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归途》 1 开幕 阴沉的天空中凝聚着大片的阴云，阻挡了朝阳的光芒。森林独有的潮气和草木味道渗透在空气中，却因为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道而难以令人享受早晨的空气。 三十个人站在巨大的生锈铁门前，前方是一栋具有你可以想象的任何一个恐怖电影中出现过的房屋特点的巨大庄园。西洋风格的装饰在不知道多久的风吹雨淋之中逐渐衰败褪色，剥落的漆皮下露出斑斑点点深红近乎发黑的木质结构，猛一看宛如鲜血泼溅过一般，狰狞刺目。 “这里……是什么地方？” 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身处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任何人或多或少都会感觉到一丝惊慌。陆凝下意识地摸向了口袋，掏出手机想要看看现在的时间。 这没什么用，只是一个本能反应而已，在场的人当中，也有几个人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无信号】 仿佛是当然的结果一般，信号一栏那个大大的惊叹号和旁边的三个字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下的标配，陆凝目光微移，发现原本应该是显示当前时间的位置，却在跳动着一个倒计时数字。 【167:58:32】 “七天？什么意思？” 陆凝一面喃喃自语着，一面解锁了手机，没有信号大多数功能都不能使用了，不过至少有些用处。 一封新的信息提醒。 陆凝抬起头，有点茫然，没有了时间感令人感觉十分差劲，她也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力有些断层，不光是来到这里的经过，包括从前的一些记忆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再多想的时候，就会感觉烦闷欲呕。 她中断了回想，点开短信，系统时间没有了的话，至少短信中也会标明时间吧，作为参考也是不错的。 接下来，陆凝的眼睛就猛地瞪大了。 【敬启： 鬼魂山庄的各位游客，本信息会在各位抵达时准时发送，请勿回复。 本次旅程目标为在山庄内生存七天，请勿尝试远离山庄的举动。为了诸位的健康着想，请遵守旅行手册的各项提示。 本次提示： 一、鬼魂山庄内有三只鬼。 二、鬼魂山庄内，存在着能够对抗鬼怪的手段。 三、最初的三个小时，鬼无法杀人。 四、请善于利用同伴。 关于鬼魂的补充提示： 一、每二十四小时（一天），每只鬼只能杀死一个人。 二（将在一天后解锁提示） 祝各位旅程愉快。】 没有落款。 陆凝第一时间并没有考虑这是不是恶作剧什么的，而是抬起头，看向了另外几个拿出手机的人。 有先有后，但是每个人都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更有一个青年大声嚷嚷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啊！” 青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有些人不以为然，有些人被这么一惊也掏出手机来，很快，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了手机收到信息的内容。 “大家别慌！” 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一个身穿西装，似乎是职业女性的年轻女人站了出来，大声压制了那些嘈杂的声音。 “在什么都没搞清楚之前，慌张是不可取的，我先问一下，大家是不是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没人回答，不过有很多人点了点头。 “那么，大家比对一下，自己手机上收到的信息是否一致，是不是都没有时间显示了？” “喂！做这个干什么？现在不该快点离开这种鬼地方吗？”一个一看就性情暴躁的男人不满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老子才不在乎！” “但是你也没有立刻逃走，说明你心里还是怀疑的。”西装女子毫不犹豫地说道，“既然如此，现在大家就该确认清楚知道的东西，都是成年人了，该有的理智至少表现出来。” 暴躁男人骂骂咧咧了一句，不过没再反驳。 这次所有人都开始互相对照起了手机上的内容，陆凝也和旁边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以及一个身材又胖又壮的男人对照了一下，最后确认所有人收到的信息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话，我们进去。”西装女子沉吟片刻，说道。 “喂喂喂，这上面说了有鬼！你脑子有病要进里面？”暴躁男又忍不住了。 西装女子笑笑，也没生气：“如果短信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如果远离了就会遭到什么不测，如果上面说的是假的，进去更是没什么坏处。当然，我不会强制任何人，你愿意留在这里也没问题。”说完，转身就要往山庄里面走。 “那个……等下，我也去。” “我也去，人多总要好一些。” 陆凝也迈开了脚步，跟着西装女子一起走进了庄园，随着跟上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居然只有暴躁男人和一对情侣还站在外面。 “那个……兄弟，你看，我们虽然也觉得你有道理，不过人多一点好吧……”情侣中的男子勉强对暴躁男人笑了笑，然后和女人一起往庄园里面走了过去，暴躁男子见状骂了一声，到底也是没敢自己离开，跟在后面一起走进了庄园。 进入庄园之后，是一片已经衰败的花园，一栋三层的大型建筑矗立在主干路的尽头，不过从两侧留出的小径可以看出，建筑后面应该还有其它房屋之类的设施。 “这位姐姐，咱们这么多人，不互相认识一下吗？”一个打扮新潮，样貌英俊却稍微有点油滑的青年凑到了走在最前面的西装女子身边，嬉笑着问道。 “三十个人，互相之间基本不相识，就算介绍过一遍也记不住人，还不如之后慢慢熟悉，也免得浪费时间。”西装女子淡淡地回答道。 “有道理啊，不过姐姐你怎么这么熟悉啊，明明我们刚来，都慌得不行呢~” “我不会让任何因素令自己失去理智，恐惧这样的情绪，克服就可以。另外，你也并没有那么害怕吧。”西装女子瞥了青年一眼。 “是吗？”青年稍微走慢了点，拉开了距离，“小姐姐还真是厉害的人啊。” “多谢夸奖。”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三层庄园的门前，西装女子伸手在已经变成青绿色的门把手上一扭，在一阵吱嘎声中，大门轻松地被拉开了。 陆凝原本以为会闻到发霉的味道的，但令人意外的是屋子里并没有任何朽烂的样子，虽然有些东西看上去确实因为年代久远失去了光泽，却还都是完好的。一节短门廊后面便是还能看出金碧辉煌感觉的大宴厅，铺着白色桌布的巨大方桌周围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张精致的红木靠椅，复古风格的巨型吊灯将整个厅内照耀得明亮温暖，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响声，令人感觉十分舒适。 “哇哦。” “看上去很漂亮啊。” 有人忍不住发出了赞叹的声音，一个和陆凝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甚至直接跑了进去，一脸迷恋地抚摸起了屋子里的装饰物。 一行人鱼贯而入，西装女子直接走到了餐桌近前，桌上除了几个用来压着桌布的空花瓶以外，最显眼的恐怕就是每个座位前面的一本袖珍册子了。 陆凝随手拿起了一份，打开一看，这还真是一份旅游手册一样的东西。 庄园的名字叫绿松山庄园，建立者是一位喜好欧洲建筑的收藏家，姓唐。手册上对于山庄的历史没有过多介绍，反而是说了一大堆这位唐先生放在庄园中的藏品。 最有价值的大概就是附在最后的山庄整体地图了，庄园主楼三层之中，三层是唐氏族人使用的，二楼和一楼的部分房间用于待客，剩下的便是厨房之类的地方。当然，这座主楼还有个地下室，除了作为仓库使用以外，还有一片专门区域用于发电供电。 庄园主楼后面也是有东西的，除了另外一片花园以外，专门为园丁盖的一座小屋，一片独立划出来的种植园，一大片靶场，还有马厩。总之大多是外面使用的功能建筑。 “大家每人拿一份，现在去探索一下吧。不过我希望至少三人一组，不要发生什么危险才好。”西装女子开口道。 “探索？”暴躁男拎起一份册子，“你不怕鬼突然出来宰了你？” “为防万一，希望两小时后，大家都回到这里来，交流一下发现。”西装女子说完，忽然发现在场的人都已经默默抱团了。 从之前互相对照信息内容开始，交流过的人就站在了一起，就连暴躁男旁边也有那一对情侣和一名染了头发的男人，反倒是一直以来站在主导地位的她身边没有人了。 “那个……要不你和我们一起？” 陆凝这边的壮实男人摸了摸头，有些憨憨地笑了笑。 西装女子看了看这边，忽然闭上眼笑了：“多谢了。” 所有人快速找到了队伍，拼拼凑凑，最后形成了八个小队，各自往感兴趣的地方去了。陆凝这一组四个人直接走上了楼，前往三楼唐氏族人所住的房间。 2 唐氏 不同于一楼的亮堂，三楼的壁灯灯光昏暗泛黄，现在这个时间窗外有光线照入还算好，若是晚上可视度恐怕相当糟糕。 上楼的过程中，四个人也互相自我介绍了一下。 西装女子的名字是尹莲，青年创业者，具体情况她没有多说，记忆中来到这里之前应该是公司即将上市和几个联合创业者一起庆祝来着。 老人的名字是公孙佑，虽然看上去老其实今年只有五十六岁，身体不算特别好，在大学担任教授，古汉语方面的专家，头脑还是很清楚的。 又胖又壮的男人叫史松，插画师，父母双亡，带着妹妹一起生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些憨直，实际上情商不错，待人也很客气。 最后则是陆凝。 “我是个大学生，今年大二，学的是理工专业，不怎么喜欢运动，不过身体应该还不错。”陆凝开口说道，“至少如果真是有鬼的话，我会跑得很快的。” 史松哈哈大笑：“别担心，万一真有那种情况，我背着你跑，我可是灵活的胖子。” “谢谢了，不过，到时候还是保命优先吧。”陆凝诚恳地说道。 公孙佑摸了摸胡子，咳嗽了一声：“且不说鬼怪一说是否是真实，既有三鬼七日的规矩，也有生还机遇，只要躲避得当，应当无虞。” “公孙先生说得对，规则里不也说宅子里面有能够抵抗鬼怪的东西吗？我们现在如果能找出来，后面也会轻松些。”史松附和了一句。 尹莲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但是我们不知道这样的东西有多少，又是什么样子的，想要知道，最可能获得消息的地方就是宅子主人曾经居住的地方了。” “不……” 陆凝拿出那份小册子，翻开一页，展示给三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如果这份手册是介绍背景资料的话，这么大段的关于藏品的叙述又是为了什么呢？” 尹莲似乎早就察觉了这点，史松和公孙佑则同时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难道说，这些藏品就可以……” “先不要过于乐观。”尹莲打断了史松有些兴奋的话，“别的不说，那上面记录的藏品看似不少，总数只有十五个，它们的作用也不过是‘抵抗’。如果鬼魂是真的，你不会觉得能靠着这些东西活过七天吧。” “呃……” 说着话，四个人已经走到了三楼右侧走廊中间的书房门口。 “注意时间，尽量找有价值的东西。” 说完，尹莲就推开了房门。 书房很大，除了一个“L”形的大型书桌以外，整个房间里有六个书架，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精装的大部头书本，由于长时间无人阅读已经落上了灰尘。陆凝走近抹了一点，看了看上面的痕迹，有些犹豫：“这里的书本看上去很长时间没有动过了，但是这里的灰尘好像只有半年到一年积累的样子。” “哦？这个能判断出来？”尹莲有些惊讶。 “不会很准确，我说过吧，不太喜欢运动，平时只喜欢下棋和看书之类的静止活动，对于一些侦探类的书籍也略有涉猎。”陆凝摇摇头，“但是我不是专业的，最多提供个参考而已。” “足够了，这里有许多疑点存在，我们只要保持警惕就可以……那么，我从这边开始。”尹莲指了指距离书桌最远的一个书架。 “我来找书桌吧。”陆凝绕到书桌后面，发现书桌下方还带有不少抽屉和小架子。 史松就选了书桌后面的书架，而公孙佑则走向了靠墙的一排书架，还呵呵笑着：“别的可能帮不上忙，但是我这半辈子都和书打交道，就多看点东西吧。” 决定了位置之后，四个人开始快速翻箱倒柜了起来。 陆凝一面翻找着有用的东西，一面心里也在思考现在的情况。 在最初的慌乱之后，陆凝也稍微凭借一点观察得到了些结论。首先，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件薄长袖衫外面套着常穿的深蓝色卫衣，下面则是绒线长裤，这身衣服通常来说是她秋天天气开始变凉的时候才会换上的，和自己最后记忆力刚刚返校时夏日余热尚未褪去的季节并不相符。其余人的衣服大体上也都是秋装，除了几个年轻人还穿着短袖——这也符合刚刚入秋时候人们的穿着习惯。 另外，她身上的物品似乎并没有什么遗失，除了手机之外，衣兜里还装着自己的钱包和钥匙串，之前走过庭院的时候她悄悄检查了一下，钱包里有二百多元，银行卡，身份证，甚至还有张超市小票，此外还有一把美工刀。 ——美工刀？ 陆凝确实有一些手工艺爱好，但是好像用不着自己携带美工刀的样子，她并没有特别深的印象。 另外钥匙串上除了一个卡通人物吊坠以外，就只有三把钥匙，家里、宿舍和社团活动室，这些东西现在并不能起到什么帮助。 这时，在书桌左手抽屉最下面，陆凝发现了一个玻璃盒子。盒子内侧用红色绒垫铺成了一层保护层，中间放着一个黄金色的人像，只有钢笔长度，连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基座上，隔着玻璃能看出这是一个双手高举，似乎在发出什么呐喊声的人，但做工并不算特别精致，五官完全看不清楚。 虽然猛一看是个粗制滥造的东西，但这个东西确实是写在那个小册子上的收藏品之一。 陆凝马上把东西拿出来，对着册子翻了翻，找到了那一页。 【祈祷金像 唐元桢先生在年近四十的时候得到的收藏品，相传是某个历史悠久的部落用于祈雨祭祀的仪式用品，颇具灵性，有镇邪之能，曾经在两次唐氏族会时展出。 相传被人出百万价格购买，但唐元桢先生不忍割爱，也正是因此而出名。】 “找到了！” 陆凝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把另外三人叫了过来，一起研究这个金像。 这时候也没人在乎这东西是不是什么古董文物了，打开盒子就将金像取了出来。应该说不愧是黄金吗，手感沉甸甸的，而且除了有点黯淡以外一点锈迹都没有。 “是纯度很高的金子。”公孙佑掂了掂，递给尹莲，“你看看这个下面。” 这时候陆凝才注意到，四方的底座上都绘制了十分繁复的花纹，精度和上面粗制滥造的人像区别极大，就像是两个工匠制作之后熔在一起了一样。 “花纹……这个东西难道还是个印章？”尹莲的思维发散也很快，被这么一提醒马上想到了，“总之先收好，陆凝你找到的就给你拿着，不管有没有用，总归介绍了说了镇邪，就当做保命的东西。” 陆凝愣了一下：“我拿？但是……这个怎么用？” “你拿，无论会不会用，都说不定可以用上，我找到了这个东西。”尹莲抬起左手，亮出了一本旧书。 “这本书……”公孙佑眯了眯眼睛，看到上面的文字之后马上摇了摇头。 “啊，老先生也许不知道，上面是拉丁语，这是《门萨尔手稿》的原稿，当然我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是这个东西也在收藏品之中。” 陆凝马上找到了那一页。 “门萨尔是十七世纪的黑魔术士，仅仅在圈内很有名气，擅长献祭和诅咒类的黑魔术，他的手稿上记载了大量相关的魔术，然而遗憾的是这件事是否为真并无人知晓。 唐元桢先生宣称自己已经解读了这份手稿，但其中记载的东西太过危险，他欲将其永久封存，手稿也仅仅作为藏品展示过一次，也许至今仍有人在渴望着其中的知识。” “那这可是个危险的东西啊。”史松瞪大了眼睛。 “东西只是看人怎么使用的，更何况我们完全不会用这个，我懂的拉丁文不多，只能试着看看。”尹莲有些遗憾地说。 公孙佑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么，我看到的几本鬼画符一样的笔记说不定和这个有关系。” 尹莲眼睛一亮：“真的？我们去看看！” 与此同时，庄园的地下。 “师傅，这……这不是很麻烦吗？” 三个男人围在发电机前面，为首的那个是个平头蓄须的中年男人，在检查了一番发电机之后，脸色微微有些发沉。 张复远是个机械工程师，对于这些冷冰冰的铁家伙可以说比自己老婆还熟悉，因此他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里地下的发电机组状况并不是特别好，大约有一半都有罢工的危险。 “燃料也不是特别够用。” 一名年轻人检查了之后说道。 “柴油机是有这个问题，我们得想办法修好……”张复远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师傅！这么多台机子得修到什么时候？谁知道这鬼地方是不是有只鬼啊？” 张复远有些恼怒地瞪了那青年一眼：“不修好也不一定招不来鬼怪！你小子要是怕就别跟着我！” 一句训斥，让这里立刻安静了。 “呦，这里怎么吵架了？”地下室另外一边的一组人走了过来，这群人人数最多，还是五个年轻人，那个油滑的英俊青年成了首领，一群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是你们？仓库那边检查得怎么样了？”张复远皱着眉问道。 “张叔别这么严肃嘛，好消息是食物储备足够，很新鲜，当然不放心的话罐头也有不少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过来拿食物的时候会不会蹦出来只鬼！”青年说道最后猛地做了个鬼脸，身边的几个人都发出了嘻嘻哈哈的笑声。 “你们别不当回事。” 青年耸了耸肩：“没不当回事，大叔，这就是我们的心态，笑对危险，是吧？” “对啊。” “没点胆量怎么行？” 张复远微微摇头，继续查看发电机的状况去了。 3 情报汇总 两个小时之后，所有人都回到了一楼的大厅中。 陆凝敏锐地察觉到，经过了这两个小时之后，许多人的神色都发生了变化，忧心忡忡的有，兴奋莫名的有，脸色发青的有，趾高气扬的也有。 “看来是都有发现啊。”陆凝低声说道。 “大家先别说话，还是我来说。”尹莲小声嘱咐了三个人一句，随后快步走到灯光较亮的位置，说道：“诸位，既然都按时回来了是不是也意味着多少相信我？那么，如果有什么发现，不妨交流一下。” “哼，既然你提出来了，不是应该你先说吗？” 这一次开口的是个穿着打扮十分暴发户的男人，一身华丽到让人瞎眼的黄金玉石装饰，就连衣领上都镶嵌了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明珠，组合起来却毫无美感可言，这人一开始还是一副胆怯的样子，回来就变成了特别目中无人的神态，旁边的两个队友却也恭敬地供着这位，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尹莲大概是见多了这种找事的人，语气一点没变：“有道理，那么说说我们队伍的发现吧，我们检查了书房，包括屋主的还有旁边作为阅览室的一间屋子，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个研究各种古代和近代巫术咒语的人，我怀疑这里的鬼魂如果真的存在也和这里的主人唐元桢脱不开关系，此外我们还发现了这个。” 说着，尹莲将门萨尔手稿拿了出来。 “这个是在那个目录上的收藏品之一，里面记录了一些黑魔术，估计能对我们有帮助，只是全是拉丁文写的，我的拉丁文只是一般水平，如果要解读恐怕会很困难。” “这个可以交给我。” 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说话了。 “我是做翻译的，拉丁文的水平还算不错，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就给我来翻译。” “当然。”尹莲根本没有犹豫，直接将书推了过去，“那么交给你了，请优先翻译出比较有用的句子来。” 见尹莲这么轻易地就把书交给了自己，女人也很意外，于是点了点头，她的几个队友也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既然如此，我也说说我这边吧。”张复远掏出一支烟，也没点燃，夹在了耳朵上，慢悠悠地说道，“我是个搞机械的，所以我去检查了一下这地下的发电机情况，地下室一共有八台小型发电机，整个庄园的电力供应都从这边走，烧的是柴油，虽然现在还没问题，但是因为零件磨损的原因，有四台的运转已经有些不良了，也就是说之后很可能出现电力供应不足的状况。另外，燃料并不足使用七天，只有五天的量，也就是说我们中途要么停几台来凑凑数量，要么就准备过两天没电的日子。” 一长串话说完，张复远掏出了打火机，也没管人们有些惊讶的眼神。 “大家别忙着惊讶，我这里倒是有好消息，这里仓库中食物和水都是充足的，而且常见的食材这边全都有，另外还有不少工具和日常用品，我们可以拿一些来防身。”英俊青年咧嘴一笑。 “防身？防鬼吗？”暴发户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 尹莲只是点点头，目光一扫：“那么，还有谁有什么发现想说吗？” 众人互相看看，暴躁男人挠挠头站了出来：“就知道你们脑子有问题，这鬼地方不先看看房子结构，到时候逃跑都没地方去，我们把房子和周围逛了一遍，画了个草图，小宋，给他们拿出来。” 染发男人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放到了桌上，那上面按照房子各个楼层的地图重新描了一份简单的，然后大大小小的箭头标注了哪里有障碍，哪里有东西可以利用，哪里可以跳下去之类的许多注意点。 这么一手让许多人都感到十分惊讶，从一开始暴躁男和尹莲就不对付，出于对尹莲那种冷静的信任，他们下意识地觉得暴躁男就是那种无脑暴力的人，没想到还能这样细心。 “辛苦了。”尹莲向暴躁男道谢。 “老子也就管到这里，跑不掉别求到老子身上！”暴躁男人冷哼一声。 尹莲又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一组人，这组的三个人自从回来之后就缩在角落脸色发青，很明显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人们看到尹莲的目光，也纷纷看了过去，三人当中一个白领打扮的男人有些受不了了，大声吼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只想知道你们有什么发现，冷静点。”尹莲说。 “发现？我们没什么发现！该死的你注意这种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想想怎么离开！” 尹莲沉吟片刻，移开了目光，看了看另外几组人。 眼镜女人那一组检查的是各个楼层的客房，一楼是简陋的房间，二楼就比较豪华了，房间内还配有暖炉，洗手间以及老式电视，电视全是雪花用不了。房间有单人和双人，床位倒是足够所有人住下了，没必要上三楼去。 至于暴发户，只是一脸嫌弃的说在厨房之类的地方逛了逛，没什么发现。 最后一组看上去是战斗力最高的一组，为首的是个身高将近两米，肌肉发达的壮汉，一名身穿警服的青年，一位目光冷冽手上缠着绷带的年轻女人，还有个背微微有些驼，但是看上去精悍敏捷的男人。 “我叫洪泽豪，是个健身教练，我们组的人去后面转了一圈，那三个人……”壮汉指了指还在发抖的白领男子，“去了园丁小屋，大概是里面发生了什么才把他们吓成那样的。至于我们，去了靶场，瞭望台，总之各处都转了转，没有武器，当然就算有我想也没什么用，再往里面走就是森林了，我们不准备进去。” “那边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尹莲问了一句。 “有个温室，里面种着很多花，不太常见，我们不认识，一会可以去看看。” “那别一会了，现在就去啊。”暴躁男坐不住了。 尹莲也同意：“没错，顺便我们看看究竟是什么把他们三个吓成了这样。” 天色比起最初进入山庄的时候更显阴沉，仿佛在午后便有异常大雨一般。空气中的潮气愈发浓重了，气温似乎也降低了一些。 “不会这几天都一直下雨吧。”那个最开始对于屋子里的家具爱不释手的女生低声抱怨了一句，旁边的暴发户发出了一声嗤笑。 “等你要死的时候，就不会在乎这个了。” “你这个人……” 女生眉毛一挑似乎要发作，被旁边队友给按住了。 “别吵架，跟这种人不值得。” 尹莲听到身后的动静，却没有什么表示，或者说已经懒得再去管他们这些事情了。 走到园丁小屋那里，木门微微打开着，地上泥土湿润，还能看出一些散乱的脚印，明显有人跑出来的时候十分慌乱。 “不要全都进去。”尹莲站在三米开外，拦住了人们，回头扫了一眼，“谁和我去看一看？” “我跟你进去。”陆凝马上说。 洪泽豪也抬起手：“我也过去，万一有什么危险可以保护你们。” “还有我。”英俊男人也凑了上来。 尹莲点点头，表示够了，随后快步走到门前，伸手快速一推门，同时后退了一步，以防里面有什么东西突然出来。 当然，什么都没有。 “安全。”洪泽豪趴着门框往里面看了看，随后第一个走了进去。 园丁小屋虽然说是小屋，里面房间也不少，进门是个带有火炉的小厅，左手打通了厨房，连着一小块堆放工具的杂物间，右侧则有两扇门，看上去应该是卧室。 除了稍微有点破败以外，小厅中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陆凝一走进屋里就闻到了一丝腐臭的味道，虽然已经很淡了，却依然存在。 尹莲快速检查了一下小厅，确实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看起来问题就是出在那两扇门后面了。 “这次我来。” 洪泽豪走到一扇门前，一脚踹开了房门，这一次，令那三个人感到恐惧的源头终于出现在了四人眼前。 血液凝固的痕迹近乎布满了整个房间，连天花板上都溅满了深褐色的凝固血浆，遮挡光线的厚窗帘被拉开了一点，一缕苍白的光芒在屋子内照亮了地面上萎缩结块的人体器官，两枚眼球被悬挂在吊灯上，恰好看着门口的方向，床上一大片人形痕迹的血块周围呈现放射性溅出的血液，围绕着这个人形，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床单和地板上绘制了一个鲜血的圆形，猛一看如同达芬奇的《维特鲁威人》的低劣模仿一般呈现在众人眼前。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样的惨状也给了人极大的冲击，洪泽豪一脸不舒服地按了按胸口；尹莲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那个英俊男人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有些严肃地看向屋子里面。 陆凝站在门口，糟糕的光线条件下她没办法仔细观察，然而血腥的场景给她的冲击力似乎并不是特别大的样子，虽然开始被吓得退后了一步，但很快她就没有了不适的感觉。 “喂，发现什么了？”外面有人喊道。 “我建议你们胆子小的别进来。”尹莲回了一句，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一把将窗帘给拉开了。 “硬是要形容的话，大概是一个人在自己床上爆炸了才会变成这样的样子吧。”英俊男人故意把声音放大了，令外面的人也能听见。不过他的形容确实很准确，除了一看就是有意而为的血圈和眼球以外，这房间里的状况还真是可以这么推测。 “时间太久了。”陆凝蹲下身，观察着地上的血肉块，自言自语道，“血液凝固速度非常快，不过器官之类的部分已经彻底干瘪萎缩，这可不是几天就能办到的。” “骨骼呢？” 尹莲忽然问了一句。 “没看见。”陆凝左右瞥了两眼，这屋子里的血液量足够一个人的量了，但是奇怪的就是没看到骨头，按理说就算是炸成渣了也应该有些留下吧？ “不是很奇怪吗？”英俊男人走到床边，仔细看着那一大块人形血迹，摸着脸研究了起来。 “哪里奇怪？” “大概是你们玩游戏不多吧，这场景……怎么说呢？要是从尸体里面召唤骷髅，差不多就是这样子了吧？” 4 第一滴血 脑洞并不能给他们实际的帮助，反而是屋子里的场景被传出来之后引起了更大的恐慌。 而且还有人真的信了男子的话。 “骷髅？这说不定是给我们的提示呢，鬼就是骷髅，我们可以想个对策什么的！” “我们会不会也这么死掉？” “该死的……就算不是鬼，这里藏着一个杀人犯也太可怕了吧！” 尹莲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事不宜迟，看一下旁边的屋子。” 另一间屋子里虽然不是这样的惨状，却也能吓到很多人了——一开门，就能看见一具仰躺在一把摇椅上的干尸，从衣着上看是个女人，浑身都已经呈现了蜡状，大张着干瘪的嘴巴，一把匕首插在她的右眼眶中，干涸的血迹顺着面颊两侧留下来，在摇椅上下汇成了几个黑色的团块。 “都变成尸蜡了……”陆凝有些奇怪，尸体一般是腐烂更容易一些，尸蜡的形成条件相当苛刻，而这个小屋明显不像是满足那些条件的样子。 尹莲快速走到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东西，最后目光落在了尸体上，接着，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她伸手按着尸体的头把那把匕首拔了出来。 “你，你在干什么啊尹莲姐？”陆凝退了一步，另外两个男人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尹莲，而做出这番骇人举动的人却并不在乎，伸手在床单上抹了两把，仔细观察了一下匕首，随后点了点头：“是这个没错了。” 陆凝马上懂了，掏出介绍册子，收藏品的第一个就是一把不怎么起眼的雕纹匕首，名称是祭礼匕首，介绍则说是某种灵魂仪式加持过的凶器，能够吸收被这把匕首杀死的人的灵魂，被唐元桢收藏之后就没有公开过，仅仅是家族内部成员知道而已。 但是尹莲是怎么从只露出匕首柄的部分认出来的？ 心里疑惑，陆凝也把问题问了出来。 “我记忆力比较好，那十五件藏品我都记住了名字和外形，要不是介绍弄得模模糊糊我连功能都能记住。”尹莲扯下一段床单将匕首裹起来绑在了腰间，给三个人解释，“藏品可能有用不用我多说吧，既然是我发现了我就收着了。” 陆凝几人也没想着去抢，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离开园丁小屋的时候，距离三个小时还剩下十五分钟。 “我们还是别走远了吧，万一……万一被袭击了呢？”一个看上去及其胆小的男人颤抖着说，他也是白领那队吓得不轻的三人之一。 “你以为回去就没事了？”那个暴躁男冷哼了一声，“要我说要走就彻底走远点，这鬼地方我可不想多待。” “我还是要去温室的，你们如果想回去我不会拦着，相信之前两个小时各位也都有些发现，不过……”尹莲刻意停顿了一下，“奉劝一句，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哼！吓唬谁？老林小邓，咱们回去！” 暴发户第一个出来唱反调，随后带着两个跟班头也不回地往主屋那边走去，白领那三个人愣了下也迅速追了过去。 六个人一带头，顿时有很多人萌生了退意。 “那个……我想我还是尽快开始翻译比较好，就不跟你们过去了？”眼镜女人有些犹豫地说。 尹莲点点头：“拜托了。” 张复远把抽完的烟往地上一扔，瞥了一眼眼镜女人，悠悠说道：“那我们也回去，看看发电机那里有什么办法没有，这边帮不上忙，我就不掺和了。” 又是两组人离开，剩余的众人互相看了看，却好像战斗力比较强的都留在这里了。 “这样不太好吧？”那个青年警察有些犹豫地说道，“他们要是真的碰到鬼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刘，相信我，不管是谁都没办法，体力优势只是能让我们成为跑得比较快的那个。”洪泽豪把手按在了警察肩头，另一只手一挥，“走，我打头阵。” 温室的位置距离主屋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众人赶时间小跑着跑到了温室门口，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几点雨滴砸在了人们头顶。 “哈，别说午后的大暴雨了，现在就开始了。”英俊男人情绪很高昂——这家伙路上自我介绍了一番，略过那些吹嘘和夸夸其谈，陆凝只记住了他的名字，俞止松。 “不是干勾于，是刀人一月那个俞！”这位还特意强调来着，陆凝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哪个字。 这些且不说，进入温室之后众人就开始找起了东西，这次因为人多也就打乱了来分组了，陆凝和洪泽豪队伍里面那个眼神冷冽的女子一起在一个小手工艺品展览室里面发现了另外一件小册子上有的藏品，一把剑柄上雕刻着八卦纹路的木剑。 有事查手册差不多成了陆凝的习惯了，现在上面的东西她也有了七七八八的印象，在女子把木剑从一个架子上摘下来的时候，她就马上想起了这么个东西。 “八卦木剑，唐元桢的一位道士老友赠送给他的驱邪法器，毕竟唐元桢平时和各种中外妖鬼器物接触，不免沾染邪气。这把木剑的材料主体是桃木，但也混合了一些特别的材料，使其具有了一定杀伤灵体的效果。据传在被赠送之前已经作为使用了三十年的法器，具有很大的灵性，哪怕毫无道家知识的人也能简单实用。” “好东西。” 女子开口了，她的声音倒是非常好听，而且有种让人感到安心的魔力在。 “你要吗？” 下一秒，木剑就被递到了陆凝面前。 陆凝都愣了，前一个尹莲，后一个她，怎么对于这可能保命的东西都那么不看重！ “你找到的，应该你拿着。”陆凝摇头拒绝了。 “好。” 女子把配套的剑鞘拿下来，斜背在身后，将木剑反手收入鞘中，动作干脆利落，还透着股潇洒的漂亮。 嗯，算上这位疑似练过工夫的女子，洪泽豪那组人战斗力最强大概是坐实了。 陆凝不知道为什么想了些有的没的，赶紧晃了晃脑袋：“姐姐练过工夫？我叫陆凝，认识一下吧。” “凌雁，凌云的凌，大雁的雁，我是家里传的武艺，已经没落了。” 似乎是说到了不好的话题，让陆凝停住了话题。 “时间到了。” 凌雁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陆凝点了点头，她也在一直关注时间，只是温室虽然不算特别大，一个个小房间特别多，于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来搜索。 “大家马上集合！” 外面，洪泽豪的大嗓门已经开始催促了起来，两人连忙跑了出去。等集合完毕后众人点了点人数，并没缺人，这才放心下来。 凌雁背后的木剑自然是很显眼的，不过现在大家也默认是谁找到了算谁的，对于分配自然也没什么异议，另外一个发现就是一只腐烂干枯的模型手了，这东西哪怕在收藏品目录里也太过显眼，于是自然没被放过。 这东西也是唯一一个比较准确介绍了功效的收藏品了，将一支蜡烛插在手中点燃，能够示警鬼魂的到来。 发现这个的是那一对情侣，现在两人已经左右守着这个不撒手了，就准备赶紧找一支蜡烛出来。 “你们别那么紧张啊，没人抢你们的，这个既然能范围示警我们只要在你们旁边就可以。”俞止松笑着安慰这两个紧张过度的人，“仓库里有蜡烛，好几捆呢，你们烧到七天结束都足够，放松点。” 见周围的人包括暴躁男人都没露出什么贪图的神色，这两人才稍微放松了些。 “总之，有收获就是赚到，温室里的花并不在藏品之内，既然搜完了我们马上回去汇合。”尹莲说。 这个提议，自然是没人反对的。 “哈，这么早就找到这么多东西，我们只要搞清楚用法，以后大概是能遛着鬼玩了，三只鬼，哈哈，我们可是有三十个人。”俞止松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乐观了起来。 然而，这份乐观，在刚刚回到主屋后，就被打破了。 之前赶着离开的胆小男人，脖子上带着紫红色的掐痕，四肢被折向身后形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肚子被剖开挖掉了一半内脏，死在了一楼向里去厕所的走廊中。 “他……他说吓坏了，去上个厕所，然后……就没回来……” 白领缩在一张椅子上，抱着双臂只知道发抖，暴发户那组三人都不在厅内，其余人也只有白领那组最后一个成员，一个化了浓妆的女人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双眼发直，无论谁和她说话都没反应。 一声响雷，伴随而来的，是滚滚暴雨倾泻而下的噪声。萦绕于鼻翼间无法挥散的粘腻血腥味道，带着无法言喻的恶意，向众人宣告着鬼怪的真实存在，同时，也昭示着这场生存游戏的开始。 也就在这一刻，陆凝的心里产生了强烈的意愿—— 我一定要活下去。 5 恐惧的第一天 大雨的声音击打在屋顶墙面，发出了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陆凝本来是很喜欢雨天的，可是现在这种响着闷雷的暴雨天气只能增加她心中的不安。 “谁先发现的尸体？” 白领指了指吓傻了的女人，然后就继续缩着了。尹莲见状也只能摇摇头，往走廊深处走去。 “等等！可能很危险啊！”史松赶紧叫住了她。 “一只鬼已经杀过人了，现在我的撞鬼的几率从十分之一降低到了二十九分之二，我不觉得我这么倒霉。”尹莲头也不回地往走廊之中走去。 “哎呀，她的胆子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大的一个了吧。”俞止松嘴角微微上扬，“不过这话也有道理，鬼杀人可是有限制的，如果那个信息没骗我们的话。” 他浑然不觉自己的话又给许多人增加了恐怖感，将双手往衣兜里一插，也施施然走去看尸体去了。 陆凝也属于胆子比较大的，她也发现了自己对于死亡的恐惧并不是那么重，于是也追上了尹莲。 尸体的死状相当惨烈，男人的表情也因为颈部被生生拗断而显得狰狞扭曲，不过这对于之前见过园丁小屋里状况的三人来说也就是更有冲击力了一些而已。随后过来的一些人倒是有很多被吓到，只敢远远地躲着不愿意过来。 尹莲蹲下来就开始翻检尸体，陆凝也默契地开始将死者的衣服拉开，两人的举动让后面赶过来的暴发户脸都绿了。 “你们是变态吗？还有两只鬼没杀人，你们就大大咧咧地翻死者的尸体？” 俞止松哼了一声，他本来也想翻的，结果被尹莲和陆凝抢了一步，只能看着，于是反怼起了暴发户： “你是不是傻？这家伙当时怂得就想往回跑，连可能救命的东西都没注意到，这么胆小的一个人会在时间快到了的时候离开团体跑出来上厕所？另外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你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结果回来之后刚到时间就让鬼杀了一个？” 暴发户也不是吃素的，一瞪眼远远地喊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老子凭什么管这人死活？只要活成最后九个人就是安全，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死了算他倒霉！” 这句话登时惹得好几个人不爽了，暴发户却颇为不屑：“你们什么眼神？大家心里都明明白白就别装得一副齐心协力的样子，七天杀二十一个，到底是个淘汰游戏，老子自己保自己没把你们推进鬼嘴里，难不成还要当个救世菩萨不成？一群虚伪的家伙！” “呵，虚伪？万一我们能够对抗鬼，因为你这种消极应对的态度真的死了那么多人才会后悔！”俞止松队伍里的一个女青年也站出来挺自己人了。 “就是，你这什么态度，既然你说我们虚伪，自己找到什么就别藏着掖着，说出来啊。”情侣中的男人也鼓起勇气说了一句。 暴发户瞥了人们一眼：“哈哈？想激老子？告诉你们又怎么样？老子手里有能让鬼绕道走的丹药，你们现在一脸牛气哄哄地质问老子，等被鬼追杀的时候就算跪在地上求，老子也不会给你们一粒！” “清正丹，介绍上说是用蓬莱灵药的药渣合成的丹药，含有先天清气，就像驱虫药水一样可以让人散发出令鬼厌恶的味道。” 就在争吵即将升级的时候，尹莲开口说话了。 “介绍上只有一个瓶子和一枚药丸，不过听你的口气药似乎是有不少，既然有了仗恃我也不说什么，你只管拿这个保自己平安，七天之后如果还能活着，不妨再来嘲笑大家。” “你……你什么意思？” 尹莲口中别有意味的话语显然是让暴发户感到有些不安了。 “你不会以为，让鬼厌恶就万事大吉了吧？人饿极了还能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鬼发起疯来……哼哼。” 暴发户脸色一白，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还是没能说出口，一转身跑回楼上去了。 “终于赶走了。”尹莲呼了口气，在死者衣服上擦了擦沾上的血，然后把一个打火机大小的东西扔给了俞止松。 “诶？这是……” 俞止松一把抄过来，发现是个木制的圆柱，上面一圈圈用不知名的文字刻着十几圈东西，圆柱的底面则描绘了骷髅头和五芒星的形状。 “招灵目录，收藏品里面不太妙的东西，能招来鬼魂保护自己，也传说有不少人被招来的鬼魂给杀了，这人大概是想赌一把自己悄悄召唤个保镖出来，结果不知道是成功了被召唤的鬼魂杀了呢，还是没成功就被屋子里的鬼杀了。”尹莲又抹了两把手，却发现擦不干净，皱着眉毛打量起了四周。 “你这么放心给我？”俞止松微微一笑。 “给你还算是靠谱。” 这话当然指的是俞止松之前园丁小屋也跟着调查的事情了。 “哎呀，你这么说我会喜欢你的，小姐姐。” “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喜欢你的，哪里有洗手的地方？” 俞止松哈哈大笑了起来，手一摆：“我带你去好了，不过既然你觉得这东西不妙，为什么不自己收着？” 这个问题，其实是问给围观的人们听的，陆凝这种一开始就和尹莲一起搜查的人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 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 午后。 由于出现了第一个死者，在将尸体用床单裹了放到园丁小屋那边之后，众人还是集合了一下点了点数目，目前还是二十九人。 另外一个尹莲比较担心的问题，就是招魂目录是否使用过了，这里是不是多出了新的鬼，眼镜女子仔细观察过之后给了个比较肯定的答案，就是没用过。 “那本书上记载了类似物品如果使用之后，上面的文字会变得模糊不清，也就是说是一次性的，这个既然还那么清楚，就是没用过。” “看来解读很顺利嘛。”有人说。 眼镜女子也很自信：“除了一些专有名词可能需要花些时间猜以外，别的内容还是不难的，不过整本书文本量很大，我就先挑看上去比较有用的部分看了。” “那么，有什么有用的没有？” “嗯，有一部分是介绍了反向仪式的东西的，不过这部分比较难懂，我还要花费一些时间……” 就在这时，几个人推着餐车回到了餐厅。 做饭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成了个难题，最后俞止松队伍的那个女青年，情侣中的女性和凌雁表示可以去，又叫了几个人打下手，这才组成了做饭阵容。 “尹莲姐不会做饭吗？”陆凝有点好奇。 “我平时要不外卖要不就餐厅，自己很少做饭，除了煮饭和炒饭以外别的都没做过。”尹莲一边研究那把匕首，一边也和众人聊起了天。 “女强人嘛，生活上不太注意也正常。”俞止松也来插话。 “我很注意自己生活的，就算最忙的时候都不会亏待自己。”尹莲似乎有点不高兴，不过这一丝情绪只有旁边的陆凝能够察觉到。 而这次的午饭也只是各种炒菜，还有大锅蒸的米饭，以及切好的酱货。刚刚死了人，参与了搬尸体的那些人胃口只是一般，尹莲也没吃多少。反而是暴发户下楼之后带着两个跟班大吃大喝起来，他还算识趣，这个时候没评头论足地说上一番，也让午饭消停了不少。 午餐结束之后，众人一边收拾着餐具，一边低声说话，气氛仿佛又变得融洽了一些。 “我想洗个澡。” 有人提议道。 之前把尸体搬出屋子，哪怕有人帮着打伞，许多人也淋湿了，现在衣服贴在身上感觉十分难受。 “不会危险吗？”警察小刘有些担心。 尹莲摇了摇头：“这里有两个浴池，人多一点带上东西过去就行了，我们就算什么都不做，危险也不会减少。” “哇，我还以为你肯定要反对呢。”第一个进屋的那个女生高兴地拉起眼镜女人的手，一起跑上楼去了。 “她们干什么去？”尹莲有些奇怪。 张复远点了根烟，惬意地抽了一口：“你们还没看房间吧，这里房间和旅馆一样，东西挺全的，她们是去找浴袍了。” “张师傅很懂啊。”俞止松笑着说。 “你要是养了个女儿，也是不得不懂，尤其是特别黏父母的时候。” 张复远说起这话的时候，脸色也温和了许多，如同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东西一样。俞止松咧嘴一笑：“那我也去凑个热闹，反正两个池子的话，男女分开总没问题了。” 领头的都有了意思，俞止松队伍里的年轻男女自然也忍不住一起了，陆凝没有跟着一起出去，感觉还好就没有跟着去，而除了张复远和尹莲之外，暴发户一组三人吃完饭就回了房间，白领男和浓妆女人也留在了大厅里说什么也不肯到处乱跑了，情侣两人守着那只手，插上一根蜡烛怎么都不愿意动，其余的则或多或少都有些去清理一下的意思。 “大家分好批次，洪叔，麻烦你保护一下大家。”尹莲拜托了这里面最靠谱的一组人。 “放心吧。” 尹莲又看看史松和公孙佑：“我们去挑个房间吧，既然这里的房间有双人的，我们最好随时……结伴行动。” 那片刻的犹豫，大概是想说团队行动吧，但是这么多的人想要保证时刻在一起实在太不现实了，许多人都有点秘密，能够抵抗鬼的道具此刻却成了竖在众人身边的墙壁，将他们隔开了。 “尹莲姐很担心以后吗？”上楼的时候，陆凝问了一句，“你觉得大家无法活下来？” “不，我不让大家时刻在一起是有别的原因的，我有些猜测……算了，现在还是搞清楚我们手上的东西怎么用最好。” 二楼的房间确实装饰豪华，全套西洋风格的家具装饰，温暖的棕色调缓和了外面天气带给人的阴沉感，打开灯后也是明亮的白色光源。唐元桢在建山庄的时候虽然喜欢复古风格，但是该现代化的东西也没有落下。 陆凝进洗手间转了一圈，没有浴室，不过已经有了抽水马桶，为了统一风格，洗手池居然是类似梳妆台那样的风格打造，配着镶在架子上的圆镜，给人一种电影中的感觉，就算没有什么研究的陆凝也十分喜爱这样的装修风格。 “有钱人呢。”陆凝出来后感叹了一句。 尹莲点点头：“唐元桢这个人，我们已经知道他和这些神秘一类的东西脱不开了，这样的人要么穷得要死要么钱多到烧手，何况是真的，那就更可能是个隐形富豪了。这山庄大概就是他潜心研究那些东西的地点，从我们发现的那些东西来看，几乎可以推断……” “……这地方出事了。” 深谙不作不死理论的陆凝也猜到了剧情，光是这里收藏了这么多和神秘学相关的东西就能看出这里有多少秘密。唐元桢后来绝对是出了什么事，导致山庄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他本人大概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6 再惊魂 尹莲和陆凝各躺在一张床上休息了一会，也聊了一下自己的事。 “我感觉忘了很多东西，不过都是零散的片段。我父母对我很好，小时候不喜欢运动他们就带我去看画展学围棋，总之是一切依着我来，我现在想起来都怕他们把我惯坏了。”陆凝想到以前的事情，不自觉地有了笑容，“后来我下棋确实有了些水平，不光是围棋，象棋之类的也比较擅长了，参加了几个比赛，还拿过一等奖，那会他们把我的奖杯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有客人来了就夸，弄得我后来都不好意思了，偷偷把奖杯挪到了卧室里。” “真是很好的父母呢。”尹莲感慨道。 “是啊，后来我上大学他们也特别担心，我觉得……我大概就是那种在幸福中长大的孩子吧，下棋的老师教会了我凝神，书画老师教了我养气，好像每个人都对我很好的样子。” 陆凝说着，忽然偏过头，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尹莲姐，你明白吗？就算是为了我的父母老师朋友，我也要活着，离开这个闹鬼的地方，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我们都不想死在这里。”尹莲肯定地说道。 陆凝笑了：“尹莲姐也有放不下的东西吧？” “当然，我不是说过吗？我们公司要上市了，那可是我们几个大学生时期就开始慢慢经营的事业，期间走了多少人又来了多少人，吃过多少苦头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如今果实就要结成了，我可是要回去摘的。” “回去的话我要看看尹莲姐公司的产品，你们做什么的？” “通信设备……我们和军方都有点合作哦。” 尹莲说起这个，脸上也多了光彩。 “虽然是凑巧，不过那次和军方搭上线也说明了我们的产品实力，也因为这个省了很多麻烦事情呢。” “听上去尹莲姐也参与了。” “嗯，不过这在保密条例之内，我不会多说——陆凝，回去的事情就到这里吧。”尹莲忽然打断了话题，“沉溺过去对我们现在没什么帮助，我问你，如果是提到古宅洋馆之类的地方，如果主人隐藏了什么秘密，你会先想到什么？” 陆凝一愣，脑筋飞快动了起来：“地下室？保险箱？暗号？密室？” “对，我们至今为止除了一个摆在明面的地下室以外，什么都没发现。可我不相信这里一点秘密都没有。” “可是……这话不该和大家说吗？人多的话才……” “我不是一个无私的人，陆凝。”尹莲打断了她，“和这里的每个人都一样，我想成为最后活下来的人之一。从一开始集合大家，分组，带队行动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产生混乱，这样我们活着的机会才会更大。” “你从一开始就相信了那上面的话？” “我是当做真的来考虑的，否则就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了。” “要是这真的是个恶作剧……” “……我也不会损失什么，况且现在已经知道不是了对吧。陆凝，虽然我这样说了许多，但是鬼杀人的规律还是没有弄清楚，也许就是没有规律。我不能保证自己不出事，所以尽量和你多说一些，也算是把我对之后的思路传递出去。” 陆凝皱了皱眉：“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不吉利的事情？” “因为……事情可能比我想的更加严峻。” 正在此时，外面走廊上忽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很多人大声嚷嚷着，尹莲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凝神听了听，然后叹了口气。 “出事了。” 距离陆凝她们三间房的一间房间门口已经挤满了人，俞止松队伍里的两个歌手打扮的男人将人们拦在房间外，靠近才能看见屋子里俞止松面沉似水地站在进门的小走廊尽头，神色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松。 “是那个女人死了啊。”暴发户凉凉地说了一句，马上被人抓住了领子。 “人都死了你居然还说风凉话！” 这是俞止松队伍里最后一个人，是个身材高大，脸上还有些青春痘的男生，平时不太会说话，这时候一站出来陆凝才发现他的脸和眼圈都是红的。 “怎么回事？” 尹莲的声音此刻已经有了些稳定军心的作用，俞止松听见了挥挥手让门口两个人放尹莲和陆凝进来了，随后她们就看见了房间里面的样子。 俞止松队伍里唯一的那个女青年，之前还给大家做饭的年轻人，带着惊恐而绝望的面容倒在床上，她身上穿着房间里提供的宽大浴袍，喉咙被割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血液依然在汩汩流出，一枚锋利的剃须刀片落在旁边，在她的手边还有个小化妆包，里面的口红眉笔小镜子之类的东西似乎是因为慌乱落在床上和地板上，看得出是有过片刻挣扎的痕迹。 “是，是不是这个浴袍，我们也穿了，穿了浴袍就会死？” “她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会被鬼盯上！” “别吵！”俞止松忽然吼了一声。 众人在片刻安静之后，声音反而更大了。 “你凶什么凶！你的同伴你也保护不好！” “一脸牛哄哄的德行到底怪谁呢！” “我们还没确定这是鬼杀的呢，你们怎么认定得这么快？”俞止松冷了脸，一句话吓人这事他是轻车熟路，现在说出来更是令人们马上愣住了。 “什……什么意思？”暴发户手底下的一个跟班有些颤抖地问。 “门又没锁，刀片在每个房间洗手间都配备了，随便什么人进来都能作案，你们怎么知道这是鬼干的？万一有人觉得她身上有什么宝贝，想杀人夺宝呢？”俞止松冷笑一声，“我不让你们进来就是为了免得有人破坏了现场，要是人类犯案多少要留下点证据，到时候让我知道……不用鬼动手，老子亲自宰了他！” 他的话凶戾十足，就算有人怀疑现在也根本不敢说出来。 “俞止松，控制一点。” “对，这次十有八九确实是鬼做的。” 尹莲和陆凝制止了俞止松有点冲动的举动。 现在也只有她们的话能让俞止松平静些了，过了片刻，才听见他有点闷的回应：“怎么说？” “头发还是湿的，确实是在洗澡回来后被杀的，死亡原因就是割喉，是在换上浴袍准备重新上妆的时候动手，不过从伤口来看是鬼动手的。” “鬼动手的？这也能看出来？” 不是俞止松不相信陆凝，只是这次信息量实在有点大。 “那倒不是。”陆凝指了指死者的右手，“她口红落在这边，镜子落在那边，说明是右撇子，刀片也是在右手手肘附近的位置，脖子上的伤口从左侧到右侧由深到浅，一刀到底，这其实更符合自杀的伤痕，但是她根本没理由自杀吧？那么我能解释的就只有鬼魂附身驱使她自杀，然后在她死亡前离去这种解释了。” “你是说……鬼杀人的时候会附身？” “另一个佐证是，我和陆凝之前一直在附近的房间，这里隔音效果可不怎么样，如果真的是人来杀的话，不可能一点动静都听不到——最起码尖叫总有吧？”尹莲补充道。 “可是如果捂住嘴……” 陆凝叹了口气，让尹莲坐在另一张床上，右手虚捏，比划起来：“就算是想要捂住嘴，以坐在床边的姿势，想要方便动手的话也必须从背后靠近，左手捂嘴右手割喉——先不提这样的方法形成的伤口应该是从浅到深，光是这么袭击隔着还有半米左右宽度的床不被发现就很困难了，还能阻止对方发出任何动静真的不太可能。” 除非是练过工夫，或者精通格斗的人——陆凝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俞止松似乎也被说服了。 “节哀，她的死亡也不是没有意义的，至少我们知道了这只鬼能够附身，而且能阻止人死前发出声音。”尹莲安慰他。 “这么恐怖？那我们怎么应对它啊！这不是无敌了吗？”白领在外面惊声叫道。 “还用问？抱团——互相盯着！有什么异动的人就把他按住！”暴躁男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虽然话糙，不过这确实是陆凝想到的应对方法。 “唉……多谢了。”俞止松摇了摇头，让门口的两个人进来了。 “容我多句嘴，你们好像之前就认识？如果刚认识不久大概不会做到这个地步。”陆凝见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有哀伤的神色，不由问了一句。 “我们是校友……”俞止松指了指那两个人，“杨娜帮他们乐队写了很多歌曲，我算是他们的投资人吧，虽然年级不同，不过也是因为一个目标凑到了一起。杨娜平时比较宅，自己写的歌都不敢去听观众反应，可她确实帮了我们大忙……狗屎！” 俞止松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 看着俞止松几个人帮杨娜合上了眼睛，然后用床单将尸体裹好放在床上，尹莲和陆凝默默退了出去。门口那个高大的男生赤红着眼圈，俞止松唯独没有介绍他，不过从这个表情看来，他和众人大概也关系匪浅吧。 只是…… “可惜了。” 尹莲的低语，只有陆凝听得见。 7 黎明短信 在多少人惴惴不安难以入眠的晚上，和尹莲同屋的陆凝却睡得香甜。 剩下的二十八人互相结组，确保一个屋子里不少于两人，其实按道理来讲聚集在一起似乎更合理些，但尹莲说鬼想杀人除了躲和跑以外人数作用并不大，也不过是分散一下鬼的追杀注意力而已，甚至可能碍事。最重要的是两个鬼都动手杀过人了，与其害怕最后一个杀人名额，不如休息好养精蓄锐——总之这么一大套理论除了几个明白的全部都给绕了进去，最后都回房间睡了。 而这个晚上也似乎是如同白天的惊吓节奏足够了一般，安全度过。清晨，被暴雨洗刷过的空气终于带上了一点清新的味道，陆凝睁开眼，看到尹莲已经起床，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透风。 “尹莲姐……早啊。”陆凝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了声早安。 “早上好。” 等到稍微清醒了一点之后，陆凝忽然看到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多了两本黑色封皮的书，她下意识地就伸手拿了一本。 “先去洗脸，这个不急着看。” 陆凝刚刚翻开书，听到尹莲的话愣了一下，晃晃脑袋才说：“尹莲姐，这是哪里来的啊。” “我早晨起来之后去了一趟书房，找到了个机关。” “机关？” “你还记得那个书桌吧，那些抽屉的把手向右拧九十度再向上提起拉开，就会把里面替换成另一个抽屉。” 陆凝回忆了一下，确实对比那整张桌子的宽度，抽屉的容量有点小了，不过当时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个金像上，忽略了这点。 “对不起，当时本来是我检查那个桌子的……” “很正常，我也是今天趁着光线好发现抽屉把手上方的磨损痕迹才察觉有问题的，你检查的时候外面阴天，屋里只有泛黄的灯光，换我也发现不了。” 尹莲将被子一抖，铺在床上，语气说得轻描淡写，不过陆凝听得出来她到底多仔细地搜了一遍。 “不……等下，你一个人清早跑出去了！” 也许是起床的时候脑供血不足，陆凝这个时候才反应了过来。 “呃，你是觉得我把你丢下不妥？那样的话很抱歉，我就是觉得……” “不是，还有一只鬼没动手，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陆凝焦急地说道。 尹莲听了微笑了起来，拍了拍别再腰间的匕首：“一只鬼，就算想杀我我也会先给它一刀的，放心好了。” “这太危险了！” “陆凝，我们是在和鬼抢时间。” 尹莲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第一天过去，鬼就又可以杀人了，我们如果不在安全性更高的时间尽量搜索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和等死有什么区别？活下去不光是运气，也要靠自己争取。” 陆凝点了点头，然而并不吃这一套：“下次把我叫醒，说好要多人行动，你说什么都不行。” “好好，赶紧洗脸去。” 尹莲拿回来的两本是唐元桢的日记——从内容上看是这样的。这些日记被收在抽屉的秘密夹层中，总共有十多本，尹莲只是拿了两本回来先看着。 唐元桢的字迹漂亮而规矩，虽然是繁体字，但是要看懂并不困难。日记并没有标注年份，只有月和日期，而每一本日记都是整齐的从一月一日开始到十二月三十一日结束，中间并不会每天都写，很多都是记录心得感想之类的东西。 阅读这些是个大工程，毕竟唐元桢还会在中间夹杂自己对于神秘学的一些理解和观点，陆凝是生怕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每一句话都认真咬文嚼字了一番。另一边尹莲就快多了，她就是找提到了收藏品部分的日记内容，很快就翻完了四分之一。 叮。 一声手机的提示音将两人从日记中拉了回来，陆凝飞快拿起手机，解锁的时候还顺带看了眼电池—— 大约消耗了七分之一的电量。 一封新的短信，躺在信息栏里面，与之前收到的那封同样是没有发送人信息，追加了新的规则提示。 【敬启： 依然存活的各位游客，希望第一天惊险刺激的生活令你们满意。 以下是对于鬼魂的补充提示： 二、三只鬼各自拥有不同的能力，但只能采用一种杀人的手段，只有达到了一定的条件才可以动手杀人。如果二十四小时内无法杀人，名额也不会累计。除了特别的能力以外，鬼魂的移动能力和人类等同。 三（将在第二日结束时解锁） 祝各位旅程愉快。】 信息不长，也只是补充了鬼魂的第二条规则，然而尹莲和陆凝抬起头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 “……陆凝，你有什么想法？” “可怕……在给了我们对抗手段，给了杀人数目限制之外，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限制条件，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信息都是对鬼魂不利的，这只能说明……” “条件对我们其实是压倒性的不利，对吧。”尹莲忧心忡忡地说。 然而，能够想到二人这么多的，还是少数。 接到第二条短信的人们多数都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包括洪泽豪在内都觉得鬼魂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尤其移动能力和人类等同这一条，意味着只要发现了鬼魂逼近，想跑也是跑得掉的。 至于怎么发现鬼魂逼近？情侣两人手中的腐朽之手到现在就没有断过蜡烛。 这样一个状况下，就算是尹莲也说不出泼冷水的话来，再加上翻译门萨尔手稿那里有了个好消息，今天的早餐大多数人都是兴致高昂的。 而门萨尔手稿的消息则是那个叫庞玲玲的家具爱好者小姑娘说的，眼镜女人方敏昨晚熬夜翻译手稿，已经解明了一大段信息，确定是关于将亡灵强制送还冥界的方法，如果真的能做到至少能减少一只鬼——这个消息振奋人心的程度比那条短信还大。现在为了保证方敏的安全，那里已经有人轮流去守着了，势必是要把这个办法翻译出来。 “今天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两个乐队成员如今已经站在了和鬼战斗的第一线，俞止松也默许了他们的做法，不过他整个人颓废了不少，脸上的黑眼圈表明他昨天晚上并没能睡个好觉。 “我们还是趁着天亮外面晴天多搜索一下吧，收藏品中还有一些没有找到，我们昨天也没能把所有地方找遍。” 尹莲还是说话了。 然而她这样的话在现在注定是没什么用的，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仪式上，再说手里的收藏品也够用了，相比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的那些，还不如抓住眼前实际的东西更有用。 再一次没人响应尹莲的话，她似乎也习惯了，不过这时候陆凝史松公孙佑三个人还是站在她这边的，而且凌雁和有些驼背的精悍男人也悄悄走了过来。 “我们觉得确实有必要多一手准备，这边确实关键，不过这么多人……也不缺我们几个。”凌雁压低了声音和尹莲等人小声交谈道。 男人也比比划划地“阿吧，阿吧”说了几句，居然不能说话。凌雁看了看他的手势，解释道：“邢叔是个哑巴，不过他曾经上过战场的，很可靠。他也觉得现在气氛过于乐观了，不求让别人清醒，至少我们这边还得继续准备后手。” 尹莲瞥了一眼那边热烈讨论的人们，低声问道：“那么至少交个底……邢叔手里有没有有用的东西？” “有。”凌雁给了肯定的答复。 实际上在找到那把木剑之前，他们队伍里唯一找到的东西就在邢叔手里，是一个铜制的小瓶，里面装着满满的红色细沙。 收藏品之中令妖魔鬼怪畏惧的红流沙，具有邪气的东西接触到就会被严重灼伤，只是量实在不多，瓶子里的沙子最多够铺开一个供三个人站在中心的区域。 “这样，屋子里有蜡烛比较安全，那么我和邢叔、凌雁出去再搜索一下外面，陆凝，史松和公孙先生留在主屋，不要单独行动，也尽量维持大家的情绪。”尹莲马上下了决定。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于是在人们不注意的工夫，尹莲三个悄悄出了门。 而厅里的情侣在众人的劝说下，最后还是同意将腐朽之手拿上楼在方敏的门外蹲着示警，而这样一来陆凝三人也不得不跟着到了楼上。不过除了方敏自己的队友之外没人敢进去打扰，结果变成了一大群人蹲在走廊，场景相当滑稽。 时间慢慢流逝，陆凝都回房间把日记拿出来继续看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忽然打开，方敏和庞玲玲走了出来。 “怎么样！”马上有人凑上去问。 “大部分都完成了，不过有些实在看不懂，我需要相关的专业拉丁语字典，哪怕翻译成英文的都行。” “这……这上哪里找去？” 陆凝将书合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开口道：“书房里面有，来几个人和我一起去拿过来吧。” 史松马上也站了起来，洪泽豪见状也想起来，方敏连忙说：“那个……虽然不太好意思，不过我还是希望洪先生能留下来，我……很紧张。” 陆凝瞥了方敏一眼，倒是也赞同她的话，当下就说：“只是拿个东西，我和史松两个就够了，十分钟就回来。” “注意安全。”公孙佑轻声说道。 “放心吧，书房里面，我们找过那里，我记得地方。” 说完，两人就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8 直面死亡 陆凝和史松走到三楼书房门口，灯光依然是发黄的颜色，不过因为尹莲之前来过这里将窗帘全部拉开的缘故，光线还很充足。陆凝快速走到书架前面，将一本字典抽了出来，放在了书桌上，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按照尹莲所说的方法拉开了书桌抽屉，将里面的日记本全都取了出来。 史松有些奇怪：“陆凝妹子，你在干什么？咱们赶紧拿了字典离开啊。” “这本日记上最后几天记录了唐元桢拿到祈祷金像的事情，如果找到下一年的日记本说不定就能弄清楚它的用法！史松快点过来帮我找找，不用多看，只要前面几天写了相关的东西就可以！” 这也是陆凝主动请缨的原因，出于一部分私心，她还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太多人知道，史松是一开始就和她一起找到金像的人自然是没问题的，再多一个人可能就麻烦了。 “哦，好。”史松马上过来帮忙翻找了起来。 “我以为你会反对呢。” “哈哈，我脑袋不是特别灵光，不过我知道你做的事情有用，莲姐也在做有用的事，你们想帮我们活下去吧。” 陆凝点点头：“算是吧，不过也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罢了。” “你们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这样吗？”史松呵呵笑着，又拿起一本日记，“我妹妹和你差不多大，也喜欢用特别别扭的方式说话，我是搞不明白了，不过知道你们没有恶意就可以了吧。” “你的妹妹，你好像经常提起她啊。” “是啊，她叫史馨宁，等到回去了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她有很多朋友的，一定和你处得来……啊，是不是这个？” 陆凝急忙拿过史松手里的日记，看向翻开的那一页。 【一月五日晴 金像的研究差不多告一段落了，結果令人欣喜。如同傳言一般，其上確實附著了強大的靈氣，甚至能夠壓制邪物的攻擊。不過終究是祈禱之物，需要烙上印記以獲取短暫的加護——縱然這種功效十分強大，卻只是一時之功而已，可惜。】 “对，就是这个！” 跟着后面还叙述了一下研究出来的使用方法，是用火焰烧热金像底部的花纹烙在人体上，即可获得一次针对邪祟的守护功能，经过测试对于多种邪物都有效，不过只有第一次烙印才会生效，这也是唐元桢感叹其效果强大却鸡肋的原因。 然而对于陆凝现在的处境来说，这个功能已经足够了。 吱嘎。 一声地板的轻响，让精神高度集中的陆凝猛地抬起了头。 “什么声音！” 书房里面铺着薄地毯，就算踩在上面底下木头的声音也十分细微，这个声音只能是从走廊上传来的。 史松也扭过了头，看向了开着的书房门口，片刻之后，又是一声轻微的响动传了过来，这次就很像是走进房间里踩在地面的声音了。 但是，二人眼中，并没有任何人走进来。 陆凝瞬间将桌上的字典抄了起来，退后两步，背靠书架，凭借那轻微的吱嘎声，她已经确定，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门口向两人的方向走来。 “跑！”史松一声狂吼，整个人猛地向着声音的来源撞了过去，出乎预料的是他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头撞在了门框上，当时就发出了一声惨叫。陆凝微微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从书桌上方翻了过去，快速冲向门口，而进入了房间的脚步声也马上一转，重新向门口的方向走来！ “快，史松，我们现在跑掉，它追不上我们！”陆凝一把拉起撞得有些发晕的史松，两个人冲出门去，一面发出大喊声一面踉跄着往楼梯口跑去。然而书房在走廊中段，距离楼梯口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 而走廊里此时已经昏暗一片，所有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被拉上了，一声清晰的吱嘎声传入了耳际，那是鬼魂已经走出了房间的声音。 “救命！！” 陆凝此刻再也不顾什么恐惧不恐惧了，只是发出了最大的声音试图引起楼下的众人注意，史松跑了两步之后终于是找回了平衡，刚刚放开陆凝的手，就听见后面传来了更加密集的吱嘎声。 “啊！” 越是危险的时候就越容易出现问题——在陆凝往前跑的时候，史松忽然脚步一沉，地面上的一块木地板咔嚓一声断成了两半，他也一个歪身就陷了进去。 “陆，陆凝！救救我！” 听到呼救声回头的陆凝，马上看到史松双目圆睁，两条胳膊都十分不自然的开始向身后弯折，在一声清晰的骨折声中，鲜血从皮肉绽开的裂缝中喷出，伴随着史松的惨叫声，溅到了她的脸上。 “啊啊啊啊————疼——疼死了——啊啊啊啊————” 史松挣扎着拼命将身体往那个地板坑外面挺着，仿佛这样就能从中脱出一般，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效果，在双臂终于以诡异的姿态环抱到背后之后，他的双腿也开始向身后弯折起来。 “救——救命啊啊啊啊啊……” 随着血液喷射，史松的声音也越发微弱了，只能瞪着绝望的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凝。然而陆凝却觉得自己手脚冰冷，哪怕迈出一步都很困难，她的脑子也仿佛变得迟钝了——救？用什么救？金像吗？她要找到火焰，然后在史松身上烙一个印记？ 这是个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想法，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唐元桢说这个东西这样鸡肋了，在现在的状况下，她真的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终于，史松的头也被向后弯折，在颈部断裂撕开的时候，更多的鲜血喷上了天花板，也浇了陆凝一头一脸。那个发胖但还算强壮的躯体终于不再活动了，但是这依然不是结束，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肚子从肚脐开始撕裂，内脏流出，伴随着粘腻的咀嚼声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直到血液有些凝固的时候，半空中支撑着史松尸体的力量忽然消失了，尸体撞击在地板上，发出了一点声响。而在此期间陆凝只是睁着双眼，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一动不动。 是……过了多久呢？ 一只手在陆凝面前晃了两下，见没什么反应，又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了摇。 陆凝慢慢扭头，看见的是俞止松那张有些憔悴的脸。 “你们去哪了？” 陆凝现在形象一点都不好，脸上身上全是大片半凝固的血液，一双眼睛也瞪得吓人，再加上她现在平静得一丝情绪起伏都没有的语气，就算是俞止松也感觉有点后背发凉。 “抱歉……我们听见声音了，不过楼下那时候正乱……” “乱？” “方敏死了。”俞止松叹了口气，直接说了出来，“死得很诡异。而且那个手上的蜡烛火焰也瞬间变成了蓝色，很快复原了，我只想到了这个的预警功能，却没想到万一真有了预警会造成多大的混乱。” “是……这样。” 陆凝慢慢将身体也转了过来，但是中途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俞止松慌忙将她搀了起来：“你……你没事吧。” 并没有得到回答。陆凝借着俞止松的力气，慢慢和他一起走到了楼梯，下楼——此刻楼下的已经不那么乱了，不过人也少了很多，洪泽豪一脸懊恼地蹲在楼梯口，抬起头猛一看见浑身是血的陆凝又是吃了一惊。 “怎么了……难道说？” “鬼杀人了。”俞止松抬头示意了一下楼上，“史松死了，她全程目睹，别问那么多。” “那个女人呢？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暴发户的怒骂声从走廊中传出来，马上，尹莲不见了的事情就被众人发现了，一时间居然有了好多声讨的声音。 “平时一脸领导样地带着队伍，关键时刻人呢？” “死了两个，还有个她的队友吧，她自己干什么去了？” “知不知道轻重啊。” 陆凝头微微转了一下，看了一眼还在走廊上的人，暴发户三个人，方敏的几个同伴，甚至这次那对情侣和俞止松队伍的两个乐队成员也有些愤慨的样子。 尹莲……她做错了？ “别想太多。”俞止松轻柔地从陆凝手里把她还紧紧抓着的字典拿下来，扔给了洪泽豪，然后搀着她慢慢下楼去了。 “方敏是怎么死的。”陆凝忽然问道。 “她在检查文稿的时候，忽然脑袋一歪就死了，庞玲玲给她递咖啡的时候才发现，当时她惊叫着就跑出了房间，我们也看见火焰变色乱成了一团。最奇怪的是，方敏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微笑，你知道……就像是嘲讽或者‘我都明白了’那样的笑容，特别诡异。” 就算他这么形容，陆凝也没什么恐惧感了——和刚刚直接的经历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而她也发现了，自己也不是不会恐惧，在面对真正可怕的东西的时候，她也和每个人都一样，无法动弹，手脚发软。 越是这样，就越佩服尹莲的胆量，然而……在她回来的时候，恐怕等待她的是更令她失望的局面吧。 俞止松扶着陆凝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放在手边，轻轻叹了口气。 9 初露分歧 尹莲三人回到主屋的时候，就听见了嘈杂的争吵声。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压下心里一些不好的情绪，这才走进了大门。 “你还有脸回来！”暴发户冷着脸先发制人。 “死了几个，谁死了？” 尹莲又怎么会是被人牵着话题走的人，一句话切入了主体，扫视了一圈厅里的人，心里已经有了数。 “方敏死了。”洪泽豪闷声说道，“还有你队伍里面的史松。” “哦。” “哦？你就这么个反应？人死了！你不认识的也就罢了，这两个人你敢说哪个和你没有关系？”乐队二人当中那个脾气有点冲的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俞止松一声厉喝：“关你什么事！坐下！” “俞哥！我就是气不过——指挥验尸哪都有她，出事的时候她都不在，到底你为什么要这么听她的？” “方敏，史松是吧。” 尹莲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第三个鬼还没杀人？” “你就关心这个？”这次暴躁男也忍不住了，“你TM到底是多冷酷无情，还有大家都在齐心协力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去找救命的东西。”凌雁在旁边接话了，“我们把外面又仔细搜索了一遍，找到了三个收藏品，还发现了武器，不够吗？” “武器？”暴发户嗤笑一声，“武器拿来干什么？对付鬼吗？” 咔哒。 在暴发户有些发青的神色中，邢叔抬起一把猎枪，指着暴发户的脸。 “能对付你这种人。”尹莲抱着双臂，往一把空椅子上一坐，“魏伯勇，你刚才说大家齐心协力，不如把发生了什么给我讲讲，比起现在这样没意义的互相指责有用得多。” 魏伯勇就是暴躁男的名字，他听了之后愣了一下，张了张嘴终究是说不出话来。 “我来说吧。”俞止松叹了口气，稍微说明了一下楼下发生的事情。 “陆凝和史松去拿字典的时候，方敏说要做一遍最后的核对，拜托庞玲玲去拿点咖啡——她熬夜翻译，精神不是特别好。我们又不敢打扰，就都守在门外，庞玲玲把咖啡送进去之后，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这个时候我们也发现蜡烛火焰变蓝了，庞玲玲从屋子里逃了出来，说眼睁睁看着方敏冲她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头一歪就死了，所有人都乱了，有的冲进了屋子，有的往外面跑，我倒是听见好像有救命的声音，不过和这边的混在一起没分辨清楚。后来才知道陆凝和史松在楼上也出了事。” 俞止松说的基本就是事实，众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尹莲听过之后，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微微昂起了头：“所以……你们慌什么？” “鬼都出来了，你还想说慌什么！？” “哦，屋里的鬼已经杀过方敏了吧，楼上史松也死了，鬼二十四小时杀一个人，既然已经杀过人了你们乱什么？” “谁TM危机关头能像这么多？你倒是嘴上厉害，真的遇到鬼不吓得你尿裤子！”魏伯勇烦躁地嚷着。 “抱歉，我可不会。在我看来，你们就是直接放弃了抵抗，随便鬼挑着其中一个杀了，然后又苟活一天而已。算了，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方敏死了，翻译工作如何了？” “我们用那个字典大概拼凑了一下，也算是可以读懂。别的都好说，材料方面需要准备三十人份的血祭，我们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俞止松说的也是气氛更加恶化的原因，血祭这个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的东西居然要三十人份，难不成把现在活着的人都献祭？那也不够啊。 “多虑了，这只是他们内部使用的称呼，唐元桢在日记上提到过，字面意思，血祭就是血的祭品，也就是人血。一人份的话标准量是一千五百毫升。”尹莲马上给出了答案。 不知不觉，节奏就回到了她的手中。 “一千五百毫升！老子献一次血才四百毫升！三十人份？胡扯呢！”魏伯勇瞪大了眼睛。 “我是个医生，尹小姐你知不知道，一般人体内的血液总量也就是四千到五千毫升，当然这和体型有关，可普通六十公斤的人也就是五千毫升左右，你说的这个需求量已经足以致死了。”方敏那一组的一个存在感薄弱的男人有些颤抖地说道。 尹莲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又没说要用这个方法，是你们一直觉得这是个出路死抱着不放的。” “这……这怎么办？”希望破灭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发出声音。 “陆凝，你怎么样？” 尹莲一点没管人们的茫然无措，站起来拉了陆凝走到了墙壁，低声询问着她的情况。 “我……对不起，我想……” “没有什么需要对不起的，史松或许因你而死，但也并非完全因你而死，自责现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影响你的思维，等到或者出去了，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悼念他。”尹莲直接打断了陆凝的话。 片刻的沉默之后，陆凝才点了点头。 “尹莲姐，你刚才没有把话说完吧。” “呵呵，没有用的，压着死点的数字在鬼已经杀了四个的情况下已经失去作用了。这个手稿的遣返仪式只不过是给没有活路的人一个虚假的希望而已。” 陆凝用力点了点头。 “安心吧，拿着这个。”尹莲将一个东西塞入了陆凝手里。 那是一张用有奇妙花纹的纸张折叠的纸面具，两侧简单穿了根细绳，也是藏品之一。 “这个是无之容貌，如果鬼和你距离远的时候戴上可以让鬼误认你为同伴，但是如果太近的话还是会被发现的，谨慎使用。” “尹莲姐……不行，我不能拿你这个……” “我是不会躲藏的，你觉得我刚才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一直躲避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我已经知道这把匕首的用途了——在我那本日记上有用的东西还是不少的呢。” 尹莲对陆凝露出一个微笑，让陆凝还在发冷的四肢终于有了些温暖。 “你要杀鬼。” “我要杀鬼，没错。” 下午的时间在这种晃晃不安中慢慢过去，虽然只剩下了一只鬼还没有动手，可是不会有人再抱着侥幸心理了。就连暴发户那三人也一直留在了楼下大厅中，再也没有退回自己的房间去。 如果说第一天鬼杀死了落单的人让他们还觉得抱团能安心的话，今天两次当着面杀人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每个人——人数对鬼毫无意义。 陆凝除了洗了洗脸以外，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换，现在还是一身血，可是她也不打算一个人去找换的衣服了，这点不适还是可以忍受的。不过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在惊吓之后，陆凝感觉自己的头脑开始有些昏沉了，她心知不妙，用手背贴上了自己的脑门—— 手背冰凉，而脑门却微微发烫。 “尹莲姐，我……好像有点发烧。”陆凝转过头，小声对旁边的尹莲说。 “仓库里应该有药物，我们去拿。” “啊？现在？” “怕什么。”尹莲拉起陆凝，两人的动作也吸引到了其余人的注意，俞止松马上问道：“你们两个上哪里去？” “陆凝病了，我们去拿药。” “你们傻了？现在还敢离开？到时候别死在仓库里！”暴发户阴着脸，语气很差。 “不劳费心，保护好你自己吧。”尹莲可不会搭理这些人的脾气，带着陆凝就要离开，这时候凌雁和俞止松也站起来了：“我们也一去过去吧。” “人多也没用的。”尹莲回过头说。 “不行！凌雁留在这里。”洪泽豪忽然开口了。 这句话倒是有些猝不及防，就连凌雁都愣住了。 “你那把木剑是明显能够保护我们的东西，在鬼面前空有力量根本没用，所以……拜托你留下来！”洪泽豪放低了姿态，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恳求，这样一来，倒是凌雁犯难了。 “留下吧，我们不会有事。”尹莲拍了拍凌雁，带着陆凝往仓库去了，俞止松看上去想要跟着，不过终究没有迈开腿。 他没有尹莲的胆量。 仓库中，各类物品被分门别类地摆放在许多架子上，如同超市一般排列整齐，最里面的一排则是冷藏柜，不光是一些肉类饮品，也放着很多医疗用具。尹莲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块排满献血袋的区域，还有一整套的抽血器具，她拿起了一个仔细看了看，是四百毫升的标准容量，很明显就是给他们拿来进行仪式使用的，只可惜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另一边，陆凝也在日常用药区域拿到了退烧药，值得注意的是这地方的药品并没有按照处方药和非处方药区别开来，甚至还有几种毒药，而且近乎全都是同样形状的药片，只有颜色能勉强区分。 发现了这个问题的陆凝马上把尹莲叫了过来，指给她看。 “不怀好意的安排啊。”尹莲伸手摆弄了一下药瓶，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并不需要自相残杀，这个药物弄成这样倒是有意在诱导我们了，究竟是为什么？为防万一陆凝你还是把药给那个医生看看吧，现在我们必须小心。” “知道了。” “还怕吗？” “已经过去了，那种感觉。”陆凝直接拿了一瓶药，随后扭过头扫了一眼，“我们还是……拿点吃的吧，我觉得这个地方其实也是个危险地带。” “嗯，巧克力，糖果，压缩食物，功能饮料，罐头——高能量体积小的为主。那边有购物筐。” 虽然心里还有一丝隐忧，不过陆凝还是快速和尹莲挑选了一些东西，然后回到了楼上。 10 停电的夜晚 尽管之前已经在厨房里准备了些食物，两人拿回的东西还是很有应急功能的，气氛也变得好了一些。陆凝让医生帮忙确认了退烧药没有问题之后准备服药，凌雁和庞玲玲就带着她去厨房拿了些热水，顺便把晚饭也给端了回来。 如今也没有几个人有心思做饭了，虽然厨房就在隔壁，可这也算是单独行动了，许多人还是抱着情侣这边的蜡烛不撒手，毕竟谁也不知道预警距离是多远，哪怕稍微远离都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为了少去洗手间甚至吃喝都少的人也有。 所以今天晚饭就是各种食材切在锅里炖成的稠汤，陆凝一来生病，二来现在根本吃不下肉，拿着一根巧克力棒在旁边慢慢吃去了，其余人其实也没太大兴趣，不过为了体力才勉强喝了些。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许就是他们现在的状况了，在晚餐刚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整个屋子一暗，除了桌上的一点烛光以外，什么光亮都没有了。顿时尖叫声，怒喝声，骂街声响成一片，甚至还有人把椅子弄翻了。 “都镇定点！往烛光方向靠拢！”俞止松大喊一声，这才让混乱变得弱了点。这时候暴发户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电工！不是去检查了吗？怎么会出这种问题？” “检查了啊，但是修不好，我没说吗？抱歉。”张复远悠悠然点上一支烟，“还有，我不是电工，虽然对电工兄弟没有不礼貌的意思，不过还是要强调一下。” “修不好？” “师傅说了是零件老化问题，没有替换的零件，修不好。”张复远手下比较沉稳的一个青年说话了，“另外本来我们的燃料也不够，就算发电机没问题也不可能全力运转七天，我们已经停了两台了，作为备用。” “备用？那还等什么？你们赶紧把那两台启动了啊！”暴发户急躁地说。 “谁去啊？你去吗？”张复远乐了，远远喷出一口烟，“这黑灯瞎火的，屋子里还有只鬼没杀人，我可不敢去，大不了在这睡一晚上，明天天亮了再去几个人看看。你要是不怕，你去启动啊。” “我……”暴发户恨恨的低声骂了几句什么，不过他也不傻，现在这情况也不敢惹怒张复远，只能把脾气撒在身边，“让开！我要离蜡烛近点！” “陆凝，在这里不要紧吗？你要是实在难受我们回房间去睡。”尹莲还是很关心陆凝的身体的。 “没事……只是一晚上而已，现在天气还算好，没什么。”陆凝冲尹莲笑笑，双手抱着膝盖缩在了椅子上。没过多久，她忽然感觉身上一暖，是尹莲将身上的西装盖在她身上了。 “发烧了就要注意保暖，不能再着凉。” “谢谢……” “不用客气，睡觉吧。” 相比于这边的小小温馨，另一边则发生了争吵。 蜡烛的火已经是唯一的光源了，肯定不能灭到，但是情侣又死抱着不肯撒手，这一晚上他们还要商量个轮班顺序来看着蜡烛，对于究竟怎么分配每个人都有个想法，互相之间谁都说服不了谁。 “一小时一班，那谁先看谁后来？” “你要守前半夜后半夜？守那么长时间睡着了怎么办？我可是累了。” 最后还是洪泽豪强行靠武力安排了一下人们的时间，由于后半夜比较难守，这次的分配顺序最后就是：警察小刘第一班，情侣两人一起一班，接着是魏伯勇，染发男，两个乐队成员，俞止松，邢叔，张复远，凌雁，高大男生，洪泽豪。 暴发户大家根本没让他靠近蜡烛，毕竟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信不过了，其余人也尽量让他们休息了。尹莲不知道为什么也没被考虑到晚上值班的人里面，倒是让人觉得有点奇怪。 此刻，外面又开始刮风了，张复远将烟掐灭，咳嗽了一声，说了一句：“又是……要变天了呢。” 确实再次变天了。山中的天气也是变化极快。清晨时分，凌雁就被人叫醒了，张复远叫醒凌雁之后马上竖起食指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然后低声对凌雁说：“别慌张，暴发户死了。” 凌雁也不是会慌张的人，听到之后只是点了点头，看了一下外面，已经有些许熹微的光芒，却也有雨滴击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中雨吧，下了有一会了，你说要不要叫大伙起来？”张复远脸上并没有身边死了个人的惊慌，反而是如同早晨看报纸一样谈起这件事。 “你发现的？” “我接班的时候还黑着，黎明前嘛，那细蜡烛能照亮周围一米就不错了，那小子死在自己座位上，喏。” 凌雁抬头看了过去，的确，暴发户因为被排挤的缘故，哪怕尽量靠近蜡烛坐了，也距离蜡烛足有三米开外，晚上确实是一团黑。现在他仰头躺在椅子上，脖子上被割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和之前杨娜的死法一模一样，不过因为旁边没人所以只是落在了桌椅上。 “他自信自己不会死的，结果现在……”凌雁叹了口气，“那，还是把大家都叫起来吧。” 很快，所有人都被叫醒了，本来两人还一个个唤醒了众人，奈何庞玲玲醒来正好在暴发户对面，一声尖叫就把所有人都弄醒了。 “出……什么事了？”陆凝觉得自己脑子很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尹莲的手已经按在了她额头上。 “你烧得更厉害了。” “尹莲姐，我……不太舒服。出什么事了？” “有人死了，昨晚被杀的，现在这些和我们没关系，我带你上楼休息。” “不……等等，谁？”陆凝慢慢坐起来，看到了暴发户的尸体。 尽管头脑昏沉，她还是记得这个情景：“这是……杀……割喉的那个鬼。” “对，别想这些，我带你上楼——凌雁，能帮个忙吗？打些热水，我帮她换一身衣服。”尹莲转头寻求帮助。 “好。” “喂！你们没什么要说的吗？”魏伯勇是看不明白这女人想说什么。 “鬼能在人群中杀人不是昨天就验证过了吗？有什么好说的，他倒霉罢了，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好好等着今天早晨的短信。”尹莲冷冰冰地回了一句，带着陆凝就上楼了。 “莲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陆凝一边把西装换给了尹莲，一边还是有些疑惑地问道。 “大概是因为你自己幸运吧，你不是说你一直遇到很关心你的人吗？” “别开玩笑了，莲姐，我还是知道人和人之间感情是慢慢培养起来的。” “嗯……你真要知道也未尝不可，总体说来，你是我羡慕的那种人。”尹莲微微笑着拉开了房门，走进屋子里拿出了衣橱里准备的宽大睡衣，“如果说把你的童年反转过来，大概就是我的童年写照了。” “呃……” 陆凝慢慢把沾着血已经粘在一起的衣服脱下，听着尹莲讲起了她的过去。 “之前说过我和同学开公司，其实我很早就经济独立了。我父母呢，父亲是重男轻女的家庭出身，对于我的诞生十分不满，也因此不给我母亲什么好脸色看，我母亲这人又是早年便出来混社会的，脾气也爆，两人自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没少吵过架，然后在我……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母亲忽然拿着家里存折半夜就走了，当时我父亲都傻了。” 尹莲似乎是想把这事说得像个笑话一样，不过无论如何陆凝都笑不起来。 “父亲都去警察局报案了，也没能找回人来，只能挂个失踪。后来我长大了，我父亲跟我说就供我到初中，义务教育结束之后他绝对不会供我上学了。我也根本不想管他，考了个离家里远的高中，打工，奖学金，总之和你看过的那些励志故事大同小异了吧，后来就是社会上的磕磕绊绊，总归没长歪。” “抱歉……莲姐……” “我不需要道歉的，躺下。”尹莲将陆凝按在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知道无论别人怎样，我自己会爱我自己，所以我并非不幸。而你——既然从出生起就伴随着幸福，我也不希望看到这种幸福中途夭折。” “哈……你还真是没原则呢，莲姐……”陆凝笑了。 “睡觉吧，我可还需要你的知识帮忙呢。” 这时候，门口脚步声响动，凌雁提着一个水壶走了进来，说道：“烧水花了点时间，陆凝怎么样了？” “我让她睡觉了，为防万一我要在这里看着她，多谢你了。” “没事，需要帮忙吗？” “你……离开没问题吗？” 凌雁眉毛一挑：“没道理那么多人全都靠我保护吧，昨天刚出事人心惶惶也就算了，过了一晚上了还调整不过来？” “东西还在你手里吗？”尹莲忽然问。 凌雁点了点头。 陆凝有些奇怪地问：“你们在说……什么的东西？” “我们昨天找到的东西，虽然不能用来对抗鬼，不过有别的用处……凌雁，可以给陆凝看看。” 听了尹莲的话，凌雁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玻璃瓶，很像漂流瓶的样子，里面还装着一张白纸。 “这个……好像是……” “瓶中信，这个东西，能够读取死者最后的思想，我们用第一个受害者的尸体试过了，虽然限制很大，不过确实有这个功能。”尹莲解释道。 “试过了？” 说起来找到了这么多的收藏品，除了昨天腐朽之手真的应验了以外，他们还真的没真的去验证别的收藏品的真实功效，这也是陆凝心里的一个隐藏的不安，如今终于算是确定了。 “放在尸体旁边十分钟，瓶子里的纸条上就会出现死者最后想的事情，不过……毕竟是因为被厉鬼所杀，我们得到的信息都是救命不想死之类的东西，没有实际用途。”凌雁有些遗憾，“你也看到，纸条不大，也就显示不了多少内容。” “等你稍微好转一些，我们就去把另外几个死者也读取一下，五个人，总该要留下点有用的信息吧？” 尹莲稍微碰了碰陆凝的额头，安慰了她几句，随后站起身，拿起热水壶去把陆凝的衣服泡了起来。 11 血色黎明 第二个二十四小时过去的时候，短信再次如期而至，床上陆凝已经睡熟了，尹莲和凌雁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信息。 这一次的短信又是信息量十足： 【敬启： 诸位游客，第二日的时光是否令你们感到不舍呢？在死与生之间，你们是否找寻到了人性的美丽光芒呢？请珍惜现在的时光吧，也珍惜你身边的人。 关于鬼魂的补充提示： 三、第一只鬼的能力是隐形，而且力大无穷，不要指望以任何方式和它战斗，那都是不现实的。隐形鬼的杀人方式是将人的四肢和脖子向后折断杀死牺牲者，随后开膛食用一部分内脏。隐形鬼不畏惧光，但是在强光下无法以实体触碰到人类，也就是说，只有光线昏暗的地方隐形鬼才能杀人。 四（将在第三日结束时解锁） 祝各位旅程愉快。】 “哼……直接给了一只鬼的情报啊，这样一来，接下来两天的内容也基本可以推断了。”尹莲一只手在腰间轻轻摩挲着匕首的柄，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而且又是对于鬼魂不利的情报，连弱点都直接告诉我们了——我怎么觉得更加不妙了呢？”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凌雁还真没想那么多，“不过我们只要能保证光照条件就可以了吧。” “别想得太简单了，第一，虽然说了光线昏暗才能杀人，但是到底什么程度算是光线昏暗？第二，燃料不够的情况下，白天还好说，晚上我们已经经历了停电了，这个怎么解决？第三，你怎么确定别的鬼无法在那种环境下杀人？昏暗环境下更加有利于这些家伙发挥吧。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尹莲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一下，“第一只鬼的能力是隐形——隐形被算入了这只鬼的能力方面，也就是说，我们之前觉得鬼可以无形无影靠近杀人的想法是行不通的了，只有一只鬼具有隐身杀人的能力。” 凌雁悚然而惊。 “没错……如果别的鬼不能隐形，它们躲在哪里？又或者，是依靠什么能力一直隐藏着呢？是变形成我们见到的器物？还是隐藏在影子之中？抑或是……干脆我们三十人进入的时候，就已经有一只鬼混入其中了？” 尹莲苦笑着，说出了这个猜想。 “最后再说一件事情吧，我的匕首，它的功能是将杀死的人的灵魂吸收，如果不是巧合，你觉得它真正的功用应该是什么呢？” “……杀死那个，以人类的外形混入我们中间的鬼。” 这句话时陆凝回答的。 一个安逸的休息让她感觉自己也好多了，迷迷糊糊之中被两人的小声交谈唤醒之后，陆凝就一直默默听着。此刻清醒过来之后，也拿过自己的手机扫了一遍短信。不得不说虽然她还有些想法，可是如果想要一下子都理得像尹莲这么清楚还是很难的。 “醒了？感觉怎么样了？”尹莲问道。 “挺好……感觉脑袋也不发沉了，没出事吧？” “刚收到短信，鬼的杀人名额也才刷新吧，能有什么事。”尹莲给她倒了些水，“你的衣服我用热水泡着，等上面血化开洗一洗。肯定会留下痕迹，不过至少穿着不会那么难受。” “谢谢了，尹莲姐。”陆凝轻轻点头。 尹莲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对凌雁说道：“今天中午我们就去把方敏的记忆读取一下，凌雁，希望瓶中信的事情不要公开，另外也不要每个死者都读取。” “哦？” “这是我的忠告，我怀疑这些给我们保命的东西里面暗藏玄机，瓶中信的使用次数也可能不是无限的，所有的东西必须用在紧要关头，明白吗？” 凌雁也觉得这样无可无不可，当下答应了下来，尹莲稍稍放下了心，站起身去给陆凝洗衣服去了。陆凝摸了摸头，轻轻闭上了眼睛，逐渐清晰的大脑开始思考起接下来需要注意的事情。 凌雁则抱着胳膊坐在另一张床上，代替尹莲开始值班了。 尹莲那边把洗手间的小香皂用得差不多了才算是将陆凝的衣服勉强弄干净了些，浸湿了水之后痕迹也不是特别明显，不过这样烘干之后肯定还会留下痕迹。 每个人只有一身衣服此刻也变成了一个难题，三楼的卧室里面倒还有些旧衣服，可是除了一些皮革的还算结实以外，别的几乎都一扯就烂，还不如浴袍来得踏实。 “不过有了第一只鬼的信息之后，其余的鬼也就容易推测了一些。鬼的杀人方式固定，那么从目前死亡的状况来看它们的隐匿手法也已经有迹可循了，只是还不能排除太多……”尹莲心里也在分析已知的状况，“方敏的死亡是一个突破口，但是这里究竟是否和我想的一样需要确定。隐形鬼实际上在三只之中最弱，所以才在第一个给出了详细的信息，这样的话，鬼也有优胜劣汰的规则？不——或许更严重一点，不光是我们人在竞争，鬼也在竞争……它们之间能够交流吗？能够互相为对方辅助做局吗？等等……为什么那个时候——” 一丝灵光划过了尹莲的脑海，这时候，眼角的余光让她看到了某个东西的移动。 几乎是这个瞬间，尹莲的手已经摸上了腰间，抬头看向镜子里自己身体的后方，然而……身后什么也没有。 移动的，是镜子里她自己的手。 “——这就是最后一个谜题了！”尹莲心里想着，却无法张嘴呼喊出来，镜中的尹莲露出一个坏笑，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嘴上，同时也阻止了镜子外面的尹莲发出任何声音。 “第二只鬼的移动方式是在镜子里移动，它根本就没有存在于我们世界里，所以我们才找不到它，至于第三只鬼——” 尹莲的大脑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过，她飞速拔出匕首，身体也向后退，然而镜子里面的鬼却依然站在镜子前方，伸手捏起洗手池旁边的一把刀片——那并不存在于现实当中——比划在脖子上，狠狠地割了下去！ “咕。” 尹莲的喉咙中传出了一声含混不清的声音，迅速被从颈部喷涌而出的血液淹没了。大量失血令她的视力开始变得模糊，镜中的鬼终于将手松开了，带着同样喷涌着鲜血的样子冲尹莲咧嘴一笑，双手微微张开，手中的刀片“叮”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落在了现实中的地面上。 “该死的……”尹莲眼前发黑，力气也流失得差不多了，剧痛扰乱了思维，唯一还能记得的，就是手中还紧握着的冰冷硬物。 “……至少……最后……” 身体向后仰倒下去。 “……我要验证一下……” 她聚集起了最后的力气，挥起了右手。 “……这是不是用来杀你的！” 咔！哗啦！ 洗手间里传来的巨大响动让卧室里的两人马上从床上跳了起来，陆凝和凌雁几步就冲进了洗手间，正好看到尹莲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的情景和被匕首砸得稀烂的镜子。 “尹莲姐！！！” 陆凝大喊一声，吼得声音都嘶哑了，冲上去抱起了尹莲，然而现在她睁大的双眼已经变得茫漠，代表生命的红色液体也不再迅速喷出，逐渐减缓了流动。 凌雁蹲下身，将小玻璃瓶放在了尹莲旁边，瞥了一脸破碎的镜子，伸出手轻轻把尹莲的眼睛合上了。 “节哀。” “不……怎么可能，一天才刚刚开始，我们还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现在就动手杀人？”陆凝恨恨地看了一眼镜子，“镜子？是镜子吗？靠镜子杀人？不对……” 已经落在地上的匕首，安静地躺在一地碎玻璃之间。 “鬼是在镜子里的，这就是尹莲姐最后想告诉我们的事。” 陆凝的声音慢慢平缓，微微透出一丝冷意。 “镜鬼使用的是割喉杀人，那么它的弱点也很明显了，没有镜子就不能杀人，是吧。” “陆凝，你要冷静点。”凌雁察觉了陆凝情绪不对，马上开口劝阻她。 “原来是这样，我犯了个错误……在昨天那种胆小之后，居然又犯了这样的错误……对不起，尹莲姐。”陆凝慢慢低下了头，将尹莲的尸体放平，然后走过去捡起了匕首。 “你有点魔怔了，陆凝，不是你的问题。”凌雁皱了皱眉，抬手按住了陆凝的肩膀，“现在我盯着你，哪都别去。” “我很好，凌雁姐你尽管放心。尹莲姐是不会白死的，我也不会再犯错了，只不过有些事情还要去确认一下……” “现在不准，我要看着你冷静下来。你要是现在四处找鬼拼命纯粹是送死。” 陆凝抬头看了看凌雁，这才轻轻点头：“我不会做那么蠢的事了，犯蠢一两次也就够了。” “那么，我现在叫人……你去把衣服换了。”凌雁看了眼陆凝身上再度被血染红的浴袍，追加了一句。 “好。”陆凝表现得十分乖巧。 凌雁还是不太放心，站在门口喊了两声后马上回到了房间，发现陆凝已经换好了另一身浴衣老老实实坐在床上了才松了口气。 12 遗言和日记 陆陆续续有人上了楼，尹莲的死毫无疑问是对士气的一个巨大打击，俞止松，洪泽豪等人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这才多久？你们的东西呢？没用？”魏伯勇虽然一向和尹莲不对头，真的见到人死了还是不太敢相信的。 “鬼杀人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们听到动静才反应过来，那个时候人已经死了。”凌雁稍微叙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而那个时候楼下的人们也刚收到信息正在讨论，一时也忽略了楼上三人，没想到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就出事了。 “所以是镜子？”俞止松站在洗手间门口歪着脑袋打量起里面的情况，“她死前砸了个镜子？你们觉得鬼在镜子里？” “肯定在镜子里。”陆凝说。 “你怎么知道？说不定她被钳制了想弄出点动静引起你们注意呢。”魏伯勇还是不太信。 “尹莲姐和我说过，就算是死也要给鬼一刀的，既然她砸了镜子，鬼肯定在那里。” “切，人在死到临头的时候根本没有那么多想法……”魏伯勇又扫了一眼，“刀呢？” “在我手里。” “你一个小丫头拿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又不会用，给我们还能保护你。”魏伯勇说着就想走过去，被俞止松和凌雁直接拦在了走廊上。 “抱歉，我真的会用，另外，我现在是能左右你们死活的人，别对我摆出那种态度。” “嘿，那女人死了你又摆起谱来了是吧？”魏伯勇眼睛一瞪，陆凝也不怕他，跳下床走到近前，越过魏伯勇向后面喊道：“张复远大叔，你身上带着打火机对吧？借我用一下？” 张复远也干脆，从门口将一个一次性打火机直接扔进了屋子，准确地落入了陆凝怀里。 “谢了。” 陆凝取出了祈祷金像——尹莲之前还悄悄把这个转移到了她的浴衣里面只是现在暴露也无所谓了。她按下打火机，将金像底部靠近火焰烧了一小会，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是黄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金像仅仅是被烧热了，一点也没有变色，陆凝见烧得差不多了，左手打火机一灭，翻过手将金像底部按在了手背上。 “你干什么！”魏伯勇急忙伸手去抓，不过还是被俞止松和凌雁拦着，靠近不了。 疼痛反倒令陆凝的心神变得愈发集中了，连病情都似乎轻了许多。她等了一会之后抬起金像，手臂上已经多了块方形的烫伤。 “我要是早就跟尹莲姐说，她也不会死。”陆凝有些自嘲地看了一眼，发现金像用法之后马上就是史松当面被杀，一系列冲击让她几乎都忘了这个东西，直到今天早晨醒过来摸到才记起来，结果还没等说到这个，尹莲就被迅速杀死了。 “你就算伤心也没必要自残啊！”魏伯勇也不急着过来了，甩了甩手往后退了两步，“我们又不是非得要你的东西。” “这个烙印可以阻挡鬼的攻击，当然能挡几次我就不清楚了，你们要是相信就也在身上烫一个。”陆凝将金像扔给了俞止松，他接过之后马上心领神会，要过打火机也如法炮制在身上烫了一个。 有了第二个就有第三个意动的，魏伯勇本来还嘴硬“这丫头就是心情不好自残还想拖着我们一起”之类的，但是在场的众人谁没看过几遍收藏品目录？这东西确实在目录上，烫一下又不会有什么事，如果真有用不是赚大了？于是金像在俞止松和凌雁手里转过之后马上成了抢手货，纷纷拿去盖章去了。 “你要做什么？陆凝。”凌雁扭过头问。 “给鬼找麻烦，拖时间，另外想办法完成尹莲姐之前想做的事情。” 陆凝将匕首绑在了腰间，一如尹莲之前所做的一样。 “那么，这个给你。”凌雁将瓶中信塞入了她的手里，“我更擅长体力方面的事情，既然尹莲之前那样信任你，你就负责把它做完吧，还有，看看她最后想告诉你的，是什么。” “谢谢了，那么……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吗？” 俞止松皱了皱眉：“一个人安静？现在这种情况下？别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好吗？” 陆凝摇摇头：“我可不会……算了，我有把握，我就在这间屋子里，鬼是杀不了我的。” “你发现了什么吗？”凌雁问。 “是的，不过，如果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的话我反倒不敢保证了，至于这个发现……很抱歉我现在还不确定别的特殊条件，最好不要再对你们产生什么误导。” “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在楼下，如果有事情发生就大声喊出来，我会尽快赶来。”凌雁说。 “我也是。”俞止松也向她点了点头。 尹莲的尸体已经被搬运到另外一个房间了，但是洗手间还没有清理，陆凝也不让别人插手了，保持现状就可以。 等到彻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路您才回到了洗手间里。 血液尚且粘稠，但是人已经不在了。 她捧起洗手池中的衣服，尹莲的血液落在水里重新染红了里面的衣服，现在捞出来还夹杂着一些碎玻璃片在里面，几乎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大概，是洗不干净了。” 陆凝自语着，将衣服提出来稍微抖了几下，去掉碎玻璃后拧掉水分，拿回了屋中，打开暖炉开始烘干衣服。窗外天光大亮，阴云并不能完全遮挡住日光，照得屋内愈发亮堂。 尹莲手里的那本日记就放在床头，陆凝小心地拿了过来，发现好几页都被折了个角，里面正是唐元桢记录的一些收藏品用法和神秘学知识之类的东西。 陆凝此刻却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她想了想，取出瓶中信，拔掉瓶口的软木塞，小心地把里面的纸卷倒了出来。 纸条上以印刷体的内容写着几行字，不多，却没有废话。 【匕首如果能杀死它，就少了一只鬼，如果不能，就是用来杀死第三只鬼的东西。我手里的日记还记录了唐元桢的密室的信息，没有找到的几件收藏品应该就在那里了，只是密室的位置没有记录，可能还要找到别的日记……】 到此为止。 “我会找到的，尹莲姐。”陆凝轻轻将手里的纸条抹平，重新卷好，放回了小瓶子里面，随后拿起日记开始浏览折页的部分。 【七月二日雨 實驗室中的騷亂已經平息，內鬼也已經被揪出了，只可惜在抓住他之前，阿林就已經將他殺死了。不過這個小子以為早早死去就可以隱瞞住任何秘密嗎？天真的人永遠不明白這個世界上究竟有著什麼樣可怕的手段。 七月三日雨 我討厭連綿陰雨的天氣。 為了防止有人偷偷進入實驗室，我將錄影機放在那裡了，以便警報響起的時候能夠快速取用。 原本只要不來覬覦唐氏的“秘密”，那些財產情報什麼的我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但這似乎被人以為是軟弱可欺了啊。是時候讓他們回憶起當年的恐懼了。 七月五日晴 三個內鬼已經處決，似乎也震懾住了那些心思不正的傢伙。不過我年紀已經大了，不知道還能繼續支持多久，唐氏是不能落入那些貪婪的傢伙手中的，但現在的幾個年輕人都不算是可造之材，要不要拜託我那位老朋友呢？ 七月七日陰 總算是等到了今天。 看來那個小子依然還沒搞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啊，死與生的界限在我們這樣的人眼中其實是模糊不清的，而區區一隻鬼又能隱瞞什麼秘密？ 不過沒想到居然有人打上了神鳥之血的主意，永生的誘惑真的那麼大嗎？他們難道不會想想，如果真的能獲得永生，為何我依然在一年又一年地老去？貪婪已經遮蔽了他們的雙眼，我必須要採取行動了。】 连续四篇日记上被尹莲用笔圈出了几个词。实验室，录影机，三个内鬼，神鸟之血，永生。 陆凝能理解这几个词的意思，实验室是并不存在于他们检查过的这栋主屋之内的设施，也没有出现在地图上，应当就是尹莲遗言中的“密室”；录影机和神鸟之血则是藏品目录上也记载的东西；三个内鬼旁边打了问号，不知道是不是和三只鬼有关系；最后的永生……大概类似于动机一类的东西吧，整个山庄变成这样也许和这个有关。 但是，尹莲究竟已经想到什么程度了呢？她是不是已经解明了剩下那只鬼的杀人限制？又或者想到了更好的手段来对付鬼？ 然而陆凝终究不是尹莲。 她所希望的，并不是大家一起活着出去，仅仅是自己能够存活而已——她没有那份责任感，也不会因为陌生人的死亡有所触动。史松，尹莲，剩下的人当中也许还算上比较熟悉的公孙佑，俞止松和凌雁，剩下的人并不在陆凝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需要等到今天隐形鬼杀人……在这个安全期之内行动。” 陆凝合上了笔记，拿起已经差不多烘干的衣服穿上，她的随身物品被尹莲放在了床头柜中，无之容貌同样也在那里，不过就算有这个东西，陆凝也不打算一个人冒险出去了。 她很惜命的。 13 黄昏双杀 光线逐渐变暗之后，陆凝也来到了楼下，发电机已经在白天重新启动了，现在所有人都聚在楼下，无论做饭还是上厕所都是抱团行动，哪怕每个人都知道用处不大。 “今天……好安静啊。” 大概是气氛过于凝重了，一个年轻人开了口，他是张复远手底下的另外一个，性格有点冒失，大家对他也没什么关注。只是现在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却仿佛触到人的痛点一般，顿时就遭到了一番声讨。 “死了这么多人了，能不安静吗？” “没心没肺啊，不能提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年轻人顿时懵了，张复远一把给他拉回来，沉着张脸不说话。他毕竟也是现在管电力方面的，大家也不好多讨没趣，只说了几句就停下了。 “我们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吧。”俞止松换了一个话题，“目前我们已经知道隐形鬼的存在了，那么只要采取对应的措施就能防止它杀人，这样一来大家的生还率也会提高。但是另外两只鬼的条件限制我们大概要今天和明天过去才能知道了……这段时间大家有什么好的防备办法没有？” “保持现状如何？” 没人接话，最开始属于方敏队伍中的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就举起了手。 “小屁孩别出来胡说八道！”魏伯勇没好气地吼了一句。 “不……我说真的，我们到现在为止其实没有特别防备鬼魂的攻击，但是第三天都快过去一半了，只有六个人被杀……这是不是说其实我们这样就让鬼很难找到机会呢？还有，我看过很多恐怖电影，那里面的人都是越慌张越容易死，如果我们保持平时的生活规律……” “虽然不失为一个思路，但是现在指望鬼魂的限制条件就太被动了。”俞止松说。 “不过这小子说得也有点道理，第一天只有两只鬼动了手，也就是说第三只鬼一直没找到机会，这可不光是把我们的生还名额加了一个，恐怕是连弱点都暴露出来了。”魏伯勇咧开了嘴，猛地一拍桌子，“很好！我们就从这么方面分析分析那只鬼有什么弱点！” “你们恐怕分析不出来。”陆凝直接浇下一盆冷水。 “啥？” “因为从这方面着手的思路是错的。无论找到什么弱点，鬼都可以当着我们的面杀人，我们也仅仅是靠着那些收藏品做出抵抗罢了。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手里的东西几乎没有怎么使用过，坏消息则是这些东西恐怕起不了什么大用。” 魏伯勇刚要反驳，俞止松抢先开口：“起不了什么大用？” “隐形鬼我见过了，它杀死史松总共用不了十秒钟，而杀死尹莲姐的镜子鬼用的时间更短，我想问问你们哪个人有信心在死之前掏出东西来对抗？” 陆凝稍微挽起了袖子，展示出手腕上的印记来：“这样的预防措施也许能有点用处，不过最多也就是阻挡一下鬼的脚步罢了，如果它们想要杀人……” 就在此时，一声短促的尖叫打断了陆凝的话，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庞玲玲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放在桌上的腐朽之手上的蜡烛大声嘶吼了起来！ “鬼！鬼过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蜡烛的火焰已经变成了幽幽蓝火！ “大家不要慌张……” 俞止松还想说什么，但是庞玲玲已经慌乱地推开旁边的人往走廊方向跑了过去，还带翻了两把椅子。 “小刘！还有那个大个子，你们赶紧把人追回来！所有人注意身边的动静！应该是隐形鬼！”洪泽豪提高了声音，开始指挥起众人来。听到吩咐的警察和高大男生一同赶往了走廊中，这个时候庞玲玲又发出了一声更加恐怖的尖叫。 “怎么回事？” “方敏被杀的时候她就在屋子里，现在受的刺激比别人更大……”俞止松皱起了眉毛，“注意火焰……等等陆凝你想干什么？” 在混乱之中，陆凝已经轻巧地将腐朽之手抢了过来，一边绕着桌子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紧盯着走廊那边的动静。 “我去看看！” 凌雁跳上桌子反手拔出木剑，几步跨过，直接跳到了走廊前，这时候走廊里跑得比较快的小刘已经抓住了精神有些失控的庞玲玲，但是身后的衣领却忽然一紧，被凌空拎了起来。 “跑啊！” 在最后一刻，小刘猛地一把将庞玲玲往大厅方向推了出去，随即，他的双手向后一弯，发出了清脆的折断声。 伴随着小刘的惨叫，慢了一点的高大男生抓住被推得一个踉跄的庞玲玲，身体发抖地看向了半空中的小刘，扯开嗓子嘶吼了起来： “救人啊！！！” 说时迟那时快，凌雁已经冲入了走廊之中，木剑一挑刺向了隐形鬼，也就在同时，空中小刘的脑袋往后猛地一拗。 “喔嗷嗷嗷嗷嗷！！！” 第一次，人们听见了鬼的惨叫声。 小刘猛地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不轻的响动，而走廊里也响起了一连串逐渐远去的密集脚步声，似乎是隐形鬼逃跑了。 “小刘！”洪泽豪等人急急忙忙赶到，却愣在了当场。 “我……来晚了。”凌雁扫了一眼走廊，懊悔地说道。 虽然没能完成开膛破肚这最后一件事，但是脖子被向后弯折了接近一百八十度，不可能还有人能够活着。 “我说了吧，鬼杀人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单手拿着腐朽之手慢悠悠走过来的陆凝，语气漠然。 “凌雁姐的反应速度足够快了，就算如此也没能来得及救援，你们觉得这些藏品有多少用呢？” “至少我们确定了鬼杀了人。”俞止松在陆凝身后不远处，微微摇头，“而且也知道了鬼的到来。陆凝，自从尹莲死后你的情绪一直就不太对劲，我希望你注意一点……” 第二次，俞止松的话也被一声大吼打断了。 “黄鹏！” 他不悦的扭过头，却看到了高大男生一脸惊骇地将庞玲玲推了出去，脸色发青，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 名叫黄鹏的高大男生颤抖着指了指庞玲玲被狠狠摔在地上却依然纹丝不动的身体：“她……她死了啊！” 众人悚然一惊，俞止松马上冲过去扳过了庞玲玲的肩头。 身体依然温热，但是呼吸已经全无，庞玲玲圆睁着双眼，脸上挂着如同方敏一般似是嘲讽似是诅咒的诡异微笑。 惊雷。 又是一个雨夜，虽然大厅里光芒大盛，气氛却凝重至极。 在被当着面杀死了两个同伴之后，没有人能够保持乐观的心情。之前那些讨论正如陆凝所说，没有任何作用。 “没必要沉着脸吧，难道到现在了大家还没有心理准备？”陆凝将腐朽之手还给情侣之后，就找了个角落站着了。 “我现在没心情理你。”魏伯勇恶狠狠地指着陆凝，“你也别跳出来找揍，老子不打女人，但是那是在没被惹急的时候！” “那么，在我离开之前，姑且说点有帮助的东西吧。” “你又要离开？”俞止松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无奈了，反倒是笑了出来，“好啊，那说吧，我们听着。” “蜡烛的侦测范围大概是十米，没有工具我测量不了很准，但是就在这个距离之内是不错的。”陆凝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情侣中的男人问道。 “你觉得我拿着蜡烛在桌子周围绕圈是吓傻了吗？” 虽然总觉得陆凝现在语气不对，不过众人至少不会觉得她还会如同昨天一般了。 “就目前看来，腐朽之手真是没有起到一点正面效果，现在我告诉你们它的警戒范围，十米，这个距离意义已经不大了，总体来说，这件道具相当鸡肋。”陆凝摊了摊手，“不过我也根据火焰变化推断出第二个结论了。隐形鬼是穿过我们的大厅走到走廊上去杀人的。” “啊？什么意思？”张复远手底下的冒失青年第一个问了出来。 “……大厅的亮度超出了它的杀人限制，而走廊里没有，这已经是个不错的参考了。”陆凝把话说完。 “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张复远呵呵一笑，“就算我们已经尽力修复了，发电机依然存在隐患，坚持到七天结束可是很困难的。” “那是你们的问题。现在我要走了。” “快天黑了，你上哪里去？”魏伯勇问道。 “当然是好好利用一下这段安全时间。顺便，祝各位今晚睡得安稳。”陆凝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上了楼。 “她什么意思？”魏伯勇瞪着眼问其他人。 俞止松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今天三只鬼都杀过人了，我们直到收到新短信为止不用担心鬼的袭击了。” 尹莲死了，洪泽豪是个行动派，张复远保持作壁上观，陆凝现在又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现在他再也摆不出那副轻松的神态了。 “十个生还者里，真的能轮到我吗……” 俞止松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思考了起来。 14 错综复杂 窗外电闪雷鸣，屋里灯火昏黄。书房中只有陆凝一个人，坐在巨大书桌前，拿着一支笔慢慢翻阅着唐元桢的日记。 日记总共有十八本，这中间当然有年代的断层。不过只是有两段大段的缺失，剩下的还是可以连贯起来的。 陆凝大致分开为前中后三个时期。 前期的唐元桢大概年纪在三十岁左右，此时大量记录的就是关于神秘学的感想，见闻以及表达自己的憧憬。这个时候似乎他刚刚接触了神秘学知识，口吻也更加热忱富有激情一些。 中期则是四十岁的部分，此时唐元桢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神秘学势力，并且开始收罗世界各地的有关物品并进行研究，有些篇目写得更加像是研究笔记，甚至记录了很多没有在那本小册子上收录的藏品名字，效果也是千奇百怪，甚至有直接封印鬼的阵法符箓之类的东西存在。 后期大概在唐元桢晚年时分，这时候神秘学的东西反倒在其次了，家族内外的问题让他感到了头痛，研究方面也趋向于停滞。可以看出唐元桢晚年已经逐渐有些憎恨自己的家族了，使用了许多“拖累”“废物”之类的词语来抱怨，也毫无避讳地提及了“处刑”之类的事件。 唐氏在唐元桢晚年渐渐衰落，唐元桢的两个儿子离开了家自己闯荡，但是境况都不怎么好。大儿子被评价为“平庸”，若是唐家只是一般的豪富家庭也就罢了，偏偏唐元桢从神秘学起家，虽说交友无数，但仇敌也很多。他倒是能拉下面子请几个朋友在他死后庇护家人，然而终究不是什么治本的方法。 陆凝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将唐元桢日记里面的情报梳理了一下，在外面已经有些微亮的时候，她感觉脑子有些发晕了。 本来之前的烧还没完全退去，现在又是一整夜的阅读思考，陆凝咳嗽了两声，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慢慢从口袋里拿出了三本小册。 除了自己的一份以外，还有最开始死亡的两人持有的两份，陆凝都趁着验尸的机会拿到了手中。 她对着地图仔细看了看，然后将每一个楼层都撕了下来，拿到窗前重叠在了一起。 所有地图使用的是同样的比例尺，也就是说它们的轮廓应该是重合的，如果说日记中的实验室藏在主屋中的话，地图中应该能看出什么异样的部分才对。 结果正如陆凝所猜想的那样。 二楼走廊比一楼的走廊要宽一小段，不是很多，但主楼走廊都是两边都有的，走廊形状是“凹”字形结构，两侧分布着房间，如果二楼更宽一些的话，两段加起来已经足够容纳一人进出了。 “鬼的第一次杀人就是在一楼走廊……不是偶然。”陆凝回忆了一下，一楼走廊里面只有洗手间和一些简陋的住房，在二楼房间够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多少人考虑那里，何况第一个人死在一楼走廊，那个地方被众人下意识地当成了凶险之处，谁还会注意走廊窄了一点这种细节？ 但是就算如此，一楼的房间数量也很多，算上洗手间在内，靠内侧的房间总共有十六个，陆凝要是一个个搜过去说不定就会撞鬼猝死。 直接在这里藏着实验室是不可能的，不过通往实验室的暗道很可能就在那个地方…… 陆凝陷入了沉思。 “如果现在我去说服别人，凌雁姐和俞止松也许愿意帮忙，公孙爷爷大概也可以，可是其他人就未必了。这样的搜索不分头行动没有什么意义，分头行动就给鬼制造了袭击我们的机会——真是两难。” 这个时候，手机“叮咚”一声，传来了新的信息提示。 “都这个时间了吗？正好，作为参考……”陆凝将窗户一开，直接站在窗口打开了信息开始查看。 【敬启： 诸位游客，根据天气预报显示，未来两天将是令人愉快的晴天，但在周末时分降水概率将会提升到百分之百，请珍惜两日的美好天气，享受山庄的悠闲生活，多进行对身体有益的户外活动。 关于鬼魂的补充提示： 四、第二只鬼潜伏于镜子之中，能够在镜中世界随意移动，并不能显形于现实世界。它能够寻找任何能够清晰映出人类影像的“面”，操控其倒影进行动作，此时倒影受到的伤害将悉数反馈在本体上。此外，镜鬼进行倒影操控的场合，可以将镜中和现实的一切虚实物体进行转移，包括声音。镜鬼的杀人必须以锐器割断喉咙致死，因为需要清晰的影像，所以镜鬼无法在没有光的地方杀人，同理，在遭到镜鬼攻击的同时隔断光线使自身的影像消失即可阻止其杀人。 五（将在第四日结束时解锁） 祝各位旅途愉快。】 “哈。”陆凝看着短信，忽然发出了一声嘲笑。 一只更加强大，限制也更加严格的鬼，甚至提供了实际的对抗策略，然而……陆凝能看到的只有恶意。 与隐形鬼的杀人环境完全相反，杀人速度更快，甚至连抓住本体都做不到……尹莲的最后一击终究不可能杀死这样一只怪物，而随着这个信息，已经可以确定第五条肯定是关于第三只鬼的详细信息了。 “四天就将所有鬼的信息都暴露给了我们，那么第五天和第六天又准备给我们什么？” “陆凝！” 门口忽然出现了俞止松的身影。 “找到你了，快跟我离开这！” “找我有事？这么着急？” 陆凝也没遮掩桌上的日记，只是把自己整理好的几张纸叠了两下塞入了口袋中，然后走到了门口。 俞止松也没在意，说道：“安全时间要过去了，你要是再出了事我非得累死不可！快跟我回大厅去！” “出事了？” “出事了……不是鬼动手了，是大家吵起来了。” 陆凝看了他一眼，刚刚才收到短信，俞止松就跑了过来，看来是还没查看短信的样子，那还真有可能是什么急事。 不过这种想法在下楼之后她就后悔了。 “你们俩藏着什么！快交出来！” “我说那家伙死了身上怎么什么都没有，原来在你们身上！” 大厅里，暴发户的那两个跟班——记得是叫老林和小邓的两个——正在被好几个人围追堵截。魏伯勇打头，情侣男和染发两个小弟跟得最紧，甚至医生、黄鹏和两个乐队成员都在追。其余人虽然没实际追赶，但脸上都是有些不快的神色。 “今天清晨，他们两个趁着大伙睡觉偷偷溜到走廊上去吃什么东西，结果被起来上厕所的魏伯勇逮住，发现是一瓶丹药，还有十好几粒，当时就把他惹火了。” “是……那个暴发户身上的清正丹？”陆凝想了想就知道是什么了。 “对，魏伯勇威逼了一下他们就说了，说这个东西能让鬼不杀他们。虽然说我是不信这么便宜的事，不过显然有不少人信了。”俞止松无奈地耸了耸肩，“凌雁还得在这里留着以防不测，就让我上去把你喊下来……你看要不要管。” “想死没人拦着。”陆凝有意放大了些声音，顿时引来了几个人注意。 “早上好……一大早就闹得鸡飞狗跳，看来大伙昨晚休息得不错，但愿你们今天也能保持精力充足。”跟着就开了嘲讽。 俞止松苦笑，自从尹莲死后陆凝对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么个态度，也就自己和凌雁稍微好些，也不知道这么大的戾气是哪里来的。 “喂，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时间最长，知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魏伯勇已经按住了一个，昂着头也不管陆凝的嘲讽大声询问起来。 “我当然知道。” 陆凝伸出手。 “扔给我一粒，我就把那东西的真实功效告诉你们。” 这时候另外一个也被别人按住了，听见陆凝的话都没怎么犹豫，扒出瓶子倒出一粒来扔了过去。 “说！” 陆凝接过药拿出纸包好，随后才轻笑了一下，说道：“清正丹，具体功效就是给你附加一股令鬼魂厌恶的气息，比如说……给讨厌香菜的人面前放两碗面，其中一碗加了香菜，这样那个人就不会挑选那一碗了。” “你说这玩意就是个香菜？”魏伯勇想了想才搞明白了要点。 “对，吃下去之后你就是一碗加了香菜的面了，不过这毕竟只是药物，有效期不过一天吧。” “一天？”众人瞪着那个药瓶，看着十几粒挺多的，要是一天……完全不够啊。 “等等，这么说来他们吃了这个要要是和我们在一块的话，鬼会先杀我们？”医生忽然反应了过来。 “什么？”魏伯勇顿时眼珠子一瞪，“原来是个坑人的玩意？” “也不算坑人吧，如果按照最开始九个名额来算的话，这一瓶药足够三个人活到七天结束了……啊！”乐队成员当中的一个寸头忽然一拍巴掌，“所以你们最开始找到了之后就三个人死抱团，藏着掖着是吧？” “我说那个SB怎么一脸趾气高扬的样子，原来是弄了这么个东西。”魏伯勇哼了一声，“不对啊，他还是死了啊。” 这时候被按住的老林小声说话了：“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有效时间啊……他都是自己先吃了再给我们吃的，恐怕没把握好时间被鬼钻了空子。不然我和小邓早晨这么着急出来干什么。” “脑子有问题……喂！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没有？”魏伯勇又抬起头问陆凝。 “嗯，还是那个比喻，要是这人面前就放了两碗有香菜的面，他又要饿死了必须吃，你觉得是什么结果？” “废话！都TM快饿死了还管什么香菜不香菜……”魏伯勇低头咕哝了一句，他是反应有些慢，在场的有不少立刻就明白了。 “所以这个光吃了还不管用，必须跟没吃的人站在一起才能发挥效果？”洪泽豪皱着眉问道。 15 分裂 俞止松觉得自己就不该让陆凝来处理这事。 想要偷吃的两人招致了所有人的不满，而这种不满在知道药物的作用之后则变成了嫌恶。或许人们可以接受具有防护或者攻击性的道具，但这种将目标转移到别人身上的东西却不在此列。 现在没人放心把丹药给别人拿着，可是如果直接毁了又舍不得，一时间僵持住了。最后勾心斗角了半天，俞止松负责了保管事项，条件是每天拿出来给所有人确认数目。 陆凝就在一边看戏，其实闹成这样清正丹的作用已经基本没有了，只是那点侥幸心理让他们争执了这么久。 而另一边，老林和小邓被抢了丹药，满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没人搭理。 “你们早晚要死。” 小邓忽然恶狠狠地说道：“抢啊，你们最好抱着这个没什么用的东西一起死掉！我们现在没有防身的东西又怎么样？等我们都死了就会轮到你们！一样！” “你还挺有理啊？”魏伯勇哼了一声。 “有理？我当然有理，早就说好谁找到的东西归谁，凭什么现在就变成你们随便抢了！”小邓激愤地抬起手指着魏伯勇，“你们这么有本事，去抢东西多的人啊，那个女人死了之后身上的东西是不是都被那个小丫头拿走了？你们怎么就不抢她的？” 见矛头转向了自己，陆凝反而笑了。 “你没用祈祷金像给自己烙个印记？” “我烙了！有什么用？昨天那两个人还不是瞬间就死了？”小邓有些狰狞地盯着陆凝，“说不定你给我们的根本就是个假货！你为什么知道丹药的详细作用？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所有收藏品的用途？” “哦，大部分我都知道了。”陆凝轻飘飘一句话就堵了回去。 众人一惊。 “你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到底都有什么作用？快告诉我们！” 陆凝目光扫过一圈，指了指楼上：“三楼书房里面有唐元桢的日记，日记里记录了很多东西，如果你们真的好奇不妨去看看，我是不会说的。” “为什么？”凌雁忽然开口了，“把知道的说出来至少大家心里有数。” “首先，所有东西都是我推断出来的，我并不能保证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陆凝抬起手，一根根竖起手指，“第二，就算我说了，你们也会怀疑其中有隐瞒和谎话；第三，这终究还是个生存竞争游戏，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优势公开出来？” 魏伯勇按了按拳头，威胁之意明显，但是马上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另外，比起我这点私心，你们还是多关心一下真正想要害死你们的人吧。” 陆凝忽然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一低头就趴到了桌子下方。 众人惊愕之中，俞止松目光一瞟马上看见了小邓偷偷摸摸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机，立刻大喝一声：“你在做什么！” 这一声惊醒了众人，可小邓也露出了一个有些疯狂的笑容：“你们想要我们死，那就来啊！大家一起完蛋！” 魏伯勇距离比较近，三步两步就冲了过去，就在这时，他身后响起了一声血肉破裂的声音。 “勇哥！” 魏伯勇猛然回头，只见情侣男拖着染发男人，跪倒在了地上，染发男人瞪大了双眼，脖子上裂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血液正在喷射出来，一枚刀片落入血泊之中，宣告着又一场杀戮的完成。 “我艹你大爷！” 魏伯勇怒极，回过头一拳将小邓打翻在地，伸手拿起了他的手机——屏幕上已经进入了相机模式，清晰地将摄像头中的一切反映了出来。 “镜子鬼只要有清晰的影像就能杀人……”陆凝慢吞吞地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理论上只要携带了镜子之类的东西就能诱使镜鬼执行杀人，这之后的安全期就不必担心了，这算计可不错。” “不错？老子现在就宰了他，看看他还能不能得意！”魏伯勇提起拳头按住小邓又要打，小邓咧开已经被打得鲜血直流的嘴巴大笑起来：“你杀啊，杀了我鬼就又能多杀一个人，说不定就是你！不让我活我就不让你们活！” “老子把你打废了去喂鬼！”魏伯勇瞪圆了眼睛又是一拳下去，两三下就把小邓打得出气多进气少了，这才被人再次拉住。 “勇哥，差不多了……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情侣男恨恨地盯着小邓，“咱们把他关起来，让鬼杀了他！” “好……好！我去找条绳子，你帮我按住了这混蛋！”魏伯勇正在气头上，丢下一句话直接往仓库去了，洪泽豪赶紧带了几个人跟了上去。 陆凝叹了口气，虽然是早晚的事情，不过看到最初还算团结的一群人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已经依稀察觉了一丝未来。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陆凝站起来，拿出手机打开了照明功能，往走廊中走去。 “等等。”凌雁起身，“我跟你一起。” “谢谢……请留在这里，凌雁姐。” 凌雁愣了一下，马上拒绝：“一个人非常危险，隐形鬼在那条走廊上可以随意杀人。” “它杀不了我。”陆凝扭头一笑，“我没问题……但是多一个人的安全就不敢保证了。” 说罢，陆凝取出了白色的纸面具，戴在了头上。 “你……注意安全。”凌雁看陆凝的眼神复杂，但是其中的担心并不是假的，陆凝也点了点头表示安心，随后走进了走廊里。 无之容貌，是鬼面具。这副面具是唐元桢年轻时潜入妖魔宴会所使用过的东西，只要在一定距离之外，佩戴面具的人就会被妖魔鬼怪认为是同类而忽略，但靠近过多则会被分辨出来——这终究不能完全遮掩身上人类的味道。 一股说不清的力量环绕着陆凝，这种力量带着令人安心的感觉，大概就是面具开始生效了吧。 一楼的房间被用来放置尸体了，杨娜，方敏，尹莲，庞玲玲……除了第一位死者还躺在外面的园丁小屋里之外，为了省事大家便把尸体放在了这里。不过天气虽然已经入秋，温度还是不算太低，屋子里却并没有任何腐臭味。 这让陆凝不禁想到了园丁小屋里面已经变成尸蜡的那具尸体。 整个山庄都透着一股诡异。 要寻找密道之类的地方，陆凝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只能在墙面敲敲打打，将房间里每个角落都仔细检查一遍，可是这样一来她的速度就被大大拖延住了。不过或许是因为面具的缘故，检查过三间房她也没听见任何古怪的动静。中途出去一趟得知，魏伯勇已经把小邓捆起来扔到另外一边走廊的房间里面，开着房门就离开，明显是要拿他喂鬼了。 “你在找什么？”俞止松发现了陆凝的奇怪举动，便过来问道。 “通往唐元桢实验室的密道……我们还没找到的收藏品肯定都在那里，说不定还有别的好东西。”陆凝据实回答。 “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招灵目录有什么用？”