “臭德行!”郁葱小声的哼唧着。 二人眉来眼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五勇作为老光棍,不懂这里面隐藏的风起云涌。 他让人把最新鲜的肉拎出来,给老大拿去吃。 晏衔把自己参与黑市的事,稍微和她提了一嘴。 考虑到小罐罐的小胆子,只说是桉哥让雄黄和这边有业务往来的,他不过是个帮忙的小卒。 郁葱对小哥哥的主动交代,很是满意。 找到张铁匠,给了图纸,准备定做四只狗项圈。 张铁匠祖上就是打铁的,如今工作岗位紧缺,他只能来黑市混点工资。 见到猛犬霸气防咬尖钉护脖项圈的图纸,他眼前一亮。 现在大伙自己都养不活,自然更养不起狗了,但以前的富贵人家可不缺这些玩意儿。 “我家以前伺候过大资本家,现在家里就有这种狗项圈,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郁葱自然愿意。 定做还要耗费不少时间,而狼群的报复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来了,自然越快拿到东西越好。 张铁匠家里距离黑市这边不算远,骑自行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他从杂物间里搬出一个破旧的大箱子,里面杂七杂八的堆了不少,由于年头不短了,里面的东西就有些陈旧。 “别看这东西黑乎乎的,这还是银的呢,当初熔的官家银子,我奶说那个大资本家的家里养了十几条大狗,个各都威风凛凛。” 郁葱上手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用料厚实,工艺也到位。 黑乌乌的怕什么? 银首饰在佩戴过程中受到氧化,自然会发黑发黄的,只要放上牙膏,再沾些水清洗一下,就能除掉银子表面的氧化层,亮泽如新。 不过这个年头的银子,还不如铁实用呢! 自然要不上价格。 她给小青、小玄、汤圆都试戴了一下旧项圈,道“感觉怎么样?方便运动嘛?” 狗子们一开始觉得有点不适应,但很快就适应了。 “大黑过来!”她发现了一条漏网之鱼。 大黑仍旧一如既往的高冷,但已经习惯郁葱对它的指手画脚了,就算不愿意戴这些破玩意,也硬着头皮过去。 郁葱确定狗子们戴着不错,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问道“这些项圈总共多少钱?” “十块钱都拿走。”张铁匠知道男人同李五勇的关系不错,就没敢多要钱。 郁葱点了点头,又继续扒拉旧箱子里的东西,道“这些都是什么?” “都是一些破烂儿。”张铁匠不以为意。 郁葱却越看越喜欢。 遥想当初,她也是去过废品站淘宝的,但基本上没什么特别捡漏的物件。 而这里面基本都是黑漆漆的银饰,可上面还镶嵌着南红、和田玉、青金石、碧玺、翡翠等宝石。 花纹考究,做工精美,一看就特别有档次。 古人言:穿金不如戴银。 银子养人,可以排毒养生,延年益寿,有些内敛的世家,就偏爱银饰…… 晏衔是比小罐罐本人还了解她的人,即使她面色如常,没有显露出丝毫异样,他仍旧察觉到她喜欢这些东西了。 “这一箱子我们打包,多少钱?” “五十……四十。”张铁匠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自然不懂这些陈年旧物的价值。 郁葱不好意思让老乡太吃亏,直接数了五十块钱给他,到“这是五十。” “好好好。”张铁匠连连说好,笑得露出了后槽牙。 就在他们要搬着破箱子出院门的时候,他的媳妇张大娘正好赚完工分回家。 她低声和张铁匠嘀咕了几句,就拦在郁葱面前。 “我家这些东西可都是好宝贝,五十块钱打发要饭的呢?” (452)睡前故事 “我不买了!”郁葱不是会惯着谁的性子。 晏衔眸色暗了暗,也把箱子撂地上,让张铁匠把钱退回来。 张大娘:“……” 难道她估计错了,这些人没这么喜欢这些东西? “别啊……好好说,别伤了和气。”张铁匠捂着胸口的内口袋,死死不松手退钱。 郁葱板着小脸,道“咱们没缘分,趁着还没出门把钱退了吧!” “退就退……”张大娘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没根了。 “坐地起价的那点事儿,挺恶心人的,没意思。”这次郁葱直接让小哥哥把钱夺回来,二人并肩往外走。 张铁匠看着空落落的口袋,心里仿若空了一般,道“别别别,臭娘们不懂事瞎掺和。” 接下来郁葱和晏衔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最后,郁葱的语气很淡,不甚在意的开口。 “我过都过来了,如果你们想卖,就写个收据,我们是这拿五十块钱换的,可不是巧取豪夺。” “行行行。”张铁匠认的字不多,绞尽脑汁写的收据也是歪歪扭扭的,如同鸡爪的丑字。 郁葱也没说什么,痛快把钱给了,才坐上了自行车的前大梁。 是的,改做前大梁了,后车架上绑了大箱子,沉甸甸的顶两个那么她重呢…… 回到坑院,狗子们跑了一路累的不行,进了厨房对着狗水碗就猛喝水。 郁葱又给续上两碗,它们才算喝痛快了。 因为折腾的有点累,郁葱半夜有点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了好久,都没找到困倦的感觉。 “老晏,来个睡前故事。”她把睡在床尾的小哥哥,扒拉醒了。 晏衔警觉性高,所以睡觉轻,被她搅和的也一直没睡。元宝小说 听到吩咐,想了想就讲了他前世的故事。 “在一个小男孩很小很小的时候,他问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为什么总是不回家? 女人正在做针线活,补贴家用。 听到男孩的问题,她神色忧伤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却总是说他的父亲在外求学,旁的话却一句也不说。 平日里,她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等她的丈夫回家…… 等他四岁的时候,男孩爸爸从外面捡了个妙龄女子。 那女子年轻,姿容上乘,比他的母亲年轻好几岁。 女子温柔聪慧,虽然是捡来的,却比母亲更像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 但好在女子安守本分,这家人过的也算平淡幸福。 可慢慢的,男孩发现母亲越发的沉默寡言,每天都用暮气沉沉的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直到有一天,捡来的那个女子怀孕了,却因为摔角险些流产。 女子哭着说,自己没有任何母凭子贵,登堂入室打扰别人生活的心思,一切都只是意外。 于是,男孩的父亲把意外怪到了妻子身上。 母亲连忙解释,急得脖子通红,努力强调只是意外。 父亲不信,对待糟糠妻很是不耐烦。 当天他带上男孩,没有和妻子说任何话,就直把那女子和男孩带上了牛车。 一行人住到了镇子上。 那天,男孩第一次听到他的母亲是弃妇,是不容人的毒妇,而他则是多余的存在。 父亲把男孩留下来,却不让他见母亲。 男孩以为,还好有父亲陪着他。 那时他的日子过得很辛苦,每天都要干很多家务,还要学的东西,从四书五经到奇门遁甲,从骑射到武功。 他以为只要努力,父亲就会高兴,从而让他见母亲。 然而,他却等来被扔进乞丐堆跟乞丐抢吃的。 那些人有的是逃荒来的灾民,有的是刑满释放无家可归的罪犯。 这些人没有底线,连人肉都敢吃。 好在男人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成功逃离了那里。 等他好不容易按照记忆的路,活着回到家,父亲却说他是因为贪玩走丢的,活该! 男孩明白,杂活这个所谓的家里,除了母亲,他再无家人。 他想母亲,想知道母亲过的好不好。 男孩有一次因为做家务耽搁了课业,被罚饿肚子,晚上饿的睡不着。 他就偷着往厨房去,却正好撞见了父亲。 见到亲人他下意识的高兴。 父亲是多亲近的词…… 可父亲看他偷吃厨房里的东西,就动用了家法,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 父亲厌恶地看着他:好人不学,非和你生母学腌臜心思! 男孩被打的很疼,等父亲发完脾气后那女人才虚虚拦了下。 父亲这才放过他。 后来男孩就习惯了这种寂寞,习惯了多思考,习惯了察言观色,也习惯了把事情做到最好。 他仍然是个心存善念的好孩字,也仍记挂着母亲。 直到有一天,那个女人意外早产。 所有人都说是男孩的母亲偷偷害的。 父亲疯了一样质问母亲,质问她为什么要如此恶毒。 女人看了他一眼,撞墙自尽了,流了很多血,人却还活着。 父亲觉得母亲是装的,便不允许请大夫,也不允许任何人给她包扎。 他拼命想帮母亲,想制止父亲,却人小力微。 最后,母亲的伤口恶化,尸体也不允许进祖坟,被扔在了乱赞岗。 男孩得到消息,连夜赶过去。 那里有很多的老鼠,野狗,它们在啃咬着什么。 他借着违约的月光,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呢。 他看到了什么? 不知道,他只记得有很多老鼠。 那些老鼠中的一些从面目全非的躯体上爬下,爬到他的腿上。 被放出来的那一天,他的名字定好了。 叫晏衔。 你看,女人叫他男孩,希望他平平男孩。 可这些人,给他起名辞安。 那天起,晏衔彻底变了。 他杀人的时候再也不会犹豫,无论对谁都无法敞开心扉。 仆人都说他小小年纪喜怒无常,因为一些小事打杀过许多稍稍有点不老实的人。 慢慢的,他院子里的人没人不怕他。 慢慢的,他逐渐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等父亲时,才惊觉自己已经掌控不了他了。 商家里,所有人都尊敬父亲,但所有人都害怕晏衔。 除了砚之。 除了十一岁那年被晏衔从乞丐中挑出来的许波和齐天。 除了那个天真单纯的 …… (453)咋这么像……狼? 晏衔说完这些,面上仍是一副风淡云轻的神情,但紧握棉被大手的手背却是青筋毕露。 “故事里的男孩,是不是很坏?” 他的问题久久得不到回复,鼓足勇气垂眸看去。 不知何时,小罐罐已经眯在被窝里睡着了。 她浅浅的呼吸着,长发顺着枕畔铺陈下来,衬着白皙的玉肌越发细腻,小嘴儿轻轻的吧唧着,好似在睡梦中品尝着什么美味佳肴。 晏衔拢着云雾般忧愁的俊颜,浮现出丝丝笑意。 在黑暗中,他缓缓俯下身。 鼻息相缠。 长臂轻揽,将人拢在怀里。 郁葱待耳边的呼吸平稳,缓缓睁开双眸,微微偏头,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虽她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但却仿若历历在目,脑海中接连绘出一幅幅熟悉的场景。 有对小男孩的心疼,也有对龙神娘娘陨落的惋惜。 她想,龙神娘娘未必就不知道小男孩心眼多,可终究不忍看他彻底腐朽,才甘愿舍身度化他吧? 她翻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在他的肩头上,继续睡回笼觉…… 翌日。 郁葱因为睡得晚,十点多才起来。 小哥哥正在院外和温文彪说些什么。 崔允裕等人也都在旁边。 郁葱凑过去听。 狗子们也都跟着狗粮一起,有样学样。 “好家伙的!昨天一晚上第六大队,死了两只羊,十六只鸡,还有三个人让狼给咬了,那血啊,呼呼的流了一地。” “十几头的大灰狼,都饿急眼了!” 汤圆作为家里的小公主被宠惯了,见没人搭理它,趁着众人聊的火热,撅着小屁屁在人群中心拉了一坨屎。 众人都在说昨夜的事,哪有功夫注意它们? 直到嗅到臭味,寻着异味才找到那一坨热气腾腾的狗粑粑。 众人:“……” 汤圆聪明,拉完屎就躲到狗娘身后。 距离目标最近的小玄,被大伙儿怨念的盯着。 小玄眨着一双清澈而愚蠢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目睹全过程的郁葱,赶紧招呼狗子们回了坑院。 关上门,她指着汤圆的脑门,低声道“逆女,你可太淘气了,竟让你几个哥哥给你背黑锅。” “嗷嗷~”汤圆用毛茸茸的脑袋顶狗娘的指尖,夹着嗓子撒娇。 郁葱盯着它,板着小脸直瞪眼。 这个小东西,带着见多了市面,心眼儿也愈发多起来。 “咦?” 郁葱平常对汤圆有厚厚的萌宠滤镜在,这会儿仔细瞧它。 越发觉得不对劲。 咋这么像……狼? 只不过它吃得多,体型发福,又是一身雪白的皮毛,还会翘尾巴,夹着嗓子叫,看起来就少了大灰狼的那种凶煞之感。 现在,农场谈狼色变,这可不是什么旺夫相……不,是旺财相。 但这难不倒她。 在厨房里一通扒拉,找到个大紫菜头,又从菜篮子里找出十来根菠菜。 用捣药杵一通砸,再用细棉布滤出浓浓的汁水。 “小心砸到手,我来做,小葱负责指挥就行了。”晏衔进来就抢活干,生怕把小罐罐给累到。 “这点活没事,我都粘手了。”郁葱用胳膊肘推了推他,示意小哥哥看她沾染了颜色的小手,道“你要是闲不住,就给汤圆洗澡。” “行。” 晏衔利索的烧水,给汤圆洗的干干净净。 在灶台前,给汤圆湿乎乎的毛毛烤干。 郁葱又拿着剪刀修剪了一下,给它修剪出一只大五角星。 尾巴尖上的毛,也剪圆了。 之后,用紫菜头汁给汤圆涂抹在两只耳朵,四条腿、熊满眼、尾巴、脑门和五角星上,身上其余的地方则是菠菜汁。 因为是天然的蔬菜汁,第一遍的颜色有点淡,又复染第二遍,连毛根都染的透透的。 待汤圆的毛干了后,小青和小玄围着它猛嗅,大黑也直勾勾的盯着看。 “这要不是我亲手给染的毛,我都认不出来是汤圆了。”还真是到了连娘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郁葱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拿来红色塑料包边的小镜子,举着给它照。 汤圆明显被自己花花绿绿的模样,给惊到了。 在屋里撒欢的乱跑,那叫一个上窜下跳,嘴里还嗷嗷叫着,仿若在骂骂咧咧。 晏衔速来沉稳,但此刻嘴角直抽抽。 这也太花了吧? 于是,素来贪玩的汤圆,也不出门瞎溜达了,就守在狗娘身边撒泼打滚…… 这日,王珍珍出了月子,过来找郁葱一起去看沼气池。 她一进坑院就看到花花绿绿的大肥狗,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由于看的太入神,她左腿拌右腿,来了个麻花摔。 腿脚不大利索,起了一次没起来,还给汤圆磕了个五体投地。 郁葱:“……”这大礼行的还挺规范,但可没有红包拿噢~ 她憋着笑,把人给扶起来。 王珍珍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幸亏穿的是夹棉的厚裤,不然就磕破了。 她作为场长千金,是有“专车”接送的。 一行人爬上拖拉机的后车斗,浏览枣岭农场新建成的几个沼气池。 “这东西产生的气体,为啥能烧火?”王珍珍书读的少,认知有限,死活想不明白,为啥不用柴火,只凭气就能烧火。 “沼气是一种混合气体,可燃成分包括甲烷、硫化氢、一氧化碳和重烃等气体;不可燃成分包括二氧化碳、氮和氨等气体……” 郁葱见对方听不懂这些,只能具体举例。 “像是一户三到五口的小家庭,建造一个六到十立方米的沼气池,只要原料充足,一年可提供九到十一个月的做饭和点灯的燃料。 而且沼液可以做农药、肥料、饲料……这些来用,达到节省化肥和农药的效果。 若是综合利用好沼气池,还能促进和带动饲养业的发展……” “郁特助可真有本事,优秀!”王珍珍仍旧有点听不明白,但不妨碍她用敬佩的目光望着对方。 之前,她是用看别人家优秀平辈人的眼神,去看人家。 此刻,她则是像在看亲妈,目光里透着崇敬与依赖。 若是可以,她也不介意把妹子当作长辈尊敬…… (454)风波 郁葱把王珍珍给“迷惑”之后,王场长自然就在劳改农场建造起沼气池。 枣岭农场和劳改农场在郁葱的指导下,不仅节省下一半的化肥与农药,就连砍柴劈柴的时间都省下了。 大伙儿每天下田,下工后还要洗衣做饭,疲惫的连乐模样都没有,但现在众人的笑容就多了不少。 省下的时间无论是歇着,还是搞副业,都是可以的。 温文彪和王场长把两位特助的功绩上表上去。 无疑的,郁葱和晏衔又得到了表彰。 而且上面对此都非常看重,让二人把宁县周围的农场都指导一下,争取普及沼气池。 这时候,郁葱培养的那些正副队长就用上了。 