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将女为凰》 第1章 设局 南饶的春季乍暖还寒,料峭春寒倒灌进这座隐蔽的地牢里,吹起牢中一片湿寒和血腥。 在这间地牢最大的审讯室里,一个黑衣女人手握倒刺长鞭,一个问题一记鞭子地抽打在男人身上。那男人已经被折磨的血肉模糊,肉眼可见的凄惨。 …… “半月前被你们发往临安的那批官银现在都在何人手中?!” “我……我不知道。” 女人不同他废话,又是一记鞭子抽下,疼的男人长声闷哼。 “我劝你识相些,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男人垂首,口中满是血沫,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打死我,我,我也不知道。” 女人用长鞭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你应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金雨楼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她收回鞭子男人像条死鱼一般又沉沉垂首。 彼时,地牢过道中看守的弟子齐刷刷抱拳作揖,毕恭毕敬地目送着眼前这个头戴斗笠,一袭墨衣的女子走进审讯室。 “还没撬开他的嘴?十一,你这审讯的本事怎么退步了?” 见女子走进来十一单膝而跪,道:“楼主,属下无能,这老匹夫嘴太硬打死也不松口,误了您的时间。” 周蓁蓁只是抬手,食指微点,十一便十分识趣地退出牢房外。 “你就是陈十四?”周蓁蓁的声音过于平静。 男人只是吊着半口气微抬眼皮又万分无力地垂下。 “从上京运往临安的那批官银可都是经你之手督办?”她再问,彼时已经拿出了一把匕首在手中把玩。 她一撩长裙十分慵懒地坐在他对面,透过黑色的斗笠,周蓁蓁的眼神愈发犀利冷漠。 陈十四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开口:“素来听闻金雨楼的明月楼主神秘莫测,想必阁下就是楼主大人吧。” 周蓁蓁一声冷哼,“眼光不错,怪不得首辅大人会委以你重任。” 陈十四暗嘲:“呵,说到底还是楼主手腕狠辣,我陈某就算再小心谨慎也还是落入了你的手中。”他换了一口气,又道:“楼主是江湖人竟然也对官银感兴趣,实在有趣。” “我没那么多功夫同你说这些废话!”周蓁蓁忽然狠厉起来,“我只问你一句,那批官银现下在何处?!” 陈十四用已经被揍的肿起来的眼睛看向周蓁蓁,放声大笑,又咳出一嘴血沫。 “我不知道,我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这种心术不正的江湖人。” 心术不正? 这句话倒是把周蓁蓁惹毛了。 她拿着匕首起身,踱步向前。陈十四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可她周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瞬间冻结他的那些自以为是。 “李安淮究竟了你什么好处,竟然叫你如此守口如瓶。眼下是不是就算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肯说出那批官银的下落?” 陈十四再度沉默,周蓁蓁冷笑一声,那笑声是彻骨的寒凉。 “好,既然你如此不惜命那我也没什么好手下留情的。” 话既已说罢周蓁蓁当真不留情面,一刀就扎在了他的大腿上,再猛地抽出,顿时鲜血淋漓。陈十四疼得大叫起来。 “你跟你的主子还真是如出一辙啊,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今日我不妨告诉你,就算你不说我也一样有办法查出那批官银的下落。倘若你们仍然像十一年前金陵周家那样故技重施,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听到金陵周家这四个字陈十四忽然紧张激动起来,就连望向周蓁蓁的眼神都变得格外不同。 “你……你怎么会知道十一年前周家的事情?你到底是谁?” 周蓁蓁没有说话,只是淡然地摘掉斗笠,露出真容。 可当陈十四看见周蓁蓁的模样后当即瞪圆了双眼,吓得长音颤颤。 “是你……是你!你果然没死!你这个小杂碎命当真够硬!” 话音还未落,周蓁蓁又是一刀,这次直接扎在了他的心口。陈十四怒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来,可那双眸子依旧愤愤然瞪着她。 “你这个贱人!当初首辅大人就不该心软饶你一命……“ 周蓁蓁发了狠,“是啊,我得多谢你的首辅大人当年放弃对我的追捕,不然我还没这个机会回来找他报仇雪恨呢。” 她一腔孤愤尽数揉进插在陈十四心口这把刀上。 “贱人!你不得好死!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的!“ “好啊!待你化作孤魂野鬼后便好生看着我是怎么将李安淮也一并拖下地狱的!” 周蓁蓁怒目圆睁,手中的匕首在他的心口狠狠剜上半转,仿佛有血肉绞在一起的撕裂声。没多久陈十四便一命呜呼了。 陈十四死了。 周蓁蓁这才拔出插在他心口的那一刀。 她连步后退,手中的匕首咣当落地。 她看着刚咽气的陈十四,目不转睛。很快眼神中又恢复了一抹怒意和狠辣。她摇晃着又走上前,将自己手掌心的血迹尽数抹在他的衣服领子上,而后才转身离去。 …… 金雨楼阁楼。 “楼主,陈十四的尸体您打算如何处理?”十一上前问道。 周蓁蓁背对着她,不说话。 十一暗暗抬眸看向她,却发现她此刻正在出神。她也并未继续追问,只是安静地等着周蓁蓁。 终于,她发话了。 “十一,你说权利是什么?” 十一晃神,不知如何作答。 周蓁蓁转过身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望着十一那懵懂甚至有些想要探知的眼神她只是淡淡一勾唇。 “算了,你从未涉身朝堂问你又有什么用呢。” “属下虽然不懂朝堂上那些明争暗斗,但是属下有一条命供楼主驱使。您总说南饶首辅李安淮与您有不共戴天之仇,那属下愿意做您手中的一把利刃刺向他们!” “不用你表忠心,这些年你们的表现我都记在心里。” 十一垂眸没有再说话。 周蓁蓁再次转过身,抬头看向黑幕里高悬的皓月。 “明日就要入上京了,今晚咱们就送给首辅大人一份大礼。” 她眉目冷淡,眼中迸射出一股子微寒之意,却又偏偏多了几分哀愁。 …… 长夜寂静。首辅府邸却忽然闻得一声声犬吠但又很快变得悄无声息。 “真是的,这大半夜哪里来的一只不知好歹的畜牲瞎吠!真是扰了大人清梦。” 床榻上半裸着身子的女人缩在男人怀中,小脸微红,清晰的喘息声惹的人面红耳赤。 “你同畜牲较什么劲。” 首辅李安淮闭着双眼养神,一双臂弯里紧紧拥着美妾。 缩在他怀中的女人声音娇软妩媚,酥得他浑身一颤。 “大人说的是,咱们不理它。” 说着便往上凑,可院中的护院狗又不合时宜地狂吠起来。这下可真的将那美妾惹生气了。 “哼!真是烦死了!大人且等着,让妾去看看那畜牲究竟在作什么怪。” 美妾披上一层单薄的纱裙扭着步子下榻,几步就来到了门口。她毫无防备甚至有些怒气冲冲,就这样打开了房门。可门庭上倒挂的尸体直接让她吓破了胆。 她一声惨叫!跌倒在地,吓得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李安淮一惊翻身下床,他蹲下身抱住被吓坏了的美妾,一抬头就和那尸体对上的眼,顿时头皮发麻,牙关打颤…… 第2章 归京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夫人,将军带着一个江南来的乡野村妇进京了!” 周大将军府中此刻被搅得鸡飞狗跳。周家二房娘子带着自个儿姑娘闹到了当家主母面前,惹的主母方氏头疼不已。 “夫人,您也不管管!这外面的女人进府怎么着将军也得经过您的同意吧?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把人领进来这不是在打您这个主母的脸吗??” “顾姨娘!你好歹也是长辈怎么能在小辈们面前胡言乱语!” 方氏眉头微皱,手帕捂着嘴轻轻咳出几声。侍奉在一旁的陈嬷嬷赶紧上前帮她顺气。 陈嬷嬷暗戳戳瞪了顾姨娘一眼,提点道:“顾姨娘,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您莫要拿这些不着头脑的话来刺激她。” “我又没胡诌!现在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将军外出打仗带了个女人回来。那个女人还带着一个跟我家意忱一般年纪的姑娘,这可怎生是好!” 顾姨娘说着就把自己闺女推了出来当挡箭牌。可怜周意忱浑然不知如何是好就要接受方氏那幽怨的眼神,吓得往母亲身后缩。 方氏不想理睬她的胡搅蛮缠,干脆低头喝茶不去看她,希望她能有点自知之明。可这个顾姨娘依旧不依不饶。 开玩笑,她自然不能让这个新来的女人进府,更何况还是大的带着一个小的!原本她和自个儿闺女在周府就处处遭人白眼,若再让那个女人进府分走了周将军的宠爱,那她当真是一无所有了。 退一万步,就算不是为了她自己,也要为她的女儿周意忱搏一搏。 “夫人,您还真是好气量。当初妾进府时您无半句说辞,如今连一个妾都算不上的女人要进府您还是这副大度的样子,您这个主母做的的确合格。”顾姨娘阴阳怪气的说。 方氏被气到连端着茶盏的手都在发抖,可顾姨娘像是故意为之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侍奉在侧的陈嬷嬷见状颇有代主训诫的意思,可还没等她开口周煜婉便走了进来。 “长静给母亲请安,见过顾姨娘。” 周煜婉十分有礼地朝两位长辈行礼,而后又十分规矩地原地站好。 方氏看着女儿刚才心里憋着的一股火立马烟消云散。她眼眸含笑,朝周煜婉招手。 周煜婉小步走到母亲跟前,蹲下身来双手搭在母亲的膝盖上。 “让你办的事情可都办的妥帖了?” “母亲放心,东厢房的回春园女儿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待青姨和新妹妹进府就能住进去。” 方氏满意的点点头,堂下的顾姨娘彻底坐不住了。 “妾以为夫人您顶多就是忍辱负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您早就知道那个村妇要进府的事情,竟还让长静安排了起来!” 周煜婉扭头看向顾姨娘,温柔开口:“顾姨娘不必忧心,您的院子和青姨的院子隔着一个景芳亭,必然不会打搅到您和二妹。” “长静,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顾姨娘,父亲将青姨千里迢迢带进上京城肯定有他的原因,咱们不可多问。来者便是客,您也是府中长辈,何必为难她们呢。” 周煜婉不似方氏和陈嬷嬷那般用身份去压顾姨娘和周意忱,反而是给她们来了个温柔计,这倒叫顾姨娘不好发作,只能窝火。 周意忱站在母亲身后畏畏缩缩着,悄悄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小声规劝:“母亲,算了吧,咱们回去好不好?” 顾姨娘看着女儿这副胆小怕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把甩开她的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回什么回!村妇都要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 周意忱挨了母亲的骂后羞愧更甚,把头埋得更深了。 周煜婉注意到了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关切地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后来顾姨娘又闹了几句便被方氏打发走了,周意忱跟在母亲身后被主母一并赶走。周煜婉寻了个理由同母亲告退后便去寻周意忱,果然在景芳亭看到了她。 “二妹。”她轻唤。 周意忱扭头,泪眼汪汪地看向她。 “阿姐,你怎么出来了?” 周煜婉掏出手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道:“知道你受委屈了所以阿姐来陪陪你。顾姨娘就是那个性子,事事都要占好的,她是你母亲,多顺从着些便好。” “嗯,我知道了。”她抽抽搭搭的回话。 周煜婉眉眼含笑,从长袖中拿出一个木盒子,盒中装着一支金钗。 “这是阿姐昨日上街采买时看到的,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她将金钗插入周意忱的发髻上,她果然收住哭相眉开眼笑起来。 “谢谢阿姐。” “同阿姐客气什么。我瞧着你这衣服也有些紧了,待今日新妹妹进府一切都安排妥帖后阿姐带着你们两个一起去裁几身新衣服。” 周意忱摸着发髻上的金钗问她,“阿姐,新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好不好相与?我有些怕。” “不怕,有阿姐在呢。”周煜婉拉起妹妹的手安慰。 彼时,上京城长街上,一辆刻着周大将军府徽印的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着。车内坐着的人便是周蓁蓁和青姨。 周蓁蓁拉着青姨的手,安抚她的不安全感,小声说道:“青姨,咱们就要到将军府了,您放宽心只管安安稳稳地住进去,剩下的一切有我呢。” 青姨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只能怜惜的看着她,好像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一会儿进到将军府我可就唤您一声母亲,您也不必不自在。” 说到这儿青姨摆手,好似不愿她这样委屈。 可周蓁蓁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宽慰道:“这么多年承蒙您照拂这声母亲是我欠您的。” 青姨没有再用手比划着什么,她决定尊重周蓁蓁的意愿。 长街上人潮如织,商贩走卒络绎不绝,颇具一派繁华都城之景。 可这般喧闹的人群却在下一刻被打破。 长街对头,三四匹骏马疾驰而来。他们不顾街上来往的百姓,骑着马沿街横行,吓坏一众百姓,纷纷对其退避三舍。 眼尖的百姓早就一眼认出那策马疾驰的领头人是燕京四皇子,沈彦白,沈知行。 一个五岁起就被燕京皇帝送来南饶为质的皇子,完全是一个随时随地都能被丢弃的棋子。 可这位四皇子本人却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同上京城的那些纨绔子弟上上下下都混了个熟,每日沉溺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生活里,成了个十足的废物皇子。 “闪开!不想死的都闪开!” 跟在沈彦白身后骑行的两个纨绔子弟高声吆喝,完全不顾这些百姓的安危,整个长街被搅得鸡飞狗跳。 …… “姑娘!不好了!马受惊了!” 将军府驾马的车夫努力控制住缰绳,可马儿却还是被涌动逃窜的百姓吓得不愿往前多走。 周蓁蓁扶稳青姨不敢乱动,只觉得整个马车都在摇晃,快要将她们给甩飞出去。 “闪开!前面的马车闪开!” 随着动静愈发地大,马儿抬起了前蹄,周蓁蓁一个手滑没护住青姨竟让她的头磕在了马车的棱角上,顿时青紫一块。 沈彦白策马同将军府的马车擦肩,那被风掀起的马车帘让擦肩的两人对视一眼。周蓁蓁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而沈彦白却只当看一个陌生人,一眼略过,疾驰而去。 第3章 入府 “今日真是晦气!我嗓子都快喊冒烟了那辆马车也没给咱们让路,我的马儿还差点也跟着受惊。” 走进戏院,那几位贵公子相互嗔怪起来,只有沈彦白敷衍的笑了笑,而后走进去,找了个靠近戏台的位置坐下来。 “你们瞧见了没?方才街上那辆马车可是周大将军府中的。” “那又如何?周大将军不是明日才回来嘛。就算冲撞了他府中人咱们届时道个歉也就完了。不必理会。” “说的也是。” 几人陆陆续续走到沈彦白身旁,找了个并排的位置坐下。 “知行兄,你瞧你慌里慌张的,这莺莺姑娘又不会跑。” 户部尚书之子萧山鸣打趣着他,随手拿起金樽一饮而尽。 沈彦白不住的摇头,“我都在此处等莺莺姑娘三日了,一直未见其容,今日说什么也要见上她一面。” 萧山鸣笑了,“瞧你那点出息!万芳园又不只有莺莺姑娘一位红牌。” 沈彦白翻了他一个白眼,“你懂什么!” 两人斗嘴,台上一曲已罢。抬眼再看,很快便出来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娇娘。 一瞬间,台下安静一片。 萧山鸣激动的手指台上,拽起沈彦白的衣袖,小声的说:“看看看!是莺莺姑娘!” 沈彦白收回被他扯住的衣袖往一旁坐了坐。 戏台上,莺莺抱着琵琶弹奏出一首《明妃曲》琴音婉转,绕梁三日而不绝,听得台下众人如痴如醉。 沈彦白也露出欣赏的神色,只是止步于欣赏,他反而更在意的是莺莺这个人。看她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奇怪,颇有打量的意思。 …… 很快,一曲又毕。 莺莺抱着琵琶起身,朝台下众人微微屈膝,转身就走。 台下的人有些意犹未尽还喊叫着让她再弹一曲。 可来万芳园听戏的人都知道,莺莺姑娘一日只弹一首曲子,就算他们花再多银两她也不买账。这几年更是无人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沈彦白坐在台下注视着莺莺抱着琵琶款款离去。他翘起二郎腿,用胳膊拐了拐一旁吃酒的萧山鸣。 “萧兄,怎么样才能见上莺莺姑娘一面?” 萧山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方才不是已经见过了嘛?” “我不是说这种见!我是说……“沈彦白没有点破。 萧山鸣是个聪明人,立马就知道他的意思。 “我懂了!只不过这莺莺姑娘从未有过座上宾,想单独见她难呐!” “别卖关子,我知道你有办法。” 萧山鸣也翘起了二郎腿,侧身向他倚去,附耳道:“看到那边的那个老鸨了吗?只要你嘴甜会说话,价钱给的够高,还愁见不到莺莺姑娘?这等小事想必难不倒知行兄吧?” 沈彦白瞥了他一眼,坏笑:“不愧是萧兄。” 萧山鸣谦虚的摆摆手,“哪里哪里!” …… 上京城,大将军府。 在长街受了颠簸的马车终于还是来到了大将军府门口。 将军府门口见马车停稳,立马有家丁小跑上来递上脚踏。率先下马车的人正是周蓁蓁。 府门口,周煜婉代替母亲方氏出来迎接。 “母亲,小心些脚下。” 周蓁蓁扶着青姨缓缓下马,周煜婉走上前来,周蓁蓁立马行礼,她也依次回了个平礼。 “青姨与伶俜妹妹一路长途跋涉辛苦了,赶紧回府好生歇息着,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回春园,今日即可入住。” 周蓁蓁道谢:“多谢长静阿姐为我们上下打点。” “不妨事,进了府都是自家姐妹。” 三人寒暄几句后周蓁蓁便跟着周煜婉的脚步走进这气派的大将军府,也开启了之后的复仇之路。 周蓁蓁看着眼前的景物思绪万千。 若复仇顺利大家都能平安无事,这将军府依旧还是将军府。若事情败露所有跟她有牵连的人都会遭殃,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想到这些周蓁蓁的脚步难免沉重,每踏在府中一步心就跟着沉下一分。 “母亲,这园子您喜欢吗?”周蓁蓁强颜欢笑,她并不想让青姨过早看出来什么端倪。 青姨不能说话,只是点头,脚步也轻快了许多,显然是喜欢的。 两人相互扶着走在园中,身后有周蓁蓁从金雨楼带出来的姑娘初九跟随保护。 初九是个机灵的,从进府到现在都在暗暗记着府中的路和来往的家丁奴婢,以便之后能行动自如。 周蓁蓁扭过头看了一眼初九,初九对上她的视线开始揣摩她这个眼神,她心中存疑,目光开始私四下搜索。果然在前面的长廊下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明白了周蓁蓁的意思慢慢往青姨身旁靠去。 千钧一发之际,初九一把拽过毫无察觉的青姨,周蓁蓁上前,迎面对上那个鬼祟的人影。 只见那奴婢端着一盆脏水正要抬手朝周蓁蓁泼去,可周蓁蓁早有防备,抬起一脚率先踢翻了她手里的铜盆。便听得一声惨叫,那一盆脏水尽数倒在了眼前这个奴婢身上。还害的她一个趔趄滚下了长廊。 “你是哪个房里的奴婢,竟敢算计我们!” 周蓁蓁一点面子也不留直接发问,问的那奴婢一阵错愕。 “我问你话为何不答?!”周蓁蓁怒视她。 “哟哟哟!瞧瞧这是谁呀!“ 女人的声音从长廊转角传来,很快顾姨娘的身影便跃入周蓁蓁眼前。 来到将军府之前周蓁蓁做过调查,这位顾姨娘是个睚眦必报不好相与的主,今日进府周蓁蓁最该忌惮的人当属她一人。 “这便是将军新迎进府的美妾吧?听说是从江南过来的,瞧瞧这肌肤当真是光滑细腻,难怪能把将军迷得五迷三道!” 青姨处事向来谨小慎微,面对顾姨娘的咄咄相逼她只能把脸埋下去。又因为是哑巴所以更加自卑。 顾姨娘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放肆。可是她不知周蓁蓁才是那个最不好惹的。 周蓁蓁只是冷眼瞧着她,而后踱步上前一把揪住那奴婢的衣领,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响亮。 打得所有人都原地蒙圈,就连顾姨娘都傻眼了。 第4章 下马威 “你!你干什么?”顾姨娘气的手指着周蓁蓁,一句话出口差点咬着舌头。 周蓁蓁只是冷眼瞥过她一眼,而后揪着那奴婢的衣领将她一并拖上来扔在顾姨娘脚边。 她左右拍了拍长袖满脸不以为然。 “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奴婢眼睛长在头顶上,主子好端端走着路她却跑出来泼我们一盆水。” 周蓁蓁顿了顿,看向顾姨娘,满眼的戏谑,“看您的打扮应当也是将军府里的主人吧?方才我和母亲已经拜谢过主母夫人,想必你就是顾姨娘。” 顾姨娘忍着一口气哼了一声,把脸扬起,一副看不起她们的模样。 “既然知道我是谁一个小辈竟敢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顾姨娘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是冲这不长眼的奴婢教训。顾姨娘如此阻扰莫非她是你房里的人?” “你!” 顾姨娘脸色很难看,她偷瞄了一眼跪在自己脚边的奴婢,那奴婢浑身抖的厉害正试探着抬头看她。两人一对眼这奴婢就怂了,后怕的垂下脑袋。 “怎么可能!这么笨手笨脚的丫头怎么可能会是我房中人。”顾姨娘虚心的说。 周蓁蓁故作恍然大悟,“哦!那我明白了。既然并非顾姨娘的人那我即刻将她交给主母夫人处置。毕竟夫人方才亲口同我说若在府中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都能跟她讲。” 说罢她便要上前去捉那奴婢。 这奴婢吓得要死,跪在地上哭着求饶命。 “周姑娘饶命!求您大发慈悲饶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好啊,那你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的?只要你能将幕后主使交代出来我就饶你一回。” 这奴婢吓得更惨,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滚落。 她不敢说,说出来只会死的更快。 周蓁蓁冷哼一声,“不说可以,那便随我去见夫人吧!” “不要!不要周姑娘!去见夫人奴婢一定会被打死的!顾姨娘您救救奴婢!救救我!” 她慌了,见周蓁蓁扯着自己要去见主母夫人,一时口不择言竟然去向顾姨娘求救。 “贱蹄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分明是你自己走路不长眼冲撞了主子,让我怎么救你!” 顾姨娘一脚踢开她只往后退。 眼见情况越来越糟糕难以收场,青姨赶紧站出来将周蓁蓁往后拉,拼命摇头示意她不要将事情闹大。 周蓁蓁还是非常听青姨的话,果然松开了手往后退几步。 “今日有我母亲为你求情算你走运,日后走路多长几个心眼,下回再犯咱们就去见夫人看看她如何管理这偌大的家宅。” 她这样说着,还饶有深意的看了顾姨娘一眼。这一眼让顾姨娘气的额头青筋凸起,手中的帕子都搅得绉成一团。 周蓁蓁假意向她行礼,实则丢给她一个戏谑的微笑,而后扶着青姨大步流星的离去,全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顾姨娘此刻脑袋直发蒙,踉踉跄跄往后退。一直跪在地上的奴婢想要伸手去扶她,却被她当成发泄口。 “滚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这奴婢依旧在胆战心惊,听到顾姨娘喊滚她连忙起身滚的远远的。 顾姨娘扶着额头坐在廊下的长椅上,口中喃喃:“周伶俜,好一个周伶俜!刚进府就想着往我头上爬。呵,小贱人!咱们来日方长,我慢慢跟你耗!” …… 上京城,万芳园。 沈彦白将老鸨堵在楼梯口使出软磨硬泡的法子,将老鸨搅的无可奈何。 “沈郎君,不是我不肯让你见莺莺,只是莺莺姑娘她从不接外客。” “鸨母您就通融一下。” 沈彦白随手塞了一根金条给她,老鸨欢喜的接过可嘴上依旧是半推半就。 沈彦白知道这些人都是见钱眼开,此刻还不肯松口无非就是嫌钱给的不够多。他张望四下皆无人,立马扯下腰间荷包在手中掂量几下。老鸨听到钱响眼睛都直了。 “鸨母,我就是听闻莺莺姑娘琵琶技艺了得,想让她再为我弹一首,别无他意。” “这……” “我知道莺莺姑娘是清倌,你放心我只为听曲聊天。” 说完便将荷包塞进她的手中。 老鸨拿到荷包立马打开去看——足足有半袋的金豆子。 沈彦白真是好大一番手笔。 老鸨拿着金豆子转身往后走出几步,这才放心伸手去掏。果然沉甸甸的,绝非造假。她高兴的拿起一颗金豆子咬了一口——真的!真的!是真的! 她已经许久未见过像沈彦白这种大傻子了,竟然愿意花这么多钱只为听曲。 沈彦白探头看了一眼还沉浸在喜悦中的老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那日在东宫的场景…… 南饶近日大肆搜查贪官污吏,武宣帝便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东宫。 东宫太子李墨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家伙,面对武宣帝的旨意他也是有心无力,毕竟整个南饶没几个人愿意听他的命令行事。 可东宫又不想因为此事得罪圣上,便想着找一个冤大头替他们筹谋,而沈彦白就是那个冤大头。 说到底他也是可怜,五岁就被自己的父皇送来南饶为质,整整十七年都不得离开上京。 他一动牵扯的可就是整个南饶和燕京两国之间的恩怨。上京城有无数双眼睛,无数个坑在等着他。他想躺平当个闲散皇子,可没人能给他这个机会。 想当日,太子嫡长子雍王李景温找到他时,他正受邀在山庄泡温泉。李景温就直接将他拎了出来让他去调查扈州赈灾粮一案,沈彦白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啊! 他本想找个由头推脱,可无奈李景温开的酬劳太高,这让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废物皇子如何不心动? 毕竟有钱不赚是傻子! 这不,给老鸨的那半袋金豆子都是东宫给的。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他不心疼。 “怎么样鸨母?我今日能见到莺莺姑娘吗?” 老鸨一转头,笑的花枝乱颤。 “能能能!沈郎君这么大手笔我若再不允岂不是不知好歹!只不过你得等我去打点一番,你也知道莺莺姑娘从来不接内客,我总得去同她谈谈吧。” “说的对,是我心急了,那便听鸨母安排。” “好好好!一定替沈郎君把事办到!” 说罢,她已经扭着腰上了楼。 沈彦白靠着楼梯扶手好一副胜利在望的样子,静静等着老鸨的消息。 第5章 入幕之宾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入夜的大将军府静谧一片,回春园里红烛摇曳。 初九将将伺候完周蓁蓁沐浴,此刻正替她擦头发。 “楼主,这将军府里有人成心想找咱们的茬儿,需不需要属下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青姨?” 周蓁蓁看着镜中的自己,说:“不必,人多反而容易惹人怀疑。青姨身边有你就够了。” 初九没有再说,周蓁蓁倒是按例询问起来。 “十一已经进上京城了吗?” “回楼主的话,十一姐姐昨夜就已经赶了回来,此时坐镇锦绣阁。” “半弦呢?还没有传消息回来?” 初九摇头,“没有,自从离开金雨楼去往临安他前后只传回来三封密函,到如今已有半月都未有音讯。楼主,属下有些担心。” “半弦不是这种不着调的人,想必是遇到了什么困境。” 闻言,初九手一抖,周蓁蓁通过镜子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她知道初九心悦半弦,赶紧出言安慰。 “别担心,我会寻个机会亲自将他找回来。” 初九垂眸感谢:“多谢楼主,有楼主亲自出马半弦一定会没事的。” 周蓁蓁回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日后在府中记得唤我姑娘。” “属下明白,属下也一定会保护好青姨。” 周蓁蓁收回目光,铜镜上倒映出她温和的侧容。 …… 万芳园中,群客毕至。沈彦白落座一处十分不起眼的角落。 白日里老鸨说要替他打点一番,这一走足足叫他等了四五个时辰。前前后后他不知看见多少人来来往往,总是不见老鸨的身影,若非他身处万芳园还以为老鸨卷钱跑路了呢。 沈彦白少饮了几杯酒,单手托着下巴用筷子搅着盘子里的花生米。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老鸨。 “唉哟沈郎君呀!你怎么坐在这儿犄角旮旯里了!” 沈彦白将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搁,耸耸肩故作疲态,道:“原来鸨母还记得在下呀。” “哪里能忘!”老鸨笑的合不拢嘴,“沈郎君快些,莺莺姑娘那头我都于你说通了。” “当真?” “当真!” “好好好!”沈彦白高兴的起身拉着老鸨就往楼上走。 方至二楼莺莺房门口老鸨扯住了兴冲冲的沈彦白。 “沈郎君莫慌,把吊牌拿着。” 沈彦白接过,“拿这玩意作甚?” “一看沈郎君就鲜少来我们万芳园。咱们家莺莺认牌不认人,沈郎君拿着这吊牌进去莺莺不敢不接客。” “原来如此。”沈彦白看着攥在手里的吊牌若有所思。 老鸨笑着替他推开门,推搡着沈彦白进去。 屋内红绸一片,香气扑鼻。 红烛缭燃而起。屏风后佳人身影绰约。 沈彦白从未进过女子闺房,一时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尴尬的看着屏风后头的莺莺。 屋内沉默片刻,莺莺的声音缓缓传出—— “郎君既然来了为何站在那里不说话?” 沈彦白一愣,紧张的攥起衣袖,“我,我……” 他吞吞吐吐的,莺莺却已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怀抱琵琶,芊芊玉手挑起珠帘,最后站定在沈彦白面前。 不得不说,莺莺长的的确好看,并非外头那些庸脂俗粉,反而有些隽秀。只是这样一位妙人怎么会和粮草贪污案有关呢? 她抱着琵琶朝沈彦白做了个“请”的手势,沈彦白朝她点点头,与她一同入座。 “素闻莺莺姑娘琵琶技艺了得,可一日只弹奏一首。在下慕名而来想请姑娘去大将军府为周大将军凯旋祝贺,这才找了老鸨破一次例。” 沈彦白这套说辞练了许久,他也不怕被别人拆穿。毕竟周大将军班师回朝的事情为真,那他请人去府上祝贺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莺莺听完了他的话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平静。 “周大将军大败北狄的确可喜可贺,只是莺莺还不确定是否有时间去将军府献艺。” 沈彦白早知她会推脱立马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莺莺久虽久居万芳园可她一直都是一个清倌哪里见过大男人突然变脸呀,当场露出紧张的神情。 “莺莺姑娘是万芳园的红牌不答应我这种要求也实属正常,只怪我仕途坎坷。唉,不瞒姑娘,我本想花重金请姑娘去大将军府走一遭,我也算是能搭上将军府这条线。可是……“ 他长叹一口气,起身踱步。 “倘若莺莺姑娘没空那便算了,我也就此认命收拾行装回老家去吧。只可惜……”他边说边环顾屋内陈设。 “只可惜什么?”莺莺问。 沈彦白拔高了音量,“只可惜寒窗苦读十年竟然会跌倒在朝堂暗斗上,无法为圣上效力,我恨呐!!!” 这句话的话音拖了老长,恍然间,沈彦白在梳妆台上的绣篮里看到了尚未纳好的鞋底。他眉色微动,心底划过一丝笃定。 莺莺听着他这番胡诌的话眼神里却猛然间多了一抹哀愁和不甘,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她赶紧放下琵琶,起身。 “郎君莫急,这个忙莺莺帮了。” 沈彦白窃喜,转身,“当真?” “那是自然。不就是去将军府献艺嘛,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莺莺姑娘,太谢谢你了!你简直就是菩萨转世!”沈彦白假意抹了一把眼泪伸手攥住莺莺的手握着。 莺莺浑身不适,略显为难的把手抽出。 沈彦白也尴尬一笑,干脆把手背到身后。 …… 从万芳园出来月已上树梢。长街上仍然有不少人来来往往,沈彦白忽然发觉过几日就是迎春庙会了,也难怪人多。 他负手,一身轻松的走在街上,肩头却突然被一只胖乎乎的手给按住。 他一惊,一把钳制住身后人的手腕猛地一扭,只听见一声求饶,沈彦白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近侍长福。 “你没事往我身后跑干什么?!”他嗔怪,松开了他的手。 长福吃痛的揉着自己的肩膀,委屈道:“殿下,您一走就是一天还不允许奴婢跟着,奴婢这不是担心您嘛!”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在外面要叫我公子!” “是是是,公子!”长福妥协。 他屁颠屁颠的跟在沈彦白身后,追问:“公子,您今日见到莺莺姑娘了没?” “本公子不仅见到了还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他故作神秘。 长福跟上来凑近他,沈彦白神秘兮兮的开口:“这个莺莺姑娘绝非清倌。” “啊?”他纳闷,“这和您要查的事情有何关联?” “笨!”沈彦白摇头。 “我是说她有男人。方才在她房间里看到了一双还未纳完的鞋底,那鞋子的尺寸一看就是给男人穿的。看来东宫给的线索没错,只要咱们从莺莺身上顺着查下去,一定能找到那批失窃的粮草。” 长福听完长长地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沈彦白看了他一眼没指望他能听懂。他伸出胳膊一把搂住他的肩头,长福险些没站稳。 “走!陪我逛逛!” “还逛啊!”长福欲哭无泪。 第6章 锦绣阁 翌日,周大将军府中热闹一片,大将军周令申从宫中拜谢归来。 主母方氏亲自带着家里人在府门口迎接。 不多时,一匹威风凛凛的黑鬃骏马出现在众人眼前。从马背上跳下来的魁梧将军便是南饶大将军周令申。 “佩苓,长静!”周令申难掩喜悦,下了马几步就跑到了方氏和周煜婉面前,伸出一双胳膊将母女俩圈在怀里。 他的眼中只有结发妻子和嫡长女,这个举动无疑让站在身后的顾姨娘狠狠吃味。她恶狠狠的剜了方氏一眼,毒怨的目光好像下一瞬就能把整个大将军府给烧了。 见周令申和方氏母女有说有笑的,她赶紧推了一把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儿。可怜周意忱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又被她母亲推出来当枪使。 而这一切全被站在最后面的周蓁蓁看在眼里。 周意忱被母亲在众目睽睽之下推了出来一时手足无措,小脸刷得一下就红了,在周令申的注视下她只能僵硬的朝他拜礼唤了一声父亲。 周令申看着有些窘迫的小女儿暗暗瞄了一眼身不安分的顾姨娘,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周意忱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意忱个子又高了,看来为父不在家里的这一年意忱懂事了不少,不挑食了。” 周意忱完全没有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也会有如此和蔼可亲的一面,这是她少见的样子。 她笑着点点头,对父亲说:“父亲放心女儿早就不挑食了,在家里主母和母亲还有阿姐她们都很照顾我。父亲瞧着我长高了那是否也瞧着我长胖了?” “不胖,小姑娘家家的就是要吃好喝好。以后缺什么跟你阿姐说,让她为你置办齐全。” 周意忱笑的好看,看向了一旁的周煜婉,而后点点头。 周令申拍了拍周意忱的脑袋,目光飘忽到最后头站着的周蓁蓁身上。周蓁蓁只是朝他微微一笑算是打过了声招呼。 周令申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招呼着一家子进府。 …… 用过午膳,周令申和方氏在书房里说话。方氏递给周令申一杯茶水站在案桌前看着他写完手里隔天要上报的军情。 “将军刚回府不如好好歇息几日,这些朝堂上的事情若是不急缓一缓也无妨。” 周令申垂笔,端起了茶杯喝下半盏后才道:“知道夫人心疼我,只是我军方与北狄战毕,北狄的可勒叶护不日就要入京谈降。此事关乎社稷,我必须得将一些事情如实呈报给圣上。” 方氏轻声叹息,“也罢,你们男人行军打仗的事情我不懂也不好过问,只是你带回来的那丫头和她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令申抬眼,放下茶盏,起身绕过书案。 “夫人是怎么看的?”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我瞧着那丫头的脸颇有几分相似,好像我在哪里见过一般。” 周令申拉着方氏在一旁的软卧坐下,夫妻二人面对面轻声细语。 “夫人聪慧。”周令申没有点破。 方氏忽然抬眼,眸中尽是惊讶。 “将军在何处寻到她们的?!没有旁人知晓此事吧?” 周令申摇头,“没有。此事关乎到咱们整个周家的安危我也只说于夫人一人听。” 方氏万分怜惜的摇头,掩帕轻咳,“真是命运捉弄人啊,当年金陵城惨案闹的沸沸扬扬,是真是假早已无法分辨,这孩子竟还没放下。” “放不下才是真的。灭门惨案若都能轻易放下她就不是我二弟的女儿。若换做我也不会轻易放下此等仇恨。” 方氏听着他的话,又咳出几声,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微微泛红。周令申赶紧伸出胳膊轻轻拍着她的背。 “一年未见夫人的身体怎么垮的这般厉害?可有寻良医问药?” “无碍,只是这天乍暖还寒,一入春就容易咳嗽。” “那怎么能行!夫人定要好生将养着,这府中大小事宜少了夫人可不行。” 方氏抿嘴一笑,“我倒是想偷懒躲清闲呢,这府中的事情我已经全权交给长静处理,咱女儿做的比我好。” “长静始终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日后也是要嫁人的,你想躲清闲可不成。” 周令申同她说着玩笑话。 方氏无奈轻叹,“说的也是。咱家两个姑娘……” 周令申打断她的话:“夫人说错了,是三个。” 方氏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认同,“将军说的对,三个姑娘。三个未出阁的姑娘。” 其实提到周蓁蓁方氏心中更多的是怜惜。她心中更是有了一杆称。 周令申将她们俩儿带进将军府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他们这支周室宗系要和平阳侯一脉相互牵绊。 同宗同族,当年平阳侯府举家被屠周令申正在边关带兵打仗未能及时返回,这件事一直垫在他们夫妻二人的心底,每每想起都懊悔不已。 而今周蓁蓁没死反而回来了,他们岂有不庇护她的道理。若周蓁蓁当真能查清十一年前的惨案也算是结开了他们的心结。 …… 上京城,锦绣阁。 将军府的马车停在锦绣阁门口,周煜婉被贴身丫鬟扶着走下马车,周蓁蓁紧随其后,只有周意忱有些畏缩的探出个头,小心翼翼的走下来。 周煜婉抬眸看了一眼锦绣阁这金灿灿的匾额,这才带着两个妹妹走进去。 对于周蓁蓁来说来到锦绣阁就跟到家了似的,只是她还得装作一副好奇又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锦绣阁是她一手创办的,用来与各个据点互通消息。 阁中的绣娘尽数是她救下的孤女,她们来京中谋生或是被骗的流落街头或是被贩卖逃出,唯有锦绣阁愿意收留她们。无需报酬,只要每日绣花纺纱即可。 偏偏这些姑娘的手艺不亚于宫中那些绣娘,甚至还要再精细厉害。 周煜婉领着两个妹妹走进锦绣阁正堂,很快便有人上前招呼。而招呼她们的不是旁人,正是十一。 十一笑脸相迎,暗暗瞄了一眼周蓁蓁,周蓁蓁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立马收回目光同周煜婉攀谈。 “这位姑娘可是要裁衣裳?”十一笑道。 周煜婉美目流转,“对,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料子都拿出来,我想给我的两位妹妹做几身得体的衣裳。” “好,姑娘这边请。” 十一将周煜婉和周意忱领进内室。周蓁蓁并没有跟随进入,而是悄悄离开了正堂。 第7章 中招 “还没有半弦的消息吗?” 彼时周蓁蓁已经来到了锦绣阁的雅室里,屋子里有金雨楼的人原地待命。 “没有,我们联络了好几个据点都没有半弦护法的消息。十一姐姐还在追查。” 周蓁蓁的目光从她们几人身上一一扫过,面前的几个小姑娘看见她难免有些紧张,出奇一致的把脸深埋下去。 “我平常鲜少来锦绣阁,可我又不吃人,你们一个两个这么害怕作甚?” “没……没有楼主。” 面对周蓁蓁这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她们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直到十一摆脱了周煜婉来到雅室周蓁蓁这才让那几个姑娘离去。 “十一,我很凶吗?”周蓁蓁有些自我怀疑。 十一平静的回答:“楼主平常太过严肃,而她们又是刚入楼的小姑娘,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害怕楼主也实属正常。” 听到十一的回答周蓁蓁这才释然。 “周家那两个姑娘都打发走了?” “楼主放心,我已让人替她们量身挑选布料,告诉她们过几日衣服会送到将军府。那位周家大小姐临走还问您去了何处,我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那就好。”周蓁蓁长舒一口气,“进了将军府不比在江南自由,每每出府都要入册,实在麻烦!官银之事不能再拖,先前我叫你去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据线人来报,原先那批官银是由陈十四亲自护送到临安城入库,而一路上的关隘都是由户部的人审查,表面上并未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这批官银在进入扈州后就下落不明了。”十一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又道:“半弦的踪迹也消失在了扈州。” 闻言,周蓁蓁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李安淮那边如何?” “并无任何动静,好似陈十四的死并未刺激到他。” “沉得住气才是李安淮的作风,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陪他慢慢玩。” 十一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属下还有一事要禀。” “说。” “东宫似乎也在暗中查那批官银的下落。其中有一人格外惹人生疑。” 周蓁蓁不语,静静听着。 “此人便是相府的门客梁如实。” “可查出什么东西?” “这个人底子太干净,实在无从入手。唯一能查到的是他在上京城里有一个相好——万芳园里的红牌左莺莺。” 周蓁蓁勾唇轻笑,“门客和清倌……有意思。” 十一发问:“楼主,您是想到了什么吗?” “十一,你说那万芳园里的红牌姑娘要花多少钱才能被赎出来?” “这……“ 十一答不上来。 周蓁蓁会心一笑,抬手摸着桌子上的斗笠,若有所思。 …… 夜幕降临,上京城依旧灯火通明。