俞止松拿出了那个木头圆柱，“我到现在都没敢用，但是我觉得再不用可能就要死了。” “那里面隐藏着连同异次元的召唤法阵，只要念出对应的咒语，就能召唤一只鬼来作为自己的保镖。不过它对鬼的约束能力有限，过一段时间召唤约束力就会消失，到时候不光鬼会先杀了你，之后我们这屋子里还会增加一只新鬼。” 俞止松冷汗都下来了：“这么坑？” “真的是实用的东西也不会摆在外面了。”陆凝摊摊手，“唐元桢没说约束时间是多长，所以你最好别乱用。” “我……知道了。如果安全了的话我再过来帮忙。” 说完这句话，俞止松赶紧跑回了大厅里面。 陆凝继续着房间搜索的工作。 终于，在找到第六间房间的时候，陆凝发现一段墙壁反馈的声音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她仔细敲了一圈找到了边缘，大概就是一扇门的大小，只是并没能看到周围有明显的机关存在。 她也不是拘泥于破解机关的人，马上就出了门，打算找几个人来把这面墙砸开，没想到刚一出来就听见狂笑声，怒骂声，指责声和哭声响成一片。 “他们就不能有个安静的时候吗？” 陆凝从没感觉这么累过，顿时想着自己去找工具来搞定算了。 又死人了……这到现在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一样，关键是死的人。 并非是被特意捆住的小邓，而是那个穿校服的男生。 在吵吵嚷嚷中，陆凝算是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大体上就是有人觉得把小邓绑在那不放心怕他跑了，于是男生自告奋勇领了一粒清正丹去看守，结果被隐形鬼杀死在了门外。 “他……想什么呢？”陆凝无法理解这群人的脑回路。 屋子里的小邓还在狂笑，事到如今他也破罐破摔了，一边笑一边放嘲讽：“没想到老子还藏了一粒吧？你们这群智障还想让老子去喂鬼？没门！不看着你们死光我可不会死！哈哈哈哈！” “把他嘴堵上。”魏伯勇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扔给旁边的情侣男。很快小邓就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了，不过还是在笑。 “该死的家伙……” 洪泽豪阴沉着脸，抬起头看向了俞止松：“这样下去不行，他迟早会把我们都坑死。” “是，但是我们现在不能杀他……多一个人也好，我希望大家能都活着。”俞止松回答。 16 失落 最终，小邓被捆在那里，准备明天继续填给鬼。 没人说情，毕竟他一开始手机就对着所有人拍摄，那一下就将所有人都拉到了对立面，在这样的局面下，没人会有多余的同情心给一个想害死自己的家伙。 陆凝悄悄离开了，最后一只鬼还没杀人，现在虽然愤怒的人占大多数，但终究不敢随随便便离开。 指望别人是不现实的，凌雁有勇气，俞止松会思考，但他们还是放不下大厅里面的人，不会跟着她去找什么实验室。公孙佑固然有心，却是有心无力，什么都没有的他光是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可是陆凝不想放弃，如果其余的东西也就罢了，神鸟之血这个东西在唐元桢的日记上有过描述，它有一个令人垂涎的功效：复活。 用血液沐浴全身，令死者回归生界。固然唐元桢也解释了这样的复活只是暂时的苏醒，一小时后复活的人会重新死去，但就算如此…… 拿着从仓库里找来的锤子，陆凝开始将墙壁慢慢敲碎敲开。 随着大量白色凝固的涂料和砖石一起脱落，里面黑色的铁皮逐渐显露了出来。慢慢地，一扇铁门的轮廓已经出现了，但这扇门上没有任何门把手之类的东西，陆凝确信这门原本是要靠机关打开的。 可是机关在哪里？门与后面的通路被紧密的连接在了一起，想要破坏的话十分困难，就算拆除周围的墙壁露出来的部分也都是厚实的金属墙面——唐元桢在保护实验室方面可没有任何偷工减料。 眼看秘密就在眼前，谁会放弃？陆凝无法暴力破开铁门，再次把目光转向室内的机关，毕竟这屋子里的东西不算很多，除了床、书桌、衣柜之类的大型家具以外没有什么遮挡的东西。 再找！ 然而好运似乎已经用尽了。翻遍整间屋子，陆凝也没能找到任何类似于机关的东西，反而身体已经疲劳得有些撑不住了。 “陆凝，你这里……怎么回事？” 终于还是凌雁不太放心找了过来，进门就看到了墙上被拆出来的铁门，以及坐在床上满脸失望的陆凝。 “凌雁姐，你能打开这门吗？”陆凝把求助的目光放在了凌雁身上。 “……我试试。” 凌雁走到铁门前，按了按门，又敲打了几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门很厚实，锁应该是在里面，可我不知道这里面用的是什么锁。” “这样啊……” 陆凝倒是知道是机关锁，可是有什么用？找不到开关啊。 “算了，既然找到了总有打开的机会，你现在需要休息。”凌雁转过身，按着陆凝试了试她的额头。 “还好，不烧了，但是你现在身体很差，马上回去休息。” “……好。” 陆凝也知道强撑没用，顺着便答应了下来。 凌雁拉起陆凝，两人走回大厅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几盏灯还亮着，这还是几天以来头一次厅里这么安静。 “他们人呢？” “折腾累了，反正只有一只鬼剩下杀人的机会，还有个免费的捆在楼下，他们就先回房间了。” “不会都这么天真吧……”陆凝咕哝了一句，不过她现在也很累，脑子也迟钝了不少，懒得去思考众人的关系了。由于还得遵守抱团的规则，陆凝干脆就跟着凌雁一起去睡觉了，她心里有数睡得安心，凌雁却晚上经常爬起来注意一下四周，早晨起来都有了点黑眼圈的痕迹。 “昨晚没死人？”陆凝摸出手机，一个好觉之后她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心里忽然有了些想法。 “不知道，我刚起。”凌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走进了洗手间——尹莲死之后大家都已经将屋子里的镜子给拆了，用布料之类的东西裹好塞在什么地方。遮掩虽然不能保证镜子鬼无法杀人，好歹不用日常时刻注意周围的镜子。 陆凝揉了揉眼，拿着手机等着时刻到来。 随着最后一秒倒计时跳过，短信准时发送到了手机上，洗漱完毕走出来的凌雁也一同拿起了手机，但两人看完短信之后就意识到，本来经过昨天就紧张的气氛大概是永远也好不了了。 【敬启： 诸位游客，阳光明媚的天气是否让您感到享受了呢？山庄之中虽然时刻充满惊喜，也请不要忘了走出去感受自然的风光，当然，前提是不要离开山庄的范围（笑）。 关于鬼魂的补充提示： 五、第三只鬼的能力是替身，它会直接吞噬一个人的灵魂，并代替那个人生活下去，直到寻找到下一个牺牲品。替身鬼附身人类的时候会得到那个人的记忆，因为拥有人类的身体，一部分道具对它的作用会削弱甚至消失，但在同时，替身鬼也只能以人类的姿态行动。替身鬼杀人的方式是与人接触的瞬间即可吞噬灵魂完成转移，被它所杀的人留下的空壳脸上会有特别的笑容。只要不和任何人产生身体接触，替身鬼就无法杀死你。 六（将在第五日结束时解锁） 祝各位旅途愉快！】 “找到你了。”陆凝笑了。 凌雁有些惊讶于信息的内容，听到陆凝的话便转过了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你已经知道替身鬼是谁了？” “我大致猜到这只鬼的能力是附身了，不过没有决定性的情报我不敢随便动手，现在……这个信息足够了。”陆凝晃了晃手机，“方敏，庞玲玲，那么在庞玲玲死的时候谁碰着她，谁就是替身鬼。”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黄鹏。 “你打算怎么做？” “尹莲姐的匕首，那把能够杀死一个人，并吸收其灵魂的匕首，简直就是为这只鬼量身打造的棺材，不是吗？”陆凝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过。 凌雁点了点头：“这样的话，我保护你，只要想办法杀了替身鬼，我们就有更多的人能生还了。” 就在两个人兴致勃勃地打开门出来的时候，楼梯外面传来了一声大叫。 白领坐在地上，一面往后蹭一面大声喊着：“别靠近我！” 在他的对面，乐队成员两人茫然地张开手有些不知所措，而在上楼的楼梯上，一个身影蜷曲着坐在台阶上，从背影看正是黄鹏。 尸体已冷。 “你们两个离我远点！”白领一边大叫，一边疯狂地挥舞着手臂，“他死了。鬼呢？鬼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等等，你说清楚！”平头乐队青年站住不动，却还是一脸懵的状态。 “你们几个关系最近了吧！谁是鬼！是你！还是你？还是那个骚包男人？你们都滚远点！别离我这么近！是不是要杀我？” 白领歇斯底里地大叫着，陆陆续续有人被吸引到了走廊上。陆凝此时站在房间门口，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在目光扫过一圈之后，她默默将匕首收了起来，转身走回了房门中。 “陆凝？” “凌雁姐，我本来昨天就能杀黄鹏的。”陆凝的语气听不出她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但是我怕我的判断不正确，或者根本就是我的猜想错了，所以等到了今天的信息才动手。你说我是不是……又错了？” “你还相信我吗？”凌雁倚着门，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你是我唯一能排除替身鬼的人了。” 凌雁轻轻一笑：“你……没有必要觉得自责。我们每个人都会犯错误，大大小小，甚至有些错误会改变我们的人生轨迹，可是我不觉得谨慎是错。” “谨慎……还是犹豫呢？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陆凝有些垂头丧气。 “我小时候练武偷懒过，这导致我基础不扎实。初中的时候仗着武艺在学校拉帮结派，结果被我父亲禁足在家整整一个暑假。有人到我家里名为切磋实为踢馆的时候，我怕自己打不过对方躲了，结果父亲被打断了两根骨头。”凌雁忽然说道，“我这辈子犯过许多错，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原谅过去的自己。我明白你现在的心理，也能肯定这并不算是个错误。” “你是在安慰我吧。” “就算真的是错误，也不要这样失落，很多时候只有疼过了的人才知道成长。”凌雁向外面比划了一下，“而且，情况也不会更糟糕了，不是吗？” 陆凝默然。 稍微做了点心理准备之后，她才有些结巴地说： “那，那个……凌雁姐，情况，是真的会变得更加糟糕的。” 楼下的小邓死了。 正如众人所想的那样，在清正丹效果结束之后，隐身鬼就立刻杀了他，半点时间都没有浪费。没有人为他的死感到可惜，只是替身鬼的存在已经让每个人都开始互相猜疑了起来。黄鹏最后坐在楼梯上，根本无从判断最后一个与他接触的是谁，现在几乎人人都刻意和别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除了陆凝和凌雁互相还相信对方以外，还能一直保持近距离接触的就是那对情侣了。 两人表示互相之间从来没离开过对方，更不可能大半夜跑出去和黄鹏有什么接触了。说起来，众人也从来没见过这两人分开行动过。 虽然不是特别肯定，但这对情侣的嫌疑已经小了很多。 17 猜疑链 最初的三十人当中，有部分人是互相之间认识的，并非完全陌生。 情侣，俞止松那一组五个人，还有明显互相熟悉的张复远一组，这些人都表现出了超过刚刚认识的人程度的相互熟悉程度。 只是现在几乎都不存在了。 除了情侣之外，俞止松和两个乐队成员之间已经有了距离，张复远那边三个人各自拉了一把椅子坐着，也保持了两米左右的间隔。 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各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俞止松打破了沉默，“不如这样，大家明明白白把心里怀疑的人是哪个说出来，互相比较信任的一起行动，这样如何？” “如何？我觉得你可疑！”白领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不光是你，还有那两个人，你们昨天不是一起的吗？最有可能被替换的就是你们了！” “我不否认我们是在一间屋子里睡的，可是黄鹏死在了走廊上，那里随便谁都可以去。”俞止松马上反驳。 “说得好听，那你怀疑哪个人？”白领撇了撇嘴，一脸不信。 俞止松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黄鹏——不，替身鬼如果说骗谁比较容易的话，那就是魏伯勇了。” “喂！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如果替身鬼私下里和你说有什么发现让你出来的话，你肯定会出来见人的。” 魏伯勇马上一拍桌子：“老子为什么要搭理一个之前都不认识的家伙？那小子是你的人，死了甩到我这里来？” “哦？比如说……他说找到了离开这里的密道之类的，你真的不会去吗？” “所以老子没听说这种事情啊！”魏伯勇大吼了一声，指着张复远说道，“更奇怪的不是这家伙吗？死了这么多人他们一组三个居然一点事都没有？你信？我要是那只鬼就藏在他们中间，看你们在这里扯淡！” “哎，魏老弟这话说得可不对。”张复远赶紧抬起手，“能活到现在是我们运气好，我们手里可是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有，还一直管着电力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说话要讲良心。” “良心？鬼有良心吗？你这一脸世外高人的样子我怎么就不相信呢？”魏伯勇龇着牙，眼睛都有些发红了。 “冷静点魏老弟，大家也就是猜想，你看你这么说我也没生气不是。”张复远抬手虚按了两下，然后转过了头，“倒是那位陆凝小姑娘，不是我老张对你有意见，只是你知道得太多，如果我是鬼，也得优先杀你比较好。” 陆凝听了也只是笑笑。 “我的确知道不少，所以您觉得鬼凭什么能把我引诱出去和它见面呢？” “比如说……打开门的方法？” 张复远一句话让陆凝的神色一变。 “你昨天找了一天，我想大概是找密道之类的地方吧，老张我看到你从仓库拿工具了。既然找到了却没急着进去，是不是说打不开门呢？” “哈……这的确可能把我引诱出去……不过概率很小。”陆凝承认道，“打开门不在一时，但是我可是很注意自身安全的。” “真的吗？”张复远步步紧逼，“可是从你这些天的行动规律来看，我可看不出你有多么注意自身安全啊。” “看来张大叔是认定我了？”陆凝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复远。 “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我都说了只是提出疑点大家探讨，哪里就认定了谁。”张复远微微笑着，双手一叉，又一次老神在在地躺在了椅子上。 气氛又回到了沉闷。 “陆凝，你怀疑谁？” 俞止松的问话让陆凝感觉十分糟糕。 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没意义的话题上浪费时间？ “除了凌雁姐，我谁都怀疑。” 陆凝站起来，转过身走向仓库。 “这里的每个人都让我没有任何安全感，抱歉，我是没打开那扇门，所以我要继续尝试去了。你们想继续玩这种人狼游戏，恕不奉陪。” “你跑什么！是不是心虚？” 魏伯勇马上喊道。 “鬼才不会心虚，它只会一边看乐子一边想办法把你们全都杀掉！”陆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她离开之后，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抱着脑袋趴在了桌上，有人叹息着摇头，不过到底怀疑谁的话题还是就此结束了。 “尹莲展现出领导力的时候，你们猜疑，她死了。” 凌雁忽然说道。 “陆凝积极探索秘密的时候，你们猜疑，她走了。” “你想说什么？”魏伯勇不满地问。 “没什么，只是，那些原本可能的机会，是不是因为这种内斗，一次次从我们手中溜走了呢？” 凌雁说着，站了起来。 “凌雁！”洪泽豪沉声低喝了一句。 “洪叔，抱歉，我觉得陆凝没有问题，更不能死。我动脑不行，难道稍微保护一下我们当中肯动脑的那个人也做不到吗？” 洪泽豪认真地盯着凌雁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然而，依然有不怎么识趣的人存在。 “东西留下。”魏伯勇站了起来。 凌雁脚步一顿。 “那把木剑，我知道陆凝那丫头身上好东西多，我也不打那个主意了，不过我们手里什么防御道具都没有，你至少给我们留个反击用的东西。” 魏伯勇说得振振有词，可是所有人都明白，是凌雁确实用木剑击伤了鬼，这才让人眼热的。 “姓魏的你什么意思？”洪泽豪马上起身，拦住了魏伯勇。 魏伯勇一偏脑袋：“洪泽豪你少装圣人，你那一身肌肉在鬼的面前就是个废物，你敢说心里对那把剑一点想法都没有？” “你……找打吗？”洪泽豪沉着脸，堵住魏伯勇不让他追赶。 就在这时，当啷一声，凌雁将木剑连鞘扔到了桌子上，认真地说：“他也没说错，洪叔，邢叔，接下来靠你们保护大家了。” “你给我回来！” 洪泽豪这一次没能叫住凌雁。他低头拿起木剑，第一次露出了有些彷徨的神态。 “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 陆凝走向楼梯，神色间不无遗憾。 从进入山庄的那一刻起，怀疑的种子就已经扎根在每个人心里了，今天的互相猜疑只不过是一次爆发罢了。替身鬼的杀人能力并不强，但是正是因为它对于团队关系的毁灭性打击，才被放在了今天公布出来。 “所以，你觉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陆凝？” 凌雁跟在后面两米左右的地方，放下木剑也意味着她放下了责任，现在的语气变得松快了一些，平时镇定的表情中也流露出一点紧张的神色。 “不是我觉得啊……凌雁姐。”陆凝也知道今天早晨和凌雁说的事情实在有点危言耸听的感觉，可是她已经对自己的判断越来越有信心了。 “信息，鬼的杀人手段，杀人顺序，杀人时机……这一系列的东西都不是没有意义的，虽然我还没能找到所有要点，不过对于明天信息的推测可是很有把握的。” “为什么？” “破灭的希望会让人更加绝望……大致如此吧。这个竞争游戏的设计如此充满恶意，以至于我不得不用最不妙的情况来揣度，万幸的是还有神鸟之血这个藏品，必要的时候我会唤醒尹莲姐。” “明白了，但是……我们怎么前往那里呢？” 二人从走廊尽头的另外一段楼梯来到了二楼，陆凝掏出两份地图对照了一下位置，然后走进了一间房间。 “昨天我陷入了一个死角，那扇门的确和周围的‘墙壁’存在缝隙，但是如果那扇‘门’实际上也是墙壁的话，在那里找开关根本就是无用功。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下面的通道四周其实是被金属板衔接封死的，真正的道路……是从上面下去。” 说着，陆凝就已经找到了那块墙壁正上方的位置，再往周围看了看，马上发现了床脚装饰物中的一个龙形饰品磨损情况比另一角严重得多。 “是这个了。” 她抓住龙形饰品试了试力，找到方向开始扭动了起来，一圈之后，一阵微小的机关卷动声音传入了两人耳中，贴近墙面的木地板开始向下凹陷，慢慢露出了一个能够让一个人走下去的洞口。 陆凝面露微笑，尚未出现的藏品还有四种，其中两种她已经知道了效果，只要把它们都拿到手，她至少能保证七成以上的生存可能。 “我们……” 这个时候，凌雁忽然伸手拉住了陆凝，伸出拿着手机的手照了照黑乎乎的洞下，只有一段陡峭的楼梯。 “我走前面，你注意安全。” 陆凝微微一愣，随后笑了。 “嗯。” 扑面而来的灰尘气息说明这里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经过了，楼梯一直向下，甚至已经超过了地下室的深度，不过在前面一段狭窄之后，后面的通道已经逐渐变宽，坡度也不那么陡峭了。陆凝和凌雁手拉着手，用手机照亮前后左右，小心谨慎地走着。 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哭泣声。 饶是两人胆大，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寒毛直竖！ 19 第六条信息 唐元桢的日记大多字迹漂亮工整，极少出现错字之类的问题，然而在约瑟夫回来的这一段，记录约瑟夫帮唐元桢教授家族小辈，指点唐月馨管理家族事项，并准备唐氏从神秘圈子慢慢脱身的部分中，纸上有各种各样的划痕，仿佛之前有人在这里圈圈点点地批注过什么一样。然而划痕实在过于凌乱，以至于她们根本分不清这里究竟写过什么。 “从这里看得出来唐元桢十分信任约瑟夫，然而制造划痕的人大概并不赞同。”陆凝推断道。 凌雁想了想，说道：“如果是约瑟夫画的呢？假如约瑟夫有问题，他之后特意在这里乱画嘲笑一下，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他要是真有问题，唐氏灭族了还用对死人放嘲讽吗……不太明白……等等！” 陆凝忽然想到了什么，抓起桌上的笔记本页塞进了凌雁手里，盯着羊皮纸看了一会，慢慢露出了微笑。 “你发现什么了？” “那个笔记本页，是一张符。唐元桢将在这里实验使用过的厉鬼完全打散，提取出其中的记忆来进行转录的一种符咒……只要撕碎它，就能直接冲击精神，令鬼陷入那些痛苦的回忆当中！” 凌雁低头瞥了一眼日记，那里正好是唐元桢记录自己记忆剥离实验的部分。 【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後一項成就了，利用鬼魂的痛苦來攻擊，這樣的方法如果能夠推廣，想來普通人也不會遭到厲鬼侵擾了吧。多虧了約瑟夫的幫助，能夠讓我以這殘存的精力完成這項實驗。 凡我唐氏族人，繼承此法者，不得以此牟取暴利，不得以此要挾群眾，不得恃之獨傲，不得居奇而驕。蓋以毒攻毒之法，雖非邪路，難遂正道，只罰厲鬼，勿沾善魂。澤被蒼生，非止吾一人一族，而在天下眾同志者共勉。】 “……陆凝，你觉不觉得……” 凌雁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 “……这位唐先生，有种……不太符合他地位的天真？” “啊，我早就注意到了。” 陆凝慢慢从墨水瓶中把羽毛笔拔了出来，带着有些感慨的语气回答道。 “唐元桢也不是天真吧，他就是那种嫉恶如仇，有强烈正义感的人。然而这世界上的正义本来就没有确切的规范，连他自己也对于私自处死家族内的间谍没有任何表示，就是说他的正义也只是他自己给自己划定的界限罢了。” “但他确实有明确的底线。” “没错，他能做到‘达则兼济天下’，无数关于神秘学的研究都是为了将其中的奥秘发掘出来，为了让人们不会被妖魔鬼怪，以及邪道修士的侵害。然而他也忽略了，神秘学之所以会有这么个名字，就是因为那份神秘啊。”陆凝笑了笑，转过身面对着凌雁，“说到这里，凌雁姐，你对于山庄外面的世界，是不是有了些微的概念了呢？” 凌雁眼睛微微一张：“你是说……这并不只是一个生存游戏的布景而已？” “大概吧。” 就在这个时候，两声不同的信息提示声从二人手上的手机中传了出来。 不知不觉，一个夜晚已经过去了，关键的第六天黎明已经到来。 “那么，凌雁姐，正如我之前所说的……如果我的猜测准确的话……” “……我会帮助你，一起从这个死劫中逃出来。” 时间，是前一天的黎明时分。 ——“情况是可能更糟糕的，凌雁姐。” ——“你说什么？” ——“这样一个死亡游戏之中，根本没有道理给我们放出那么多空余名额来竞争，九个人……你不觉得这个数字太奇怪了吗？” ——“奇怪？到底是什么意思？” ——“凌雁姐……我希望你能帮我，接下来我会说一些东西，很可能就是我们接下里即将面对的，我……没有信心只凭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实验室中，凌雁打开了手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就连一直稳定的双手都有些发抖了。 【敬启： 诸位游客，大雨将至，请做好防涝准备。深夜与黎明，正是群魔乱舞之时，还在四处游荡的人要小心身后了。即将迎来最后也是最为精彩的时刻，各位是否已经做好准备了呢？ 关于鬼魂的补充提示：】 ——“七天，三十人，三只鬼，每天杀三个人，在这个前提下，如何才能把所有人都杀光呢？” 【六、此前条目已经公布了鬼的信息，对应的，也将会为鬼提供一定的便利条件。】 ——“如何最自然地增加九个杀人名额？唐元桢的日记里面给了我一个提醒……那就是时间。” 【第一个便利条件，是最后两天的暴雨，户外光照条件将会降低到最低，足以提供隐形鬼发动攻击。】 ——“在第六天，或者说，被鬼杀死五天之后，那个人作为厉鬼复活就可以了。” 【第二个便利条件，是被鬼杀死的人，将在一百二十小时后变成新的厉鬼，遵守此前的厉鬼约束条件。】 ——“这样，第六天的杀人名额是六个，而第七天……是九个。” 【第三个便利条件，是新生的厉鬼，具有随机赋予的新能力和杀人限制，并不会在接下来的信息内公布。】 凌雁抬起了头，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七（将在第六日结束时解锁） 祝各位旅途愉快！】 与此同时，楼上的大厅之中，一枚水晶球砸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邢叔手里紧紧捏着装着红流沙的瓶子，在桌子周围，一圈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屏障已经生成，而就在屏障之外，一团仿佛从撕裂的空间中蔓延开来的黑色浓雾团正在徘徊，在它的身后，则是已经被穿透了一个同样大小的圆洞的主屋大门。 邢叔周围，魏伯勇带着情侣，还有俞止松和洪泽豪这几个人聚在一起，洪泽豪手里并没有木剑，腐朽之手上的蜡烛也持续着幽蓝的颜色。 在这样一个黯淡的早晨，大厅里的灯居然没有一盏被点亮！ “是鬼啊！” 一声大吼声划破了濒于死寂的气氛，张复远带着两个徒弟从地下室方向冲了过来，停电是早晨起来才发现的事，张复远也不得不赶紧过去看情况，其余人都还没下楼，可早晨的信息一来，袭击也跟着就来了，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 张复远和两个徒弟在走廊里夺命狂奔，木剑被交到了他手里保护安全，可是现在看来一点用都没有。 发电机都被破坏了，地下室里，老林，也就是暴发户的另外一个跟班带着诡异的笑容，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倒在了地上。张复远见到老林的尸体之后一点犹豫都没有，带着两个徒弟转身就跑，可是刚刚回到走廊上，他们就看见墙壁开始慢慢蠕动了起来！ “老张！”洪泽豪大叫了一声，“快点回我们这里！” 张复远马上也大声回应：“墙！墙里面有一只鬼！” 洪泽豪一惊，老邢只是缓缓摇头。走廊的路在厉鬼追击的时候变得极为漫长，张复远从没想过自己能跑得这么快，实际上三人此刻都已经感到了一点力竭的情况。 “啊！” 两个徒弟之中那个有点冒失的忽然身子一停，如同撞在一面墙上一样，被弹得向后一倒，另一个沉稳些的马上伸手要拉。张复远没想到突然出现了这个变化，身子想要收，却又冲出去了几步，瞬间拉开了两米左右的距离。 “隐形鬼！扎它！扎TM的！”魏伯勇几乎吼破了嗓子。 沉稳的那个徒弟目光一转，接着被拉得停顿的趋势拽着同伴的胳膊猛地用力，硬拉着他转开了半个圈，绕过了隐形鬼的封堵把人甩向了张复远，随后自己反向跑向了走廊深处。 “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我回来！” 张复远一面胡乱挥舞着木剑，一面瞪着徒弟厉声大喝，可只是一瞬间，徒弟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又幽深的走廊之中。 “师傅！师傅！师哥走了！师哥走了！”身边的另一个徒弟一面痛哭着一面拉起张复远，两个人用最后的力气跑进了防护罩的范围内，瘫在了地上。 俞止松走了过去，安慰道：“节哀。” “我……我TM这辈子就收了两个徒弟。”张复远眼圈发红，颤抖着掏出一根烟，没有点起来，而是仅仅捏在手里。 “我们都不好受。” 俞止松垂下头。昨晚所有人互相忌惮聚集在大厅中的时候，那位平头乐队青年因为站得离窗户太近，给了镜子鬼一个可趁之机。没人想到晚上被灯光照射到窗户上出现的影子也能形成镜子鬼的杀人条件。虽然事件之后大家又一次团结了一些，可是这样的团结在今天早晨的信息到来之后也变得没有什么用处了。 “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仿佛很久之前了，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俞止松无力地靠在桌上，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没有人会指望水晶球形成的防护罩能持续两天之久，看鬼影徘徊的位置这个防护罩的半径也就是五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程度，等到防护罩的时间结束了，大概又会有一个人死掉吧。 “别那么早就放弃！”洪泽豪大声喊着，警戒地看着周围，“趁着这个时间我们先找一找生路，看看哪里比较容易逃脱！这只鬼的移动能力看起来也和人类差不多！” 然而，已经精疲力尽的人们，并没有多少回应。 20 混乱加剧 从实验室中跑出来的凌雁和陆凝，很快就察觉了外面断电的事实。 “没有电力的情况下，镜鬼杀人很困难，别和别人接触，小心隐形鬼，凌雁姐你把神鸟之血带去放尹莲姐尸体的房间，我在二楼设置摄影机的位置。”陆凝飞快地想好了接下来的行动。 “不是还有三只鬼吗？” “第一个死的人被搬到了外面，如果要回来袭击多半要从大门进来，不会在这边。第二个是方敏，如果不会分身最多只能追一个人。至于杨娜还没死亡一百二十个小时呢。我有无之容貌，你有疼痛记忆，我们分开行动效率高也不怕偷袭，等安放完毕之后我会下楼和你汇合，千万保证自己的安全！” “好，你也要注意安全。”凌雁知道事态紧急，也不多废话了，马上飞奔向了楼梯。陆凝也跑到了走廊尽头，将一个摆放盆景的桌子清出来，拉到走廊中比较暗的地方，将摄影机架上，开始调整起角度来。 这台摄影机是能够定时启动的，只是使用过去留影的录影的话，会显示一个五分钟的倒计时，看起来就是使用这个功能录制的最长时限了。 陆凝刚刚调整好了角度，不远处一间房的房门忽然开了一条小缝，里面露出了白领微微有些发青的脸。 他自从收到短信之后已经恐惧地躲在屋子里一会了，求生的本能刚刚战胜了恐惧，又被陆凝在楼道里的动静吓了个半死。直到现在，他才敢从门缝里偷窥一下外面的情况。 一见是陆凝，白领眼睛一亮，刚要推门出去，转而又想到了什么，慢慢把身体又缩了回去。 这边陆凝设置好摄像机位置之后，确认了桌子的结实程度，又扯下块桌布盖住了指示灯，这才满意地退了两步，打算离开。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一阵嘎嘎声，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冲了过来！ 陆凝一霎时露出了一丝惊愕的神色，她全程都是带着无之容貌的，鬼除非近身不可能发现自己，到底…… 但是，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咚！ 后脑传来一声钝响，剧烈的疼痛立刻让陆凝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跪在了地上，还好及时用手一撑，才没直接倒下。 白领举着一根铜制烛台，双手双脚都在不断发抖，他这一下用力不轻，陆凝虽然没倒下也还在晕着。见陆凝还在挣扎着想要翻个神，白领咬了咬牙，再次高举烛台，再次用力砸落。 砰！ 陆凝这次往旁边一歪，彻底昏迷了过去。 “对……对不起，反正你身上好东西多，我就是想活着，怪就怪你怀璧其罪吧。” 白领将烛台一扔，一咬牙伸手揭下了陆凝脸上已经沾上血的面具，也不嫌上面的血了，忙不迭地套在了自己头上，接着拍了拍她的衣兜，从外套口袋里把那粒清正丹也掏了出来。 “你……” 陆凝的意志也是强，苏醒过来的瞬间就看见了白领在自己身上翻翻找找，忍着头上的剧痛一脚踢了出去。 “嗷啊啊啊！” 白领一时不妨被一脚踹中了要害，痛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陆凝赶紧往旁边一滚，捂着脑袋撑住自己慢慢站了起来，脸色发冷：“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想活着！”白领也破罐破摔了，对陆凝大吼了一声，一探身子又捡到了烛台，陆凝见势不妙，忍着痛转身往楼梯上跑了过去。 “别跑！” “你凭什么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好东西！” “只要有你身上的东西，我也能活下去！” 白领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了，数天的精神压力和不断有人死去早就将他的心智击垮，如今他赤红着双目，眼中只有陆凝一个人的存在，别的什么都不顾了。 而三楼，也再没有楼梯让陆凝逃跑了，她不知道是头发昏还是疼的分不清方向了，居然跑向了走廊尽头的阳台方向。 “哈哈哈哈！你跑不了了！” 终于，将陆凝堵在阳台前的白领发出了大笑。 陆凝喘着粗气，血液顺着指缝流淌到手背上，令她捂着头部的手有些微微发粘。阳台上的冷风冷雨卷过身体，反而让她从剧烈的疼痛中稍微清醒了一些，看着白领那癫狂的神色，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是可以从这里跳下去的。” “哈？跳下去？你摔死我也照样可以从你尸体上回收东西！你还想吓唬我？”白领得意地慢慢靠近过来，只是捂着要害令他的动作显得颇为滑稽。 “第一天魏伯勇就检查过房子，这里的下面都是泥土，在这样的雨天，我跳下去可未必会死。”陆凝退了一步，手掌扶着栅栏，阳台上伸出一半的棚顶已经遮挡不住她了，雨水直接淋在了她的手上和身上。 “你跳下去，可不会什么事都没有。”白领狞笑了一声，“那么多鬼，随便哪个找到你都是死。” 陆凝神色微沉。 白领见了，哈哈大笑起来，举起手里被纸团包着的清正丹：“看见这个了没有？没想到你还真不吃，像你这样的老实人——”他一口将丹药吞了下去，“——不过是给我做嫁衣罢了！” “哈哈，原来你一直都等着这个时候啊。”陆凝倚在栏杆上，忽然面露微笑，“听听你身后的声音吧……史松就是在这里死的，走廊可是隐形鬼巡游的地盘。” 没错，就在白领耀武扬威的时候，身后已经开始响起了地板的声音，这一次没有人的踪迹，是隐形鬼循着声音和血的味道，追赶到这里了。 “原来聪明人死的时候也会糊涂啊。”白领张开了双手，放声大笑，“小丫头，你是不是忘了，一只鬼只能杀一个人，我吃了清正丹，那么这里会死的人——只有你！” “我啊，是不会犯傻的了。”陆凝轻叹了一声，撑着栏杆站了起来，面向白领走了过去。 “哦呀？想要求饶了吗？可是不行啊，虽然我可以大发慈悲放过你，可是鬼大概听不懂人话呢！不过你放心，等你死了之后，你身上的好东西我都会妥善利用的！”白领站在原地，慢慢放下双臂，身后地板上的响动已经越发靠近了。 陆凝一步步走向白领，捂着头的右手也放了下来，雨水混合着血沿着手背流淌下来，在地板上滴溅出一片片暗色痕迹。 “你……居然说我是个聪明人啊。” 走到距离白领半步的位置，陆凝将左手插在口袋里，伸出手，将白领脸上的无之容貌摘了下来，露出了面具下惊骇欲绝的面容。 隐形鬼走到了白领身前并没有越过他去找陆凝，而是直接抓住了他。 “你……你不是人……你是替身鬼！你是鬼！小丫头是鬼！！！” 白领惨叫了起来，陆凝却对此充耳不闻，慢慢将面具重新套回了头上，摇摇头，感慨了一声：“你真是到死都什么都不明白啊。” 随后，陆凝绕过被钳制住的白领，从已经开始动手杀人的隐形鬼身边经过，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后—— “杀。” 身后，响起了骨骼被折断的声音。 楼下大厅中，一团黑雾状的鬼似乎是盯死了眼前的人群，即便二楼传来了明显的动静也没有离开，依然在防护罩周围巡游着。俞止松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低声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分散逃跑，到底鬼会追谁就各安天命了。 他们没有等着防护罩自行消散，而是趁着鬼魂绕到另外一边的机会，猛地集体冲了出去，两侧的走廊和楼梯都是逃跑路线，俞止松冲进厨房去翻窗了，魏伯勇则直奔楼梯上跑了过去。鬼在众人骤然跑掉的时候还稍微愣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厉的啸声后追了上去。 它的目标是那一对情侣。 腐朽之手已经被两人扔下了，事到如今这件收藏品已经没了什么用处，可就算如此，鬼的追赶也不是轻易就能多开的。 男人拉着女人冲上了二楼，正好魏伯勇回头瞥了一眼，马上招了招手：“你们俩别发呆！这边过来！” “勇哥！” 男人大喜，可就在这时黑雾也飘上了楼梯，两人不经意回头之间吓了个魂飞魄散。男人连忙喊道：“勇哥！它追上来了！怎么办！” “跟老子一起跑！”魏伯勇怒吼一声，拔腿冲向了走廊另一端，情侣也追了上去，他们跑到二楼阳台的时候，魏伯勇当先一脚将木头栏杆给踹断了，然后直接跳了下去。 “啊！” 女人尖叫了一声。男人赶紧冲到栏杆前，向下一看，魏伯勇已经在泥泞中打了个滚站了起来，抬头冲着上面大声喊：“跳下来！” “这……这太高……” 女人还想说什么，就被男人一把搂住跳下了楼，二人一同摔在了泥浆中。 “快起来，起来，我们离开主屋，现在鬼都在这边！”魏伯勇赶紧上前拉起两个人，三人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又是危机关头，全都发挥了平生最大的速度，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二楼的阳台上，姗姗来迟的黑雾在楼上恍惚了一下，慢慢向周围散开，变成一缕缕细微的黑烟，渗入滂沱大雨之中。 与此同时，主屋中二楼的另一侧走廊里，也就是陆凝设置了摄影机的走廊中，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房门里钻了出来，看见楼下已经空无一人，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咧嘴露出一个邪异的笑容，迈着轻缓的步子离开了。 一楼，洪泽豪在走廊里跑了一段后回过头用手机照了照，发现黑雾并没有追过来，脚步逐渐放缓了，在救援和逃跑之间犹豫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陆凝慢慢走下楼，正好和他碰见。 “你！” 洪泽豪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白领死之前的声音很大，洪泽豪其实是隐约听见了的，对于陆凝是不是鬼他不敢打包票，却说什么也不敢让她靠近自己了。 陆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而且现在已经感觉有点恶心难受了，白领下的是狠手，亏了他一上来对杀人还有些犹豫，否则陆凝在二楼就要死了。 “是……洪叔啊。” 现在这糟糕的状态也严重影响了陆凝的思维，以至于连洪泽豪那种警惕和猜忌都没有察觉到。不过她好歹还记得现在要去找凌雁，并没多说什么，踉踉跄跄地往放尸体的房间走了过去。洪泽豪也怕她突然发难，一直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等到陆凝拉开一间房的房门走进去之后，才发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21 在暴雨中 陆凝这副样子把凌雁吓了一跳，可房间里并没有什么能够用来治疗伤口的药物，只能用床单简单帮她包扎了一下止血了事。饶是如此，凌雁依然有些担忧。 “按道理包扎用的布应该清洁过才好，现在仓促之下拿这个止血，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感染……” 陆凝又是头疼又是好笑：“凌雁姐，我们就剩下一天多一点了，把现在熬过去才是正道。”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这是被人袭击了？” “那个白领男人，不过他已经死了。”陆凝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个话题，“但是我需要休息，现在隐形鬼杀过人了，别的鬼还不清楚，凌雁姐……能不能……” “你先睡吧，屋子里只有尹莲的尸体，想来你也不会介意，我守着门。”凌雁点点头。 陆凝想了想，还是把腰间的匕首解下递给了凌雁：“如果有人要强行闯入，你需要武器，很可能是替身鬼。” “知道了。”凌雁接过匕首，反握在手中，“等你醒了就还你。” 一切交代停当，陆凝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屋子里没有放尸体的那张床前，看了一眼另外一张床。 白色的床单将床上的人完全盖住，脖子的地方还渗出了一层已经凝固的血液痕迹，尹莲……她的死亡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在昨日。 “我好累啊，尹莲姐。” 陆凝低声呢喃着，靠在了枕头上，慢慢合拢了眼睛。 暴雨，偶尔有闪电划过天际。狼狈逃窜的人们依然在为活着不断奔跑着。魏伯勇和两名情侣已经躲进了园丁小屋中，也看到了两间起居室内如同恐怖片现场一样的场景。 然而在真正经历了恐怖的五天多的三人眼中，这已经构不成什么惊吓了。 “这里……安全吗？”情侣当中的男人有些颤抖地问。 “我怎么知道？”魏伯勇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老子这辈子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这要是还能被追上老子认了好吗？” “勇哥……” “你一个大老爷们吞吞吐吐的干啥？”魏伯勇虽然累坏了，吼起来依然中气十足，“男人要干什么就果断点！你老婆还需要你保护呢！” “勇哥，我，我们还没领证……”男人尴尬地挠了挠头。 “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魏伯勇眼睛一瞪，转向女人，“妹子，跟勇哥说，喜欢他吗？” “喜欢……”女人虽然声音小，回答得却毫不犹豫。 “你小子听见了没？我勇哥手下的小弟，要是连喜欢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就别说是跟我混的！” “怎，怎么突然说这个啊，勇哥……”男人有点慌。 “日！你脑子里头都是浆糊吗？这摆明了要把我们赶尽杀绝的规则，我们不拼上点什么哪可能活下来？”魏伯勇眼睛一斜，忽然舔了舔嘴唇，阴森森地说道，“我告诉你，之前有临阵脱逃的叛徒，都给老子剁了两根手指头扔河里了，你要是也敢那样，老子废了你！” 男人慌忙摇头：“不，怎么会！勇哥，我绝对不会逃……” 这个“逃”字刚张开嘴，男人就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拉着女人后退了一步。魏伯勇反应也是快，手往地上一撑，马上滚到了一边。 木头结构的房顶上开始渗出一缕缕黑烟，速度很快，此时已经在魏伯勇身后形成了大半个黑雾构成的躯体了。 “跑啊！” 魏伯勇随手抄起一条折櫈扔向了黑雾，连滚带爬地冲向了门口，一扭头却发现情侣二人已经被黑雾堵在了屋子里面，两人浑身发抖地抱在一起，已经吓得脚都软了。 “该死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魏伯勇忽然转身冲了回去，扑向放在小屋厅里的那具尸体。这个行动也立刻引起了黑雾的注意，他马上扭转方向，移动向了魏伯勇。 “哈哈！老子就知道你生前是个胆小鬼！死了也是一个德行！想杀老子？我先把你挫骨扬灰！” 魏伯勇发出了张狂的笑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伸手点燃了裹着尸体的床单。说来也奇怪，外面暴雨倾盆，屋子里却异常干燥，而经过了这些天尸体身上的水分也似乎被抽离了不少，魏伯勇这一下居然点起了一蓬火焰。 黑雾猛扑了过去，魏伯勇一个翻身闪开，直接把打火机砸向了尸体，只是这室内空间太小，他已经躲不开第二下了。 “勇哥！” 男人慌了，四下寻找却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而魏伯勇已经被黑雾抓住，无数黑烟将他向黑雾内按入，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魏伯勇此时也是凶性大起，还在怒吼着：“怕什么！怕也要死！给老子烧！老子要跟它同归于尽！” 哗！ 男人回过头，看到女人泪流满面地将墙角的一个油桶踢翻在地，里面发出了液体晃动的声音。 魏伯勇此时还有半个身子在外面，看见那个油桶顿时大笑：“哈哈哈妹子干的好！孙贼！今天有勇哥赔你一起下地狱，便宜你了！啊哈哈哈哈哈！” 尸体上的火焰已经有了些熄灭的趋势，男人颤抖着拎起了油桶，拧开盖子，一股浓烈的汽油味从里面冲了出来，女人也跑了过来，两人一同扶住了油桶底部，冲向了尸体方向。 “勇哥！走好！” 园丁小屋的窗口，映出了明亮的火光，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两个人影从屋中冲出。火焰吞噬着木制结构，却始终没能冲出屋外，只有一股股黑烟从门窗缝隙中冒出，在空中慢慢聚集成了一团。 