他们作为副手到处跑,郁葱则留在坑院喝喝茶,看看高中教材。 小哥哥负责和正副队长们交涉,时间有闲有忙,给小罐罐的美食佳肴是一顿也不落下,顿顿不重样的做。 二人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与此同时,哏都的杨柳大队却没有了外贸订单,他们也就不能继续给国家赚外汇了。 没有了哏都几大工厂的补贴,他们也就恢复了普通生产队,普通社员的身份。 也就是说,只能下地种田了。 然而,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 曾经,他们为了《小葱奖》可以睡在地头,没日没夜的干活。 但现在他们住的都是红砖瓦房,睡的是松软的棉花被褥,连吃饭都挑三拣四,又怎么还能同之前一样呢? 尤其,王石榴和柳六叔,更是觉得他们大队是隶属于哏都工厂的。 他们拿着的票据,就像城里的工人一样。 万万没想到好好的合作,说断掉就断掉了。 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又恢复了村里人的艰辛。 “要是葱姐在就好了,她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知青点里新晋的领头人朱玉聪,就开始调拨。 认为郁葱是因为卸任大队长时的不情愿,这才有了后面的这些绊子。 至于,哏都的几大工厂也都是看郁葱的脸色行事。 王石榴对葱姐还是比较推崇的,原本是不信的,但碍于朱玉聪说的多了,还真就写了举报信,匿名投在邮箱里。 社员都觉得朱玉聪非常有本事,简直就是第二个葱姐,就让她找工厂谈一谈,只要把订单给谈下来,他们就能继续搞副业了。 朱玉聪连工厂的大门在哪,都不知道,但她可不敢实话实说。 她便又撺掇了几人,说了些似是而非,惹人遐想的话。 于是,众人也都给郁葱投了举报信。 什么贪腐公家财物,奴役群众、作威作福、好逸恶劳、偷牛…… 诸如此类,不管有没有的,一律写了上去。 哼,若不是郁葱抢了团泊镇中学副科老师的工作,她哪里还需要回来种地? 明明郁葱已经拥有那么多了,为什么还要和她抢工作?! 等举报信的事下来,看郝校长还怎么用一个名誉有污点的人担任中学老师。 待时,她就可以回去继续当副科老师了…… 枣岭农场,场部休息室。 “阿嚏,阿嚏……” 郁葱还不知道她又获得好几封的举报信,喷嚏是一个接着一个。 闹得都以为她是要感冒了。 她揉了揉鼻子,道“老晏,已经夏天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上面就能来信,让咱们回去,再去港城出差了。” “想姥爷了?”晏衔拿了一件单衣,给她披上。 “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偏疼的老人家,我肯定要想姥爷的。”郁葱还惦记着自己买的那块地,也不知道小别墅盖的怎么样了。 是中式,还是西式,是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不过,姥爷好歹也是武状元出身,见过大世面的人,品味自然也差不了。 想到这里,她又拿出随身的红色塑料边的小镜子,对着头顶照了照。 “老晏,你看,长出好多小绒毛了!”有了绒毛就说明毛囊没坏掉,别看现在稀疏了点,但早晚能长成茂密的森林,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的郁郁葱葱。 “还真是不少。”晏衔拧着眉,看了又看,假模假样的点了点头,神色十分认真。 凭心说,他是真没看出来长了多少,但他要是实话说了,必然会讨媳妇的白眼儿。 果然,郁葱听完他的话,给他抛了一个媚眼儿,杏眸亮晶晶的,透着喜气。 “铃铃铃……”温文彪的办公室里传来电话铃声。 一开始前面的话声音比较小,但后来不知道怎么温文彪就吼起来了。 “什么?停职?” “脑袋让门夹了是不是?不过是几封举报信,属实不属实还不知道,就让人家停职查看?” “我告诉你,老子不同意!” “挂了,别叨叨,狗屁的规矩,老子不听!” 劳改农场。 王场长同温文彪这边前后脚接到了组织的电话。 他有意锻炼女儿,就把王珍珍叫过来,把事情简略说完,问她是怎么看。 “爸,郁特助是个特别好的人,她不可能是坏人,我相信她!”王珍珍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情绪十分激动。元宝小说 “这件事情我已经应付了上面,但我会冷处理,自然也不会对郁葱做什么。” 王场长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你都知道的事,我能不懂?” “举报!这可是举报,咱们劳改农场有多少这样进来,又没得不明不白的,我在咋能不担心郁特助? 她对我可好了。” 这些日子王珍珍在郁葱身边跟进跟出,不仅懂得了很多道理,也见识了很多科学文化。 她对郁葱那是亦师亦友的感情。 “记住,急事缓办,凡事三思而后行。”王场长把郁葱对待女儿的教导,通通看在眼里。 且不提什么情分不情分的,单凭日后女儿还要听郁葱学习,他就不会得罪了郁葱。 在他心里举报的人,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要是没什么背景的小年轻,凭借几封举报信还真能拉下马,但郁葱和晏衔为国家做了这么贡献,组织必会严查。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用不了多久就能水落石出。 (455)史上最年轻的女厂长 在王场长心里举报的人,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要是没什么背景的小年轻,凭借几封举报信还真能把人拉下马,但郁葱和晏衔为国家做出这么多贡献,组织必会严查。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用不了多久就能水落石出。 得罪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完全是自讨苦吃…… 不出他所料,郁葱在得知有人给她投了一大摞举报信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远在哏都的杨柳大队。 目前,除了这些人她还真想不出有谁能写出一大摞的举报信砸自己。 索性今年的风头不像之前那么紧了,不然她就是直接进劳改农场改造的命了。 这是要害死她! 她深呼吸,再呼吸,才勉强稳住了暴躁的情绪。 “老晏,雄黄那边有关系嘛?能不能查到谁写的举报信?” “我试一下。” 晏衔能把掌控多地的黑市,人脉和手段自然都是不缺的。 给西站保安部的花蛇打了电话过去,在闲话家常中夹杂着几句暗语。 转天就得到了确切消息…… “朱玉聪?”郁葱都快把这个名字给忘了。 她顿了顿,才把人给想起来,又道“之前知青点里埋的发报机,查清了没?同她有关系吗?” “还没结果。”晏衔大概知道组织准备放长线钓大鱼。 奈何总有小虾米跳来跳去的,十分碍眼。 “这次给我的举报信太多,我不方便直接出面。”郁葱是个报仇不隔夜的性子,但也明白在非常时期要注意言行。 可这口气她是真咽不下。苏丹小说网 忽然想到什么,道“对了,杨柳大队的人早不写,晚不写,怎么偏偏现在爆发?” “我让人和哏都的几大工厂交涉,把给杨柳大队的新订单,都给到周边其他的生产队。”晏衔实话实说。 郁葱福至心灵,呲着小白牙,狡黠笑道“也就是说现在杨柳大队没有副业了,只能下地种田挣工分?” “可不是,之前几大工厂给的都是咱‘葱姐’面子,倒是把他们的胃口给养大了。” 晏衔一通甜言蜜语,总算把小罐罐给哄得重展笑颜。 宁县的其他农场也接到了给郁葱停职的电话,但大西北的民风彪悍。 在他们心里认为好的人,那就是自己人,压根不听上面的指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郁葱带着老乡们建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沼气池,节省下千百吨的肥料。 就连烧火做饭也不用捡柴禾了,充分利用起沼气池。 只要她走在街上,就会有人喊着郁特助,同她打招呼,有时还会送上新鲜的瓜果给她吃。 这种质朴让郁葱很感动,她一高兴就想带着大伙儿过好日子。 她利用之前攒下的那些资源,把西北的特产销往海外。 像是什么兰州的香桃、白兰瓜,临泽红枣、河西沙枣、沙棘、陇南猕猴桃、陇南甜柿、天水花牛苹果、冬果梨、软儿梨…… 有的做成罐头,有的榨汁。 包装她也亲自设计,用的泥制瓦罐裹着干稻草,装在草编的小篮子里,那叫一个土到家,可外国人觉得稀罕。 还有国人知晓的发菜、薇菜、蕨菜、木耳、百合、黄花菜、苦水玫瑰、紫花苜蓿、芨芨草、黄芪、岷县当归、沙漠肉苁蓉、甘谷辣椒,甘草…… 也都请来当地的大厨,做成预制菜销往海外。 一开始远在港城的冯恩,念着自身有一半的华裔血统,她又帮他儿子尤兰脱离人贩子,这才帮郁葱的忙,下了些订单。 但没想到销量远比预期要高,于是又马不停蹄的追加订单。 有一就有二,其他外商打探到冯恩的进货渠道,也接连找到华夏外贸部和外交部,通过一系列交涉终于接触到进货源头。 郁葱在这边弄的都是小作坊,根本完不成这么多的订单,又赶紧申请成立工厂。 按照正常手续没个一年半载,是很难把工厂建好的,但特事特办,直接找了个废弃的破工厂,整一整就开始投入生产。 不说在偏远贫困的黄土高坡,就是城里的工作也是一职难求。 但郁葱对于招工的条件很简单,直接让老人带着新人干,但要求必须保质保量,不允许浑水摸鱼。 至于,厂长的人选郁葱也算是众望所归,她又在大西北兼职当了厂长。 依着目前的形势,整个华夏也找不出几个女厂长,尤其是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还是在众人选举之下上位的那种。 无疑的,她又双叒叕登上了各地报纸的头版头条,就连收音机里也都是对她优秀事迹的报道。 里面有她不算精简的个人履历,自然就包括她收到一大摞举报信的事。 郁葱是谁? 她是郁·钮枯禄·葱,非但不觉得难以启齿,还把这些做成励志事迹,鼓舞了那些蒙受不明冤屈的苦命人。 “我的父母在我八岁那年因公殉职,我身为独生女,曾替堂姐下乡,作为知青我无上光荣。 我身为华夏人,拼命想为祖国做贡献,一人身兼数职。 后来,在生产队的选举下,我担任生产队的大队长。 在农业产出提升三成的情况下,开展副业,组织公社给国家赚外汇……” 听话听音。 孤女替堂姐下乡,说明无依无靠。 身兼数职,说明能力强。 以知青的身份被社员选举成为大队长,说明人缘超好。 提高主产业,代表逼着社员干活,表明她行事果敢,有一定的号召力。 开展副业,带着众人赚外汇,说明她灵活变通。 面对无数举报信,顶住压力绝地翻盘,则说明抗压能力极为强悍,并拥有强大的群众向心力。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小姑娘,在无家族助力的情况下,扛着压力混的风生水起的励志故事。 假若,一次的成功也许有偶然的成分在里面,可在一封封的举报信砸过去时,让整个宁县老乡都去护着她一个外乡人,就说明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了。 紧接着,她又顶着众多压力,带领农工把家乡的农产品销往海外,迅速建立工厂,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女厂长,活成别人家孩子,则有些让人心疼了…… (456)地震 郁葱的名气越来越大,直接被评为全国劳模。 给她美的呀,走起路来都发飘。 不过,好在还端得住。 有记者采访她,问她总是笑呵呵的是不是特别开心。 郁葱肯定,道“我的努力能被大家认可,我是真的很开心,也感觉无比的荣耀,但我知道这都是祖国给我的机会,若是没有祖国,就没有属于我的平台。 这天底下比我努力,比我辛苦的,比我付出多的人,比比皆是,我只是比较幸运而已。 日后我一定会以更加严格的准则,来要求自己。 请大家为我做见证,时刻督促我进步……” 接下来,郁葱把温文彪和崔允裕,都任命为副厂长,阎神经和王珍珍则是她的个人助理,负责工厂日常的琐碎。 把众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她就开始偷懒。 继续喝喝茶,逗逗狗,复习复习高中教材的悠闲小日子。 大概上天就是见不得她偷懒,组织下来调令,把她调回哏都,继续负责下个月的港城交流会。 她登上专机的那天,是偷偷出门的,不敢惊动父老乡亲。 小哥哥提着行李,紧随其后。 温文彪也拿着证明,同上次一样,作为安保人员一起前往。 郁葱也没空手,牵着狗子们,齐齐整整的回家。 她们抵达帝都机场的时候,天色阴沉是铅灰色的,衬得周围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这天可真潮。”郁葱一时有点不适应这个气候,感觉有些压气。 把这边的手续都交接好,就回了哏都。 温文彪住到花蛇的家里。 舟车劳顿的先歇几天再说。 “老晏,今天多少号来着?”郁葱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心里燥的厉害。 “七月二十七。”晏衔也似有所感,英眉微蹙,道“是不是想牛牛了,我去雄黄那把它接回来。” 他们走之前,把牛牛托付给南市那边照顾。 等到晚上,他们吃完饭,就发现狗子们狂躁起来,就连已经温顺不少的牛牛,也不回门房里歇着,连新鲜的嫩草都不吃。 房间里有些闷热,郁葱勉勉强强的入睡。 因为闷热,又把她给热醒了。 外面的天色还没亮,却泛着蓝紫色的光,莫名诡异。 爬起来冲个澡,换了一身汗衫和短裤。 她一推开厕所的门,就发现本应该睡熟的狗子们,全都躁动的围着她打转。 “咋地了?是不是渴了?”郁葱倒了杯凉白开,给它们喝。 不经意间,她抬头看见万年历,把已经过去的一页撕下去。 “嘶啦~”露出后面七月二十八那一页。 “七月二十八……”她低声念叨着,看到了前面的年份,道“1976年7月28日……” “老晏!快起来!快!要地震了!地震啊!快起来!快快!” 她终于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 是地震! 今天的3点42分53.8秒,唐山将会发生震级为7.8级的大地震。 帝都、哏都……亦有震感。 在她喊出话的同时眼前一晃,忽的就地动山摇了起来。 “轰隆隆——” 桌椅晃动,门窗乱响,陈设移位。 玻璃砰的一声炸开碎掉,玻璃渣四处飞溅。 大地晃动剧烈,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东西都在晃动。 周围都在动,没有任何可以扶的地方,她摔在地上,磕破了膝盖。 天花板的纹路裂开,簌簌往下掉。 “小葱。” 晏衔卧室的门被一脚踹下去,他举着门板过来。 郁葱从没经历过地震,脑子发懵,心里发慌。 这是人面对死亡时,无法压抑的反应。 不待她缓过劲,她就已经被那只大手扯过去,撞在小哥哥燥热的怀抱中。 他一手撑着门板,一手拥着自己,为她遮挡飞沙走石。 “小青,小玄,汤圆,大黑!快跟上!” 危机时刻,她还不忘叫上狗子们一起下楼。 她原本还担心狗子们吓傻了,没想到生死关头它们比人类的反应要迅速很多,贴着她的脚边,就往楼下跑。 四条腿明显比两条腿的稳多了。 震感愈发强烈,天花板不停的掉落,噼噼啪啪的砸在他举着的门板上。 从二楼下到一楼,平常不过一分钟的距离,随着震动和摇晃,愣是走出没有尽头的寂寥感。 终于到了院子里,就看见牛牛瑟瑟发抖的凑了过来。 “哞~” “出来了,没事了!都会过去的,不怕,不怕!”她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它们,还是在安慰自己。 这是天地的浩劫,一切生灵都无处可逃。 大地震颤,院外的马路裂开,转眼间就变成小半米宽的深缝,碎石滚落进去,传来回响。 “三角结构最稳固!”在大地距剧烈的晃动中,晏衔指了指院子的墙角。 说完,他就冲入客厅,道“我去搬桌子,别过来,在院里等我。” “你小心啊!” 说话间,郁葱借着昏暗的光,眼尖的发现隔壁的高墙壁,居然出现了一条裂缝,这条裂缝快速的蔓延至整面墙。 “老晏,隔壁那墙要倒了!