可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有人要当“贼”的心。 彼时,万芳园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已经关门打烊。夜黑风高,一个鬼祟的身影从房顶一跃而过…… 沈彦白挑开屋顶上的红瓦朝屋内张望,不见屋内佳人却见满室的水气。 他狐疑,立马跳下房顶如鱼儿般溜进了左莺莺的闺房。 而他的一举一动尽数被隐匿在暗处做黄雀的周蓁蓁发觉。 她就那样十分惬意的坐在屋顶上,透过被挑起的红瓦向里面看去,看着沈彦白“光明正大”的溜进去,一时间觉得好笑。 ——这家伙一看就是个新手一会儿非得吃些苦头不可。 果不其然,屋内一通翻找无果的沈彦白此刻开始进退两难。当时他只想着怎么进来却忘了要怎么出去。偏偏这会儿左莺莺已经沐浴完走了出来。 她浑身水气缭绕,湿漉漉的青丝披肩,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纱裙,里头是若隐若现的春光。 罪过罪过! 沈彦白赶紧自觉捂上眼睛,一回头险些和一旁的衣架撞上。他的心狠狠一揪赶紧躲在了床幔后头。 左莺莺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她打开香炉盖子重新添了一勺香料进去,引着火点燃,又将香炉盖子盖了回去。 正在这时,她的身后忽然出现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男人悄悄走来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奇怪的是左莺莺并不意外,反而笑的很甜蜜。 这个男人的出现让躲在暗处的周蓁蓁和沈彦白眼睛都亮了! …… 左莺莺整个身子都贴近那男人,附耳轻语:“前几日有一位郎君来找我,想请我去大将军府里唱曲,我答应了。” “嗯?” “你别多想,我只是瞧着他的境遇同你刚来上京城一模一样,我于心不忍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梁如实抱紧了她几分,下巴在她的肩头蹭啊蹭,显得格外旖旎。 “真是委屈你了,等我攒够了钱就替你赎身,然后我们一起离开上京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左莺莺转过身,捧起他的脸颊满眼心疼。 “我总是问你在相府做事是否为难,可你也总不告诉我,之前你托我找人送出去的那些货如今已经安全到了扈州,是不是再运几次咱们就可以赎身离开这里了?我真的好害怕,心里总不踏实。” 梁如实将她圈进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不怕,天塌下来有我替你顶着。” “郎君今日可否告诉我你们一直运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梁如实嗔然,只是继续搪塞:“没什么,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一介女流可以管的。莺莺,有时候不必活的太通透,懂吗?” 见问不出什么左莺莺只能黯然垂首。 梁如实瞥了一眼梳妆台上的香炉,笑问:“又燃香了?” 左莺莺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缩在他的怀中娇俏点头。 梁如实轻笑,一把将她抱起往床榻走去。 沈彦白瞪大了眼睛反应迅速,立马猫腰弓背围着床幔匍匐前进。 床帘微微晃动,沈彦白虽然用黑巾遮住面容可还是下意识的用手去捂嘴巴,连多抬一下头都不愿。 作孽! 想他清清白白一个皇子竟然现场看了幅活春宫,顿时羞得他面红耳赤,卑微跪地爬着走。 而在屋顶上的周蓁蓁早已将屋内的情景一览无余。 例如满场爬着走的沈彦白—— 她瞧着他终于爬到了窗户边上,像身后被狗撵了似的慌乱逃窜差点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家伙到底是哪家派来刺探情报的,傻里傻气的一看就很好骗。 平白看了场笑话的周蓁蓁也没有多做停留,立马飞身而下,走得悄无声息。 …… 从万芳园逃出来的沈彦白犹如重获新生,他甚至来不及换掉身上的夜行衣,只是草草的套了件外衫,扯掉黑巾,大步流星的走在巷子里。 彼时正逢春,夜间多寒凉,可这会儿沈彦白却是浑身上下燥热无比,一心只想脱去碍事的衣服松快松快,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他脚步愈发虚浮无力,脸颊开始泛红,燥热感迅速腾升。他只能拼命扯着自己的衣服,很快胸膛就裸露一大片出来。 第8章 救救我 很快沈彦白就觉得不对劲,这股莫名其妙升腾上来的燥热感好像和左莺莺房中燃起的香料有关。 莫非是春药!? 沈彦白自认倒霉,干脆扶着墙缓缓滑下去瘫软在地上。 月黑风高夜,小巷深处走来三三两两结伴打劫的贼人。平常他们游荡在上京城无所事事,白日里他们不敢大张旗鼓的动刀动枪,可到了晚上倒霉的可就是那些落单的人。 “大哥,前面好像有人!” 领头的壮汉几步往前凑仔细看去,果然发现了沈彦白。 “大哥大哥!真的有人!走,咱们看看是男是女!”跟在身后的小弟似乎比壮汉更兴奋。 “瞧你们那点出息!”壮汉嗔怪。 被吼的几个小弟没敢再多言跟着壮汉的步伐慢慢凑上前去。彼时,沈彦白体内的药性正猛烈,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被折磨的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呦!是个小郎君!”壮汉踢了沈彦白一脚,他没有反应。 “大哥,这怎么回事?不会是要死了吧!” “慌什么!” 壮汉蹲下来捏住沈彦白的脸颊左右看了看,见他面色红润额头细汗如雨,一眼便知晓中药了。 “啧啧啧,可惜了。这么白净的小郎君却中药跑了出来,看样子那药份量还不小,完喽!” 壮汉故作可惜,实际上手已经在沈彦白身上上下摸索。可摸了半天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唯有一块玉珏被他从贴身衣物里掏了出来。 他将玉珏在手里掂量几下,确定是件好货。 “穿的这么好却是个穷鬼,难怪会中药,许是被发现没钱被窑子里的美人给赶出来了!” “大哥,你怎么啥都懂啊?”身后的小弟满脸崇拜。 “不懂怎么当你们大哥!” 壮汉看着有些神志不清的沈彦白,眼神在他身上游离,忽然多了几分戏谑。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小郎君,爷看过那么多女人,还不知道这男人是什么滋味……“ 他言语轻佻,手更加不老实,直接在沈彦白身上摸了起来。身后的小弟没见过这种场景完全出于好奇,全部围了过来。 或许是周围人多沈彦白身上的燥热感更重了,他睁开双眼模模糊糊的看见几个人影对他上下其手。他自然要有所反抗,抬起手臂胡乱推搡,却被人按住。 “救命!救命!”沈彦白有气无力的喊着。 声音忽落,小巷深处便有脚步声传来。 一双黑色长靴一步步朝他们走来,最终停在他们身后几步之距。 “喂。”周蓁蓁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几个贼人果然察觉到了她纷纷扭头。 他们还尚未看清周蓁蓁只见几步开外飞来半块砖头,精准无误的砸中了壮汉的脑袋,当即疼的他大叫起来。 周蓁蓁负手而立,“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壮汉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骂了句脏话,指着周蓁蓁喊打喊杀。可他们实在有些自不量力,没几招下来就被周蓁蓁叠罗汉似的打趴在地,扔到一边,只管哀声求饶。 周蓁蓁没有搭理他们,而是从地上拾起那块玉珏,几下翻看间才发现玉珏上刻着一个燕字。 她走到沈彦白身旁单膝蹲下,看了眼玉珏又伸出手将他的脸掰正,这一看才想起,这男人就是当日长街纵马之人。 真是冤家路窄了。 隔着斗笠周蓁蓁的脸上都能察觉到一丝不悦。但她也认栽,谁叫十一说今晚会有朝廷的人暗中探查。若不是为了调查那批官银的下落她这辈子都不想和朝廷有牵扯。 周蓁蓁将玉珏塞回他的怀里,伸手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赶紧从腰间拿出一粒解药喂给他。 这春药威力不是一般的大,人要是再这么烧下去可是会被烧死的。周蓁蓁还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人命。 “长的这么好看可惜是个蠢的,也不知道是谁派你来送死。”她嘀咕了一句,拉紧了沈彦白的衣服遮住了他裸露的胸膛。 恍惚间,沈彦白睁开双眼,眼前这个头戴斗笠腰别铃铛的女人若隐若现。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周蓁蓁一惊一时竟忘记了挣脱,便被他一用力扯进怀里。 她下意识用手支撑,一把按在了他的胸膛上,顿时只觉浑身血液喷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这感受不似从前任何一种心境,让她恐惧,愤怒,憎恶,而是一种莫名的心慌。 周蓁蓁头戴斗笠沈彦白并未看清她真容,只觉得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那种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他觉得十分安心。 沈彦白努力吐息,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平缓。 “救救我,我不想死。” 周蓁蓁的一只手掌心刚好压在他的心口,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沈彦白狂跳的心脏。周蓁蓁看着沈彦白,轻轻收回掌心作握拳状,而后才言:“放心,你死不了。” 她掰开沈彦白钳制住自己手腕的手立马起身,看着沈彦白再度昏了过去。 第9章 他叫沈知行 周蓁蓁将沈彦白弄回锦绣阁时十一愣神在一旁半天没说出话。 楼主说好了只是去万芳园查探,怎么查了一晚上还带回来一个中春药的男人?更何况这个男人的身份并不一般。 沈彦白躺在床上,周蓁蓁刚刚才为他盖好被子,一转身十一就凑了上来。 “楼主,您怎么把他给带回来了?” “你认识?”周蓁蓁反问。 十一眨巴了几下眼睛,又问:“您不认识他吗?” 周蓁蓁蹙眉。 十一看了一眼沈彦白一眼,压低声音对周蓁蓁说:“他是燕京皇帝送来南饶为质的四皇子——沈彦白,沈知行。“ 周蓁蓁闻言,扭头看向沈彦白。 十一又道:“而且根据楼中弟子传来的消息,沈彦白就是东宫点名肃查贪污案的人。您把他带回来无疑是直接与朝廷为敌。” “无妨,待他醒来你随便找个由头将他搪塞过去。我瞧着他……有点蠢,不足为惧。” “啊?”十一的脸上略有吃惊之意。 周蓁蓁轻笑,朝十一勾勾手。十一轻轻点头跟着周蓁蓁离开了房间。 锦绣阁的高阁中,周蓁蓁重新带上斗笠,十一站在她身旁。两人俯瞰车水马龙的上京城的长街,别有一番风情。 “上京城内线传来消息,东宫太子李墨已经派人安暗查贪污案,似乎与李安淮也有关系。” “你方才不是说他已经派沈彦白调查此事了吗?” “确实是派了沈彦白,可是他在背后又偷偷安插了人手。而且此事沈彦白并不知,属下觉得东宫并不信任沈彦白。” 周蓁蓁顿了顿,思虑片刻后才道:“这么说沈彦白不过是东宫的一个手爪子,可有可无。” 十一点头,“目前来看的确如此,一旦被东宫先查出贪污案的真相沈彦白这颗棋子也就没用了。” 周蓁蓁转身看向十一,别有一问:“沈彦白既为质子为何没有培养自己的势力自保?” “他五岁起就被送来了南饶,别说是培养势力了,就连每日温饱都是个问题。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皇子迟早有一天会被李安淮那群人给铲除的。” 十一换了口气,继续说:“而且这些年南饶和燕京边境频频有牵扯,也不知到底还能相安无事到几时。” 周蓁蓁收回目光,看向远处。 “当日我让你将陈十四的尸体送回首辅府,李安淮至今都没有动静吗?” 十一摇头,“并无。” 周蓁蓁一声冷哼。 十一提醒她:“眼下楼主正在将军府里这些事情就交给属下和半弦吧,您应当顾全大局切勿露了马脚。” “说的对,好不容易从江南到上京我怎么能轻易被他们识破。” 她抬头,不远处烟花簇簇,好一番繁华景致。 “圣上一心求安稳而我偏要搅动起这满城风雨!我要让十一年前所有和金陵城一案有关的人都付出代价!” …… 翌日一早,沈彦白悠悠转醒。清醒后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好似昨夜绕着上京城跑了一整夜似的。 他艰难起身翻身下榻,还险些摔了一跤。不过他一贯狼狈,早就习惯了。 沈彦白起身恍然间就清醒了——这是什么地方? 他环顾四周,屋内挂着许多显眼的锦缎丝绸,女子的用物抬眼可见。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房门口,刚一打开房门迎面就撞上前来送新衣的十一。 两人各退一步,有些尴尬。 “殿下醒了!”十一镇定自若。 她端着托盘走进来,沈彦白自动让路。 “姑娘,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还有,这里是何处?我昨晚……” 十一放下托盘,转身同他道:“殿下不必担心,这里是锦绣阁,我是这里的掌柜十一。昨夜我路过街上看殿下晕倒在路边我,身旁又没有一个随从,便自作主张把殿下带了回来。” 听完这套说辞沈彦白哦了一声,拍了拍脑袋,“对,瞧我这记性!我昨夜同人吃酒喝多了……” 十一掩面一笑。沈彦白既尴尬又心虚。 方才一通话下来他已经想起了昨夜的事情,只觉得羞愧难当。 他怎么就中春药了呢! 十一见他走神,连忙指着放在桌子上的新衣服说:“这里是我们锦绣阁新做出来的衣服送给殿下,殿下先将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十一再送殿下出去。” 沈彦白立马弯腰将新衣服抱在怀里,同十一道:“多谢十一姑娘!” 十一微微屈膝,“殿下客气了,那十一在门外等候。” “好。”沈彦白一口答应。 很快他就换好了衣服,临走前还站在铜镜下照了照,看着意外合身的新衣服竟然没忍住臭美了一番。 他摸上揣在自己怀中的玉佩顿时心安,也不多做停留麻溜的离开了锦绣阁。 …… “铛铛铛。” 三下叩门声响起。 首辅府侧门从里头拉开一条缝隙,里面的家丁探出视线。见来者是梁如实他立即敞开半扇门将他迎进来。 梁如实脱掉身上沾了晨雾的披风疾步走向李安淮的书房。 李安淮舒服的坐在太师椅上喝着浓茶。 “大人,出事了!”梁如实推开书房门就急切禀报。 李安淮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慌什么。圣上查到扈州粮仓上头了?” 他一怔,“您如何得知?” 李安淮不以为然,“圣上虽然老了可只要是他想查的事情又何愁查不出来。” “您都知道为何还不让人将那批粮草转移?若是让圣上知道咱们把大米换成了糙坯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如今各地大旱,灾情四起。对那些难民来说有的吃就不错了。况且我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那几担粮草。我要的是官银!” 梁如实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李安淮,直到见他又喝了口茶,开口: “太子在朝中势力不足,唯有嫡长子雍王尚有几分头脑。圣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焉知何时就驾崩了。咱们要做的就是稳住东宫,稳住雍王,你明白吗?” 梁如实点头,“大人说的对,是我思虑不周了。” 李安淮摇摇头,“原本你和陈十四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只可惜陈十四惨死……” 见李安淮又伤春悲秋,梁如实赶紧出言安慰。 “大人节哀,陈老的死一定跟那批官银有关,咱们也不能着急,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若我们为了陈老泄了底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跟了我二十年,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待完成大业我定会让那个凶手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面色阴翳,眸中透露出算计的意味,盯的梁如实莫名发慌。 第10章 三小姐夜不归宿 周大将军府。 清晨的晨雾还未散尽,周蓁蓁专门挑了晨起时分回到将军府。原本以为将军府的人都未起身,却不料听到了一件“趣事”。 ——“迎春庙会当日太子殿下会代替圣上去承安寺祈福,随行的还有雍王殿下,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说的容易,可要混进去却比登天还难。” “哼,做事情要动动脑子。庙会当日人潮拥挤难免会发生什么意外,我们只需要弄点骚乱何愁没有机会攀上东宫的人。 “那也得提前说好了,我跟弟兄们只为求财,不能把命给赔上。到时候你求你的荣华富贵我求我的升官发财!” “那是自然。” “……“ 将军府的一处假山后,有一个年轻女子和男人正窃窃私语,周蓁蓁听不大清只能冒险往声音那头走去。 ——“有人来了!快走!“ 那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很快,男人脚步匆匆像只狡猾的兔子一溜烟就没了影子。而周蓁蓁也只看到一双红色的双线芙蓉软底鞋消失在假山另一头。 她飞快追出,却将那女子迷失在了缭绕的晨雾之中。 “奇怪,这将军府里还有人对东宫起了心思?”周蓁蓁暗自嘀咕。 她几下思索,确定真的找不见那年轻女子便只能作罢。 …… “快来!那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就在这里!都给我找!” 突然,假山外脚步匆忙,似有棍棒敲击的声音。 周蓁蓁满腹疑惑,寻着声音而去。 “小贱人!竟然敢背着老娘在将军府里偷人!当将军府是什么地方,等老娘抓住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都愣着干什么,快找!!!” 偷人? 周蓁蓁蹙眉——这将军府一天天还真是热闹。 …… “刘姑姑!人在这儿!” 将军府的一个家丁忽然拿着棍子出现在周蓁蓁身后,周蓁蓁险些被他从背后打了一闷棍子。 “做什么!”她厉喝。 那家丁仿佛听不见周蓁蓁的话,只管向外面的刘姑姑邀功。 周蓁蓁才不惯着他,见他举棍又要打,她徒手接住迎头落下的长棍卯足力气往身前一扯,再侧身一躲,那家丁顺着棍子的方向就被周蓁蓁连人带棍子扔了出去。 他一声哀嚎,趴在假山的出口,刘姑姑一扭头就看见了他,自然也看到了周蓁蓁。 周蓁蓁阴冷着脸走出来,刘姑姑看清来人连忙收敛了方才嚣张跋扈的样子。 ”周姑娘!“她带着一群人走上前朝周蓁蓁行礼。 “刘姑姑这是在做什么呢?一大清早的就如此兴师动众。” “回姑娘的话,府里出了一个和外人苟合的小丫头,被撞破那事后就逃了,奴婢正带人找呢。” “哦?是吗?” 周蓁蓁的语气毫无波澜,听得刘姑姑打心底里发凉。 她弓着腰,迟疑:“是……是!” 周蓁蓁冷冷的扫视他们一眼,正要走,只听得顾姨娘声如雷霆,咋咋呼呼的朝她小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主母方氏和周令申,就连周煜婉与周意忱都一并前来了。 这架势颇有捉奸的样子。 “将军,夫人!快看,妾就说了一定能抓到那个不要脸的贱婢。”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顾姨娘手指着周蓁蓁喊道。 直到众人走近才看清那人是周蓁蓁。 方氏顿时长叹一口气,嗔怪顾姨娘:“顾姨娘,你这胡诌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伶俜何时成了贱婢?!” 周蓁蓁没有率先开口,而是朝着方氏和周令申行礼。 周令申有些头疼,“一大清早的闹了场乌龙!” 顾姨娘一时吃瘪,可身后的周意忱却弱弱发问:“伶俜姐姐,这一大清早的你怎么会出现在后院里?” 周蓁蓁瞥了一眼周意忱,沉默一瞬才道:“我没有贪睡的毛病所以每日都习惯早起。二妹妹有什么问题吗?” 见周蓁蓁反问自己周意忱一怂,连忙摇头垂首。 这时,顾姨娘突然发难,她故意嘶了一声惹众人注意,而后指着周蓁蓁不以为然的开口。 “不对啊,若妾没记错的话昨日长静和意忱回来时府中众人并未看见你,伶俜啊,你昨日是何时回府的?” 周蓁蓁就知道顾姨娘不会轻易放过她,她丝毫不慌乱,仔细应对。 “昨日傍晚便归了,我的侍女初九可以为我作证,若顾姨娘不信的话大可以去问。” 顾姨娘一甩手中的手绢,轻轻捂起口鼻,回答:“瞧你这话说的,你都说了有人证我哪里还能不相信。只是做为长辈姨娘得提醒你一句,这未出阁的姑娘还是少出府的为妙,不然到时候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你还没嫁人呢,总不能让外头的人说咱大将军府的三小姐夜不归宿吧。” 周蓁蓁笑的虽然很假但是仍耐心应付。 “顾姨娘说的是,伶俜受教了。伶俜日后定当恪守将军府小姐的本分。” 她看了一眼周令申,直到他朝自己轻轻点头。周蓁蓁知道这一劫又逃过了。 “咳咳咳。” 晨起多寒凉,方氏的咳嗽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周令申赶紧揽住她的肩头,满眼关切。 “这里太过阴凉夫人身体不适不宜久待,快些回房歇息。” 方氏摆摆手,虚弱一笑,“我哪有那么娇气,还是先送孩子们回去。” “这里确实寒气重,不如我们一并离开吧,正好我也有事要找父亲谈。”周蓁蓁笑道。 周令申点头,默认。就这样,几人全然没在意顾姨娘和周意忱的意思,直接离去。这可又把顾姨娘气的不轻。 周意忱站到母亲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母亲,我们也走吧。” 顾姨娘一脸嫌弃的看着女儿,狠狠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这个坏事的!你说你性子如此软弱日后我还有什么可指望你的地方!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周意忱又挨了母亲的骂把头埋得更深了,委屈抽泣。偏偏顾姨娘最瞧不起女儿这副样子。她想要的女儿最起码是要像周煜婉那般,有主见有脑子。再不济也该像周蓁蓁那样天不怕地不怕,强硬一些。 她发狠般瞪了周意忱一眼,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第11章 你叫周伶俜 周令申将周蓁蓁领进书房关上门,周蓁蓁站在书案前垂首。 “昨晚去哪儿了?”周令申问。 周蓁蓁没有说话,抬手撩起长裙跪在他跟前,当即叩首。周令申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多谢叔伯没有拆穿蓁蓁。” “我自然不会拆穿你。自从你找到我那天起咱们之间的荣辱便系在了一处。说吧,昨晚干什么去了?” 周蓁蓁抬头看向周令申,道:“去了万芳园找人。” “可找到了?” 她摇头。 周令申轻叹一口气,抬抬手示意她起身。 “孩子,此事需得从长计议,你才到上京凡事都没有摸清楚,万不能赌气而行。你说去万芳园寻人,寻的是何人?此人与金陵一案又有什么牵扯?” 周蓁蓁再次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就敢夜不归宿,万一出什么事情你叫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你父母和你的阿翁?” 周蓁蓁满脸愧意,“对不起叔伯,是蓁蓁心急了。” 周令申果断打断她的话,“不,这个将军府里没有周蓁蓁,只有伶俜,三小姐周伶俜。忘掉你曾经的身份,记住你是我大将军府的人。” 周蓁蓁一愣,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了。 她的归属,她的身份,好像从十一年前平阳侯府被灭门,她从一个万人敬仰的小郡主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奸佞妄臣之后。 须臾,她便看便了这个腐朽的王朝,那些自私自利的朝臣,他们如鼠目般的眼界。 周蓁蓁在出神,周令申已经起身绕过书案走到她跟前。 “伶俜,既然住进了将军府就把这里当成自家一样。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同叔伯商量,千万别自己单独行动。” 他轻轻的拍了拍她单薄的肩头,又道:“咱们如今要面对的人是当今首辅李安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叔伯看的比你清楚。你年纪太小,虽有一身的功夫可终究难敌这滔天的皇权。听叔伯的话,先安顿下来,之后再查。叔伯也会帮你的。” 周蓁蓁看向他,挤出一抹微笑,“好,我听叔伯的。” 得到了她的承诺周令申这才放下心来。他负手踱步向前,周蓁蓁转身跟在他身后。 周令申说:“过几日就是迎春庙会,届时宫里定会来人请三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入宫。到时候你就以将军府三小姐的身份随我同去。” “此时就要入宫?”周蓁蓁的确有些意外。 周令申点头,“没错,带你进宫也正好让你见一见咱们的首辅大人,到那时你再好好考虑要不要独自行动。” 他的这句话无疑是戳中了周蓁蓁的小心思。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尽管周蓁蓁已经保证不会乱来,可周令申还是敲打了她一番。 “是,叔伯。我不会再莽撞行事了。” …… 晌午,东宫太子府。 彼时正值盛春,乍暖还寒之际。太子李墨携东宫众人在园子里采春。 太子妃轻轻挽上太子的胳膊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大帮宫人服侍。 “殿下今日感觉如何?身子可还爽利?”太子妃轻声问道。 李墨拍了拍她的手背,回答:“别说休息了这么几天这身子果然比之前松快许多。要不是因为父皇逼的太紧孤何至于称病躲难呀。” “妾身觉得父皇也是一片好心,有意让咱们东宫立下此功。” “若真是如此倒也罢了。可父皇一再听信户部的话坚持运送赈灾粮,灾民那么多岂是区区几担粮食就能解决的。” 李墨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太子妃垂眸挽着李墨继续逛着园子。 “殿下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圣命难违。不过好在咱们家子慕是个稳重的,这些事情有他处理殿下也可放心些。” 李墨没有再开口只是对着妻子温和一笑。 园外,吵嚷声此起彼伏。雍王李景温正拉扯着沈彦白要往里走,可沈彦白却耍起了无赖说什么也不进去。 “子慕兄,我今日真的有些不舒服就不去拜见太子殿下了,咱们就此别过行不行?” 李景温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知行兄,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也不像不舒服的,你若是想装病下回记得装的像一些,莫要把本王当傻子。” 说罢抓着沈彦白的手腕就往园子里头拽,沈彦白欲哭无泪。 园中,李景温强拉硬拽着沈彦白就风风火火的出现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 沈彦白立马挺直腰杆乖觉站好。李景温瞥了他一眼勾唇轻笑,随后朝李墨和太子妃行礼。 “孩儿见过父王母妃。” 沈彦白也赶紧追上,“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沈某有礼了。” 李墨微微一怔最后还是点点头。四人很快倚亭而坐。 “太子殿下,按理说本应该是我找到贪污案真相后再来拜访你的,这不遇到了子慕兄便厚着脸皮来东宫讨杯茶水喝。” 李景温不露声色的看着沈彦白,轻轻一笑——方才他可不是这副模样,变卦变得还真是快。 李墨摆摆手,对沈彦白客气道:“四皇子能来东宫是好事,今日咱们不谈公事。” “父王,不能不谈。”李景温忙开口。 沈彦白刚要笑出来,可嘴角扬起的那一丝弧度瞬间凝固在脸上。 “知行兄这案子可是查了许久,不知有何眉目?” 李景温扭头笑看他,沈彦白朝他尴尬一笑,飞快的收回视线。 李墨再次出言阻拦:“你这孩子坐下就是公事怎么能行,你都多久没回来看你母妃了?也别为难人家四皇子。” 李景温微微垂首,“是,父王教训的是。” 一旁的沈彦白心如明镜,他悄悄抓了一把石桌上的花生,尽量轻轻的捏开送进嘴里,目光飘忽不定心中暗言:跟我在这儿唱红白脸呢,真有意思。 他想着还没等他把花生米送进嘴里李景温的问题再次向他砸来。 “知行兄,你发什么愣呢?粮草贪污案你查的如何了?” “啊?哦!”他舔了舔嘴唇把手里的花生揣进长袖里,方才开口:“已经有些眉目了,再给我几日时间我一定会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李墨满意的点头,“若缺什么只管跟子慕说,此番四皇子能替我们东宫摆平此事日后东宫自会成为四皇子的助力。” 听到这里沈彦白才神色稍缓,立马露出那副嬉皮笑脸得瑟的样子。 “那在下就先谢过太子殿下了!” 沈彦白举杯,十分开怀的与李墨碰了个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事后还不忘夸赞东宫的茶水好味道。李墨一高兴当场答应送他几罐上好茗茶。 临了临了,李墨已经在太子妃的催促下起身离开,而李景温也全然没有要好生送沈彦白离开的意思,只是让他自便,自顾追着李墨而去。 沈彦白看着那一家人离去的背影撅起了嘴,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他瞥了一眼桌上还剩半盏的花生伸手全抓进了自己的衣袖里,揣着就离开。而这个小动作却被恍然回眸的太子妃瞅个正着。 她的眸中有那么一丝可怜的柔情,追着沈彦白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第12章 闺中好友 上京城内一如既往的热闹喧嚣,眼下又正逢迎春庙会,来往的商贾更是络绎不绝。将军府的马车在人群中缓缓行驶,竟比寻常要迟了半个时辰才到万芳园门口。 周煜婉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她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随即招手。 “阿若,东西都带来了吗?” 阿若手捧着一个红木匣子答道:“小姐放心,一件不差。” 周煜婉轻轻点头,便迈开步伐走进了万芳园。 一如既往,出来迎接的人还是老鸨。 “呦!瞧瞧这是谁来了!”老鸨笑的连嘴都合不拢,一步一扭甩着手绢朝周煜婉走过来。 “许久未见了鸨母。” “唉哟,周大小姐真是客气!又来看我们家莺莺呀!” 周煜婉倒是没有说话,阿若满是鄙夷的开口:“明知故问!” 她上前一步打开红木匣子,里头装着的全是上好的金银首饰,足足有半匣子。老鸨顿时眼前一亮,露出那副财迷的模样。 她乐呵呵的笑着,几乎是用抢的,把匣子从阿若怀里抢了过来紧紧抱着,眼睛就再也没离开过里头的金银细软。 阿若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说:“鸨母,东西都给你了,我们家小姐要见莺莺姑娘,还不快放我们进去!” “放放放!这就放!莺莺姑娘就在屋里头快进去吧!!!”鸨母连头都未抬起,指着二楼方向就喊。 周煜婉朝她道了声谢,带着阿若走上楼去。 周煜婉站在门口,阿若上前轻轻叩门,左莺莺果然应声开门。看清来人是周煜婉后一阵恍惚。 周煜婉看着她只是温柔的笑道:“发什么愣啊?屋里藏男人了?” 说罢她作势伸长脖子往里瞅。 左莺莺嗔怪一句:“哪里藏什么男人啊!你要来怎么也不提前差人说一声。” 她的目光掠过周煜婉往楼梯口看去。 “快进来说话,阿若也进来。” 阿若朝左莺莺一笑跟着周煜婉进了屋,关上房门。 左莺莺拉上周煜婉的手好一阵寒暄。 “妈妈没有为难你们吧?你这回又给了她多少钱财?每次你来都得破费,若你差人知会我一声我自会寻机会出来找你,何须花这冤枉钱!” 周煜婉倒是不以为然,两人围桌而坐,阿若上前各自为她们俩儿斟茶。 “许久未见你想念的紧便自作主张来了,若是让你出来寻我岂不是失礼。而且我今日来也有一事相求。” 左莺莺了然一笑,“是想请我明日去府上为大将军凯旋庆贺?”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左莺莺看着她刚要答应忽然想起那日沈彦白的邀请,现下一顿。 “可是……前几日也有一位沈郎君付了定金请我去将军府献艺,我已经答应他了。” 周煜婉疑惑道:“沈郎君?哪一位沈郎君?” 左莺莺摇头,“不清楚,看样子应当是个在朝为官的,请我去府中献艺也是因为自己仕途受阻想要与你父亲攀上关系。我瞧他可怜便答应了。” 闻言,周煜婉略显失落,语气有些酸味儿:“好吧,原是我来迟了。已经有一位沈郎君先行邀请。” 她故意将郎君两个字咬的极重,左莺莺掩帕一笑,轻推了她一把。 “吃味了?连一个素未谋面的郎君都要吃味?这可不是咱们大将军府周大小姐的作风。反正我都是要去你们府上的,谁请都一样。” “说的也是。”周煜婉小抿了一口茶。 彼时,叩门声再次响起,左莺莺和周煜婉相视一眼。左莺莺立马起身打开房门——来者竟然是梁如实。 这可把左莺莺给吓到了。倒不是因为梁如实来找她,而是她并未把自己跟眼前这个男人好上的事情告诉周煜婉。 周煜婉果然敏锐,当下起身,发问:“莺莺,你不是从不接内客的吗?这位公子是……?” 没等左莺莺开口梁如实率先介绍起自己。 “在下梁如实,是莺莺的好友。” “好友?”周煜婉更加疑惑。 左莺莺更加无言可辩,只能先催促着梁如实离去。 …… 送走了梁如实周煜婉再也忍不住了。倒不是因为好奇而是担忧好友的安慰。 “莺莺,这到底怎么回事?” 左莺莺又是无言。 “你是不是已经跟了他了?!” 一猜即中! 不得不说周煜婉是聪明的。 “长静,他说过会替我赎身待我好的。” “你糊涂!” 左莺莺垂眸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了解他多少就敢跟他私定终身!你是清倌,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要是被司乐司的人发现是会出人命的!” 提到司乐司左莺莺的眼中就迸发出一丝毒怨 “我自然知道这些,你不用一直提醒我!” 周煜婉走到她身旁,规劝道:“莺莺,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这里,可是你不能用这种方式。” “那我应该用什么方式呢?在这里若没有被人赎出去的命便只能老死!长静,我真的不甘心。你是知道的,我是因为父亲获罪才被发配为清倌,我本应该和你一样在父母膝下承欢,然后找一个如意郎君风光出嫁。可是这些我都不敢再奢望了,我只想趁着自己还年轻离开这里!” 话到此处周煜婉无法再开口说些什么,涌上心头的只有心疼。 她走近左莺莺轻轻将她抱住,左莺莺伏在她的肩头哭得可怜。 “好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对你着急的。若是你真的喜欢他那便一直喜欢着吧。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找人揍他!” 听到这番话左莺莺破涕而笑。 “长静,你可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平白惹人发笑。” 周煜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有再说什么。 …… 林木深邃,鸦飞泣血。 在一处荒芜枯败的林间十几个窸窸窣窣的黑影沿着路途的血迹纷踏而至,很快就将前方那个身受重伤的阻拦下来。 男人衣衫单薄,浑身都是因为受刑留下的伤痕,手中紧紧攥着一柄浸着血的匕首。 “这么有能耐,倒是继续跑啊!” 男人横刃在前,半步不退,眼神里隐隐透露着一股狠劲。 “在这儿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逃走的,你也一样。杀了他!千万别让他把这里看到的一切给带出去!” 话音一落,黑压压一片的身影朝他扑来,显然是要将他置于死地。可他依然不惧,咬紧牙关孤注一掷。 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第14章 中毒 周蓁蓁面色僵硬,方氏观她神情虽有些难过但并未太过神伤。 “怎么?我这病很难治?” 周蓁蓁尚反应过来,在心中略微盘算下,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 “夫人放心,的确只是寒气入体。只不过当初拖的有点多久所以现在才会如此难根治。” 一旁的陈嬷嬷见周蓁蓁当真会医,当即请求道:“三姑娘,可否请三姑娘为我家夫人再仔细瞧瞧。夫人这药已经吃了三年多了,可病却总也不见好。三姑娘若是有办法奴婢不胜感激!” “陈嬷嬷不必多礼。” 周蓁蓁虚扶了她一把,而后又看向他方氏,这才开口询问:“夫人现在喝的这药都是谁开的?” 方氏没有说话,陈嬷嬷代为回答。 “是上京城回春堂里的顾大夫开的方子,夫人每次吃完他开的药倒也是精神许多,只是治标不治本。” “陈嬷嬷,不知今早熬药的药渣还有吗?我想看看那些药都有什么,回去后好为夫人对症下药。” 陈嬷嬷忙答:“有的有的,奴婢现在就去挑些药渣出来拿给三姑娘。” 周蓁蓁微微颔首,“有劳陈嬷嬷了,我同你一块去吧。” 她起身,朝方氏一拜,“夫人,伶俜先去取药就先失陪了。” 周蓁蓁看了一眼青姨,青姨朝她轻轻点头,她这才放心离去。 房门被轻轻带上,屋内只剩下方氏与青姨。 方氏依旧时不时的咳出几声,青姨终于想起自己为方氏带的东西,她赶忙将食盒拎起放在桌子上。 方氏略有惊喜,掩帕问道:“这是送予我的?” 青姨认真的点头。 “全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青姨又点头,又把食盒往她跟前推了推。 方氏看着食盒里精致的糕点顿时心情大好,她轻手捏起一块酥糕咬了一小口——糕点醇香,甜而不腻,正合她的胃口。 “想不到你竟然有这般手艺,这糕点做的可不比咱们上京城任何一家点心铺做的差。” 听到方氏由衷的夸奖青姨害羞的垂下视线。 “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伶俜很辛苦吧?” 青姨没料到她会问这句话,明显愣在一下。 方氏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进来将军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青姨本就是个哑巴,此刻更加不知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能抿嘴一笑。 将军府,内厨。 陈嬷嬷领着周蓁蓁来到内厨,厨房里烟火气十足,厨娘们挥动大勺做着美味佳肴。陈嬷嬷将周蓁蓁领到煎药的地方,炉子上果然还放着残留的药渣。 “三姑娘,这就是今早府中下人为夫人熬的药了。” 周蓁蓁点头,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拿起一旁的筷子一味一样,夹起药渣包好。 “三姑娘,这样就成了吗?” “当然不是,这些药渣我还得拿回去仔细瞧瞧,待我参透其中药理再来寻夫人。” “好,多谢三姑娘了。若这回姑娘能治好夫人的顽疾全府上下都会感激姑娘的。” “陈嬷嬷,你不用跟我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周蓁蓁收好药渣,陈嬷嬷朝她请礼,道:“厨房油烟味大,三姑娘快些随奴婢走吧。” “嗯,也好。”周蓁蓁点头。 陈嬷嬷与周蓁蓁并排离开厨房,两人在小园路口分离。陈嬷嬷被一个小倌喊走处理旁事,周蓁蓁一人踱步在小园里,手中攥着帕子里包起的药渣。 今日将军府设宴,所有人都在前厅大堂忙碌,这小园里还算安静。只是这么安静还是会被人尾随。 没走几步周蓁蓁便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尾巴”。 她蹙眉,用余光想向两侧撇去——什么也没看到。 她这才转过身——身后的矮丛里一抹紫色的衣摆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一挑眉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立马加快脚步消失在前头的岔路上。 “欸?”沈彦白诧异,“人呢?” 他冲出来跑到岔路口,左右环顾终是寻不见周蓁蓁的身影。 “跟丢了?”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可没等他想清楚,刹然间只觉得后颈一凉—— 周蓁蓁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一双纤细有力的手掐住了他的后颈。 沈彦白浑身一怔,汗毛都竖了起来,努力保持镇定的他狠狠吞了一口唾沫。 “在将军府里鬼鬼祟祟的,还跟踪我,你到底是何居心?!” 周蓁蓁冷冰冰的话语砸进他的耳中。 沈彦白嘿嘿一笑,嬉皮笑脸的回答:“我,我迷路了,不是故意跟着你的!” “是吗?迷路了?” “对对对!” 周蓁蓁一声冷笑,才不信他的鬼话。 她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被扼住命运后颈的沈彦白不服都不行,当即疼的求饶。 “周姑娘我错了!我不应该跟踪你的!姑奶奶你饶了我吧!” 见他求饶周蓁蓁这才松开手。沈彦白捂着自己的后颈赶紧转身离她远远的。 “说吧,跟踪我干嘛?” 沈彦白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周蓁蓁的眉头蹙的更深了。她就活该要看见沈彦白这副娘们唧唧的样子。 沈彦白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周蓁蓁腰间挂着的那串铃铛。 她低头握紧那串铃铛,发问:“你在找这个?” “对啊,我是想问这铃铛你是从哪儿来的。” 周蓁蓁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本皇子也是你能随便看的!” 闻言,周蓁蓁无奈的翻了个大白眼。 “皇子?哪门子皇子?” “咳咳!”沈彦白故意咳出两声,站直了身子,“我乃燕京四皇子沈彦白,沈知行是也。” 他满脸骄傲,谁知周蓁蓁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哦。” 她没有任何表示,转身就走,沈彦白愣在原地傻了眼。 “哦?就……就一个哦就完事了?!“沈彦白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你这女子是不是根本没把本皇子放在眼里啊!” 他抬脚上前追去,拦住了周蓁蓁的去路。 “周家小娘子,你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 周蓁蓁冷眼看着他,盯得他脊背发凉。 “皇子又如何?这里是大将军府不是你的燕京,你擅自尾随我就是图谋不轨!如今还拦住我的去路,显然居心不良。” “我没有!”沈彦白连连否认。 “没有?没有你拦我作甚!?” 沈彦白服软,又好言好语。 “周小姐,周姑娘!你就行行好告诉我你腰间的铃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吧!” 周蓁蓁轻叹一口气,“这是我自己的。” 他瞪圆了眼睛,又惊又喜。 “真的?” “不信拉倒。” 说罢,她又要走,沈彦白再次拦下她。 这回周蓁蓁是真的觉得烦了,她攥紧拳头朝他挥去,沈彦白下意识往后躲,但周蓁蓁并没有真的想揍他。 “四皇子殿下,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是不是皮痒了!”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凶,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沈彦白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压下她的拳头,虽怂但嘴硬。 “四皇子殿下,我现在还有事得先行一步,这铃铛你若是喜欢我送你。” 