一道闪电照亮了天空，随即而来的隆隆雷声将陆凝从梦中惊醒。 室内一片昏暗，不过白天的亮度还算是有一点的，陆凝马上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洪泽豪。 此刻凌雁和洪泽豪似乎发生了一点争执，洪泽豪觉得陆凝十分危险想要带凌雁离开，而凌雁自然是不想走的，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都在想办法说服对方。 听了两分钟，陆凝慢慢坐了起来，轻咳一声说道：“不要吵了。” 洪泽豪瞪了一眼陆凝：“你的身份还不清楚呢！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从昨晚开始我和凌雁姐一直在一起，替身鬼根本没有对我们出手的机会。”陆凝微微一笑，“反过来，洪叔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安全我们可无法保证。” “够了！”凌雁忽然一抬手，阻止了两人接着说下去，“我相信你们两个人，所以请不要在这里吵架了！我们现在复活尹莲，把这些混乱全都搞清楚吧！” “复活她就能全都弄明白？”洪泽豪表示怀疑，“我不否认她很聪明，但是过去了这么多天了，你们还打算让她分析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吗？” “神鸟之血是我们找到的，我们有使用的资格。”陆凝爬下床，伸出手。凌雁从柜子里将装着血的细颈瓶拿出来交给了陆凝，两人走到了尹莲尸体的床前。 床单被拉开，尹莲依然躺在那里，如果忽略颈部的伤口，就如同还在熟睡一般。 陆凝捧起瓶子，拧开了瓶塞，慢慢倾斜—— 红色的血液落在皮肤上，马上如同有生命一般晕染开来，渗透进了皮肤内部。尹莲原本因为死亡而发青的脸色也开始变得略微有些好转起来。见神鸟之血真的有用，陆凝也不再吝惜，顺着身体将一瓶血都倒在了尹莲身上。 接着，就是仿佛奇迹一般的场景。 被割裂开来的巨大伤口缓缓合拢，复原，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死亡的颜色也渐渐褪去，显露出苍白的肤色，最后，在陆凝无比期盼的目光之中，尹莲的胸口发出了一丝颤动。 “尹莲姐！” 床上的人睁开了双眼，片刻之后目光汇聚在了一处，在屋子里的三个人脸上一一扫过，张口发出了熟悉的声音： “我还没有死吗？” 尹莲略微有些茫然地坐起来，扫了一眼窗外，伸手搭在紧紧抓着自己另一只手的陆凝肩头，略一思索，马上笑了。 “停电了，第几天了？” “第六天，鬼把发电机破坏了。”凌雁答道。 “那么，镜子鬼和附身鬼的情报你们都知道了？” 这句话一说，洪泽豪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你怎么知道？” “洪叔，别着急，先说说我是怎么又活过来的？” “尹莲姐，对不起……你其实不是真正的复活，我找到了神鸟之血，能让人短暂复活一段时间……”陆凝抬起头，语气充满了歉意。 “明白了，所以你就是找我帮你分析一下状况？”尹莲并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仿佛早在预料之内。 “是，现在我们在一个非常危急的时候，我觉得我已经应付不来了，所以……” “那么，首先理清目前面对的状况吧。三只鬼的情况，还有新鬼的情况……” 洪泽豪再次忍不住打断了她：“你怎么知道有新鬼？” 陆凝也有些惊愕，尹莲是被镜子鬼杀掉的，能猜出原本三只鬼的情报也就罢了，新鬼这个…… “差不多是第二天吧。”尹莲眉头微皱，“不过你们现在还有时间听这个解释吗？时间不多，你们知道什么就快点和我说。” “不……我觉得现在你知道的可能都比我们多……”凌雁第一次生出了一股无力感，尹莲是带着这么多情报死去了吗？那是不是说如果当时能保护好尹莲，大家也不至于落到这样被动的结果？ “那，我先说一下，你们补充？”尹莲似乎也明白了大家的情况，马上换了个方式。 22 她眼中的世界 “根据我的推测，隐身鬼，镜子鬼和附身鬼都是这里原本存在的鬼魂。这里面隐身鬼和附身鬼存在内部矛盾，镜子鬼是相对独立的，但是应该存在一定的联系。原因就是第一天被附身的方敏将送走隐身鬼的方法依然翻译了出来，是想借助我们的手将隐身鬼除掉。不过鬼虽然有内部矛盾，在追杀人方面还是团结一致的，最好不要再这方面找空子。” “为什么这么说？”凌雁问。 “停电制造者只能是具有实体的附身鬼，说明鬼互相之间也在不遗余力地为大家创造杀人条件。” “是的，在你死的那天，这两只鬼就联手制造了一次双杀。”陆凝补充了一句。 “这对我们现在有什么帮助？” 洪泽豪有些着急。 “鬼的身份。”尹莲答道，“如果单纯只是个鬼杀人的游戏，这房子里的信息也未免太丰富了一些。唐氏显然是出事了，可是出事之后他们的人呢？唐元桢到底是怎么死的？会不会……就是变成了鬼，成了这山庄的地缚灵？” “三只鬼，你觉得哪一只是唐元桢？”凌雁问。 “大概都不是。” 这次回答的是陆凝。 “看来你们也找到了一点讯息啊，其实这三只鬼之中，隐形鬼的行走范围十分固定，就是一直在走廊上巡逻，假如这就是她它的固定线路呢？或者说，它本来被这里的人赋予了这个使命呢？” 一个名字瞬间划过了陆凝的脑海。 “阿林？” 这个名字出现在唐元桢日记上的次数还算多，很多事情唐元桢都会交给这个人负责，本来陆凝觉得这可能是山庄里一个忠实的老仆之类的角色，现在想来……可能是唐元桢控制之下的一只鬼！ “阿林，或者是任何可能的鬼魂仆人。如果确定了这个身份，那么由此附身鬼为何与它有仇就有迹可循了。” “这其实不算太难吧，我们所知道的唐氏历史当中出现过的人物并不多，约瑟夫，唐元桢，再算上一个唐月馨，这三个几乎是主要的了。”凌雁说道。 陆凝也就趁机向尹莲简单说了一下地下室日记的发现。 尹莲微微瞥了一眼陆凝的表情，说道：“我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不过这和我们现在的危机也没关系，我说这些就是让你们清楚手里的藏品可能是具有针对性的道具，专门针对某一只鬼。” “匕首针对替身鬼。”陆凝说道，“那么，尹莲姐，你能不能推断出替身鬼现在是谁？” “向我说一下死亡名单和今天的状况。” 陆凝和凌雁比较游离于众人之外，这里就是洪泽豪的介绍了。 “从早晨开始，你们几个人都在一起，直到被黑雾堵住？”尹莲向洪泽豪确认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楼上没有下来的人当中，看看有没有被替身鬼杀死的人，如果有的话，楼上还活着的人嫌疑最大，如果没有，你们楼下的人嫌疑最大。” “啊？” “另一方面，如果我的推测没问题的话，楼上房间里会死两个人，我们现在过去是安全的。” “安……安全的？” “隐身鬼已经杀过人了；黑雾追着人跑掉了，要不就是已经动手了要不就是还在追击；走廊里张叔的徒弟大概已经牺牲；加上楼上如果真的两人已死，在杨娜的鬼还没成功转化出来之前，我们还有一段安全期。” 说动就动，尹莲马上下床，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向了屋门。陆凝三个脑子还在跟着思路走，下意识地就跟上了尹莲的步伐。 “那个……尹莲，你为什么这么尽力帮我们？”洪泽豪张张嘴，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我最开始的想法就是尽可能多地让大家逃出去，但是因为我的原因，这个应该是简单难度的游戏被玩成了地狱级，那我总要做些什么。”尹莲说着让人有些不太明白的话，冲上了二楼，开始一间间屋子敲门。 很快，公孙佑就从房间里颤抖着走了出来，老人这几天已经被吓得不敢乱走了，如今骤然又看见尹莲更是差点心脏病发，陆凝和凌雁扶着他解释了半天才算缓过来。 而另外一间房中，最开始和白领一组的女人面露诡异的微笑躺在床上，还摆着一个拥抱的姿势，身体发僵，显然是死了一段时间了。最后则是如同尹莲所说，在一间单人房内找到另一名乐队青年被镜子鬼割喉杀死的尸体。 “为什么是两个！”洪泽豪看着青年的尸体，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并不是不接受有人被杀，可是所有一切如同尹莲所说就有些让人背后发凉了。 “停电环境下镜子鬼几乎没有杀人条件，这个条件只能由别的鬼来创造，最方便的当然是替身鬼。”尹莲拉过一张床单盖住了青年的尸体，脚步不停，走向门外。 “这一圈下来我们没有看见医生，当然公孙先生也有可能是替身鬼，我无从判断。” 跟在众人后面的公孙佑脸色一白：“我……我可能是替身鬼？” “我只提出所有的可能性。” 尹莲此刻仿佛知道时间越来越紧迫了一样，已经顾不得别人的情绪了，边走边说个不停： “所以你们除了防替身鬼以外，还得注意防止替身鬼躲在暗处帮镜子鬼制造有利条件。此外……呃？” 此时一行人正好经过通往大厅的楼梯前，恰好看见情侣两人互相搀扶着，浑身是雨水地从外面走了回来。 “喂！你们没事吧？”洪泽豪马上大喊了一声。 情侣抬头，因为太暗看不清，不过分辨出洪泽豪的声音也赶忙回答了：“洪叔！勇哥死了！” “魏伯勇死了？”洪泽豪一惊，旁边尹莲叹了口气。 “为了救我们！”男人带着哭腔喊道，“我们把小屋连着鬼的尸体一起烧掉了，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嗯？等等……杨娜是午餐后死的吗？”尹莲忽然扭过头，向身边的人问道。 “对，我们那时候不是在房间里……糟了！”陆凝也反应过来了一个问题。 这本来是个很明显的事情，可是在鬼的追杀和各种忙乱之中，实际上没人仔细去想。 “……三小时被补偿回来了。”尹莲马上提高了声音，“所有人注意四周！杨娜很可能已经变成厉鬼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精神也再次绷紧了。不过鬼并没有出现，尹莲带着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楼下，那防护罩居然还在，走进去之后，才令人觉得安心了不少。 “尹莲？”情侣中的女人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我暂时复活了，不是鬼，我能进来你们也没必要害怕。”尹莲随口解释了一句，目光还在周围不断打量着。 “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洪泽豪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变得无比相信尹莲了。 “明天，也就是最凶险的一天……医生大概没必要藏了，因为鬼的数量和人的数量将会对等，每只鬼都会堂而皇之地出来追杀，但是这也是我们的机会。陆凝手里的匕首，如果能在替身鬼行凶之前将它杀掉，就能多一个生还的名额，此外，我们手里的藏品，也该派上用场了。” 尹莲正要交代藏品分配的问题时，张复远带着徒弟从走廊里走了出来，两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虽然不是被鬼追杀，但今天对他们的打击是最大的。 “老张，没事吧。” “没……鬼没追过来，我们都跑出去了一段时间，也没看见个鬼影。”张复远叹了口气，拉了身边的徒弟一把，两人向防护罩走了过来。 而变故，也只是一瞬间。 走廊浓密的黑暗之中，忽然冲出了一道泥浆般的黑影，自下而上从张复远肋下穿透，胸口穿出，带出了一道血柱。 事情发生得太快，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张复远甚至还有些不解地扭过头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 随后，他的躯体重重摔倒在地面上，彻底失去了生机。 安全了。 厉鬼们展示了自身的杀人效率之后，没有人能够为半日的安全有一点喜悦感。最后一天，九鬼和九人，这近乎是无解的死局。 “还能剩下的破绽就是替身鬼。”尹莲成了此刻唯一开口说话的人，“所有人合作帮陆凝杀掉替身鬼，这样至少还有一人能够生还……”说到这里，她微微犹豫了一下，起身拉着陆凝，走上了楼。 也没有人问她们要去哪里，虽然事到如今没人不信尹莲了，可他们也知道尹莲再怎么有本事也没办法从这个局面中保下全员。 谁是会死的那个呢？只有一人能活的话，又是谁呢？ 每个人的眼中都透出了一股怀疑。 另一边，尹莲则带着陆凝，走到了二楼阳台的位置。 “尹莲姐，你把我拉过来是……”陆凝靠在门口，双臂下意识地环抱在了胸口。尹莲见她这样，也不以为意，走进雨中，抓着栏杆看向了外面的雨景。 “我再看看这外面的世界吧，尽管可能是假的。” “……假的？” “你只要活着，就能替我看看我的判断正不正确了。”尹莲偏过了头，“只是，我不希望，你是以剥夺无辜者的性命这种方式活下来，那会变成无可挽回的错误。” 陆凝的心里蓦然一紧。 23 告别 “根本不需要杀替身鬼，就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尹莲悠悠然看着雨景，语气轻缓，却让陆凝感觉头更痛了。 “我替你隐瞒到现在，是因为如今是在容不下更多的信任危机了。你也根本没想瞒着我，就是想要我帮你这个忙，对吗？” “……我想活下来，我以为你能理解。”陆凝露出了一丝恳求的神色。 “活着，并不是剥夺他人性命的借口，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肯定会阻止你。”尹莲转过身，盯住了陆凝的眼睛。 “可就是因为我这个冒险的举动，才有了这个活着的可能！五天变鬼规则我就是在赌！而活下来就是我赌赢的奖励——” “你活下来是因为约瑟夫的笔。”尹莲打断了陆凝的话。 “你……知道了？” “我不想说是因为这对别人来说都是废话，你们在地下室找到的尸体是唐月馨的，没错吧。” 陆凝后退了两步。 “都是猜的，看来我猜对了。”尹莲摇了摇头，“那么三只鬼的情况大致也弄明白了，替身鬼是阿林，或者随便哪个重要的鬼仆，镜子鬼是唐月馨，替身鬼就是门萨尔吞噬了唐元桢以及许多无辜者灵魂组成的复合体。” “这都是我在后来才知道的。”陆凝冷静了下来。 “当然，这些都是当时我们没能接触到的情报。但你早在第二天史松死亡前，就从日记中找出了线索，判断出了五天变鬼的规则……是吗？” “还真的不是。”陆凝笑了起来，“尹莲姐，这可能是我唯一走在你前面的地方了，五天规则就是我猜的。” “猜的？” “啊……我在第一天看到杀人规则的时候，就思考了这个问题……我要怎么设计才能让所有人全部死去呢？” 尹莲皱了皱眉。 “九个名额，或者最后三天均分，或者最后两天三六分配，我都能找出一个说法来让鬼杀死所有人，二者之中我选了后面一个，毕竟看起来更加合理一点。毕竟我习惯去考虑最糟糕的可能性。” “原来如此，所以这就是……”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抢在鬼之前杀掉一个人的原因。” 陆凝的语气一转。 “如果动手的不是鬼，而是人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转化出鬼呢？这只是一半对一半的可能，可是既然有了一半的机会，那为什么不去试试？毕竟不可能变得更糟不是吗？” “……你，并不是一个幸福的人。”尹莲感慨了一句。 陆凝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起这件事，但还是马上说：“不，那天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必要在那种事情上骗人……” “我没有说你骗人啊，陆凝。”尹莲摆了摆手，示意让自己说话，“你的思维方式，你对于死者的平静，还有现在对于杀人这种事满不在乎的心态，都说明你原本并非自己所记忆那样幸福的。也许你没有撒谎，可是你也说过你的记忆有很多空白……” “我……” “啊，我早就有些疑惑了。不过环境并不是决定人的唯一一个因素啊，陆凝，你至少要先找到自己是什么人吧。” 陆凝沉默了。 “无论如何，被你杀死的人已经死了，我没有任何资格要求你偿命，但我不觉得人应该白死。” “……我没有选择，那是一瞬间的决定。”陆凝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他是个内奸，我必须阻止‘鬼’来杀掉人，既然出现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内奸？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去拿药的时候已经拿到安眠药了吧，后来呢？” 陆凝按了按自己的头，轻笑道：“那天晚上我的确烧昏了头，唯一的想法就是在鬼袭击的时候抢先下手，顺便摸清鬼的底细，所以在饭菜里下了点安眠药……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哪里没想对，在大家都睡着了之后有些犹豫的，离开椅子之后只是蹲在黑暗的地方，难以抉择。” “哦？” “但是那个人没有睡熟……那个暴发户。连换班的人都不知不觉睡下了，他却偷偷拿出手机来开始拍摄蜡烛周围能看清脸的人，也就在那个时候，火焰变成了蓝色。” 当时陆凝脑子昏昏沉沉，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便偷偷从背后接近了暴发户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手机开着摄像模式，火光中的熟睡者在镜头里做出了现实中根本没有的动作。 接着，仿佛是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动作一般，陆凝飞快伸出手握住了手机的摄像头，另一只手则捏紧早就准备好的美工刀，抵住了暴发户的脖子狠狠划了下去。 杀人条件被破坏，镜子鬼也没办法杀人了，可陆凝当时也没办法从这点东西里判断出鬼的杀人手段，以为鬼就在手机里，偷偷把暴发户的手机破坏了之后就跑回了自己座位上。她身上还是血衣，沾上新的也看不出来，只是还得盖上尹莲的西装，新鲜的血液自然不免沾了上去，而这也就只有之后换衣服的尹莲知道了。 “结果第二天清晨，镜子鬼就跑到我的房间来蹲着了，尹莲姐，你是被我害死的。”陆凝一口气说完了事情的经过，脸上是止不住的懊悔。 和别人都好说，唯独面对尹莲……她不知道怎么向本人说这种事情。 “那，就救一个人吧。” 在一阵沉默之后，尹莲说道。 陆凝愣了一下。 “除了你自己之外，再去救一个人吧，不光想让自己活着，也试试帮别人活下来。”尹莲脸上没有任何怨恨的表情，反而露出了微笑。 “你能原谅我吗？”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夺走他人生命依然是错的，你是这样，你们审判小邓同样如此。对错好坏是你自己作出的衡量判断。所以不是我原谅你，而是你肯不肯原谅自己。” “呃……” “他们应该死吗？应该，因为会造成更大的伤亡，然而这个判断只是你我基于自身利益所做出来的，而我的死亡也不过是个偶然。陆凝，既然觉得是个错误，就去弥补——” 话说到一半，尹莲的脸色忽然一变，身体也慢慢跪倒在地。 陆凝神色慌乱地冲了过来，扶住了尹莲。 两人都知道神鸟之血的时间快到了。 “为什么这么快？这……才不到一个小时……” “复活啊……本来就是非常奢侈的事情……我居然能体会一次，也真是奇妙呢……”尹莲扭过头，看着窗外的雨景。 那也许是虚假的，却是她能看到的最后的自然景象。 “若是，这种游戏还要继续的话……”尹莲艰难地抬起手，落在了陆凝头上，却已经无力移动了。 “继续？”陆凝微微一顿。 “……把我说的那些东西先忘掉，努力活着，坚持你原来的想法，陆凝。” 话说到这里，尹莲的声音已经越发小了，陆凝凑到尹莲嘴边，才能听见她说出的最后几个字。 “我们，甚至可能来自不同世界，所以，认识你，真是很幸运啊。” 手臂，垂落了下来。 正如唐元桢最终在日记里总结的那样。 【那鏡花水月般的復活，終歸留下一場幸福的虛夢，而夢醒之後，留在心中的，不過是逝者已矣的事實而已。】 大厅中的人们，看到只有陆凝一个人走回来，多半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都结束了？”凌雁问。 陆凝慢慢走下来，点了点头。尹莲的尸体被留在了那个阳台上，如果她喜欢外面的景色，也只有那里是最适合的地方了吧。 “和大家说一个消息。” 陆凝拉开长桌主位的椅子，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此时邢叔和俞止松也已经回到了大厅中，除医生以外，九人齐聚。 “我们现在有一个必定生还的名额，但是我们能做到更多。”陆凝慢慢从身上将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排列在桌子上。 无之容貌，瓶中信，祭礼匕首，约瑟夫的笔。 她的举动之后，其余人也取出了自己身上的东西。 俞止松的招灵目录和清正丹。 洪泽豪手里的八卦木剑。 邢叔手中的红流沙。 凌雁手中的疼痛记忆。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二楼的过去摄影机，已经烙印在身上可至今没有发挥过几次作用的祈祷金像烙印，以及没有太大作用的腐朽之手。 “我们不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尤其是现在。”陆凝将瓶中信划到了一边，“首先，我们需要验证一下替身鬼是否真的是医生，然后找机会用祭礼匕首结果了他。黑色环境不利于镜鬼作案，集体行动需要携带有战斗力的东西，八卦木剑的使用者以外，全员服用清正丹。” 没有意见。 “邢叔的红流沙不适合在宽阔空间使用，我们选择一楼走廊，在那里划分隔离带，目的是逼迫鬼魂在追击的时候绕路，而不是自保。因为流沙数量有限，请洪叔和邢叔仔细研究一下要画在哪里。” 洪泽豪和邢叔点点头。 “无之容貌能够避开鬼，但距离太近会被发现，我们需要一个人随时注意鬼的动向，想办法通知到每个人……” “我们两个吧。”情侣男沙哑着嗓子，旁边女人也点了点头。 “疼痛记忆还是交给凌雁姐，在必要的情况下使用，可以稍微阻止鬼魂的追击脚步。” 凌雁表示没有问题。 “最后，俞止松，如果明天我们能撑过前四个小时，你立即使用招灵目录，一会我们去楼上找到咒文交给你。” 俞止松一愣，随后一拍桌子：“没问题！” “最后……也是我们的杀手锏。”陆凝举起了约瑟夫的笔。 24 七日将终 早在反杀了白领的时候，陆凝就基本确信了约瑟夫的笔究竟是什么用处。 而尹莲最后的交谈之中，也帮陆凝确定了答案。 “约瑟夫的笔，携带这个的人遭到镜鬼追杀，也只会被镜鬼追杀。” 陆凝说出了这件藏品的用途。 “只会被镜鬼追杀？” 俞止松马上明白了，登时眼睛放光，如今的条件本来就不利于镜鬼杀人，带着这支笔的人只要小心一些，完全就是面免死金牌啊！ “将这个东西拿出来可以吗？你自己带着我们也不会有意见。”凌雁说。 “我当然不会直接将这个交给别人，只是告诉你们用途罢了。明天我们每个人都可能会遇到需要更换手里藏品的情况，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陆凝将无之容貌扔给了情侣，自己将剩下的东西收好，随后站起身来。 “最后这段时间，我们熟悉一下主屋的逃跑路线，也带你们去看一下实验室的位置，把所有事情准备妥当之后，早些休息，明天要硬撑二十四个小时。” 剩余九人的这个时候，所有人终于达成了一致。 在不安、恐惧、兴奋、愤怒等各种复杂的情绪之中，第六天的计时即将迎来终点。 陆凝站在一楼大厅和二楼的楼梯口位置，她的周围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早已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位置分开了，陆凝站在这里，是为了等待。 一个人影，出现在大厅的门口。 是医生，虽然外面依然还在下着大雨，他的身上却丁点水渍也未见。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低调谦恭的神色，而是挂着一抹邪气的笑容，注视着楼上的陆凝。 最后一天，鬼魂已经无需隐匿踪迹了。 替身鬼举起手，用大拇指在自己的颈部轻轻比划了一下，随后发出了恶意十足的大笑声。陆凝对此只是露出了一个冷笑，随手将腰间的祭礼匕首拔了出来。 “不要装了，你们是能够交流的。” 自从她杀了暴发户之后，就知道这些鬼都是可以和人交谈的了。只是她可不觉得自己可以说服鬼放过谁，同时也不相信什么鬼话，这条路早就被放弃了。 然而今天，直接站在对立面上互相嘲讽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时间未到，鬼杀不了自己，自己也没那个本事在这样的距离追到对方给一刀，除了打打嘴仗还能干什么？ 反正陆凝这几天快憋坏了。 “那么，这位亲爱的小姐，你准备选择我们当中的哪一位成为您的送别者呢？” 替身鬼果然开口了。 “你们自己不会不知道吧，今天你们只有两名同伴会诞生，到底我会不会死还不一定呢。” 替身鬼竖起食指，啧啧感叹：“都到了如今的时候了，你依然这样天真呢，小小姐。三小时补正原则，这么快就已经忘了吗？” 陆凝一愣。 “我们的每位同伴，都会提前三个小时苏醒，这是用来补偿你们最初那三个小时安全期的，明明发现了这个，却一点都没注意吗？” 现在替身鬼的笑容已经换上了彬彬有礼的绅士风格，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 ——尹莲是被卡着第二天刚过的时间线杀死的，如果补偿原则完全适用的话，在下一个黎明到来之前，尹莲将作为最后一名厉鬼醒来！ “不对！我之后用神鸟之血复活了她，时间应该不会……” “你还觉得会重置吗？你自己相信这句话吗？” 替身鬼究竟是混合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记忆和人生诞生的怪物，很轻易地就抓住了陆凝的心理弱点。 “变成厉鬼后不会消除智慧和经验，却会让人永远失去感情和心，这个代价换来的，就是只有鬼所能拥有的强大力量。”替身鬼张开了双臂，“顺便也告诉你吧，你手里的匕首的确是用来封印我的道具，不过注意这个词，‘封印’……从古至今，封印都不过是用来打破的，区区一把匕首，我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就能离开。” “所以你想说什么？我们毫无希望吗？”陆凝沉下了脸。 “哪里，挣扎过的灵魂才更有可能变成优质的同伴，你们的表现令我们很满意，所以你们才可能永恒地存在下去。” 这句话之中似乎透露了什么信息，陆凝思绪电转，立刻抓住了关键：“永恒？你想说……” “虽然我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不过能够省些力气也不错。小姐，你也许不知道，变成厉鬼并非意味着结束，甚至我们会变成同伴。鬼是永恒存在的，虽然到时候你不会再对你的朋友们有什么亲近感，但是你们又能在一起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替身鬼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低沉，仿佛蕴含了无穷的诱惑。 “仅仅是换一种方法活着而已，与其在恐怖中痛苦死去，不如在我们这边获得永生，这不也是人们一直追寻的吗？强大，永恒，难道你不渴望这些？” “我不渴望。” 陆凝打断了替身鬼劝诱的话语。 “刚刚说过挣扎的灵魂才会变成优质的同伴，现在又在劝我放弃抵抗，真是没办法相信你啊，门萨尔先生。” 被说破了，替身鬼也并不懊恼，依然微笑着：“您的头脑真是十分清醒，令人敬佩。我对你变成我们的同伴之后的生活更加期待了。” “话说得太早小心收不回去。” 替身鬼再次大笑，挥了挥手，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门萨尔先生。”陆凝忽然叫住了它。 “后悔了吗？” 替身鬼并没有回头，显然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管你能不能回来，我肯定要先送你去地狱走一遭的。” 陆凝将匕首别回了腰间，而替身鬼的身影也在渐渐隐去的笑声中慢慢消失了。 “杀人不可怕，但是这些家伙现在开始诛心了啊……” 大战开幕之前，陆凝已经察觉到这最后一天不好过了。 【敬启： 各位旅客，七日鬼魂山庄之旅已经进入尾声，希望这段难忘的回忆能够永远铭刻在大家的记忆中。明日早晨七点，返程马车将抵达山庄主屋的门口，届时也是本次旅途宣告结束的时候了，望诸位在最后一天尽兴。 关于鬼魂的补充提示： 七、鬼魂无法杀死，只能封印或放逐，毁坏鬼魂的尸体能够使鬼受到一定的伤害阻碍其行动能力，同时也会引起鬼的仇恨。除此之外，针对一些特别的情况，鬼魂也会对一些人有着更大的仇恨。包括：使用藏品；破坏鬼的杀人行动；在鬼的追击中逃脱。以下三种藏品还会额外造成鬼的仇恨增强：使用八卦木剑刺伤鬼；使用无之容貌被鬼魂近距离发现；使用疼痛记忆阻碍鬼魂行动。 本次规则提示完毕，愿各位旅途愉快！】 最后一条信息收到了，所有人都在一分钟之内就看完了短信，情侣二人蹲在二楼的一间房间里，看完短信之后慌忙跑了出来。 “你们怎么出来了？”陆凝一直在外面转，此刻看见两人的神色马上发问。 “这些东西……不能乱用！” 情侣男有些慌张，陆凝早看完了信息，将手机往口袋里一塞，马上开始按计划往阳台走。 “都最后一天了，你们不用是等着被杀吗？这副作用根本不用考虑，做好该做的事情，我们要活着离开。” 黑雾从楼顶侵入，很快便在三楼凝聚成了实体。它直接向楼梯走去，却在三楼另一端发现了一个人影。 洪泽豪握着木剑，摆出了战斗的架势，满脸严肃地盯紧了黑雾。然而鬼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发出一声浑浊的嘶吼，慢慢飘向了洪泽豪。 以此为信号，战斗开始了。 凌雁从窗口翻出，在她身后，密密麻麻如同头发一般的黑线从阴影中探出，以一种要将人切碎的气势展开了疯狂的进攻。只是一两次试探凌雁就发现这只鬼的移动能力实际上很糟糕，那种潜伏在影子里的攻击明显是伏击才能占优，一旦开始这样疯狂进攻反而是暴露了自己的走向。 在所有人当中，唯一使用八卦木剑刺伤过鬼的凌雁是鬼魂的第一仇恨目标，她也没浪费这个作用，第一个把六只鬼当中最难防范的一只给拉出了主屋。 “大家，后面靠你们了啊！” 凌雁喊了一声，带着一坨泥浆一样的黑影，跑向了外面。 厨房里面，邢叔靠坐在一张简陋的椅子上，拿着猎枪轻轻擦拭着枪托和枪管的地方。他的神情异常专注，脸上的几条皱纹都因为微微眯起的眼睛而聚拢，显得更加老态了一些。 忽然，邢叔身后的墙壁微微开始了蠕动，一个尚且能看出人形的轮廓开始在墙面上出现，两只锋利的爪子从墙内探出，悄然靠近。 ——轰！ 猎枪轰鸣，火光一霎时照亮了屋内，墙内钻出的鬼被一枪打回了墙体里面，发出了一阵如同金属刮蹭一般的嚎叫声。 “阿咔。” 邢叔咕哝了一句，喑哑的喉咙中并未发出任何完整的语句，然而他抬起头来时，眼睛里却仿佛映出了火焰的光芒。 那是战场。 25 弱点看破 “人们恐惧的是未知的事物，原有的三只鬼固然恐怖，但它们的能力和弱点已经被我们知道了，哪怕无法应对，要躲还是躲得过的。” 昨天的简单战略会议上，陆凝是这样说的。 “从昨天开始，甚至更早，鬼魂就要开始依靠替身鬼的帮助，甚至寻找内奸才能完成杀人，所以原来存在的三只鬼其实不是问题，重点在于之后混乱我们的三只新鬼。” 黑雾，墙壁中的鬼，以及影子里的鬼。 大家基本都了解了它们的杀人方法或者移动方式，而今天的首要目标就是寻找这三只鬼的杀人限制。 这个时间不多，于是战斗力最高的三人组首先包揽了这个任务。至于方法也很简单，只要人主动找鬼，鬼肯定要上钩的。 “它们很擅长穷追不舍，我们利用这一点必然会有一定的危险，但是这样我们就可以形成局部的六对三局面，替身鬼肯定会躲起来，镜子鬼也不会轻易出手，这么一来我们需要防备的只有隐身鬼一个。” 一间单人房内，十几根蜡烛点燃起来，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情侣男女二人就留在这间房内，腐朽之手依然归他们掌握，随时判断鬼是否靠近了这间房间。 与此同时，陆凝和俞止松也悄悄来到了外面。 虽然是暴雨天气，但这雨水阻挡的可不止是人类。 “恶劣的天气条件明显想要将我们留在屋子里，那样我们就反其道而行，把战场放在屋外，很可能外面的某些条件会限制鬼魂的杀戮，只要抓住一次，我们就能找到它们的弱点。” 当然，这是要用命来试验的。 持有约瑟夫的笔，陆凝是不怕外面的鬼追杀自己的，另一边俞止松也已经准备好了招灵目录，随时可以召唤鬼魂保镖保护自己，两人也是剩下的人当中最安全的两个，自然担负起了支援的角色。 洪泽豪已经顺着楼梯冲下了楼，从后门跑进了主屋后方，黑色雾气马上散成丝丝缕缕的烟气，这时陆凝也已经绕路跑了过来，看见雾气变化马上停住了脚步。 “洪叔！不要往室内跑！它在外界似乎无法维持形体！” “了解！” 洪泽豪不多废话，比了个大拇指直接往靶场方向跑去。 而对于距离自己不到十米的陆凝，黑雾鬼果然是理都没理，漫天黑烟缀着洪泽豪离开的路线慢慢飘荡离开，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这时，主屋里也传来了响亮的枪声。 邢叔和墙中鬼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刻钟左右，在能够被子弹击退的情况下，墙中鬼居然没能凑近邢叔一点，两人在厨房中绕着圈子对峙起来，也让邢叔渐渐摸清了墙中鬼的进攻套路。 它……不能离开墙壁。 在能够穿墙的这个优势下，反过来这只鬼也无法离开墙壁了，哪怕从墙里冲出来袭击，下半身依然是连接在墙里的。虽然天花板它也能潜入，但地面似乎就是禁区，另外身体探出墙壁的距离也是有所限制的。 或许对别人来说应对这只鬼比较困难，但是在邢叔这里，还真是拖住了鬼的脚步，也牢牢吸引住了它的仇恨。 另一边凌雁这里就略有些难办了。 影子鬼那一坨黑泥一样的“本体”实在非常显眼，移动也略显缓慢，但除了这些，这一路上它并没有什么别的弱点暴露出来，甚至有一次凌雁不得不返回身去把它勾回来继续跑……从鬼追人变成了人引鬼。但是这只鬼袭杀张复远的那一次实在是给目睹的众人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以至于凌雁依然在小心翼翼地防范它突施暗算。 这样的拉锯之中，两个小时安然度过了，原本的三只鬼似乎早有默契一般都没有出现，只有三只新鬼还在不懈攻击着。 陆凝绕了一圈，大约确定了三只鬼的方位，虽然替身鬼不出现也给了自己一点点压力，可是现在保全战斗力才是最要紧的。 最开始制定的计划就是两个小时，在这之后要安全将三个负责拉扯开鬼的人接走，这个时候就需要动用招灵目录的力量了。 俞止松在一楼大厅中，开始低声吟诵起了咒文。 随着呢喃声逐渐变得缥缈而阴沉，一股寒意也降临在了主屋之中，招灵目录上的图案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在一股奇妙的力量的驱动下，俞止松睁开了另一双眼睛。 属于鬼的双目，将视觉共享到了他的身上。 那并非是人类所能理解的景象，无意义的线条和混沌的色彩在视觉中混合成令人作呕的破碎图画，大量无法理解的信息充斥于脑中，令人无法思考过多，混乱，狂暴，憎恨，怨毒—— 戛然而止。 仅仅是契约成立那一瞬间的共感，就让俞止松出了一身冷汗，头脑发痛。他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了身边。 那里没有任何实体的存在，但是感知能够告诉他，被召唤的鬼就在这里。那按捺不住的杀意和恶意近乎要将周围污染，令俞止松毫不怀疑自己如果稍微松懈就会被它当场撕成碎片。 “召唤完成了？” 陆凝有些哆嗦地从已经被破坏的大门走了进来，在雨中浇了半天她已经冻得脸色发白了，现在完全是一副落汤鸡的样子。不过同样出了门的俞止松也好不到哪去，事实上因为召唤鬼魂所带来的阴气，他身上的水甚至有一点凝固的迹象。 “完成，我们去接他们。” “不，你先调整一下，你脸色现在很不好。” 如果说陆凝还是脸色发白，俞止松现在都脸色发青了。召唤鬼魂显然不是什么代价都不用支付的，俞止松如今看上去仿佛几天都没休息的样子，脸颊都微微凹陷了下去。 “哈，我没事……至少这个能支持一天吧，不然就太亏了。”俞止松想咧嘴笑笑，脸上肌肉却有些僵硬，抽动了两下，也不再尝试了，抬起头看了看旁边，吩咐道：“去厨房，拖住墙壁里的那只鬼。” “真的没事？” “你得相信我啊。” 俞止松使劲扯了扯自己的脸，猛搓着手往厨房方向走了过去。 还没到门口，邢叔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邢叔，里面安全了吗？”陆凝问道。 邢叔点了点头，比划了一下表示要纸笔，俞止松拿出手机开了手写模式递了过去。 【那只鬼的移动会使墙壁有明显变化，攻击速度比较快，身体可以拉长，但只有上半身能探出墙壁以外，大约能够到三米左右的距离。除了墙，天花板也能潜入，不过地面不行。】 陆凝和俞止松交换看过邢叔写的东西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辛苦了，邢叔，不过还得麻烦你跟我们一起去接人。” 二楼安排了张复远的徒弟和公孙佑躲在一间房内。两人身上都没有藏品，危险性自然是最高的。然而陆凝等人要试探鬼的弱点，分不出保命的东西来，只好让二人找了个地方躲起来，随时呼救。不过鬼似乎此时也不急着杀没有战斗力的目标，当三人赶上楼时，他们还是安然无恙。 “你们总算来了。”公孙佑长出一口气。他年老体弱，面对厉鬼可谓是生还可能最低的一个，可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让他活到了最后一天，到这个份上，自然也是不想死的。 “替身鬼没有过来？” 两人都摇摇头，陆凝见状不禁脸色发愁，她是没想到占着这么大的优势替身鬼居然连面都不露一个，这和之前放狠话时完全不一样啊。 接着，他们接了在烛火房间的情侣二人，七个人一同回到了大厅。 此时，凌雁也刚好返回，俞止松马上让自己的厉鬼逼迫影子鬼离开，将凌雁从追杀中救了回来。没过多久，浑身湿漉漉的洪泽豪也出现在了大门口，还没进门，就咧嘴大笑了起来： “我试了那团黑烟的本事了！它在室外无法杀人！” 这句话说得兴高采烈，陆凝却脸色一变：“试了？洪叔你用什么试的？” 洪泽豪胡噜了一把头发，一脸得意：“嘿嘿，我看它就吊在我后面不攻击，干脆就站在原地等，你猜怎么着……它就在周围绕圈！不攻击我！” “可是这样太危险了！” 陆凝急了：“洪叔，你忘了我们昨天怎么说的？试探鬼不要紧，一切以保护自己为优先！你这样冒险……” “我们必须冒险。” 洪泽豪挥手打断了陆凝的话。 “这是生死较量，既然担负了试探的责任，当然要把一切做到底。陆凝，你的确要我们注意很多，但最终决定该怎么做的还是我们。你可以问凌雁和老邢，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 众人的目光落在另外两个负责吸引鬼的人身上。老邢不能说话，只是在微笑，而凌雁则开口了。 “这是我们早就决定好的，要把鬼能做到什么地步都试出来。” “凌雁姐你怎么也……” “陆凝，这件事必须要做，如果畏手畏脚看见一点东西就放弃，最终误导的还是我们自己的判断。现在，至少结果没有问题，不是吗？” 接着，俞止松也说道：“我其实看法也是这样的。陆凝，你太求稳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对安全这么上心，但你得明白现在根本没有安全可言，不冒险便是等死。” “但是冒险了更加可能会死。”陆凝目光转向他。 “是的，可是至少是我们的选择，我们的努力。虽然你的判断都对，然而你的应对太消极了。” 陆凝忽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同样的观点。 26 无力的证明 如果非要进行自我评价的话，陆凝就是那种务求一击必中而做下一大堆准备工作的那种人，这是她自己的看法。在她的性格中，似乎就存在着对于不确定性的厌恶。这并不代表陆凝就不会冒险或者进行类似于赌博的尝试了，却影响着她对于行动的选择。 “我明白了。” 她不知道自己和大家哪一个才是能够让更多人活下来的做法，不过她不会抓着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放。 “今天上午鬼魂的攻击也不过是试探而已，如果我没有猜错，它们也在等着最后两个同伴，然后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它们也会谋略？” “它们一直都在算计我们，从一开始替身鬼做局，到利用公布给我们的信息展开离间。毫无疑问鬼是知道我们的进度的，不然每次的信息也不会显得那样‘恰到好处’地引起混乱。” 陆凝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巧克力棒，剥开送入口中。时间逐渐接近中午，她现在又冷又饿，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也让人感到极为不适。 但是还有二十个小时…… “我们还要为晚上做准备，记住，如果觉得危险，就去实验室，那里的门至少能提供一点抵抗力……不过，实验室只有一条路，要进去就做好心理准备。” “放心吧，没人睡得着。”俞止松开了个玩笑，也拿出了吃的。 众人一早就在兜里准备了应急的食物，这一天估计都要这么过去了。陆凝慢慢吃着东西，心里也在分析鬼们的行动表现。 上午的行动不是没有破绽的，哪怕有一两人被杀陆凝也不会奇怪，然而九个人居然什么事都没有，这样的有惊无险却无法让人笑出来。 “它们想在晚上展开杀戮？” 往最坏的情况猜想，厉鬼们不过是要玩弄人类而已，那么在时间到来之前将众人的希望夺走也比较合理。然而陆凝下意识地觉得，这么想也不对。 那个替身鬼……很有问题。 它撒了很多一戳就破的谎言，可以说从头到尾都是胡说八道，可这其中如果夹杂了一两件事实，可就让人完全放不下心了。 一头雾水。 ———————— 午后。 九个人围坐在桌前，不敢离开半步。随着腐朽之手上的火焰跳转成了蓝色，所有人的精神都立刻提了起来。 俞止松迅速召来了自己的厉鬼，空气中顿时阴寒密布，令人忍不住打起了寒战。一团阴影忽然从桌子下方钻出，同时，天花板上也开始有黑雾开始向下渗透。 全面进攻！ “挡住它！” 即将弹射而出的黑影被什么东西拦截在了半空，第一轮杀机被迅速阻止，但紧接着，墙壁就开始缓慢地蠕动起来，地板上也响起了有人踏足的响动。 “它们都来了！” 洪泽豪大喊起来。 “它们在掩护两个新鬼的攻击，马上逃离！” 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并不是太好的主意，提供给鬼多种选择只不过是增加死亡率而已，但另一方面，也只有这样持有藏品的人们才能互相照应过来了。 新鬼……史松和庞玲玲的死亡时间几乎就是前后脚，现在这一次攻击可以说是鬼最强势的一次突袭了，四只鬼同时出现这样的阵容至今为止也是第一次。 陆凝飞速逃出了主屋，可是这时她忽然发现大家跑的方向并不一致。 “等等！他们人呢？” 只有凌雁和邢叔追着跑了出来，其余人居然还留在屋子里！ “俞止松上楼了，洪叔好像往后院跑了……”凌雁回头匆匆瞥了一眼，“没时间说这个了！影子鬼出来了！” “它不是关键问题——” 就在此时，陆凝忽然看见朦胧的雨幕中，一个人影站在远处，一手插兜，一手抬起来，冲着自己挥动了几下。 “谁！” “替身鬼！” 凌雁和陆凝一前一后喊了出来，那影子太过模糊不清，但现在还能在外面优哉游哉转悠的还能有谁？ “追上去！” 三人毫不犹豫地向人影冲了上去。人影也似乎是故意挑逗一般，一看有人追来马上转身就跑，三两下跑出了山庄建筑的范围，冲进了丛林。 “还追吗？”凌雁脚步微微一顿。 “我们身上的东西足够杀了它！追！”陆凝脚步不停，手腕却马上被人抓住。 是邢叔。 “邢叔！替身鬼落单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如果不趁着现在……” 邢叔赶紧放开手，双手比比划划，旁边凌雁马上翻译道：“逢林莫入，当心有诈。” 陆凝有些不甘心地看了森林里一眼，那个人影依旧影影绰绰站在略微能让人看清楚的地方，仿佛就是在引诱她冲进去。 “……你们说得对。”陆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忽然想起了什么，扭过头看看身后，哪里还有影子鬼追来？四周除了雨水之外简直是一片祥和。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不好，我们先回去！” 然而多数情况下，这样赶回的人都会发现，一切都太晚了。 只是刚刚接近大门，三人就看见情侣中的女性失魂落魄地跪坐在门口，腐朽之手已经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而女人脸上的神色则是呆滞而绝望的，哪怕有人回来都没任何反应。 “徐姐，他们人呢？出什么事了？”凌雁蹲下来轻声安抚。 “他……他……戴上了面具，然后就被……抓走了。” 女人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脑袋缓缓转向了陆凝，露出一个惨笑：“明明都坚持到最后一天了啊，明明我们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为什么还是会死人？为什么会是他啊？” “因为他要救你。” 陆凝的声音有些僵硬。 “戴上面具在近距离被发现会引来很大的仇恨，如果只有一只鬼的话，他就能保证你的安全。” 女人听了这话，忽然放声大哭。 “你如果不希望他白白死去，就告诉我们抓走他的是哪只鬼。” 尽管知道现在这么问有些不合时宜，但陆凝知道没时间了。 “墙，墙里的……” “好的，请振作起来，不然他舍下性命来救你就没有意义了。” 陆凝目光一扫，刚刚多只鬼出现让屋子里的温度降低到了刺骨的程度，现在依然没有好转，她赶紧和凌雁合力拉起了徐姐，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跌倒的声音。 