躲开!”她指着那面摇摇欲坠的墙嘶吼。 晏衔的实木大桌正搬到一半。 话音未落,那面墙就朝他的方向呼噜噜倒塌。 晏衔迅速后撤,险险避开,趁着空隙继续搬桌子,道“没事,不怕,去墙角。” “我不怕,不怕。”郁葱想哭,却咬紧嘴唇,把眼泪生生的憋回去。 二人、四狗、一牛,一起缩在三角的墙角下,外面围着两张实木大桌。 这都是之前郁葱选的款式,一颗百年老树对半切下去,分成两张大桌,简约却厚重。 这时用来遮挡周围的飞沙走石,却格外实用。 郁葱听着噼里啪啦砸在木桌上的声音,下意识的抱紧了小哥哥。 晏衔放在她腰上的大手,也猛的缩紧。 另一只大手压在了她的小脑袋上,将她整个人都往怀里按,把人护的严丝合缝。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刺破阴霾,光明投入人间。 一夜之间,有无数的建筑沦为废墟,那些土胚房更是被夷为平地。 有无数人在睡梦中被掩埋,再也看不到此刻的光明……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457)救灾救人 太阳挂在头顶,一切的败落皆无处躲藏。 郁葱的精神高度紧张了好久,此刻只感到头痛欲裂,像是要裂开。 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发现晏衔将她抱的过分紧。 “老晏,哪里不舒服吗?”这一开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 是了,昨夜她都快叫破音了,难免伤到嗓子。 狗子们也发出连续的呜咽声,牛牛更是蜷在墙角瑟瑟发抖。 晏衔把怀里的小人儿放开,推开掩住身形的木桌,入目就是一片断壁残垣。 门口不远处发生塌陷,形成深坑,因为地形下陷,滚来了不少砖瓦,堵住了出入口。 再往远处看去,像是有钢筋的建筑顶多是裂缝多些,而那些胡同里的平房,则有无数都塌的不像样子。 小洋楼还算完整,只是外墙区域有一道大裂缝,露出里面的大梁。 黑色小汽车的车顶已经压瘪,玻璃废了一半。 “还是老建筑结实,工匠多少都考虑到了防震。” 郁葱动了动身体,骨头节咔咔的响。 缩了半夜,身上都发绣了,手脚还瘫软着。 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余震,赶紧进去搬些东西出来。 屋里铺着厚厚的碎天花板,碎玻璃也参杂其中,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 二人分头行事。 晏衔从透风的破楼梯,上到二楼。 郁葱则带着狗子们,在一楼搜寻。 暖壶和水缸已经都废了,好在自来水管里还有点残余水。 扒拉几下,发现煤铲的手柄,像拔萝卜一样的拔出来。 因为用力过猛,还摔了个屁股蹲儿。 “呼噜毛儿,吓不着。”她自我安慰了一下。 按照记忆把铁皮水壶挖出来,灌上自来水。 拿着煤铲,继续吭吭挖。 铝皮饭盒已经被砸的变形,但掰一掰也能凑合用。 再 这些五谷杂粮都用尿素袋装着,外面有点脏,但里面没问题。 腊肉、腊鸡、火腿……就磕碜了不少,但用水洗涮一下,也并非不能吃。 吭哧吭哧一通挖,锅碗瓢盆的又扒拉出不少。 等她累的气喘吁吁,回过神来就看见小哥哥已经来回好几趟了。 院子里铺着大床单,上面堆着小山似的被褥和衣物。 “老晏,这些就够了,不能再搬了。”郁葱迈过门槛前的障碍物,低声道“估计用不了多久居委会就要过来统计,弄太多就扎眼了。” “行,我一会儿用这些布料做个简易的帐篷,这几天怕是还有余震,暂且住帐篷里。” 晏衔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让她歇着。 某些事他心里有数,可就是舍不得委屈了小罐罐,总想把最好的通通都给她。 他把厨房里的铁炉子搬出来,又用麻袋把砸成煤灰的蜂窝煤运过来。 郁葱把煤灰活成煤球,晾晒在角落里。 炉子里塞上柴火,把水烧上。 大灾过后,怕是会有大疫。 这种情况绝对不能为了图省事,就喝生水。 晏衔迅速撑起简易的帐篷,把衣物和吃食都规整好。 “唉,也不知道雄黄、花蛇那边是个什么状况,还有昨天和咱们一道来哏都的温文彪怎么样了……” “南市那边以前都是达官贵人住的四合院,工匠设计的稳定性和抗震效果更好。” 同晏衔所料的差不多,他们这边被堵住了出口,走不出去,雄黄带着兄弟们第一时间过来疏通道路,救老大和大嫂。 大伙儿用工具把乱石和杂物挪开,此时也顾不上有没有力气了,只知道拼命的干。 一边搬石头,一边还喊着晏衔和郁葱俩人的名字。 “晏衔!郁葱!你们怎么样了!” “雄黄大哥,我们没事!”郁葱惊喜,小眼神晶晶亮,扯着脖子往外面喊话。 雄黄等人把碎石填在裂缝里,找来几块门板,铺在上面。 他们扛着铁锹等物,身上积了厚厚的尘埃,但基本上只有被墙面倒塌飞溅时划伤的伤口。 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了,有些还在渗血,总的来说并不严重。 兄弟们经历一场生死别离,纷纷老泪纵横的一通叙旧。 郁葱这才发现,雄黄他们开了一辆大解放过来。 因为他们还惦记着花蛇,又赶紧启动车子,载着人和狗子们,朝西站家属楼的方向开去。 沿途遇见很多受伤的人,哭的是声嘶力竭。 因为他们同去哏都医院的位置顺路,干脆一起顺便拉上。 等到了哏都医院,把伤患都放下,继续往前开。 西站家属楼的楼里面有钢筋,奈何家家户户都有私搭乱建的小厨房,占用了逃生通道不说,砖土这一震散了还把出入口都给堵上了。 除了利索先跑出来的人,后面的则被困在楼里面,等待救援。 郁葱在一片灰头土脸的人群里,找到了花蛇和温文彪。 二人的伤口还在流血,基本都在背上,像是被倒塌下来的石头割破的。 郁葱心里有些担忧,虽然别人不能同小哥哥相比,但彼此也都是朋友,能感觉到发自内心的亲近。 地震的时候,他们两个大男人正在呼呼大睡。 他们被碎石砸在桌上引发的震动和巨大的响声惊醒。 索性身手都比较利索,正好避在墙角的三角形区域,乱石砸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撞上他们。 只恍惚了一下,就赶紧往外逃命,还一路拍着邻居的门,把人都给叫醒了。 但这么一耽搁,他们也就受了点伤。 郁葱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小心脏,一回头就看见小哥哥和雄黄坐在角落。 他点上一根烟,闭上眼宛若在沉思。 下颚已经长出青色胡渣,为他俊逸的五官增了一丝丝的颓废与神秘感。 晏衔察觉到小罐罐的小眼神,把点燃的烟利索递给花蛇,动作行云流水。 “我不抽烟,给你点的。” 花蛇:“……” 老大,欲盖弥彰这个成语,请了解一下。 接下来,晏衔带着兄弟们拿起铁锨,开始挖被堵的通道口,救灾救人。 他绝对是最了解小罐罐的人,他知道她明面上对抽烟喝酒的男人,不会编排什么,但心里却暗戳戳的鄙视。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影响了他在她心中的伟岸地位……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458)晏衔就是南市的桉哥 温文彪背着一个大爷从土堆里出来,就发现花蛇用探究的眼神瞅着晏衔。 旁,雄黄也是一副八卦的表情。 怎么有种坐等捉奸的氛围? 不等温文彪开口问什么,花蛇就夹里夹气得模仿晏衔递烟的那些话。 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 狗子们也一起协助救援,每每都能准确嗅到埋在废墟里的人。 帮了好大的忙。 四周尽是家属们激动的声音。 然而,快乐是短暂的,太阳出来没一会儿就下起了蒙蒙细雨,给救援工作增加了很大压力。 他们配合民兵挖了整整一天,才把西站家属楼的人给挖齐全。 全都就近安置在远离楼房的路边。 转瞬搭起了一排排简陋的帐篷,被称为“临建”。 郁葱协助医疗人员救助了几十位伤患,累到实在不行了才和小哥哥一起回五大道的小洋楼。 民兵们还想留狗子们帮忙,但郁葱一走,它们是谁的话都不听,还凶的要命。 这下民兵队长也不敢留它们了,只能让狗子们和它们的主人一起回家。 夜色下,郁葱驼着背,迈着沉重的小腿,头发粘在脸上,猛的一抬头…… 怎么说呢……是出演聊斋都不用化妆的程度。 “哪里不舒服?” 晏衔刚把帐篷铺上一层防雨的油纸,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心里麻麻涨涨的。 除了心疼她以外,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彼此都还活着。 郁葱摇了摇小脑袋,往炉子里填了一把柴火,把水烧上。 她扯出一抹笑,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小葱去帐篷里歇着,我来做饭。”晏衔赶紧淘米熬粥。 “那行,我先洗澡。”郁葱提着烧得温热的水,进了帐篷。 水还没烧开,但用来洗漱是没有问题的。 郁葱洗完,躺在被窝里就没起来。 狗子们吃完晏衔喂的饭,就挤在旁边陪着狗娘,完全不把狗爹放在眼里。 等到了夜里,她再次被余震惊醒,因为帐篷里有小哥哥守着比较踏实,她又呼呼大睡起来。 等到四、五点钟,猛然被外面的声音惊醒。 一睁眼,没看到小哥哥,狗子们也都没在。 “老晏,小青,小玄,大黑,汤圆!” 有他们在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怕,还能坚强的照顾别人,但留她自己一人在黑暗中,尤其周围还死伤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下,她就好害怕。 “我在!”晏衔听到小罐罐的声音,立刻回应。 郁葱循着声音,跌跌撞的跑出去。 她在睡前洗的干干净净,出帐篷的时候慌慌张张的,花容失色,即使是在夜色里也难掩她的绝代芳华。 “呦,还藏着一个大美人!” 周围的男人流里流气的吹起了口哨。 说着,他们的脏手就要往郁葱的脸上碰。 郁葱稍稍地适应了黑暗,迅速后退。 寻仇来的……哪一路的仇家? 一、二、三、四、五……十二、十三。 目之所见,是十三个壮汉。 狗子们看她过来,迅速围在狗娘的身边,背脊炸毛,蓄势待发。 晏衔一个箭步上前,抬腿就把那人给踢飞。 小山般的身影挡在她身前,警告的看向街溜子们。 “没眼力劲儿,这可是桉哥的姘头,你啊,活该被揍。”说话的男人留着寸头,右耳朵是半残的,眉眼看起来有些阴狠。 郁葱感觉他们找错人了,可来者不善,就算解释也没什么用。 她避开他们落在自己身上轻挑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的衣衫残破,身上明显有被虐待的痕迹,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还有没擦干的血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数不胜数,整个人像一只破败的玩偶。 有些眼熟。 郁葱看了又看,才认出女人是小艾。 据听说哏都大学的建筑在地震中,保存还算完好,收容了不少师生和家属。 小艾身为大学生怎么会落到这些人手上? 残耳露出嗜血的笑容,道“桉哥,藏得可真深,要不是有这女人帮忙,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晏特助就是南市的桉哥。 堂堂的南市之主桉哥,咋就还下过乡,做了一名光荣知青?” 郁葱:“……”这些人脑子有坑吧!? 桉哥不仅掌握哏都的南市,还有周围几个省的资源,就连大西北都有白桦林黑市。 这要是没点背景和人脉,只凭拳头可吃不下这么大碗的饭。 就算她家小哥哥年轻有为,也过分年轻了不是? 据她猜测,桉哥起码是晏参赞那样的年岁。 “桉哥,当年我这耳朵就是拜你所赐,现在我要你加倍偿还。”残耳眼底透着杀意。 之前在和平年代还不好杀人什么的,但在大灾大难中死个人,简直太好掩埋罪证了。 “喂喂喂!当年是哪里一年,我家老晏今年才二十出头!” 郁葱看这些都是练家子,担心小哥哥吃亏,就准备继续拖延时间。 “我看大哥也像有本事的人,当年怎么可能会输在毛头小子手上? 您可不要稀里糊涂的成为别人手里的枪,我们两条小命不足挂齿,但您这么本事的人,若是被有心人蒙蔽。 啧啧,那威严怕是……”碎成了渣。 残耳也是道上见过世面的人物,若是被寻常人奉承,也许还觉得恶心,奈何郁葱的小表情过分真挚。 仿若,大美人儿是真的不知道晏衔就是桉哥。 就算桉哥再老谋深算,也不能连自己的女人都瞒着吧? 男人最了解男人,在床上那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 他抬腿就踢了小艾一脚,呵斥道“贱货,你敢骗老子?” “没有……没有,是之前舒白藤告诉我的,她是晏衔同母异父的妹妹……”小艾疼的趴在地上,哭得是泣不成声。 “大哥,您可要明察秋毫啊!”郁葱趁机插话。 她信誓旦旦道“小艾口中的舒白藤,绝对和我家老晏没有半分血缘关系,而且我们两家还交恶过,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具体的是非黑白我也不多说,您稍微让兄弟们打听一下,就能明白孰是孰非……”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459)加入救人的队伍 晏衔英眉微蹙,眼眸冰冷,生生地压下心中想杀人的冲动。 他回手把小罐罐探出来的小脑袋,给轻轻地按了回去。 郁葱当然知道小哥哥是什么意思,把小脑袋缩了些,却仍旧露出小半张脸。 从她的这个角度看去,他的背部雄厚宽阔,侧颜的轮廓棱角分明,冷冽俊逸。 特别可靠,有安全感。 晏衔拿她没有办法,无奈的摇了摇头,满眼的宠溺。 要是之前,残耳听郁葱的那些话,仅仅只是怀疑,但此刻看着年轻男女蜜里调油的相处方式,是真心给晏衔减分了,还是一减再减那种。 他们道上混的,都信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因为在打拼的时候,兄弟才是要一起拼江山的,而女人只会依附于胜利者。 残耳心生怀疑后,越看晏衔就越不像他心中预想的桉哥。 太年轻! 太文气! 这么年轻文气的男人,完全没必要依靠拳头在黑市打打杀杀,只要愿意总能混口饭吧? 他们警告了晏衔几句,就薅着小艾的头发离开了。 “晏衔真的就是桉哥!”小艾哀嚎,全身不自觉的颤抖。 “还桉哥,是俺哥儿吧?!” 残耳几人嬉笑着离开,还不忘回头看了眼郁葱,脑海里不由得臆想出她妖娆的身姿。 想到他健壮的身体,与之在床上纠缠的画面,就有种莫名的冲动。 奈何天色已经亮了,怕是有民兵过来,他们也不好多留。 不过,来日方长…… “呼,虚惊一场。” 郁葱重重地喘了口大气,道“可算把人给打发走了,我和你说,我从第一眼看见他们,就觉得他们的身上有杀气,怕是手上沾染过人命。” “的确有过几条,曾经静海镇的黑市,就是雄黄从残耳手上抢来的。”晏衔看她没穿鞋,把人拦腰抱起,放到帐篷里。 “我好怕呀~”郁葱趁势依偎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后怕的拍着小心脏,只是亮晶晶的杏眸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德行儿。”晏衔看她装模作样的小模样,抬手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脸,道“天色还早,你再眯会儿,我去做早饭。” 狗子们也都凑了过来,一起陪着狗娘睡回笼觉,只留狗爹一个人干活。 晏衔手上利索的烧水熬粥,心里却在想着残耳等人。 这些人包藏祸心,是不能留了。 可却不能通过他的手,不然日后小罐罐得知,一定会多想,说不定还会觉得他心狠手辣。 很快早点就做好了,是皮蛋瘦肉粥和鸡蛋饼。 小铁勺里舀着晶莹剔透的白米粒,黏黏糊糊要掉不掉,又浓又稠,还有瘦肉和皮蛋特有的香气。 “真香,我能吃半锅!”郁葱享受的吸着饭香,一勺勺的送入嘴里,惊呼道“哇,还这么多肉粒?” 她不可置信的瞪圆了杏眸。 现在的鲜肉可不好弄,因为地震导致交通拥堵,市面上已经很少有流通的鲜肉了。 而且这些日子阴雨天还一直持续,给抢灾救险增添了很大的难度。 