说着她就一把扯下铃铛塞进沈彦白的怀中,简直让他受宠若惊。 可还没等周蓁蓁离去,便有一位侍女急匆匆的朝她跑来。 “三姑娘!出事了三姑娘!” 侍女气喘吁吁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噗通一下跪在了她的脚边。 “三姑娘!夫人中毒了!顾姨娘说是青姨下的毒,现在正要让大将军将青姨给杖毙了!” 周蓁蓁神色大变,不等侍女把话说完拔腿就往回跑,任谁也没拦住。 沈彦白看着周蓁蓁急匆匆的背影并没有追过去,而是蹲下身去询问那侍女。 “你话应该还没说完吧?” 侍女点头。 沈彦白再言:“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说予我听!” 第13章 迟到的情报 “姑娘,姑娘!” 初九急匆匆的跑来,一冲进门才发现青姨也在此处,两人正用着晚膳。她赶忙住声,把差点秃噜出来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她立马规矩站好朝青姨行礼。 周蓁蓁见她这般慌乱很快就知晓来意。 她放下筷子,就像寻常那般训诫下人。 “初九,在将军府不可疾行,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初九弯腰称罪:“姑娘教训的是,是奴婢莽撞了。” 周蓁蓁满意的点点头,又问:“何事要禀?” 初九是个反应快的,立马组织好语言回答:“楼中又收留招纳了不少人,十一姐姐实在忙不过来想请姑娘回去一趟主持大局。” “是嘛,咱们楼里可好久没有进新人了。” 周蓁蓁故作欣喜,她扭头看着一旁埋头用膳的青姨,温柔开口:“青姨,我一会儿要跟十一回金雨楼一趟,您不用等我了先休息吧。” 青姨慢半拍,缓缓抬起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生硬点头。 “您好好休息,天太晚就别乱走动了,我不在府中有什么事情您尽管找初九。” 她抬头看了一眼初九,初九对青姨说:“青姨,有什么事您支会奴婢一声就成。” 青姨又点了点头。见周蓁蓁起身她下意识抓住她的衣袖用手比划着什么。好在周蓁蓁专门学过手语,这些手势她都看得懂。 “青姨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她像是安慰一般拍了拍青姨的手背,便不再耽搁转身离去。初九赶紧跟上去。 …… “到底出什么事了?让十一这么晚还冒险传消息进将军府?” “楼主,十一姐姐说有半弦的消息了!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此话何意?” “因为这消息是在黑雾山附近传出来的。 情报上面说黑雾山山脚下的村民上山打猎时看见了好多人进进出出一处废弃已久的山寨。他们好奇凑近去看,里面关着的全都是原本要被发配离京的罪人。十一姐姐还查到这些人本来就是要被处死的,可是不知是谁留下了他们的命,还将他们困在寨子里。” “这么说半弦也在那里?” 初九点头,“十一姐姐也是这么说的。楼主,我实在担心的紧,您就让我跟着十一姐姐去黑雾山吧。” 周蓁蓁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急的眼尾一红的初九,当即驳回,“知道你担心半弦的安危,这件事让十一安排就好,她一定会把半弦平安带回来。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咱们都不能离开将军府。” “那怎么办?离不开将军府我们还如何查那批官银?” “是啊,离不开这里要怎么去查那批半路失去踪迹的官银呢?”周蓁蓁嘀咕着,最终下定决心:“所以咱们得等一个好时机来一招金蝉脱壳。” 初九不解:“楼主说的好时机是指什么?” 周蓁蓁定眸,目光汇聚一处朝将军府的大门口方向眺望。 “迎春庙会。” …… 翌日,大将军府张灯结彩,来往庆贺的官员接踵而至,几乎要踏破门槛。 周蓁蓁扶着青姨从房中走出来,一打眼边便看见满园子的人。这种热闹的场面她已经有些年未曾见过了。 回想从前,在平阳侯府时也如这般。那些官员个个将他们侯府当做可以倚靠的大树,可金陵城破那日却无一人肯伸出援手。 想到此处周蓁蓁不免嗤笑,心中暗自腹诽,无奈摇头。 一旁的青姨注意到了周蓁蓁这些小动作抬眸看了她一眼,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而后手指着前厅方向。 周蓁蓁含笑,道:“您要去前厅?” 青姨点头,用手比划起来。 “好,我带您去找主母夫人。” 说罢,周蓁蓁转身接过初九手中的食盒,吩咐道:“初九,你不必跟着伺候了,去休息吧。” 初九自然明白周蓁蓁话中的含义,当下告退。 “青姨,我们走吧。今日人多您就一直待在我身边。” 青姨温和一笑,点头。 周蓁蓁扶着青姨很快便走出园子,绕过人群直奔待客前厅而去。 人群中,沈彦白高高兴兴的领着被邀请而来的左莺莺正与周蓁蓁擦肩,虽隔着一条鹅暖石路,可沈彦白还是听到了一串铃铛碰撞的响声。 这响声清脆,似乎与那晚救他的神秘女人所佩戴的一模一样。 沈彦白当即住足,猛然扭头,目光已然追着周蓁蓁的背影逐渐远去。 左莺莺不明了沈彦白为何突然停下脚步,抱着琵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沈郎君,别发呆了,咱们快走吧。宴席就要开始了。” 被左莺莺提醒沈彦白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赔笑又和左莺莺一同向前走去。 …… 方至前厅,周蓁蓁便看见方氏坐在一旁刚喝完苦涩的药膳,苦的眉头紧皱,连连将药碗推开。 周蓁蓁扶着青姨上前,规矩的朝她请安。 “问夫人安,我和母亲今日冒昧前来希望没有打搅到夫人。” 方氏温柔一笑,缓缓开口,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先咳出了声,几次就咳的面红耳赤。 青姨赶紧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周蓁蓁赶紧倒上一杯茶水递上去。方氏润了几口水下肚这才慢慢缓和过来。 “夫人,您现在感觉如何了?”周蓁蓁关切的问道。 方氏摆手,“我这身子就是这样,早就习惯了。” “那怎么能行?可有找大夫来瞧瞧?” 没等方氏开口,侍奉在身旁的陈嬷嬷便端着托盘疾步走进来。 “哪儿能没找大夫来瞧,可都不管用。大夫只说是寒气入体需要用药慢慢祛除。” 陈嬷嬷深深叹了口气,把托盘放在桌上,端起药盅又劝方氏。 “夫人,这是今日最后一帖药了,您忍忍喝下病就好了。” 方氏蹙着眉,连看一眼那汤药都不肯。 周蓁蓁疑惑不解,倒是大胆发问:“怎会寒气入体?” 陈嬷嬷答道:“三小姐入府迟有所不知,三年前夫人失足跌落池水,自那次起就落下了这病。每每春季便会咳得厉害,一年到头手脚冰凉。” 周蓁蓁更加困惑,细细打量方氏—— 面色苍白,眼底略有乌青唇,唇瓣干涩起皮。最古怪的就是那一双手,纤细白皙,一看便知她是个爱干净会打扮的,可十指指尖却有一层微微泛黄的老皮,这倒不似一个常年深居内宅的夫人。 “若是普通的寒气入体倒不会这么难治……”周蓁蓁嘀咕。 她抬头,对上方氏的目光,说:“夫人,我曾经在江南时跟过一位大夫学过医术,简单的望闻问切还是懂的。您今日应当还没号脉吧?若您不嫌弃我想给您瞧瞧。” “好啊,想不到咱们家伶俜还有这种本事呢。” 方氏很高兴,立马把手伸了出来。周蓁蓁果然替她号起了脉。 周蓁蓁的确学过医,只不过不是跟江南大夫学的,而是和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家伙拜的师。那老头子医术精湛,身为他的关门弟子周蓁蓁自然也没有给他丢脸。 只是,这一号脉果真让周蓁蓁断出了奇怪之处。 第13章 迟到的情报 “姑娘,姑娘!” 初九急匆匆的跑来,一冲进门才发现青姨也在此处,两人正用着晚膳。她赶忙住声,把差点秃噜出来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她立马规矩站好朝青姨行礼。 周蓁蓁见她这般慌乱很快就知晓来意。 她放下筷子,就像寻常那般训诫下人。 “初九,在将军府不可疾行,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初九弯腰称罪:“姑娘教训的是,是奴婢莽撞了。” 周蓁蓁满意的点点头,又问:“何事要禀?” 初九是个反应快的,立马组织好语言回答:“楼中又收留招纳了不少人,十一姐姐实在忙不过来想请姑娘回去一趟主持大局。” “是嘛,咱们楼里可好久没有进新人了。” 周蓁蓁故作欣喜,她扭头看着一旁埋头用膳的青姨,温柔开口:“青姨,我一会儿要跟十一回金雨楼一趟,您不用等我了先休息吧。” 青姨慢半拍,缓缓抬起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生硬点头。 “您好好休息,天太晚就别乱走动了,我不在府中有什么事情您尽管找初九。” 她抬头看了一眼初九,初九对青姨说:“青姨,有什么事您支会奴婢一声就成。” 青姨又点了点头。见周蓁蓁起身她下意识抓住她的衣袖用手比划着什么。好在周蓁蓁专门学过手语,这些手势她都看得懂。 “青姨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她像是安慰一般拍了拍青姨的手背,便不再耽搁转身离去。初九赶紧跟上去。 …… “到底出什么事了?让十一这么晚还冒险传消息进将军府?” “楼主,十一姐姐说有半弦的消息了!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此话何意?” “因为这消息是在黑雾山附近传出来的。 情报上面说黑雾山山脚下的村民上山打猎时看见了好多人进进出出一处废弃已久的山寨。他们好奇凑近去看,里面关着的全都是原本要被发配离京的罪人。十一姐姐还查到这些人本来就是要被处死的,可是不知是谁留下了他们的命,还将他们困在寨子里。” “这么说半弦也在那里?” 初九点头,“十一姐姐也是这么说的。楼主,我实在担心的紧,您就让我跟着十一姐姐去黑雾山吧。” 周蓁蓁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急的眼尾一红的初九,当即驳回,“知道你担心半弦的安危,这件事让十一安排就好,她一定会把半弦平安带回来。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咱们都不能离开将军府。” “那怎么办?离不开将军府我们还如何查那批官银?” “是啊,离不开这里要怎么去查那批半路失去踪迹的官银呢?”周蓁蓁嘀咕着,最终下定决心:“所以咱们得等一个好时机来一招金蝉脱壳。” 初九不解:“楼主说的好时机是指什么?” 周蓁蓁定眸,目光汇聚一处朝将军府的大门口方向眺望。 “迎春庙会。” …… 翌日,大将军府张灯结彩,来往庆贺的官员接踵而至,几乎要踏破门槛。 周蓁蓁扶着青姨从房中走出来,一打眼边便看见满园子的人。这种热闹的场面她已经有些年未曾见过了。 回想从前,在平阳侯府时也如这般。那些官员个个将他们侯府当做可以倚靠的大树,可金陵城破那日却无一人肯伸出援手。 想到此处周蓁蓁不免嗤笑,心中暗自腹诽,无奈摇头。 一旁的青姨注意到了周蓁蓁这些小动作抬眸看了她一眼,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而后手指着前厅方向。 周蓁蓁含笑,道:“您要去前厅?” 青姨点头,用手比划起来。 “好,我带您去找主母夫人。” 说罢,周蓁蓁转身接过初九手中的食盒,吩咐道:“初九,你不必跟着伺候了,去休息吧。” 初九自然明白周蓁蓁话中的含义,当下告退。 “青姨,我们走吧。今日人多您就一直待在我身边。” 青姨温和一笑,点头。 周蓁蓁扶着青姨很快便走出园子,绕过人群直奔待客前厅而去。 人群中,沈彦白高高兴兴的领着被邀请而来的左莺莺正与周蓁蓁擦肩,虽隔着一条鹅暖石路,可沈彦白还是听到了一串铃铛碰撞的响声。 这响声清脆,似乎与那晚救他的神秘女人所佩戴的一模一样。 沈彦白当即住足,猛然扭头,目光已然追着周蓁蓁的背影逐渐远去。 左莺莺不明了沈彦白为何突然停下脚步,抱着琵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沈郎君,别发呆了,咱们快走吧。宴席就要开始了。” 被左莺莺提醒沈彦白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赔笑又和左莺莺一同向前走去。 …… 方至前厅,周蓁蓁便看见方氏坐在一旁刚喝完苦涩的药膳,苦的眉头紧皱,连连将药碗推开。 周蓁蓁扶着青姨上前,规矩的朝她请安。 “问夫人安,我和母亲今日冒昧前来希望没有打搅到夫人。” 方氏温柔一笑,缓缓开口,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先咳出了声,几次就咳的面红耳赤。 青姨赶紧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周蓁蓁赶紧倒上一杯茶水递上去。方氏润了几口水下肚这才慢慢缓和过来。 “夫人,您现在感觉如何了?”周蓁蓁关切的问道。 方氏摆手,“我这身子就是这样,早就习惯了。” “那怎么能行?可有找大夫来瞧瞧?” 没等方氏开口,侍奉在身旁的陈嬷嬷便端着托盘疾步走进来。 “哪儿能没找大夫来瞧,可都不管用。大夫只说是寒气入体需要用药慢慢祛除。” 陈嬷嬷深深叹了口气,把托盘放在桌上,端起药盅又劝方氏。 “夫人,这是今日最后一帖药了,您忍忍喝下病就好了。” 方氏蹙着眉,连看一眼那汤药都不肯。 周蓁蓁疑惑不解,倒是大胆发问:“怎会寒气入体?” 陈嬷嬷答道:“三小姐入府迟有所不知,三年前夫人失足跌落池水,自那次起就落下了这病。每每春季便会咳得厉害,一年到头手脚冰凉。” 周蓁蓁更加困惑,细细打量方氏—— 面色苍白,眼底略有乌青唇,唇瓣干涩起皮。最古怪的就是那一双手,纤细白皙,一看便知她是个爱干净会打扮的,可十指指尖却有一层微微泛黄的老皮,这倒不似一个常年深居内宅的夫人。 “若是普通的寒气入体倒不会这么难治……”周蓁蓁嘀咕。 她抬头,对上方氏的目光,说:“夫人,我曾经在江南时跟过一位大夫学过医术,简单的望闻问切还是懂的。您今日应当还没号脉吧?若您不嫌弃我想给您瞧瞧。” “好啊,想不到咱们家伶俜还有这种本事呢。” 方氏很高兴,立马把手伸了出来。周蓁蓁果然替她号起了脉。 周蓁蓁的确学过医,只不过不是跟江南大夫学的,而是和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家伙拜的师。那老头子医术精湛,身为他的关门弟子周蓁蓁自然也没有给他丢脸。 只是,这一号脉果真让周蓁蓁断出了奇怪之处。 第14章 中毒 周蓁蓁面色僵硬,方氏观她神情虽有些难过但并未太过神伤。 “怎么?我这病很难治?” 周蓁蓁尚反应过来,在心中略微盘算下,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 “夫人放心,的确只是寒气入体。只不过当初拖的有点多久所以现在才会如此难根治。” 一旁的陈嬷嬷见周蓁蓁当真会医,当即请求道:“三姑娘,可否请三姑娘为我家夫人再仔细瞧瞧。夫人这药已经吃了三年多了,可病却总也不见好。三姑娘若是有办法奴婢不胜感激!” “陈嬷嬷不必多礼。” 周蓁蓁虚扶了她一把,而后又看向他方氏,这才开口询问:“夫人现在喝的这药都是谁开的?” 方氏没有说话,陈嬷嬷代为回答。 “是上京城回春堂里的顾大夫开的方子,夫人每次吃完他开的药倒也是精神许多,只是治标不治本。” “陈嬷嬷,不知今早熬药的药渣还有吗?我想看看那些药都有什么,回去后好为夫人对症下药。” 陈嬷嬷忙答:“有的有的,奴婢现在就去挑些药渣出来拿给三姑娘。” 周蓁蓁微微颔首,“有劳陈嬷嬷了,我同你一块去吧。” 她起身,朝方氏一拜,“夫人,伶俜先去取药就先失陪了。” 周蓁蓁看了一眼青姨,青姨朝她轻轻点头,她这才放心离去。 房门被轻轻带上,屋内只剩下方氏与青姨。 方氏依旧时不时的咳出几声,青姨终于想起自己为方氏带的东西,她赶忙将食盒拎起放在桌子上。 方氏略有惊喜,掩帕问道:“这是送予我的?” 青姨认真的点头。 “全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青姨又点头,又把食盒往她跟前推了推。 方氏看着食盒里精致的糕点顿时心情大好,她轻手捏起一块酥糕咬了一小口——糕点醇香,甜而不腻,正合她的胃口。 “想不到你竟然有这般手艺,这糕点做的可不比咱们上京城任何一家点心铺做的差。” 听到方氏由衷的夸奖青姨害羞的垂下视线。 “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伶俜很辛苦吧?” 青姨没料到她会问这句话,明显愣在一下。 方氏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进来将军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青姨本就是个哑巴,此刻更加不知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能抿嘴一笑。 将军府,内厨。 陈嬷嬷领着周蓁蓁来到内厨,厨房里烟火气十足,厨娘们挥动大勺做着美味佳肴。陈嬷嬷将周蓁蓁领到煎药的地方,炉子上果然还放着残留的药渣。 “三姑娘,这就是今早府中下人为夫人熬的药了。” 周蓁蓁点头,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拿起一旁的筷子一味一样,夹起药渣包好。 “三姑娘,这样就成了吗?” “当然不是,这些药渣我还得拿回去仔细瞧瞧,待我参透其中药理再来寻夫人。” “好,多谢三姑娘了。若这回姑娘能治好夫人的顽疾全府上下都会感激姑娘的。” “陈嬷嬷,你不用跟我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周蓁蓁收好药渣,陈嬷嬷朝她请礼,道:“厨房油烟味大,三姑娘快些随奴婢走吧。” “嗯,也好。”周蓁蓁点头。 陈嬷嬷与周蓁蓁并排离开厨房,两人在小园路口分离。陈嬷嬷被一个小倌喊走处理旁事,周蓁蓁一人踱步在小园里,手中攥着帕子里包起的药渣。 今日将军府设宴,所有人都在前厅大堂忙碌,这小园里还算安静。只是这么安静还是会被人尾随。 没走几步周蓁蓁便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尾巴”。 她蹙眉,用余光想向两侧撇去——什么也没看到。 她这才转过身——身后的矮丛里一抹紫色的衣摆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一挑眉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立马加快脚步消失在前头的岔路上。 “欸?”沈彦白诧异,“人呢?” 他冲出来跑到岔路口,左右环顾终是寻不见周蓁蓁的身影。 “跟丢了?”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可没等他想清楚,刹然间只觉得后颈一凉—— 周蓁蓁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后,一双纤细有力的手掐住了他的后颈。 沈彦白浑身一怔,汗毛都竖了起来,努力保持镇定的他狠狠吞了一口唾沫。 “在将军府里鬼鬼祟祟的,还跟踪我,你到底是何居心?!” 周蓁蓁冷冰冰的话语砸进他的耳中。 沈彦白嘿嘿一笑,嬉皮笑脸的回答:“我,我迷路了,不是故意跟着你的!” “是吗?迷路了?” “对对对!” 周蓁蓁一声冷笑,才不信他的鬼话。 她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被扼住命运后颈的沈彦白不服都不行,当即疼的求饶。 “周姑娘我错了!我不应该跟踪你的!姑奶奶你饶了我吧!” 见他求饶周蓁蓁这才松开手。沈彦白捂着自己的后颈赶紧转身离她远远的。 “说吧,跟踪我干嘛?” 沈彦白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周蓁蓁的眉头蹙的更深了。她就活该要看见沈彦白这副娘们唧唧的样子。 沈彦白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周蓁蓁腰间挂着的那串铃铛。 她低头握紧那串铃铛,发问:“你在找这个?” “对啊,我是想问这铃铛你是从哪儿来的。” 周蓁蓁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本皇子也是你能随便看的!” 闻言,周蓁蓁无奈的翻了个大白眼。 “皇子?哪门子皇子?” “咳咳!”沈彦白故意咳出两声,站直了身子,“我乃燕京四皇子沈彦白,沈知行是也。” 他满脸骄傲,谁知周蓁蓁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哦。” 她没有任何表示,转身就走,沈彦白愣在原地傻了眼。 “哦?就……就一个哦就完事了?!“沈彦白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你这女子是不是根本没把本皇子放在眼里啊!” 他抬脚上前追去,拦住了周蓁蓁的去路。 “周家小娘子,你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 周蓁蓁冷眼看着他,盯得他脊背发凉。 “皇子又如何?这里是大将军府不是你的燕京,你擅自尾随我就是图谋不轨!如今还拦住我的去路,显然居心不良。” “我没有!”沈彦白连连否认。 “没有?没有你拦我作甚!?” 沈彦白服软,又好言好语。 “周小姐,周姑娘!你就行行好告诉我你腰间的铃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吧!” 周蓁蓁轻叹一口气,“这是我自己的。” 他瞪圆了眼睛,又惊又喜。 “真的?” “不信拉倒。” 说罢,她又要走,沈彦白再次拦下她。 这回周蓁蓁是真的觉得烦了,她攥紧拳头朝他挥去,沈彦白下意识往后躲,但周蓁蓁并没有真的想揍他。 “四皇子殿下,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是不是皮痒了!”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凶,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沈彦白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压下她的拳头,虽怂但嘴硬。 “四皇子殿下,我现在还有事得先行一步,这铃铛你若是喜欢我送你。” 说着她就一把扯下铃铛塞进沈彦白的怀中,简直让他受宠若惊。 可还没等周蓁蓁离去,便有一位侍女急匆匆的朝她跑来。 “三姑娘!出事了三姑娘!” 侍女气喘吁吁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噗通一下跪在了她的脚边。 “三姑娘!夫人中毒了!顾姨娘说是青姨下的毒,现在正要让大将军将青姨给杖毙了!” 周蓁蓁神色大变,不等侍女把话说完拔腿就往回跑,任谁也没拦住。 沈彦白看着周蓁蓁急匆匆的背影并没有追过去,而是蹲下身去询问那侍女。 “你话应该还没说完吧?” 侍女点头。 沈彦白再言:“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说予我听!” 第15章 缉凶 “将军,方才这丫头都招了,就是她给夫人投的毒!将军您还在犹豫什么,快些将她杖毙了才是!” 顾姨娘好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快言快语就缠着周令申要打死青姨。 可怜青姨不会说话,此刻跪在冰凉的地上一个劲地掉眼泪,张开嘴呜呜的说着什么,两只手不停的在比划。 可这里的人都不懂手语,看着她狼狈又急切的模样怕是已经将她当做了一个傻子。 周令申坐在床边,紧紧拉着妻子的手,方氏就那样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衣领上全都是方才吐出的黑血。 顾姨娘叽叽喳喳,吵的周令申头疼不已,他当即大喝:“够了!都闭嘴!” 顾姨娘着实被他这一声吼给吓住了,果真闭上嘴不再说话。身旁的周意忱连忙把母亲往后拉,尽量不惹人注目。自己也垂首缩在角落。 周令申满眼心疼的看着妻子,急切询问:“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陈嬷嬷赶紧回答:“一直给夫人问诊的顾大夫今日出城义诊去了,再找就是远一些的需多费些时间。” “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请个大夫也请不来!夫人若是有什么好歹你们也不必留在将军府里了!” 众人被吓得全都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周大将军做事雷厉风行,他说出口的话必定会做到。更何况还是和周夫人有关,他的耐心更是少之又少。 “母亲!母亲!” 周煜婉方从正堂而来,原本她正在安排来往宾客入席,听着左莺莺妙手催曲,可有人告诉她自己母亲中毒了,急得她什么也没顾得上一路跑到厢房。左莺莺抱着琵琶跟在她身后也一起进入房内。 “母亲!” 周煜婉哭喊着一下子就扑倒跪在床边,泪眼婆娑的看着方氏。 “母亲您怎么了!?父亲,大夫呢?大夫在哪里!” 周令申拍着女儿的肩头,压着怒火安慰:“长静别急大夫很快就来了。” 屋内乱作一团,周蓁蓁终于跑了进来。她疾步来到青姨身边俯身想将她拉起,可青姨却拒绝了起身,冲她直摇头。 周蓁蓁如此聪明怎会不知她的意思,她这是想自证清白。可是如今这副场面又怎能轻易收场。 “父亲,这件事容后再议,现在当务之急是替夫人解毒。若父亲信任我便让我来,我学过医术可解此毒。” 闻言后的周令申狐疑:“你会医术?可是真的能解?若解不了又当如何?” “若无法解毒我自会和母亲离开将军府!”周蓁蓁立誓倒叫人不得不信。 “好!便由你来解毒!长静,咱们站开些让你伶俜妹妹为你母亲解毒。” 周令申拉起跪在地上的周煜婉齐齐起身往后退却。 周蓁蓁立马走过去坐下,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又伸手翻起她的眼皮,确定了个大概后顿时平静下来。 “我需要银针,热水和毛巾。” 陈嬷嬷听后立马回答:“好,奴婢去让人准备!” 说完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一旁的周意忱小声开口,“父亲,既然二姐姐要为夫人医治那我们就先回去等着吧,人多了也不好。” 周蓁蓁余光一扫,惊得周意忱往后一退。 她语气冰冷,“谁都不能走!” 听着这话顾姨娘不乐意了,立马跳出来指责。 “伶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让我们走是把我们都当做了凶手不成?” “顾姨娘这话可不对,我何曾说过你们是凶手。不让你们离开那是因为凶手很快就会落网,顾姨娘若是走了岂不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你!” 顾姨娘被她的话噎住,周意忱眼见母亲要和周蓁蓁吵起来赶紧上前阻拦。 “母亲稍安,二姐姐此话也不假。若是我们就此离去节外生枝了怎么办,这凶手尚未抓到,我们离开岂不是危险。” 顾姨娘瞥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十分不耐烦的把胳膊从她手中撒开。周意忱见母亲如此便不敢再多言。 “三姑娘,你要的东西来了!” 不多时,陈嬷嬷果然带着东西冲进了房间。 周蓁蓁立马接过装着银针的布包摊开在床边,依着方氏的病状取出银针,聚精会神的为她施针。手法娴熟的确像是学过医术的。 屋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周煜婉更是被阿若扶着,可浑身还是忍不住颤抖,豆大的泪珠不停地从眼眶滚落。 周蓁蓁为方氏扎进最后一根银针,她捻着手指轻轻转动银针,方氏终于有了反应。周蓁蓁立即起身弯腰,再将那根银针拔去。 倏而,方氏狠狠咳出几口黑血,就连呼吸都平稳了下来。 周蓁蓁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再把银针依次拔掉放回布包里。 她起身为陈嬷嬷让出位置。陈嬷嬷赶紧拧一把热毛巾替方氏擦去唇上的血迹。 周蓁蓁转过身,一边缠着布包袋子一边说:“毒已经被我施针逼出来了,至于体内余毒一会儿我开个药方,还有烦请陈嬷嬷按照方子去药堂抓药。” 陈嬷嬷连连答应,感激的看着周蓁蓁。 周蓁蓁漫不经心的缠好布包随手丢在一旁的桌子上,犀利的眼神挨个扫视屋内人,就连周令申都差点被她这种眼神给震慑住。 “父亲,现在夫人性命无虞,咱们是不是可以问问那个凶手因何缘故给夫人下毒栽赃陷害我母亲。” 周令申见她目光一直停留在跪到一旁的婢女身上,意有所指,便试探着开口问道:“伶俜,你既不让我们走那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可是有怀疑的对象了?” “父亲睿智。我之所以不让你们离开那是因为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她这样说着,已经踱步走到那婢女面前,最后站定。 婢女吓得动都不敢动。 她匍匐在地,只能看见周蓁蓁的鞋尖。 “我说的对不对胡芸娘?” 胡芸娘一个冷颤更加不敢抬头看周蓁蓁。 周蓁蓁目光如炬,一声震怒,“我问你是也不是!” 胡芸娘被吓得大叫一声,扬起身子往后倒,跌坐在地上。 第16章 认凶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当真被周蓁蓁这股气势给震慑到了,胡芸娘当即摇头求饶。 “不!不,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三姑娘,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怎会不知道呢?不是你信誓旦旦的向父亲指证是我母亲给夫人下的毒。怎么这会儿又不知道了?” “我,我当时进来奉茶,就已经看见夫人倒地不起,那时身旁只有青姨娘一人。” “就因为只有我母亲一人在现场你便认定她就是凶手!” 胡芸娘愣了那么一下,又突然想起什么立马直起身子手指着那盒散落一地的糕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我想起来了,夫人就是吃了这些糕点才中毒的!” 她几乎是用爬的,又跪在周令申脚边,揪住他的衣角控诉:“将军,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奴婢进来时夫人就是因为吃了青姨娘送来的糕点才中毒的!这是奴婢亲眼所见!” 听完这话周令申怀疑的看了一眼周蓁蓁和青姨,青姨依旧眼含泪水连连摇头。 周蓁蓁倒是不多言,又拆开布包取出一根银针,立马走过去对着糕点挨个扎了一下。 不出所以银针果然变黑了。 众人看见发黑的银针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只有那胡芸娘像是一颗悬着的心被放了下来,松下一口气。 “呦,这叫什么?贼喊捉贼!?”顾姨娘盯着那根银针忍不住嘲讽。 周蓁蓁一声冷嗤,“顾姨娘别急呀,只是糕点有毒也并不能证明毒就是我母亲放的。不错,这盒糕点的确是我母亲做出来的,可东西也并非时时刻刻都在我母亲的视线中。若是有心人想趁着我母亲瞧不见的空隙下毒也未尝不可。” 顾姨娘皱眉,“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周蓁蓁回怼:“是不是强词夺理稍后自会见分晓!” 她越过众人,瞥了一眼门口,便唤道:“初九,进来!” 门外,初九猛然推开房门,只见她手中还扯过一根麻绳,麻绳那头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初九拽着他将他一并带进房间。 男人满脸的不屈,初九也不客气,抬起一脚便踹在他的腿弯上,逼着他跪下。 可看到男人的那一眼胡芸娘却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的垂下目光。 “姑娘,人给你绑来了。奴婢去时这厮已经逃到了城外。” 说着,初九便将肩头挂起的包袱扔在众人面前。包袱一散,暴露出来的全都是金银珠宝碎银黄金。 而彻底看清来人后将军府众人又是一阵惊诧 ——这不是回春堂的顾大夫吗? 周煜婉眉头紧皱,手指着顾大夫说话都有些不大连贯。 “伶俜妹妹,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抓顾大夫做甚?” 周煜婉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顾大夫一时难以相信。 周蓁蓁给初九使了个眼色,初九轻应上前一步,开始娓娓道来。 “将军,大小姐,此事很简单。这位顾大夫一直为夫人诊治,故而对夫人的身体状况极为了解,而他与胡芸娘又勾搭在了一起。前些时日顾大夫的结发妻子找上门来扬言要打死胡芸娘,这也是为何那日清晨府中吵吵嚷嚷,刘姑姑喊着要捉奸。而这捉的奸正是顾大夫与胡芸娘!” “你血口喷人!”顾大夫气急败坏挪着膝盖往前凑,颇有一副要将初九生吞活剥的样子。 一旁的周蓁蓁见他要对初九不利当即踢出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初九,你接着说。” “是,姑娘。” 初九昂起头,走到胡芸娘身旁,对周令申说:“将军,毒不是青姨下的,而是这两个合谋要害夫人!” 周煜婉看了胡芸娘和顾大夫一眼觉得奇怪。 “可是这根本说不通啊!我母亲从未与他们二人积仇怨,他们没有理由要下毒。” “大小姐说的是,他们二人一没和夫人积仇怨二没理由下毒。那如果是落下把柄受人驱使呢?” 初九这样说倒是让众人有些头绪了。 不多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顾姨娘身上,就连她的亲生女儿周意忱也没例外。 对上这些怀疑和打量的眼神顾姨娘肉眼可见的慌张。 “不……将军!不是妾做的!妾怎么可能会毒害夫人呢!” 她朝着周令申喊冤,周令申头疼不已,烦躁闭眼,“又没说是你!慌什么!” 被周令申这么一吼顾姨娘虽然满腹委屈但也算彻底老实了。 周令申看着初九,道:“你接着说。” 初九点头,“早半个时辰前奴婢遇见我家姑娘,她让奴婢出去找大夫将这些药渣鉴定一二,也正是在那时奴婢发现了顾大夫鬼鬼祟祟的出门,奴婢觉得不对劲便跟了上去,没曾想被奴婢抓个正着。而他开给夫人喝的药也并非是根治寒气的药,而是伤肝损身的药物!” 听到这些周令申气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几步走上前狠狠给了顾大夫一脚。 “你这混账!竟敢暗算毒害我夫人!” 周令申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将军,这一脚下去直接将他踹得咳出血来。 周蓁蓁让周令申发完这通脾气后立马站出来,接过初九的话头。 “说吧,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胡芸娘和顾大夫都不说话,周蓁蓁一声冷笑,踱步至顾姨娘身边。 顾姨娘实在是有些怂周蓁蓁,见她走来赶紧往后退。 “周伶俜你又想干什么!?” 周蓁蓁勾起嘴角,无辜发问:“若我打听的不错这位顾大夫便是你引荐给夫人的吧。” “呵!怎么?我好心为夫人引荐一位大夫这也有错?” “是没错,可三年前究竟是谁害的夫人跌入池水这件事顾姨娘总不会说忘了吧?” 提及此事顾姨娘才彻彻底底站不住脚。 方氏落水那是三年前的事情,当年正是她使的坏。只是过了许久周蓁蓁又怎么会知晓此事?!那会儿她还未入府呢? 被周蓁蓁一语戳破真相顾姨娘浑身颤抖的看着周蓁蓁,而瞧见她这副表情周蓁蓁心中早就有数。 “周伶俜,找凶手就找凶手不要扯那些陈年旧事。你说毒是他们二人下的,那毒药呢?找不到毒药……” “毒药在这儿!” 一语出,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在房门口…… 第17章 被逼自尽 沈彦白双指夹着一袋药粉包得意洋洋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对于沈彦白的到来周蓁蓁颇感意外。 “周大将军,本皇子这里就有他们二人毒害夫人的药物!” 沈彦白晃了晃手里的药包而后递给周蓁蓁。 周蓁蓁轻轻挑眉,看了他一眼。沈彦白见她没接以为是不信任自己,便附耳道来。 “没跟你开玩笑,真的是毒药。” 听完他这句话周蓁蓁依旧半信半疑,可最终也接过了他手上的药包。 她拆开那层油纸里里面白色的粉末映入眼帘。周蓁蓁将药粉放在鼻下轻嗅,这味道果然不对劲。她抬头对上了周令申的目光,便很自然的朝他点头。 周令申意会后更加怒火中烧。 “好啊!当真是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来人!把他们捆到院子里乱棍打死!” 听到这话胡芸娘当真被吓破胆了,什么也顾不得,手脚并用地爬到周令申脚边,哭得昏天黑地。 “将军!奴婢知错了!奴婢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想要害夫人的!都是……都是他,都是他怂恿奴婢的,求将军饶奴婢一命!” 周令申哪里肯听她这般哭喊,当即将她踢倒在地。胡芸娘没办法只能又爬着,爬到周煜婉脚边去求她。 周煜婉被她纠缠着躲不开,幸而左莺莺和阿若就在她身旁,两人赶紧拉着周煜婉往后退这才摆脱了胡芸娘。 “大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您行行好救救奴婢吧!” 周煜婉心痛的要死,不是因为可怜胡芸娘,而是心疼她母亲。母亲向来与人为善却不料好人没好报。 她忍住眼泪,朝胡芸娘摇头,声音虽小却也是不容置疑。 “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你们不但害我母亲还想栽赃陷害给青姨,简直可恶!” 胡芸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控诉道:“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还不是被他给逼的!” 她手指顾大夫眼中迸发出难以磨灭的毒怨。 “都是这个不忠不义的男人,都是他毁了我!” 顾大夫气急败坏,“你闭嘴!休要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你日日出入将军府为夫人诊治,你对我花言巧语说要娶我,可你竟然有发妻!你这个骗子!如果不是你贪财怎么会答应她下毒害夫人!” 胡芸娘一时口不择言给了周蓁蓁一个意外提醒。 周蓁蓁蹙眉,发问:“他?哪个他?” 眼看胡芸娘就要说出口顾大夫一声暴怒。 “闭嘴!闭嘴!!!你这个贱人!给我闭嘴!” 胡芸娘转过身怒瞪他,一挥手,咆哮:“我为什么要闭嘴!你害怕她杀你全家我可不怕……” 所有人都被胡芸娘这副样子给吓得不轻,可她话音还未落人却已经口吐白沫,咚得一下倒地不起。 周蓁蓁见况不妙赶紧上前,可为时已晚。这毒来的猛烈,像是一早就被人给下上了,毒发时才会如此突然。任周蓁蓁反应再快也是来不及的。 “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的顾大夫突然大笑起来,紧接着就翻起了白眼,鲜血从嘴角流出,和胡芸娘倒在同一个方向。 “不要!” 周蓁蓁又急又恼,立马转过身扑到他身旁,迅速把食指和中指塞进他满是鲜血的嘴里,防止齿间的毒继续被咬破,毒发的更快。 “喂!他到底是谁?!究竟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回答我!!!” 血越呕越多,顾大夫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反而像是在临死前对周蓁蓁最后的报复,他竟然死死咬住周蓁蓁的手指,疼的周蓁蓁小脸一白。 察觉出不对劲的沈彦白赶紧来到周蓁蓁身边,伸手将他的头掰过去,吃力的抽出周蓁蓁已经满是鲜血的手。 没一会儿地上的男人就断了气。 一直跪在地上的青姨看到满手鲜血有些失魂落魄的周蓁蓁心疼的挪过来,拉起她的手直掉眼泪。 周蓁蓁回过神来朝青姨挤出一抹微笑。 她很快就逼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处理这场闹剧。 “父亲,真凶已经畏罪自尽了,那是不是能放过我母亲?” “凶手已经死了那此事便到此为止吧。”周令申发话。 可周蓁蓁似是想起了什么,并不打算就此结束。 “父亲,伶俜认为还有一个凶手没有伏法。” 周令申狐疑,好像一下子又想清楚了什么。他最先嗔怪着瞪了周蓁蓁一眼,而后收回目光慢慢抬脚朝顾姨娘走去。 面对周令申这副吓人的模样顾姨娘只能强撑着看向他。 “将……将军。”顾姨娘的声音颤抖到了极点。 谁知周令申连个好脸都没给她,直接甩了一巴掌,一掌将她掀翻在地。吓得无辜的周意忱抱头往后缩,最后蹲在地上掩面哭泣。 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周煜婉最先反应过来,跑到周意忱身边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周意忱小小的一团缩在姐姐的怀中,仍然瑟瑟发抖。 “父亲,二妹妹还在这里您别吓着她。”周煜婉心疼的替妹妹抱不平。 周令申没有低头去看周意忱,而是当场发话。 “长静,带你妹妹出去!再告诉宾客们今日的宴席到此为止!” 周煜婉知道父亲此刻在气头上不敢忤逆,赶紧拉起周意忱带上左莺莺和阿若离去。 此时,周蓁蓁正扶着青姨起身,她垂首,眼底划过一瞬大仇得报的快意。 沈彦白也觉得周围气氛压抑,本着不惹事的态度拉着周蓁蓁和青姨就跑。很快房间里除了昏迷不醒的方氏,便只有周令申和顾姨娘。 顾姨娘此刻心知肚明——因为周蓁蓁的提醒周令申已经知道三年前是她推方氏入水这件事了,顿时心下一凉…… 出了厢房,沈彦白快步追上周蓁蓁。见她渐行渐远立马呼喊—— “周姑娘请留步!” 沈彦白跟在周蓁蓁身后跑的欢快。 周蓁蓁果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她很快又扭过头吩咐初九把青姨送回去,看着初九扶着青姨走远才转过身看向沈彦白。 沈彦白揣起手乖觉的站在她身后,等着周蓁蓁搭理自己。 “四皇子可还有事?” 沈彦白一挑眉,试探着问:“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嘛?” 打开天窗说亮话。 周蓁蓁点点头,“的确有件事想问四皇子殿下。” 沈彦白竖起耳朵认真又期待的听着。 “你是怎么拿到这包毒药的?或者我换个问法,这包毒药根本就不是凶手下在糕点里的毒药,这个东西你哪儿来的?” 周蓁蓁亮起手里的药包质问沈彦白,沈彦白嘿嘿干笑两声,小心翼翼地从她手里抽回药包塞进衣袖里。 “这个是我自己的东西,我没找到那个凶手用的毒药。” 周蓁蓁一声冷哼,“我就知道。不过你一个皇子怎么出门还带毒药呢?” “我这不是经常被暗算,所以就带点东西用来防身。没想到今天还派上用场了,而且你还挺聪明的,居然知道我是诈他们的。”他不由得夸赞周蓁蓁。 周蓁蓁倒是没谦虚,“那是自然,你拿出毒药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她踱步缓缓往前走着,沈彦白几步跟上与她并肩。 “那我也有一件事想问周姑娘。” “问。” “你是怎么知道三年前周夫人是被那个妾给推下水的?” 周蓁蓁耸耸肩,“我不知道,我也是诈她的。” 听到这种回答沈彦白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万一不是她干的你这么做岂不是害了她?” “哼,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早就对她有所怀疑,只是没想到她如此沉不住气。” 闻言,沈彦白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周姑娘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哪儿有四皇子你厉害,一包毒药直接替我省去了一半的麻烦,我还得感谢你呢。” 沈彦白难得被人夸,一时有些害羞。他视线低垂,无意中瞥到周蓁蓁被咬伤的手指。 他看了一眼伤口,立马从另一只衣袖里掏出一方白帕子,又拉起她的手。周蓁蓁一晃神,而后条件反射的把手缩回去。 “你干什么?!”她并不喜欢被别人触碰,立马又恢复了不可靠近的距离感。 谁知沈彦白并不在乎,又重新拉起她的手,不容她反抗。 “手都被咬得出血了,你都感觉不到疼的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仔细为她包扎,嘴里还絮叨着。 “女孩子身上不能留疤,要干干净净的才好看。