公孙佑的半个身子上都溅满了鲜血，苍老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点血色，狼狈地趴在二楼和一楼楼梯中间，颤抖着伸出手对楼下的众人喊道：“那，那个小伙子，被影子杀了！被杀了！” 张复远的最后一个徒弟，似乎也终归没能逃过这一番死劫。 “其他人呢？” “我，我就看见小俞，追着一个方向，说看见替身鬼，要抓回来……” 公孙佑颤颤巍巍地指着二楼，邢叔走上楼将老人扶了下来，重新坐在了椅子上，陆凝看了看那个方向，心里微微一动。 “俞止松看见替身鬼？” “他，他是这么喊的。” 的确，如果是说要对付替身鬼接触即杀人的方法，除了用疼痛记忆定身以外，招灵目录也是一种不进行接触便能实施抓捕的方法，这个问题大家昨晚也讨论过了。 “那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凌雁提出了这个问题。 陆凝握紧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桌子：“新鬼，新鬼也是有实体的……我们昨晚的讨论被听见了，它们反利用了我们！” “反利用？” “利用我们追杀替身鬼的急迫感，在关键时刻拆开我们，之后动手杀人！” 陆凝抬头看了一圈周围，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我们是在鬼的监控之下的，镜子鬼……可以知道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所以它随时跟着我们，不光是准备下杀手，还有传递消息！” “那我们还有什么胜算？”徐姐呆呆地接了一句，“信息不对等……我们还有什么挣扎的可能？” “有……二楼，摄影机。”陆凝咬了咬牙，往楼上走去，“我给摄影机设置了定时录制，如果不启动过去拍摄模式，它也能按照正常方法进行摄像，现在我们就去看看那段走廊中的替身鬼到底是不是真的！” 过去摄影机以正常方式摄像的消耗还是比较低的，陆凝此前已经重新设置了一遍摄影时间，此前一个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都有记录。 洪泽豪和俞止松不知去向，五个人将摄影机拿到了楼下开始先行查看起来。 摄影机的小回放窗不大，除了凌雁要防范鬼魂偷袭站在旁边以外，其余四个则调整到了鬼魂攻击的时间开始回放走廊上的经过。 尽管光线昏暗，可也许是因为能拍摄鬼魂的缘故，摄影机中的图像十分清晰。 首先出现的，就是一个穿着整齐的人影，身材不胖不瘦，走路姿势十分放松，只有一个背影。但就算是一个背影，大家也能认出这是医生来。 “真的是替身鬼……” “不，我们还要看正脸。”陆凝调整了一下放映进度，此时众人应该还在楼下大厅里，医生走到了二楼走廊靠近大厅楼梯一点的地方，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就钻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 没过一分钟，医生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这次走到了二楼栏杆处向大厅稍稍探了个头，又转身钻回了房间。紧接着俞止松向着走廊里冲了过来，身边跟着一个清晰可见的不明团块，大概是没有想到鬼会躲人，俞止松直接跑向了摄影机镜头，替身鬼等到俞止松跑过之后才从房间里钻出来，绕过走廊的拐角不见了。 随即，大概是发现自己追踪不对，俞止松又跑了回来，正好此时医生再次从走廊那一端露头，发现了俞止松之后马上往直前躲藏的房间里一钻，俞止松也追了进去。 “……我们去看看那个房间。” 陆凝站起身来，忽然眼前一花，脚步一绊，踉跄了一下，幸好身边的人围得紧才没让她跌倒。 27 地狱见 陆凝的身体快吃不消了。 这几天她几乎是连续遭受重创，发烧还没好就要通宵，回来被白领砸伤了头部，紧接着又是大雨浇头加上鬼魂的阴寒侵蚀，能撑到现在还是一口不服的气支持着自己行动。 然而在鬼魂轻易利用她之前的策划杀死两人之后，陆凝这口气也快泄了。 “我来看看。” 凌雁马上拉过陆凝的手，搭了一下她的脉搏，又伸手按了一下她的额头。 “心跳很快，太冷了我也感觉不出是不是发烧了，但是她现在这个状态肯定不能继续……” “我能继续。” 陆凝喘着粗气，摸了摸头上，绷带上已经重新渗出了一丝血，脑袋上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不过这样的疼痛反倒让发昏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情况不算坏……我们去那个房间……” 凌雁无奈，只好扶着她，五个人走上楼，来到了之前替身鬼钻进的房间里面。 这是一个单人间，只有一张单人床放在靠近窗户的位置。现在床柱上被绑上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从窗户垂了下去。从窗口往下望，绳子正好垂到了地面上。 “它就是来布置绳索的？” 凌雁疑惑地继续检查屋子里其余的东西，但没有什么发现。 “替身鬼没有特别的移动能力，只能和人类一样靠绳索下楼……”陆凝走到了窗口，双手搭在窗台上往外面看了看，地上还留着一道明显是什么东西拖拽过的痕迹，有一两米的样子。 “拖拽痕迹……” 下方都是草地，这个距离是看不清脚印之类的东西的，却有一道明显的拖拽痕迹，这倒是十分古怪了。 “看来是替身鬼从这里跑了，然后俞止松追出去。”凌雁搜索无功，只能承认了这一点。 “……” 陆凝扶着窗台，慢慢坐倒在了地上。 “陆凝！” 离得最近的公孙佑连忙上前将陆凝搀扶了起来，就在这时，陆凝忽然发出了一声低笑。 “这是巧合，还是注定的事情呢？” “噢！” 公孙佑发出一声痛呼，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撞上了衣柜才停下来。他的心口扎着一把匕首，整把没入，只留下一个握柄留在外面。 这下惊变，顿时让另外三人大惊，纷纷惊疑地看向了二人。此时的陆凝像是恢复了几分精神的样子，一只手靠着墙，支撑着自己慢慢站了起来，看向公孙佑的目光中满是寒意。 “你……”公孙佑抬起一只手指着陆凝，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和你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你们总喜欢杀人之前玩弄一下人类，猫捉老鼠的游戏是不是很有趣？” 陆凝偏了偏头，语气已经变得有些疯狂了。 “然而我要杀人的话，就会立刻动手——布置也好，诱导也好，我从来不拖泥带水……门萨尔先生，你是不是很意外呢？” 听见这个名字，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公孙佑身上。 “看来是我大意了啊。” 公孙佑忽然神色一变，也不再是那吓得发抖又被扎了一刀的濒死样子了，重新站稳了身子，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不过你还真是敢下手啊，就算是从最开始和你一起搜索的朋友也毫不迟疑。” “我要是不下手，恐怕就没机会了吧，等你们下一次制造契机让我们分开的时候，公孙佑就会永远消失，顺便附赠一个某只鬼已经动手杀过人的假消息……你们是这么计划的，对吧？” “说是计划，还是顺势而为呢？”替身鬼摊了摊手，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事实上我们玩得很开心，也没有刻意做什么计划吧。不然也不至于会被你扎上这一刀，不是吗？” “我说了会送你下地狱的。” “那您的执着真是令人敬佩。”替身鬼一点都没有被揪出来的失败神色，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拨弄了一下心口的匕首，“这个东西，确实只能封印我一段时间，但是我的杀人名额已经满了，你杀了我也没什么用。” “没用吗？” 陆凝笑了。 “你是唯一一个负责设计杀人的鬼，少了你，剩下的鬼真的能协力合作吗？” “……啊，大概不能了吧。”替身鬼用一种假得不能再假的遗憾语调，回应了陆凝的话。 “可是你们所谓一同生还的目标，也不过是个笑话了吧。剩下的时间，几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陆凝沉默了。 “说到底，这样费尽心机将我找出来，其实应该更早做到才对，你……大概已经找到了那个方法？”替身鬼淡笑着，伸出手指向了陆凝紧握着的左手。 “……我早该发现的。” 陆凝走向替身鬼，站在它的面前。 那个曾经慈祥和蔼的老人，如今已经被鬼替换了内在。 但是，老人残留的话语，还留在陆凝手中。 她张开手，将一张已经有些发皱的纸条亮出，那上面用极为豪放的字体，写着一行遗言： 【老头子在地狱等你下来！】 “公孙爷爷这么信任我，我当然不会让他失望。” 替身鬼听到这句话，挑起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后身体凝立不动了。 陆凝垂下手，转过头看向屋子里的三个人，脸上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 “他们都不在了。” 而今夜还会有人死去。 倒计时走到了十四个小时。 新鬼两只，隐形鬼，黑雾，以及镜子鬼尚未动手。 外面已经开始黑了下来，桌上明晃晃的几根蜡烛是这个环境下仅有的光亮。虽然每个人的手机都能够照明，可手电筒的光还不如蜡烛的光亮更能带给人安全感。 俞止松和洪泽豪两人依然不知所踪，下午的时间四个人也在周围寻找过，却并没能找到他们。 持有八卦木剑和招灵目录的两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但如此长时间不露面就让人感到十分不安了。现在陆凝手里能顶用的道具也没有几种，鬼魂没有攻击大概也是没找到机会。 “我们还去找他们吗？” 凌雁总是有点担心，现在外面环境还不是那么暗，再过一个小时天就完全黑下来，那就更没机会了。 “我们去了也帮不上忙。” 徐姐的声音闷闷的，不时吸一下鼻子。室内的严寒虽然散去一些，却依然宛如冬日，逐渐有人开始出现了感冒的症状。 就在这时，窗户方向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一扇原本关闭的窗户忽然打开，外面的风雨立刻吹了进来，连桌上的蜡烛都灭掉了一根。 “怎么回事？” 凌雁立刻站了起来，马上被身旁的陆凝按住了手不让她过去。 “窗户都是锁住的，没道理忽然打开……” 那边邢叔马上拿起一根蜡烛插在腐朽之手上，一瞬间火光就变成了蓝色。 “果然……” 陆凝叉着双手，目光凝视在烛火上，不慌不忙。 “替身鬼已经找到能够代替自己给镜子鬼制造杀机的帮手了，所以才直接决定动手杀人。” 哐！ 第二扇窗户打开，正好开在陆凝身后。 “让我猜猜看……新诞生的鬼能力不是真正随机的吧，而是和死者有些关系？” 第三扇窗户继续被打开。 “第一个人是黑雾，意图是保护自己，方敏对应墙壁鬼，杨娜对应影子鬼，不过我和这几个人不太熟悉，也就不清楚性格爱好什么的……但是史松和庞玲玲我还算是比较了解的。” 从第一天进入主屋时，庞玲玲就表现出了对屋子里的陈设风格强烈的兴趣，尽管后来压抑住了，陆凝却依然记得。 “所以你是能操作屋子里的事物？还是说……能够操纵死物？” 此时，所有的窗户都已经打开了，寒风灌入室内，却在逼近桌前几个人身体前停歇了。 “你没办法杀人。” 陆凝说道。 一圈红流沙，将四个人围住，划定了圈内圈外的两个世界。 鬼无法踏足红流沙上，不光是地面，包括上方的一定区域内对于厉鬼来说都是绝对的禁区。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这只鬼只能在屋子里作妖，却拿现在聚集在大厅当中的四个人无可奈何。 这点红流沙也耗光了最后的存货，理论上铺开一个能够让人站立的面才是最保险的，不过之前也说了根本没有这么多红流沙来挥霍，陆凝也仅仅将这个作为最后的修整手段来使用了。 就在这时，门外出现了人影。 那并非是大家等候的二人，而是一群浑身湿淋淋的人。一道雷鸣闪过，隐约照亮了前面几个熟悉的面容。 张复远，暴发户，乐队二人，染发男人…… 死者，带着死亡时候的样子，僵硬地向大厅中走来。除了几个连尸体都不见的人以外，包括尹莲，包括史松和庞玲玲这两个应该已经化为厉鬼的人，所有人手上，身上都挂着镜子，慢慢向长桌靠近。 哪怕经过了这么多天厉鬼的惊吓，眼前的景色依然令人感到惊骇莫名。 “别动！它们无法靠近我们！”陆凝厉声大喝，制止了已经想要逃跑的徐姐。 “它想要利用这些尸体。” 凌雁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几个被隐身鬼制造出来的尸体，四肢折断的它们走动时步伐扭曲滑稽，有的甚至是连滚带爬地往前“走”着，这样侮辱死者的行为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然而，在这些尸体之后走进来的最后一具尸体，才是真正的杀招。 洪泽豪魁梧的身体出现在了门外，他手里还抓着木剑，怒目圆睁，躯体上穿刺着七八根铁管，血水顺着铁管还在慢慢往下流动，显然是刚刚死去不久的样子。 28 等待黎明 “洪叔！” 最熟悉洪泽豪的凌雁即便是在这样的黑暗中依然认出了最后出现的人。 尸体逐渐合围，受到厉鬼操控的它们同样无法踏足红流沙的区域，却可以在外面围成一圈将退路堵住。 “我们该怎么办？” 徐姐惊慌地看向陆凝，却发现这个一直做出决策的人此刻捂着脑袋正在发抖。 头痛。 陆凝现在感觉好像是有一把勺子伸进了自己大脑中在胡乱搅动一般，眼前一阵阵发晕，她能够咬紧牙关不喊出来已经是极限了，根本无暇思考现下的状况。 可是……这是厉鬼攻击？ 陆凝已经分不清是伤口恶化还是被攻击了，她很清楚约瑟夫的笔依然在自己怀里，如果镜子鬼以外的鬼能够攻击自己，是不是说明判断出了问题？ 这个时候，她的胳膊忽然一紧，凌雁和邢叔一左一右架着她冲了出来，徐姐紧跟在后。而就在几人冲出红流沙圈子的瞬间，狂风大作，窗外隐隐有黑影晃动，周围的尸体更是如同丧尸出笼一般猛扑了上来！ “徐姐！带陆凝去地下室！” 凌雁抬手扯开了疼痛记忆，笔记本残页碎裂的同时，四周的恐怖怪象同时停顿了下来，凄厉的鬼哭从窗外，走廊，天花板等等任何可能的角落响起，一时间居然分不清到底是多少怨灵盘踞在此。 徐姐在这个喘息之机连拖带拽地带着陆凝冲上了二楼，凌雁一跃上前从洪泽豪手中抢回了八卦木剑，邢叔也架起了猎枪。 “啊咔。” “我们走！” 枪声轰鸣，近距离猎枪开火的强大冲击力将一具尸体的头颅打得粉碎，随后，两人也夺门而逃，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另一边，徐姐带着陆凝，按照之前大家说的方式打开了实验室通道之后，陆凝就昏迷过去了。徐姐扯了床单，裹上陆凝背着她慢慢下到了地下，直到进了那扇血浸木门后才稍微放松下来。 重新点亮蜡烛，徐姐仔细检查了一下周围。虽然实验室同样透着一股诡异的感觉，至少比起外面群魔乱舞的样子更给人一点安全感。她又看了看地上昏迷着的陆凝，现在陆凝脸色煞白，碰碰额头和手臂都是冰冷异常。徐姐仔细检查了一下陆凝的状态，发现她头上包扎的布早就被血和汗水浸透了。 “这么冷……还会出汗啊。” 徐姐自言自语着给自己壮胆，撕下一条床单，扶起陆凝打算给她拆开重新包扎一下，却发现陆凝的呼吸已经越发微弱了。 “喂，喂！别死啊！” 这一下徐姐可慌了神，连忙拆掉布，又把陆凝用床单裹好，可是除了这些之外她也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忽然，一个念头划过了她的脑海。 徐姐颤抖着伸出手，在陆凝怀里摸索了一下，将约瑟夫的笔掏了出来。 “我……我不想死……” 犹豫片刻之后，徐姐又把笔塞了回去。 “……可，可是你快死了，我等你死了再拿，也算对得起你……” 她犹豫了半天，来来回回拿出放回了好几次，最终下定了决心。 “抱歉，陆凝，我不想抢你的……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只能为自己打算一些。” 疼痛记忆的持续时间很短，不过半个小时，被定住的厉鬼就再次悄然行动了起来。 凌雁和邢叔在黑暗中也不分方向，眼见天愈发黑了，两人只能尽量靠近，却不知道哪里才是合适安身的地方。 “喂！”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凌雁下意识地回头用手机一照，马上看见了半张狰狞可怖的鬼脸。 瞬间，她就举起了木剑准备刺出，鬼脸人却连忙退了两步，大声说道：“别动手！我是俞止松啊！” 闻言凌雁微微一停，那边邢叔的手机也照了过来，光源稍微充足一点后两人才看见，眼前确实是俞止松——只是他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英俊帅气的脸，现在整个左半边都布满凸起的血管青筋，如同一只只蚯蚓攀附在脸上一般，最可怕的是那些凸起还在缓缓蠕动着，似乎是有什么活物在里面移动一般。 这反倒比刚才还吓人了。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凌雁急忙用木剑划了两下让俞止松离远点。 俞止松见状不由得苦笑，他另外半张脸还是正常的，不然恐怕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也不怪二人这样的反应。 “我让我的鬼附身了，现在我拥有了一部分厉鬼的力量，可以保护你们——陆凝呢？洪叔呢？他们去哪里了？” 邢叔摇了摇头，凌雁说：“我们失散了，现在你这个样子我们也信不过你……厉鬼附身难道没风险吗？” “不附身我就死了……一言难尽，总之我们得赶快去找到其他人。现在我能看见鬼的位置了，我没法描述那种视觉。你们现在只能依靠我，晚上简直就是鬼的王国，你们再多跑一会说不定就会出事。” “你……可信吗？” 凌雁依然很谨慎。 俞止松无奈，只好摊了摊手：“现在我的状态算是半人半鬼，你手里的木剑对我同样有效，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监视着我。” “……好，我们去实验室。” 时间不容拖延，凌雁也只好继续提起警惕，三个人在俞止松的指路中回到了主屋。 聚集在厅里的尸体已经都不见了，只有地上残留的血肉依然刺目。俞止松在前面照明，看到室内的景象也能想象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凌雁忍不住问道。 “我们都在等你，可是天都要黑了你也没回来，现在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去大棚那里了。” 俞止松苦笑了一声，照着楼梯往二楼走去，还不得不解释给凌雁和邢叔听。 “我被两只鬼追杀，虽然召唤的厉鬼可以应付一只，却没办法顾及我的安全了。就在我觉得要完了的时候，我的厉鬼给我传来了一个讯息……” 这只厉鬼可以和人类的灵魂相融合，从而将力量过渡到人体内。这样做自然是会有副作用，如果在一定时间内没有解除融合状态，厉鬼就能杀死俞止松的灵魂，占据他的躯壳。可是在当时的危机时刻，俞止松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们要活着回去。” 那不仅是前一天仅存的九人立下的约定，也是他在心里对那几个死去的兄弟许下的诺言。 就算是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密道再次被打开，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实验室。 尽头门后的一点烛光带给了人些许安心的感觉，凌雁低声喊了一句：“陆凝，徐姐，我们来了。”随后推门而入。 最外面的房间地面上，一张床单盖住了一个人，这种把全身都遮住的方式让三个人都感到了一丝不妙。俞止松马上蹲下身将床单一掀，露出了下面仰躺着的七窍流血的尸体。 是徐姐。 “死了一会了。” 俞止松伸手试试尸体的皮肤，下了结论。凌雁和邢叔对视了一眼，马上冲进了里屋。 可是陆凝也不在里面。 “搞什么鬼！” 俞止松听见凌雁说陆凝也不在，顿时感到一阵头大，徐姐被杀说明这个地方也不安全了，可是陆凝怎么会跑了的？不管她现在脑子清醒不清醒，都应该还在这里啊。 “等下！这里好像有条讯息！” 把室内也点亮之后，凌雁忽然发现了中间仪式房间墙角下用那些材料写成的讯息。 【我已离开，此地不可久留——陆】 字迹慌张潦草，为了方便连自己笔画繁复的名都没来得及写，看上去是走得极为匆忙的样子。出于对陆凝一贯的信任，看到这行字的三个人都没多想，马上往门口跑了过去。 不幸的是，一团黑烟已经堵在了门口，黑雾鬼固然不敢靠近血浸木门，却能堵死这狭窄的通道。 “糟了！” “闪开！” 一前一后两声大叫，俞止松已经被凌雁扳过肩头超过，木剑一晃就结结实实扎进了黑雾团中。这次倒是没有什么尖叫声，黑雾只是迅捷地瑟缩了一下，后退了一些，却依然堵死了道路。 “给我让开！” 凌雁脚步不停，又是几剑刺出，逼迫黑雾连连后退，居然硬生生凭借这股气势压着黑雾冲入了通道。俞止松和邢叔马上跟上，却不料就在此时，身后的烛火微光瞬间熄灭了。 “怎么回事！” 骤然失去光明，就算俞止松现在一只眼睛拥有鬼魂视觉依然陷入了片刻慌乱，反倒是邢叔这个老兵不慌不忙，猎枪一顶卡住了血浸木门，伸手按亮了手机电筒，为前面提供照明，可就在这时—— “隐身鬼！” 俞止松的吼声，在通道内回响着。 此时凌雁已经连环几剑刺得黑雾鬼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听见俞止松的吼声马上回头打算支援，俞止松见状连忙扑上去，一把按倒了凌雁，几缕黑烟从两人头顶上方穿过，差一点就捕捉到了凌雁。 哐！ 血浸木门发出一声巨响，抵住门的邢叔被一股巨力撞飞，直直砸在了墙面上，顿时吐出两口血来。紧接着第二声巨响，血浸木门轰然碎裂，沉重的脚步自门内踏出，邢叔翻身就是一枪，扎扎实实在空气中用火焰和硝烟轰出了一个两米高的人形出来！ 前后围堵！ 29 落幕——钟鸣之际 通道内的三人，自有一股凶性在身上，无论是邢叔那战场上走下来的胆气，还是俞止松为了一个执念不惜代价的狠劲，抑或是凌雁常年习武练出来的果断，都是足以支持他们面对厉鬼依然敢直接反击的力量。 可惜的是，这样的力量并不足以成为胜算。 隐形鬼毕竟是鬼魂，就算吃了一枪也没什么反应，说到底会被物理伤害到的鬼魂也不过是少数，它也仅仅脚步一顿，随后就把邢叔拎了起来。 就在此时，凌雁也是一把掀开俞止松，飞快地冲了过来，一剑刺出！ 咔！ 木剑这一次虽然再度建功，却也刺中的时候猛然折断，始料未及的凌雁一头撞在了隐形鬼身上。隐形鬼一声怒号之下，松开了邢叔，伸手一捞，就掐住了凌雁的脖子。 “啊啊！” 邢叔发出了含混的吼声，挥动枪托狠狠砸下，却毫无作用，隐形鬼已经拽过了凌雁的一只胳膊，正打算往后弯的时候，不知为何，忽然撒手了。 空中的凌雁摔在地上，剧烈咳嗽了两声，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就在此时，另一声鬼啸自身边传来，俞止松猛然跳起，整个左手化为了一只黑色的鬼爪，冲着通道另一边堵路的黑雾鬼就扑了上去！ “快走！” 鬼爪超越了阴阳的限制，将黑雾鬼狠狠按倒在了地上，凌雁见状马上拉起邢叔，两人飞快冲过了俞止松和黑雾鬼的旁边，正要回头帮忙的时候，俞止松原本稳稳压制着黑雾鬼的身体忽然被什么东西猛地往后拉拽，顿时就开始不稳当了。 “你们赶紧走！我控制不住它们了！” 俞止松发出了不知道是哭是笑的嚎叫声，鬼爪再度伸长了几分，将黑雾鬼钳制在了爪子中间，此时他的力量居然堪堪抵住了两只鬼的围攻！ 凌雁微一咬牙，扭头就跑向了通道的出口。 邢叔却还原地犹豫了一下，眼神微微挣扎了片刻，抓着猎枪的手显得更加用力了。 “邢叔！” 俞止松发出一声尖啸，尚且还是人类的手臂在剧烈的挣扎中勉强摸出了手机，照亮了自己的脸。 那恶鬼一般的血管，现在已经接近布满整张脸了。 “我没救了！你们赶紧出去！” 他没能说出太多的话来，但是邢叔已经懂了这个男人的意思。 不需犹豫，转身离开。 通道出口，再次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恍若隔世。 然而没等凌雁回头确认身后的情况，外面的光亮和热浪就把她吓了一跳，由于之前不是雨水就是寒气，她居然觉得现在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人很舒服。 但是紧跟着的浓烟就十分呛人了。 凌雁慌忙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燃烧的走廊。 大量木质结构的屋子，加上室内那奇怪的干燥环境，火焰虽然不能瞬间席卷整栋主屋，却在有条不紊地蔓延开来，仿佛被精心设计过一般。凌雁用袖子捂着口鼻冲到走廊窗边，向下稍微确认了一下落点便撑着窗户翻了出去。 雨水将人浇了个透心凉，凌雁擦掉一把雨水抬起头看去，发现三层楼的窗户后都有火焰在燃烧，一股股黑烟从窗户中冒出，隐隐带着哭泣和嘶吼的声音，直冲天际。 “邢叔！” 凌雁顾不了那么多了，双手圈在嘴边，对着二楼自己跳出来的窗户大喊起来。 然而邢叔并没有出现在窗口。 “他要死了。”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凌雁猛地回过头，发现正是不知道去了哪里的陆凝。此刻她已经重新包扎过了头部，还撑着一把伞，用茫然的眼神看着窗户，安静地站在凌雁身后。 这实在太过突兀，让凌雁也不由得远离了她一步。 旋即，凌雁看见了陆凝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面梳妆镜，造型古典，很像是从主屋的什么地方拿出来的东西。 “邢叔……内脏在之前那一下就出问题了，跑不远，所以他大概也会留下吧。” 陆凝并没在意凌雁后退的一步，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 “俞止松被黑雾鬼吃了，死前他的自爆攻击也将黑雾鬼一同湮灭掉。邢叔知道自己伤势严重，就不打算拖累我们了。” 过了片刻，陆凝忽然偏了一下脑袋，似乎是侧耳倾听什么一般，然后肯定地说道：“邢叔已经死了，不过他强行让隐形鬼违反了杀人方式限制，隐形鬼因此被强制送回地狱了……是吗？” “你在和谁说话？” 凌雁打断了陆凝如同自言自语般的话语。 “和镜鬼。” 陆凝眨了眨眼睛，对凌雁笑了笑，那个笑容却显得愈发苍白无力。 “我们失败了啊……凌雁姐。鬼要杀的人全都杀了，那些自以为有用的算计其实也不过是稍微延缓了一下死亡而已，最终……还是没改变什么。” 凌雁的目光移到了那个镜子上。 “这并不属于藏品，因为不属于能够用来抵抗厉鬼攻击的道具。不过，它也是有特别的作用的。” “……和鬼魂对话，是吗？” “和镜子鬼对话。还记得我们找到实验室的那个时候吗？我检查了尸体的骨骼，确认尸体是个女性，之后尹莲姐告诉我那是唐月馨之后，我并没有将此前的事情联系起来……” 陆凝怅然的语气，带着许多后悔。 “我应该回去检查尸体身上的东西的。事实上……我们也不是第一个发现实验室的人。” 第一个发现的应该是暴发户他们，他们找到了实验室，也找到了唐月馨的镜子，和里面的镜子鬼对话并且开始了替厉鬼制造杀人条件的任务。然而在那之后三人陆续死去，也证明了厉鬼完全没有把什么约定看在眼里的意思。 但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镜子鬼……在和你说话？” “不要照镜子就可以，它同样能和人直接对话，而且几乎是知无不言。”陆凝敲了敲镜子背面，“遗憾的是我不能确认当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姑且因为现在已经没必要骗我们了，就当真的听。” “如果是这样，只有它还没杀过人了，她现在的目的一定是找个机会让我们两个照在镜子上，否则没办法动手。” “它第二天也没动得了手。” 陆凝苦笑。 “暴发户是我杀的，事到如今，我倒是能说一句，这个人我没杀错。” 凌雁还是第一次听陆凝说。 “所以你才说必定有一个空余出来的名额？” “是啊……原本我还期待更多来着。”陆凝将镜子扔到了地上，正面朝下踩进了泥里，探手入怀取出了约瑟夫的笔，将它也丢了出去。 “在我醒来时，看见的就是徐姐已经七窍流血而死的尸体。” 陆凝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唯一能知道的便是厉鬼抓住了这个机会杀死了徐姐。 这也是她留下那里不安全的留言的原因。 后来从唐月馨的尸体上找到镜子之后，陆凝就迅速离开了地下，那时候她的头痛和寒冷似乎都已经消失了，于是在这样一个入夜时分，陆凝决定给所有人一个明显的标记。 她去了地下室，找到了点火需要的燃料和火柴，开始在整栋主屋内放火。 发电机早就坏了，也幸亏如此，他们节省了不少燃料，陆凝从三楼一路烧到了一楼，而这个时间之前，也正是俞止松带路回来的时间。 就是这样恰好错开，才造成了如今的状况。 “凌雁姐，我们去找个足够黑的地方躲起来吧，一直到天亮为止。” 凌雁一愣，刚要回答，头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二楼的窗户上，沉重的敲击声，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格外瘆人，两人马上抬起了头，却发现窗户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火光中，一个双臂扭曲的人影，出现在窗口。他用头部狠狠砸在玻璃上，砸得鲜血直流，直到引起了下面人的注意。紧接着，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张开了嘴—— “跑啊！！！” 那声音仿佛混合着鲜血，嘶哑难听，却响彻了整个庄园。 邢叔还没有死。 意识到了这个事实的两人马上明白过来，马上转身往远处跑了过去。 镜子鬼在骗人，那就是说…… 还没等离开主屋范围，一阵践踏泥浆的声音就已经急速奔袭而来，隐形鬼已经直接冲着两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闪开！” 凌雁和陆凝一左一右分开，陆凝个子稍矮，从隐形鬼旁边钻过去了，凌雁却被抓住了胳膊，一股巨力将她甩起来，重新扔向了主屋墙外。 陆凝脚步一停，马上回过头想要救援。凌雁在地上一个翻滚缓冲了落下的力气，手边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是陆凝刚刚扔掉的镜子和笔。 她抬头一看，已经发现了周围影影绰绰开始出现的“人”，窗口的邢叔已经不见了，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拖走了一般。 而不远处的陆凝，因为要往回返，正在和隐形鬼绕圈子，但是她那个身体条件根本支持不住，没过两招就被拎了起来。 此刻凌雁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伸手将笔连同一把泥抓起来，狠狠一握就扔向了陆凝。 常年习武的准头让泥团稳稳地砸在了陆凝身上，与此同时，抓住陆凝想要下杀手的隐形鬼不由得松开了手，让陆凝落了下来。 这一起一落之间，尸体大军已经抵达了。屋内，屋外，隐隐呈现包围之势，慢慢走了过来。 陆凝抓住了泥团，愕然回头，却发现凌雁已经和一具尸体正面相对了。 被泥浆沾染的西装，被雨水浇得湿透成一团的头发，却依然笔挺地站在了陆凝和凌雁之间，将两人分割开了。 尹莲的尸体，手里拿着一面镜子，正对凌雁。 与此同时，主屋一楼的窗户处，也出现了两具拿着镜子的尸体。 “结果居然是你啊。” 凌雁看到了镜子里借助火光，映出了自己模糊不清的形象，但那只是因为外面的雨水。屋子里更多的镜子已经清晰地照出了自己吧。 而尸体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回答的。 “凌雁姐！” 陆凝抓着泥团，完全不知所措了，凌雁却在此刻头脑变得无比清晰。 “一直跑！别回头！” 喊出这辈子最后一句话之后，凌雁扑出去迅速一记肘击敲碎了窗户，伸手将窗户后方的一具尸体按倒在地，同时那尸体手上的镜子也翻倒到了一旁。 当啷。 随后，颈间传来了割裂的剧痛。 …… 逃跑之后，又过了多久呢？ 陆凝缩在一个小小的棚屋之中，抱着双膝，身上寒冷，心里更加寒冷。 她最终也没能救一个人——光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做不到。 外面已经露出了熹微的晨光，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清晨的空气开始变得格外清爽，甚至隐隐传来鸟鸣声。 可人都不在了。 陆凝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摔在了地上，花了点时间才爬起来。不知是不是巧合，她跑进大棚之后选择躲藏的地方正是和凌雁最开始找到木剑的那个工艺品制作间。 其实根本不用躲藏来着，陆凝很清楚所有的鬼都已经用完了杀人名额，她早就安全了。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想回到那个主屋中去。 拖着虚弱的身体，陆凝迈出了棚屋。天光渐亮，地面在两天的大雨之后泥泞湿润，只有用青石板铺成的小径可供通行。 隐隐的，有一道钟声传来，不过还没等陆凝思考哪来的钟声，手机短信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那倒计时，终于走到了归零时分。 【敬启： 各位旅客，返程马车即将抵达，请各位前往山庄大门，最初的地点等候。】 1 垂荧 陆凝站在山庄门口。 怀着不知道是期盼还是迷茫的心思，她默默等待着所谓“返程”的车辆。这个时间没有太久，在一阵马蹄声中，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了一驾“马车”。 那并非是行驶在地面上的马车，而是四匹足踏蓝黑色火焰的神骏黑马，拉着一辆足有火车厢那样大小的车厢，平稳地行进在距离地面高上二十厘米左右的空中。一名无论是躯干还是四肢都比常人更加细长的车夫正在驭使这驾马车，“它”最特别的一点就是脑袋并不是人类的头部，而是一盏白纸灯笼，里面还透出了火光，灯笼外面用墨写了一圈十天干；黑色斗篷的高立领将脖颈完全遮挡，灯笼就这样嵌在了衣领内。 “早安，小姐。” 马车停靠之后，车夫并没有下车，而是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在胸口轻按，这是一个很有磁性的男声，语气礼貌而温和，和陆凝所想的“幕后黑手”完全不符。 “你是……来接我的？” 陆凝问道。 “是的，这驾马车来接第六到十号鬼魂山庄的游客前往集散区，您可以放心，在马车上您可以好好放松这几天紧绷的心情，如果有问题，我能为您尽可能作出解答。” 这样说完之后，也不见车夫有什么动作，他身后那巨大的车厢靠前的位置已经打开了一扇门。 “现在，您可以让还没出来的人出来了。” 陆凝闻言一愣。 “只有我一个了……” 车夫的语气微微有点惊讶：“是吗？居然只剩下一个人了？与预期不符啊……不过如果只有您一个了，就请上车吧，我们还要接其余人。” 其余人？ 再联想到之前车夫说的“六到十号鬼魂山庄”，陆凝心里不禁升起一个猜测。 尹莲的话依旧在脑海中回响着。 【若是，这种游戏还要继续的话……】 “我……还要继续进入这样的……危险的世界当中吗？” “这个问题，现在并不适合回答您，小姐。”车夫伸手向车门一比，“请上车，在治疗了您的身体并还给您记忆之后，我会为您解答我所知道的一切。” 陆凝看了看车夫，那个灯笼脑袋让她根本没办法判断对方的态度，最终心一横，直接走上了马车。 就在她走进车门的瞬间，一声尖啸从脑后传来。一股灰黑色的雾气从陆凝后脑冲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个扭曲的正在吼叫的鬼脸，过了片刻之后便消失了。 回过头目击到鬼脸的陆凝，也认出了这张脸。 史松。 鬼脸消失之后，一股温暖的感觉流淌进了陆凝的四肢，积累的寒气被驱散了，疲劳的感觉也瞬间消失；脑袋上的伤口，身上的泥土和血迹全都消失不见，衣服又变回了最开始来到鬼魂山庄时候的样子。 紧接着，脑海之中，无数记忆碎片突然出现，将陆凝那些残缺的回忆逐渐填补圆满。 这个过程中，马车已经重新开始了行驶，它稳稳当当地在山庄门口绕了个圈，行向山下。身后的山庄内再度传来一声钟鸣，仿佛在为最后一位游客送行。 就在拐过一个弯，视野内再也见不到山庄之后，陆凝也已经接受了自己失去的记忆。 心情复杂。 她大概是整个山庄里面最不该生还的那个，不是因为资格什么的，而是因为——陆凝记忆的最后，是自杀。 “我们都是已经死了的人吗？” “是的，小姐。我们给了你们临时的第二次生命，从人类的角度讲，你们是已经死亡过一次了。” 车夫果然有问必答。 陆凝靠在车厢上，打量了一下内部。 火车厢的大小，布局却是一个酒吧的样子，只是吧台内没有侍应，琳琅满目的饮品摆放在吧台后的柜子上，旁边还有冰箱和装着零食的自动贩卖机。 陆凝找了一瓶橙汁，拿过来打开喝了，冰凉的酸甜味道冲入口腔，令人精神一振。她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回忆，也想起了来到鬼魂山庄之前的事。 “对于各位的死亡，我们深表遗憾，因此这里有个机会，能够让各位回去。只是一次真正的复活并不是任何人都能祈求的奇迹，所以需要各位凭借自己的本事去争取。” 充满诱惑的声音，昏暗光线内的巨大房间，密密麻麻的人。 “你们将要面对形形色色的情况，在这个过程中，勇气，力量，智慧，运气都能令你们脱颖而出，在最终的测试之后，你们就能复活，并且还可以带着在这里学习到的一切，还有一副完美无缺的身体——” 或许就是最后这句话打动了陆凝。 她的自杀，正是因为长年累月不堪疾病所扰，终于无法忍受父母在自己身上投入的不见回报的医疗费用，以及愈发频繁的病痛折磨了。 但，如果是能够健康地回去…… 那些记忆并不是假的，父母是如此关爱她，因为从小病弱而被同学老师多方面照顾，找到的医生也确实是尽量缓解她的病痛。 陆凝确实是被这些“爱”所包围的人，然而这些爱在因为疾病变得愈发乖戾的陆凝心中，已经渐渐变成了无法承受的绝望。 所以，就算只有一点希望，她也会抓住。 “我同意。” 陆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个诱惑的声音提出的条件，然后她就被暂时清除了与死亡有关的记忆，和其他人一起被送到了测试场。 鬼魂山庄。 “——我，真的能复活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 “这取决于您，小姐。奇迹之所以是奇迹，便在于实现它极为困难。您如果想要回到曾经的世界去，要通过五次考验——不是像这个鬼魂山庄一样的简单测试，而是真正可能对您的心智，灵魂造成影响的考验。当然，在那之前您也可以选择这样简单的测试场来积累经验以及在集散地生活必须的货币。” “货币？” “您的手机，现在已经安装了个人资料查询功能了。您在这次鬼魂山庄当中获得的整体评价已经转化为相应的货币打入了您的个人账户。” 陆凝马上拿出手机，瞥了一眼电池又满了。她划动了一下，找到了一个乌鸦图标的APP。 进入之后，马上显示的便是陆凝的个人页面。不过这个页面除了姓名和一个编号以外，别的一应资料都是空白，下面还有【账户】【好友】【商城】等选项。 “您的资料可以自行填写，不填也没有任何问题。不管您使用谁的客户端，打开的都是您自己的账户资料，但如果您自己使用时别人在旁边是可以看见您的资料的。此外，其余功能在您的集散地生活中也是非常有用的，放心，有足够的时间熟悉。” 车夫贴心地解释道。 陆凝点点头，打开了自己的账户。 【账户金额：3100（查看明细）】 查看明细当中的内容却比较令人失望，仅仅显示了【鬼魂山庄，测试，入3100】这样的描述。 “你之前说，鬼魂山庄不该只有我一个生还，那么你们预计应该是几人呢？”陆凝问。 “预期七人，不超过十个，不低于三个是正常。”车夫答道，“鬼魂山庄确实有难度，测试需要的淘汰率也比较高，但只剩下一个毕竟是少见的情况。” 陆凝脑海里过了一遍七天的经过，七人生还？ 就算自己后面没有那么糟糕的状况，她也不觉得这个生还数量能够达到。 “这怎么可能？” 车夫笑了：“小姐，我们即将抵达七号鬼魂山庄，规则上你们没有任何不同，不妨看看吧。” 陆凝一愣，拉开了窗口的黑色窗帘，往窗外看去。 和之前离开时完全相同的景色，以及远处慢慢靠近的山庄。 只是，门前站着几个人。 两男两女，都是神色呆滞悲痛的样子，狼狈程度和陆凝之前也差不太多。 可是有四个人？ “各位先生小姐，我是来接你们返程的，请上车。” “返程！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直接冲到了车前，也不管车夫古怪的容貌，抓住车夫就大声问道。 “我的任务是送各位回到集散地，至于之后的事情并不是我负责。”车夫轻声安抚，“不过你们现在没事了，请上车，好好休息，享用一些饮料和点心，那对你们很有帮助。” 一个戴着眼镜的分头男人点了点头，上前拉开了女人，然后对车夫说：“我们知道了，多谢过来接我们……请问怎么称呼？” “您太客气了，我的名字是垂荧，只是个负责接送游客的司机而已，如果有什么事情请随时吩咐。” 四个人陆续走上了车，也经历了和陆凝一样的伤口治疗和衣服清洁，四个人在发现车上的陆凝之后并没有什么惊喜的神色，反而是选了个离远一点的地方坐在了一起。 陆凝见状也不想去搭话了。 马车再次出发，这一次陆凝观察起了外面，在远离山庄后不久马车就进入了一片雾气之中，而在周围的景物再度清晰之后又行驶在了另一条同样的山道上，只是方向重新变成了上坡。 “这是……很多平行世界吗？” “您当然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它们只是碎片，还无法称得上是一个世界。”垂荧笑答。 “那么，有没有原型？” “您真是敏锐呢，确实如此，这是我们从某个世界中复制出来的碎片。” 2 真正的生还者 又一座鬼魂山庄前，这一次则是五个人。 只是五个人都是男人，而且都是浑身透着痞气，虽然身上同样有血，却并不是之前四人那种吓坏了的样子，反而是趾气高扬地站在门口，在垂荧刚刚问好之后便骂骂咧咧地走上了车。 “嘿，哥几个，这里居然还有人比我们早。” 陆凝贴着车厢前部坐着并不引人注目，那四个直接占了个桌子就比较显眼了，头一个进来的男人马上发现了，后面进来的又看见了吧台。 “还有喝的！兄弟们这回不白来啊。” 跟着进来的几个人都是同样的语气，两个人拉开冰箱门后还欢呼了一声，很快就一人拿了一罐酒，互相碰了一下，庆祝了起来。 指望这些人安分下来明显是不可能的，半罐酒下肚，他们就开始毛毛躁躁地往那四个人那边走去，口中还说着半带荤段子的话，吓得两个女人马上缩到了里面。两个男人把人挡在里面，那个眼镜男人似乎是不愿意争执，语气平和： “几位兄弟，从那种鬼地方活下来都不容易，若是想喝一杯的话我也奉陪。” “兄弟？哈哈哈……滚！” 一个留了长头发在脑后还扎了个辫子的非主流造型伸手一拉眼镜男人，想要把人扯出来，没想到一拉之下还没拉动。 “兄弟，能活着出来的都有点本事，我不想生事。” 眼镜男人推了推镜框，微微压低了声音，然而酒劲上头的几个根本不听他的，几个人合伙上去就将男人架了起来。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垂荧，这里是否禁止暴力行为？” 陆凝刻意放大了声音，让每个人都能听见。 垂荧的回答声更加清楚： “尊敬的小姐，我们这里是禁止暴力行为的，如果真的诉诸暴力而被发现的话，会扣除相应程度的货币作为惩罚。” “扣完了的话会怎么样？” “如果账户上的货币不足以抵扣，会被强制投放进入淘汰场景以赚取足够偿还的费用。” “淘汰场景是什么？” “高风险高回报的地方，有大约万分之一的生还率，同时也没有获得货币的上限，虽然这么说，我不建议您考虑，小姐，毕竟至今为止进入淘汰场景的已经超过百万，也没见一个人活着出来。” 垂荧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然而落在每个人耳中却有别样的意味。 “我不问你也不会说是吗？” “当然，如果您自己都没有探索的欲望，我为何又要帮助您呢？” 这个时候，架着眼镜男人的几个都已经僵在那里了。 他们当然没喝醉，对于账户什么的也不怎么清楚，可是会死这种直观明了的东西还是理解的。 眼镜男轻轻挣脱开几个人的纠缠，向陆凝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后大声问：“垂荧先生，货币怎么获得？” “当然是通过各个测试场来累积，您也可以和别的游客交易，我们不会禁止。” 这时候，那五个人当中的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及其激动地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换超能力？比如那些厉鬼的能力，还有……” “并不能，先生。” 垂荧截断了青年的妄想。 “货币存在的意义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在集散地获得更好的生活，学习，以及休息条件，同时也是报名升阶考验的衡量手段，无论如何，你们都不可能在集散地获得任何超乎常理的能力，请谨记这一点。” 这个时候，车再次停了下来。 下一座鬼魂山庄已经到了。 陆凝撩开窗帘，发现这次的人还要多，足足有九个。 一个有些不修边幅的男人和两个好像是双胞胎姐妹的站在九人中间靠前一点的地方，这样的站位也隐隐显示出了他们之间的地位关系。 “尊敬的游客，这是迎接诸位返回集散地的马车，能够帮助你们缓解这些天的疲劳。” “哈哈，终于等到了！” 最前面的男人神色是兴高采烈，能看得出他是真的高兴，而这些天的经历似乎对他没有什么严重的影响。 “你是谁？” 