她知道雄黄对小哥哥一向很大方,但没想到能大方到这个程度。 “雄黄非给我,我不要他就跟我急眼。”晏衔一板正经的胡说八道,道“小葱不吃,我就送回去。” “哎呀,逗你玩儿呢,咋不识逗?!”郁葱的小手紧紧地抱着铝皮饭盒,身子还微微侧过,小脸防备的盯着他。 晏衔觉得她这护食的劲儿,特别像汤圆没断奶那阵儿,又奶又凶。 “小没良心的……”他小声嘟囔。 “你说啥?” “我说:小葱快点儿吃,要不然就凉了。” “嗯呐!”唯有美男与美味,不可辜负。 郁葱小口吹了吹,继续吭吭的干饭。 帐篷里,有节奏的响起,勺子轻触铝皮饭盒的声音。 他们只找出来一个能用的饭盒,晏衔不好直勾勾的盯着她吃,要不显得他跟狗子们似的。 他视线慢慢下移,停留在粉嫩的脚趾头上,粉粉嫩嫩的,饱满越润。 大概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小腿一盘,把小脚丫收了回去。 “啊~吃吧!”郁葱举着勺子喂他,道“看把你给饿的,又舔嘴唇,又吞口水。” 晏衔:“……”他竟舔了嘴唇,还吞口水? 想到他刚刚盯着人家的脚趾头,莫名感觉自己有些龌龊。 “我歇会再吃,还不饿,你吃饱了,放那儿就好。” 话落,他留下一道落荒而逃的背影…… 郁葱正好没吃饱,也就没管他,继续自顾自的吃饭。 一口鸡蛋饼卷大葱,一口皮蛋瘦肉粥,吃的不亦乐乎。 小哥哥说让她吃饱了再说,那她是不是就可以敞开了肚皮胡吃海塞?元宝小说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晏衔正隔着帐篷挑起的门帘偷偷看她。 原来,她一个人的时候,小表情也这么丰富…… 天气阴沉沉的,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把好不容易排干水的土层,又给浇湿了。 但就算这样也不耽搁人民子弟兵的抢灾救险,他们一个个的浑身都湿透了,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郁葱穿着雨衣,带着狗子们一起加入救人的队伍。 晏衔趁她忙着,找到旁边的雄黄和花蛇,把昨夜残耳带人过来寻仇的事给提了一嘴。 “咱们不好亲自动手,最好让上面出手整治……” “明白……”雄黄本想亲自剿灭残耳的势力,但听了老大的吩咐,当即就换了一个思路。 花蛇最喜欢做这种惩善扬恶……不,是惩恶扬善的事。 尤其是有老大的吩咐,那就更名正言顺了。 郁葱并不知晓小哥哥和他的兄弟们都做了什么,她只知道残耳自从那夜起,她就再也没见过,甚至连听说都没有过。 她有一次在救援哏都大学附近坍塌平房的时候,见到小艾了。 那时小艾正被抓走树典型,说是什么违法乱纪,乘火打劫,发国难财什么的。 而且,逮走小艾的人还不是什么民兵,而是正儿八经的公安干事。 再后来,郁葱就听说小艾被判刑,吃了花生米。 小艾的家人也和她解除掉亲属关系,还特意登报声明了…… (460)简单的事重复做 郁葱感觉风头莫名就紧张起来,连寻衅滋事的大爷大娘都少了。 像是那些小偷小摸的人,也都忽然间消失。 她嗅到了紧张的味道。 “老晏,只把咱家小洋楼的裂缝填一填,天花板什么的就先别修了,要是怕掉灰就糊上报纸,怎么简单怎么来。” “都听小葱的。” 晏衔的消息来源自然比小罐罐多,可就算在风头上他也舍不得委屈了她,只想给她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等他忙里偷闲,又照样嘱咐了雄黄等人一通。 能在黑市站稳脚跟的人,大多粗中有细,让兄弟们都按照老大的吩咐低调起来。 果不其然,周围那些散碎的小黑市给逮进去七七八八。 一时间,风声鹤唳。 等机场和飞机都整修好了,郁葱这边就原班人马的飞往港城。 等他们赶到时,交流会已经过半,他们华夏几大厂的展位,也都已经结束了。 郁葱面容平静的凝视整个会场,心里却无比沉重。 她身后的国家需要外汇,灾后重建也需要经费,受灾群众也需要安置款。 钱,钱,钱…… 想要钱! 最好是无本经营,没什么前期投入的那种…… 有了! “把那些进完展销会,闲下来的工厂干事都给我叫过来,就说郁特助有请,都到卷云观集合。” 她对着负责接待他们的郝开心,又道“对了,让瓷器厂带上些成套的茶具过来。” “好的,郁特助。”郝开心可是知道她有多么威名远播。 果不其然,那些工厂的领导们一听郁葱的名号,也不去逛街玩耍了,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郁葱连夜给众人培训,简单的讲了讲茶道,重点规范沏茶泡茶的手腕动作。 等看着差不多能唬人了,她才问道“统计一下,诸位都有什么颜色的衣服?” “就身上穿的这身灰的。” “我也就身上这件蓝的……” 见此,郁葱拧着小眉头,想了想。 如今物资匮乏,就算大伙儿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服出差来,顶多也只是件没有补丁的衣服。 这还是特意穿给别人看的,套在里面的袜子、背心,说不好还都是有破洞的…… 罢了,她还是让小哥哥带上证件,去华夏驻港特派员公署领事部借红旗来,能借多少算多少吧! “今天先到这里,明天早上九点,交流会的门口集合,一起给外国友人表演我们华夏的茶艺。” 翌日。 郁葱定在九点,但大伙儿全都提前赶到,才八点人就齐了。 “及时雨啊,我正愁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呢!” 郁葱租了辆小卡车,运来从卷云观借来的桌椅。 众人齐上阵,给桌椅摆好。 整齐的五列五排,有些抢眼。 郁葱选的位置很好,既不挡着门口,还很方便让会场里外的人能看见。 “不算我和晏衔,一共五十个人,分成两队,一组表演二十套动作,换下一队上场,要求不能杂乱……” “明白!”工厂的人来自全国各地,但都知道华北那片大地震的事。 看着同胞受难,怎能不痛? “来,都披上红旗,还有十分钟会场就要上人了。” 郁葱细细的嘱咐。 “红旗只借来二十五面,第一队先上场,你们是学得最好最快的,只要稳住,问题就不大。 第二队在此期间旁观学习,要是到上面实在记不住动作,就前后左右的看看,不要着急,一定要冷静…… 好,趁着人不多,先预演一遍。”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左右左,不要顺拐,左右左。” 温文彪负责带队上场。 “立定,入坐。” “茶艺魁首之凤凰三点头! 源自康熙大帝下江南体会茶乡风情隐喻而生,因是微服私访,表示对康熙爷的跪拜之礼。 蕴含向客人三鞠躬,以表主人对客人的敬意和欢迎。 水声三响三轻、水线三粗三细、水流三高三低、壶流三起三落……” 随着郁葱的讲解,众人大致整齐的倒水,把水柱拉高,又拉低、拉高又拉低…… “水柱如一道白练,飞流直下,又好似瀑布落潭,叠成三叠,使茶叶上下翻动。 茶盏内清汤绿叶,一旗一枪亭亭玉立,如游鱼上下浮动,栩栩如生。 杯口水汽如白鹤升起,冉冉而上……” 一遍之后,再一遍,如此反复。 郁葱也配合着众人的节奏,说一遍中文,再说一遍外文。 慢慢地大伙儿的手法也越发柔和,少了初始的僵硬。 练的次数多些就算男人的手腕,也都柔软了不少,那气势也就出来了。 泡出来的茶水也不浪费,现场请订过华夏工厂的外国友人品尝。 “汤色黄绿明亮,栗香浓郁、回味甘醇,好茶!”郁葱怕外国人不懂茶道,浅尝一口直接赞美出来。 闹得那些不懂茶的人,也感觉手里的茶水豁然高级起来。 简单的事重复做,给参观的友人们留下洗脑般深刻的印象。 他们一闭眼就是斟茶绕手腕的动作,仿若鼻尖还充斥着茶香。 同样的食物抢食更好吃,外国人也不例外。 郁葱在对方订购茶具和茶叶的同时,自然而然的推崇茶艺文化。 华夏茶道博大精深,哪里是只言片语能说明白的? 茶艺类书册的销量暴增。 不过纸上谈兵终为浅,还需要懂行的人亲身教导。 于是,茶艺课应运而生。 这就是长久的买卖了。 附庸风雅从来都是最费钱的事。 有人费钱,就有人赚钱。 但后面的这些郁葱便不再参与,交给组织具体把控操作了。 在活动结束把红旗和桌椅还回去之后,她把这些都交给外交部和外贸部处理。 她只负责创造需求缺口。 无疑的,郁葱讲解茶艺的照片,又双叒叕登上了港城报纸的头版头条。 她对登报的那些事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见自己努力的成果得到了世人的认可,不免有些小开心。 缓过这股劲儿,她就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两条腿也疼。 茶艺表演了多久,她就解说了多久,就算有扬声器,可单单的站着仍旧也很累人…… (461)求上门来 等忙完交流会的事,郁葱也就准备要飞回帝都了,不过在此之前她抽空去自己买的那块地瞅了瞅。 这是一栋坐南朝北的古风小独栋别墅,四四方方的灰色楼体。 地上三层,一楼阳面是挑空的主厅,阴面是小跃层式的副厅,厨房在东北角,厕所在正西,卧房在二楼。 外面的院子种了一圈果树,既保护了屋里的隐私,还能吃到应季的水果。 “姥爷设计的不仅好看,还实用,我真的好喜欢。” 郁葱小嘴特甜,亲手给燕老爷子削苹果吃。 燕老爷子捋着胡子,笑得合不拢嘴,道“家具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姥爷给你们定做出来,喜不喜欢拔步床?” “拔步床太贵了,架子床就行,港城气候温暖湿润,蚊蝇有点多,在床架挂上蚊帐,睡得就踏实了。”郁葱的要求不高。 拔步床的制作耗时耗工,下有地坪,带门栏杆,有床中床、罩中罩的意思。 就算是古时候,也都是大户人家才用得上的好东西。 燕老爷子没注意到她的细微表情,旁边的晏衔却注意到小罐罐听到拔步床时,杏眸微微一亮。 这是退而求其次才选择的架子床? 他默默记住了她的喜好。 临走的时候,他把身上用黄金兑换的港币都给了姥爷,让长辈帮他定制一款适合女孩子的拔步床。 燕老爷子:“……”谁说女生外向? 男子要是外向起来,岂是女子能比得过的? 郁葱在姥爷既怨念又欣慰的复杂眼神里,亲手下厨做了好几道帝都和哏都的传统特色菜。 但她也没让小哥哥闲着,让他做了皮薄肉嫩的烤鸭,口感软滑香嫩的糟熘鱼片,还有用蛋黄、白糖、淀粉做的三不粘。 当然,也给姥爷的师傅和师兄做了纯素的菜肴。 等她都忙活周全了,才登上飞机。 一行人依依不舍的飞回了帝都。 温文彪已经是枣岭农场的场长了,身上的担子也随之增重,这次就没留在这边玩。 他背上行李和港城的纪念品,几乎是无缝连接的坐上绿皮火车,赶回了大西北…… 郁葱的“无本生意”得到了外贸部的表彰,不仅再次刊登上报纸,就连收音机里也有她的采访报道。 组织上面把培训的事交给哏都大学负责,请郁特助亲自挑选有茶艺天赋的好苗子,待学成后派到国外,给外国友人讲茶艺课,弘扬华夏茶道文化。 一时之间,郁葱风头无两。 可她却有些忧愁,虽然如今的局势已经宽松了不少,但难免有学生被西方的花花世界迷了眼,那她这个推荐人,岂不是要受牵连? 她这么老实本分的一个人,可背负不起这个责任。 于是,她把这份权力推给学校,只要是组织推荐到她这里的学生,她就倾囊相授。 总之,把相关责任撇清。 别看交流会已经结束了,但余热还在,外贸部总是能接到新订单。 如此,负责瓷器生产的几大工厂,就算没日没夜的加班也干不完任务量了。 组织对郁特助的能力非常认可,下令在团泊镇公社选址建造新的瓷器厂。 镇瓷器厂的厂场一职,也顺理成章的给郁葱兼着。 郁葱高兴坏了,但她也没忘了她在团泊镇中学的兼职。 她的学籍挂在这里,同高中生一起参加了毕业考,顺利混到了高中毕业证。 考虑到马上就要恢复高考,她抽空就拿起高中教材学习,遇到疑难杂症便就近问隋老,或者郝校长。 她还顺便盯着小哥哥学习。 晏衔平常要在帝都和哏都两头往返,比她可忙碌多了,但他在小罐罐面前,那是随便揉扁捏圆的面人,比狗子们还要乖巧,丝毫不见南市桉哥的冷厉狠辣。 终于兵荒马乱的忙完了这阵儿,郁葱忙里偷闲给团泊镇中学的学生们上副科课。 课堂上,她一通天南海北的大吹特吹,那叫一个痛快。 郁特助真不是特意跑来吹牛的。 她觉得自己这么忠义仁善的好姑娘,怎么好意思拿了人家颁发的毕业证,就玩忽职守? 对吧,对吧? 晏衔上完了体育课,就在礼堂外等小罐罐吹完牛下课,却看见杨柳大队的王滚刀肉和柳六叔登门了。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地理课就到这里,下课!” “老师,再见!” 话落,郁葱收拾教案。 学生们鱼贯而出,看到晏衔纷纷有礼貌的问好。 “晏老师好!” “晏老师好!” “你好,你们好……”晏衔正要去拦王滚刀肉夫妻,可在敬爱他的学生们面前,也不好露出獠牙。 “晏特助,好久不见,越来越俊俏了。”王石榴堆着笑,腆着脸套近乎。 晏衔挡在夫妻二人身前,眼神冰冷。 王石榴好久都没见过晏疯子冷脸了,险些忘掉他刚来杨柳大队揍人的凶狠模样,不免有些恍惚。 郁葱拎着小帆布包出来,就看到让她反感的人了,装作没看见,迈着小短腿向小哥哥走来。 “明天没课了,咱们回市里,想吃宫保鸡丁了。” “好。”晏衔看了眼手腕上的大金表,才下午四点多,回到市里天色也不算黑。 王石榴上前一步,道“葱姐,我们错了,我们鼠目寸光,不识好人心,前些日子地震,大队新盖的砖瓦房还塌了……” “你们是听到镇瓷器厂招工的消息,准备找我走后门的吧?”郁葱嗤笑一声,直接把对方的打算给挑破。 唯利是图的人,怎么会甘愿低头? 除非有更大的萝卜在前面吊着呢! 王石榴脸色一怔,却又很快恢复卑躬屈膝的姿态。 “葱姐,我们真的错了,现在咱们公社,除了杨柳大队以外都能给国家赚外汇,我们走在外面是处处受人家的白眼儿。” “你们是应该为投我举荐信的事道歉,不过那一大摞,可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就能解决的。” 郁葱才不会去共情这些人。 她这人记性不错,恰巧又有点小心眼儿。 凭心说,看得罪过自己的人倒霉,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462)励志做为人民谋幸福的公仆 “葱姐……我……”王滚刀肉被拒绝的干脆,脑子先是猛地一怔,接着手脚脱力发软,摊坐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她小时候读过小学,会说、会写、会算,是生产队里出名的“女秀才”,平日里她能言善辩,可此刻面对葱姐却变得吞吞吐吐。 郁葱同小哥哥并肩而立,神色依然温和,但柳六叔不知为何却感觉到这俩人身上有一股很相似的气息。 那是一种在温柔和善中透出令人不敢轻视妄动的强大。 柳六叔心疼痛哭的媳妇,急得眼眶发红,满腹怨言,可在葱姐和晏疯子面前,却不敢做任何强硬的举动。 一时间,楼道里回荡着女人的哭声。 郁葱慢悠悠的迈着小四方步,头也不回的登上小汽车。 她眼神清明,五官清丽,脊背挺直,听着对方的哭声面上笑容更是真切了几分。 柳六叔带着哭哭啼啼的王滚刀肉回到杨柳大队,她立马就奔着知青点过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朱玉聪正起火烧饭,莫名就挨了一巴掌。 疼得耳朵直嗡嗡,泪水涟涟。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被素来敬爱她的乡野村妇给打了。 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她除了忍耐毫无办法。 只是藏在眼底的风暴几乎要化为实际。 王滚刀肉平日里只将对方看成葱姐一样的能人,万没想到她根本没有葱姐独当一面的能力。 一个个的问题问到她那里,全都按照最差的方向给出主意。 她可算是恨透了这个只会搅屎的黄毛丫头,简直是误人子弟! 葱姐虽然也是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可不说性格沉稳靠谱,连说话办事也有条理。 就算发达了也不忘拉扯他们生产队,光是这份胜不骄败不馁的从容气度,就不是朱玉聪可比的。 葱姐这样的奇女子不说放在哏都,就是全国也已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她是脑子糊了屎,才会认为他们杨柳大队能又来个既有本事,又好说话的女知青。 今后葱姐必是一方人物,可却与他们大队无缘,再也沾不到光了。 