那个什么大夫太可恶了,属狗的吧他!还咬人!”他愤愤不平。 周蓁蓁看着沈彦白嘴角忽然多了一抹笑意,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 沈彦白包扎的手法娴熟没几下就替周蓁蓁包扎好了伤口。周蓁蓁看着自己手指上绑着一个精致的蝴蝶结不由得笑出声。 沈彦白一愣,“你笑什么?嫌弃我包扎的不好嘛?” 周蓁蓁摇头,“没有啊,我可没这么说。” 沈彦白一声哼,撅起来了嘴,双手环胸与周蓁蓁继续往前走。 “你这表情分明就出卖了你自己。你不就是嫌弃本皇子包的蝴蝶结娘们唧唧的嘛!” 周蓁蓁又是一笑,抬起手迎着暖阳,十分认真的说:“如此精巧的包扎方式便是我也不会,四皇子果然聪慧。” 沈彦白侧目看着她温和的面容心中顿时划过一丝暖流,心情也跟着大好了起来。 第18章 黑雾山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掏出那串铃铛,又将她还给了周蓁蓁。 “这个东西我虽然好奇但是我不能收,周姑娘还是拿回去吧。” 周蓁蓁看着失而复得的罄铃只是笑笑,拉过他的手把罄铃重新放回他的掌心。 “既然说是送给殿下岂有收回的道理。这东西本也不值钱,若能得殿下喜爱倒也不错。殿下收着吧。” 沈彦白握住铃铛,抬眸看者周蓁蓁。她往后退却几步,朝他行礼。 “今日就送四皇子殿下到这儿,伶俜告辞。” 沈彦白将将反应过来,居然也朝周蓁蓁回礼。 周蓁蓁没有在意这多余的礼数转身便要离去。沈彦白再次从身后唤住了她。 “周姑娘!今日一别我们可还有缘再相见?” 周蓁蓁没有回头只是朝他摆手,“有缘自会相见。” …… 扈州,黑雾山山脚。 十一带着金雨楼弟子提剑冒雨走在泥泞中,终于来到了山脚下唯一一家客栈内。 她走进客栈,脱掉蓑衣寻着一处无人角落便坐了下来。 很快就有客栈小二乐呵呵的前来招呼。 “几位客官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十一冷着一双眼眸看向店小二,一声冷笑,“小哥,向你打听个人。” 店小二的脸色很快阴沉下来,竟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十一继续说道:“不知小哥可知道梁如实?” 听到这个名讳店小二果然神色大变,当即转身就要跑。可十一哪里会给他找个机会,一脚踹在了他的腿弯,当即单膝着地。 不等他惊呼,十一手起剑落,一剑封喉。 “都给我去搜!一旦发现有可疑人等全部格杀勿论!一个都不要放过!” 金雨楼弟子当下领命冲进客栈各个房间内,将所有可疑人一网打尽,吓得那些真正住店的客人连包袱都来不及收拾,夺门而出。 很快,一具具尸体被抬出,并排放在客栈前厅。 十一俯身挨个扒开他们的衣服,这些人的胸口上竟都纹着一只乌青的座山雕。 “十一姐姐,没有发现半弦护法的踪迹。” 一个金雨楼女弟子从楼上跑下来对着十一耳语。 “传令下去,所有人都穿上统一服饰,咱们只管等着那些人自投罗网就好。” “是!”所行弟子抱拳作揖。 …… “呸!什么东西!让我们天天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自个儿青楼花窑子逛不停!” “行了。少说几句,免得落人口实惹来杀身之祸!” 一行人冒雨火急火燎地赶到黑雾山客栈,客栈内空无一人,领头人颇觉古怪。 “等等!”他招手,身后的那几人果然停下脚步。 “又怎么了?” “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往常这客栈不该如此冷寂。” “害!”身后那个急脾气的家伙一把扯开他的手,“今日雨大没客人也正常,你就别一惊一乍的了快进去吧!我衣服都被雨淋湿了!” “唉,你这人!” 这个急脾气没有听他的话,直接跃入店内坐了下来。领头人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余手下一起进入客栈。 急脾气拍响桌子冲着内厨就喊:“掌柜的人呢?没看见客人来了吗?还做不做生意了?!” 他这一嗓子吼完内厨没人但十一却从楼上走下来。 “呦,这是哪位客官嗓门这么大,我在楼上可都听见了。” 十一身著胡仙金丝舞裙,摇着梨扇,扭着腰肢趴在二楼栏杆边,媚眼如丝。 她抬手拂过苏垂的金铃耳饰,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妩媚一个眼神就勾的那群男人直吞口水。 看着那群没见过世面的男人十一掩面发笑,摇着扇子款款走下楼梯来到他们身边。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急脾气对着十一发笑,笑的猥琐,“住店,我们住店。” 十一故作恍然大悟。 可领头人却没有像其他人那么好糊弄,他仔仔细细打量了十一一番,方才出言。 “姑娘是这家客栈的掌柜的?” 见他是带着疑问的语气十一也丝毫不慌张,冷静应对。 “算是吧,前些日子我叔叔生病回老家了,他就让我这个小女子代为管理此间客栈。只可惜这黑雾山连日大雨别说客人了,就是行人都没几个。” “这么说姑娘是一人在此?” “是,倒也不是。与我随行的还有几位姑娘,她们都是我的同乡这次说是要出来见见世面。” 一听这话,几个男人纷纷开始躁动,看向彼此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其实进客栈起十一就在楼上观察过他们,眼前与自己说话的男人可没有其他人那么好糊弄。 所谓言多必失,十一不再与他们纠缠,而是巧妙的找了个由头转移了注意力。 她拍拍手,那些由金雨楼弟子装扮上的女子端着菜肴依次从内厨走出来。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被端上桌,瞬间就勾住了男人们的味蕾。 十一看着他们热情开口:“客官们请慢用,不够再说。” “等等!”那领头人再次打断了十一的话。 “这么多好酒好菜不能我们弟兄们独享,不如掌柜的先请,也好帮我们试试味道。” 他拿起一旁的筷子递给十一,十一笑容一僵迟迟没有接过。 “怎么?掌柜的不给我这个面子?还是……下毒了?” 十一镇定下来噗嗤一笑。 “瞧您这话说的,我们这儿可是正经买卖。” 说着她已经接过了筷子,挨个夹起菜尝了一口,又喝上一口烈酒,最后将筷子往桌上一搁—— 生龙活虎,啥事没有。 如此折腾下来这些人才终于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放心地大快朵颐。 十一没有再他们面前刷存在感,立马退回内厨。 厨房里,金雨楼弟子已经换回正装提剑等待。 “十一姐姐,我们都准备好了。” 一个姑娘说着,将两瓶伤药和一把短刃递给十一。她立马接过塞进腰间。 “十一姐姐,消息我已经传回了上京楼主定然会知晓的,只是你得万事小心。” “放心好了,没找到半弦我是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她深深看了几眼眼前的姑娘们什么话也没说,随手拎起两坛酒又走了出去。 …… “掌柜的,酒呢?” 十一嬉笑着走来。 “酒来了客官,保证管够。” 十一拎着酒坛挨个为他们斟满,不经意间提及。 “几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定然要在小店喝个尽兴,都别客气,今日酒水管够。” “掌柜的,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远道而来?”领头人喝下一碗酒瞥眼问十一。 十一一声笑,“这也不难猜呀,几位客官提刀佩剑,脚下又有湿润的泥土,外头也无马匹想必是刚从黑雾山下来要往别处去。”她顿了顿,话头一转:“几位行迹匆忙是要去哪儿呀?” “我们要去扈州!” 不等领头人先说那个急脾气倒是嘴一秃噜。 领头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自觉冒失赶紧把头埋下。 十一美眸流转,露出一抹精光。 “去扈州啊!我可是听说扈州近日灾情四起不太平。” “那又如何?”领头人轻蔑一问。 十一嗤笑道:“也对,你们一群跑腿的怕什么,要怕也应该是你们背后主谋害怕才是。”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警惕起来,就连那个急脾气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还端在手中酒碗瞪大了眼睛,将碗掷在桌上,酒水洒了满桌。 “贱人!你究竟是何人!?” 他立马抽刀在手,所有人都退后半步,如临大敌。 十一又是一声冷嗤,“我是你姑奶奶!” 话音未落,十一已经抓起酒坛朝他们扔去。 “哗啦”一声,酒坛碎了一地。 十一弯腰伸手,从桌下拔出早已准备好的长剑,再一脚,踢翻了桌子,重重的砸在一人身上。 那领头人二话不说立马剑指十一,十一提剑挡下正面刺来的利刃,步步后退,将战局拉开。 一切都在十一的计划之内,缠斗片刻后她便洋装难敌对手故意输给了他们。眼下已经被他们五花大绑了起来。 “客官,你们还真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给我都绑疼了。” “贱人!废话少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家主子又何企图?!” “企图?”十一发笑,“能有什么企图,左右不都是为了一个财字嘛。” 领头人的剑直接搭在她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开口:“既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便也应该明白我家主人不是你能随便招惹的。” “我当然知道,可是现在你们不都被我耍的团团转嘛。可见你们的主子也不怎么样。” “你……“ 他话还未说完便只觉得头晕目眩,连看十一都出现了重影。 不光是他,所有人皆中了招。 “你,你给我们下药了!不对……那些酒菜你不是也吃了吗?“ “所以我说你们是蠢货。想下药也不一定非得下在酒菜里,下在这碗里也一样够折腾你们的了。” 十一故意激怒他们,那领头人果真上了当。气急败坏之下一把掐住十一的脖子,直接把她扯了起来,逼退在楼梯口。十一被他掐得脸色涨红,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快说!解药在哪儿!” 十一没有说话,等着他发怒发狂。 “贱人!快说解药在哪儿!否则我现在就掐死你!” 说完他当真使了劲,十一痛苦的反抗起来。 眼看目的已经达到她赶紧出言:“解药……在那边的柜子上!别杀我,别杀我!” 领头人扭过头示意身后的人去拿药,直到确定是解药无误后他才松开十一,却也是将她狠狠甩在一边。 脱离掌控的十一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又恢复了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大哥,这个女人怎么办?要不然直接杀了她吧!” “不!带回去严刑拷打!我必须要知道她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大哥,咱们还要去扈州呢,再把她带回去一来一回又要耽误时间了,梁大人那边一直在催着我们运货。” “理会那个小白脸做甚!晚一天交货他也奈何不了咱们!但是这个女人必须得带回去!” “好,听大哥的!” 一行人合声附议。 第19章 入狱 上京城,大将军府。 初九站在景芳亭后院里将将放飞一只送信的白鸽。她拿着从黑雾山传来的情报匆匆揣进袖口,立马埋头转身离去。 可不远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目光随着她的背影望去,直至消失不见。那双红色的双线芙蓉软底鞋也随之远去。 初九揣着情报赶紧走回周蓁蓁屋内,飞快进屋关上房门。 屋内,周蓁蓁正在埋头研究着那日带回来的药渣。 “姑娘,锦绣阁今日新传来的情报。” 她将情报递上去,周蓁蓁放下笔接过,从竹筒里把纸条倒出来,展开细阅。 “姑娘,这信上都说什么了?可是十一姐姐已经得手?” 周蓁蓁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将纸条引着案上的烛火一燃而尽。 “十一说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让我们不必着急,她很快就会把半弦带出来。” 闻言后初九才送了一口气,“那就好,那我们岂不是很快就能见到半弦了?” 周蓁蓁看着她宠溺一笑,“是你很快就能看见半弦了。” 初九也笑,也并没有害羞。她只是手指着桌上的药渣,不明所以。 “姑娘,这些药渣您怎么还没丢?我之前已经找大夫看过并无不妥之处。” “这些药有一味的确伤肝郁结血气,可是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不对劲。” “您的意思是说那个顾大夫并没有想要直接害夫人的命?可是这个与下毒的事又有什么关联呢?” 周蓁蓁单手托起下巴,出神道:“就因为顾大夫没有直接害夫人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一个本不想害人性命的人又怎么会突然之间下毒。” “您是怀疑,这个府里还有一个凶手?!” 周蓁蓁用镊子夹起一味药端详,并未说话。 “姑娘,姑娘?”见她不说话初九又连唤了两声。 周蓁蓁起身,把药渣又重新包进手帕里放进匣子锁好。 “初九,后日咱们就该进宫了吧?”她忽然这么问道。 “是的姑娘,后日是迎春庙会,将军说会带大小姐和您一起入宫面圣。” “周意忱不去?” 初九摇头,“周意忱是妾室所生,这种宴席她没有资格出面。更何况将军才打了顾姨娘二十大棍她此时应当要留下来照顾才是。” 听完周蓁蓁只是轻声嗯了一句别无其他。 “姑娘,您别担心,咱们迟早都是要和李安淮那狗贼对上的。” “这话说的好!”周蓁蓁笑了笑,又道:“后日进宫你就不必跟随侍奉了,留在府里照顾好青姨。” “是,姑娘。”初九一口应下。 …… 黑雾山,废弃山寨。 十一被人押解着一路推搡进大牢,十一沿路偷瞄着路过的牢房寻找着半弦的身影,直到被一阵咳嗽声吸引。 她停下脚步,瞥了一眼那间牢房,当场置气道:“老娘走的脚都麻了,走不动了!就把我关这间吧。” 押解她的狱卒一时觉得好笑。 “老子真是活久见了!还有人自个儿挑牢房的!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老子告诉你,一人一间没得挑!赶紧给老子走!” 他又推了十一一把,将她赶进隔壁间。 “给老子安安分分的待这儿,晚些时候自然有人来提审你!” 那两个凶神恶煞的狱卒叮叮当当落上锁,又来回巡视一圈后才骂骂咧咧地离去。 十一挣扎着往墙边靠,昏暗的牢房脏乱不堪,虫鼠肆意流窜。 她站起身仔细打量一圈—— 这间牢房除了一扇牢门之外四周都是用水泥堆砌而成的,坚固异常。 她没有多耽搁,而是往隔壁牢房的墙边靠去,敲了墙壁三下。等了没多久隔壁牢房传回三声敲墙声。 十一顿时大喜,贴耳上去压低声音喊道:“半弦,是你对不对?” 被关在隔壁牢房里的半弦背靠着墙根回答:“十一,你怎么也被他们抓进来了?” “我不是被抓进来的,是我故意设计进来的。我们收到了你传出来的消息,楼主就让我带着人前来搭救。半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动吗?” “能动。” “那就好。你现在往旁边挪一挪,我想法子把这墙化出个窟窿出来。” 半弦听后挣扎着挪动身子靠在另一面墙边。 十一扒开地上的枯草,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拔掉塞子。一股十分刺鼻的气味飘出。 紧接着,瓶中的液体与墙面融合,坚固的水泥墙很快就在这阵刺鼻中化出一道窟窿。 十一收起瓶子立马用手帕包裹着伤药从那个窟窿里递过去。 半弦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你先用药把伤口处理一下。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提审我,到时候我会设法让他们把你也一并带出牢房。只要出了这牢房外头都是我安排的人。” 十一背靠着墙休息片刻,扭头对着墙后的半弦继续说:“我答应过楼主和初九要把你给平安带回去,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半弦一边上药一边问:“初九还好吗?” “她很好,现在跟着楼主在将军府里。” “她没事就行。” “瞧你这话说的,你出事到现在最担心你的人就是她了。你可千万要留着命回去找她。” 半弦也笑,可牵扯到了伤口,又疼的冷汗直冒。 “真是难为那丫头了。十一,也谢谢你。” “同为楼中人,说谢谢可就见外了。” 十一话毕,两人陷入短暂的无言中。直到牢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二人才紧张起来。 …… 牢狱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十一立马警惕起来,背靠着墙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直到牢门被打开,原先那几个牢头又发着牢骚把十一往外赶。 十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老实的走出牢房,直至走到隔壁间她才开始“演”了起来。 “你!你居然也在这里!”十一突然激动,指着半弦就喊。 她两下就挣脱了牢头的束缚一下子扑在牢门口。 “你这个负心汉!没良心的!真是报应啊!你竟然也被抓了进来,真是老天有眼!” 半弦听见十一疯疯癫癫的话终于抬起头来,灰暗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他只是扶着墙缓缓站起身,自嘲般笑起来。 “你笑什么!你这个负心汉!如果不是为了救你老娘怎么可能会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感情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我又没逼你。不过今日能在这里看见你倒着实令我意外。不然我们就做一对亡命鸳鸯如何?” 十一激动的踢着牢门破口大骂。 “我呸!你不得好死!” 眼看局势不可控制几个牢头立马把她往后拉。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一个凶神恶煞的牢头挥着手里的刀眼睛瞪得老圆。 他扭过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半弦,用刀柄敲击着牢门。 “你小子够可以啊,自己要死了还能拖着这么个大美人陪你一起下黄泉。我看也别分开了,把他们两个都带走,一起押到大人面前!带走!” 说完,身后的狱卒便掏出钥匙叮叮当当的解开锁,果真将半弦也一并带了出去。 十一半弦被身后人推搡着走在最前头,两人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缘由不明分说。 …… 离开牢狱,十一和半弦毫不意外的被蒙住了双眼,两人的心几乎是同时一紧。他们并不知道那几个牢头口中的大人究竟是何人。 “走快些!别磨磨蹭蹭的!” 牢头推搡着两人,十一透过黑布只能隐约看见一丝光亮。她能感受到周围十分空旷,但两侧呼吸声极重,看样子站了不少人。 忽然,身后的牢头一手按住两人的肩膀,十一和半弦知道这是到地方了。 “大人,人给您带来了!” 牢头一声通禀,两人蒙在眼睛上的黑巾被毫不客气地扯掉。待到彻底适应了光亮方才看清周围—— 这是一个废弃寨子的正厅,而厅堂正位上此刻正端坐着一个面戴黑色鹰状面具的男人。 十一美眸四下搜索,终于瞧见那个将自己抓进牢房里的那个领头人,不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坐在正位之上的男人忽然开口。 十一和半弦都没有回答。 那领头人是懂这男人心思的,骂骂咧咧上前,绕过两人身后一人一脚踹上他们的腿弯。这次换做十一和半弦被逼跪下,他的脸上露出那副小人得志,大仇晚报的笑容。 “大人问你们话,想活命就快点招了!”领头人威胁道。 半弦并未开口,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正位上的男人,仿佛要把他看穿了似的。 “你们是江湖人?”那男人终于又问。 这回,十一接下话头。 “怎么?我们夫妻俩儿看着不像吗??” “哈哈哈哈。”男人发笑。 十一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连谎话都不会说。” 男人笑声如雷,听的十一和半弦分外难受。 终于,半弦接过话头,反问:“我们不像夫妻?那大人觉得我们像什么?” “像是个……有组织,有预谋的杀手。” 男人话音刚落十一就大笑起来,她别过脸来对半弦说道:“当家的,我干这行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说我们像杀手了!” 半弦也跟着演了起来。 “杀手可谈不上,谋财害命倒是有咱俩这一号人。”他扭过头朝男人说:“想来大人是不知晓咱们的名号。” “哦?”男人故作疑惑,“你们是何名号?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我有所耳闻呢。” 第20章 逃脱 半弦一声笑,“不知你可认识她耳朵上戴着的耳坠?” 得到半弦的提醒男人立马示意领头人上前。领头人走过去,毫不客气的摘下十一的耳坠递到男人手中。 接过耳坠,男人终于有了半刻的沉默。他仔细翻看着耳坠,耳坠下的金铃轻轻一摇,叮当作响。 半弦盯着男人,再次开口:“大人盯了这么久还没看出来我等的身份吗?” 男人将耳坠紧紧攥在掌心,透过面具,一双如鹰般的眼眸透射出一抹算计。 “罄铃?你们是金雨楼的人!” 听到金雨楼三个字一众人都面面相觑起来。 金雨楼是什么地方?只要是江湖人无不听过这个名号。 当年从一众门派里拼杀出来的后起之秀。其楼主明月神秘莫测,从未有人见其真容。只知是个手段毒辣,雷厉风行的女人。楼中多以女子为主,却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只是男人想不通,金雨楼向来以贩卖情报为生,从不插手其他事情。而他今日所行之事又和金雨楼有何关系? “是你们那明月楼主指派你二人前来的?” “我们夫妻二人并未受楼主指派,而是私接活计。只是不巧,被你们给捉了。是我们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半弦笑着,并不求情。 那男人忽然笑起来。 “杀了你们岂不是坏了江湖规矩。同是江湖人,金雨楼是什么地方我岂能不知?” 十一皱眉,“这么说你是要放我们离开?你就不怕我们出去后将这里所看见的一切都对外宣泄。届时你背着朝廷私挖银矿之事可就再也瞒不住了。” “我何时说要放了你们。” “既不杀我们又不放我们,你究竟想干什么?”十一问道。 “我要留着你们的命,让你们也同外头那些人一样为我挖一辈子的银矿,岂不妙哉。” “我呸!”十一狠狠啐了一口,“老娘宁愿死在牢里也不会给你这种人挖矿!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可由不得你。” 男人话音落下,领头人立马知其意。 他当即挥手,身后涌上两人欲要将他们架起带走。可十一却出其不意,已经弄断了麻绳。她起手一抓,揪住身后人的衣领猛然一扯,将他狠狠摔在地上。 半弦紧随其后,飞快起身,一个转身,抬起脚来踢翻自己身后的人。 十一拔下头上的发簪,一剜一挑,直接割断了他手上的麻绳。 堂内人始料未及,赶紧拔刀出鞘,直指两人。就连那男人都坐不住了,一拍大腿当即站起身来。 “放肆!竟然敢在大人面前无礼!给我拿下!” 十一一声冷笑,“这个矿你留着自己慢慢挖吧,老娘就不奉陪了!” “黑雾山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男人彻底动了怒。 领头人见十一对男人不敬,气得大吼起来。 “一群废物!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抓住他们!” 半弦和十一背靠背,话语匆匆过耳。 “这就是你的计划?” 面对半弦质疑十一却镇定自若胸有成竹。 “再等等,时机还未到!”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横刀劈来,两人旋身躲过。一场十分不占优势的混战打得如火如荼。 …… 上京城,皇宫。 沈彦白坐在自个儿寝宫门口的门槛上剥着花生,地上已经有不少花生壳。 这会儿,长福端着午膳走来,一眼就瞅见他家殿下。 他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两碗白米粥和一碟小菜。 这就是主仆二人今日的午膳了。 “殿下,您想什么呢?竟如此出神。” 沈彦白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剥着花生。 长福弯下腰把托盘放他眼前,来回晃荡了几下,用充满诱惑的口吻同他道:“殿下,今日御膳房给咱熬了小米粥,奴婢专门要来了一碟小菜。您闻闻,这米粥的味道当真是不错,比咱们前一个月吃的那黄面馒头可好多了。” 长福说的极其认真,可沈彦白压根没搭理他,反而揪着他的衣袖把他往旁边拉了拉,因为长福那圆润的身材挡住了他的视线。 长福不明所以回过头朝着他看的方向望去——湛蓝的天空只有几朵白云飘过。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平常一提到用膳您可是比奴婢还积极,怎么今日毫无反应?哎呀!您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说着他就放下托盘伸手去探沈彦白的额头,却被他不客气的打掉。 “你才有病呢!没看见我正在想事情呢,你就非得在我耳根子旁边叨叨叨!” “是是是!是奴婢没有洞察殿下的心思。可是您到底在想什么?自打您从大将军府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奴婢实在是担心的紧!”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过是想不明白一件事情而已。” 闻言,长福来了兴致,虽然冒昧但还是问了。 “什么事竟让我家殿下愁成这样?您不妨与奴婢说道说道,说不定奴婢能为殿下排忧解难呢。” 沈彦白瞥了一眼他,眼珠一转,嘀咕:“说的也对。” 他拍拍手,拍掉手上沾着的花生皮,从怀中掏出周蓁蓁送给他的那串罄铃。长福伸出双手恭敬接过。 “这铃铛是周姑娘送我的,与那天救我的女子身上戴的竟然一模一样,你说有没有可能那晚救我之人就是周家三小姐?” 沈彦白带着一丝丝期待的目光问长福。可长福只是端详着铃铛支支吾吾半天。 其实他也说不准,毕竟只有一串铃铛并不能证明什么。 “殿下,这只是一串普通的铃铛罢了,好像……也不能证明什么。您是不是想多了?” 听了长福的话沈彦白脸一黑,一把将铃铛夺回来塞进怀里。 “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长福唉哟一声,赶紧将功补过。 “殿下莫急。您要是真的有所怀疑何不去查这铃铛的来历?就去东市!上京城的东市常有鉴别真假的古玩店铺。若这铃铛有来历一查便知。” 沈彦白恍然大悟,“说的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沈彦白眸中闪过一抹光亮。他拍了拍长福的脑袋,忍不住夸赞。 “可以啊长福!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 得到夸奖长福嘿嘿一笑,又立马重新端起托盘。 “殿下,快喝粥吧,再不喝就凉了。” 这回沈彦白没有推掉,而是拿起碗几口就将白米粥喝下了肚。 …… 黑雾山,山寨。 半弦和十一冲破正堂的围剿,两人合力冲到外头,但依然被围堵着无法脱身。 “十一,你的办法呢?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再拖延下去咱俩一个都跑不了!” 十一额角已经出汗,但仍努力保持镇定。 “再等等!” “还要等什么时候?!” “再等等!!!” 两人僵持着,半弦压根不知道十一口中的再等等,究竟在等什么。 直到下一秒,十一一声得意的笑,半弦才发现端倪。 “时辰到了。”十一轻声说。 一眨眼,那领头人浑身涨红,手中的武器咣当落地。人更是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 这一变故来得叫人猝不及防,周围人全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 议论声此起彼伏。 很快,又有不少人倒地难起,症状与那领头人无二。而这几个人正是在客栈出现过的。 “十一,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他们吃了楼主研制的药,此刻药性已经发作了。” 半弦依旧不解,可还没等他再问出口,原本倒在地上的人此刻突然坐起身,一双眼睛睁大浑圆,双目充血,犹如鬼魅一般迅速起身朝着一人就飞身扑去,将人按在身下就是一顿撕咬。 好一副活生生诡谲可怖的场面。 “快走!” 十一拉起半弦退出包围圈,直接放任他们狗咬狗。 “十一,楼主给你的究竟是什么药?” “我也不清楚,楼主只说是一种可以让人陷入癫狂的药物。在客栈我先是故意引他们入局让他们以为自己吃了毒药,随即又给了他们解药,而那药正是楼主研制的药物,并非是真正的解药。” “原来如此!楼主竟然设了这么一大盘棋!” 两人边跑边说,没多大会儿就绕到了马厩偷出两匹骏马,打马离去。 回首再望,寨子里早已被惨绝人寰的叫声充斥着。可十一和半弦并不为之所动,反而逃得更快了。 …… 上京城,东市。 沈彦白负手走进东市,像是回家串门一样悠闲。他将罄玲在手中把玩,铃铛声伴随着他走了一路。 而身后已经有一人闻声尾随,可沈彦白并未发现。 或许是到了地方,沈彦白左右张望,适才走进一家叫万金店的典当铺里。 这家典当铺是整个东市客流量最大信誉最好的,沈彦白要查铃铛的来历必然不会错过它。 他走进店内,店掌柜正在打着算盘记账,算珠啪嗒嗒作响。店掌柜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可他却知道有人来了。 “赎物还是典当?” 沈彦白环顾四周,开口:“有件东西想麻烦掌柜的帮忙掌掌眼。” 店掌柜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沈彦白手中的罄铃,又看了看他,皱起眉。 “怎么?这东西有来历?”沈彦白试探着开口。 店掌柜放下笔接过铃铛,却只是来回扫视一眼,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就是个假货,街头几文钱就能买到。郎君不必如此紧张。” 沈彦白不解,“假的?不值钱?也没有什么来历?” 店掌柜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他身后的柜子。沈彦白扭头,立马转身去看,却发现柜子一角竟然全都是一模一样的铃铛。 店掌柜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再次补刀。 “这都是前几日被骗的人送来的铃铛,都说了是假货。唉!这种铃铛虽然做工精细,可用质普通。专门骗你们这种有钱没处花的公子哥。” 沈彦白还是难以置信。 他拿起柜子上的铃铛与手中的对比——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粘贴复制。 “一个铃铛你们还搞批发?!这让我上哪儿找人去!” 第21章 宫宴 店掌柜见沈彦白独自伤神,难得放下算盘开口安慰他。 “郎君莫要伤怀了,一件不值钱的玩意罢了。” 沈彦白委屈巴巴的开口:“我伤心了吗?” 店掌柜郑重的朝他点头。 沈彦白脸色更加不好了,满脸苦相。 “如此明显?” “分外明显。” 得到这番肯定沈彦白气得将罄铃往那堆铃铛里一扔,气呼呼的跑了。 店掌柜愣愣的看着他,刚要唉声叹气直摇头,抬眼却又见沈彦白梗着脖子埋头走回来,又把铃铛给拿了回去。 没多久,那个一直跟在沈彦阿身后的女人从当铺后门走进来。店掌柜见到她立马恭敬上前,朝她一拜。 “楼主,您怎么还亲自前来了?” “打发走了?” “是的,按照您的意思已经将他打发走了。” “做的不错。” 周蓁蓁说着,随手又扔给他一大袋金子。 “楼主,这太多了!用不完。” “这些日子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你手底下也有一群弟兄要养活,这些钱不算什么。若是不够只管去锦绣阁,自会有人为你们置办清楚。” “多谢楼主!”店掌柜不胜感激,可随即话锋又转,“楼主,我有一事不明。” “说。” “您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弄那么多假的罄铃,何不直接告诉四皇子?我瞧着他寻人心切,若是寻不到您恐怕不会轻易安生。”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周蓁蓁平静的回答。 她扭过头,看着他,问:“之前交代你办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十分顺利。楼主请放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待到明日迎春庙会后即可施行。” “兹事体大,决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更加不能叫沈彦白出差错,你再多安排些人暗中保护他,沈彦白必须得活着。这个人对我们有大用。” “是,楼主!” 周蓁蓁交代完这些事情后,又拉低了帷纱大步流星的朝门外走去。 …… 黑雾山,官道。 两匹骏马疾驰在悠扬的官道上,两匹马不分伯仲。十一与半弦并驾而行,直到半弦的速度越来越慢,十一才终于发觉了不对劲。 她回过头,却已经见半弦因伤势过重,体力不支,从马背上摔下。在地上滚了几遭后才停下。 十一大惊,当即勒紧缰绳重新调转马头。 “半弦!半弦!” 十一跳下马朝半弦身边跑去,把已经昏迷不醒的半弦从地上捞起抱在怀里。 “半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十一紧张的问。 半弦只是哼出几声,却已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浑身更是烫的吓人。 想来是从山寨里逃出后一直急于赶路未有片刻的停歇,身上的伤又复发了。 十一见情况不妙也顾不得再继续赶路,只能将半弦艰难背起,牵着马徒步前行。 十一与半弦的情况很是不好,可远在上京城的周蓁蓁并未收到任何消息,只是专心于准备迎春庙会。 ——翌日一早。 大将军府喧嚣一片。 门口停着两辆华丽的马车,周令申扶着夫人方氏缓步走出,周蓁蓁与周煜婉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周令申停下脚步,回首看着周蓁蓁。她也停下脚步,两人直接对上了视线。 “伶俜,第一次进宫你便跟紧长静。哪里也不许乱跑,教你的规矩可都记得了?” “父亲放心,那些规矩伶俜懂,也早已烂熟于心。” “嗯,那便好。” 方氏见周令申还是那副在军营里训诫士兵的样子连声出言阻止,生怕他吓到周蓁蓁。 “好了,别这么凶。伶俜是个机灵姑娘,别拿你那套军营规矩来说教她。” “好好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说了,不说了。”周令申哄着方氏。 “父亲,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进宫吧。”周煜婉轻声提醒。 周煜婉伸出手拉上周蓁蓁的手,温柔一笑,道:“伶俜妹妹,咱俩坐一辆马车,让父亲和母亲同坐一辆可好?” 周蓁蓁回道:“一切都听长姐安排。” 周蓁蓁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笑了笑。很快,四人就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府门口,一双眼睛如同毒蛇般盯着马车渐行渐远。那双双线芙蓉软底鞋再次匆匆在眼前略过。 …… 正午十分,周家的马车吱呀呀地停在宫门口。四人踩着脚踏凳走下马车,不远处已经有内侍踩着小碎步朝他们走来。 “奴婢见过大将军。大将军,宫宴已经开始了,奴婢得陛下口谕特地来迎接大将军入席。” “好,带路吧。” 内侍得令当即领着周家人走进宫门。 方至宫宴,那内侍很有规矩的退下。 周令申依旧扶着方氏在一众大臣的注视下郑重的朝当今陛下一拜。 ——“臣周令申参见吾皇!” “臣妇参见吾皇。” “臣女参见吾皇。” 周家三人当即叩拜天子,只有周蓁蓁一人明显慢半拍。她甚至都没有开口请安,只是直挺挺的跪下,叩首。动作倒是规矩,只是看着依然别扭僵硬。 平阳侯府的小郡主,从小在金凌城中长大,从未面见过天子。此番进宫当真是头一回,只是她未曾想过当年阿翁说的那位君主,如今已经老成这般模样。 果真是时光不饶人。 周蓁蓁在走神,起身时又晚了一步。这倒叫那正位之上的男人觉得好奇。 “周爱卿,你身后那位姑娘是何人?朕记得你只有两个女儿,莫非这位是家中最小的那个?” 周蓁蓁听着,她知道靖安帝误会了。 周令申开口作解,“陛下误会了,臣家中的那位小女儿今日并未前来。说来惭愧,这都是臣年轻时惹下的风流债。臣也不怕陛下笑话,我这闺女上月才从江南寻回。这些年她与她母亲一直过着清苦日子,臣便把她们母女接进了府,只想多多弥补她们母女二人。” 听完周令申这番荒唐又野蛮的解释靖安帝竟然丝毫不怀疑,反而大笑起来,指着周令申不住地摇头。 “你这个人啊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可感情上的事情还是这么拎不清!” “是,陛下教训的是。” 靖安帝抬手一挥,道:“好了周爱卿,快入座。” 闻言,周令申又是一拜这才走向宴席。四人依次落座。 入席后,周蓁蓁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四下偷瞄。可她的这些小动作早就被周令申尽收眼底。 他轻咳两声以示提醒,周蓁蓁立马知其意,收敛了下来。 见周蓁蓁垂下眼眸周令申这才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她在找谁周令申如何不知,他只是怕周蓁蓁年轻气盛意气用事,届时惹出麻烦难以收场。 周蓁蓁低着头,小抿了一口烈酒,酒味在唇齿间蔓延,刺激着味蕾。她有些喝不惯这种烈酒当即皱起眉头,又把酒盏放下。 坐在她身旁的周煜婉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便轻轻招呼来身后侍奉的宫人将周蓁蓁面前的烈酒换下,替换成了味道醇香不易醉人的果酒。 “头一回来宫里是不是有些不自在?”周煜婉温柔发问。 周蓁蓁含笑,点头,算是默认。 “没关系,宫宴就是如此。我第一次随父亲进宫那会儿也跟你的状态差不多,习惯就好了,不用太担心。咱们只管埋头吃饭,剩下的事情充耳不闻就好,待午时过后去青龙寺祭拜先祖。那时咱们便可请命四下走动了。” “长姐学识渊博,这些事情我当真是闻所未闻。” “哪里,我不过是比你年长几岁罢了。这些事情原本也是宋……” 周煜婉欲言又止。 周蓁蓁嗯了一声,看着她。可周煜婉最后却只是笑笑,似乎并不打算接着往下说。 “算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今日咱们只管吃好喝好,不必理会父亲他们。” “好,那今日我就跟在长姐身边哪儿也不去。” 姐妹二人小声耳语几句,片刻后,只听得大殿外有内侍一声通传—— “辅相到!” 这一声喊直接叫周蓁蓁的神经高度紧绷起来,就连手中端着的果酒都忘记放下。一双眼睛死死随着他的脚步紧盯不移,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李安淮给看穿了似的。 周蓁蓁手中的酒盏都被攥的在发抖,盏中的果酒微微晃动着。周煜婉见周蓁蓁又有些反常,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看见了李安淮。 她并不知道周蓁蓁为何会盯着李安淮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她没往深处想,只觉得周蓁蓁是第一次进宫,有些紧张罢了。 她伸出手,接过周蓁蓁手中的酒盏搁在桌上。 “那位是当今首辅大人李安淮,是陛下十分信任和亲近之人。” “长姐,你说什么?陛下信任他?” “是啊。”周煜婉为她夹了一箸菜放在面前的盘子里,又继续道:“你刚来上京不清楚。李首辅是随陛下当初打天下的人。好几次救陛下于危难之中,壮年时拓疆守国,如今退居幕后成为了首辅。” 听完周煜婉这些简短的介绍周蓁蓁再次刷新了自己对李安淮的认知 ——所谓忠臣良将,不过是仗着年轻时和君王打天下的几分荣光,到如今成为狼子野心,居心叵测的佞臣。 人心不足蛇吞象。 此话果真不假! 周蓁蓁冷冷的盯着李安淮不觉露出一抹嗤笑。 周煜婉见周蓁蓁露出这种笑容更加满头雾水,不过身为大家闺秀的她还是友情提醒了周蓁蓁。 “伶俜妹妹,这里是皇宫咱们只是臣子家眷,不可用你方才那种眼神去看任何一位大臣。若是叫人察觉是会给父亲惹来麻烦的。” 听到周煜婉的提醒周蓁蓁这才又收敛了目光,低头认错。 “长姐教训的是,我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瞧见首辅大人,所以失了仪态,险些酿成大祸。” 周蓁蓁这样说着,可眼神还是止不住的往李安淮身上瞟,恨意实在难消。 此刻,若周蓁蓁的眼神会杀人只怕李安淮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第22章 迎春庙会 宴席上,李安淮同靖安帝寒暄几句后便径直入座。满殿大臣争相敬酒李安淮却只是敷衍的笑笑。眼神飘忽,最终落在周家人身上。 周蓁蓁注意到李安淮不善的眼神下意识瞥了一眼正在喝酒毫无察觉的周令申,她轻轻咳出两声,周令申这才注意到她。两人相视,只是一个眼神便互通心思。 周令申端着酒盏丝毫不避讳,直直的看向李安淮。李安淮一挑眉头,举起酒盏隔空与周令申相碰对饮,算是打了个招呼。 方氏见自家夫君又和李安淮对上害怕出岔子,便瞧瞧拉了拉他的衣袖。周令申暗暗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让她放心。 一场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的博弈落幕,可宴席上的气氛依旧诡谲。仿佛各安心思,危险无处不在。 若说有李安淮在的地方气氛压抑不自在,那承安殿内绝对是一片觥筹交错。 太子李墨坐席正位,各地郡王,亲王,世家公子齐聚,就连一向不受待见的沈彦白都有在席末个位置。 或许因为殿内都是一群少年郎,承安殿内没有那么重的前朝争锋相对的敌意,反而多了些诗词歌赋,丝竹管弦。 当然,这些同沈彦白并没有太多关系。 今日设宴他就是跟着东宫来混口吃的,管个饱。此刻只有他独自一人坐在小角落里埋头吃喝,还顺便顺走了桌上可以带走的瓜果点心。长福见状赶紧阻止,可沈彦白不但没有听他的话反而又塞了两个苹果给长福。 可怜长福心虚万分,他四下搜索张望,麻溜的把苹果塞进自己衣袖里。 沈彦白叼着一块桂花糕肆无忌惮的嘲笑他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许是动静略大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主仆二人看去,殿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李墨伸长脖子看向沈彦白,抬手指着他,发问:“四皇子这是在同近侍说什么呢?竟如此高兴?” 突然被点名的沈彦白立马条件反射,蹭的一下站起身。因太过紧张,嘴里的桂花糕要掉一半含在嘴中,另一半掉在了桌子上。 如此滑稽又蒙圈的样子惹的殿内人嘲笑。 “没……“沈彦白一开口差点被嘴里的桂花糕给呛住。 他赶紧嚼吧几下生生咽下,重新开口。 “没有太子殿下!我方才是同他说这个桂花糕好吃!” “哦?是吗?” “对对对!” 沈彦白练练点头。 李墨长笑几声,“既然四皇子喜欢吃桂花糕那就再让人添几份,今日迎春庙会必须得让你吃得尽性。不然岂不是让你觉得白为我东宫办事了嘛!”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一群少年郎立马收敛住笑意,宴席上又陷入一片沉默。 沈彦白环顾四周,每个人都差把各怀心思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听着李墨的话他哪里还能不懂。 这不就是在暗示他自己现在是靠着东宫这棵大树在乘凉,怕自己坏了规矩丢了他东宫的面子。 