双胞胎姐妹当中，留长头发，仪态优雅的那个开口问道。 “我叫垂荧，只是负责接送的车夫而已，如果各位有什么问题，可以在车上问我，我会尽我所能予以回答。” “垂荧是吧？幸会幸会，辛苦你接送了！大莫小莫，先上车，我们上车再聊！”男人三两步跑到了车旁，车门也适时打开了。 “呦，还有别的人啊。” 男人登上车顿时一愣，然后马上又换上了爽朗的笑容：“我叫屠门，你们好啊！” “自我介绍等大伙都上车了也不晚。” 梳着利落短发，看上去十分干练的另一个双胞胎从后面把屠门推上了车，自己则站在外面等着后面的人先上。长发双胞胎打头，带着后面的人一一走上了车，最后短发才上车，拉上了车门。 这些人并没有任何交流，仿佛一切都是固定好的一般，这样的默契程度之前的人是完全没有的。 “已经有三组人了吗？” 长发环视了车厢一圈，露出一个微笑。 “让我猜猜……各位都来自鬼魂山庄？” 辫子男咧嘴一笑，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长发的面前，带着一股酒气抬起手来，猥琐地笑着：“妹子真是聪明，要不要——” 还没等他碰到人，眨眼之间，抬起的手臂就被人抓住反拗到了背后，随后被按在了旁边的吧台上。 短发的出手速度快如闪电，在陆凝还没看清她的动作时，她已经顺手拔出吧台上冰桶里面的碎冰锥，抬手扎下—— “小莫！” “小怜！” 屠门和长发女子同时喊了一声，不过还是慢了一点，锥子直接穿过男人的鞭子根部，将他钉在了吧台上。 冰冷的金属擦过头皮的感觉，登时把辫子男吓醒酒了。 陆凝也忍不住眼角微微一抽，虽然知道能活下九个人肯定有几个厉害角色，可是这份凶狠依然很有震慑力。 “老四！” 被称为小莫的短发少女放开了手，另外四个才围了上来。辫子男吓得腿都软了，碎冰锥被拔出之后依然有些站不起来，可是脸上根本过不去，便色厉内荏地对着车厢前吼道：“垂荧！这不是暴力行为？” “当然是，先生，虽然没有造成实际伤害，不过依然会扣除100货币，以示警告。小姐，无论是接送的车里还是集散地，都不允许明目张胆的暴力行为。” 一听扣了分，辫子男马上露出了得色：“小丫头，不知好歹，等被扔到淘汰场景有你哭的！” 小莫眉头一皱，抬头问道：“货币是什么？在哪里看？” “各位的手机中，已经有了个人终端，账户中便是货币信息。” 除了陆凝，所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拿出了手机。 很多人都在认真看，小莫却只是打开之后扫了一眼，就又把视线投向了车厢前方：“2700，扣过分了？是不是说我还能再揍他二十七次？” “希望您不要这么想，会按照程度不同扣除不同的数值，您刚刚只是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而已，如果……” “明白了。” 小莫打断了垂荧的话，扭头看向辫子男：“所以说……你要是再敢对我姐动手动脚，我可以照着刚才的程度打你二十七次。垂荧，这么说没错吧？” 这次连垂荧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没错，小姐。” 辫子头还想嘴硬，一看自己手机上的数值，不说话了。 姐姐这时伸手揽过小莫的肩膀，将她拉到了一旁，语气温和地说道：“小怜，说过几次了？暴力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已经离开了，不要那么紧绷着，放松点。” 一番劝说总算是让小莫的神色好了一些，不过她依然有些忿忿地瞥了一眼吧台那边围着的几个人。 “我不用暴力解决问题，我只用暴力解决暴力。” 那边几位都快哭了，刚才小莫兔起鹘落的出手就让人知道这个姑娘不好惹。辫子男也是仗着车厢里不能使用暴力才敢去撩拨别人，结果碰上了这么个煞星。 这时，屠门走了过来，满脸笑容地拿过一瓶啤酒，往桌上一放，手指一捏打开了瓶子：“几位，不好意思，我们小莫就是心直口快，担心姐姐，多有冒犯，我就干了这瓶，也是给几位道个歉，这事就揭过去吧。” 说完，他举起瓶子，一仰头“咕咚咕咚”地把酒全都喝光了。 有了个台阶，五个人便半推半就地下了。陆凝便看到这边屠门快速和人打成一片，另一边双胞胎姐妹一个还在打量车厢内部结构，另一个则抱着胳膊坐在了座位上闭目养神起来。 一个负责团结众人，一个负责观察推断，一个则是武力担当，三人展现出的角色分明，仅仅根据这样的特征，陆凝几乎就能推断出这几天他们的团队到底是怎样的行动结构。 然而真的只是表面展现出来的这种程度吗？ 陆凝不敢看轻任何一个人，哪怕对方已经显示了部分实力出来——说到底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刚刚大二，还长期患病的学生而已，就算和一些社会上的老手相比恐怕都有所不足，跟不要说这几个明显看着就是领导层面的人了。 账户，每个人都看过了，一些小声的讨论声总是会响起来，然而陆凝听不清。在这样一种微妙的平衡中，马车来到了最后一座山庄。 “那是……怎么了？” 同样有几个撩开帘子去看的人发出了惊讶的喊声，陆凝晚了一点，不过当她看向窗外的时候，也确实被震惊了。 最后一座山庄，只剩下断壁残垣。 与此相对的，还有和之前四组的气势和神色上完全不相同的一群人，站在山庄门口。 这些人的衣着同样已经脏污了，可是和陆凝最后宛如逃难一样不同，这些人却如同是在一场战争中胜利归来的样子，带着些许轻松，甚至谈笑一般的神色，等待在门口。 既然是一群，也只是到近前，陆凝才看清楚了这里的人数。 足足十八人。 3 程雾泠 十八人。 根本不用任何交流，光是这个生还数字就具有足够的说服力。先前哪怕屠门那一组九个人至少还是在垂荧所说的生还估计值内的，现在这个十八人…… 陆凝真的忍不住想问，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就算操作空间再多，十八个名额……这根本就挤不出来吧？光是三只鬼杀七天也有二十一个了！ 这个数目不光车上的人震惊，连垂荧似乎都有些意料之外。 “各位游客，这是迎接各位返回集散地的马车，能够为诸位缓解疲劳，放松身心……” “场面话就不要说了，我们能不能获得治疗？” 所有人当中，最前面的那个人，是一个穿着深蓝色连帽运动服，容貌精致的长发女孩。她神色淡薄，无论是从眼神中还是动作上都看不出任何情绪来，问出的话也语气平平，毫无起伏可言。 “各位上车之后，所有的伤痛都能得到缓解。” “包括被神鸟之血复活的人，也不会再死去了吗？” 陆凝一震，整个人都趴在了窗口上。 “当然不会，接走的时候就是活着的，不可能会死去了啊。小姐，您真是发现了一个十分有用的讯息呢！” 垂荧的话，让陆凝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裂了。 而外面则是一番笑语欢腾。 “太好了，果然和程小姐说的一样！” “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哈哈哈，这样看来鬼也没什么好怕的嘛。” 不过，在这位程小姐一声平淡的“上车”之后，没人废话，快速排成一列挤到了车上。 车厢内立刻就显得拥挤了许多，实际上还有更多空位的，不过新上车的这些人可各个都是心态放松的样子，一面聊着天一面从冰箱里拿出饮料，仿佛真的出来旅游了一般。 ——一群影帝。 陆凝心里腹诽了一句，上车之后记忆也会交还，到目前为止哪怕看上去最无脑的那五个男人都没对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有任何表情显露出来，果然能活着出来的没有一个是光靠运气。 最后上车的程小姐却依然不显任何情绪，但是如果说是三无又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她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之后，拿出手机翻看了起来，显然是很快找到了那个个人终端APP，由于她坐得距离陆凝比较近，陆凝甚至能稍微辨认出她打开账户后的数字。 四位数。 “怎么？有兴趣？” 目光被注意了，程小姐抬起了头。她虽然语气平淡，却意外的并不冷漠，主动伸出了一只手。 “程雾泠，认识一下。” “我叫陆凝。” 陆凝起身和她握手，同时也看见了她手里手机的数额。 【账户金额：4800（查看明细）】 “好奇？” 程雾泠没有遮挡，陆凝听了也只是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我是3100，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 “嗯，我也好奇。李融，薛涛，你们两个过来。” 声音不大的吩咐，却立刻让吧台旁边聊天的两个青年走了过来。 “打开手机，找到那个乌鸦图案的APP，让我看看你们的账户。” “好嘞！” 对于程雾泠命令一般的口吻，两个青年一点犹豫都没有，马上打开了手机。 很快，两人的账户就被展示了出来。 李融的账户是1200，薛涛则是700。 “为什么你比我多啊！” 薛涛面露惊讶，李融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这个东西多总不是坏事……吧？ “李融做的事情更多，这是根据我们七天的表现评价的。”程雾泠见到两人神色疑惑，便说道，“虽然不知道具体评价细则是什么，不过做得多得到的就多是一定的……薛涛你也不用沮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无所作为只是存活下来的人恐怕只有三百左右的分数。” “可是这样的人很少吧？” “就是啊，我们虽然都是听你指挥的，也都是做了很多事情来着，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钱了，真要这么算，活下来的人哪个没做出什么事来？” 两个青年脑子活泛，对于分数的估计也不是特别乐观。 “我不是说这次……” 程雾泠一面翻看着个人终端里的各种信息，一面给两个人解释。 “经过了这一次之后，无论是经验还是基础资金我们都具备了，在接下来的测试里很有可能有人会以更加消极的态度来保证存活，然而……” “没那么容易。” 屠门和双胞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接上了程雾泠的话。 屠门咧嘴一笑：“我叫屠门，我们活下来了九个，我已经觉得这挺不容易了，看到你们这么多人……实在好奇。要是让您觉得不高兴了请见谅。” 双胞胎姐姐也微笑着向几个人点了点头：“我叫莫惜人，这位是我妹妹莫怜人，我们是一同生存下来的。” 程雾泠站起身和三人一一握手，也自我介绍道：“程雾泠——你们大概没听说过我的名字。” “哦？程小姐是在暗示我们实际上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吗？”莫惜人轻笑着说道。 “确实如此。” 屠门眼睛一亮：“那么说我们真的可能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人？” “从我们语言相通来看，就算是，差距也不会特别大。”陆凝也加入了交谈中。 “这位小姐……”莫惜人打量了一下陆凝，“似乎是比我们先到车上呢。” “是的，我是唯一的生还者，所以我也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屠门哈哈一笑，刚要说话，就被莫惜人截断了下来：“我们就是觉得哪里都可疑，所以对那些东西完全不相信，有鬼出现之后就想办法跑掉，过了七天人也死得差不多了，侥幸生还而已。” “你们没有去找藏品？”薛涛嘴快，马上问了出来。 “藏品？” 莫惜人一愣，屠门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如果你们根本没有找那些藏品，也就不会被门萨尔手稿里面的替身鬼附身了。”程雾泠看向陆凝，“陆凝你们大概是最开始就找到了手稿，导致替身鬼被释放出来了，头两天没能阻止杀人的话，后面就是更加严重的灾难。” “确实……”陆凝点点头。 “可是，那样的话已经是极限了吧？我们能活下来完全是幸运，你们十八个人……怎么才能做到？”莫惜人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好奇神色。 李融挠了挠头：“我们也是听程小姐的，她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就活下来了……你得问她。” “也没什么困难，我们在最开始三个小时里发现了大部分藏品，包括门萨尔手稿，第一天的鬼杀人没有办法阻止，我也没有阻止。” “对，我们完全分散开行动了——我还奇怪这么危险为什么要这么做……”薛涛回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 “害怕是错误的，第一天鬼只有两种情况，要么为了制造恐怖快速动手杀人，要么为了名额谨慎杀人，无论哪个方向对我们人类都是有利。整个第一天除了对于运气不好被杀的三个人以外，全都是安全时间，这也是我们取得优势的最佳时期。”程雾泠给薛涛解释了一下，然后继续刚刚的话，“所有人在中午返回大厅，并进行互相搜身，那个时候已经有两个人被杀了，隐形鬼和找到手稿的那个人，不过这不影响，所有人找到了东西都要拿出来，然后我用瓶中信一一查验……” “等等，你怎么知道有鬼能伪装成人？” “我不知道，我只是以防万一，防止一开始就有个鬼混在我们中间。”程雾泠看了一眼陆凝，“替身鬼弱点太多了，所以它没能活过第一天。” 陆凝无法反驳。 替身鬼除了那一手接触杀人的本领之外，几乎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它占据公孙佑的身体之后也同样变得体力衰弱，否则陆凝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得手。 可是在第一天就把替身鬼找出来用匕首封印，说得容易，做起来却肯定十分困难。 这不光是免除了接下来几天三分之一的危机，更是帮程雾泠立下了足够的威信。 “第二天，我们抓住隐形鬼杀人的机会，执行了放逐仪式——” “不，等下。放逐仪式？” “门萨尔手稿，那个东西虽然坑人，上面的仪式是真的，你们没有尝试？”程雾泠问道。 “血祭不够。”这个问题难道不是执行放逐仪式的最大阻力所在？ “……神鸟之血。” 程雾泠一语点破：“血祭要求人份，但是没要求人血，神鸟之血的活性不要说三十人份，再多也抵扣得了。” 如果现在要形容陆凝的感觉，大概就是考完试和优等生对答案时的心情。 一切在程雾泠那里仿佛都是理所当然的，找到瓶中信，试探出替身鬼，发现实验室位置……最令人感觉憋屈的是这些明明自己这边也做到了。 结果却截然不同。 “第二天隐形鬼的威胁解除了，我们也能更放心一点。虽然镜子鬼那神出鬼没的杀人犯法有点防不胜防，但在第四条信息告诉我们它的杀人限制之后，那两天它就没能成功杀人。” 一只鬼，确实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第五天晚上我们把一些必需品搬到了大棚那边，然后趁着晚上天黑把主屋拆了，还顺便放了把火。主屋破坏之后别的房子里那种奇怪的干燥也消失了。最后两天虽然因为新鬼出现死了几个人，不过我们靠手里的道具撑下来没什么问题。执行仪式之后神鸟之血没有量的消耗，我就在天亮前碰运气复活了一个人，看看他及时被治疗会不会死……大体就是这样。” 别说陆凝和屠门这些人，就连一起活下来的李融和薛涛都不知道里面有这么一番考量。 4 集散地 光线逐渐昏暗下来，车厢内有明亮的壁灯照耀，外面却渐渐陷入了黑暗。 最初的兴奋过了以后，大部分人都找了座位坐下吃点东西，偶尔有人走动也不再那么引人注意了。 在一番交流后屠门和莫家姐妹就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程雾泠也去查看另外一些人的账户状况了。陆凝一个人坐在车厢前，慢慢冷静了下来。 老实说，程雾泠那一番话确实把她刺激到了——当你知道有这么多活下来的方法却偏偏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时，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虽然陆凝最终存活，可那和这样自己争取出来的完全不同。 她嫉妒了。 另一边，莫惜人那明显的谎言也令人有些不适。程雾泠没有揭穿，陆凝是懒得揭穿，说到底屠门那一队人整体上都显得十分古怪，不知道在遮掩什么。 又要开始勾心斗角了吗？ 想到这里，陆凝感觉自己脑袋隐隐发痛。 马车停了。 车厢前方的门被拉开，垂荧如同一个幽灵一般“飘”上了马车，它身量极高，灯笼脑袋甚至能够顶到车厢顶部，一身黑色类似西装一样的制服，披着浅灰色的斗篷，上车之后马上微微躬身，语气恭谨：“诸位游客，我们已经来到了集散地，在诸位下车之前，我需要宣布一下集散地的注意事项。” 车厢内立刻变得一片安静，连呼吸声都变得细微可察。 “集散地，将是诸位在此后测试考验之余最重要的生活区域，各位赚取的货币用于集散地内的各项开销，请遵守集散地的秩序和规则，否则会受到扣除货币的惩罚。 每次通过任何测试场或者考验后，在集散地内都会有十五天的免费生活期间，十五天到必须进入下一个测试场或考验，或者也可以支付一定的货币延长滞留期，最多可延长半年。 集散地根据阶级不同分成五阶，同阶并不是只有一个集散地。希望升阶就要通过升阶考验，通过五阶考验的人便能获得真正的复活。升阶考验会按照阶级不同收取报名费用，这也是为了保证各位具备足够的实力。 最后，集散地内有你们所能够想象的一切生活基础设施和服务设施，请尽可能利用。虽然不提供任何超常能力的兑换服务，但无论是学习到的知识还是锻炼获得的身体素质都会跟随你们进入测试场和考验。现在，你们手机上个人终端的功能已经全部开通，如果准备好了迎接新的世界，就可以下车了。” 说完，垂荧躬身一礼，化为一道青烟消失了。 陆凝、程雾泠、屠门、双胞胎和那个眼镜男人最先站了起来，走向了车门。 外面的空气清冷略微带着潮气，有一种秋天的味道。 走到车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地面似乎是黑色大理石铺就，缝隙之间有隐隐的荧光，广场上整齐排列着一行行水银灯灯柱，淡淡的温和白光将四周照亮，甚至在空气中形成了几道凝聚着水汽的光柱。天空中又无数星辰闪烁，不见月亮，一条宛若银练的星河横亘在繁星中央，仿佛在缓缓流动，而更加遥远的天边，有些许极光般的天象，偶尔明灭，美轮美奂。 广场中心最高的一排水银灯铺出了延展向不远处小镇的道路。万家灯火点亮了小镇的夜色，没有现代标志性的高楼大厦，最高的灯光也不过三层楼左右的样子，错落有致，远远看去显得和煦而安详。 “真漂亮。” 屠门仰头伸了个懒腰，满意的呼了口气：“能住在这么个地方也不亏了不是吗？” 随后下车的人们也纷纷发出了惊叹的声音，头顶是浩渺星辰，远方是万点明光，这样的景色并不是能够同时见到的。 “出发吧。” 程雾泠却没有任何表示，说完这句话就迈出了脚步。 “哎呀，真是现实的小姐呢。” 屠门摇了摇头，好好活动了一下身体，才跟上已经出发的几人。 除了停靠在广场一侧的马车以外，一路上还有很多载具停靠，汽车、卡车之类正常的就不说了，居然还有悬浮车、火箭舱、游艇、直升机之类的东西，有些载具上也有人走下来，看到外面经过的人甚至还抬起手招呼了一声。 人总是喜欢凑成一群，等到陆凝走到小镇的围墙旁边时，队伍已经有了将近一百人了。 一座造型古老的大门前，几个蹲坐在门口的人看见了外面来的人，忽然像看到什么明星一样，跳起来就冲了上来，嘴里还在大喊：“新人来啦！快来迎接！” 这些人以极为热情好客的姿态冲到了人群面前，陆凝不着痕迹地脚步慢了点，让前面的人迎上了这些蹲点的人。 “兄弟，需不需要导游？集散地里面重点须知的东西不少，初来乍到我们可以帮你全都弄清楚！” “新手攻略手册！包含了一些测试的通关笔记和注意事项！只有十份！各位，要是想度过最困难的初期必不可少！” “团结才能战胜困难，各位要是想要有个靠谱的后台，不妨考虑一下加入我们的队伍，大家一起升阶，一起复活！” 目瞪口呆。 这是大多数人的反应。 虽然说人一多马上就会形成各种各样的需求服务关系，可是这种蹲在门口等人的套路……怎么看怎么画风不对。 “真的假的？这……多少钱？” 还真有人问价。 “手册100一份，童叟无欺！兄弟我跟你说这个买了不上当，尽管贵了点，但是贵有贵的价值，您要是不信可以看看目录和前两页，保证您满意！” 推销得尽职尽责。 不过这快一百人的队伍也不是几个人拦得住的，更多人选择了无视，开始往里面走，不料里面又涌出了更多人，男男女女，除了卖东西导游组队的之外，居然还混着几个讨饭的。 陆凝左躲右躲还是被一个有些苍老的男人拉住了胳膊。 “姑娘，需要我帮您介绍一下吗？我在这快一年了，哪都熟悉。五十，五十我就带您把所有地方都转一遍！” 一年看似不长，可是这期间他到底经过几次测试场？怎么落到这副惨样？ “别信他！他纯粹是混下来的，说不准要死。姑娘，要带路还得我们这些精英阶层，你说对吧？”一个女人将男人挤到了一边，不过她的样子也看不出哪里精英了。 “人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叹，陆凝一扭头看见是程雾泠。这姑娘在人群中自如地穿梭着，脑袋一低就低调得没人注意了，要不是出声了连陆凝都没留意有个人挤了过来。 她赶忙有样学样，头一低往人群里一钻，让别人去应付好了。 乱象没有持续多久，就听见一声厉喝：“都让开，像什么样？穷疯了就去过测试，想死就进淘汰，堵着新来的人不觉得丢人？” 一男一女从门前的宽阔大路上走了过来，男人身穿一身军绿迷彩，背后挂着一把长刀，女人则是一身皮甲，腰带上别着两把手枪，这两个一看就气势不一般的人一过来那些堵门的人马上散开了，不过还是就站在附近没离开。 “每隔三个月就这么来一回真是受不了……”女人按了按额头，伸手一敲男人，“你问吧。” 男人瞪着一双虎目扫视了一圈，大声说：“听着，得了三千以上的人，可以站出来！我们银星会欢迎各位英才加入，无论是资源还是人脉，我们都是这里的第一！” “切，三千分俱乐部，不还是来招揽人的吗？” 陆凝听见附近有人这样小声说。 确实，这个银星会所做也是来拉拢人，可是那个三千却是个结结实实的成绩，这个标准线可以说很多人都望尘莫及。 “您也是三千吗？” 莫惜人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三千四百入会，怎么？刚刚是谁问的？”男人目光盯住了一个方向。 人群散开，莫惜人和莫怜人姐妹还是站在一起，面对男人的质问莫惜人倒是不怕：“还真是厉害啊，我刚刚达到三千整，不知道是不是符合您所说的条件？” 男人听了眉头一展：“符合条件，你可以过来。” “但是我妹妹不够呢，不知道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也放我妹妹入会呢？” 陆凝不知道莫惜人是什么意思，她自然知道莫怜人也就差二百到三千，可是莫惜人有意不说出这个来就让人不明白了。 “抱歉，我们有规定。”男人果然拒绝了，眼睛里还带着轻蔑的神色，“分数太低累赘的概率居多，我们不养闲人。” 这一句话毫无疑问是地图炮，马上就有很多人不满了起来。由于看见两个人身上的兵器也没人上去触霉头，只不过开始散开离去了。 有离开的，也有回话的。 三个人走向了男人，在验证过账户信息之后，都被男人点点头允许站到了身后。 陆凝注意到，有一个人是在程雾泠那个队伍里的，也就是说除了程雾泠以外还有人表现优秀？ 正想着，那个男人忽然带着三人走了过来，停在了程雾泠面前。 “这位兄弟说……”他指了指那个程雾泠队伍里的人，对程雾泠点头说道，“你是这一次实际领头的人，分数也一定更高。所以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程雾泠看了男人身后那位一眼，目光回转，轻轻摇头。 “多谢了，我觉得如果有四千以上的标准才比较适合我。” 周围响起了一阵低声嘲笑的声音。 男人脸色发黑：“就算你这次表现优秀，也不代表之后都能这样，不要觉得四千分就很厉害……” “所以，你又哪里来的分数太低累赘居多的优越性呢？” 程雾泠摇了摇头。 “招揽别人用这样的方式，我也有理由怀疑你背后组织的真实实力。恕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就走，而围观的人虽然不敢闹出大动静，可是每个人看男人的表情都是憋着笑的，意识到这点的男人也是怒火万丈，一扭头带着三个新加入的离开了。 和男人同来的女性却没有一同离开，以看戏的样子看完了之前的一幕后，才站了出来。 “我叫颜丹青，我是来赚你们外快的。” 她的样子比起那些上来推销的人们更加自信，一时间已经分散的人群又有一部分人驻足下来准备听听她想说什么。 “你们挺好奇？我比起这里的所有人都更有说服力，因为我已经二阶了。对，就是你们所知道的通过了一阶考验的人，我当然能够帮助你们，比起这里推销什么手册之类的人来说，我可以直接回答你在这个阶段生存所需要的任何问题。” “多少钱？” 陆凝忽然开口问。 颜丹青微微一笑：“五百，三个小时。” 周围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五百近乎是大部分人此次一半的收入了，这个要价足以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可以分摊吗？”有人问。 “当然不行，一个人三小时五百，十个人三小时就是五千，我可不是来赚点维持生计的小分的，都经历了一场测试场了总该知道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为了命花点钱怎么了？” 颜丹青说得轻松，似乎根本没考虑大部分人囊中羞涩的意思。 “我同意了。”陆凝走了出来，“三个小时，我所有的问题你都会回答吗？” “我们直接去拟定合同。”颜丹青干脆地说。 “等等，算上我。” 眼镜男人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紧接着，莫惜人也走到了颜丹青旁边。 没有别的人出来了。 “走吧，签合同划账——你们三个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陆凝瞥了一眼旁边，发现程雾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好像根本不在乎这边的事情。 虽然略微有些遗憾，不过自身的生存才是现在第一要义，陆凝马上开始思考接下来需要了解的问题了。 5 升阶的目标 信息中心，是一栋两层高的圆形建筑，外观很像一座体育场，从正门进入之后是一间广阔的大厅，正面有一排二十个咨询台，两侧则是颇具科技感的自助查询机器。颜丹青带着三个人从一扇侧门穿过，进入了一间被金属隔板分开成一个个小空间的房间内，随便选了一间房进去，没一会就取出了三份“合同”。 那上面写着十分详细的条款，大意便是三个小时内颜丹青负责以自己知识范围内所了解解答所有疑问，不得有假，也必须带领几人了解集散地生存生活的各个主要设施功能，报酬则是五百分。 “在这里只要和别的人类进行交易，一定要拿到这种官方出具的合同书或者凭证，否则吃亏了也别怨别人。”颜丹青将名字签下，分开递给了三个人。 “和人类？” “大部分服务设施都是自动化的，这部分消费都会回流到官方手中，也不必担心骗人。” 见三个人都签好了，颜丹青也很满意，将合同书放回房间内，解释道：“签署之后你们可以在个人历史记录当中看到这些合同的具体内容。” “那我们先去看最重要的东西吧。”陆凝说，“关于测试场和考验……” “就在前面。” 信息中心的咨询台和自助查询就是申请的地方。 咨询台后面都是与垂荧类似的细长人，身穿同样风格的黑色礼服，唯一不同的是它们的头都是显示屏，看上去有些滑稽的样子。 “两边无论哪里都能进行申请。测试场能够在任何时候申请，免费，随机性很强，对于一阶来说，测试场能够得到的封顶分数是五千。机器的使用机制和手机上的终端相同，都是个人绑定的，不必担心被别人操纵。” 颜丹青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台机器前，这个机器长得很像是机场自助取票的那种机子，只是还多了一些按键。 她伸手在屏幕上一按，屏幕顿时亮起，许多项目出现在上面。颜丹青挑了几个解释：“第一项信息交互，作用类似于论坛，是一个公开的交流场所，包括同一个阶层所有集散地的人都可以在这里发言。但是里面也充斥着大量虚假信息之类的东西，少信。第二项情报屋是花钱向官方购买与别人私人信息无关的情报，例如你们经历过的某个测试场的预估信息，总体成绩，最高得分，最高存活……但没办法预知，怎么使用看你们自己的想法了。” 接着，颜丹青跳过了中间的几项，直接来到了最后一个。 “申请。里面只有两项内容，测试场和升阶考验，只要点选之后，你的手机就会收到相关信息，按照那个信息去做就可以了。重点是，升阶考验要交费，五千分一次。” “一次？”莫惜人敏锐地把握到了这个词。 “没错，升阶失败同样是可能生还的，这不妨碍你们再接再厉……尽管不是什么好事。另外，五千是一阶费用，到我那里就已经是一万了。” 颜丹青离开了机器，屏幕立刻暗掉了，她带着三个人走出信息中心，指向了对面的一栋边缘闪烁着青色灯光的长方体建筑。 “对面是医院……除了你们在这里进行体能训练受伤以外，那里最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灵魂监测。” 颜丹青将灵魂监测这个词说得很重。 “顾名思义，那是为了监管你的灵魂是否出现异常。这个信息只能在医院得到，异常被分为五类：侵蚀、狂乱、腐朽、感染和裂解。会按照百分比给出你目前的状态。” “这……这些东西有什么影响？”眼镜男连忙问。 “我不清楚。似乎四阶以上的人非常在意这些，所以我告诉你们这很重要。医院里会提供治疗，但是费用贵得要死，而且伴随着很多副作用。我唯一能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些是能够从测试场中带出来，而不会被正常治愈的症状，千万别沾染上。”颜丹青严肃地警告了三人一番。 出门往右，走过不久，他们经过了一片建筑格局非常紧凑的区域。 “住宅区，大概是你们需要考虑的另一件事。不同的住宿条件要价不同。但是露宿街头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记住我们进入测试场的状态和我们在这里的身体状态是一样的，所以要是在这里生病的话，等于增加了自己的死亡几率。” 不过颜丹青并没有带三个人进去，而是转了一个弯，往另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那里是一片公园，一座巨大的黑色石碑矗立在中心地带，上面刻着无数名字，在夜空下隐隐发出亮光。 “这个是……” “这是迄今为止，从这里成功升上五阶，并进入了最终考试的人。” 陆凝抬起头，石碑的高度将近十米，正反面包括两侧都有名字在闪烁，但是有的还在微微发亮，有的则黯淡无光。 “黯淡的名字会逐渐磨灭，明亮的名字则会慢慢加深刻印，如你们所见，这里的名字大约还有两百多个还在闪烁，这里面的意思你们能猜到吧。” 生存，或者死去了吗？ 然而只是个名字而已，有多少人知道谁是谁呢？ 陆凝默然。 “这个你们现在不用在意。重点是公园两边的建筑，图书馆和武馆。”颜丹青及时把众人的目光从石碑上拉开，“知识和武力，这大概是我们在测试场中存活的最大倚仗。” 图书馆是一栋很古典的中式建筑，相对应的，武馆则是一栋充满西洋风格的城堡。 “针对不同的要求，这两个地方都有不同的收费标准，说到底是有钱人消费的地方，不过就算再穷，最基本的一些东西也必不可少。它们可以说是这里最关键的功能建筑了。” 颜丹青带着三人进入两座建筑去看了下收费标准，就迅速离开了。这样的地方并不是新人们能够常驻的区域，除非是每次收入都在三千以上才能能真的学到有价值的东西。 …… “好了，还有一个小时……你们大致也了解了，有什么问题吗？” 又转过了几个地方，他们终于回到信息中心前，颜丹青拍拍手，微笑着问三个人。 莫惜人立刻问道：“测试场都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不同？” “当然不同，而且绝对不会使用旧的测试场。一阶的测试场包括生存、对抗、秘密和狩猎四种，一个测试场可能包含多个种类，例如你们要同时进行生存和对抗……秘密则是会提供给你们一些个人隐秘，更加麻烦，最后狩猎是需要你们杀死或封印场景里面的某些怪物。” “为什么失败还能生存下来？”陆凝问。 “分类——除了生存类会直接给一个存活多少天的以外，别的并不是生存任务，例如狩猎，如果你狩猎失败但是场景时间到了的话，也不会死，只是你获得的分数会非常低，低到你饭都吃不起的地步。” “淘汰场景……就是分数归零的场景，是什么？”眼镜男接着问。 颜丹青打了个冷颤；“我不知道，没有人活着出来过，所以也没人能够说那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是死都不想进入那里的……换个问题。” “考验有什么不同吗？”莫惜人说。 “一阶考验必然是生存单一类型，这已经被很多人证实过了。但是通过考验很难，因为它要求的不光是存活，还有分数要求，如果达不到三千就算是不合格……因为考验没有封顶分数限制倒是不算很难了。” “能说说你的考验吗？我想知道大概会是什么样。” 颜丹青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叹了口气。 “知道也没有很大的用处……我经过的是一场噩梦，来自一个小男孩。” 陆凝也是看过一些类似题材的恐怖故事的，马上就脑补了很多内容。 “我们一开始就在噩梦里了，遗憾的是大家一开始没有发现这个事实，后来随着噩梦逐渐加深，世界变得愈发光怪陆离，我们才发觉。可是那时候醒来已经是奢望，想唤醒小男孩却找不到真身，好多人凄惨地死去了，所以说……三千分其实不难。” 颜丹青忽然露出一个冷笑。 “只要活着出来了，总归是能拿到三千分的。” 话是这么说，但颜丹青还是为几个人详细说明了一下自己的任务过程。说实话她也比较糊涂，最后通过也擦着底线，如果不是有两个智力武力都不错的人带队最后来了个绝地翻盘，恐怕所有人都得死在里面。 接着，陆凝几个又针对细枝末节提出了一些疑问，慢慢对未来的任务有了一点模糊的了解。在这一问一答之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时间一到，颜丹青也不再停留，道别之后走进信息中心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据她所说只有高一阶的人能回到前一阶的集散地，现在大概是回去了吧。 莫惜人跟着就和两人道别离开了。眼睛男人则停留了片刻，开口说道： “之前的事谢谢了，我叫庞少桐，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报答你的。” 陆凝知道他说的是车上那件事，不过她也不过是借力打力而已，便不居功：“只是顺手的事情，正好我也想知道而已。” 庞少桐也不争论，只是对陆凝笑了一下，走进了信息中心里面。 他的担子比陆凝要沉重许多，不光是自己，还有那几个一同走出来的人。 6 舍友——幕间完 住宅区的租金差距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直接显现了贫富差。 大通铺式的瓦房，除了一张床以外五十个人共享两条过道程度的狭窄空间，甚至必要情况下连男女都不会区分——这样的房子是五分一天的租金。 稍微高级一点的，十六人间的狭窄双层床宿舍样式的房间，是十分一天。 这两个也是大多数人们的选择，毕竟外面有的是地方，有个地方睡觉也就足够了。 陆凝则看着标价二十一天的房间陷入了沉思。 四人间，附带公用的衣橱桌子之类的也就算了，还有厕所和厨房，已经算是一个合租的小公寓程度的房间了。对于陆凝来说，之前经过的那个公众澡堂实在不像是适合自己解决卫生问题的地方。 十五天三百分，还不如请颜丹青花得多。 所谓由奢入俭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陆凝在旁边排着长队的五分十分人员羡慕的眼光中，拿出手机刷账户取钥匙。 “这里不提供更换服务，遇到什么样的室友只看运气，除了性别别的不会做出特别安排。”柜台后面，猫头鹰脑袋的服务人员用尖厉的嗓音说道。 哪怕二十的房间，服务态度依旧糟糕。 陆凝也不争辩这点事，接过“钥匙”，一张硬纸卡。 “在你的个人终端输入上面的编号。这间房间只有住户可以打开，每日的房钱也会从你的账户扣除。如果不想继续租了一定要到柜台办理退房手续，否则会持续扣你的钱，明白吗？” “知道了。” 陆凝迅速录入了号码，收起手机的时候发现旁边队列里面的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就算她再怎么冷静也被盯得有点不舒服，赶紧离开了这里。 找到自己坐在的住宅楼，又登上三楼之后，她才发现这里真是个狭窄的地方。 三层楼每一层都有四户，除了楼梯都看不见走廊，每层门口那点地方如果四个屋子的人同时出来大概都会站满。 陆凝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室内空间看上去还算可以，屋子里灯光明亮，显然室内的人还没休息。 “晚上好。” 坐在靠门口一张床上的程雾泠面无表情地向陆凝打了个招呼。 除了她以外，靠窗户的两张床也已经有人了。左边是个相当有气质的漂亮女子，看上去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岁，正以一种十分端正的坐姿坐在床沿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右边的则是个神色阴郁的女人，已经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面，坐在床上靠着墙望向这边，脸上写满“我心情不好”这样的神色。 “谢天谢地，我们终于有第四个室友了。”捧着书的女子微笑着说，“我的名字是舒星若，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陆凝，你好。”陆凝对初次见面的人比较不会说话。 舒星若却不在意陆凝有些笨拙的回应，而是看了看对面的阴郁女人。 “……苏芷兰。” 阴郁女人没好气地说道。 “我们认识。”程雾泠没等舒星若提醒自己。 “那更好了。”舒星若站了起来，对陆凝说，“陆凝，你可以先休息一下，厨房里还有些吃的，我去拿过来。” 接着，她就兴致盎然地走进了一扇小门里面，陆凝愣了一下，目光在程雾泠和苏芷兰两人身上游移了一下。 “习惯就好，我来了也是这么招待我的。”程雾泠浑不在意。 “吃人嘴短……当时我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嘴。”苏芷兰嘟哝道。 这么一看，自己的室友之间相处倒是很融洽啊。 陆凝坐在了空着的床上，很快舒星若就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炒饭，不容拒绝地塞进了陆凝手中。 “好了，这样我们也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仿佛解决了什么大事一般，舒星若十分高兴地坐回了自己的床上，拿起那本书。 陆凝仔细一看，还就是那所谓的新手手册。 “你还真的买了这个啊？” 苏芷兰冷笑一声。 “这家伙给人砍价砍到了十分，还顺便附带了几样赠品，交易完成的时候那位兄弟都快哭了。” “说出来就不好了嘛，我也是要节省一下……” “住二十的房子的人没资格说节省。” “怎么了？难道你还心疼？” “四千分小姐！我是被你硬拉过来的！十五天三百！我等贫民付不起这个价钱！” 虽然苏芷兰在抱怨，不过也不是真的生气的语气。 “你们是……早就认识了？”陆凝也察觉了两人关系不一般。 苏芷兰点点头：“我们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这家伙是个成天在一二线之间晃悠的演员，我是个小说作家，有时候也兼职编剧，有过一次合作来着……” “缘分嘛。” “孽缘啊……” 苏芷兰一脸生无可恋，大概也是和舒星若太熟，人群当中直接被拉了出来跑到这里租房住了。 不过两人这样的一唱一和，倒是让陆凝的心情好了一些。 “我正要说，不是想节省房钱吗？我们不如早点去下一个测试场？” 舒星若强行扭回了话题。 “早点？”苏芷兰马上摇头，“你疯了？我可不想一直紧绷着神经！测试场是个什么鬼地方你又不是不清楚！” “激动什么，你难道不想复活？既然要复活当然是快点攒分升阶要紧，这样我们还能保持优势。” “欲速则不达你懂不懂啊！” 然而，陆凝却比较同意舒星若的意见。 “测试场无论经过多久，这边经过的时间都是七天。如果想要利用好时间的话，显然是测试场里更加合适。” “那里面多危险！万一死了呢？”苏芷兰扭过头看向陆凝。 “早晚要进去，这些迟早要面对。” 程雾泠也赞同道：“一阶的考验分数只有五千，再有两次我们就能积攒到足以保证升阶的钱，这里并不适合停留太久。” “再有两次？” 苏芷兰嘴角一抽：“舍友，我能问问你这一次赚了多少吗？” “四千八。” “……不，我不会去的，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舒星若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我们可是老朋友了，一起进入的话还能互相照应，难道你要之后孤独一个人？” “谁孤独一个人了！我也是和几个人一起通过测试场的好吗？你们听着，我苏芷兰就是要在这里蹲满十五天把免费时间住踏实了再打算！谁劝我都没用！” 说完，苏芷兰将被子一蒙，躺倒在床上不说话了。舒星若轻轻一笑，向陆凝和程雾泠比了个小声的手势。 夜色渐浓。 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这段时间就用来休息和准备就好。在十天之后，信息中心的自助查询机器区域，陆凝和程雾泠、舒星若一同来按下了自己的申请按钮。 同一时间申请仅仅能够增加进入同一个场景的机会，不过在这个时间提出申请的新人肯定没几个。 陆凝的手机马上收到了一封信息。 【尊敬的游客： 您的测试场申请已经通过，现在请遵循指示，前往下一个地点接收本次测试场的内容。 ·两小时内前往集散地一号公交车站，搭乘TH1386号公交车。 祝您旅途愉快！】 陆凝愣了一下，看向旁边的程雾泠和舒星若。 “你们有什么……提示要求吗？” “我得去里面的一个房间。”程雾泠看了眼信息，“怎么？提示不一样？” “看来是不一样。”舒星若放下手机，“我是被要求回到住宅区门口，登上一辆马车。” 分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进入了同一个测试场，三个人只好相互祝福了一句，分头行动了。 陆凝赶到车站，正好看见停在那里的公交车，红白颜色，样式也很古老了。集散地内可以直接乘坐小型浮板移动，车站的意义顶多是提供一项免费交通手段罢了，陆凝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用途。 巴士上坐着一个司机，同样是这里那些非人类服务人员的经典打扮，这位的头部是一朵玫瑰花，从领口内还隐隐有几根刺扎出来。 “你好……我来参加测试场……”陆凝走到车门口，刚说出这句话，司机忽然站起身，抬手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封信，扔到了第一排座位上。 “陆凝，本次的测试场为封闭场，【圣典的追寻者】，全局时间为四十日，作为对于新人的额外提示，请注意扮演好您所具有的身份角色，这有助于您的生还和评价。” “呃……多谢。”陆凝隐约觉得，这次和鬼魂山庄那一次会有很大不同。 “那么，请上车。” 陆凝走了上去，在玫瑰司机的示意下拿起了信封，刚刚撕开，身后一阵响动，车门关闭了。 同时，她也收到了新的短信。 【游客陆凝： 本次旅程为“圣典的追寻者”，请在信件内查询您的具体身份信息以及任务细则。旅途时间为四十日，但在完成任务之后也可以选择提前返回集散地。 本次提示： 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有的无关紧要，有的则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二、游客自己的身份没有必要的扮演要求，但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举动可能会导致接下来的行动困难。 三、不要认为每个人都和你目标相同。 四、场景中的人同样可以交流，不要忽略他们的存在。 祝您旅途愉快！】 陆凝捏着厚厚的信封，瞬间感觉接下来可能面对的谜团更多了。 1 开幕 临近边境的城市丹玛在五十年前是个交通闭塞，高度自治，多民族混居的贫困城市。落后的思想和经济限制了小城的发展，同时也带来了居高不下的犯罪率，虽然曾经因为一座金矿的发现而暂时繁荣，但在发现大部分矿脉实际上是黄铁矿后又再度衰败了。 转机则发生在五十年前。 疑似UFO的飞行物体落入小城西南方的山脉当中，并且这次现象被多人注意到，顿时引起了关注。那个年代也正是外星人幻想最为繁荣的时代，在这股推动力下，一支国家组建的考察队进驻了丹玛。 虽然在这之后UFO的相关新闻渐渐沉寂，但国家关注所带来的并不只是一支队伍而已。为了方便仪器的运输，第一条通往丹玛的公路被修建了起来。而这里尚未被开发的风景也在此后引起了多方关注，山中的特产也随着交通开放变得闻名。接下来的几十年中，丹玛的发展近乎是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向前。 【你的导师范晓芸正在指导你的学姐严玥完成一篇关于城市发展和民俗文化方面的论文，期间发现了丹玛的历史中关于UFO语焉不详的记载，同时也因为丹玛富有特色的文化背景和特色，决定带严玥前往丹玛一探究竟。二人已经离开了一个月以上，除了最初两周你会收到严玥发送的平安信息以外，此后再无音讯。暑假来到，担心学姐和导师的你借口旅行，乘车前往了丹玛。 你是一名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安静好学。