王滚刀肉打完人浑浑噩噩的离开,微微佝偻着身子,脊背上宛若驮了一个沉重的大包袱,看不见摸不着却似要压弯她的脊梁…… 太阳西斜,天光稍暗。 郁葱在回去的路上路过镇瓷器厂。 厂子挨在公路旁,交通便利,位置四通八达。 郁葱作为厂长,大方的给自家工人分房住,因为地震后大伙不敢住高楼,她让人建的是两层小楼。 屋子是一点都不矮,门口铺着红砖路,每家都有六十平左右,现在没有公摊面积,这已经算是体面的高房大屋了。 她的成绩漂亮,个人底气就足,无需顾虑员工背景那些,只要是她手下正经卖力气,认真肯干的职工,她就给分房子。 收入稳定,家庭氛围自然就和谐。 工人的日子不算太宽裕,但已经比很多家庭幸福太多了。 这就是安居乐业。 其实,她明白王滚刀肉为什么腆着脸来求自己。 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去年的杨柳大队,在她的带领下经历过十里八乡最光鲜的好日子,对于如今的落寞平凡,必然是难以接受。 更何况在大地震的夜里,生产队自建的砖瓦房损伤严重,闹得人仰马翻,现在还有人躺在草棚里下不了地,挣不了工分。 其实这些总是想依靠别人沾光的思想并不可取,须知打铁还需自身硬。 用不了多久高考就会恢复,只要杨柳大队的社员和知青,不受旁人闲言碎语的影响,重拾自己的学业,绝对能出好几个大学生。 到时候风光无限,谁还会记得那些曾经的不堪? 任何小聪明也只能带来一时的财富,极难长远。 唯有不停的学习,汲取精华知识,才能真正傲立在强者的高台之上。 如此,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拥有守护的力量。 想到这里郁葱抬着小脑袋,朝开车的小哥哥看去。 晏衔若有所感,抬眼一笑,清艳的五官微微一晃,几乎晃花了郁葱的眼。 她嘴角带笑,从后座的帆布包里摸出本物理书。 利用坐车的空隙时间,学习起来。 公式和概念她已经会背了,例题的延伸也大概心中有数,接下来就利用这段时间多做习题册就可以了。 她趁着还有些时间,根据自己的学习心得出了本《综合复习手册》,分初中和高中两册。 交给小哥哥,让他拿去黑市同雄黄合作印刷,争取能惠及更多人…… 时间在学习与工作中度过,转眼到了七七年。 收音机和报纸都在报道恢复高考的事情,曾经只能通过推荐上的工农兵大学,已经成为过去式。 随着高考放开,知青们也开始陆续回城,但需要城里的单位接收。 街道办的人则负责上门检查漏网之鱼。 郁葱身兼数职,人又年轻爽利,手上还有点小权利,无数人都来找她走路子。 她需要受贿嘛? 不,她不缺钱,物资也不缺。 作为富养出来的小仙女,她人美心善,励志要做一个能为人民谋幸福,不沉浸在私心里的人民公仆。 因为是全国性质的恢复高考,复习资料供不应求,在黑市已经炒到比细米白面还贵的价格。 这时众人才发现黑市里《综合复习手册》横空出世。 书册是针对初中和高中知识做出的精悍攻略,基本涵盖了高考大部分的复习资料和书籍,非常实用。 没有教材的人视这套手册为救命稻草,而那些弄到高中教材的人,就想查缺补漏,更好的提高个人成绩。 不说闹得黑市把积攒的存货卖光,就连印刷的纸张都紧缺起来,价格也不得不水涨船高。 郁葱不想赚什么黑心钱,一直在让小哥哥控价,但形势越发不容乐观。 她干脆不要钱和票据了,直接把属于她的那一半分红换成物资,让需要的人用金银首饰,或者老物件来换。 所有人都说黑市有良心,却没人明白她心里偷偷盘算的小九九……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463)高考 高考恢复的招生对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的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 着名的“老三届”毕业生,就诞生在这个时候。 要求在录取学生时,优先保证重点院校。 例如:医学院校、师范院校和农业院校,将分别注意招收表现好的赤脚医生、民办教师和农业科技积极分子。 学生毕业后由国家统一分配。 自从十月二十一日,各大媒体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并透露本年度的高考将于一个月后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教材就紧缺起来。 郁葱早有准备,趁机换了不少好东西,不仅有珠宝首饰,也包含古董字画、珍奇异宝。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和田玉,像是白色的羊脂玉,老辣的碧玉,艳丽的红沁,都是她的心尖所爱。 再过一周就要高考了,她怕美玉让自己分心。 十年磨一剑,就看这几日了。 “老晏,帮我把这些通通都收起来,高考前不要再拿出来,就算我让你拿,你也不要拿出来给我玩,玩物丧志,知道不?” 晏衔:“……” 高估他了不是? 就他这妻奴的性子,哪里受得了小罐罐的软磨硬泡? 她那软乎乎的小模样,甜甜糯糯的唤他一句:宝儿~ 他怕是连骨头都酥了。 随着高考时间的临近,连隋老都变得有些紧张。 他有种家里孩子要参加高考的小心翼翼,平日里对两个特助越发关注起来。 别人家的考生大都是神经紧绷的,对吧? 连带他们的长辈也都跟着吃不好睡不香,跟考生讲话都不敢大声,生怕因为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影响到考生的状态。 可为什么小葱和小晏却能这么泰然自若,像个没事人一样? 隋老思来想去,归结到俩人从小都未曾得到过什么长辈的关照,所以心理抗压能力比寻常年纪的人,要强悍太多了。 不由得越发心疼俩人。 晏衔得到隋老的特殊关照,暂停去帝都出短差的任务,每日都优哉游哉的陪在小罐罐身边斟茶倒水,好不快活。 郁葱的状态也越来越放松,就连看书的日均时间都开始逐渐缩短。 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反倒显得隋老紧张过度。 她呀,没有什么鱼跃龙门的心思,但心里还是挺在意结果的。 大学的文凭相当于给人才镀金,是天之骄子,她要是能在高考上取得好成绩,绝对能开启职业生涯的新篇章。 准富婆的躺平之路,在此一搏。 顺利报完名,剩下的就是回去复习和调整心态,等着考试头两天再过来取准考证。 郁葱和小哥哥这次的考场,就近分配在哏都大学。 十二月十日,正式开考。 考试当天人头攒动,俩人事先考虑到不好停车,早巴巴的就步行而来。 提前早到了一个多小时,大学门口却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 一眼望去,人山人海。 那叫一个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晏衔对这般盛况,一点都不惊讶,护着小罐罐挤过去。 隋老身份贵重,无需下场监考,只要抽空巡视一下,就算完成任务。 蔡主任正站在考场的门口查看准考证,一掀眼皮就瞟到一抹少女曼妙的身影。 这不是郁特助? 她穿着一袭军绿色夹棉的列军装,长发高高的扎成马尾,随着走路一甩一甩,调皮又有活力。 她身侧跟着晏特助,他一脸少年慕艾的神色。 蔡主任老怀欣慰,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好一对人间眷侣,般配。 郁葱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离开考还有半个小时,应该够去厕所释放一通。 考试时间不算短,万一她中途才发现小肚肚憋着疼,那可就太影响她发挥了。 她自然拉着小哥哥一起。 男左女右。 负责帮忙的还有往届大学的老生们,有人眼尖的看见郁特助过来,还顺便搭了个话。 郁葱点点小脑袋,算是打过招呼。 不能显得太熟络,万一她后面考的成绩太好,被有心人给恶意举报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 “铃铃铃——”随着铃声响起,迎来了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考试。 据统计,这次报考的总人数达到五百七十三万人,全国统一考试,各省、市、自治区自主命题和组织高考。 对后世而言,“高考”二字是青葱岁月“焦虑、紧张”的代名词。 但七七年的高考,则成为百万国人破除年龄、婚否、出身限制,逆转命运的重大机遇。 考生几乎都是在国家决定恢复高考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仓促准备就上阵的。 在高考的科目里有文理两类,都考政治、语文、数学,文科加考史地,理科加考理化。 郁葱嘴皮子利索,自然选择更占优势的文科,但目前对于分科管的不严,她干脆把理科卷也给顺手考了。 答完卷子,再检查一遍,等确认无误了,时间还有富余。 她也不提前交卷,先是瞅瞅考场考生们抓耳挠腮的状态,又望了望窗外叽叽喳喳的的小麻雀。 白嫩的小手攥着笔,指尖灵活的转了两圈儿。 她要好好的感受一下,这个历史时刻。 这可是历史上仅有的一次冬季高考。 晏衔喜欢理科,但他跟着小罐罐有样学样,把文科卷也给依次作答。 俩人机缘巧合分在一个考场,一个前排,一个后排。 四处都是她的风景,但他眼中的风景却只有她。 蔡主任巡视考场,目光在每一个学生的脸上扫过。 像他这种半只脚迈进棺材的糟老头子,能再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尽一把绵薄之力,也算三生有幸了。 他巡视到郁特助身边,瞅了眼她工工整整的答卷,眼中闪过敬佩之色。 像郁特助这样才学兼备之人,值得敬佩。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一份接近白卷的考卷。 拧眉提醒,道“既然参加了高考,就请我们彼此都认真对待这份答卷,这是对自己,也是对社会的负责。 但愿日后每每回忆起此刻,都不会复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464)女状元 楼道里,出来巡视的隋老,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走进来,略带威压的视线扫过众人,严肃道“你们是恢复高考的第一批考生,后续应该会有加入我们大学的学生。 但我这个老头子不管你们是否会加入我们学校,我们身为华夏人,目标只有一个。 强国!” 这里的考生有的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高考梦想,体验大学生活,而有的则是想离开贫困的乡下,去到大城市过好日子。 无论考生心底如何盘算,大多都想抓住这次机会,进入梦寐以求的大学学堂,成为天之骄子,只有一少部分人,是想搅和考场的。 少数服从多数,考场的气氛很快便稳定下来,都继续认真答题。 郁葱这才发现,隋老气场全开时,唬人的不行。 原来,她印象中和蔼的老人家在自己和小哥哥的面前,一直刻意收敛气场呢! 高考的一个多月后,政府通过电台的加急电报,发放录取通知。 郁葱和小哥哥的成绩一模一样,但女士优先,所以她是市状元。 晏衔一面做着早饭,一面听着电台的加急电报。 确认了彼此的成绩后,迫不及待的去给她报喜。 郁葱一直保持睡懒觉的毛病。 日上三竿,还在赖床。 一缕暖阳透过窗户的棱格,铺在她柔软的棉被上。 棉被底下露出一张娇俏的小脸,几根呆毛调皮的翘着,随着呼吸起伏。 郁葱舔了舔粉嫩的唇角,咂着小嘴儿,好像在梦里吃什么美味佳肴。 大概是晏衔站的太久,就算是在睡梦中,她也感觉到了。 不情不愿的睁开带着雾气的杏眸,张着小嘴直打哈欠。 “老晏,是饭熟了?” 睡醒就吃饭的感觉,也太美滋滋啦~ 晏衔:“……”若是被大伙儿知道市状元就这赖呼呼的小模样,会如何想? 郁葱刚伸出一只小脚丫,就又赶紧缩回舒适暖和的小被窝。 外面的天气太冷,即使人醒过来,仍旧不想出被窝,要是能一直赖在床上就好了。 她裹着被子,往床头的闹表上瞥了一眼。 已经十点多了。 难怪饿了。 她笑嘻嘻的征询意见,道“我在床边吃,好不好?” “趁着还有假期,我带你去置办点儿过年的新衣服?” 晏衔忽然不想说彼此的成绩了,坏心的想看她亲耳得知后,原地一蹦三尺高的窘态。 郁葱杏眸一亮,打着半截的哈欠都收了回去。 “那得去南市,供销社的东西不齐全,卖的成品衣服和鞋子,款式都太土,还要票,有些不划算。” “都听小葱的。”晏衔决定让雄黄在她挑选东西的时候,在旁边告知一下高考市状元的那些小事儿。 郁葱在去南市之前,路过供销社的时候,特意进去看一下有没有新款。 这些她尽可能的都要避开。 眼看着市场的情形越来越好了,她可以稍微不那么的低调从众了。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和自己穿着同款夹棉列宁装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基本符合现在的大众审美,浓眉大眼,脸若银盘,看起来就有力气,属于很能干活的那种。 她盯着郁葱那张白皙的鹅蛋脸,眉宇间透着一抹文气,好似一朵娇养的芙蓉花,便觉得不顺眼。 一看就不好生养,干不了力气活的柔弱小女人,这种绝对不招男方长辈待见。 郁葱对别人家的外貌倒是没什么意见。 毕竟彼此是陌生人。 再说,这年代流行妇女能顶半边天,不爱红装爱武装,都爱看有英气的姑娘。 她不认识对方,但晏衔却认出来了。 他在她耳畔,低声道“是朱玉聪。” 郁葱微微一怔,再次细细打量一番。 介不是王滚刀肉在杨柳大队,给她找的那个山寨版? 就这……还想沿袭她的成功之路,模仿自己? 也太低配了,看不起谁呢?! “你看我干什么?”朱玉聪自允是帝都人,个人优越感十足,只不过为了采买年货才来的市里。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郁葱嗤笑,眉眼透着锐气。 她比对方还嚣张,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朱玉聪闹不清对方的来路,人生地不熟的还真不敢闹事,跺跺脚跑开。 “你这人怎么这样,看完不买,消遣谁呢?”售货员不乐意了,也不管后面排着多少顾客,一把就将人给拽住。 见此,郁葱笑而不语,背着小手,迈着小四方步,慢悠悠的走出供销社。 如今的售货员绝对是体面的好工作,不主动找茬就算是态度好的了…… 她窃喜着到了南市,轻车熟路的从后门进去。 晏衔和雄黄几个人在院里聊天。 她懒得听男人的那些事,直接去库房里挑选。 扒拉一下,没什么新款。 衣服比供销社的好看,但她已经都有了,没什么可选的。 寻思着,鞋子比较费,她给自己和小哥哥各选了两双手工棉鞋。 尺码她都记得,连试穿都不需要。 晏衔交代完事情,进来陪小罐罐。 郁葱大概是知道他的审美的,担心小哥哥嫌弃款式土,道“这鞋子很暖和,别看棉鞋不如皮鞋体面,但不臭脚,养人的。” 晏衔:“……”确实感觉有点土,但这是小罐罐对他的疼爱。 有一种丑,叫媳妇觉得好。 就在这时雄黄已经调频好广播,把声音放到最大。 “我市高考的市状元是一名年仅十九岁的女青年,也算是同志们的熟人了,她多次为祖国赚外汇,就是郁葱……” “郁葱?”郁葱听到熟悉的名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缓了缓,指着自己,激动的问起来,道“是我这个郁葱?不是同名同姓?” “是你这个郁葱。”晏衔肯定。 嗷嗷嗷! 郁葱原地蹦起来,高兴的都要抽抽了。 她可真是太出息了! 这要是放在古代,那就是光宗耀祖的存在,要戴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游街,连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对了,老晏,你的成绩怎么样?”说着,她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小脑袋,略微有些傲娇,道“我记得你的水平,不比我低多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465)舒白藤的死讯 晏衔:“……”小瞧谁呢?