沈彦白内心苦涩可他并不能如何,只能一贯的忍气吞声。 “多谢太子殿下好意!我已经饱了,如今一口都吃不下去。” “好,吃饱了就好。这庙会祭祀还没开始,此刻不吃饱哪有力气参加呢。你们也是,都不必拘束,尽管吃喝。” 一众少年郎举杯同呼——“是!太子殿下!” 李墨也举杯,同一众人共饮,只有沈彦白站在席间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刚得李墨敲打,沈彦白悻悻入座,却在暗自腹诽: “我自个儿家的祖宗都没烧过一回纸呢,给你烧……” 他撅着嘴,又把掉桌上的那半桂花糕捡起来塞进嘴里。 不多时,两方大殿皆有内侍禀报。众人起身,掐着时辰离开宴席前往青龙寺。 …… 周大将军府。 周意忱端着药膳规规矩矩的叩开母亲的房门。 顾姨娘依然趴在床上,疼得唉哟直叫唤。 那日她被周令申罚得不轻,尽管及时就医可身上的伤还是疼到让她眼泪直掉。 她趴在床榻上越想越恼火,此刻看见周意忱更加怒火中烧,当即给她甩下脸子。 “你来作甚?” 周意忱放下托盘,端起药碗朝她走来。 “我来侍奉母亲。母亲身子不便身边得有人侍奉才行,这是后厨熬的药汤母亲快些喝了吧,喝了药伤才能好。” 她吹着药膳跪在床边,刚舀起一勺汤药喂到顾姨娘嘴边,却被她毫不客气地打掉 滚烫的药汤尽数洒在周意忱的手上,烫的的忍不住大喊一声,眼眶一红。 “叫什么叫!谁让你自作主张来侍奉我的!我不需要!” 周意忱跪在地上,捂着被烫伤的手瑟瑟发抖。 顾姨娘看着哭唧唧的周意忱气不打一处来,她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怎么就生出这种软骨头一样的女儿!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顾姨娘怒骂。 周意忱不敢反驳只能把头埋的更深了。 “今年迎春庙会将军又没带着你,他又和那方佩苓周长静走了?!” 周意忱啜泣,“还有二姐姐。” 听到这话顾姨娘彻底气炸了。 她狠狠捶打着床榻,怒极攻心。 “那个小贱人都被他给带去了!却偏偏不带着你!你这个蠢货,就不知道去争取吗!” “母亲,父亲不喜欢我。我争不来的。” “放屁!” 顾姨娘吼着,周意忱被吓得往后跪了跪。 “那个小贱人也去了,凭什么!凭什么!我女儿究竟差在哪里!” 她咒骂,怒目圆睁,又狠狠瞪向周意忱。 “都是你!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平常你不是跟周长静走得最近吗?你开口说句话让她带着你去皇宫有这么难吗?!去不了皇宫结识不了达官显贵,待你年纪一到你父亲就会把你随便打发!你还怎么往上爬!难道你想跟我一样,一辈子只能当个见不光的妾!!!” “不是这样的母亲,我没有……我已经很努力去讨父亲欢心了,可是我就是个庶出,父亲喜欢阿姐,喜欢二姐姐,独独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 “你这般说就是在怪我没有给你生成嫡房长女?!” 周意忱吓得更惨,连连摇头,“不是的母亲,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顾姨娘也发抖,被气到浑身发抖。她伸长胳膊指着门口,毫不客气道:“你滚!现在就滚去青龙寺!我不管你今日用什么办法,总之我不想在府中看见你!滚!” 周意忱死死咬着嘴唇,憋住一阵哭腔,弯腰拾起地上的药碗和汤匙哭着跑了出去。 …… 上京城东郊,青龙寺。 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排满了山头,青龙寺门口更是站满京中权贵。 周蓁蓁站在小辈们的队伍里警惕地审视四周。周煜婉就与她紧挨着,她倒是有些担心。若是失手会不会伤及无辜? 这样想着周蓁蓁不自觉往周煜婉身旁靠了靠。周煜婉以为她怯生朝她温柔一笑,拉上她的手。 周蓁蓁一愣。 这个动作有那么些似曾相识。周煜婉掌心的温度竟让她恍然间想起了故去多年的兄长,一时间晃了神。 “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紧张?”周煜婉小声询问。 周蓁蓁浅笑,朝她摇头。 她将周蓁蓁的手牵的更紧了,“不怕,有阿姐在呢。” 她看着周煜婉的一双眼睛,透过她好似看见了兄长的音容神貌 ——“蓁蓁不怕,阿兄在这里呢。” “有阿兄在谁都别想欺负我们平阳侯府的小郡主!” …… 周蓁蓁露出一抹不合时宜的苦笑,周煜婉疑惑道:“怎么了?这副表情?” 她连忙收回视线,“没什么。” 姐妹俩细语之际太子李墨已经同青龙寺方丈谈毕,带着东宫的人踏入寺中。 沈彦白原本站在东宫队伍里,却在临门一脚想要开溜。只是很可惜被雍王李景温抓个现行。 许是李景温怕沈彦白闹出动静便拎着他走到一旁。 “知行兄近日这胆子是愈发的大了,如此场合竟敢开溜。你当迎春庙会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沈彦白死鸭子嘴硬,为自己辩驳。 “子慕兄,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毕竟是燕京四皇子,虽然在这儿为质,可是祖宗规矩我不能忘更不能违背。” 他故作为难,“子慕兄,你是皇子,我也是皇子,虽然我不受宠……” “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不能进去参拜!我今天进去了以后就真的回不去燕京回不去长安了。你叫我日后还怎么面对我父皇。” 李景温看着沈彦白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心软又无可奈何。他大手一挥,长叹一口气,回首望了望已经走进青龙寺的李墨等人。 “好吧,知晓你的难处,本王也不会强人所难。要走就从小路走,别被其他人抓个正着,那时本王可救不了你。” 见李景温松口,沈彦白立马两眼放光。 “是是是!多谢子慕兄!” 李景温无奈摇头,负手离去。 沈彦白高兴的绕着道离开青龙寺,却在队伍最末尾发现了行径略有鬼祟的周蓁蓁。 他立马跑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彦白出现的太突然周蓁蓁毫无防备当真被他吓了个大跳。 “四皇子!?” “周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沈彦白嬉皮笑脸,“周姑娘也要进去参拜?那里面不好玩,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欸!四皇子殿下!” 由不得周蓁蓁反驳沈彦白已经拉着她的手撒欢般跑开。待到周煜婉回首寻周蓁蓁时,队伍后头早已空无一人。 第23章 两次刺杀 “四皇子殿下,你放开我。咱们非亲非故你就这样把我带走实属不妥。” “有何不妥?待到你真的进去叩拜那才会生不如死!你知道他们每年祭祖有多麻烦吗?这边跪完又去跪那边,恨不得一天之内给他们祖宗十八代的十八代都上柱香。” 周蓁蓁被他拽着,拼命挣扎。 “四皇子殿下,你放开我!!!” 她终于甩开了沈彦白的手。 “怎么?周姑娘执意要回去?” 她没有搭理沈彦白,揉着被攥疼的手腕往回走。沈彦白赶紧跟上去,像个小尾巴一样。 “周姑娘,你是不是生气了?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 周蓁蓁还是没有说话,可一张脸已经臭得不能再臭了。 “周姑娘?周姑娘?” “四皇子!”周蓁蓁低怒,“你到底有完没完了?” 沈彦白见周蓁蓁发火,立马往后退乖乖站好。 “我只是想带你出去玩儿。” 周蓁蓁一声冷笑,“四皇子,我和你好像还没有熟到可以一起手牵手跑出去瞎胡闹的地步吧?更何况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你说带我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你只不过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质子而已!” 听到质子二字沈彦白的心情十分复杂,就连望向周蓁蓁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他朝周蓁蓁赔礼道歉,“对不起周姑娘,是在下唐突。既然周姑娘不愿意那在下一人前往即可。方才多有得罪。” 他拱手,朝周蓁蓁一拜。 周蓁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沈彦白苦笑,转身顺着山路向下,欲下山去。周蓁蓁望着他的背影还是高声问出一句话来。 “四皇子说的那个地方在何处?!” 沈彦白停下脚步,回首。随即又抬手指着山下某一处,回答:“方才来时瞧见山脚下有一片油菜花田。那里黄花盛开,暗香蝶来,很美。” 周蓁蓁闻言,微笑点头。沈彦白只是看着她,只字未言。 这回是真的扭头下山去了。 …… 山脚下,周意忱边走边抹着眼泪,山林中的温度很低,冻得她浑身一哆嗦。 此处离青龙寺尚有一段距离,周意忱累了就坐在地上。她望着空荡荡的周围一股凉意直冲大脑。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周围有很多双眼睛,内心的恐惧逐渐被放大。 当这种恐惧填充大脑,往往事实也正是如此。 周意忱果然在林间看见了一群蒙面杀手。她慌忙躲避,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她捂住嘴看着那群杀手走远才慢慢平静下来,可是看清他们消失的方向后又变得不淡定了。 “那个方向……那个方向是青龙寺!阿姐还在青龙寺,不行,我得过去告诉阿姐他们!” 尽管很害怕,周意忱还是努力爬起来绕道前行,前往青龙寺。 …… 青龙寺内,东宫众人正在佛堂上香祈愿,不知寺外已经危机四伏。 随行官员太多,佛堂里容不下那么多人,故而小辈们皆跪在院内。周蓁蓁就跪在最末尾,她朝空荡的四周望去,终于看见外头飞起一只纸鸢。想来她安排捣乱的人已经到齐了。 今日庙会若能引起一阵骚乱不但能给东宫敲个警钟还能演一出金蝉脱壳,届时她便能装作失踪,借机离开上京城前往扈州亲自调查那批官银的去向。 简直妙计! 想到这些周蓁蓁就忍不住得意起来。 寺庙外,金雨楼弟子早已收回纸鸢埋伏在外。 “楼主的命令,让咱们假意刺杀太子,引开门口的守卫即可,不必恋战。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金雨楼弟子拔剑出鞘,搭起弓弩,瞅准机会朝青龙寺门口射去。 突然遭遇袭击,东宫守卫立马慌乱起来,紧接着将寺门围起,几乎水泄不通。 林间,带头的弟子一招手,所有人倾巢而出,将守卫尽数引开。 寺内,得到禀报的李墨神色仓皇,几乎咬碎了牙。 今年庙会可是他好不容易向靖安帝求来的。往年根本轮不着东宫操办,尽数由户部和礼部上下打点。若今日出了任何差错恐怕靖安帝再也不会重视东宫,说不定东宫还会因此事蒙难,再无翻身的可能。 想到这些李墨就恼火,当即下令诛杀所有刺客。 周令申将方氏和周长静安排妥帖后便亲自带着一部分兵力追捕离去,这倒是称了周蓁蓁的意。 若周令申在这儿她反而不太好脱身。 周令申毕竟是个驰骋沙场的老将,自己这点把戏估计会被他当场戳破。 青龙寺乱作一团,这倒叫那群真正的杀手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还有人跟他们一样也想要制造混乱给东宫找点麻烦? 山头上,那群蒙面杀手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人跟咱们抢活儿干?” “那,那咱还要不要……” “废话!咱们可是收了东家钱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正好守卫已经被他们引开了倒是省去我们不少麻烦!“ 一群人猫在山头,很快就顺着路摸了下去。 寺庙内,周蓁蓁只看见一群蒙面刺客突然闯入,并不知晓他们不是自己安排的人。她还在奇怪为何与先前计划的不一样时,那群人已经持刀攻入寺庙,直奔太子李墨而去。 周蓁蓁这才意识到他们这是遇到真刺客了。 她反应迅速,一手一个,拉着周煜婉和方氏把她们推入佛堂。 一旁的李景温也挡在太子李墨身前,安排余下守卫将整个佛堂围住。 方氏紧紧拉住周蓁蓁的手,满脸的担忧。 “伶俜,你快进来!外头太危险了!” “伶俜妹妹你别逞强,这群人都是亡命之徒绝不好对付!” “放心!有雍王殿下在我不会出事的。长姐,你们务必要和太子殿下待在一处千万别出来!” 周蓁蓁匆匆交代几句后便随手捡起两把刀冲了出去。 彼时,李景温已经带着守卫大杀四方。 周蓁蓁冲出,朝他一声喊—— “雍王殿下,接刀!” 李景温扭头,周蓁蓁已经将刀扔给了他,他抬手稳稳接住,甚至还多看了周蓁蓁几眼。 “周家小娘子?!”李景温的话中带着一丝困惑。 “有幸能与雍王殿下并肩作战,臣女无上荣幸。” 周蓁蓁早就知晓李景温的话术,便不给他任何机会,提刀就上。 李景温不再多想,专心御敌。青龙寺内兵器交戈,打得分外激烈。 佛堂内,李墨透过窗户朝外面看去。犹见李景温与周蓁蓁飘逸的身法,可那群杀手似乎也不是无用的草包,那么多守卫竟然都没几个能打的。 周煜婉扶着母亲站在李墨身后万分紧张,李墨回首上下打量着母女俩,方才开口。 “周家夫人,外头那位可也是你的女儿?” 方氏立马作答,“并非,那是将军上月从江南带回的姑娘,因我家将军曾经一念之差害的那丫头和她母亲流落在外,是近日才寻回府的。” “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她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小女名唤周伶俜。” “周伶俜?”李墨回首嘀咕一句,“想不到这丫头小小年纪身法竟然如此灵巧飘逸,丝毫不逊色于子慕。只是……这套功夫孤好像在哪里见识过?” …… 李墨狐疑之际,周蓁蓁已经和李景温合力将刺客逼退至寺门外。两人一人一脚,直接将负隅顽抗的两名刺客踢飞出去,撞开原本紧闭的寺门,掀起一片尘土。 眼见打不过刺客们只能选择撤退。周蓁蓁拔腿就要追,可被李景温阻拦。 “周家小娘子!穷寇莫追!太危险了!” 周蓁蓁才不奉陪,一把推开他。 不追怎么能行,那她还怎么玩失踪开溜? 原本是安排设计好的假刺杀,没曾想现在变成了真刺杀。无论如何她都得离开,否则十一和半弦那边也不好安排。 “雍王殿下,我父亲还在外头杀敌我必须要去帮他!您若是害怕就回去保护太子殿下,不用操心臣女!” 她已经一句废话都不想再同李景温多说提刀就追了出去。 李景温没能阻止她,可又不好看着周蓁蓁一个小姑娘冲锋陷阵,便匆匆安排好余下守卫也一同追了出去。 山林中,一群大男人被周蓁蓁追着满山跑,那场面简直无比滑稽。 打死他们也没想到,自己本来只是得了东家的命令来场假刺杀,实则是为了引皇长孙李景温出来。可现在追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小姑娘! “站住!别跑!” 周蓁蓁愈追愈紧,竟将他们逼停在断崖边上。 望着崖底湍急的水流,周蓁蓁也算是彻底将他们逼上了绝路。 “我们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何必苦苦相逼!” “谁要逼你们,分明是你们自己技不如人还来自投罗网。” “姑娘,我们弟兄只是拿钱办事并不想把命给搭进去。若姑娘肯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自然会念着姑娘的恩。” 周蓁蓁一声冷笑,“念着我的恩就不必了!刺杀太子可是重罪,今日我必须把你们全部抓回去!” 见周蓁蓁油盐不进这帮刺客也不多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提刀持剑合力朝周蓁蓁逼去。 周蓁蓁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只要她稍稍失手露出破绽,再被他们打入悬崖,失踪逃脱一事自然水到渠成无人会怀疑。 想到马上就能离开上京城前往扈州和十一半弦碰面,周蓁蓁就不自觉的露出招式中的破绽,故意垂败。 眼看计划成功,可好死不死的,沈彦白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只见一个拳头大小的苹果从周蓁蓁视线里飞过,正中她面前横刀劈来的刺客。这一个苹果直接砸的那刺客眼冒金星,连连后退。 “不许你们欺负周姑娘!都给我滚开!” 沈彦白大吼着,又不知从那里掏出各种水果朝他们扔去。 刺客们从未见过这种泼妇撒欢般的打法,竟然一时难以招架。 “四皇子殿下,你不是下山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周蓁蓁这回绝对是真诚发问。 沈彦白跑过来毅然决然的挡在周蓁蓁身前。 “我是要下山的,可是我刚下去就遇到了一帮刺客。我这不……又被吓得跑回来了嘛。” 周蓁蓁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原来他不是来救自己的,而是被吓得跑了回来正好遇到了自己。 她的就知道,这个怂包怎么会这么勇敢,光明正大的跑回来! 见两人在说话,方才被沈彦白一个苹果砸疼的刺客瞅准机会,将手中的刀朝沈彦白扔去。 锃亮的刀尖直逼而来,沈彦白吓得吱哇乱叫,下意识后退却忘记了自己身后还站着周蓁蓁。 周蓁蓁毕竟是女子,如何能承受的住沈彦白毫无防备的推搡撞击,竟直接被他撞退至崖边。 她也是慌了,竟然一把扯住了沈彦白的腰带。可因为重心不稳两人双双跌落山崖,难寻踪迹。 第24章 倒血霉 河流湍急,深坠湖底。周蓁蓁有些恍惚迷离,她好像逐渐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处现实还是魂归幻境。 ——“阿翁!您快看,阿兄教我的剑术我都学会了!” 周蓁蓁拿着一柄短剑撒开步子朝平阳侯跑去。 见她跑来,平阳侯立马笑着张开双臂。周蓁蓁一下子就扑进了阿翁的怀抱。 “阿翁,我真的学会了剑术,您再教我点别的吧。” “那可不行,习武不比其他不可急功近利。问问你阿兄,看他同不同意教你。” 周蓁蓁嘟囔着露出可怜兮兮的小表情看向自己兄长。 周家长公子周池安提着一杆枪慢悠悠的走来摸了摸周蓁蓁的小脑袋,满眼宠溺。 “阿翁说的对,习武急不来。待到咱们家蓁蓁再大些阿兄就教你其他的可好?” 周蓁蓁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巧点头。 …… 原本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可恍惚间,周蓁蓁身子一轻。还未等她睁开双眼青姨的一只大手就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拦腰抱起,匆匆躲进祠堂暗室内。 周蓁蓁不哭不闹只是任由青姨抱着自己,可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青姨抖如糠筛的身子和低声的哭泣。 她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兵器交戈和一声声分明的惨叫。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彻底没了声音。青姨这才抱着周蓁蓁从暗室里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吧嗒,吧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滴落,被青姨踩中。 周蓁蓁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滩滩还未干涸的血迹。她浑身一僵,虽然年幼可也能猜出个七八分真相了。 “青姨,我阿翁和阿兄呢?”周蓁蓁红了眼眶,抬起头问青姨。 青姨是被她故去的母亲收留进侯府的哑巴女人,亦是周蓁蓁的乳母。只是她不会说话回答不了周蓁蓁的问题。 她只能抱着周蓁蓁眼泪簌簌。 滴答—— 一滴血落在周蓁蓁的头顶,顺着发丝划过额角。 她缓缓抬头,一抬眼就看见周池安的头颅被吊在祠堂门口。 黑发凌乱,双目圆睁。 周蓁蓁也不怕只是愣神地盯着,看着自己唯一的兄长。 心,好像被逐渐麻木。 青姨再次捂上她的眼睛,抱起她冲出祠堂。 那晚狂风大作,雨落金陵城片片砖瓦。 她看见尸首分离的兄长,看见被长戟挑起刺破肚皮的嫂嫂,看见抱着长枪跪在金陵城城门外的阿翁。 还有那数不清的守城将士横死。 脚下鲜血蔓延,她再也绷不住了。紧紧依偎着青姨,揪着她的衣服放声大哭起来。 青姨也哭,只是无论如何抖哭不出声音来。 两个妇孺便这样长跪雨地,挨着满地的血水陷入困境和迷茫。 …… “周姑娘?周姑娘,你快醒醒!” 谁?是谁在说话? 周蓁蓁不约紧皱眉头。 她在黑暗中挣扎,想要冲破一层抓不住的束缚。耳边似乎有微风吹拂,可是又很吵。 见怎么喊也喊不醒周蓁蓁,沈彦白急得团团转。 他双手合十朝周蓁蓁一拜,作赔礼状,“得罪了周姑娘!我这都是为了救你!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絮叨一句后,他闭上眼,伸出手扒开了周蓁蓁胸前的衣物—— 他得为周蓁蓁渡口气进去,把呛着的水给逼出来。 说干就干,沈彦白俨然抱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按压几下周蓁蓁的胸膛,捏住她的鼻子渡进一口气。 如此反复几下周蓁蓁终于有了极其强烈的反应。 她猛的咳出水来,从昏迷中苏醒。 沈彦白高兴坏了,扶住她的肩头把她轻轻托起。 周蓁蓁掉下悬崖后坠入湖底,可因为先前打斗消耗了太多力气,掉入湖水后差点没被淹死。 “还好你醒了,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从河里拖上岸的。”沈彦白向周蓁蓁邀功。 周蓁蓁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记忆涌入脑海中。她下意识整理衣裙却感觉胸前莫名凉快。 一低头,瞬间面色涨红。 “你扒我衣服?” 沈彦白还不知道自己要倒霉,依旧对她诉说着自己英勇救人的伟大过程。 “是啊,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被淹死了!不要太感谢我哦!” 周蓁蓁一声冷哼,有那么一瞬间手痒了。 她想弄死沈彦白这个蠢货泄愤! “你居然敢扒我衣服!臭流氓!!!” 周蓁蓁怒吼,一巴掌掴在他的脸上,打得沈彦白那叫一个措手不及,眼冒金星。 周蓁蓁赶紧整理好衣裙一个翻身,便欺身而上将沈彦白压在身下,对着他就是一顿削。 沈彦白从未见过如此彪悍的女子,只敢抱头求饶分毫未敢还手。 “周姑娘,我错了!我错了!” “你这个臭流氓!连我的衣服都敢扒!救人需要扒衣服吗?!” 沈彦白到处躲避,连连求饶,最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反身将她压在身下。 “周姑娘,扒你衣服是我不对,可我好歹救了你,要不是我发现你游一半没有了力气你现在早就被淹死了!做人得讲良心,就算我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 “我用不着你救!” 周蓁蓁当即抬起腿,弯曲,直接用膝盖将他蹬了出去。 沈彦白被她一膝盖顶出,摔了个四仰八叉。 周蓁蓁麻溜爬起,抱紧自己。 亏她之前还好心安排人暗中保护他。现在看来她跟沈彦白就是八字不合! 原本计划好的事情被他这么一搅和又变得复杂起来,周蓁蓁如今能耐着性子和他站在一处说话已经是稀奇了。若换做旁的人早见阎王了! “四皇子殿下,我周伶俜是上辈子欠你的嘛?为什么每次遇到你总没好事!” “什么叫每次?咱俩总共才见过几面?”沈彦白反驳。 他当即掰出手指头算与她听—— “先前的大将军府,今日的庙会。总共才两回。周姑娘莫要因为一时恼怒便把悉日不悦都撒在我身上!” “你……”周蓁蓁一时哑口无言。 也对,在沈彦白看来他们俩儿的确只见过两次面。可对周蓁蓁来说沈彦白这个麻烦家伙已经掺和进了她的计划之内。 周蓁蓁容人是有限度的,可为了大计她只能一忍再忍!委实可恼可气! “四皇子殿下,方才是我激动了。我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但现在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说完,周蓁蓁扭头就走。沈彦白赶紧追上去。 “你这小娘子脾气怎么这般倔犟?你知道咱们现在在那座山头吗?” “不知道!” 周蓁蓁没有回头,沈彦白跟在她身后继续追问。 “那你可认识回去的路?” “不认识!!” “你这什么都不知晓就要孤身离开是很危险的。” “四皇子殿下,算我求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周蓁蓁说着,为了摆脱沈彦白竟然提起裙摆跑了起来。沈彦白依旧跟在她屁股后头,寸步不离。 …… 青龙寺外,孤身追出去的李景温在林间遇到了正要撤离的金雨楼弟子。 而金雨楼弟子看见李景温也分感意外。 毕竟楼主没告诉他们这位皇长孙要和他们碰面。 不过如此场面只怕李景温已经将他们错认成了那群刺客。他废话不多说,立马提刀而上。 金雨楼弟子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并没有那群毫无章法的刺客那么容易对付。 很快李景温就发觉有些不对劲——自己大概是认错目标了。 如果他们不是刺客那方才那批刺客又逃到哪里去了呢? 李景温同金雨楼弟子对峙,两方谁也不肯退让。 “你们究竟是何人?是谁派你们来刺杀太子殿下的?” “刺杀太子?我们可没那种闲情雅致。” 李景温蹙眉,“你们不是一伙的?” “雍王殿下聪慧。我等江湖门派,不过是奉主上的命令办事而已。” 李景温的思绪在脑中宛转,似乎想通了什么。可到底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即便如此你们今日出现在这里便是于我朝廷不利。乖乖束手就擒跟本王回去把事情交代清楚!” “呵!雍王殿下这是在同我们说笑吗?” 李景温一挑眉,刀露锋芒。 “这里是东郊青龙寺,不多时便会有援军赶到。你们现在缴械投降还来得及。” 金雨楼弟子相互看了一眼,并不在意。他们甚至都懒得搭理李景温,一心只想完成任务回到金雨楼。 李景温见他们油盐不进也不多规劝,提刀又上。 面对李景温的步步紧逼金雨楼弟子只想赶快脱身离去。他们十分有默契的让一部人先撤,只留下几人断后。 山林旁,周意忱费劲千辛万苦才绕着小路爬上山来。岂料她刚一冒头便有一只袖驽短箭划过她的脸颊,箭头割破了她的肌肤。她更是吓得一声惨叫跌坐在地上。 她完全傻住了,这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受让她不自觉浑身发抖。 可还没等她回神自己就被卷入一场莫须有的战斗中。一支接着一支的弩箭朝她射来,就连周意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挨这份罪。 她不会武功,毫无自保能力,只能被吓得抱起头来。 可李景温却在关键时刻飞奔到她面前,挥刀当下弩箭。 他弯腰将周意忱一把拉起,周意忱满脸泪痕对上他紧张的眼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姑娘,你可有大碍?” 周意忱想都没想就下意识摇头。 可话音刚落,李景温就遭到了金雨楼弟子的偷袭。 一支弩箭直接射进他的肩胛,当即疼的他右臂脱力,利刃脱手,最后直直的栽在周意忱身上。 可周意忱弱女子一个,完全承受不住他压过来的重量。两人脚下一滑,双双顺着身后陡峭斜坡滚了下去。 第25章 共处 一场庙会,两次刺杀,不仅没揪出幕后之人还损失了东宫一半的兵力。 太子李墨回到皇宫后便一直跪在嘉庆颠殿前。春雨微寒,细细点点的落在他身上,寒风一吹冻得他浑身发抖。 回想方才在殿内,靖安帝气的咳声满天,面色涨红,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 他恼火的不是庙会被毁,而是李墨竟然让身为皇长孙的李景温独自追着刺客离去,最后失去踪迹。 靖安帝对李景温的期许远比对李墨的要大上许多。 这个从小就被他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如今下落不明,靖安帝没当场废黜李墨太子之位已经是仁至义尽。 此刻,跪在殿外的李墨早已被冻得嘴唇乌紫,太子妃急匆匆的进宫,终于赶来了嘉庆殿。 她连声呼唤跑到李墨身边,与他一同跪下。 李墨没想到妻子会来,震惊之色立马浮现在脸上。 “殿下,天太寒了快披上大氅御御寒。” “你来做什么?快些回宫!” “殿下在哪儿臣妾就在哪儿!殿下要跪臣妾就陪着殿下一道跪,咱们便一直跪到父皇原谅东宫为止。” “胡闹!” “臣妾不是胡闹!子慕也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失踪我这个做母亲的和父皇一样心痛!” 李墨还是了解自己妻子的脾气,她做事一贯执拗。此次与他一同跪在殿前便是自责自己没有尽一个母亲应尽的义务。 她神色坚定,跪在地上连腰都不肯弯下。李墨便不再多说什么,夫妻二人就这样伴着细雨一直跪着。 而在深殿之内,靖安帝万分头疼的坐在龙椅之上。不过是一门之隔却仿佛已经道尽了皇家那点凉薄的亲情。 …… 天色近晚,暮色迟迟。离李景温失踪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而在深林之中,一方小小的坑洞里燃起了一幕篝火。 周意忱折断几根小树枝又新添了一把火,一张小脸被烟熏得黢黑,妥妥的小花猫。 李景温靠在她身后的石壁上,周意忱把所有枯草都垫在了他身下,只为他靠的能舒服些。 不多时,李景温从昏迷中苏醒,他动了动酸麻的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粉红色的披风。再一抬眼,周意忱捣鼓篝火的背影落入他眼帘。 “姑娘。”李景温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句。 周意忱听到响动立马转身,一眼就看见醒来的李景温。她赶紧起身走到他身旁,又蹲下。 “郎君感觉如何?” 李景温蹙眉,扭头错开视线看向自己身后。那支弩箭尚未拔出,已经深深刺进他的血肉。 “你身后这支弩箭刺的太深了我不敢拔。” 李景温没有说话,只是艰难的抬起未受伤的那条胳膊,伸手就要拔箭。可试了多次依旧够不着弩箭。 周意忱见他行动困难赶紧阻止,“郎君莫要再乱动了!伤口又流血了!” 李景温无奈垂下胳膊,伤口经过方才的撕扯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他终于看向了周意忱,开口请求道:“劳烦姑娘,帮我把箭拔出来。” 周意忱一哆嗦,肉眼可见的慌乱。 “我,我,我拔呀?我不行的!” “你可以!”李景温没有任何犹豫,“姑娘,你可以的。我教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即可。” 周意忱还是害怕,李景温并没有着急也没用责怪她,而是很有耐心的鼓励她。 她虽然害怕可看见李景温痛苦的唇无血色最终还是心软了,答应他愿意尝试。 她慢慢移到李景温身侧伸出手攥住弩箭,眼一闭心一横卯足了力气,果真将弩箭拔了出来。 弩箭勾带出血肉,鲜血汩汩,顺着伤口流出,很快就浸湿了后背的衣物。 周意忱好一顿手忙脚乱,竟然直接用手去捂住伤口,可血还是会从指缝中流出。她吓得眼眶一红,想哭。 好在李景温足够镇定,他用力一扯直接撕下了自己的衣服一角,递给周意忱。 她接过,飞快的绑在伤口上,这才勉强止住鲜血。 她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满手的鲜血。 李景温转过身,又重新靠在石壁上。 他撇过目光看向周意忱,发现她还在失神,以为是被吓着了便拿着剩下的衣服碎布一下又一下,替她轻轻擦去掌心的鲜血。 “别害怕,只是血而已,擦干净就好了。” 周意忱出神的望着他,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李景温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便和她搭话。 周意忱垂下眼眸小声回答:“意忱,周意忱。” 李景温笑了笑,周意忱大着胆子反问他。 “郎君呢?郎君唤何名讳?” “子慕,李子慕。” 得到回答周意忱害羞的低下了头,也同他一起靠在石壁旁。 两人齐齐抬头看着头顶上那唯一的出口,周意忱无奈叹气。 “今日也是倒霉,竟然滚进了这种坑洞之中。” “既来之则安之,不必慌张。先休息一晚,待到明日咱们都恢复了体力再寻出路也不迟。” “嗯。”周意忱没有多言只是一惯轻声回应。 两人陷入沉默,这时李景温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直叫。周意忱缓缓抬头试探着看向他,最后将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 李景温头一遭觉得丢面子,尴尬的捂住肚子用咳嗽声来缓解两人之间的气氛。 周意忱只是轻声一笑,却不是嘲笑。 “郎君饿了?” 李景温缩了缩脖子没有说话,甚至还把头给撇了过去。 面对他这种死傲娇周意忱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抬起头用手指着洞顶长过来的一树枝果子。李景温也抬头,两人视线相聚一处。 “我也饿了,我想吃那个果子。郎君吃吗?” “吃。只是太高了,若是我没有受伤或许还能摘下来。” “不怕,我有办法。” 说着,周意忱已经起身。 她低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接着又解开绑在头发上的发带。她蹲在地上捣鼓了一阵后,手上俨然已经做好了一个简易的手投器 ——一块能攥在掌心的石头,蓝色的发带一圈圈缠在石头上,发带尾端垂着装饰的玉流苏。 李景温看着手投器只觉得周意忱是个聪明姑娘。她能将垂着玉流苏的发带绑在石头上便是算准了这块石头的重量必然是不及玉流苏的重量。即便抛上去也不会担心会勾住上头的树枝。 周意忱把石头在手中掂量了几下,对准上头的树枝直直的往上抛去。 不出所料,已经成熟的果子根本经不住撞击,只一下便三三两两的掉落下来。 周意忱抬头望,却被一颗果子砸中脑袋。她一声痛呼,立马抱头原地蹲下,可还是会有果子砸在她身上。 李景温看着眼前的场面不约冁然而笑。 不多时,周意忱身旁掉落许多熟透的果子。她高兴极了,立马用衣服兜住一颗颗捡起,跑回李景温身边。 她挑了个最大的果子,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这才递给李景温。 “快吃吧,都是新鲜的。” 李景温接过却并没有立马咬下去,而是看着周意忱咬过之后他才放心去吃。 这是他从小在深宫中生活保留下来的一种习惯。凡是进嘴的东西必须由专门的人试过毒后才能食用。他是皇长孙,肩负重任出不得一丁点儿差池。 两人再次并头坐在一处,皆扬起脸看向唯一一方天幕。 天空中有繁星闪烁,露水滴答滴答的从洞口落进来。虽然已经是春天可夜晚还是十分寒凉。 周意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紧自己的双臂。 李景温虽然没有看她可却能感受到身边人的局促不安。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披风分出一半盖在了她身上。周意忱简直受宠若惊。 “郎君受伤了,还是你盖吧,我没关系的。” “这衣裳原本就是你的,咱们一人一半正正好。夜里寒凉可不要冻坏了才是。” “多谢郎君。” “不必客气,你不是还替我拔箭了嘛。我承你一份恩情,待咱们出去你便好好想想要我如何偿还。” “我们……真的还能出去吗?这个洞口这么高,我是断然爬不上去的。“ “谁说我们要从这里爬上去的。” 周意忱疑惑,扭头看着他。 “郎君何意?” “你把手贴在那边的石壁上,感受一下是否有风吹进。” 周意忱不解,可她还是照做了。 果然,从石壁另一侧感受到了一股凉意从手背吹过。 “当真有风!郎君如何得知?” “没什么,方才你在捡果子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的。” 周意忱笑了,“有风吹进就必然有出口,郎君真是心细如尘!这次若是没有郎君说不定就我就死在这里了。”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我们不但不会死,还会好好的离开这里回家去。” 周意忱认真点头,“对!我们一定会活着回去的!” 她说着便收回手缩进了披风里继续取暖。 李景温垂眸看着她,周意忱稍稍朝他那边侧过身,把一大半披风都盖在了他身上,嘴里念念有词。 “等明日天一亮咱们就找出口,然后回家。你身上的伤可不能拖,会感染的。夜里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唤我,不要一个人硬抗。” “姑娘这会儿不害怕了?万一我是个坏人怎么办?” “郎君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位贵人。贵人皆君子。”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已经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很快就靠着李景温的肩头睡下。 李景温没有说话,而是替她拢紧了披风,心中暗念—— “也不知你是哪家姑娘,胆子这么大,这也能睡得着。” 贵人皆君子?这句话他可不赞同。 李景温心里嘀咕一句后依然毫无困意,他再次抬起头,看向头顶的那片苍穹。 第26章 此行凶险 夜色如泼墨般浓重,周蓁蓁与沈彦白徒步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中。周蓁蓁一马当先,好似不累一般,沈彦白却是气喘吁吁的跟在她身后。 “周姑娘,咱们都走了好几个时辰了,歇一歇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沈彦白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愿意挪窝。 周蓁蓁果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无奈的翻起白眼。 “四皇子殿下还是男人呢,体力竟然差到这种地步,委实丢人。”她嘲笑,又道:“要歇你歇,我还得赶路。” 听到这话沈彦白不乐意了,忙起身拦住前路。 “周姑娘,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这是保留体力,这夜深露重的万一遇到点事情那岂不是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嘛。” 周蓁蓁错开他的目光,“四殿下所言有理,那殿下便在此好生休息吧,我先走了。” “别别别!”沈彦白拦住周蓁蓁。 “周姑娘,咱们就歇一歇吧,天色已晚明日再走。” “我们失踪已有一日,殿下当真不担心家里人会寻找吗?想必此刻我爹爹和长姐已经着急了。” 沈彦白垂下眼眸,原本还中气十足的声音瞬间软了下去。他也不再拦着周蓁蓁,而是寻着一棵树背靠着坐了下去。 “说的也对。你家中还有父母和姐妹他们肯定担忧无比,我就不一样了,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是我脚程太慢耽误了周姑娘回家,你不必管我,快些寻着山路回家吧,我得歇一歇。” 周蓁蓁看着他一副颓废又可怜的模样仿佛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 那会儿金陵城破,贼人害的她家破人亡,为了活命不得不跟着青姨四处流浪。 如今看着沈彦白这样,那种无家可归的感觉此刻涌上了她的心头。 沈彦白低着头,用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圈圈。周蓁蓁深深的看了他几眼,却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去。 …… 月入中天,沈彦白俨然靠着树昏昏欲睡。几经被夜里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却也未抬起沉重的眼皮,而是抱着自己缩成一团。 周蓁蓁迈着急促的脚步又出现在他面前,却见他连团篝火都未生起,当真是无奈极了。 她缓步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把插在树枝上的烤鱼凑近他的鼻下。沈彦白果然被烤鱼的香味吸引,尽管睡的熟最后还是耐不住饥饿清醒了过来。 “醒了?” “烤鱼!!!” 他大惊,连忙接过树枝,细细嗅着这股飘香。 周蓁蓁难得一笑,道:“别闻了,快吃吧。” 沈彦白咧嘴笑着,狠狠咬了一口,鱼肉还有些烫嘴。 “慢点吃,我不跟你抢,没吃饱这里还有呢。” 她把剩下的两条鱼在他眼前晃了晃,沈彦白眼睛都快看直了。 “这都是你打的?” “不然呢?还能是老天爷瞧你可怜掉下来的不成。”周蓁蓁一贯毒舌。 沈彦白笑得痴汉,满眼崇拜的看着周蓁蓁,眼睛里全是小星星。他还从未遇见过想像周蓁蓁这般能干的小娘子呢! 周蓁蓁把手里没烤的鱼递给他,“拿着,我生个火。” 沈彦白笑盈盈的接过串鱼的布条,又咬了一口烤鱼。 篝火苒苒,两人围坐两旁取暖。沈彦白一人就吃光了两条烤鱼,总算得以饱腹。 “周姑娘,你怎么不吃啊?” “我不饿。” “也对,你们习武之人不是都会辟谷,我听说不吃饭也饿不死。” “从哪儿听到的流言,我们不是不吃饭而是少食多餐。哪儿有人真的不用吃饭的。” 沈彦白听完这话也觉得有理,很认真的点头表示赞同。 周蓁蓁看他这副好骗的模样无奈摇头。 “不过我有些好奇,你分明是女子为何会习武啊?习武多累人,寻常男子都受不了。” “我乃武将之后,若无武艺傍身岂不是丢了家族脸面。” “可是周大小姐就不会武功,人家也没说丢脸。” 周蓁蓁飞过去一记冷眼,“四皇子殿下,你是在故意和我抬杠的吗?” 沈彦白注意到她这不善的目光,背脊一凉连连否认,“不不不!绝无此意!习武好!有武艺傍身自然就不怕被人欺负!” 虽然他及时认怂可还是挨了周蓁蓁几记冷眼,顿时浑身不适,胡乱的抹了把嘴上的油,把脑袋深深埋下。 周蓁蓁折断几根树枝添上一把火,心中思索着什么。沈彦白终于又鼓起勇气同周蓁蓁搭话。 “周姑娘。” 周蓁蓁抬眸。 沈彦白抿嘴,扭扭捏捏,“你……真的是周大将军的女儿吗?我觉得你们父女俩长的一点也不像。“ 周蓁蓁皱眉,沈彦白又觉不妙,忙解释。 “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只是单纯好奇。” “四皇子殿下要是这么好奇何不自己去问我父亲,问他怎么没把我生成他的样子。” “我可不敢!你们大将军府以陛下圣命是从,我是东宫的人,陛下虽立储可已然对东宫有防备之心。我要是此刻和你们大将军府有牵扯还不晓得会死的有多惨!” “你是说陛下与东宫不和?与太子不和?可若是不和陛下又怎么会把军粮贪污案交给东宫督查?” “正因不和陛下才会把这个烂摊子交给太子,原本这督查之责应当是户部的事情,怎么轮也轮不到东宫。说到底还是陛下想要借此事敲打东宫一番。只是我倒霉,成了东宫和陛下对弈的一颗棋子!” 周蓁蓁眸中闪过一抹算计,她旁敲侧击的问:“那你打算怎么查这件案子?你就甘心被他们当枪使?” 沈彦白托着下巴目视眼前温暖的篝火,“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我一个质子哪儿有权利说拒绝。” “说的也对。” “我此生没什么大愿望,只想赶紧结束为质的日子,然后带着我心仪的姑娘回燕京。我要在燕京开一家最大的客栈,吃遍天下美食!” 周蓁蓁耐心的听着他的话,好奇问道:“你身为一个皇子就没想过入仕途进官场?” 沈彦白将双手枕在后脑勺上,舒舒服服的原地躺下。望着眼前的黑幕,他出神地回答:“官场那种地方不适合我。我游手好闲惯了,只愿每日食能果腹,衣能穿暖,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足矣。” 周蓁蓁浅笑,“也算是个不错的志向,那我就提前祝愿四皇子殿下心愿成真。” 沈彦白笑着看向她,“承卿吉言。” 月已西迁,眼前的篝火逐渐熄灭,沈彦白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周蓁蓁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他身上,蹲在他身旁也不知在看些什么,眼神晦暗不明。 最终,她起身离去,走的毫无痕迹。 …… 次日清晨,沈彦白被林中的一阵寒风吹醒。他迷迷糊糊的起身还唤了一声周姑娘,可并无人给他回应。 大脑宕机片刻后他才彻底清醒过来,看了一眼身上盖着的披风一骨碌爬起来。周围早已没有了周蓁蓁的身影。 他沿着山路寻了许久,连个人走过的痕迹都没有。直到他自己被东宫兵士寻回都未曾看见周蓁蓁的身影。这件事不免落在他心中,成了一桩难解的心事。 离开沈彦白的周蓁蓁早已连夜骑马从小道离开上京城,直奔扈州而去。