他和她的成绩一样!

只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不好锋芒太露,又因为女士优先,才把他压在了后面好不好?

即便老大拿了“第二名”,在整个南市也引起了轰动。

一个舞刀弄枪,初中就辍学的糙汉子,竟然打败了一干学习多年的酸腐文化人,这绝对是个奇迹。

瞅瞅,瞅瞅!

他们老大武能打得下地盘,文能考得上大学……

对了,他们老大还能下厨,那厨艺杠杠的~

郁葱在高考里拿到了市头名,可谓是大出风头,填报志愿前得到帝都几大院校的争抢,但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哏都大学。

别以为她放弃了什么重大的机遇。

她是这么想的,以后每个市的高考状元都去了清北,到时候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罢了。

再说,哏都大学也不比帝都差什么,而且她这样也算是做了“鸡头”,顺便还能兼着在这边的职位。

日后还有五险一金,六险二金,七险三金,通通都不会少。

晏衔是个粑耳朵,小罐罐去哪他就跟着去哪里,自然也填报了哏都大学。

蔡主任和隋老,高兴的合不拢嘴。

把开学典礼搞的像个人表彰大会。

这天郁葱坐在最前排的位置,身边是教育部和校领导们,报社也过来拍照,别提多风光了。

虽然晏衔也和她挨在一起,但都被明晃晃的忽略了。

表彰大会……不,开学典礼上,校长拿出二十块钱奖金和一支印着哏都大学的钢笔。

郁葱在底下无数双羡慕的眼神中,双手接过奖品,心里甭提多开心了。

比她拿到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还要开心。

在轮到她发表感言时,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我毕业已经有段时间了,作为荣誉知青下过乡,去过大西北,尽管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我在学习上却一直没有松懈过。

每天晚上不管我白天干了多少活,身体有多累多疲惫,都要学习一到两个小时,才会睡觉。

翻烂了课本我就读报纸,读得多了,也就有了灵感,试着给报社投稿……”

她洋洋洒洒地把自己文章屡次刊在报纸上的事,小小的炫耀了一下,使得

隋老邀请了郝校长和刘书记一起过来。

他们坐在了大会堂的最后一排。

隋老素来低调,排的位置就挺靠后的。

等到郁葱讲话的时候,搞得郝校长越来越紧张,听到后面还哽咽起来。

刘书记亦然,他是真的把晏衔当作自家后辈,不然当初也不会力排众议,推荐他上工农兵大学。

此刻,他看着这个孩子凭借自身实力赢得顶尖的成绩,也是与有荣焉,眼眶发红,嘴角却咧到了腮帮子。

隋老的表现是最冷静的,因为他早就激动过了……

大学是有宿舍住的,但因为新生比往年激增,哪怕扩建了新楼,还是不够住的。

郁葱高风亮节的把自己和小哥哥的宿舍,都给贡献出去。

五大道的小洋楼不比挤挤挨挨的宿舍,住的舒服?

二人投入到学习的同时,也没忘了众多兼职。

郁葱每日都心情舒畅,享受着同学的崇拜,师长的疼爱。

晏衔还时不时炖汤给她补身子,她的身子骨在傻的那十年里伤了底子。

如今通过好吃好喝的养着,倒是比曾经好了不少,只是仍旧比常人稍弱些,也因此怎么胡吃海塞都胖不起来。

因为她有专门的特助办公室,平常就带着狗子们一起上学。

学生们也都认识了狗子们,想套近乎,但它们却太高冷了,一副闲杂人等速速远离的高傲姿态。

牛牛的体型有些发福,平常也不用犁地干活,院子里种满了它爱吃的嫩草和地瓜,无需主人喂食,它都能自给自足。

它每天还学着狗子们摇尾巴,整个牛看起来狗里狗气的。

郁葱觉得牛牛一定是和狗子们混熟了,以为它自己也是狗呢!

这天晏衔擀好了面条,见小罐罐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把面条下入开水锅里。

雪白的面条翻滚,加了两遍凉水后,就已经熟透。

他拿着干净的大碗,盛面,控水,放上切得细细的黄瓜丝和豆芽菜,再舀上炸酱,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干过无数次了。

“老晏,这个天底下最会做饭的丈夫,不如你会疼媳妇,而最会疼媳妇的丈夫,不如你会做饭。”

郁葱捧着咸淡适宜的炸酱面,非常满意。

晏衔被小嘴儿哄的心里发飘,恨不得一天十顿饭的伺候。

二人刚吃完饭,就接到枣岭农场温文彪的电话,先是恭喜二人考上大学,之后才把劳改农场舒白藤的死讯告知。

郁葱听到女主噶了,本来还挺开心的,但后面又听温文彪说舒白藤死在火灾里,尸体被烧的面目全非,左邻右舍还给搭进去三口人,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温哥,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舒白藤不仅心狠手辣,心机也不弱,您还是交代

“郁特助提醒的对,我这就让人过去。”

温文彪撂下电话,就坐上拖拉机,赶去劳改农场。

王场长因为无故起火,正在写检讨书,见到温文彪过来,就感觉这人有事。

耐心听完,王场长觉得这人脑子有坑,压根不信,但等温文彪说是郁特助提醒的,他才郑重起来。

人家郁葱是哏都的高考状元,那脑子就不是正常人的脑子,按理说不会无矢放地。

两位场长带着卫生员立马就过去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王场长,温场长,初步鉴定这具尸首,为女性,年纪在二十岁出头,应该生育过。”

“靠!舒白藤只小产过,可没生育过!”温文彪一拳头砸在身侧的树干上。

这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这女人故技重施,不仅金蝉脱壳,还连带着邻居一起送命。

可惜上次李家的火灾,基本没留下什么证据,被她的狡辩给逃脱了。

“这女人就应该直接吃花生米!要什么证据!”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466)教育界大地震 郁葱等到晚上都没接到温文彪的回信,就估摸着里面有隐情了。 不过这些小事已经基本影响不到她的心情了,她和小哥哥相处的你侬我侬,开口闭口,就使唤老晏这里,老晏那里的。 晏衔也乐呵呵的任凭她使唤,而且他在她面前的笑点特别低,小罐罐随便说两个俏皮话,他就能笑个不停。 郁葱也觉得很有成就感。 以前她说笑话总是有些刻意,但和小哥哥说起话来,笑得那叫一个丝滑。 等到她都准备睡美容觉了,电话铃声总算不负众望的响起来。 “郁特助,幸亏您提醒啊,那尸首果然不是舒白藤的,而是隔壁农场的一个女知青,她嫁给当地的农工,还留下一个儿子,在参加完高考就失踪了。 说来惭愧,这都快失踪三个多月了,我们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温文彪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反正就是还没找到舒白藤,但组织上面已经重视起来。 “这个女知青既然参加了高考,那成绩如何?”郁葱毛骨悚然的听完,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在恢复高考后,有更多的人懂得了知识的重要性,申请留学名额的学生有不少。 她若是舒白藤的话,既然选择了金蝉脱壳,那最佳的去处就是海外。 不然,留在国内等着事发被逮捕,吃花生米? “我下午的时候就查过了,受害女知青的成绩很低,连我们西北这边的大专都上不了。” “试试能不能查到当初的高考卷,舒白藤可不是什么善茬子。 她已经在劳改农场熬了这么久,早不跑晚不跑的,非要等到现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里面肯定有她迫不及待的原因。” 郁葱不敢说自己是最了解舒白藤的人,但也绝对能排进前五里面。 挂断电话,温文彪连夜就联系了当地的教育部,顺利申请下来批文。 未免错过什么重要信息,他把涉案的几个农场参加高考人员的试卷,全都给翻腾出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等细细的核实下来,除了舒白藤调换了女知青的考卷以外,还有好多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人。 这事温文彪可瞒不住,他也没想瞒着,直接给捅了上去。 一时之间,可谓是教育界的大地震。 于是,全国所有的高校全都开始严格核查。 经过查实,有家里得宠的子女宠霸占了不得宠的法盲,有干部子女霸占贫苦人家,仗势欺人的,更有好多当地社员借着生产队的势力,霸占下乡知青的录取通知书。 林林总总,各种缘由…… 原本,郁葱只是略有听说,但在她读书的哏都大学,都被公安逮走了好几个新生。 这种亲眼所见的感觉,同听说那是大大的不一样。 她敏锐察觉到了风波的味道,行事也越发谨慎低调起来,不仅不带着狗子们来学校混日子了,还连踩点上班,踩点下班的臭毛病,都给艰难的克服了。 晏衔看着她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还有些不习惯,但好在他知道小罐罐的古灵精怪……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467)真金不怕火炼 郁葱这边刚低调了没几天,组织上面就查到了她这个市状元身上。 由于几乎是接近满分的考卷,那更是一严再严。 索性她在师生里面的名声好,没人觉得她成绩作假。 但晏衔就不同了。 他素来低调,也不像郁葱有一堆刊登在各省各市头版头条的漂亮文章,尤其他的生父晏参赞还是国家干部,怎么看都像走后门的那种。 郁葱不怕查小哥哥的成绩,但怕捎带着挖出自家和黑市的关系。 眼看着就要改革开放了! 最后一哆嗦了…… 既然如此那就需要一件更为轰动,能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事。 心思一动,她笑盈盈的开口。 “领导,我和晏同志是革命伴侣,几乎每日都在一起学习,一起追求进步。 组织严查是好事,我也希望晏同志能以身作则,不如由领导重新出一份考卷,再让成千上百的师生一起监考,安排晏同志现场重考。” “嗯?”下来核查的领导深知郁特助的能力,表示很尊重她,可听到这话,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一滞。 隋老想替晚辈说话,但被领导给抢先,道“郁特助,这种压力可不是谁都能顶得住的。” “真金不怕火炼,我相信晏同志。”郁葱信信旦旦,小脸上写满对小哥哥的信赖。 没人问晏衔的意见,众人便已经愉快的决定了。 考试时间定在明天一早,因为时间有限,在众多的科目里随机抽一门考,更没有什么复习提纲。 等人都走了,郁葱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摊手摊脚的坐在小哥哥身边。 侧过小脑袋,注视着他的俊颜。 平常站着的时候,俩人的身高差了一大截,但坐着就没这么明显的差距了。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熟练地拍了拍他挺括的肩膀。 “老晏,别怕,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我已经想好了,等明个我就临时申请参加考试,到时候坐在你旁边,你要是有不会的题目,就抄我的答案。 你放心,我把字迹写的大些,清晰些,你眼神也不错,肯定能顺利通关的。” 晏衔:“……” 小罐罐以为他的好成绩是怎么来的,靠千里眼? 不过,心里好暖,热乎乎的…… “我不抄,那么多人盯着了,我想展现自己的实力,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配得上她。 “也罢,那你赶紧看书,多多的巩固一下,高考这都结束四个月了。” 郁葱是个仓鼠的性子,就算已经考过了,那些复习材料也没有送人,都仔细的收在床铺底下。 心里藏着事,她也读不下去书了,干脆去找隋老请假,等明天直接过来就行了。 回到家,她急吼吼的把资料都翻出来,让小哥哥赶紧熟悉。 不仅晚饭换成她亲自下厨,就连洗澡水都是她给烧热,又兑好了温度,才喊他过来沐浴的。 “要不要捶背?” 晏衔:“……” 这是要提供搓背服务? 他何曾有过这种福利待遇? 大熊猫都比不过他。 即使,以后天天考试,他也是愿意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468)当众复考 高考没让晏衔失眠,复考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压力,但因为小罐罐的贴心照顾,他激动的简直是彻夜难眠。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天亮才眯了一会儿,梦里全是她音容笑貌。 郁葱与他还没同房,并不知晓某人失眠。 她定了闹铃,早巴巴的起来做早饭。 番茄面汤,每人碗里都是双荷包蛋,狗狗们则是每狗一只蛋,为了口感,她还在活的面里也加了鸡蛋。 俩人四狗一早上就吃了十个鸡蛋。 这种用量放在寻常人家里差不多是一个月的标准,他们一顿早点吃完却还有点意犹未尽。 方才,郁葱忙叨叨的一直没注意,等吃饱喝足才发现小哥哥的面容有些憔悴。 看看,看看,就知道即使小哥哥嘴上没说,藏在心里的压力却很大。 在她照顾的如此周全之下,他都挂着一副黑眼圈,要没有她在,小哥哥怕是要一夜头秃了…… 他们到学校的时候距离复考还有半个来小时,但操场上三姑六婆已经围在一圈,谈论着家长里短了。 蔡主任和学生搬着桌椅过来,道“郁特助,晏特助,您看看放在哪里合适?” “放在树下吧,那里还有点阴凉。”郁葱扫视一圈,选择了相对最舒适的地方。 四月份的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也不热,但外面的风却不小。 她趁着去办公室拿外套的功夫,小眼神晶亮,道“还没到时间,先方便一下?” “好……”晏衔尴尬的咳了咳,赶紧往卫生间跑。 这次监考的人不仅有组织上面派来的领导和师生,还有凑热闹的大爷大娘。 气氛算不上紧张,可耳边十分呱噪,吵的脑瓜子嗡嗡的。 非常容易影响小哥哥的注意力。 郁葱从身上的夹袄里拆出一小团棉花,给他用来塞耳朵。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动作大大方方,没有丝毫遮掩,不禁赢得了领导们的赞许。 晏衔用棉花堵上耳朵,唇角勾着笑,继续答题。 复考的卷子一共三张纸,都是大题,三道语文,三道几何、两道政治、两道数学,三道物理。 比起高考时所出的题目,复考的深度和广度显然是更胜一筹,题目也更加灵活。 不仅要求他用自己的语言阐明涉及的知识点,更要求在答题中体现自己的思维能力。 总之,难度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如若换成基本功不扎实的学生,看到这些题目,铁定两眼一抹黑。 晏衔看后,略微思索,就开始动笔。 手中的钢笔还是小罐罐送的,手感特别舒适。 时间在鼻尖上流逝…… 复考已开始有一个半小时,大爷大娘们学着领导的姿态,在晏衔身边巡视。 “我答好了。” 他在成千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写完,又细细复查一遍,不紧不慢的把答卷交上去,背脊挺直,自有一派风骨。 且不看答题的内容,一眼扫过去,卷面的字迹工整清晰,没有任何污点和修改痕迹,在无形中给判卷老师增加了印象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469)跌落高台 在万众瞩目中,现场判卷。

大部分的人都盯着考卷和晏衔,可人群的外沿有一道阴冷的视线,却投在郁葱脸上。

那是一个头上蒙着丝巾的女人。

她厚厚的刘海之下是苍白的脸色,戴着黑框眼镜,一身崭新的蓝色工装,脚上踩着黑色皮鞋,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却暮气沉沉。

郁葱似有所感的回视过去。

四目相对,那女人掉头就跑……

“是舒白藤!”

郁葱的眼睛多尖?

固然对方乔装打扮过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女主。

眼看着众人还在发愣,她又忙道“大家伙的快帮忙,带丝巾的女人是纵火犯,杀人犯!”

“别跑!”热心群众赶紧就出手了,但被一个身材很壮硕的光头男给拦住。

光头右臂猛抬,一拳就奔着追在最前的大爷怼去。

说时迟,那时快。

高台上,晏衔纵身跃起,借着隔在中间人群的肩头,飞身而去,周身裹挟着疾风。

他一手将大爷向后侧拉开,一手扣住光头的手腕子,右腿小幅度横摆。

“嘭!”

光头的胳膊被卸了力,顺着惯性砸在地上,地上泛起一层尘土。

他眼露凶光,大吼道“动手!”

人群中有人偷偷拿出了藏在身上的刀具,目光阴沉的看着高台上的领导们。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场面就乱起来。

四个警卫员也都在瞬间围上来,护着领导们。

有心人藏在人群里,推搡着普通群众往高台上挤。

一时间,分不清谁是歹人。

郁葱察觉到事态不妙,第一时间想跑,可她身为特助在关键时刻,还是记得隋老的。

她把考桌踹翻,挡在前面,举着椅子乱挥,护着隋老一步步地往教学楼的方向撤。

倏忽,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在人群的推搡中从台阶跌倒在高高台上,她吓得嚎啕大哭。

“姐姐救我!呜呜……”小女孩爬起来,使劲儿拽着郁葱。

“别扒拉我……”郁葱一甩胳膊,眼看着就要挣脱开,但却没想到小女孩一头撞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重心不稳,仰面从高台上跌了下去。

“啊!!”