彼时已入前往扈州的码头。 天刚蒙蒙亮,码头上来往都是远行的商贾和当地小贩。来来往往的忙碌着。 周蓁蓁方下马,连夜赶路,换了两匹骏马,已有些疲倦。但她还是卯足精神走在码头边,将马拴在一旁,自己走下了高坡,来到水边。 “船家,请问这是去往扈州的船吗?” 船老大抛开船锚,瞥了一眼周蓁蓁,连连摆手,道:“不载散客,姑娘找别家吧。” 不等周蓁蓁再多说船老大已经上了船,着令扬帆开船。 周蓁蓁站在渡口,只能重新寻找目标。 可几方寻问下来竟然无一家船商愿意载自己一程,她无奈扶额,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商船一艘接着一艘离去。 她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地,吹着冷风,最终盯紧最末尾的那艘小商船。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在手中掂量几下,而后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船老大正靠在渡口的柱子边剔牙,见周蓁蓁走来也只是上下打量了几眼,又同前几艘船商一样不屑的瞥开目光。 周蓁蓁早料到会如此,她从容的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金锭。船老大见到如此金光闪闪瞬间激灵了。 “姑娘可是要去扈州?” “是啊,只不过我这前前后后问了一早上都说不行。” 船老大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金锭子,吞了吞口水,“行行行!姑娘要去扈州我们正好顺路!” “是嘛?” “是是是!” 周蓁蓁淡然一笑,虚晃一招,船老大原本已经准备好接金子的手又打了个转。 她看着船老大,真诚发问:“向船家打听个事。” “您说您说!” “近一月来可有江湖打扮的人包船运送货物?” “这……”船老大仔细回想着,“哦!有!就在半月前,有十几个拿着刀的人运送几十箱货物入扈州。” 周蓁蓁思索片刻,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十分随意地把金锭子扔给船老大。 “船家爽快人!我们何时走?” “现在!立刻!马上!” 船老大得了钱屁颠颠的跟在周蓁蓁身后,急的跟猴儿似的,练练招呼着手底下人开船。 踏上甲板,周蓁蓁的耳边也终于没有了船老大叽叽喳喳的声音。她出神的望着一望无际的湖水,深知此行不宜,或许又是一番凶险。 第27章 庙会风云 日渐晌午,船上众人都在房内用膳休息。周蓁蓁也坐在船仓内。来往的伙计抬着箱子进进出出。 周蓁蓁起身,站在了过道上。她侧身一闪,迎面而来的伙计也下意识躲开。周蓁蓁无意间瞥了一眼那些木箱,箱底还滴着水,箱身已经湿了大半。 她侧目,伙计们抬着木箱一直走到船舱尽头。 她只是思索片刻便径直离开船舱站到甲板上。 湖水荡漾,日头正当空。甲板上只有三三两两的散客。 周蓁蓁仔细打量了他们并无不妥之处。她伸出手指滑过船板,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果然,她手指一顿,摸到了那个熟悉的暗标,心下有了定数。 “船家,咱们还有多久到扈州?”她抬头看着站在船头啃干粮的船老大问。 船老大瞧着是周蓁蓁便也欣欣然回答:“最快也需半日。放心吧姑娘,天黑前一定能到。” 周蓁蓁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说话。她戴上了帷帽又走进船舱里。 …… 日落西边的上京城中依旧喧嚣一片,小摊商贩似乎并没有打道回家的意思,反而吆喝的更加起劲。 城门口,周意忱搀扶着李景温一瘸一拐的走来。 两人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长街分外欣喜。 “李郎君,我们终于回来了!”周意忱憋着哭腔说。 李景温侧目,温柔开口:“咱们运气不错,赶上了庙会。” “就是祭祀后的欢庆日吗?我还从未见过呢。” 李景温一愣,颇觉意外,“姑娘不是上京人氏吗?怎么会没听说过庙会?” “我是家中庶出,爹娘从不让我像长姐那般出门长见识。这还是我头一回看到庙会呢。” “那你爹娘还挺没有眼光的,把这么聪明的姑娘放在家里。” 周意忱眼眸一亮,像看到救星一般看着李景温。 他轻轻一笑,继续道:“姑娘聪慧,绝不是那种会终其一生被困后院的人。将来定能有所作为。我这个人识人说话一向准确。” “多谢郎君的宽宥。”周意忱满脸感激。 这还是自己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肯定。 周意忱看了一眼他的伤不再多客套,立马重新扶好他走进城内,寻找医馆。 而在城内,周家与东宫更是倾尽大半势力寻找两人。周家一连失踪两位姑娘其中心酸更甚。 医馆内。 “大夫,他怎么样?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周意忱紧张的问。 “幸好送来的及时,伤口也没感染,姑娘的包扎技术还是不错的。我现在给这位郎君开些药,喝上三天也就没事了。”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瓷瓶递给她,继续道:“这是外敷的药膏,一日三次敷在伤口处,切记伤口不可沾水。” 周意忱笑着接过,“多谢大夫。” 大夫点点头,转身去隔壁药房开药方抓药。周意忱走回李景温身旁,挨着床边坐下。 “方才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就不唠叨了。一会儿开了药我就送李郎君回家吧。你失踪了一天一夜家里人肯定很担心。” 李景温系上腰带,发问:“你就从来不好奇我的身份吗?没什么想问的?” 周意忱看着他,眨眨眼,“郎君聪明睿智又身手不凡,家中一定是京中权贵。” 李景温笑了笑,“我家世代经商,家中颇有资产,权贵……算不上。“ 周意忱点头,似懂非懂。 见她如此李景温果断选择岔开话题。 “今晚有庙会,届时上京城热闹非凡,不如周姑娘陪在下逛一逛如何?” “啊?可是我……” “你有难处?” 周意忱忐忑开口,“我从未离开家这么久,我怕自己脱身后没有及时回去会被爹娘责罚。” “他们对你很严厉吗?” “阿爹常年在外不回家基本上不管我,只有阿娘管我管的紧,我有些害怕她。” 李景温宽慰她,“不用担心,等咱们玩尽兴了我先送你回家。若是你阿爹阿娘要责罚于你,你便说自己是和李景温在一起的,报上我的大名相信你阿爹一定会护着你的。” 这样一说周意忱更困惑了,只是听着有几分道理,况且她也从未见识过庙会心里痒痒的,想了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夕阳很快西斜,入夜后的上京城果然热闹非凡。 乐坊舞姬争奇斗艳,客栈酒坊人满为患。红墙深瓦之下是一片歌舞升平,瓦子里的杂耍,猜谜和花灯,还有那长街之上的各色小吃。长夜漫漫,夜空被一簇簇烟火点燃,绚烂无比。护城河上船家吆喝,一盏盏祈福花灯顺着水流飘向远方。 周意忱和李景温至制衣坊而出,两人皆换了一身新衣裳,很快便融入这份热闹中。 茶摊上,有一持剑黑衣护卫瞥向李景温,两人如同商量好的那般相互交换了一个难以琢磨的目光。那护卫尚未饮完杯中茶水便提剑离去。李景温走在周意忱身后,环顾四周,周遭的眼线已经全部就位。 周意忱欢快的走在前面,像只放出笼子的金丝雀。李景温手上已经提了不少东西依旧跟在她身后。 “李郎君你快看!好漂亮的扇子啊!” 周意忱再一次走不动道了。 李景温见她拿着扇面端详的模样淡淡一笑,问道:“你喜欢?” “嗯!这个扇子上的海棠是我阿姐喜欢的,只是好像缺了点什么?” 李景温凑上前,看了看,才道:“缺些字画。” “对!”周意忱后知后觉。 她的目光扫过摊位,最终定格在一旁的笔砚上。她执笔在折扇上写下—— 空影绰绰空影绰, 烟柳亭台日生风, 恐闻天外浮珮响, 有约佳人笑娉婷。 鬓边海棠人如旧, 只堪笑面春风来。 轻携红娟婆娑起, 孑孓独立一楼台。 李景温看她胸有成竹,轻轻放下手中的笔目光停留在扇面上欣赏,可他似乎并不是很明白这首诗的意思。 “周姑娘,这首诗有何意境?” 周意忱将折扇收起,答:“我瞎写的,主要是夸我阿姐呢。” 她从腰间掏出五枚铜板递给摊主,将折扇买下。 “你付的还真快,说好了今天所有花销都由我买单。” “今晚已经让你很破费了,更何况这是我要送给我阿姐的礼物,你买不合适。” 周意忱耐心的对他解释,李景温点点头,两人并肩前行。 李景温偷瞄着她,试探着问:“你跟你阿姐感情应该很好吧?” “那当然,从小到大阿姐都是最疼我的那个人,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先给我,有好吃的好玩的也会先紧着我。每次我惹阿娘生气都是阿姐给我打掩护,有阿姐在我少挨不少打呢!” 李景温笑了,“这么说你小时候经常闯祸喽?” 她摇头,“我是庶出,从小阿娘对我管教甚严,被打是常有的事情。” 听到这番话李景温的眼中难得露出一抹心疼和哀伤,他透过周意忱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虽说自己是皇长孙,从小到大衣食无忧,可这个身份经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无法像同龄孩子那般肆意玩耍,儿时的记忆只有皇宫和东宫两处,每日学堂,练武场两头跑。父王要考他功课,皇爷爷也要考他功课,答不上来不免又是一顿奚落。 李景温想的出神,同周意忱一路闲逛,不知不觉中竟然这么快就来到了万芳园。 他驻足,朝园内看去。周意忱也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往里头看。 “这里是上京城最大的戏园,是皇家的地方。”周意忱解释道。 李景温像是想到了什么,发问:“周姑娘,你来过这里吗?” 周意忱摇头。 李景温收回目光,面对她,道:“那我们进去听曲儿吧,听说这里的乐人都是司乐司数一数二的。” 周意忱傻眼,反应过来后脸唰得一下就红了。她垂首小心道:“这地方我去不合适,郎君要是想去的话……“ 李景温侧目看她,知道她想歪了,噗嗤一笑。 “你想到哪儿去了!你以为我是进去找乐子的?” 周意忱看着他没说话。 “今日庙会,这些隶属皇室的地方都会对寻常百姓开放,若是放在平常可没这么好的机会。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进去听上一曲也不算亏。” “那好吧。” 两人相视一笑,齐齐走进万芳园。 李景温要了一间雅室,将周意忱安置妥帖。 “周姑娘,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今晚园内都有什么曲目。” “好。”周意忱乖巧点头,目送李景温离开雅室。 …… “殿下!”方才在茶摊与李景温接头的黑衣护卫此刻跃入他的眼前。 “人都到齐了?” “殿下放心,整个万芳园都被我们的人围了起来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为李景温引路,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二楼拐角处的一间偏房内。 “殿下,您怎么带着周将军的女儿一起过来了?她在这里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不利?” 李景温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小抿一口,才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会有什么不利的。你派几个人暗中保护好她,在我们动手之前找个由头送她回家,务必要把人亲手交给周将军,向他好生解释。周意忱救了本王,可不能叫人家姑娘莫名挨了罚。” “是,属下明白。”他作揖,忽然又想通了,“殿下一直带着周姑娘是想看看周大将军有没有暗中参与粮草贪污案?” “秦松,有些话藏在心里就好了。” 秦松点头。 他又喝了一口茶水,问:“沈彦白呢?” “人在皇宫,回来后就没再出过寝殿,一直嚷嚷着自己感染了风寒,现在连起身都不曾。陛下怜悯已经为他召来了御医诊治。” 李景温一声冷笑,“他倒是自在,寻着线索自己不去查把体力活都留给本王。” “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处置?本王为何要处置他?若今晚能抓住那个偷运粮草之人他可是功臣之一。” 第28章 隐藏凶手 秦松走后李景温便一直坐在房内未曾挪步,周意忱在雅室内左等右等依旧没有等来李景温,她开始有些担心,正要推门迎面就撞上了秦松。 “周姑娘这是要走?”秦松问。 周意忱明显一愣,“你是?” “在下秦松,是我家公子的贴身护卫,方才我已经寻回了公子,因家中当家人催得紧公子便先行一步,特让在下来送姑娘回家。” “你家公子这便走了?” “是,公子失踪一天一夜家中担心的紧,姑娘家在何处在下送你回去。” 周意忱点头,跟着秦松离开雅室,款款下楼。一楼戏台上,琵琶声宛转悠扬。左莺莺正在台上献曲,打眼便看见了周意忱的身影,目光中多了一份狐疑。 一曲奏毕,左莺莺怀抱琵琶朝台下人行礼,在一众喝彩声里疾步离去。而在二楼走廊上,李景温扶栏而立,目光紧紧跟随行迹匆忙的左莺莺。 …… 皇宫,沈彦白寝宫。 唉哟唉哟的痛苦呻吟此起彼伏,沈彦白俨然躺在床上无法起身,一个劲地喊疼。 为他诊治的太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再次为他把脉。 长福侍奉在一旁跟着啜泣,深深抹泪。 “太医,我家殿下还好吗?” “这……“太医很为难。 “怎么?莫不是我家殿下得了不治之症!” “不不不!!!” 太医被常长福一席话吓得有些磕巴,他赶忙起身,收拾好药箱,解释道:“四皇子殿下的脉搏平稳有力,根本不像是感染风寒,可殿下这面容确实苍白无比,这……” 太医弯腰,对着床上的沈彦白商量。 “殿下,您到底哪儿疼啊?” 沈彦白缓缓抬起手捂上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唉哟开口:“头疼,肚子疼,好像浑身都疼。太医,我这是不是得绝症要死了?!” 太医又被吓一跳,猛的跪下来。 “殿下可别胡说!是微臣学艺不精没能查出病因。殿下放心!微臣这就回太医院一定给您治好喽!” “有劳太医了,长福快送送人家。”沈彦白有气无力的说。 长福配合的答应了,立马为太医引路。 待到人都走干净了沈彦白终于恢复正常,他一把掀开被子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活像个猴儿哪里有半分病态。 长福回来后一开门就看见沈彦白坐在凳子上喝茶,吓得他四顾张望砰的一下就关上了寝宫大门。 “那么紧张作甚?太医送走了?” “我的殿下,这欺君之罪你也敢犯!” “不过是床上躺一躺装个病不算欺君。” 长福一脸生无可恋,走到沈彦白身边,苦口婆心。 “线索是您传出去的,结果您躺宫里睡大觉让雍王殿下去捉凶手,您这是活脱脱的把东宫当枪使!这要是让太子知道了肯定又会使幺蛾子来整您!” 沈彦白看着长福那怂样无奈摇头,搁下茶杯,解释道:“我若不装病只怕会死的更快。”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什么粮草贪污案,很明显就算有人在暗度陈仓。只怕这背后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若再查下去小命都快没了!” “可雍王真的抓到了凶手咱们这边要如何收场?” 沈彦白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双手掐着腰抬头望向窗外。 “长福,你说父皇为什么还不来接我?我想回家。如果这次事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写信给皇兄让他想办法接我回去啊?” 这番话也不知是沈彦白说给长福听的还是他在自言自语,但听入耳中总有难以抹灭的凄凉和无奈。 主仆二人伤春悲秋之际,殿外忽得一声通传——“太子妃驾到!” 沈彦白一愣,长福慌张开口。 “太子妃怎么来了!?” “定然是太子派来试探我的!快,长福,先出去帮我挡挡!” 沈彦白手忙脚乱,拿起桌上的茶盏弹了些茶水在脸上。方才起身他已经把好不容易捂出来的汗给晾干了。 长福得了命令立马调整好心态,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跳回床上的沈彦白,再扭头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他打开殿门,却见太子妃已经走到了门口。 “奴婢参见太子妃娘娘!” “不必多礼,本宫这次是来看望四皇子的。听闻他病了本宫和太子都很担心。” “多谢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的挂念,我家殿下只是感染了风寒休息几日就好。” “这是我东宫带给四皇子的补药,请长福监内带路本宫想去看望一下四皇子。” 长福陪笑,他知道拦不住只能顺水推舟将太子妃请入殿内。他暗暗祈祷希望他家殿下的演技好一些赶紧送走东宫这尊大佛! 踏入殿内长福又听到他家殿下那熟悉的呻吟,不约抹了把额角上的汗。 “长福,谁来了?”沈彦白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 长福立马接话,“是太子妃娘娘。” 沈彦白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太子妃立马上前倚着床边坐下扶稳他。 “生病了就不要再乱动了,快躺好。” 沈彦白依言躺回去,紧皱眉头不住地咳嗽。 “本宫听父皇说太医已经来瞧过了,应当无大碍吧?” “劳烦娘娘惦记,只是感染了风寒,寒气入骨……咳咳!身子不免有些虚浮无力。” 沈彦白看着太子妃一本正经的瞎编乱造。 长福站在身侧忍不住打量太子妃的神情,乞求千万别露馅。 太子妃一声轻叹,“那你好生休养,有什么短缺的就差人来东宫,只要是我们东宫有的一定会满足你。” “多谢娘娘。” 太子妃点头,起身,“本宫就不多作打扰了。” “长福,快送送太子妃娘娘。” “是殿下!” 长福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堆起笑脸将太子妃请出寝宫。 …… 宫道上,贴身婢女忍不住问太子妃。 “娘娘可有什么发现?那四皇子殿下当真是病的难以起身?” 太子妃浅笑,“他那中气十足的样子怎么可能会生病,都是孩子们的小把戏罢了。” “娘娘何以见得?” “从前子慕不愿意去学堂也是这般装病,本宫自然心知肚明。” “娘娘不打算拆穿他吗?这可是欺君之罪。” 太子妃驻足,回首望了望身后的殿宇,语重心长道:“算了,这孩子从小为质本就活的辛苦。更何况后宫不得干涉前朝之事,这件事回去后不必同太子细说。” “是,奴婢明白了。” …… 上京城,万芳园。 左莺莺挑起一盏烛火鬼鬼祟祟的打开了房间密道,昏暗的甬道里寂静一片,不过好在甬道并不长很快就来到了出口。 连通密道的是上京城最大的粮仓,而此刻粮仓内有不少帮工抬着粮草往外运送。 “莺莺姑娘,梁大人在里面等您。”上前的一位帮工为左莺莺指路。 她点点头,挑着灯往前走,走进了屋内。可屋子里空无一人。 万芳园。 梁如实如同常客一般大摇大摆的走进园内,万芳园亦如往常般热闹。他绕过喧闹的人群直奔二楼而去。 “砰砰砰” 他扣响左莺莺的房门,可久久无人作应。 他怀着狐疑慢慢推门而入,屋内烛火摇曳还燃着檀香。屏风后,有一人影随着烛火浮动,分外神秘。 梁如实见屏风后的人影忽觉不对劲,想都不想连忙往后退去,转身就要跑,却在开门之际被一柄长剑架在了脖子上。 “梁大人想往何处去?来都来了怎么不坐坐?” 李景温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 梁如实很快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他这是被东宫设计了。 “莺莺呢?” “莺莺姑娘自有其他人招待,今晚这里只有你和本王!” 梁如实的目光往身旁那护卫瞅着,满脸不屑。 “久闻雍王大名,没想到却是以这种方式相见。” “梁大人也很厉害,隐藏的如此之深可叫本王好找。” “那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凭你还抓不住我!” 话音刚落,梁如实振臂一甩,一把白色的药粉随风而散,迷了那护卫的眼。他一掌推开护卫往后窗跑去,纵身一跃很快就消失了身影。李景温跑上前只剩下泛着涟漪的池水。 “殿下,人跑了!属下这就去追!” “不必了!”李景温阻拦,“这池水与护城河相连,支流纵横交错,抓不住他的。左莺莺呢?” “已经拿下了,还有所有参与偷运粮草的人都已经捉拿归案送往了司刑司。我们的人赶到时他们正要将一批残次粮草运出。” “走,去会一会这个左莺莺。” …… 秦松将周意忱送回周府后月已至树梢,周令申亲自将秦松请进书房,两人相谈后秦松才离去。府中人都以为二姑娘会被周令申责罚,可结果并没有。周令申只是叮嘱她几句便匆匆离去,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周令申离开府中后府门便已紧闭,闻方氏一言周令申这是进宫去了。周府上下很快归于平静,只有那偏门鬼鬼祟祟地走出一人,脚步匆忙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深夜乌啼,寒气湿重。坐落在上京城林外的土地庙燃着微弱的烛光。 “我和弟兄们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这事办妥贴了,剩下的酬金呢?” “放心,我说话一向算话,说好的酬劳就一定会给你。” 她抬手打开了供台上的黑匣子,里头足足有十五金。 那壮汉见到沉甸甸,一匣子的金子顿时双眼放光起来。 “我就知道小姐是言而有信的人!” 壮汉刚要上前伸手去拿金子,女人立马合上匣子。 “听说你们在青龙寺为了脱身曾挟持了周家嫡女周煜婉?” “那也是不得以为之,本来我们是想拿她母亲做人质,怪她倒霉自己冲上来。”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壮汉狐疑,有些结巴,“是。” 女人嗤笑一声缓步上前,伸出一双纤细的玉手拂过他略有破旧的衣衫,斗篷下那张俊俏白皙的脸看不清任何表情。 “你们做的好啊!” 这壮汉还不知自己死期将至对着女人傻笑,刚要附和几句只觉下腹一痛。 “你……” “我这人护短,最讨厌别人伤害我在意的人。你们手脚不够利落吓着我阿姐了。” “你过河拆桥!杀了我,我门外的弟兄们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你说错了,是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 她附耳,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如同毒蛇般的话。 “周意忱,你不得好死!” 壮汉恶狠狠的诅咒,却没能撑过捅进腹中的匕首。 周意忱狠狠剜了半转匕首,在面前的男人咽气后才利落地拔出。 门外,有一年轻男人一把推开了庙门,手中握着染血的长剑。 第29章 左莺莺入狱 年轻男人手提长剑,一推门就看见周意忱已经痛下杀手,那壮汉一命呜呼死不瞑目。而周意忱满脸的嫌弃,随手将染血的匕首一扔,对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分外介意,立马掏出手帕擦拭。 “小姐,一个活口都未曾留下,这桩事算是了结了。”年轻男人启唇。 周意忱没有多言只是轻声嗯了一句。年轻男人认真地看着她,再次开口。 “小姐此番顺利见到了雍王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周意忱抬眸,望着他,“让他记得我,日日夜夜思之念之,你说这般可好?” “小姐说笑了,不过匆匆一面雍王应当不会这么快就将小姐记挂在心的。” 男人说出这番话明显有些心虚,垂首而立不敢直视周意忱的双眼。 她缓步走去,最终站定在他面前,拉起他握剑的手,将沾血的手帕塞进他的掌中。 “阿适(kuo)跟了我这么久还没学会规矩吗?我没说出口的事情你便不能当着我的面挑破。” 百里适顺着她的手缓缓抬眼,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变得很轻。 “是我僭越了,请小姐责罚。” “我怎么舍得罚你呢。”周意忱姗而一笑 她伸出手捏住他的下颌,目光游离,好似在欣赏一件玩物。 “你可是我手里最好的一张牌。阿适,你且记着,不到关键时刻我绝不会派你出面,更不会责罚于你。” 百里适没有再言,只是看着周意忱转身缓缓走向供台中央。 “在土地庙里杀生还真是罪过。” 她自言,双手合十朝供台上那座十地神雕像深深一拜,看起来格外虔诚。 “小姐做的对,留着这些人将来后患无穷。” 百里适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忽然发现她的衣裙和那双双线芙蓉软底鞋都溅了不少血。 “小姐的衣裙脏了,我去买一件新的回来。” 他转身欲离开却被周意忱唤住。 “不要解药了?”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剑。 周意忱转过身,再言,“不想要解药是觉得你能靠内力撑过今晚毒发?” “我以为小姐忘了。” “哼。”她嗤笑,走到他身后,“转过身来。” 百里适没有忤逆她的话,缓缓转身,但依旧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周意忱从长袖中掏出小瓷瓶径直塞到他的腰间,食指往回一勾,百里适便近前一步。两人终于对上了视线。 “你的命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我不希望在自己什么都没得到前就失去你,明白吗?” “明白,我会一直陪着小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翌日,司刑司。 监牢里守备森严,左莺莺自昨夜入狱后便老老实实待着,这期间并未出任何差池。 彼时,李景温已经来到司刑司正在提审左莺莺。 “左莺莺,前司刑司掌司之女,因其父获罪被贬为乐人。” 李景温随手翻阅着手里呈上来的公文念念有词。 左莺莺跪在地上挺直腰杆,垂首不言。 “你爹是上一任掌司,想必你应该了解司刑司的规矩。凡是进到司刑司非死不得出。” “殿下不必吓唬我,无论你要问什么我都只能告诉你,不知道!”左莺莺嘴硬,脸上挂着一份坚毅。 “大话别说的太早。”李景温看着她若有所思。 左莺莺抬眸,看向他,“殿下不就是想问我送往临安的那批赈灾粮草如今在何处嘛。殿下本事通天,眼线遍布整个南饶,何须来问我一个小女子。” 左莺莺态度坚决,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白了李景温一眼后便收回目光侧过脸去。 秦松从李景温身边走开站定在左莺莺面前,伸出手掰正她的脸颊,厉声。 “殿下问你什么你只管答什么,莫要不识抬举!你应当庆幸今日来提审你的人是我家殿下,若换做司刑司任何一个人,你这身好皮囊只怕早就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左莺莺抬头怒视秦松,李景温单手撑着额角,开口:“秦松,不是告诉过你要懂得怜香惜玉嘛,别吓着莺莺姑娘了,松手。” 李景温这样说秦松才满脸鄙夷地松开手,左莺莺原本挺直的腰杆此刻陡然倾斜。 “梁如实是你的情夫,他找上你让你帮忙传递消息联络私运粮草的人。可是你们两个都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我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李景温不以为然,一声嗤笑。他起身缓缓走下台阶来到左莺莺身旁,边走边说。 “扈州灾情四起皇爷爷连夜下旨开放粮仓运送赈灾粮,此事一直都是由户部督办。所有粮草皆从上京城的粮仓运出,一半运往扈州一半送到临安粮仓以备不时之需。这件事除了皇爷爷便只有东宫和户部知晓。“ 李景温说着已经绕到了左莺莺身后,他伸出手按在她单薄的肩头上,故意压低声音。 “你又是怎么知道?” 左莺莺听后浑身猛然一个哆嗦,身子忍不住发抖,肩膀瑟缩,肉眼可见的心虚。 李景温勾唇,附耳,“让本王猜一猜,是梁如实有先见之明一早就想到这一点然后告诉你的?亦或是私吞粮草是假包藏祸心为真?” “殿下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就算真如殿下所言那也都只是猜测,你并没有真凭实据。” 李景温直起身,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又走了回去重新坐下。 “本王是没有足够多的证据,但本王有你就够了。”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本账本随意翻阅着,左莺莺的目光定在那账本上,只觉得一股凉意直冲大脑。 那账本是她替梁如实记的假账,里头所有粮草出仓数量都对不上号。可她明明记得已经把账本送了出去,如今怎么会出现在雍王手中? “账本做的不错,只可惜你们不懂的收买人心。” 李景温将账本一合,随手扔到了左莺莺面前。 “梁如实以为只要把运送粮草的人都换成自己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殊不知整个粮仓的帮工都在户部上了名号,他们每一个人拿的都是朝廷的俸禄。这件事也只有东宫和户部知晓。梁如实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你们抓不到梁如实一切都是妄言。”左莺莺冷静应对。 “说的好,想不到莺莺姑娘如此重情重义。可梁如实配不上你的情谊。” 她抬头望向李景温,满眼都是不解。 “梁如实是不是曾许诺你待事成后就替你赎身带你远走高飞?那你可知他已成婚六栽有余,他的妻儿都安顿在老家。你若是跟他走了只怕到头来连一个正室的名分都没有。” “你胡说!他答应过我会帮我赎身离开上京的,你休想用这种谎话来欺骗我!”左莺莺一下子就激动起来,秦松立马扣住她的肩头把她按了下去。 李景温无奈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怜悯。 他看了一眼秦松,秦松当即心领神会转身离去,不多时便带上来一个女人,那女人还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孩童。 左莺莺看见女人的那一刹那脑子有一瞬的空洞,心也很疼,好像有什么秘密正在被血淋淋地揭开。 被带上来的女人的确是梁如实的结发妻子,这女人第一次到上京城,更是第一次来到司刑司这种地方不免露怯,她紧紧牵着孩子的手一步一环顾,最后跪在地上向李景温叩头。 “民妇拜见大人。”女人不认识李景温便同在家乡唤地方官的称呼唤着他。 秦松在一旁提醒,“这位是雍王殿下,当今太子嫡长子,你应当唤一声殿下。” 女人愣了那么两下而后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嘴里念叨:“拜见殿下,民妇头一回看见殿下不识殿下尊容。” “无妨,起来吧。”李景温并没有计较她的无礼。 “本王问你,你可认识身边这位姑娘?”李景温问道。 女人扭头仔细辨认,最后摇摇头。 得到回复李景温心中已有答案。 梁如实藏的够严实,家中妻子不知他在上京私会左莺莺,而左莺莺更是不知晓这位发妻的存在。 “莺莺姑娘,你身旁这位便是梁如实的结发妻子,还有他的儿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左莺莺抬头看着女人,目光游离最后定格在那孩子身上。 好半天她才忐忑开口,发问:“梁如实是你的夫君?你当真是他的结发妻子?” 左莺莺这句话给女人问住了,不免一头雾水。 “没错,梁如实正是我夫君。我与他六年前说媒相识,成亲三载后他便离乡前往上京做生意。你……你是?” 她没有回答女人的话,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 女人也不是傻子,看见左莺莺这幅神情立马想明白了。她怒不可遏,手指着左莺莺气的有些发抖。 “你,你莫不是我夫君在外头招惹的风流债!?” 左莺莺没有理睬她,而是垂首低声哭泣,口中呢喃:“是我蠢!是我太蠢!” 女人也哭了,她狠狠推了一把左莺莺,左莺莺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一边。 “好啊!果然是你这个狐狸精!难怪这三年来他从未回来过,原来是被你这个狐媚子给绊住了!” 女人并不解气扬起手又要打,却被秦松拦住。 秦松一个闪身挡在女人面前将两人隔开一段距离,而后提醒她。 “左莺莺现在是朝廷重犯,在没有得到确切证据之前任何人不得威胁她!速速退下!” 女人啜泣着,紧紧抱住怀里的儿子。 李景温摆摆手秦松立马领着女人离开监牢。 “万芳园鱼龙混杂是个谁都可以掺和一脚的地方。梁如实私运粮草需要你这样既有人脉又能掩人耳目的接头人帮他。莺莺姑娘,你的琵琶技艺固然高超,可看男人的眼光实在是差劲。” 左莺莺自嘲,“是我识人不善,殿下不必再羞辱我了。” 李景温负手,道:“本王给你一日的时间考虑,明日我等你的答案。”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刑司外,秦松已经套好了马车正等候在门口,见李景温走出来立马迎上去。 “梁如实的妻儿已经安排好住处了,不会出问题的。殿下,咱们现在要回王府吗?”秦松询问道。 李景温胸有成竹,“进宫,咱们去看一场好戏。” “此刻进宫?” “梁如实现在被全城通缉将他捉拿归案是迟早的事,可他背后的势力却跑不了,只怕现在正想方设法要甩掉身上的锅呢。这场好戏本王可不想错过。” 秦松点头,道:“属下明白殿下的意思了。” 第30章 周蓁蓁发现端倪 商船到达扈州码头已经是晌午了,原本的一天就能到却不料半路上因船家装货耽搁了。周蓁蓁脚步轻快,她现在只想赶紧找到十一和半弦。 十一留在船上的暗号是金雨楼独属,非必要时刻金雨楼弟子绝不会使用此暗号。周蓁蓁当即猜到他俩可能出事了。 离了码头后周蓁蓁一路寻找着两人留下的暗号,幸而金雨楼暗探遍布各地,周蓁蓁终于在一间香料铺里找到了两人。 “十一,半弦!”推开门的瞬间屋内浓郁的中药味扑鼻而来。 十一坐在床边正在喂药,床榻上是昏迷不醒的半弦。 “楼主!”十一看到周蓁蓁犹如看到一个大救星。 “您快瞧瞧半弦,他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周蓁蓁摘下帷帽递给十一,撩起披风顺势坐下。 她为半弦号了脉,这脉象虚浮无力很明显是失血过多的征兆,但周蓁蓁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 “他身上的伤是何时处理的?” “三日前。” 周蓁蓁一把掀开被褥三两下就解开了半弦的衣带。衣服掀开之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触目惊心。 “那群人下手太过狠毒,我赶到时半弦就已经受伤了。伤口我及时处理过,可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十一向她作解,辗转又发问。 周蓁蓁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沿着半弦的肋骨细细摸去。 摸到肋骨下方半弦冷不丁地一声闷哼,周蓁蓁总算找到了根源所在。 “这三日你没有找大夫吗?”周蓁蓁问。 十一摇头,“我们初到扈州半弦又伤重如此,若是找大夫难免招惹是非,所以这些伤口都是我处理的。楼主,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见周蓁蓁眉目紧锁十一紧张起来。 “四枚透骨钉,这群人对半弦下了死手。” “透骨钉!我……”十一慌神了,“属下该死!是我大意了竟然未能检查出透骨钉还遗留在半弦体内!” “你不会医术察觉不到是自然的。”周蓁蓁十分冷静。 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起身对着桌上的烛火炙烤消毒。 “帮我按住他!” 十一放下手中的东西死死按住半弦的胳膊。 周蓁蓁知道半弦能感受到外界的声音,他只是被透骨钉折磨地难受醒不过来而已。 她启唇,同他道:“半弦,你忍着点我现在要帮你把钉子取出来,千万别乱动!” 周蓁蓁用匕首顺着透骨钉的位置划开皮肉,钉子的棱角果然显现在眼前。十一死命扣住半弦的两只胳膊,亲眼看着周蓁蓁取出那四枚长钉。 钉子带着鲜血被周蓁蓁扔在一旁的水盆里,一盆清澈的水瞬间血红一片。 两人井然有序地为半弦止血包扎,折腾好半天才算结束。 服下药后半弦的情况才算有所好转,周蓁蓁站在门口手中还捏着一枚透骨钉。十一从屋内走出看着她盯着手里的东西忍不住发问。 “楼主,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钉子是官家的东西,棱角处还刻有图徽。” “您的意思是说这件事跟朝廷的人有关?莫不是……李安淮?” “你确定李安淮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动作?” “没有,我们的人一直在首辅府外盯着,李安淮每日的作息很简单很有规律,也并未看到他跟什么可疑的人接触。” 周蓁蓁蹙眉,“那就奇怪了。这透骨钉一般都是军营中有触犯军规的士兵或者是司刑司那些死囚犯才能用得上的东西,这种玩意除了官场上的人寻常人家根本接触不到。” “我是在黑雾山的死牢里找到的半弦,找到他时他已经浑身是伤,恐怕在这之前他已经逃出去过一次,可因为透骨钉伤痛发作才没有顺利逃脱掉。”十一向周蓁蓁娓娓道来。 “你们在黑雾山都看到了什么?” “两座银矿,还有很多被流放或是执行死刑的死囚犯们。那些人把他们集中在矿场当做免费劳工。我们还见到了一个神秘人,他带着面具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依属下看那人对矿场十分熟悉。” “你认为是何人所为?” “属下觉得应当是李安淮的爪牙。” “何以见得?” 十一认真地说:“李安淮是跟随当今陛下打天下的人,他曾经担任过三军前锋军将军和禁军统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退居幕后这才做起了一国之相。他既是军中人自然识得透骨钉,想要弄来这种东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属下觉得黑雾山那些人必定又是李安淮安插的眼线!” “说的不错。”周蓁蓁赞许,“李安淮曾是我阿翁的弟子,还曾同我父亲一道上阵杀敌,说到底他与我平阳侯府还有些渊源呢。他既然能用粮草掩人耳目私铸官银想来那矿山也是他的手笔了。” “不过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还要等半弦醒过来才能知道。”十一回首望了一眼门口。 周蓁蓁扭头,道:“十一,你守在这里我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再同你们汇合。” “楼主去往何处?需不需要带上几名弟子接应?” “不必了,我去一趟扈州总兵处人多反而不容易接近。” “好,楼主多加小心,若遇急事暗号联络。” 周蓁蓁点头,重新戴上帷帽离开了香料铺子。 …… 上京城,皇宫。 靖安帝被李安淮堵在大殿内,周令申站在一旁满脸无奈。 李安淮跪拜在大殿中央,慷慨陈词。 “陛下,臣管理不力竟让府中门客钻了空子,臣惶恐!请陛下降罪!” 靖安帝背对着几人负手而立,静静听着李安淮辩驳。 “陛下,请允许臣自罚禁足三月否则臣寤寐难服啊!” “好一个寤寐难服!相爷一颗赤忱之心着实令本王钦佩!” 李景温迈着步伐款款走来,才到殿前就将李安淮的话给接了过来。靖安帝听到孙儿的声音这才转过身来,满脸慈爱的看向他。 李景温撩起前袍参拜道:“孙儿拜见皇爷爷,给皇爷爷请安!” “快起来吧。”靖安帝抬抬手示意他起身。 “谢皇爷爷。” 李景温侧目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安淮,皮笑肉不笑。 “相爷方才说要自罚禁足三月,本王觉得这个提议甚好。”他抬眸,又对靖安帝说:“皇爷爷,孙儿昨夜废了不少力气却也只抓住了其中一个凶手,另外一个帮凶趁孙儿不备逃脱,那人名唤梁如实,正是相爷府上的一名门客。相爷,你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啊?” 李安淮面不改色,甚至都没抬起头看一眼李景温,只管说道:“雍王殿下这话听起来像是冲着臣来的。梁如实的确是我府上的一名门客,只是他半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我府中。” “那这事可就更凑巧了。” “殿下不信?”李安淮反问,又道:“他临行前还留书一封告知了我离开的原因,那信如今就在陛下手中,殿下若是还有疑问尽管问陛下,总之臣问心无愧。” “咳咳。”听到李安淮说出问心无愧四字后周令申像是有什么条件反射一般很不自在地咳出两声。 李景温看向靖安帝,见他朝自己点点头心中又有了度量。 “既然如此梁如实此番做为应当是与相爷无关的,真想不到相爷为了自荐清白竟真的跑到皇爷爷跟前求着降罪。这番赤胆忠心理应嘉奖才是。” “殿下就莫要再打趣臣了。梁如实犯下如此滔天罪行的确是因为我识人不察。” “皇爷爷,孙儿见相爷如此赤忱您若是不表个态恐怕他心难安啊。不如就按照相爷的意思在府中禁足三月以示惩罚。” 靖安帝深深叹了一口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又怎会不知晓这几人真正的态度。只是他老了管不动了,很多事情都是有心无力。 “好,既然爱卿有悔意那朕即刻下旨,李爱卿你便在府中禁足三月。” “臣多谢陛下!”李安淮朝靖安帝叩首。 “行了,退下吧。”他摆摆手,李安淮麻溜起身退出大殿。 靖安帝满脸疲态,却依然撑着身子同殿前二人说话。 “周爱卿,你也忙了一夜了早些回府休息去吧。至于北狄使者来访一事暂不可声张,一切以大局为重。” “陛下放心,臣定会守口如瓶。臣告退。” 周令申拜别靖安帝和李景温也迈步离去。很快大殿内只剩下爷孙二人。 “皇爷爷,您又拉着周将军谈了一夜的话?这样下去您的身子怎么能吃得消。” “生死有命,能多活一日坐在这位置上多一日便要事事躬亲,如此方可安心。” 靖安帝长叹着,又道:“子慕,你是东宫嫡长子,正统血脉。朕对你寄予厚望。方才朕和周将军的话你也听到了,北狄使臣要来议和这事你怎么看?” 李景温想了想,禀道:“孙儿以为他们选择在战后来使我上京定然有所图谋,否则就不会选在这种休养生息的紧要关头就急急忙忙赶来。周将军方才得胜归来,若北狄议和是假,一探我南饶兵力虚实为真那便是防不胜防。” “嗯,子慕所言在理。周将军也是同朕这样说的,你们二人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皇爷爷,依孙儿之见既然他们要来我们岂有不接待的道理,但我们也不能毫无防备。孙儿建议待他们踏入我国边境之时派一位可靠的随行将领同行,对外我们就说是专门迎接北狄使臣,也好彰显咱们的国之风范。” 靖安帝听后仍是一番认同。 “那你觉得应当派谁担下此重任?” “虎威关守城将领宋予夫可担此任。此子出身云南宋氏,十二岁从军跟随兄长驻守边疆数年,更是战功赫赫从无败绩,由此人迎接北狄使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去办。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如有什么不懂之处便去问周将军。” 李景温行礼,“是,孙儿定不负皇爷爷嘱托!” 第31章 夜探总兵府 夜幕将至,扈州总兵处处处有人巡逻,可谓是守备森严。尽管如此周蓁蓁还是混了进来,无人察觉。 府门口,扈州总兵田丘方从军营赶回来,守府士兵立马上前接过他递来的宝刀送回书房。周蓁蓁趴在一处屋顶上默默注视着他。 田丘回房后周蓁蓁也跟着下来,一路尾随而至。 春夜寒露重,总兵府烛光摇曳,田丘卸下一身沉重的铠甲坐在案前,对着烛光执笔而起。周蓁蓁躲在窗台下瞧瞧往屋内瞅去。 “早听闻田丘乃良将,任总兵期间深得百姓敬爱,如今看来所言不虚,这样的人应当不会和李安淮一个鼻孔出气,想必粮草被调包一事他并不知晓。恐怕调查一事还得我亲自去查。” 周蓁蓁在心中暗言,她看着田丘放下笔,在一封密函上按下扈州总兵府印章。 她暗暗狐疑忍不住多停留半刻,便是这半刻叫她看到了能打开扈州粮仓的兵械处的钥匙。 周蓁蓁灵光乍现,身形一动,很快就消失在了窗前。 夜已经很深了,总兵府巡逻府兵敲响锣鼓收队就寝。 田丘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周蓁蓁换了一身利落的行头,将面容紧紧遮住,悄悄溜进房内。 屋内漆黑一片,周蓁蓁借着皎洁的月光一路摸索至书案前,案上还放着田丘落上印章的密函。