“小葱!”隋老看到这一幕,却因为年纪大了,反应不及时,没能在第一时间救人。

“小葱!”晏衔也脸色大变,丢下光头就回去救小罐罐。

光头捂着头爬起来,配合他们的人抱住晏衔,整个上半身都在使劲,道“开枪啊!”

当即,晏衔左手扯过光头的脖领,右腿猛然提起,膝盖直接奔着对方的太阳穴撞去。

“嘭!”一声枪响。

光头被提着替晏衔挡下了子弹,口吐鲜血。

“咣当!”晏衔用完肉盾把人一甩,砸倒几个捣乱的,又顺手把枪给抢了过去。

他从人群的缝隙中钻了进去,动作灵敏如同猎豹……

郁葱在跌倒时还是后仰的动作,要是后脑着地那可不是开玩笑。

她拼命旋转身体,弓腰低头、双手护在头部,以侧面着地,又滚了几圈卸力。

看着朝自己踩过来的拥挤人群,她连续后退。

冒着被踩踏的危险,险险的从地上捡起来一把菜刀。

后腰靠在高台与

直觉告诉她,舒白藤并未离开,且正守在不远处伺机而动…………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470)一只只血脚印 二楼,舒白藤趴在窗口,手里握着一杆短枪,刚瞄好准要对高台上的郁葱开枪,目标就不见了。 “说了,我来,耽误事!”说话的男人长着一口大龅牙。 他见情形不对,匆忙把枪给抢过来,看着门外乌泱泱的人群,使劲瞪着眼珠子,可无论他如何搜寻,也都找不到郁葱了。 任凭他如何不甘心,也只能下令撤退。 “牙哥,杀不到郁葱,还能杀隋老,杀晏衔……啊!” 不待舒白藤再说什么,龅牙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道“就此分道扬镳,别再跟着我!” “牙哥……我错了,我以后肯定听话。”舒白藤被打的嘴角出血,脚步踉跄的追了过去,一副没了他就活不了的小女人姿态。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若是她真的离开,他反手就会给她一刀,绝对不会留自己活口。 果然,龅牙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龇着大黄牙再次驱赶了一番。 舒白藤也没辩驳,努力伏低做小。 “贱货!”他眼神有些厌烦的瞧着她,啐骂泄愤,出了气才带着她一起混入人群,准备逃离是非之地。 雄黄和花蛇几个兄弟,原本是特意来看老大复考的英姿,没想到会撞上敌特捣乱。 他们黑市不要面子? 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战术上配合默契。 没一会儿,那些闹事的骨干就给卸了大腿,一个个瘫在地上,任人踩踏。 龅牙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敌特,他瞄了一眼雄黄等人看似随意,却目的性很强的出手方式,不自觉的就往后躲了一步,重新缩在门后,寻找时机。 舒白藤一脸茫然,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 憋了半天,才问道“牙哥,怎么办?” “走。”龅牙整个人都丧气的不行,抬头再次瞄了一眼已经从高台上安然撤下的郁葱和领导们,拳头紧握。 一步晚,步步晚…… 晏衔把郁葱送回楼道里,同隋老等人汇合。 他重新回到操场上,锐利的眼神扫过逃跑的几道身影,看到那道熟悉的背影他突然暴起,顺手抄起地上的椅子,嘭的一声就砸在了对方后背上。元宝小说 “噗!”舒白藤感觉到危险,却已经躲不开了,被砸了个结结实实,当场就口吐鲜血。 她嘴里冒着血泡,竭尽全力的朝龅牙伸手,道“牙哥,救我……” 龅牙是知道晏衔的,但没想到这人这么狠。 他怜惜的看了她一眼,掉头就跑。 混乱的人群迅速把跌倒的人淹没,留下一只只血脚印…… “白藤堂姐,别来无恙?”郁葱等赶过来的公安把情形稳定好,她才背着小手,迈着小四方步过去。 “郁……郁……”舒白藤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向对方,还不等抬起,半路就垂下去,瞳孔也开始涣散。 弥留之际,她望向男人逃走的方向,自嘲的笑笑。 这些男人除了徐光兴和舒赤檀,就没有一个对自己真心的。 可惜了,爱自己的男人她瞧不上,她爱的男人又不能爱,就这样在虚情假意中蹉跎了一生…… (471)女主之死 郁葱:“……” 女主就这么死了? 不应该余生身体残疾,浑身恶臭再苟活个几十年? 而且就算女主挂了,这个世界也没有因此溃塌。 若是早知道如此,她必然要趁着对方还活着的时候,多多的泄愤。 可惜,人都没了。 因为涉及到敌特事件,公安要保护现场。 郁葱陪着隋老做完笔录也没有离开,她还要等小哥哥来着…… 龅牙不知跑了多久,气喘吁吁的扶着墙停住,鬓角汗水狂流,额头飙汗。 他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可莫名就感觉后背发麻,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四下看去,确定没有任何异常。 绕了好几圈才回到窝点。 他是最后回来的,里面已经聚集了几个溃不成军的虾兵蟹将。 “就回来这么几个?” “还不是拜你所赐!因为你私自让舒白藤一个没摸过几次枪的女人试水!我们这一支队伍彻底废了!” “是我的失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收拾收拾今夜转移。” “现在外面风头这么紧,是转移还是找死?” 屋外,晏衔避开放哨的人,扫了眼里面情况。 并未发现什么枪支和设备,估计在行动前就处理过了,又见里面吵起来,便没有多做停留。 他回去后,立刻就作为热心群众报给了公安。 郁葱左等右等都不见小哥哥回来,就连雄黄等人都受完见义勇为的表彰了。 难道是出事了? 不,不会的,小哥哥的身手那么好,咋可能弄不过那些蝇营狗苟之辈? 她不停的自我安慰着…… 终于,在苦熬了五六个小时后,小哥哥踏着晚霞来到局里。 她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他。 连忙起身迎了过去,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满眼的关心,道“有没有受伤?怎么这么莽撞,那些人有枪……” 她小嘴儿叭叭的一通输出,说到后面急眼了,抡起小拳头就锤他。 “小心手疼,这会儿人多,等回去我随便小葱打。”晏衔耐造,被打非但不觉得疼,眉眼间还透着弱弱的享受。 等他这边都交代好,公安没让二人离开,而是把人和隋老几个领导,都留在了局里,一切等他们行动后再说。 担心他们这边泄露信息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怕敌特垂死挣扎报复他们。 郁葱明白孰轻孰重,把公安腾出来的大房间的好位置都让给隋老和领导,她和小哥哥挤在门口位置,有点漏风,还没有椅子,只能坐小马扎。 晚上吃的是食堂,油水非常少。 她有多久都没有饥寒交迫过了? 睁着眼睛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美容觉肯定是没戏了。 过了凌晨,她实在是熬不住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倏忽,外面一阵嘈杂声,守门的警卫员过去交涉一番,过来给领导汇报。 郁葱从门缝看见归来的英雄们,虽然面色有些疲惫,身上也受了些伤,但精神头却都是杠杠的。 她又听了几耳朵,得知公安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拎包准备撤离,正好把人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可谓是大获全胜…… (475)一顿饱和顿顿饱,它还是分得清的 “啊呜呜呜!” “啊呜呜呜~”汤圆扯着脖子鬼哭狼嚎。 没多会儿,小玄和小青就屁颠屁颠的过来劝架。 一两岁的狗子正是精力旺盛,也最没脑子的时候。 小青拿着毛茸茸的脑袋顶着狗娘的手,小玄帮汤圆挨鞋底子盖。 两大只配合的非常默契,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汤圆躲在小玄后面,努力不让“拖鞋”发现它。 郁葱单手扶额,无奈至极。 “啪!”把拖鞋丢开,零零碎碎的给它们讲了很多道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想到什么说什么。 期间,她还把小手往汤圆的大嘴里伸。 汤圆不知道狗娘啥意思,讨好的舔了舔。 转瞬,它就发现狗娘已经不生气了,也就没再多关注她,而是把注意力挪到角落。 那里摆着它专属的大狗碗,偶尔朝狗爹狗娘的叫一声,他俩就得乖乖的给它添添饭添菜。 狗窝也松软厚实,躺在里面非常舒服,沾了枕头就能呼呼大睡,旁边还摆着水盆,里面是烧开晾凉的白开水。 一顿饱和顿顿饱,它还是分得清的…… 郁葱有试探汤圆狼性的意味在,啪啪抽了它几下,它除了骂骂咧咧几句,没有丝毫要咬她的意思。 这要是放回大西北,它根本没有办法自己捕猎生存…… 算了,从小养大的,也就是淘气些,没什么弑主的心。 对了,她刚才想什么来着? 她瞟了小哥哥一眼。 美色误人啊! 事后,她感觉自己揍汤圆的举动有点过分,又把昨天剩下的肉包子拿到狗碗里。 “吃吧,给你的才能吃,不给的不能偷。” 汤圆鼻子一动,摇起尾巴就吃起来,还发出满意的哼唧声。 是狗爹的手艺,好吃~ “你们三个也吃吧!”郁葱又给大黑、小青和小玄几个肉包子。 狗子们吃饱喝足跟在狗娘身边,继续趴着打盹儿。 它们的狗窝有好几个,不仅卧室有,厅里也有,走到哪睡到哪儿。 简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狗狗…… 郁葱看着它们兄妹幸福的小模样,转身看向窗外,一滴滴雨水打在面前的玻璃上,绽出一道道晶莹剔透的水花。 “老晏,汤圆就这么养着吧。” “都听小葱的。”晏衔宠溺一笑。元宝小说 在他心里莫说是狼,哪怕是更凶猛的野兽,只要小罐罐喜欢,他也愿意帮她驯服。 二人四狗不出门,但总有麻烦找上来。 雨刚刚转小,电话铃声就响起来,这次是蔡主任打来的,郁大舅找到学校当众闹着向郁葱借钱。 理由是郁姥姥住院了,现在危在旦夕,需要手术费用。 “事情就是这样,雨天路滑,老人家出去买菜时不小心摔了跤,正好磕在了后脑,人就有些不好了……” 郁葱:“……” 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呢! 哪个领导不知道她打了好几份工,每月工资累计比隋老都高? “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大舅居然不直接来我家?他不知道我家里的地址嘛?”她语气随意的把郁大舅的诡异举动,还有彼此并不亲近的消息透露出去。 紧接着,她又特别焦急,道“您帮我找会计,用我特助的这份工资,把医药费先给垫上,发工资时直接从我工资里扣。” (477)连名字都能叫错? 就算郁葱百般不愿,等吃饱喝足了,还是和小哥哥去市医院看望郁姥姥。 出门前,她给狗子们留了足够的食物和水。 她这一去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便特意联系了花蛇。 要是她明天没有联系他,就过来帮忙照顾一下牛牛和狗子们。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啊,呸! 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 她磨蹭到下午三点多,才抵达市医院。 郁姥姥已经做完手术,脑袋上裹着绷带,手术很成功,但人的精气神不是很好。 她看到郁葱过来,还不等人开口就迫不及待,道“肴肴来了,奶奶这里有苹果,奶奶削给肴肴吃。” 闻言,郁葱攥紧小拳头,心里拔凉拔凉的。 连名字都能叫错? 真想掉头就走。 “咳咳,妈,是小葱,不是肴肴。”旁边的郁大舅尴尬的咳了咳,道“幸亏有小葱垫付的医药费,不然你姥姥怕是……” 晏衔侧过身,挡在了小罐罐的身前,隔绝了郁姥姥投来的殷切视线。 郁葱望着身前小山般可靠的身影,心里又暖了过来,道“姥姥这么惦记肴肴,怎么不见肴肴?” “她身体不好,小葱知道的。”郁大舅给闺女开脱。 “肴肴身体再不好,还能不如姥姥?”郁葱笑了笑,又道“大舅,不是我说,肴肴作为郁家的独苗苗,也到了担起她应该担负责任的时候。” “肴肴不像小葱这么有本事,我作为父亲难免瞻前顾后。”郁大舅也希望女儿能像外甥女一样,奈何自家孩子不争气。 “姥姥昨天就送医院了吧,肴肴来了几趟?”郁葱被郁姥姥用看郁肴肴的和蔼眼神看着,心里很是不舒服,道“不会一次还没露头了?”元宝小说 “小葱知道的,你肴肴表姐胆子小,医院不敢来的。”郁大舅有些难堪。 郁葱懒得继续废话,直视着对方,道“既然姥姥没什么大碍,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郁大舅赶紧把人给拦住,眼神微闪,道“趁着小葱今天过来,我把肴肴也接过来,你们姐妹小时候可亲香了,你且等等。” 他一面说着,一面拿起布包就往外走,速度快的像落荒而逃。 “呵……”郁葱嗤笑,低声道“他这一趟过去怕是等天黑了,也请不来人。” 事情都到了这一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郁大舅这是特意留人呢! 他这个做亲儿子的走了,她一个外孙女哪好意思把郁姥姥独自留在医院? 嘿嘿,她还真好意思。 “我大舅仍旧把我当小孩子看呢!” 于是,郁葱上蹿下跳的找大夫了解郁姥姥的病情,各种关心郁姥姥的身体状况,担心的不要不要的。 弄的全医院的医护人员都知道郁特助孝顺,十分关心郁姥姥后,她趁着上厕所的功夫,拉着小哥哥就麻利的离开市医院。 是组织让她过来的,所以她硬着头皮来了。 任务完成,还有必要继续死磕? 非要等着夜深人静给她来个意料之内的刺杀? 哼,才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