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小心拿起将密函拆开,信中所言乃近日扈州灾情的呈报,信封处落款“雍王亲启” 写给李景温的密函? 周蓁蓁又重头看了一遍,很可惜这封密函并无任何旁的消息。 还是先找钥匙吧。 她这样想着匆忙把密函折好重新塞回信封中,忽然,她只觉脖子一凉,背后一阵寒意四起。 ——田丘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周蓁蓁看信看的太过入神竟然未察觉到。 此刻田丘正拿着刀架在周蓁蓁的脖子上。 “你是何人?为何深更半夜偷溜进我总兵府!?” 周蓁蓁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试探着放下密函。她背对着田丘缓缓举起双手。 “总兵大人不愧是武将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我。” “少岔开话题!你究竟是何人?” “我,我是……” 周蓁蓁故意放慢语速,下一瞬猛的扭过头一掌劈开了他手中的刀,单手撑着书案轻松一翻灵巧躲过。 田丘不甘示弱跟着翻过书案,周蓁蓁奋力往门口跑,田丘一刀砍过生生劈在门上,他顺着劈开的裂缝抽刀划过,周蓁蓁仰面一闪,躲到了他身侧半步之距。 “贼人休要躲!”田丘厉喝。 周蓁蓁又是一个闪身,再次躲开他横扫而来的那一刀。 “我无意与你为敌,今夜只不过是想探查一事,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田丘狠狠呸了一口,不为所动。周蓁蓁见状只能将田丘引至床边。她猛然转身回首,挥起胳膊朝他撒出一把白色的粉末。 粉末在空气中流动田丘不慎中招,只觉头晕目眩,手中一脱力,刀咣当落地,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应声倒地。 周蓁蓁站在床榻边冷眼看着他,见他逐渐丧事意志昏迷后才俯身蹲下。 “对不住了田大人,我必须借你身上的钥匙一用。” 她说完便上手去摸,终于在他怀里找到了一串钥匙。 周蓁蓁对忠臣良将一贯敬畏,她费力扶着昏迷的田丘将他安置上榻后才离去。 …… 扈州城外的香料铺子里,十一正坐在后院里熬药。炉上炭火正旺,药已经煮沸,浓郁的中药味从陶罐里飘出,十一闻着难受极了,立马用手捂住口鼻。 半弦不知何时已经苏醒,醒来第一眼就看到这个陌生的环境,他本能地警觉起来,强忍着身上的痛处起身。 推开门,一股药味扑鼻而来。他看见十一摇着蒲扇安安静静地坐着,他扶着门框艰难迈出一步。 “十一。”他轻声唤着。 十一抬头一眼就看见了虚弱无力的半弦,她赶紧放下手中的蒲扇疾步向他走去,扶稳他。 “不要乱动,楼主今日才帮你把身上的透骨钉取出来,你现在元气大伤应当静养。” “楼主来了?” “嗯。”十一点头轻应,“今日刚到,现在人往总兵府去了。楼主让我们在此处等着她。” 半弦点点头,被十一扶着重新走回房间。 “药熬好了我去端来。” 十一说着转身离去,不多时便端着药回来。 半弦伸手接过忍着难闻的味道一饮而尽。 “这药真苦。” “这是楼主专门为你配的药,楼主就害怕你喝着苦还专门吩咐我多放些糖。” 半弦一愣,下一瞬又咳了出来。 “你这回伤了根本,等扈州事了便回金雨楼好好调养。” “这话莫不是楼主说的?” “我说的。”十一接过他手中的药碗放到桌上。 “扈州的灾情日渐严重,咱们一直调查的那批官银也没有下落,也不知道楼主这回能不能查清这其中的事情。” “灾情当前,百姓横死,朝廷有心无力也根本看不到这些疾苦,这才让那些贪官污吏钻了空子。长此以往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你就少操心这些事吧,咱们身处江湖有些事情都是过眼烟云。不该咱们操心的事情不要操心。” 半弦没有说话,默默拉起了被子盖好。 …… 周蓁蓁撂倒了看守的守卫用钥匙打开了兵械库的大门。她缓步走进,环顾四周。 整个兵械库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周蓁蓁出身武将世家一眼扫去就发现了端倪。 扈州虽不大但也有守城将领数千人,可兵械库里头的兵器却不足百件,可谓是问题百出。 她伸出手挑了一杆长枪在手中掂量几下,这兵器重量过关,并非残次品,的的确确是出自官家。 她放下长枪,从腰间掏出先前那枚透骨钉,她比对着库中兵器上的图案,果然和透骨钉上的图案如出一辙。这下周蓁蓁更加确信黑雾山上那些人跟朝廷有关。 周蓁蓁收回透骨钉不再多停留,立马锁回铁锁离开此地。 …… 回到香料铺子已经是第二日清晨。周蓁蓁扣响后门,十一撑着额角的手一滑,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叩门声再次响起,十一赶紧起身去开门。周蓁蓁带着一身的寒气走进后院。 “楼主,是否一切无碍?”十一紧张的问。 周蓁蓁摘掉帷帽疾步朝屋内走去,边走边说:“扈州总兵处有问题,恐怕没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先进屋,半弦醒了吗?” “已经醒了,正在等楼主回来。” 十一抢先一步推开房门,周蓁蓁踏进屋内。半弦撑着身子坐在床上,看到周蓁蓁欲起身却被她拦住。 “楼主,究竟出了何事?”十一给她倒了杯茶水,问道。 “昨夜我去了扈州兵械库和粮仓两处,都有问题。半弦,那日在黑雾山伏击你的那些人恐怕就是李安淮安排的。你还记不记得他们用的武器都是什么制式的?” 半弦蹙眉,认真回想,“长刀长剑,还有弓弩袖弩等,都是寻常的武器制式。可是又比普通兵器精致称手,他们的刀剑上似乎还有某种图案。” 周蓁蓁掏出透骨钉,道:“是这上面的图案吗?” 半弦定睛分辨,而后点头默认。 “这是官家用于军械的专属图徽。” “皇家的东西!”十一惊叹。 “楼主是指李安淮?”半弦问。 “那寨子定然是李安淮转运官银的重要据点。他用赈灾粮草做掩护偷偷将官银运出,若我猜的不错那批失踪的粮草里定然有官银,只要找到了粮草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可是咱们楼中得到的情报只是说粮草被掉包,扈州百姓吃的粮草都是些糙糠并非真粮。现在已经有很多百姓吵闹着要朝廷给个说法。” “东宫不是也在查粮草的事情嘛,那就把这里的情况都告诉他们让他们插手调查。半弦伤重暂时不能跟着我们四处奔波,先把朝廷的人拉出来趟趟浑水,咱们坐收渔利即可。”周蓁蓁思索,认真说着。 十一和半弦不约而同的点头,深表赞同。 半弦垂眸,忽然想起了什么,发问:“楼主昨夜也去查看了扈州粮仓,可发现什么问题?” 周蓁蓁答道:“粮仓内已经没有多少存粮了,扈州这次真的是乱了。” 三人接连叹息,一筹莫展。 小坐片刻后周蓁蓁就匆匆起身,十一也起身相送。 “昨夜我去总兵府被田丘察觉了,恐怕今日他就要张榜缉凶,要将我这个刺客捉拿归案,再和你们待在一处会拖累你们的。十一,半弦就交给你来照顾了,我得离开扈州城一段日子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楼主放心,我会照顾好半弦的。有急事咱们暗号联系,咱们的人也都埋伏在了扈州城全部听从楼主的安排行事。” 周蓁蓁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十一的肩膀。她再次带上帷帽从后门离去。 上京城,周大将军府。 周煜婉的贴身婢女阿若急匆匆地从府外跑回来,连手中采买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便一猛子扎进周煜婉的闺房。 彼时,周煜婉正在绣着手帕。 “不好了小姐,出大事了!”阿若带着哭腔喊道。 周煜婉抬眸,轻声细语,“不要着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莺莺小姐被司刑司的人给抓走了!” “你说什么!?” 周煜婉闻此噩耗猛然起身,连手中的绣品都没拿住掉落在地上…… 第32章 姐妹联手出府 “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莺莺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司刑司的人给抓走了?!”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今日城门口张贴告示说莺莺小姐是粮草贪污案的元凶之一,已经被司刑司捉拿归案,还有一个元凶禁军正在追捕中。” “莺莺一向深居简出怎么可能会跟这些事情有牵连?” 周煜婉脚步匆匆,埋头就朝府中大门方向走去。忽然她顿住了,脑中闪现出那日在万芳园看见的那个男人。 她很聪明很快就把那男人和这件事联系在一处。 “是他,一定是他!是他害了莺莺!”周煜婉气得眼角泛红,鼻子一酸,想哭。 司刑司那种地方有进无出,被关进那里的犯人是少不了要脱层皮的!她担心左莺莺的心更加沉重起来。 主仆两人疾步走到大院,正前方便是府门,眼看就要出府身后却传来一声严厉的呼喊。 “长静!”周令申不知何时出现在大院内,喊住了周煜婉 她转身,朝周令申请安,道:“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今日你不许出府。”周令申开口便直言,没有给周煜婉任何反驳的机会。 周煜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但母亲在一旁却是这般提点她的。 “长静,听你父亲的话,今日不要出府,日后上京城的任何事情都与你没有任何干系。” 周煜婉猜到爹娘恐怕已经知晓了万芳园的事情,待在此处就是为了阻止她去找左莺莺,好撇清关系不要蹚浑水。 “父亲,母亲。长静不明白,好友蒙冤受难我为何不能搭救?竟还让父亲母亲专门在此等候告诫女儿这些。” 夫妻俩听着周煜婉这番话皆为震惊,印象中这还是他们的女儿第一次跟他们论对错。 周令申虽然有些气恼但还算理智,苦口婆心地向她解释。 “左莺莺的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么简单,父亲不希望你再跟获罪之人有联系。长静,听话些,早日和左莺莺断了这份所谓的情谊。” 周煜婉不服气,对着周令申就跪了下来。见主子都跪了阿若也紧跟其后,并且将身子深深往下弯,跪的比周煜婉还要深。 “父亲恕罪,对于父亲方才的话女儿并不敢苟同。” “长静,不能同你父亲这般说话!”方氏有些急了。 周煜婉并不打算就这样听从父母的话扭头回屋,她得去司刑司哪怕是远远看一眼左莺莺都是好的。 “父亲,您从小就教导女儿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以心交心,以情交友。女儿一直铭记在心。儿时女儿因性子软弱常被其他王孙贵族的小姐们欺负,都是莺莺站出来保护我。这份情谊难能可贵女儿自不敢相忘!左伯父获罪身亡,莺莺被埋没于万芳园本就可惜,长辈之错凭什么要由子女承担?长静不服!” “你!”周令申这回真的被气到了。 他手指着周煜婉,却被这番话噎得语塞。方氏赶紧扶上他的胳膊嘴里念念有词,只想让周令申消消气。 周令申唉声叹气,终于调整好了语气,再言:“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去掺和这件事?” “莺莺乃女儿好友,好友有难做朋友的自当千里相助。父亲,您信女儿一回,莺莺绝不会做出此等事,她定然是被真正的凶手给蛊惑了!” “就算是那样又如何?长静,左莺莺已经被捕入狱,司刑司是什么地方你岂会不知,况且又是雍王殿下亲自逮捕的她,听娘的话先回屋,近日更不要随意出府。” “母亲,我……” 周煜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周令申无情打断。 “好了,赶紧回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成日往外跑是个什么道理。阿若!看好大小姐,若是让我知道她偷跑出去我拿你是问!” 阿若浑身一抖,立马答应下来。 “是将军!奴婢一定会看好小姐的。” “父亲!母亲!”周煜婉顺着冰冷的青石板地跪着往前爬了爬,却依然没换来周令申和方氏的回头。 阿若赶紧扶住她,安慰道:“算了小姐,奴婢瞧着将军的态度恐怕这回是铁了心要您在莺莺小姐和周家之间做个选择,您这样苦求是没用的。咱们先回房吧,之后再慢慢商量怎么去见莺莺小姐。” 周煜婉抬眸看着阿若,只能无奈妥协选择以退为进。 上京城,司刑司监牢。 李景温再次站在左莺莺面前,这一回他并没有单独将她提审出来,而是站在仅仅一门之隔的牢房门口。 左莺莺站在他面前,面容苍白。除去了一身的金钗粉黛如今的她已不是那个在万芳园意气风发人人追捧的头牌。 李景温负手而立,开口问道:“不知莺莺姑娘想清楚了没有?是把你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争取宽大处理,还是打算继续替梁如实打掩护,为他洗刷罪名?” 周遭沉默了几瞬,左莺莺终于转身看向李景温。 “雍王殿下,我想清楚了。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但在此之前我要状告梁如实!我要告他以权谋私贪污受贿,不忠不洁欺瞒官乐!” 李景温明显一愣,望向左莺莺分外坚毅的脸庞他还是好心提醒。 “官乐虽为官户,拿皇家俸禄但终归是奴籍。梁如实此前参加科考进入太学学习了两年之久,之后才入的首辅府做门客,总归来说他算个学士。官乐告学士实为逾矩,你会吃苦头的。” “我不怕!只要能让梁如实受到应有的惩罚就算让我去死我也是乐意之至的!”左莺莺几乎咬牙切齿。 她哭泣着一下子就跪在了李景温面前,遂朝他叩首。 “还请雍王殿下成全!” 李景温蹙眉,最终还是拗不过她。 “好,本王答应你。本王会立即进宫向皇爷爷请旨,这件事会由司刑司全权处理。三日后无论结果如何本王都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 左莺莺苦笑,“多谢殿下成全。” 李景温静静看着她朝自己叩拜,最后什么话也没再说转身便离开了监牢。 …… 周大将军府的书房内,周令申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方氏静静地陪在他身边耐心的开解。 “将军别动怒,长静年纪还小,十几岁的小姑娘自然会把情谊看的更重些。咱们更应该庆幸长静是那重情重义的人,这也是将军平常言传身教的结果。” “你就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的闺女心里还算清楚。太过看中感情并不是什么好事。作为父亲我只是希望她能独善其身,离那些糟粕之事远一些!” “是是是,我都明白。只是长静她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你这般圈着她不让她出府,她定然是要顶撞的。” 周令申摇头,“左莺莺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如今陛下正大力纠察朝中贪污受贿之事,朝中人人自危。这次好不容易查出元凶陛下又岂能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时机,我不让长静掺和进去也是为了咱们周家打算。” 方氏狐疑,“先前将军进宫陛下有透露什么吗?” “陛下是何人?当了一辈子的帝王岂容咱们这些臣子窥探心意。” “也对……“方式点头,又道:“不过看如今东宫的形式只怕他们也很无力。咱们的太子殿下一直势弱,这些年除了靠嫡长子雍王便是太子妃的娘家王太傅在朝中的威望。” “夫人说的极是。陛下的龙体一日比一日消沉,长此以往朝局定然不稳。眼下东宫也盼着这次的贪污案能圆满处理,否则日后太子登基无法树立朝臣威望也是一桩难事。” “将军所思在理。我会派人把长静看顾好不会让她蹚这趟浑水的。” 方氏为周令申倒了杯茶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压低声音开口问道:“将军,伶俜她……“ 周令申也一顿,而后才言:“不用担心,那丫头心思多,未必是真的失踪。不过咱们也得继续派人去寻以免露出破绽。” “将军思虑周全,伶俜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方氏小声说道,也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夫妻二人谈毕早已将心拧成一股绳,这一回谁也不会向着周煜婉。 周煜婉被人看顾在房内不能踏出一步,早已急的团团转。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忽然,窗外飞进来一张用小石子包着的信条,正好掉在梳妆台上。周煜婉没设防,一个激灵。 她拆开信条,里头只写了一句“阿姐” 这字迹是周意忱的! 她猛然起身绕过梳妆台,站到窗台下,把窗户全部撑起。 周意忱终于露出一张小脸来。她没有再弓着身子躲藏而是大方地站在窗外。 “意忱你怎么来了?” “来助阿姐顺利出府啊。”周意忱笑道,“事情我都听阿若说了,阿姐放心今晚你等我,我会代替阿姐留在房内应付父亲,阿姐只管出府便是。” “可是,这样会连累你的!” “我不怕被阿姐连累。我知道阿姐要去做的事情肯定很重要,我只是代替你宿在房中,只要没人进屋查看绝不会露馅。阿姐放心好了,我这么聪明肯定不会出事的。” 周煜婉情急便没有多想果然答应了周意忱。 周意忱笑了,连忙把身上的包袱顺着窗户递给她,嘱咐道:“这包袱里头是我的衣服,阿姐换上就好,待到天黑后我会支走门口的家丁。阿姐身形与我相似又是晚上定然不会被人察觉,届时阿姐就从后门走,阿若会在后门等你。” 周煜婉攥紧手上的包袱很是感激的看向周意忱。 第33章 险行 夜幕时分,周煜婉果然换上了周意忱的衣服。门口看守的家丁一早就被周意忱支走,周煜婉连忙离开房间朝后门走去。 后门门口,阿若拿着包袱等候在外。周煜婉匆忙赶来,阿若欣喜上前,将包袱塞给她。 “小姐,这里面都是些银两,三小姐说了咱们要去司刑司难免少不了上下打点。” “还是意忱想的周到。”周煜婉抱紧包袱点头。 阿若上前打开后院门,小声道:“小姐咱们快走吧,外头的马车奴婢已经套好了。” 主仆俩一前一后地从后门离开,彼时周意忱已经提前守门家丁一步代替周煜婉进入她的房间。 初入夜的上京城还有不少商贩在叫卖,周府马车在驶入司刑司路口后便停了下来。周煜婉踩着脚踏走下马车,望着前方的司刑司府衙深深吸了一口气。 阿若扶上她的手安慰道:“小姐别紧张,咱们若是慌了神定然会被司刑司那些差役看出来,奴婢听说他们都是群势利眼,司刑司这些年凡是来探监的人没少被他们宰呢。” 周煜婉扭头看向阿若,她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好像比她还要紧张,那番话倒像是安慰她自己的。 “我不紧张,你也别抖。” 周煜婉垂眸拍了拍她的手背,阿若顿时尴尬起来。 许是方才的这些话调动了两人的情绪,现在倒也没那么害怕胆颤了。 两人穿过对街来到司刑司门口,果不其然被守门的司内给拦住了。 “这里是司刑司,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司内没有给她们好脸,直接上前赶人。 周煜婉沉了沉声,道:“这位小哥,我们是来探监的,还烦通禀。” 司内上下打量着两人,例行盘问。 “你们所探何人?” “万芳园左莺莺,不日前被收押入狱,我们是她的好姐妹专门来探望她的。” “左莺莺?”这司内好一阵思索。 他皱着眉头忽然眸光一亮终于想起来这个名字。只是这个名字如今是整个司刑司中人知晓但都绝口不提的,只因上头有人专门发话。 他不耐烦地摇头,而后又开始赶周煜婉。 “我们大人说了这个犯人干系重大谁来都不能见!快走吧快走吧!” 周煜婉不肯放弃,继续追问:“为何不能见?她并未定罪啊!只要是尚未定罪之人便有允许亲朋探监的机会!” “这事你跟我说没用,我就是个司内,这些都是里头那些大人们商量的结果。我瞧你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何必来这里寻晦气,快走吧!” 眼见要被赶走周煜婉连忙上前,她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两,背着其余司内塞到他手中。 这司内岂会不知这是何意,当即与周煜婉拉扯了起来。 “这位姑娘使不得!” “使得使得!我知晓你们司刑司的难处,我不会为难于你。但是左莺莺我今晚必须要见到,我有很多重要的话要同她讲!小哥,不如你告诉我是谁发话不许探监的?” “这……” 他依旧很为难。 周煜婉压低声音,一一提及可能的人名。 “司刑司的掌司大人?” 他没反应。 周煜婉再言。 “雍王李景温?” 这回这司内终于是害怕了,他连忙冲着周煜婉做噤声状。 “你不要命了!就算知道也不能将这些话说出口!” 周煜婉一笑,看他这般反应自己是猜对了。 她低头把银两往他手里塞了塞,“多谢小哥,这些银两你拿好权当酒钱了。我刚好与雍王殿下认识,待之后再来还请小哥一定允我进去探视。” “唉,好吧好吧!”他终于妥协,“若你真能说动雍王殿下我自会放你进去。” 周煜婉连声道谢,她与这司内窃窃私语之际,一旁侧门的两名司内也拦住了一人。听到动静周煜婉和这司内同时抬头去看。 “什么人?!” “各位大人好!小的是来给犯人们送饭的!” 侧门的两个司内一个打量着他一个检查他运来的饭菜。 “不对啊,我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你……往常送饭的那个小子呢?” “是这样的两位大人,我是今日新来的,掌厨便让我先跑两趟试试,这不就跟他换了班。” “把你的令牌拿过来!” “好好好!” 司内检查过他的在职令牌后便没多做怀疑,直接把人放进去了。 “姑娘别看了,就是来给牢里犯人送饭的。”这司内提醒她,又道:“姑娘要去求雍王殿下便赶紧去吧,这天眼看着就要黑透了,去晚了唯恐雍王府不待见。” “小哥说的对。”周煜婉对他微微点头,又忍不住多看了侧门方向几眼。 阿若上前扶住她,细语,“小姐,咱们快走吧。” …… 司刑司监牢内,方才送饭那男人此刻已经左手提着一个大木桶右手拎着食盒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他装模作样地挨个为里头的犯人放饭,其实也就是一碗白粥和两个糙面馒头罢了。 直到走至收押左莺莺的牢房前他才背对着从食盒里拿出那碗早就准备好的白粥,他又作势添了半勺进去才放进左莺莺的牢中,而后拎着东西离去。 左莺莺抱膝坐在草席上望着小木窗外那一片空洞不知在想着什么,将将回首便看见牢门口摆着的白粥和馒头。 又到放饭的时辰了。 她轻声叹息,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自己能活到上朝堂击鼓鸣冤的那一天,她还是撑着身子走下来端起了粥和馒头。 看着面前这碗索然无味的白粥左莺莺耐着胃口喝下两小口…… 周府马车再次在长街上疾驰,这回当真是急匆匆地往城北雍王府赶去。 周煜婉坐在马车内心中十分不安,好似有什么东西正悄然流逝。 她回想起方才在司刑司门口发生的事情真是越想越不对劲,脑中恍然间闪现她塞银子时那司内露出刺上字的手背,还有那两个在侧门同样在拦人的司内,他们手背皆有刺字。 她撩开马车帘子,问坐在马车外的阿若。 “阿若,我记得城内禁军和城外驻扎的王军他们皆在后颈处刺字,只有在上京城的官门衙役和司刑司这种地方才会刺字于手背?是这样吗?” 阿若皱眉,思索道:“好像是这样的。小姐,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啊?” 周煜婉没有当即回答阿若这个疑问,只是一直在回想脑海中闪过的画面,直到定格在那送饭之人递令牌的那一瞬。 她猛然一个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阿若,快调转马头,回司刑司!” “怎么了小姐?我们不去雍王府了吗?”阿若一头雾水。 “来不及了!快回司刑司,快!” 见自家小姐这般神态阿若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立马让车夫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幸而她们没走出多远,不到半刻钟就回来了。 周煜婉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体面,直接跨下马车,险些闪了腿。阿若吓得连忙扶住她。 “送饭之人有问题!快拦住他!” 周煜婉叫喊着,跑向司刑司大门处,不出所料地又被方才那司内拦住。 “送饭之人有问题!”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位姑娘你见到雍王殿下了?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没有,我没有去雍王府。小哥,你快去跟他们说刚才那个送饭的人有问题,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周煜婉没功夫跟他浪费时间直接推开了他往侧门跑去。 方才那守侧门的司内还在,真是万幸。 “两位大哥,你们方才放进去的那个男人他有问题,他绝对不是司刑司来送饭的!” 两人齐齐皱眉,相互看了看。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司内满脸不耐烦,气场也很强,当即指责周煜婉。 “你是哪家的姑娘入夜了还不回家在司刑司门口胡沁!” “我没有撒谎!”周煜婉努力自己镇定下来,她必须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他们是不会相信自己的。 “你们在司刑司当差手背上是否都刺有字迹?” 几人皆垂首——周煜婉所言不假。 “可是方才来送饭的人他的手背上并无任何被刺字的痕迹!就在他给你们两个递令牌的时候,我看见了!” 两个司内再次相视,同以时间去回想。一瞬间浑身戒备起来,不约而同道 ——“坏了!” 那高个子司内一振臂,喝道:“所有人跟我来!” 一声令下,值守的司内们齐刷刷跟着跑进去,周煜婉自然不会错失良机也跟着跑进司刑司。 一行人才至监牢门口就撞上刚换班的狱卒,这高个子司内立马盘问起狱卒。 “方才那个送饭的小子呢?” 狱卒思索,道:“半柱香之前就已经走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一把推开狱卒带着人跑进去,边跑边对着牢内狱卒喊话:“所有人戒备!立即速查牢中是否有越狱或中毒的犯人!” 一群人立马手忙脚乱起来,周煜婉跟着环顾四周牢房。 她在找左莺莺! “不好了!有一个女囚犯中毒了!”有一狱卒在慌乱中喊道。 周煜婉心一紧,跑在这些司内前面来到喊话的狱卒面前,抬眼往牢内看去—— 左莺莺已经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手边是打翻了将近一半的白粥。 “莺莺!”周煜婉当即掉下眼泪,“快把牢门打开!快打开!” 狱卒终于回过神,连忙掏出一大串钥匙打开了锁链。 周煜婉推开牢门冲了进去,一个滑跪冲到左莺莺身边,慢慢扶起她。 左莺莺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嘴唇乌紫口吐白沫,浑身都在抽搐着。 “莺莺你别吓我!你怎么了啊!?” 周煜婉抬头乞求道:“求你们了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司刑司内面上慌乱但好在这些人都是稳重有经验的,不到半柱香时间有通知掌司的,有通知雍王府的,还有请大夫的全部都行动了起来。 而在千里之外的一处乱葬岗里,一行江湖人正顶着浓郁的尸臭味和淅淅沥沥的雨水在挖坟。 一铲又一铲,这周围所有坟包都被他们挖了个底朝天。 乱葬岗外,周蓁蓁执伞而立,不多时便等来了手底下人的禀报。 “楼主,周围这些坟我们全都挖开了,并无一具尸骨。” 乱葬岗的妖风吹起周蓁蓁帷帽上垂下的面纱,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啪嗒作响,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诡异。 良久,周蓁蓁才一声冷笑,轻蔑开口:“哼,好一个李安淮。这招偷梁换柱差点就连我都被骗过去了。” “楼主,我们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千里乱葬岗,恶鬼复活来索命了。” 第34章 暗算不成 是夜,左莺莺险些被毒杀的事情很快就传入宫中。靖安帝十分恼火,李景温拨乱反正当夜便封锁了消息,携司刑司一众调查。 只是,左莺莺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太医院内,一众太医围在榻前。左莺莺痛苦地躺在床上,靠着太医们精湛的医术勉强撑着一口气。 李景温站在太医院门口,司刑司掌司徐嘉将将禀报过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景温回首望向房内,平静地吩咐。 “徐大人觉得下毒之人是李首辅派来的,那本王就请徐大人在三日之内将凶手缉拿归案。” 徐嘉虽面露难色但并未反驳,拱手作揖,道:“下官遵命。” 李景温看着徐嘉,好心提醒他一句。 “徐大人为官清廉办案更是刚正不阿,正因如此也结仇难数,还望徐大人保重自己。凶手总有落网的那一天但南饶只有一位徐嘉。” “下官多谢殿下挂念。殿下放心,在没有抓住凶手之前下官定当会保重自己的身家性命。” 李景温满意地点头,徐嘉也没再说什么,遂而转身离开了太医院。 房内,周煜婉面色沉重,左莺莺此番中的毒实在棘手,就连医术精湛的太医们也束手无策。 李景温重新走回房内的那一刻正巧看见周煜婉暗暗落泪,目光不转地停留在左莺莺身上。 “周姑娘哭是没有用的。”李景温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周煜婉慌忙扭头朝他蹲了个福。 “今夜多谢雍王殿下伸出援手莺莺才能保住一条性命,长静代她拜谢殿下大恩!” “不必多礼,左莺莺现在仍是司刑司嫌犯,她要是死了所有线索都断了。可今夜有人下毒也恰恰说明背后主谋已经按耐不住,本王现在只要左莺莺能活下去。” 他说着把目光转向面前的一众太医,太医们前前后后忙不迭地开口。 “启禀殿下,这位姑娘中的毒根本就没有确切的来源,好像是许多毒物混在一起的,其毒性猛烈。” “这毒霸道微臣们从未见过。” “就没有什么好消息吗?譬如若毒不解她还有几日可活?又或是谁能解此毒?” 太医们面面相觑后小声开口。 “微臣已为姑娘施针暂时镇压了毒性蔓延,最少可以撑上七日。” “殿下,此毒确实不好解,下毒之人是铁了心想要这位姑娘的命。若非救治及时只怕这位姑娘现在已经魂断黄泉……” “本王要听重点!谁能解此毒?!” 李景温突然拔高音量,吓得太医们不敢轻易抬头。好半天才有人小声开口。 “听闻南饶有一位游历在外的神医,他什么毒都能解。” “什么神医,分明是毒医!” 一众太医里刚听到个响儿又被另一个声音给反驳。 李景温冷眼面前这些畏首畏尾的太医们,负手而立,当下便传唤了守在外头的秦松。 “秦松!传本王的命令,立即寻找那位游历在外的神医,无论他身在何处,就算是绑也得给本王把他绑来上京城!若他真能医好左莺莺本王便满足他一个愿望,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加官进爵只要他愿意本王双手奉上!” 秦松有些震惊,但看了一眼左莺莺后便拱手退下。 周煜婉再次向李景温拜谢,“殿下英明,若有用得着长静的地方长静义不容辞,定为殿下排忧解难!” “好,本王记住你这句话了。不过眼下周姑娘还是先回府吧。瞧着你这身打扮应当是偷跑出来的,本王记得周大将军家风严明,你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出来被发现了可是会被打断腿的。” 周煜婉明显一愣,她不知道李景温怎么会对他父亲有这种看法。但她也算聪明立马就想到了那天周意忱被秦松送回府的样子。 “这些话殿下是听意忱说的吧?” 李景温反问:“怎么?难道她欺骗了本王?” 周煜婉连忙摇头,“那倒不是。父亲行事的确光明磊落,对我们姐妹几人的管教也颇严,殿下没说错。多谢殿下关心,长静这便回去了。莺莺还要烦请殿下费心安排。” “放心,她现在的命可金贵的很呢,本王不会让贼人再有机可乘。” 周煜婉没再开口,深深看了一眼左莺莺便急匆匆离去。她也怕回去晚了周意忱那边会穿帮,若真殃及到周意忱那便是真的愧疚难安。 月上柳梢头,在周煜婉离开太医院后不久周意忱果然暴露了。只因厨房给周煜婉送晚饭时发现房内只有假扮周煜婉的意忱躲在床帐内,阿若不在房中贴身侍奉,找遍全府也不见踪影。下人们这才发觉不对劲,掀开床帐看到的不是大小姐,而是二小姐周意忱,她们吓傻了,着急忙慌的将此事告诉了周令申和方氏。 这般被捅破还得了,周意忱即刻就被下人拎到了祠堂跪在周令申脚边。儿时被父亲打怕的周意忱此刻看见他手里的藤条就浑身发冷打颤,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周令申看着身穿正红色罗裙的周意忱气不打一处来。 且不说她是庶出无法身穿正红,最可气的是偷龙转凤这件事竟然还是她带的头。若非周意忱胆大去怂恿周煜婉,她是万万不敢忤逆自己的。 想到这些周令申就气的浑身哆嗦,一藤条狠狠抽在她的小腿肚子上,当即就疼的周意忱眼眶一红。 “你们姐妹俩还真是同心同力,一块来气我!你竟然敢怂恿你长姐入夜出府?府中的规矩就这样被你视若无睹!好啊,好得很!” 他怒斥完又甩了一藤条。这下周意忱直接疼哭了。瞧见她哭方氏有些心软连忙起身把周令申往后拉。 虽然周意忱不是她亲生的,但总归是她看着长大的,自个儿闺女跟她感情又好这要是打坏了长静还不得跟她闹。 “好了将军,都是孩子何必如此苛责。更何况意忱还未出阁,这一藤鞭下去可是会留疤的!” 周令申狠狠一跺脚,将藤条掷在地上,却还是指着她的鼻子怒言。 “待长静回来我再同你们姐妹二人一并算账!你现在给我跪在祠堂,什么时候你长姐回来了再滚到我跟前!” 周意忱啜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令申听着她的哭声顿感心烦。一挥袖愤然离去,方氏赶紧跟上去,祠堂里很快就只剩下她一人。 祖宗牌位在前,烛火摇曳,身后的门被寒风吹的咔嚓作响,寒风又卷起祠堂里垂下的白纱帘,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凄婉。 周意忱哭了几声,只是哭了那么几声后她立马换上一副冷漠的嘴脸,伸出的手想要擦拭脸上挂着的残泪却顿住了。 她理了理玫红色的长袖搭在手背上,竟直接用这上好的布料擦去眼泪。眼中除了冷漠还有那么一丝鄙夷。 意料之中,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周意忱的心里早有设想,方才所有表现也不过是装个样子维护一下自己在府中胆小爱哭的形象。 若不是为了阿姐周意忱才不会甘心受这份气。 月过梢头周煜婉才匆忙回府,不出意外地被府中家丁从后门截住直接带到周令申跟前。 当然,周意忱没有再滚到周令申跟前,因为周煜婉知晓她挨打后发了多年来唯一一次火,直接震住了周令申和方氏。 看到闺女又生气又委屈的样子夫妻俩都心照不宣地不再开口火上浇油。 周煜婉拾起满肚子的火气,憋住!还是守着规矩地朝父母赔罪告安。她匆匆离去,沿着去祠堂的路寻周意忱去了。 听到下人们说周煜婉已经回了府周意忱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她一路扶着走廊上的柱子一瘸一拐地奔向她。姐妹二人终于在长廊上相遇。 见到周煜婉的第一眼她鼻头一酸,泪如决堤。 “意忱!”周煜婉远远地就瞧见了她,呼唤着跑向她。 周意忱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把脸上的妆都给抹花了。她拖着生疼的双腿一声声喊着“阿姐,阿姐”分外惹人心疼。 周煜婉扶上她,她顺势扑进姐姐的怀中哭得狼狈,周煜婉既自责又心疼。 “意忱乖,都是阿姐不好,都是阿姐的错!” “阿姐,我腿疼!” “好好好,咱们回屋上药去。” 周煜婉扭头立刻吩咐阿若,“阿若,快回我房内把最好的药都拿过来,再烧壶热水送到意忱房间里!” 阿若应下立马跑开了。 周煜婉扶着她一步一挪地往前走,两人浑然都没发现长廊下同样伤未痊愈的顾姨娘。 她手中紧紧攥着药膏,躲在廊下悄悄张望着周意忱,原本眼底尽是担忧,但瞧见周煜婉后那些担忧很快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落寞的背影扶着腰往反方向走。 …… 天已经蒙蒙亮,一辆破旧板车从城南疾行离去,板车上是一卷草席,里头包裹着一具尸体。鲜血温热,从尸体的伤口处流出,沿着草席的纹路最后流在板车上。 板车出了城南,一路向城外乱葬岗驶去。送尸体的两个男人找了个地儿将板车高高翘起,草席裹卷着尸体滚了下去。 首辅府,李安淮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门外跃入黑影。 那黑影站在门外朝李安淮禀报事宜。 “大人,尸体都处理干净了,所有线索尽数毁去,司刑司的人就算再有能耐也查不到咱们的头上。” 房内,李安淮已经穿好了外袍。 “嗯,做的不错。” 他套上长靴,系上腰带,沉声道:“这天亮的还真是快。走,上朝了。” 他这般说着,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只是话音落下时门外的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35章 追杀未止步 周大将军府的闹剧一直持续到半夜才消停。昨晚一整夜周煜婉都陪在周意忱身边,和小时候一样,姐妹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周煜婉拍着她的背轻轻哄着,不知何时自己累的睡着了,而周意忱只是带着略有心疼和一丝惋惜的目光看着她。 她和周煜婉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她细瞧,只是微微捏住了被褥,很快就翻过身去,却是一夜无眠。 直至清晨天光破晓周煜婉才起身离去,周意忱这会儿倒是睡的实在,连百里适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百里适是个江湖人本就来无影去无踪,此刻安安静静地站在梳妆台前,身形颀长,目光如炬,正一处处落在梳妆台上—— 周意忱的东西很少,没有金钗银钗,没有昂贵的胭脂水粉,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角落里那个价值不菲的木盒。 木盒是沉檀木的,盒中装着一支金钗,还是周煜婉前些日子送的。 百里适正看的出神,浑然不知周意忱已经醒了。 “谁让你进大将军府的!”周意忱看到百里适的第一眼就动了怒。 他转身,走到周意忱身边拉起了床幔挂在一旁的帐钩上。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小姐受伤了身旁不能缺人服侍。” 周意忱嗤笑,“我都这样活了十几年还有什么不能适应的。不该你操心的事情不要跟着瞎操心。” 百里适缄默着,半蹲下去,把手中的剑放到一旁,他伸出手轻轻托起周意忱的双腿,她一时没防备想要挣脱可小腿上却传来撕心的痛。她闷声沉吟,单手扶在了他的肩头。 “小姐一贯爱逞强。”百里适的声音不大,但语气里却充满了疼惜。 周意忱似乎听出来了她猛然抬头,两人刚巧对上视线。 周意忱推了推他,自个儿把双腿缩回被子里。 “本就没有人保护我,我当然要步步为营。这不是逞强,是逼不得已。你不会懂的。快走吧,你在这里多有不便,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小姐,你买我吧。” 周意忱恍神。百里适望着她神色坚定,又道:“小姐,你买我吧,以后让我贴身保护你。” 周意忱错开他的目光,不安地攥住被褥,严词拒绝:“我看你真是疯了!绝不可能!” “我能保护小姐!” “百里适!”周意忱彻底怒了,“没人会想当奴隶!你可知一旦为奴一生污秽,永远都要背负着贱籍过活,你不必为了我做出这种牺牲。” 百里适不以为然,他重新提起剑站了起来。 “明日上京城西市,我会在那里等着小姐。小姐一日不来我就待上一日,我等着小姐买下我带我回府。” “百里适!你真是……” 周意忱话未说出口,百里适已经疾步离开房间,还顺手带上了房门,全然没听她的任何话。 上京城,皇宫。 左莺莺的事情传出后坊间传闻各不相同,但唯一不变的是百姓们对皇室的所作所为痛苦又无奈。 然而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的沈彦白仍然不见惊慌,此刻正慢条斯理地啃着苹果坐在寝殿内喂锦鲤。 长福哈着腰凑上前重复着提醒他,沈彦白雷打不动,直接塞了半拉苹果进他嘴里。 “催催催,就知道催你家主子!都说了东宫的人早晚会找上门你着什么急!” 长福哼哼个几声费劲巴拉地把嘴里的苹果拿出来,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我的殿下呦!咱不能什么事情都等着东宫催着做吧?您既然猜到了那背后主谋不会轻易放过左莺莺,您干嘛不早点告诉雍王殿下。现在好了,禁军张榜寻找什么神医,整个上京城都乱了!” “只要有宫里头的那位坐镇上京城就乱不了。把你的心揣肚子里吧。” 沈彦白说完也撒干净了手里的鱼食。他伸了伸懒腰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切,拍着长福的肩膀而后朝殿门走去。 “瞧好了,你家主子向来都是人缘极好的,尤其是和东宫的那几位大人物!” 沈彦白一脸坏笑,猛然打开殿门。门外偷听的秦松一个没设防一头扎进了殿内,长福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踉跄着去扶略带尴尬的秦松。 沈彦白伸出食指挑起额前的那绺子刘海,背靠着殿门朝站在门外的李景温打起招呼。 “许久不见了子慕兄。” “是有些日子没见了,看来知行兄的病已经大好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李景温几乎是掐着声儿说出来的,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长福狠狠打了个哆嗦。 “知行兄如此聪慧能看清局势竟然还跟本王打起了弯弯绕,是有意考验本王还是成心给东宫添堵啊?不妨说出来予本王听听可好?” 他说着一步步朝他走过去,两个身高体型差不多的少年此刻正面对着面,可很显然李景温的气场比较强,沈彦白最终还是心虚了起来。 “子慕兄,我想告诉你的,可我这身子不争气实在是……咳咳咳!”他故意咳着企图蒙混过关。 李景温一声冷笑,唤了句秦松。 秦松立马走回他身旁听从吩咐。 “皇榜贴出去多久了?” 秦松立马回答:“快六个时辰了。” “知行兄,听到了吗?是你自己去还是让本王向皇爷爷请道圣旨吩咐你去?” 沈彦白又开始装傻,“去?去哪儿?我哪儿都不去的!” “找穆毒老和缉拿梁如实你自己选一个吧。” 沈彦白听完一个激灵,瞬间变得正经起来,他甚至敢推开李景温,闷头往外扎,边走边道:“找神医!快点长福!现在就去找!” 李景温没有回头却只是无奈一笑,摇头。秦松走上前开口问道。 “殿下,这件事这么重要您就这样交给了他?” “本王只是不想让他闲着。若他还有一丝想要回燕京的念头就该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个好机会。” “殿下这是想帮他?” “也不尽然,一个质子的死活本王并不是那么在乎。而是如今东宫的人已经难以接触到李安淮和他的爪牙,可沈彦白不同,他不属于上京城任何一派,没人会在意一个毫无势力的质子。” “可他若真遭遇不测难保燕京不会以此为借口发兵,这……” “所以我们不能完全靠他。秦松,你即刻回府召集人手咱们也动身去扈州,绝不能让梁如实逃之夭夭,更加不能让李安淮再次得手!梁如实若死了可就麻烦了。” “是!属下领命!” …… 扈州城城门口。 两处城门一早就有官兵设下施粥处,城内城外的难民争先恐后,携幼带老往施粥处挤去。若不是有官兵维护秩序恐怕这会儿两大桶白粥已经被抢夺一空了。 城门处,十一挎着竹篮扮做一名妇人从城门经过。她看到灾情下饥饿无比的百姓,还有城墙上张贴出来缉拿周蓁蓁的通缉令。 她脚步不停匆匆进城又回到了胭脂铺子。 半弦等在院中,这几日的休养他已经可以自己下地走路,此刻正在为自己煎药。 十一进门,搁下竹篮转身插上门闩。 “你回来了?打探到什么消息了没?”半弦抬头问道。 十一紧张的开口:“半弦,楼主先前是不是说扈州粮仓里剩下的粮食不多了?” “没错,怎么了?” “扈州的官衙肯定有猫腻!方才我回来时看到城门口的官兵在施粥,两大桶白粥那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扈州总兵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出那么多粮食给百姓发放?” “你是怀疑这些粮食来路不正?” “我也不确定。”十一摇头,她顿了顿做下决定,又道:“半弦,今晚我再去探一探扈州粮仓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半弦点头,“好,你小心行事不必担心我,我的身体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两人很快谈拢,十一从半弦手中拿过蒲扇还是劝着他多休息,他没反驳听着十一的话自己走回了房间。 城门口,两大桶白粥已经快见底了,可难民们不减反增。在一片混乱中一个身穿锦衣却面色仓皇浑身泥泞的男人跌跌撞撞地从城外走来。 他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一直埋着头往前走,路过一旁难民们随地休息的地方更是停下了脚步,迅速顺走一件破烂外裳,脱下一身锦衣忍着臭味将那件破烂外裳换上,又胡乱抹了几把灰在脸上这才继续埋头往前走。 身后,两个提刀的男人相互对视一眼麻利地跟了上去。 男人浑身哆嗦,似乎早就发现了身后那两人,脚步轻快,一头钻进了难民中。 城门口的难民一个个被官兵驱赶,他们疯一般抢夺着早已见底的粥桶,官兵见事情逐渐难以掌控立马采取武力镇压,把这群人赶远。 那男人趁着骚乱如鱼儿般跃入城内,立马就甩掉了尾随的人。 两个男人见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没了影立马粗暴地推开挡路的难民齐齐跑进城。 城内萧瑟一片,是荒芜多年的破败感。 “可恶!跟了这么久竟然又跟丢了!” “别骂了!快找!梁如实要是跑了咱们两个回去都是死路一条!” 身旁的男人愤恨地一跺脚,狠狠啐了一口,“这小子跟泥鳅一样,滑得很!” 他还在骂着,身边的搭档却只是摇摇头,两人又继续往城内找。 而摆脱追杀的梁如实此刻大汗淋漓,匆匆躲进一家无人的店铺中,他背靠着铺门仍心有余悸。 第36章 扈州之行 从上京城驶出的马车冒着春日的微风走在官道上,车铃叮当作响。 马车内,沈彦白掀开车帘望着前路,长福扭过头刚好对上他的视线。他嘿嘿一笑从包袱中拿出一个白面馒头递给他。 “殿下饿了吧?先吃点馒头垫垫肚子咱们一会儿就到前面的驿站了。” 沈彦白没有接馒头,摇摇头,道:“你吃吧,我还不饿。咱们已经走多久了?” “四个时辰了,前面就是京郊驿站,过了驿站咱们还得走水路,有些日子才能到呢。” 沈彦白叹息,缩回手。不一会儿他又探出了脑袋。 “长福,今晚先在驿站住下。” “殿下,住驿站太浪费时间了,雍王殿下不是让我们去找神医给人救命吗?” “你当真以为神医是那么好找的!” 长福不解,沈彦白继续道:“李景温肯定还留了后手,我就不信他真的放心把这事交给我。” “殿下,您想的也太多了吧。” “你懂什么,听我的准没错。” 长福哦了一句,快马加鞭赶往驿站。 扈州城。 入夜,扈州陷入一片死寂。街头不见一个人影,比白日里更加荒芜凄凉。 十一一身夜行衣溜进扈州粮仓,直接放倒了门口守卫砍开锁头。 粮仓内此刻堆满了半仓米袋,十一瞪大了双眼,眼前这一幕无论如何都不似周蓁蓁所说的那番景状。 她伸出手摸上面前的米袋,从袖中掏出匕首直接划开了袋子,袋子里流出的都是白花花的大米。 十一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敢多作停留立马收回匕首离开粮仓。锁门时仓外的路口忽然多出马车吱呀呀的声响,常年在楼中训练,她可以清楚地听出来者人数和距离。 此时想跑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麻利地拖起躺在地上的两个守卫迅速躲藏好。 她刚一闪身躲起一队兵马就牵着装满货物的马车停在了粮仓外。 “大人,东西兄弟们都运回来了。您点点数,要是缺斤少两属下就杀回去!” “不用了,入仓吧。” 扈州总兵田丘摆摆手,立马吩咐手底下人卸货入仓。 十一从藏匿处探出视线,她瞧见一个个官兵肩头扛物急匆匆地往里头走,细细看去,那竟然是一袋袋白花花的大米。 十一更加存疑。 “大人,这已经是第三批货了,整个总兵府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财可以从账上支出,就连兵器库里的东西也已经……“身旁副将长叹一口气,“大人,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朝廷的赈灾粮到底在哪里啊!” “两日前我已经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给雍王,只要雍王殿下能看到信我相信他一定会想办法的。” “可咱们也不能一直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雍王身上!大人!扈州的百姓早就等不起了!” 田丘眉头紧锁,焉知他此刻的焦急不比身旁这位副将少。 “等消息,如果朝廷在下月还未开放新的赈灾粮我们就走最后一步。”他扭头,神色坚毅,看向副将,道:“绝不能让扈州这一城的百姓被活活饿死。” 副将没有再说话,只是朝他点头。 …… 扈州城内,疾风忽起。梁如实一人狼狈的逃亡在路上,身后两个男人提刀穷追不舍。 身后的杀手突然停下脚步,立马抬起袖弩。 头一箭从耳边穿过,刺破耳旁的空气,如同响笛般的轰鸣。梁如实下意识捂住耳朵继续往前跑。可第二箭却正中大腿,他一声痛呼扑倒在地疼的龇牙咧嘴。 身后两人收起袖弩跑上前去,梁如实大叫着拖起受伤的腿往前挪。 “梁如实!乖乖受死!” 身后人厉声,梁如实听去顿时死亡的恐惧笼罩全身。锋利的长刀砍向他时便只觉浑身骨头都像冻住了似的,脑中一瞬空白。 片刻后,本应落下的刀刃并没有挨在他的身上,眼前略过一抹红,恍然听到兵器交戈的声响,那两个男人齐齐往后退却,竟是不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滚开!我们兄弟俩办事不想累及无辜!” 他们放下狠话,可眼前的红衣女子依旧不为所动,她虽未配兵刃但周遭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那般威严。 “真不巧,你们两个要杀的人我要保。今晚他的命你们取不走了。” 两个男人紧盯着眼前的女人,这身打扮越看越眼熟。 红衣帷帽,身法飘逸,不见其容。这不正是金雨楼楼主的打扮吗? “你?你莫不是?” 帷帽下,周蓁蓁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给你们个机会。三个数的时间你们凭本事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最后一个让我看到的人可是会死的哦。” 面前的两个男人忐忑无比,早知道他们就不接这任务了,现在倒好碰上个最棘手的。 他们警惕的往后退,眼瞅要跑,梁如实却在此刻不管不顾地大吼大叫起来。 “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不能放他们走,他们还会回来杀我的!” 周蓁蓁听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语。 她一掀斗篷转过身蹲下,一把按在梁如实的伤口上,看着他痛到扭曲。 “你知不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是江湖人,最忌讳赶尽杀绝这些东西!” 梁如实已经疼的不知所措,哪里还听到周蓁蓁说的什么大道理。 周蓁蓁为身后那两人留足了时间逃跑,可他们见周蓁蓁转身又起了杀心,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又掏出袖弩对准了前方。 多年习武的反应,周蓁蓁只觉身后一阵恶寒。 不是她想杀人,而是有些人不懂的求生。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要是有人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周蓁蓁先人一步,一把拔出梁如实大腿上的弩箭。起身一挥,弩箭刺穿空气打偏了最先射来的那支箭,直接贯穿了一人的喉咙。另一个人吓傻了,为求自保开始胡乱地朝周蓁蓁射出箭去。 周蓁蓁脚步轻盈,身法极快,朝他跑去。在袖弩射出最后一支箭时一把攥住箭身,一个漂亮的旋身,弩箭已经插在了他的脖子上,鲜血如注当即毙命。 梁如实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倒地不起的两个男人顿时一阵寒意直冲天灵盖。此刻他盯着周蓁蓁像极了见到猫的老鼠。 周蓁蓁缓缓走回去掰开他的嘴喂给他一粒药丸,任凭梁如实再抗拒那药还是被生吞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他用手指去扣喉咙,一阵干呕。 周蓁蓁故意使坏,吓唬他。 “七日断肠散,没有解药你必死无疑。” 梁如实傻了,愣愣地看着周蓁蓁。 其实那只是一粒普通的止血药丸罢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救了我现在又要杀我!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你取走的?!” “你急什么,我暂时还不会杀了你。可你要是不懂事继续大喊大叫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梁如实一听脸都黑了下去,果然非常识趣地噤声。 …… 京郊,驿站。 李景温在驿站关门前到达,秦松栓好马带着一队东宫的随行护卫守在驿站内。 李景温走进去,驿站的小厮连忙出门迎接。 “麻烦小二给我们准备一间上房。”秦松掏出雍王府令牌。 小厮非常有眼色, “好嘞,客官楼上请!” 两人在小厮的带领下住进了驿站最好的房间,李景温自顾坐下,秦松前前后后检查着房间确保李景温的安全。 “殿下,我们的人把四皇子殿下给跟丢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李景温并不惊讶。 “殿下早就知晓?为何不阻拦?”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一会儿吩咐下去换一辆大些的马车,本王要与四皇子同行。” “啊?!”秦松惊叹。 李景温抬眸,“啊什么啊,快去准备。” 秦松撇嘴,抱剑作揖后离开了房间。 没一会,房门被敲响。李景温坐在床榻边正要脱鞋,听到门外那个熟悉的声音后立马停下所有动作起身开门。 “客官,您要的酒菜已经上齐了!” 沈彦白拎着食盒弓着腰,一副小厮打扮就这样出现在李景温眼前。 李景温稍稍偏过头瞥了一眼他,收敛嘴角的笑意让出路来。 “行,放下吧。” “唉,好的客官。” 沈彦白提着食盒走进来,规规矩矩的把饭菜摆好。李景温顺势关好门坐到主位。 “客官,这是您要的花生米,醉鸭,东坡肉,炒青菜,还有一壶上好的雨上清露。” 李景温拿起筷子在菜里挑来拣去,一个个挑毛病。 “花生米应该配老糟烧,醉鸭太老,肉太腻,菜有虫,这叫本王怎么吃?” 沈彦白愣住,全然没想到李景温的嘴这么快这么毒。 他直起腰,指着桌子上的菜反驳:“这些都是厨房刚烧的!” “所以呢?本王不乐意吃,撤了吧。”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往床榻便边走去。 “子慕兄,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沈彦白两手一摊,坦白。 李景温没有说话,脱好一双靴子放在床边。 “你早发现了不拆穿我是不是就等着看我笑话呢!” “是啊,好大一个笑话呢。” “子慕兄啊子慕兄,你真是满腹坏水,亏我还心疼你给你做饭。” 李景温看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菜惊诧,“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啊!这次可别说我不体谅你。” 李景温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而是躺倒盖好被子。 沈彦白撇撇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忽他坏心眼一出,飞快地脱掉外裳和鞋子像只兔子一般直接窜上了床。李景温大惊失色,猛然坐起身。 “你干什么!” “一起睡觉啊子慕兄!”沈彦白脸皮厚如城墙。 “谁要跟你一起睡觉!下去!” “我不!”他立马拒绝,随后话锋一转,“除非你告诉我神医最近出现在哪儿。” “本王不知道。” “不信。” 李景温:“……” 李景温努力保持镇定。 “子慕兄,我知道你们东宫办事都有自己的眼线,你肯定知道神医在何处。” “本王要是不说呢?” “你不会的。你要是真想看我死就不会让秦松换马车了。” 李景温明白沈彦白已经发现了。 沈彦白嬉笑着一把按回他,单手撑着额头,李景温扭头—— 两个大男人这种姿势真是怎么看这么别扭。 “沈知行,你耍无赖是没用的,本王困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沈彦白点头,“嗯,睡吧。” 空气再次陷入安静—— “你不走吗?” “不走啊,除非你告诉我神医在哪儿。” 得,又绕回来了。 李景温白了他一眼,拢紧被褥翻了个身不去看他。 沈彦白继续烦他。 “你是不是要去扈州?” 李景温不答。 沈彦白又问:“去找梁如实吗?” 李景温又不答。 沈彦白继续穷追不舍,“肯定被我说中了!子慕兄,你说你天天泡在阴谋诡计里不累吗?” 李景温终于睁开了双眼,“难道你不是吗?” 沈彦白无所谓道:“我咸鱼一条。” “明天跟本王去扈州,到了那里你就明白了。” 第37章 冤家聚头(1) 梁如实被周蓁蓁带回香料铺子时狼狈不堪,被五花大绑地扔在柴房,门一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半弦跟在周蓁蓁身后询问着进屋。 “楼主,您怎么把他给弄来了?” “这叫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家伙现在可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了。东宫和李安淮都在找他,他落在谁手里都是死路一条。我如今救了他那是他的造化。” 周蓁蓁推开房门,屋内烛光暗淡,空气中依然还飘着中药的味道。 见周蓁蓁顺着长椅坐下半弦赶紧上前一步把放在桌沿的药碗往中间推。 “伤势如何了?”周蓁蓁问。 “多谢楼主关心,已经好多了。” 周蓁蓁轻声嗯了一句,开始环顾四周。半弦立马开口解释。 “十一今夜去查探消息了还未归来,楼主且等候片刻。” “扈州又出事了?” 半弦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肯定,只是说: “十一只是觉得扈州粮仓有问题,具体有什么事情还得等她回来才能知道。” “好。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左右咱们也没事等一等也无妨。” 半弦道谢掀起衣袍坐下。 周蓁蓁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一口饮下。 半弦侧目跟她搭话。 “楼主,扈州总兵处还在城门口挂着您的通缉令,您此行太过危险不然还是先回京去吧,这里有我和十一。” “眼下的上京城哪里还有人,只怕所有跟粮草贪污案有关的大人物都要来扈州了。我现在走岂不是错过一场好戏。” “那接下来楼主有何安排?这个梁如实已经被您给抓了回来,咱们大可以逼他说出一切,有他在何愁扳不倒李安淮。” “梁如实固然很重要,但李安淮也不是吃素的。今夜我杀了他派来的人焉知他不会再有其他动作,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接下来不可再轻易露面。有些事情还是得交给朝廷的人来办。” 半弦似懂非懂:“您的意思是说咱们和朝廷联手?可是朝廷如今并不知晓官银的事情,咱们贸然道出只怕会惹来横祸。” 周蓁蓁稳如泰山,“太子李墨性格软弱,可他的儿子李景温却是个难得的帝王之材,有他在事半功倍。” “雍王要来?” “没错,就在明日。” “属下明白了,您不是要跟朝廷联手,而是要跟李景温联手。” 周蓁蓁瞥过目光,浅笑道:“半弦,你武功好可脑子还是不如十一灵活。” 被周蓁蓁这样一说半弦不好意思地把头垂下。 “楼主,我,我确实看不明白官场上的事情。您不会嫌弃我了吧?” “那倒没有。不懂最好,官场最是险象环生,我倒是希望你们一辈子都不沾染不去懂。” 半弦看着她,透过她的眼睛又看到了那些尘封已久的悲惨。 这些年她一直不悲不喜,叫旁人无法轻易揣测自己的心意。可只有最早跟在她身边的几人知道,周蓁蓁到底经历过什么。 “楼主,这件事了您是不是就能彻底弄垮李安淮?是不是就可以跟我们回到金雨楼不再插手这些事?” 周蓁蓁晃神,望着他,最终也只是淡然一笑没有开口。 她起身,踱步至庭外,站在廊下抬头去看 ——夜色如泼墨般浓重,今夜的天愈发阴沉,颇有风雨欲来的感觉。 “再过几场雨这天也要烦热起来了。冬去春来,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年头了……” 她垂眸,眼眶已然湿润,心绪翻涌: 阿翁,阿兄,嫂嫂,就快了……你们再等等我。 …… “父皇,您不要送儿臣走,儿臣会乖乖听话的,会变成您喜欢的样子!父皇,我不走!父皇!母妃!” “阿行,阿行。” “母妃?” 沈彦白推开殿门,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桌上的香炉烟气缭绕。白色的屏风一层层排满了整间大殿。屏风的最里头一个女人哭着一声声唤着沈彦白的字。 沈彦白伸手推开一扇扇屏风,视线愈发恍惚,可女人的呼唤却逐渐清晰起来。 “母妃,您也不要我了吗?” “这是你父皇的决定,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为了我。去吧,离开长安。” “我不要!您就这么讨厌我吗!” “阿行,你走吧,母妃求你了!你不走我就得死啊!” 沈彦白透过屏风看着那孩子步步后退,最终失足跌下台阶狼狈地滚好几圈。他又爬起身不管不顾地哭喊起来。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了!” 他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扭头就跑。沈彦白伸出手想去阻拦那孩子却是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沈彦白愣住,呆呆地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手。方才跑出去的那孩子忽然叫他心里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溜走,他怎么抓也抓不住。 然而就在他扭头的一瞬间,周围的屏风全都消失不见了。可大殿依旧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丁点人气。 恍然间,床榻边女人晃着摇篮轻轻哼着歌谣—— “鸜之鹆之,公出辱之。鸜鹆之羽,公在外野,往馈之马。鸜鹆跦跦,公在乾侯,徵褰与襦。鸜鹆之巢,远哉遥遥;稠父丧劳,宋父以骄。鸜鹆鸜鹆,往歌来哭。” 声音凄婉,不显一丝一毫的喜色。 沈彦白轻轻抬脚朝床边走去,女人的视面容逐渐在他的眼前清晰起来。 “母妃……”沈彦白唤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 他走过去缓缓蹲下,一眼看去,摇篮里没有孩子而是一个黑色的骨灰盒。 他的母妃就那样趴在摇篮旁,哭着,晃着摇篮,看不见眼前人。 “鸜之鹆之,公出辱之……” “母妃,是我啊!我是阿行。母妃,您看看我。” 沈彦白伸出手扳正女人的身子。女人不再呢喃而是缓缓抬眸盯着他。 “阿行……我的阿行……” 沈彦白笑着,忽然就哭了。 “对,我是你的阿行。” 女人慢慢抬起手抚摸上他的脸颊,认真地看着他。 “沈知行,你为什么非要姓沈呢?”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让沈彦白措手不及。 “你为什么非要姓沈呢!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你死了他就能回来了!!!” 她疯了! 一把掐住沈彦白的脖子将他推倒在地。面露凶狠,双目猩红。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 “母妃!不要!母妃,母妃!” 沈彦白猛然惊醒,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枕头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浑身发抖,从被褥里抽出颤抖的双手捂住脸颊,埋首在膝盖上。 再抬起脸庞时,已是满手的泪水。 泪水这种东西他已经很多年没再流过了。 他失神,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和额角的冷汗,立马翻身下床来到水盆边,抄起几把凉水让自己清醒过来。 望着水盆里泛着涟漪的倒影他深深闭上双眼,过了很久才彻底缓过来。 走出驿站时已过辰时。驿站院内秦松正在套马车,长福抱着他的包袱等在马车边。 沈彦白走出来,长福立马跑过去笑嘻嘻地迎上去。 “殿下您睡醒啦!是不是还没用早膳?” 他悄咪咪从怀里掏出两个肉包子塞进沈彦白手中,还是热乎的。 “今早刚出炉的,殿下快吃。” 长福笑的憨厚,慷慨地递出肉包子后习惯性唆了唆手指。 “谢了。”沈彦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肉包子就使劲咬下一大口。 马车内,李景温轻飘飘地掀起车帘看向他。 “知行兄要是再睡上一个钟头本王就要带着秦松先行离去了。” 沈彦白咳出几声,险些被咽进去的肉包子噎住。他知道李景温这是在内涵自己呢。 他咬着肉包子走过去,靠在马车外同他接话。 “我知道子慕兄是不会抛弃我的。” “哼,那可不一定。”李景温满是傲娇。 他松开车帘不再搭理他。 秦松已经套好了马车,“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咱们可以出发了。” “那便动身吧。” 沈彦白吃完最后一口肉包子拍拍手上的油直接跳上马车挤了进去。 扈州城。 城门口一如既往地设下施粥处,可灾民依旧不减反增。 周蓁蓁坐在街头废弃的茶摊上,街上灾民来来往往她都不曾看一眼。 十一从人流中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周蓁蓁。她疾步走过去顺势坐下。 “楼主,这里人多眼杂我们为何不回香料铺子里议事?” “等人。” “等谁?”十一环顾四周问道。 “等我的那个冤家。今日不管多久都要等到。” “冤家?”十一不解。 周蓁蓁看了十一一眼,十一立马反应了过来。她低头了然一笑。 “楼主和四皇子的缘分还真是不浅。” “什么缘分不浅,若不是为了扳倒李安淮或许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这算哪门子的缘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沈彦白虽然是东宫选中的人,但他也被楼主给选中了。倘若楼主要他选焉知他不会选择您。” 周蓁蓁抬眼,摇摇头,“越说越离谱了。我只是在利用他罢了。” “好,那属下不说了。属下来说一说扈州粮仓的事情。” 听到这话周蓁蓁也正经起来,收回了不该有的思绪。 “昨夜我进去粮仓发现里头的粮食足足有半仓,这种储备一点也不像是灾情下的样子。” “不可能,那日我查探过粮食早已见底,他们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来的。” “我也好奇这一点,可他们似乎有别的渠道能弄来粮食。” 周蓁蓁的手指一下下敲在落灰的桌子上,大脑飞速转动。 “十一,这附近有没有江湖势力存在?” 十一想了想,回答:“势力倒是谈不上,只是在扈州城外有一个土匪窝叫云家寨。楼主,这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说不准有呢。”周蓁蓁神秘开口,立马吩咐道:“十一,带人去云家寨一趟,把他们的底细都给我摸清楚。” “是,楼主!我现在就去。” 第38章 冤家聚头(2) 马车颠簸,沈彦白安安静静地坐在次位上单手托着下巴愁眉不展。 李景温折起手上刚收到的密函抬眼看向他,认识沈彦白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副安静的样子,寻常都是聒噪的很。 “一会儿渡过码头就到扈州了。”李景温侧目,道。 “哦。”沈彦白连头都没有抬十分敷衍地应声。 李景温把密函塞进袖子中,难得愿意跟他搭话。 “你有心事?是害怕找不到神医我父王会问责吗?” “扈州的情况子慕兄你比我熟,尚且轮不着我担心。” “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沈彦白撇嘴,朝他摆手道:“没什么。” 李景温翻了他一个白眼,摇摇头。 马车很快就赶到码头,秦松率先走向船家打探情况,待李景温掀开马车车帘后他几步走来禀报。 “殿下,这些船家说客和货物都载满了今日已经没有空船供我们去扈州。” “既然已经载满他们为何还停泊于此?” “好像是货还没到。” 李景温望了一眼码头心生一计,立马吩咐道:“秦松,去找几个帮工让他们调些货物来,咱们也要带着货物上船。” 秦松刚要答却被马车内的沈彦白阻拦。 “何必这么麻烦,看我的。” 说罢,他立马起身跳下马车朝码头走去。秦松和李景温相视一眼看着沈彦白大摇大摆地朝一位船家走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是瞧着那船家不住地抬眼瞥向他们的马车,态度十分恭敬。 没多大会儿沈彦白就站在原处招呼着李景温几人过来。 入船启程后,几人被安排进了同一间船舱里休息。期间不光有好酒好菜还没有人过来打搅,好生奇怪。 李景温看着吃得正香的沈彦白终于忍不住发问。 “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又让我们上船同行了?” 沈彦白夹了一箸菜塞进嘴里,飞快地抹去嘴角上的油,不以为然:“我只是跟他们说朝廷办案借用船只。” “他们就信了?” “没有,所以我借了你的令牌。” 听到这话李景温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立马伸手去摸腰间。他刚抬头要质问沈彦白,一块沉甸甸的纯金令牌就扔进了他的怀里 “沈知行!”李景温有些恼。 沈彦白扒拉几口饭十分不走心地解释,“子慕兄别生气嘛,只要咱们上船了就行,何必在乎我使了手段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此行需低调,你就这样把我们的身份公之于众若是遇到险况该如何?” 沈彦白知道李景温真的生气了,连忙作赔罪状。 “子慕兄,这回是我考虑不周到,下次我定然向你赔罪。” 李景温低头重新挂好令牌,一抬头看向沈彦白的眼神便多了一抹算计。 “别下次了,扈州粮草案你来查吧。本王相信以知行兄的聪明睿智定然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沈彦白愣住了,连挂在嘴边的青菜都没来得及唆进去。 李景温一脸得意,带着秦松转身就离开了船舱。 守在门口的长福见李景温走开立马跑了进去。 “殿下,殿下!出什么事了?雍王殿下没怪罪您吧?” 沈彦白一口把青菜唆进嘴里,撅起嘴愤愤地看着门外。 “东宫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压榨我!” “怎么了殿下?”长福立马开始紧张起来。 “还能怎么了!李景温当甩手掌柜把粮草案交给我去查!” “啊?那……那这跟杀了您有什么区别!“ 沈彦白吸了吸鼻子,立马端起一盘白切鸡全都倒进自己碗里,又是一声埋怨。 “他就不能等我吃完这顿饭再提嘛!我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说完他夹起一个大鸡腿就狠狠咬一口。长福见状立马为他斟上一杯茶。 “殿下,您不是吃不下了吗?” 沈彦白叼着鸡腿缓缓抬头,哀怨的目光死死锁定他。 长福的心猛的一咯噔,见机为他布菜,“您吃!您吃!这个菜好吃您也尝尝。” …… 扈州城,远来道客栈。 周蓁蓁坐在二楼靠窗的雅间内,往下看可以看到客栈大门乃至一楼的景况。 紫色的帷帽下那张精致的面容令人捉摸不透。她就这样静静坐着,桌上的茶水凉了又添已经不知道换下几壶。 终于,她等的那个人来了。 沈彦白踏入客栈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没挪过,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她倒是有些期望沈彦白能在下一刻抬头,最好是一眼就注意到自己。 客栈小二喜笑颜开上前招呼几人,李景温与其交谈。沈彦白下意识左右张望,环顾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抬眸,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入他的耳中,可一双眼睛却只捕捉到一抹倩影。 他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拔腿就冲上二楼雅间。 推开门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桌上只有一壶烧在炉子上的温茶和一串铃铛。 沈彦白拿起铃铛仔细端详,果然和先前那串一模一样。 客栈右手边的楼梯上,周蓁蓁已经款款走了下来。李景温还站在原地抬头凝视匆匆上楼的沈彦白。 周蓁蓁丝毫不避讳,径直与他擦肩从容地走出客栈。 客栈外,周蓁蓁才走出一条街的距离十一就跟了上来,两人并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楼主,都确定过了今晚就可以动手。” “不着急,他们已经来了。” “沈彦白和李景温?” “今晚我去见沈彦白,你带着梁如实去找李景温。记得,把面具戴上别被他给认了出来。” “好。” …… 入夜,客栈大门早已紧闭。周蓁蓁从客栈后院的高墙一跃而入,摸着黑来到了沈彦白的房间。 长福打着哈切如厕回来,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周蓁蓁从背后劈下一掌应声倒地。 屋内,沈彦白睡的并不沉,听到门外的动静更是立马被惊醒。他翻身下床,吹灭了床头的蜡烛,拔下还烧的很烫的半截蜡烛,攥着光秃秃的烛台别在身后,慢慢往门口摸去。 随着嘎吱一声,门被推开。沈彦白藏在门口死死盯着门开后地上出现的人影,直到周蓁蓁完全走进这漆黑一片的房间他才举起烛台。但不妙的是地上的影子出卖了他。 周蓁蓁一个漂亮的转身让沈彦白这一下直接扑了空。她提起右脚,左右一勾,半掩的房门此刻被她关个严实。 沈彦白将将反应过来,尚未转身周蓁蓁已经一把勾过他的衣带,用力一扯剥掉了他的外衣。 沈彦白惨叫一声,重心不稳,烛台脱手摔落在地上,叮叮当当一声响。 周蓁蓁见他要摔倒,手腕一转,衣带又顺着她手中的力道带着沈彦白转了一圈,外衣完好无损地又穿回他身上。沈彦白见机一把攥住周蓁蓁的胳膊,周蓁蓁飞快地伸出另一只手攥紧了他的胳膊。 两人双臂交叉紧攥衣袖,同时使力转了一圈,解开了交叉的双臂。周蓁蓁趁机抬起一脚直接将沈彦白踢飞出去,沈彦白来不及痛呼直接被她踹飞回床上,捂着胸口直咳嗽。 周蓁蓁一撩前袍,紫衣翻飞,几步一跃也跳上了床,压在沈彦白身上抬起一拳就要打。沈彦白连忙喊停用胳膊挡住脸。 “等,等,等一下!!!” 一阵劲风袭来,周蓁蓁的拳头差一点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认输了?”周蓁蓁故意问道。 沈彦白欲哭无泪,“女侠在上!小的有眼无珠,求女侠高抬贵手……别打脸!” 周蓁蓁轻笑,“好,放你一马。” 她立马收回拳头翻身下床,沈彦白赶紧拢紧衣服重新燃起屋内的蜡烛,这才看清眼前人。 周蓁蓁衣不沾尘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凳子上,独留沈彦白披着被褥,防贼一般防着她。 “听说你一直在找我。”周蓁蓁忽然开口。 “我,我是在找你啊!可你也不能大晚上闯进我房间脱我衣服吧。我尚未娶妻生子,连个妾也不曾有,没想到竟然被你这个江湖女子给扒了衣服。”沈彦白委屈巴巴的开口。 周蓁蓁带着帷帽可白眼已经快翻上天了。 “废话少说,我要跟你们合作。” “合作?合作什么?你一个江湖人跟朝廷有什么好合作的?” “看来四皇子殿下没有什么诚意,那我还是去找雍王谈合作吧,就此别过。” “等一下!”沈彦白立马披着被褥跳下床走到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既然要合作那总得让我知道你的目的跟筹码吧。” “这么说是有得谈了?” “谈!现在就谈!” 沈彦白一下抖落掉身上的被褥,周蓁蓁重新入座却向他伸出手。 “我的信物还请四皇子殿下还来。” 沈彦白明白她说的信物是什么,立马转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两串铃铛。 “我可是帮你保管的好好的。” 周蓁蓁见他一下子拿出两串罄铃,便知道他在有心试探自己。 “我说的是我的信物,殿下将两串铃铛放在一处是打算让我猜着拿吗?” “你都说了是你的信物,既然是你自己的东西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她抬头,沈彦白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此刻也能猜到她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他就是要试一试她的身份,这两串铃铛是否都属于一个主人。 周蓁蓁丝毫不慌,反而解释道:“我的罄铃铃响可传百里,清脆入耳,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宝贝。” 说完她随手拿起一串铃铛,轻轻一摇,声音清脆。沈彦白不露声色地注视着她。周蓁蓁又拿起另一串铃铛摇出响。 沈彦白脸色一变,很显然是第二串铃铛的声音更加清脆动人。 周蓁蓁收起罄铃挂在腰间,道:“多谢四皇子殿下帮我保管。” 沈彦白看着手里的铃铛陷入自我怀疑中,见她这般从容很显然她和周伶俜并不是同一人。只是周伶俜怎么会有这种制式的东西? 周蓁蓁看着陷入沉默的沈彦白并不意外。 她做周伶俜时身上挂的是子铃,她做金雨楼楼主明月时身上挂着的便是母铃,为的就是让沈彦白认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第39章 冤家聚头(3) “别傻愣着了,这段时间你一直在找我为了什么?” 沈彦白扶着桌沿慢慢坐下,试探着看了周蓁蓁几眼。周蓁蓁侧目,沈彦白立马收回目光。 “有什么话是四皇子你不能说的?” “那晚在小巷子里救我的人也是你?” “嗯。” “那为什么我最后会在锦绣阁醒过来?” “你那么重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拖得动你,自然是找个合适的地方把你放下了。” 弱女子? 沈彦白听完这话满脸不相信,又探出目光上下打量她。 “四皇子殿下,有没有人教过你用这种眼神看一个姑娘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周蓁蓁出言提醒。 沈彦白撇撇嘴,“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女人满口谎话,说是要跟我合作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从哪里来的。还说我没诚意,你倒是把我的底细打探的一清二楚。” “倒还真是我的错。在下金雨楼楼主明月,今夜前来是跟朝廷谈合作的。” “金雨楼?”沈彦白狐疑,“就是那个号称天下情报无所不知的金雨楼!?” “不错。” 周蓁蓁起身,踱步至窗边。 沈彦白也起身,追问:“你想合作什么?” “用梁如实的一条命换这次灾情下所有百姓一个公道。我帮你们搜集粮草案的情报,而我唯一的要求是要当今陛下开仓放粮继续救济扈州百姓!” “这话你应该跟雍王殿下说,同我一个质子说这些岂不是浪费时间了。” 沈彦白这话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但周蓁蓁不以为然,她转身看着沈彦白,平静地开口:“我找的就是你,燕京的四皇子殿下。” 沈彦白明显一愣。 “你五岁为质到今日经历过那么多风云诡谲,如今还能安然无恙,事实证明你并非像外界传闻那般草包无能。雍王太过精明,与他合作我又怎能讨得好处。我是江湖人,我做事可是要回报的。” “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帮你?” 周蓁蓁轻笑,从身后掏出一封烫着金泥锡印的密函,沈彦白瞪圆了眼睛,质问道:“你怎么会有我皇兄的信!?” 说罢他便上手去抢,可周蓁蓁往后退一步,只是让他看一眼又把密函塞回腰间。 “原来真的是殿下的兄长寄来的信啊!起初手下人截获后我还不相信呢。只是四皇子身为质子多年来却一直和燕京有联系,这会让人觉得燕京包藏祸心。届时四皇子你的处境岂不是更艰难。” 沈彦白气的脸都绿了,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好,你赢了。” “别生气,我是来谈合作的。若是合作顺利我自然会把信还给殿下。” 沈彦白被周蓁蓁拿捏住七寸就算气得原地起飞也无可奈何。 …… 李景温的客房中,秦松正举着剑,此刻正架在十一的脖子上。 十一处变不惊,侧目而视秦松,淡然开口: “金雨楼弟子十一见过雍王殿下。” “金雨楼?”秦松扭头看了李景温一眼。 李景温紧盯着十一试图从她身上察觉出什么破绽,可是并没有。 “本王出身皇族从未与江湖门派有牵扯,大名鼎鼎的金雨楼怎么会找上本王?” 李景温反问,十一勾唇轻笑。 “在下今夜叨扰是奉我们楼主之命跟殿下谈合作的。” “什么合作?”李景温也不拐弯抹角。 十一又侧目,瞥了一眼脖子上的利刃,故作为难。 “素来听闻殿下宅心仁厚宽待下人,是个知书识礼的人,在下今日诚心谈合作殿下这样放任手下人对我兵戎相见不太好吧?” 秦松蹙眉,“你这女人甚是可疑,我若不拿剑谁知道你会对我家殿下做出什么事情来!” “雍王殿下!你这手下太过无理了!”十一厉声。 李景温朝秦松递了个眼色,秦松为难片刻还是把剑收了回去。 “姑娘请说。”李景温还算谦和。 十一朝他抱拳作揖,道:“雍王殿下,我家楼主想用一个人的命来换那批下落不明的粮草。待殿下找到粮草后凶手得归我们金雨楼。” “哦?你们楼主与这背后的真凶也有仇?” “这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李景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你们的筹码在何处?” 十一后退半步,让出身后的路,示意李景温跟她走。 秦松怕十一使诈紧紧地跟在李景温身侧,将十一别开位置被迫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径直下了楼。 楼下,周蓁蓁镇定自若地喝着茶,十一的目光悄悄扫过去看了她一眼,周蓁蓁并未去看他们。 楼上走廊,沈彦白站在过道上,探下视线,目送着李景温几人离开客栈。他双手抱胸,收回眼神的那一瞬正好撞进周蓁蓁的视线。 隔着一层纱沈彦白看不清周蓁蓁的表情,但那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香料铺子。 十一已经挑着一盏昏黄的烛火推开了柴房的门。柴房昏暗一片,推门的一瞬扑面而来的是木头发霉的气味。直到十一引燃了桌上的残烛李景温和秦松方才看清角落里被五花大绑的梁如实。 “殿下!这?”秦松满脸震惊。 李景温倒是淡定,只是盯着梁如实几眼后便转过身看向十一。 门口,半弦戴着黑色的面具半靠着门框,他与秦松只是对视一眼后便错开目光,望向远处。 “这位是金雨楼护法半弦,这段时间都是他看守的梁如实。自己人殿下不必太过警惕。” “你们楼主在何处?这么大的买卖不会只遣派你们二人来吧?” “我们楼主交代过,到了必要的时候她自会和殿下见面。”十一从容地回答。 “好,既然楼主有如此诚意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明日本王会去扈州总兵府一趟,届时会有新消息带给你们。” “那十一就在此恭候殿下的好消息了。” “殿下,梁如实怎么办?”秦松拦住李景温的去路,小声的问。 李景温看了梁如实和十一一眼,道:“本王相信楼主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十一弯腰,向李景温作拜,才道:“半弦,替楼主送一送雍王殿下。” 半弦全程没有一句话,只是默默跟着李景温一块离开香料铺子。 角落里,梁如实满眼惊恐,仍然没放弃挣扎。 十一美眸一冷,缓步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一手捏住他的下颌一手抽出银针刺在他的后颈上。眨眼的功夫梁如实就昏死了过去。 柴房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香料铺子外,半弦一直目送李景温和秦松上马离去。他终于转身,只是并未走进铺子里,而是往铺子反方向走去。 月黑风高,无人的街道上冷风呼啸。在一条破败的小巷里,两个黑影贴着墙根警惕地穿梭在黑暗中。 只是半弦比他们更快,先一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个黑衣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半弦绝杀于三招之内。鲜血溅在破败的墙上,恐怖如斯。 半弦收回一双短刃利索地插入腰间的刀鞘里。 他俯身蹲下依次检查了黑衣人,两人于胸口三寸处有一道青紫色的印记,确信是死士无疑。 …… 此夜消长,鸡鸣十分,扈州城城门口又围满了难民。他们守在城门口等着今日总兵府施粥。 彼时李景温已经见过了扈州总兵田丘,此刻两人正并排站在城楼上俯瞰城外。 “本王奉旨调查赈灾粮失窃案,如今查着查着所有线索都指向扈州。田大人,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田丘眼神躲闪,硬着头皮回答:“殿下明鉴,下官认为问题并非出在扈州,而是上京亦或是在运送粮草的路上。” 李景温没有开口,也并未看向他。田丘则继续进言。 “下官从头到尾都未曾见过朝廷下放的赈灾粮,所以下官斗胆一言,想必……想必是,户部有问题。” 李景温终于侧目看向了他,只是一眼就叫田丘心虚不已。 “田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你可知皇爷爷一直以来都最为倚重和信任户部。户部向来由首辅大人亲自督查监管,你这话岂不是在说皇爷爷识人不清,首辅大人监守自盗!” 田丘被李景温的气场给吓到了,什么也没想立马匍匐在地。 “下官惶恐!下官也只是猜测并无不臣之心!” 李景温神态自若,只是抬抬手示意田丘起身。 “本王也并未说要怪罪你,快起来吧,若叫这城下的百姓看到你这总兵大人的面子可不好收。” “百姓如今食不果腹,衣难保暖,下官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田大人打算如何?” “粮仓内尚有些余粮还够这一城的百姓捱几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这会儿便看着城门口的百姓一窝蜂地涌上施粥处,争夺那一碗白米粥。 男人推搡着女人,女人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边护着一边往里头挤。还有一些不能动弹的老人孤零零地睡在泥地里,城门口混乱不堪。 李景温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从小锦衣玉食的他从未真正见过百姓疾苦,今日也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他盯着城楼下,沉重地开口: “田大人,本王虽不能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但本王可以向你保证,会有新的赈灾粮运往扈州。” 田丘晦暗的双眸忽然明亮起来,看向李景温的侧颜都多了几分柔和。可只有站在一旁的秦松知道李景温口中的赈灾粮要从何处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