由于严玥学姐帮忙为你引荐了导师，对她抱有感激之情。不过目前和范晓芸仅仅处于认识的关系，并不是特别相熟。 你的身份是，隐秘人。 守住自身的秘密，完成至少两项个人目标，其余隐秘人死亡，即可选择离开。 离开方式是远离丹玛市区十公里以上。 属于隐秘人，陆凝的秘密： 一、你的祖父曾经在丹玛执行过边防工作，同时也是五十年前UFO事件的目击者之一。因为这个原因，你明确知晓当年丹玛坠落的确实是碟型飞行器，并且因为一些不可知的原因进行了消息封锁。 二、你从学姐严玥口中得知，导师范晓芸似乎在这个课题之前就已经数次访问丹玛，原因不详。除此之外，严玥在离开之前也曾经通知你如果没有她的平安信息发回，不要将自身和范晓芸的师生关系说给外人知晓。 三、来自外祖母遗留下来的一些日记和笔记当中记录了和“外部”有关的信息，尽管这些描述显得语焉不详，却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通过对于某些疑似为符箓的记载进行研读，你似乎掌握了一定的不属于常规的知识。而这份知识也提供给你窥视不可见之物的模糊能力。 四、在你出发之前搜索有关丹玛的信息时，你发现了一个相当隐秘的论坛，并从中获知了丹玛近些年发展中出现的十大奇异状况。直觉告诉你这些状况并不一般，并且和你有一定的联系。 五、你最直接也是最重要的前往丹玛的理由，是为了调查母亲的死因，但是因为母亲的死亡情况过于怪异，你不得不怀疑这和母亲家族当中的神秘现象有所关联，而父亲并不悲痛的表现也令人生疑。 陆凝此行需要完成的目标： 一、找到导师范晓芸。 二、找到师姐严玥。 三、带严玥脱离丹玛范围。 四、探询五十年前被掩盖的秘密。 五、明确母亲的死因。 相关资料已附。】 巴士通过一个漫长的漆黑隧道时，陆凝就看完了第一封信上的内容。没过多久，车上的灯忽然全部灭掉，黑暗彻底笼罩了车内。陆凝并没有惊慌，冷静地将手上的纸折叠塞回了信封，等候片刻，一丝亮光便照亮了车内。 这一暗一明之间，陆凝已经身处在一辆长途旅行客车上了。 身边一个休闲装的女性靠着窗户正在打盹，身后也坐满了老老少少的游客，有些还戴着旅行团的帽子。 经过了长时间的乘车，许多人都开始困乏了，车里面还飘荡着食物的味道。陆凝拿起信封，忽然发现上面的内容已经变了，不再是之前任务介绍般的内容。 【个人信息已经转入手机终端。你的行李是头顶的棕色旅行背包和车内行李舱中的深蓝色塑料行李箱。个人身份证，银行卡等物品在口袋中，祝您好运。】 在陆凝看完这几行字之后，它们也消失不见了。 不过，附在后面的那些东西都还在。 包括一份打印的论坛中十大奇异事件的总结，几张外祖母笔记中无法理解的文字记录，一张父母的合照复印件，一张外祖父年轻时的照片复印件，还有几张剪报影印。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慵懒易睡，陆凝慢慢靠在座椅上，一边将信封收入怀中，一边眯起眼睛装作想要睡觉的样子。 窗外，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划过。 【丹玛，你梦想中的家园！】 盛夏时节，南方的天气潮湿炎热，但是放在山地多森林地带的丹玛，热度却略有下降，甚至早晚时分都需要穿长袖出行。 长途客车抵达了丹玛靠近市区边缘的酒店，乘客们纷纷下车，一队旅行团一样的中年人最先拿过行李进酒店办理入住去了，陆凝借着等行李的时候打量了一下酒店周围——完全是一座现代化都市的样子，还有很多异域风格的建筑物。 “师傅，丹玛这里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吗？”陆凝趁着司机在旁边抽烟的时候，凑过去问道。 “丹玛啊，那能玩的地方不少，市政花园，时钟纪念馆，埃弗里大教堂，翠岩自然展览馆，这都是市区的景点。去山上森林地区还能看看别墅区和狩猎场的风光。你要是有钱在那里租个别墅，住上俩月，啧啧。” 司机说着，羡慕地咂了砸舌头。 陆凝礼貌地道谢，这时候行李也拿得差不多了，她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箱子，赶忙走进了酒店大厅。 一大批客人的到来让柜台那边显得十分忙碌，几列队伍排开，嘈杂的声音中，忽然有人在陆凝附近用不大的声音说道： “来自集散地的朋友？” 这突然的一声确实出人意料，但陆凝却似乎一点都没听见的样子，径直按照原来的走动方向走到了酒店提供的报刊旅游介绍架子上，拿了几本小型景点介绍手册。 而另一边说出那句话的男人则耸了耸肩，回头往休息区走了过去。一圈棕色的沙发上坐着两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向回来的男人比了个拇指向下的手势，笑着说：“真逊，一个人都没找到。” “试试又没什么坏处。” 这个距离陆凝已经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了，不过光是凭借刚才那句话，她就可以认为这三个人都是来自集散地的人。 只是，这一次和鬼魂山庄不同。不光是因为人数，更是因为任务的种类很可能是对抗型加秘密型。 一阶所可能遇到的四种测试类型当中，生存是最简单的，虽然有很大的外部压力，但所有人都站在同一阵线，如果能够摒弃内部不和谐，牺牲就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对抗则是每一名游客会被赋予一个预定的阵营，整个测试场中有两个以上的阵营存在，并且目标极有可能是完全相反的，在这样的局面下，杀光对面阵营的所有游客是百分之九十对抗型场景内必然的选择。 在这之上，如果算上秘密，难度会再提升一个等级——秘密会使游客各自为战，哪怕与你同样目标的人也可能因为自身秘密缘故在背后捅你一刀。因为无法知道秘密暴露后的危险来自什么方向，是以所有人都会更加小心、敏感、多疑乃至宁肯杀错也不放过。 至于狩猎则是继续加大了外部危险，现在暂时还没出现那个迹象。 陆凝的信件里明确写了需要其余的隐秘人全部死亡，她不能确定隐秘人的总数是多少，也不能确定还有几个阵营，但是这个条件足以让她将任何一名来自集散地的人都预估为敌人。 就在她心里各种念头翻来覆去的时候，手机忽然一震。 这次并不是来自神秘“官方”的信息，而是从终端的好友列表里收到的一条信息。 【我在丹玛，收到回复。】 备注是舒星若。 陆凝的好友可不多，除了同个寝室内的三人以外就只有庞少桐了。在之前了解到的信息里，只有处于同一个集散地或场景之中时才能实现通讯，这么看来，这次运气还真是撞上了。 但是，对抗型的场景……真的好吗？ 陆凝犹豫了片刻，还是给舒星若发了回信。 【我也在。】 【我收到另一个人的信息了，有时间可以见见面。】 很快，舒星若就有了回音。 陆凝看着这条信息，神色稍稍有点凝重。 舒星若的性格不说随意，但是说话做事确实有些不拘小节的样子，这样的性格哪怕反映到使用信息工具聊天都不会是这样的语气。 “所以……她现在处于一个信息被监控的状态？虽然不是特别严格，但要小心不暴露过多信息。另一个人显然是指程雾泠。这条信息可以直接用来回复我们两个人，同时不暴露任何我们的消息……需要这样谨慎吗？” 正想着，程雾泠的短信就发过来了。 【舒星若有麻烦，我先找到她，注意别暴露身份。】 陆凝回复了一句“好”之后就去排队了，很快就订下了酒店十楼的一间单人房间。她的卡里倒是有足够的钱，至少短时间内不必担心经济问题了。 来到房间放下东西之后，陆凝马上连上酒店的无线网络开始搜索丹玛本地的新闻。 【霜日庆典即将展开，向文海市长公公开各项准备工作安排】 【神秘特邀嘉宾抵达丹玛，盘点历次庆典到来的明星】 【暮峰山森林中发现猛兽出没踪迹，请勿踏入森林深处】 【丹玛旅游业再创高峰】 …… 2 不可见之物 对许多人来说，眼见为实是判断一切事物的准则。 陆凝并不清楚她所能够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她不是真正应当站在这里的那个“陆凝”，脑海中自然也不存在学习超自然力量的记忆。这个世界表面上的平和并不能掩盖信件当中旁敲侧击提醒的异常本质，如同鬼魂山庄一般。 当她看向窗外，见到的并非黄昏中一个中等城市的景象，而是碧沉天穹下的一片片废墟时，这样的“真实”足以让人产生混乱。 “那是！” 眼睛忽然一阵刺痛，令陆凝捂住了双眼，等到疼痛过去再次睁开双眼时，窗外已经恢复了原状。 但是那副景象却无法从脑海中散去。暗绿色的天空上，布满了边缘破碎的黑洞，所有建筑物都变成了黑乎乎的废墟缩影，还有十余只身高和十层楼差不多高的蜘蛛形生物正在缓缓向这边走过来。 一股来自灵魂的颤栗，令陆凝猛地回过头。 门廊前什么都没有。 “该死……” 只是这一番经历，陆凝就知道鬼魂山庄不过是个新手关卡罢了。至少那时她还明确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至少那时还有应对的办法。 现在这种未知更加容易催生人内心的恐惧，最重要的是陆凝清楚这不是错觉。 她被盯上了，从进入丹玛开始。 现在可不是等死的时候！ 陆凝挥去内心的恐惧，拿起手机给严玥发送了一条信息，表示自己也来丹玛找她了，接着迅速打开旅行箱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将一件有好几个口袋的夹克衫拿出来套上，带上随身物品就迅速离开了房间。 就在陆凝离开不久之后，已经变得静谧的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电音，好像是信号不佳的样子，很快，再度恢复了平静。 夜市依然繁荣，以旅游业开始发达的城市中富有地方特色的街市是肯定不会少的。在丹玛这样的地方甚至能看到许多富有异国风格的小吃摊，卖力的吆喝声与游客们询问价钱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陆凝买了一串烤土豆边吃边走，她余光已经看见许多酒店里的客人趁着这个日落时分出来逛街游玩了，包括那三个同样来自集散地的男人。混在人群当中的陆凝并不显眼，然而在陆凝眼中那三个人却仿佛明灯一样抓人眼球。 一只影影绰绰的女人灵魂飘浮在三人头顶，不断盘旋，对于陆凝这种能看见鬼的人来说实在太显眼了。 从出门开始，就只有这三个人脑袋上顶着一只鬼招摇过市。由于他们一只走在一起，陆凝也不好判断鬼是缠着三个还是其中一个，不过光是从神色行动上看，那三人是看不见鬼的。 身份的安排还真是各有不同啊。 陆凝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新的信息，正打算往远处转转，前方的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骚乱。 一个骨瘦如柴，面目狰狞的男人被人扔出了人群，人们像躲瘟疫一样让开，男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痛得一阵乱叫，这时候扔他出来的几个人才施施然从人群中走出。 四个膀大腰圆的保镖护卫着中间一个穿着休闲衫和破洞牛仔裤的女孩，挤开了人群。 “死丫头！你真敢动我的手！老子可是青哥罩的……” 瘦男人爬起来指着女孩就要发飙，女孩却哼了一声抓起他的手指一扳。 咔嚓。 清晰的骨折声，就算是人堆里的陆凝也能听见。 瘦男人当即开始惨叫起来。女孩却甩了甩手，从兜里掏出张湿巾擦了擦手，一脸不屑：“就算青皮本人跑到这里来，也得按照我们的规矩走。来殷家的场子捣乱不剁了你的爪子已经是给那个秃子面子了，还敢狗仗人势？什么玩意！” 女孩的凶残周围的摊贩们不光没害怕，还都大声声援了起来。听到周围的呼声，瘦男人赶忙捂着手指头挤开人跑了，女孩这才向周围扥人颇有江湖气地抱了抱拳：“各位，若有惊扰不好意思，庆典将至总有些人心思活泛，不过只要在我们殷家的地盘上，各位放心做买卖，放心游玩，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 “好！” 顿时有几个捧场的大声喊了起来。外地的游客一时也没见过这种阵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本地的则纷纷鼓起掌来。 很快人们散去，陆凝到一个摊位买了两样吃食，状似闲聊一样打听：“老板，刚才那位是……” “管我们这片的。”老板麻利地装好，一看陆凝好奇的神色，便忍不住卖弄起来，“咱丹玛虽然近些年发展得好，但是和外面还是难串起来，当年的地头现在都开起了公司，但是原来的地盘也都归他们管。咱们这片呢，是殷家的地方。” “这市长不管吗？”陆凝追问了一句。 “嗨，他哪管得过来，警察局统共那么点人。你找警察还得走程序，找殷家说不定点上二十个人就去找场子去了，方便。” “……谢了老板。” 这鬼地方还这么乱的？ 虽然老板没明说，可是这分明就是黑道势力。 沿途打听，陆凝很快就了解了丹玛这里的管理层构成。 市长向文海是近两年才平调到丹玛的空降兵，在他来之前，这座城市一直处于管理混乱的状态——并不是说治安很差之类的，而是市政方面无法直接管控丹玛地方。 毕竟多年自治留下来的盘根错节的势力很难连根拔起，往届的市长也没这份魄力，混到任期结束不出大乱子也就走了。向文海却是个有能力的，来了之后直接和各个势力的头目打招呼喝酒聊天，三个月下来摆平了大大小小的权力斗争，终于达成了什么协定，这才能放开手脚。而丹玛原本的几个大型灰色团伙也借机上岸，开始名正言顺地接手了部分地区的管理工作。 更多细节陆凝就问不出个所以然了，反正这么多年的大家也都是在殷家之类的势力管辖下过来的，现在换个殷氏集团也没人会在乎其中的区别。 陆凝固然觉得里面大有文章，可自己一个外地游客一时半会又不可能接近那个权力中心圈子，也只得放到了一边。 灵异派人士有灵异派的情报搜索方法。 兜兜转转的，陆凝找到了一家玉器行，瞟了一眼门上方的八卦镜，又看了看店里不断涌出的黑气，思索片刻后便走进了门里。 南方边疆是翡翠玉石交易繁荣的地方，玉器行并不少见，这一家装饰得古色古香，里面店员的穿着打扮也都是马褂和衬衫马甲之类上个世纪的风格，两个老先生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边喝茶，年轻的小伙姑娘们则热情地招待每一个顾客。 黑气的来源则在靠近里面的一个木柜台。一名看上去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拿着个蓝布包，正在跟柜台里面的胖子讨价还价。 “你这压价也太狠了……这东西保证是真货……” 男人有些哀求地向胖子看去。 然而，胖子既然坐了这柜台，自然也有几分本事的，不紧不慢拿起手边的搪瓷缸喝了口，慢悠悠地说：“真货，你以为我看不出真货？这玩意什么时候出土的我都能瞧出来！老鼠，不是我姓蒋的坑你，这玩意整个丹玛除了那几个大家族以外也就我这里敢收，烫手的玩意你还想要高价……不道义啊。” 胖子声音不算大，也就是陆凝仔细听了才能听见他说了什么。那个柜台是回收玉器以及一些古玩的地方，平时客人不多，此刻陆凝稍微往那边靠近就特别显眼。 被称为“老鼠”的男人十分警觉，一看有人靠近马上抱紧了怀里的东西，陆凝却好像根本没看见他那表情一样，直接走了过去。 “再留两天你大概命都没了，还贪这几个钱？” 胖子眼睛微微一眯，他可是验了货才知道这个包袱里的东西是刚出土不久，虽然不排除自己刚才说的话被听了的可能，可是见得多了也就不会因为陆凝的年龄就拿她不当回事。 “老鼠”刚要发表，就被胖子拦下。 “姑娘是……外地人？” 这种听口音的事也没什么好争辩的。 “来旅游，想买点纪念品，结果门外面就看见这里面一股煞气，有点好奇。”陆凝瞥了那个蓝布包袱一眼，“门外的镜子没挡住？” “那种东西起个预防的功能就够了，真出事了还不是人来解决？”胖子挤出一个笑容，扭头敲了敲桌子，冲着“老鼠”说道，“你这玩意不吉利，现在我也不敢要了，另找高明吧。” 男人顿时慌了：“别啊，老蒋，我按照价钱卖你还不行吗？我媳妇都做了两个晚上噩梦了……” “恐怕你做的梦也好不到哪去。” 陆凝随口说了一句。 结果听完这句话，男人的脸都绿了。 胖子人精一样的见到这个表情哪还有不明白的？赶紧挥手：“得，我是真要不起您这东西了。老鼠，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兴许还有的混。” 一句话诈出男人心底恐惧的陆凝，知道差不多是下手的时候了。 3 凶案 从店里走出来的陆凝，满意地看了看自己这一趟的收获——一串用金属丝编织串成的玉石串。每一枚玉石都有鸽子蛋大小，无论是成色还是做工都透出一股“贵”的感觉，事实上如果真是卖的话也确实价值不菲。 奈何是个凶物。 胖子蒋同曾经也是个京城顽主，直到某一天惹上了个来头不小的人物，避难避进丹玛，之后就留在这里不走了。对于陆凝这样的人他也见过一些，态度属于尊敬有余恭敬不足，毕竟能挂上那面镜子的店背后肯定也有点同样的背景。 因着这种态度，陆凝开口要这串玉石串的时候蒋同也没反对，还给陆凝留了个电话，说是如果解决不了可以找这一位问问。 陆凝能解决玉石串上的煞气吗？ 当然不能。 她获得了眼睛上的能力又不代表有学习各种法术的记忆，就算有，信件上所写的那偷偷学来的东西大概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然而从另外一方面讲，能够看见的陆凝，总比不能看见的普通人好处理这东西一些。 夜色初临的时候，一辆越野车驶入了丹玛市。 萧世繁是一个典型的富二代，为人低调，最大的爱好就是和几个朋友自驾出游，一转就是两三个月。当然，这是“游客”萧世繁的身份背景设定。 副驾驶上坐着的是袁夕，身份上是萧世繁的女朋友，两人实际上也是在集散地互相认识过的熟人。后面座位上的两人则是在这个测试场中刚刚认识的同伴，叶非和宋宝国。 叶非经历过两次测试场，年少气盛，对这里面的难度也不是特别放在眼里。宋宝国则已经过了三次测试场了，自称蒙混过关，还挣扎在贫困线上，二十七八的年纪却看上去和奔四十了差不多。 “追寻者……这就是我们的身份了。” 叶非第一个喊出自己的身份后，其余三人也放松了一些，他们虽然各自还有秘密，但在阵营上已经被分到了一边。追寻者任务在相互对照之后也确认相同了，于是这份临时的友谊又变得牢固了一些。 “终于到了……一定要让我们过来是做什么啊。” 宋宝国看着外面的霓虹灯光，兴致缺缺。 “总之我们先去打听一下这个‘星灵’究竟是什么吧！”叶非有些急不可耐。萧世繁却冷笑一声：“打听？你是想对面阵营的人早早发现我们吗？” “怕什么？这大城市里难道他们还敢搞暗杀不成？” “悄悄让一个人消失的方法多得是……” 袁夕正睡着，被叶非吵醒，起床气是相当大，揉了揉眼睛就张嘴怼了回去。 “星灵，静默计划，一看就又是牵涉到什么灵异神秘的东西，这些东西要让你死得无人知晓再容易不过了！” “切，一本正经地分析，其实就是害怕吧。女人就是胆小……” “我们到了。” 萧世繁眼角看见袁夕要发火，赶紧转移了话题。 凤凰石酒店，也就是陆凝之前已经入住的酒店里，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 他们的身份并不缺钱，叶非和宋宝国干脆订了双人房，萧世繁和袁夕又不是真的情侣，自然要分开，可是就在他们询问的时候却发现单间不够了。 “抱歉，两位客人，现在是旅游高峰期，房间都住满了……”柜台小姐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向两人道歉。 “旅游到你们这里的都是单身狗吗？怎么单间先没了？”叶非拿着房卡在旁边好奇。 宋宝国则低声劝两个人：“两个人在一起还安全，还是别挑拣了。” 然而袁夕却怎么都不乐意，抬头一看房价列表，指了一下最上面的一排：“那个豪华套房……” 最终叶非和宋宝国看着袁夕花了十几倍的房钱拿到最顶层的房卡，然后扬长而去。 “兄弟，你……”叶非拍了拍萧世繁。这会萧世繁自己订下了一间双人间，看到两个人表情顿时了然。 “很惊讶？我们不过是这次身份有钱，她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撒钱开道这种事情你们得习惯。” 叶非和宋宝国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听了这个解释也就收起了惊讶的表情。萧世繁却暗暗苦笑，受不了袁夕的性格再过两天他们绝对要决裂。 三人等在电梯前，就在电梯下到一楼的时候，一个年轻女孩抱着个蓝布包裹急匆匆赶了过来。 “等一下！” 萧世繁很绅士地伸手挡住的电梯，女孩向他点了个头致谢后就快速走了进去，等四人都乘上电梯后才发现他们很巧的都在十楼。 “你也来丹玛旅游吗？”叶非马上开始找话题了。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复，因为每个人都注意到，电梯里面的十楼按键在亮起后不久，再次熄灭了，整个电梯也并没有任何正在上升的感觉。 萧世繁顿时警觉，伸手按在了报警按钮上，然而本来应该发出呼救电话的按钮也悄无声息。 “砸门。” 叶非马上一拳锤在了电梯门上，大声喊叫起来。萧世繁一边不断按动求救按钮，一边上下查看有没有出口。宋宝国还算是镇定，不经意间扭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却发现她抬起头正在看着上面。 上面？ 宋宝国也沿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就在此时，灯光一黑，电梯里顿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叶非大喊大叫了起来，猛然听见一声“咣当”巨响，整个电梯都摇晃了两下，黑暗中有无数冰冷粘稠的液体飞溅到四人脸上，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开始弥漫。 “血腥味。” 陆凝伸手在脸上擦了擦，捻动了两下。血液已经变得冰冷，看来人已经死去一段时间了，不过究竟为什么没有凝固呢？ 在她还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电梯的灯再度亮起，一具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尸体砸在地板上，血液染红了四周，但奇怪的是都是密集的血点呈放射状散开，实际上的出血量好像并不多。 就在此时，电梯发出了“叮”的一声，再次在一楼打开了门。还没等萧世繁反应过来，外面就传来了尖叫声。 “杀人了！！” 第一天就进警察局，真是个新鲜的体验。 陆凝还在蹲下身检查尸体的时候，警察就迅速闯入了电梯。萧世繁等人并没反抗，任由警察将他们抓住，只是冷静地说了一声：“我们要找个律师。” 到了警察局，四个人被分开，陆凝坐在审讯室里等了没多久，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就走了进来。 “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两名警察拉开椅子坐下，并没有疾言厉色。陆凝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个警察的神色，才开口说道：“和我没有关系。电梯坏了，中间停电一段时间，尸体就是那个时候忽然出现在电梯里的。” “我们调过监控，不过只有图像，无法收到声音，你们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男警察开口询问道。 “就是很乱……被关在电梯里，又遇到停电事故。对了，中间有一声巨响，好像就是尸体落下的声音，也是那个时候我感觉有血溅到了自己脸上。” “你很淡定啊。”女警察见陆凝说起尸体也面不改色，充满怀疑地看着她。 “性格如此。” 陆凝这样回答了之后，女警察冲男警察点了点头，拿出手机，起身走到陆凝身边，忽然放低了声音：“这个……你有没有印象？” 她拿着手机，迅速打开了相机调出一张照片，那是当时现场的一张。不过陆凝瞬间明白她的目的并不是照片，而是在打开相机之前，手机界面上那个乌鸦图案的终端！ “……抱歉，没有。” 陆凝迅速配合，开始演戏。 “好吧，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们几个也是刚来丹玛，嫌疑并不高，请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事我们还需要找您，请配合。” “好的。” 陆凝从善如流，拿过一张便签纸写下一串数字，交给了女警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起命案可以这么草率地审理完成，但陆凝很快就被放出来了，只是不见另外三人的踪影。 她交给女警察的还是自己的手机号码，而非终端的通讯号。很快手机上就跳出了一条短信： 【我叫吕冰颖，你是乌鸦？】 【陆凝，集散地。】 【好，我和那个男警察都是，不过任务身份有些不同，能否说明一下你的任务情况？我们正在寻求合作。】 【抱歉，秘密型的测试场，不可能乱说。】 【真是遗憾，不管如何，丹玛隐藏着巨大的秘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能告诉你太多东西。你回去之后搜索“丹玛四年诅咒轮回”说不定有能令你感兴趣的东西。】 【谢谢。】 这句之后，就没有任何回复过来了。 而那个所谓诅咒轮回，陆凝也知道，只是没想到警察都会把这个当一回事。 在十大奇异事件当中，诅咒轮回排名不怎么靠前，不过内容倒是很有些意思。丹玛市从大约二十年前开始，每隔四年总会有外来游客失踪，为此市里曾经多次强调山林旅行当中的危险。 然而在论坛的帖子里却写着这些游客并不是失踪了，他们会在四年后出现在一批新人面前——以尸体的形式。而最先见到尸体的人再过不久也会失踪，如此轮回。由于整件事情太过离奇，尸体被警方隐瞒了起来，后续情况也就无人知晓了。 4 消退之梦 黑色的泥沼当中，不断冒出一个又一个气泡，人类的尸骨浸泡在腐臭的泥浆里，隐隐透出青绿色。 宛如僵尸一般行进的队列，前赴后继地走入这片死亡区域，直到泥浆没过整个身体。俯瞰着这一切的陆凝却无法感到任何惊恐或者悲伤的情绪，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了明亮的光，就算有窗帘阻隔依然令人感到了一丝燥热。 空调由于定时的缘故已经停了，按照丹玛早晚还算凉快的情况来看，现在只怕是已经到了中午。陆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疲倦，而刚刚的噩梦此刻已经无法想起多少内容。 她揉了揉眼睛，拔下床头手机的充电插头——这个测试场里手机电量又恢复正常了，所以充电也是必须——扫了上面一眼。 二十多条信息。 大部分是来自程雾泠的信息，她好像也根本没管这边为什么没有回信，只是将一条条自己得到的信息发送过来。有两条来自舒星若，都是时间和地点，没有说有什么事。 七月十二，上午十点，丹玛日报大厦四楼第三会议室。 七月十四，晚上九点，红袖曲艺剧场二楼三号包厢。 今天是七月八日。 陆凝并未做好前往的打算，虽然是舒星若发来的信息，两人的信任关系也不是那么牢固，她还要考虑对方是否有和自己敌对身份的问题。 而程雾泠的信息就有用多了。不光有丹玛所有黑白两道上实际掌权者的名单，还有关于霜日庆典的来历，筹备，相关项目内容。而最有用的信息则是一条关于这次测试场的： 【已经确定的两个阵营是追寻者和探秘人，任务不明，是否敌对不明。追寻者似乎拥有最多的人数。】 虽然只是最简单程度的阵营信息，但陆凝可不会忘记这次的测试场的名字：圣典的追寻者。 至于探秘人这个阵营，光是从字面上看似乎和自己的隐秘人是对立关系。只不过隐秘人本身就只能单打独斗，再去面对一个阵营的人是不是困难了许多？还是说对方阵营任务也会限制联手的可能？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陆凝跳下床，换了一身衣服，迅速离开了房间。 她今天要去三个地方：埃弗里大教堂，时钟纪念馆和丹玛历史博物馆。 这三个地方都是直接关联丹玛十大奇异传闻的。埃弗里大教堂对应这里近些年迅速下降的犯罪率。本来作为一个有本地黑帮，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丹玛的混乱一直就不低，但是近些年埃弗里大教堂出名就在于奇高的“感化率”，似乎有不少恶人或者被强迫或者一时好奇去教堂进行了忏悔之后就再也没有作恶过。 时钟纪念馆则对应“诅咒之钟”的传闻。在纪念馆里收藏的各类时钟之中，存在着一座能令人失去时间感的时钟，这种扭曲甚至会干涉现实，造成许多无法理解的现象。诅咒之钟究竟在何处不可知，但肯定存在于纪念馆内。 丹玛历史博物馆的传说是“被删除的空白历史”。虽然至今为止的丹玛自建国以来的历史都有文字记录，但事实上这些记录是残缺的，一部分历史被某种方式“删除”了，不光是从记录上，甚至于人们的记忆中也不存在这些时间。唯一还记录着那些历史片段的地方就是丹玛历史博物馆。 这些都市传说一样的传闻放在别人那里可能也就是个闲聊的话题而已，但既然给自己的信封上都提到了，说明至少有大部分是真正存在的事情。 陆凝正准备出发的时候，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蓝布包裹。 她……昨晚做了噩梦了吗？ 舒星若现在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活着的时候从未体验过的超级明星的身份，现在反倒正好体验了一把。为了筹备霜日庆典，丹玛市长向文海邀请了五位在国内娱乐圈当中知名的大腕来，舒星若这个音乐影视两栖的明星就成了这五个倒霉蛋之一。 没错……倒霉蛋。 作为贵宾，五个明星和随行人员自然是受到了最高规格的招待，住所也是公寓式的旅馆。无论行程安排还是报酬都令人满意至极，直到舒星若发现了房间里面的各种监控装置。 她也了解一些电视节目会利用这样的方式制造出乎意料的爆点，但她又不是参加什么真人秀！ 窃听器，隐藏摄像头，还有更多她无法辨认出用途的小机器遍布整个房间，包括卫生间和浴室这样的私人区域都有！舒星若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这并不是能够去投诉之类状况了。在她找了个借口拜访了另外几名明星之后，发现另外几位也同样被监视了起来。 这才有之前发送出去的那几条短信。 对方是什么人？想做什么？舒星若并不觉得这是绑架之类的问题，以她现在的身份来说行程在网络上公布得明明白白，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丹玛这里绝对不会太平。而自从昨晚住下之后她也只拿到了一份彩排的计划书，以及一张行程单。 打开局面的是一名经纪人。 这名名叫韩胤的年轻男人是另外一位明星的经纪人，然而他却在晚餐的时候偷偷给她塞了一张名片。这张名片上不光有常规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串号码。 “我叫韩胤，和你一样是个探秘人。” 这是之后两人找到单独的机会后，对方说的第一句话。 “舒星若。” “不要紧张，我之所以确定是你，是因为我的提示信息里有我们六个探秘人所有人的名字。”韩胤是个看上去十分严肃认真的青年，说出的话也显得颇为可信。 “全部？” “长话短说，我们必须合作，现在你大概发现自己被全面监视了，但我们经纪人并没有这个问题。五个明星中只有你一个我能确定的‘游客’，你的身份也很重要。” “你知道原因吗？”舒星若问。 “我同样不清楚，现在只能确定这是丹玛方面布置的手段，另外不光是房间，你们以后的主要活动场所同样被布置好了监控措施。” 舒星若听了并没有惊慌，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怎么？你在身份背景里面发现什么你会被监视的理由了吗？” “那是个秘密。”舒星若微微笑了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至少目前我的情况没那么糟糕，现在必要重要的是你的活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一两天之内，你能否完成和外界的联系是之后成败的关键。” 韩胤听了眉头一皱，猛然醒悟过来：“不错，我们得到的信息太碎片化了，这个测试场需要信息整合……” “不止如此，我觉得我们的身份也都很重要，不光是你我，每个人都是——大家手里掌握的信息和能够获取到的信息层面都是不一样的，但你更重要的一点是，你现在是我向外界传递信息的唯一通道。” 不是面向大众，而是“游客”。 “但这是阵营测试场……”韩胤还有些犹豫。 “分胜负的前提在活下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阵营的名单，这个联系的任务你责无旁贷。”舒星若马上说道，“信息什么的可以往后放一放，现在的关键问题是确定到底谁的处境比较凶险！” 开场减员这种事情对于整体的打击太严重了，舒星若吃过亏，此刻对这种事万分警惕。 “我明白了。” 埃弗里大教堂。 西洋形式的教堂在丹玛也并不是特别突兀，当陆凝来到教堂门外时，发现这里的人真的非常多。 拿着手机和相机拍照的是外地游客，更多本地人则直接走进了教堂里面。 两名身穿修女服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口发放用纸袋包装起来的小面包，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隐约可以见到内侧的大圣堂，还有透过彩色碎片玻璃照射下来的光。 一线虔诚而带着圣洁感的合唱旋律进入了耳中，虽然听不明白内容，但光是聆听这首圣歌，陆凝居然感到了舒适，甚至头顶炎炎烈日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这是个十分特别的地方。 陆凝随着人们走了进去。教堂内部的装饰一如曾经见过的各个影视作品所描绘的那样，肃穆中透着一股宗教气息。两侧的洁白装饰柱上镂刻了似乎是神祇的图案，墙壁则用金银的颜色书画了一枚枚巨大的神秘符文，如果稍微看久一些甚至会产生心神被摄入一样的感觉。 圣堂前方的祭坛前，站着一名金发蓝眼的年轻牧师，一排排长椅上已经坐满了前来聆听的信众。周围还有一些修女和修士分散展开，脸上同样带着虔诚和期盼的神色。在这样的气氛下，仅仅是进来参观的人们也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和动作。 陆凝倒是不会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到，她站在一根装饰柱后面仔细看了看，发现在角落里的阴影中还有两个人在注视着牧师。这两人身上穿的是方便活动的运动服，但陆凝看不清二人的容貌。 其中一人几乎被浓郁的红色血气所包围，另外一人则干脆就是模糊不清的样子。 哪怕控制了一下自己眼睛的力量，得到的依然是这样的结果。 5 忏悔 今天不是礼拜日，下午也不是一般用来做礼拜的时间。 金发牧师带着众人唱过圣歌，做完祷告，向众人微笑了一下，行了个礼便转身向旁边的一个侧门走了过去。坐在长椅上的人群中有一个忽然站了起来，一脸激动地捏着门口发放的纸袋，跟着牧师走进了侧门里面。 陆凝进门的时候也领了一个小面包，她马上拿出来拆开纸袋，发现纸袋内有一个数字：四十七。 “姑娘……你拿到了？” 身边忽然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陆凝微微一抖，扭过头看见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人，身后跟着七八个身材健壮的黑西装，而昨天在街上遇到的那个殷家的女孩则在旁边搀着老人的胳膊。 到这里陆凝就猜到了这些人的来历，马上摆出恭谨的神色：“只是好奇，老先生能否告诉我这数字是什么意思？” 老人哈哈大笑：“没什么意思，就是抽签。” “抽签？”陆凝佯作不解。 “这里的忏悔室每天都人满为患，人们都说从这里离开的人如获新生，埃弗里教堂的人手又只有这么多，不得已就做了这么个抽签的决定。一天五十个名额。” 陆凝嘴角一抽：“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帕拉戴尔这孩子也不容易，带着教堂里剩下的几个老老少少将这里重新发展成了这样繁荣的样子，奈何这人们啊，如今有几个真心实意信仰这些呢？不过是看着这忏悔洗罪的名头，想把之前做过的事情揭过罢了。”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 “您……应该是相信的吧？” “已故的神父是我的老朋友。”老人和蔼地笑了，“往事啊，总是让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念念不忘。我找你谈话，只是有个不情之请。” “您讲。”陆凝说。 “我这位……后辈，想要洗手不干，按当年定下的规矩是要在这里做过忏悔，做出宣誓之后才能离开的，如果姑娘你手里的号码无意使用，不如让给他使用，也算是老夫承你一个人情。” 老人说着，用手指了指身后一个脸上有疤的保镖。 陆凝马上把手里的纸袋递了出去。 “人情什么的太客气了，我只是来这里游玩，老先生尽管拿去吧。” “那就谢谢了，我是殷家殷寒，若是要找我帮忙，可以到任何一家门口招牌上有‘殷’子印鉴的商店找他们老板。” 说完，老人接过了纸袋，递给那个保镖嘱咐了几句。那汉子千恩万谢地接过袋子跑过去排队了，老人扭过头放开身边的女孩，笑呵呵地走到长椅那边休息，留着女孩瞪着陆凝，不知道说什么。 “我昨晚见过你。”如果光是找个话题陆凝还是会的。 “是吗？昨晚……哦。”女孩似乎是想到了，挠了挠头，“昨晚只是去转个场子，也只出了那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算了，我叫殷络，你呢？” “我是陆凝。” “来丹玛玩的？” “算是吧，我的祖父当兵的时候驻边过，曾经在丹玛停留过一段时间，现在也算是代替他老人家故地重游。” “军人后代？值得尊敬。”殷络微微点头，“旧兵营的位置就在丹玛以西三十公里的地方，现在已经封锁，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话，在外面转转是可以的。” “旧兵营？” 殷络听陆凝问起，便压低了一些声音：“当年目击飞碟坠落的地方，就在那附近，后来国家派来的考察团和特种部队就把旧兵营连同周边地带封锁了，神神秘秘的，连我们都不清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封锁依旧没有解除，在那里巡逻的士兵从来不和我们交流，也不知道在掩盖什么。” 陆凝没想到在这里居然意外获知了五十年前的信息。 “很……奇怪吗？” “如果真的有东西，这么多年依然留在那，那就是搬不走了。军人每五年一换，这是确保不要和当地人混熟……总之综合来看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如果要看的话就远远拍几张照片吧，千万别靠近了。” 这一番叮嘱，直到陆凝走出教堂的时候依然在耳边。殷络好像生怕她靠近了那里一般，可是这个行为本身就很可疑——她特地提出来做什么？ 就在她刚刚走出门口的时候，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陆凝猛然回头，发现人群当中有两个人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这边。 正是之前隐匿在阴影当中的二人。一男一女，都穿着带兜帽的绒线衫，在这炎热的天气下显得有些怪异。两人胸口都别着教堂职员的徽记，只是光是从外表看来根本看不出。 忽然，男子对着陆凝做出一个口型，看不出说的是什么，但光从表情就能看出威胁的意思来。 可这样一来，陆凝反而不慌张了。 她稍微对比了一下旁边女子依旧冷漠的脸色，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这教堂……果然是有问题的。 时钟纪念馆中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至少所谓诅咒之钟无法凭借双眼去分辨。陆凝既然无心游玩，走马观花从纪念馆出来的时候天色还很早，足够她前往历史博物馆再看看了。 就在路过市中心商业街的时候，几栋大厦的宣传屏幕上同时开始播放起了一段影片，从有影像记载的三十年前霜日庆典开始，快速切换画面和数字，一路来到了今年，随着数字化为礼花炸开，几个明星同时出现在了荧幕上，紧接着是各个区域准备当中的精彩片段，总之就是传达一切顺利，大家可以期待了的信息。 走在街上的人们纷纷驻足观看欢呼，陆凝也停下了脚步，拿出手机打开了录影功能。 宣传片的长度只有十五分钟，陆凝稍微等了一下，过了十五分钟之后又是一次重播，她这次早有准备，将整个宣传片录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周围举起手机和相机的人群当中，有多少人是和她一样呢？ 陆凝悄悄离开了。 在一无所获地从历史博物馆回到凤凰石酒店的时候，大堂里面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争吵。 仅仅过了一天，叶非和宋宝国就有些受不了袁夕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高调？” “高调？昨天晚上被警车带走的是谁？” “那不是不可抗力的因素吗？还是我们的责任了？” 叶非脸红脖子粗地瞪着袁夕，而对方也毫不示弱，插着手满脸高傲地瞪回去，要不是宋宝国和萧世繁拉着两人非得打起来不可。 争吵似乎是刚刚爆发，酒店经理很快赶了过来，低声询问了几句，然后帮忙劝了二人一番，总算是将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了一些。陆凝在一边看着热闹，也有些好奇他们是怎么吵起来的。 这几个人的身份陆凝早有猜测，叶非和宋宝国两人虽然身上穿得不错可言行举止并不符合那一身穿戴。袁夕她第一次见不好评论，萧世繁纯粹是被两人给拖了后腿。 但这也不是说叶非和宋宝国能力就不行了，哪怕只经历过一次测试场，陆凝也对每个活下来的人都不会轻视，尤其是……这些人肯定很多不止活过一个测试场，就更是一种本领了。 随着叶非和宋宝国登上电梯离开，这一队人好像是彻底决裂了。萧世繁依然和袁夕一起，两人的神色都戴着一丝不悦，在经理的劝说下走出大门去散心去了，大堂里这才慢慢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在经理即将离开的时候，陆凝赶紧走过去问道：“经理，刚刚这里是出什么事了？” “这个……客人的事情我也不好说，大户人家的事我们劝一下也就好了。”经理圆滑地打了个太极。 “谢谢了。” 陆凝道了句谢就离开，留下一脸懵的经理不知道她谢谢什么。 回到房间，陆凝从行李中翻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将手机里的视频转入电脑中，顺便查询了一个名字。 沈文皓。 南湘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学术派的中坚人物，对于民间庆典节日，声乐舞蹈以及社会结构等有不少研究论文发表。四年前来丹玛体验霜日庆典，失去联络。 一个教授消失在当时并不是小事，其家人当时在网络上也放了许多请求帮助的信息，然而时间很快将这件事遮掩了下去，如今大概也都放弃了吧。 谁能想到这个人在四年后以莫名其妙的方式砸在了电梯里，无论是死状还是死因都成了谜团呢？ 陆凝打开记事本，将自己记忆里沈文皓的情况录入了进去。 老实说，本以为四十天的时限有充足的时间来搜索线索来着，但这第一天的下马威就让陆凝感到了一股杀意——来自整个测试场的。 视频那边复制完毕之后，陆凝下载了一个编辑软件，载入之后开始逐帧研究其里面的内容来。她当然看见了舒星若出现在了视频中，但更加重要的是之前关于霜日庆典的历史片段。 最开始的闪烁剪切会给人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也没人特别在意里面的内容，只有陆凝这样慢慢看过去，才会发现里面隐藏的奥秘。 6 袭击 又过了一个应该没有做噩梦的晚上。 陆凝起了个大早，背上了背包就走出了房门。今天她计划去山上走一走，顺便看看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食人洞穴”。 这个洞穴位于山林深处的一段悬崖附近，周围很少有动物出没，曾经有胆子大的人进去看过，但只是在几十米的地方就发现了大量动物和人类的白骨，马上不敢深入了，这样的描述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变成了“食人洞穴”的传说。 理所当然的，这也是那十大奇异事件之一。 这次下了楼，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萧世繁正在和袁夕说话，余光看见陆凝过来，扬起手打了一声招呼：“嗨，那天没吓到你吧？” “没。”陆凝点点头算是回应，眼光一扫，发现除了萧世繁和袁夕以外，还有身后跟着鬼的那三个青年，以及一名身穿迷彩服的中年男人。 “我们打算今天上山，如果有机会去打猎就更好了，你有没有兴趣？” 萧世繁见陆凝打量了自己几个人，便发出了邀请。 陆凝看了一眼袁夕，有些迟疑地问：“会不会不方便？” “请向导的钱我们分摊，你加入的话还能少付一些钱。”青年当中的一个人马上说道。袁夕也跟着点了点头：“最近听说山里不太平，我们也准备多几个人去。” “就说怎么会不太平嘛，而且我带不了这么多个人。”迷彩装的中年人忽然开口了，口音很重，“喏多个人顾不过来，安全还得自己注意嘛。” “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 袁夕拍了拍自己的包，“你只要给我们示警就够了。” 见到她这个动作，陆凝想了想，说道：“那好，我今天也打算上山来着，打扰诸位了。” 一个女生加入，几个青年都是热烈欢迎，路上他们就介绍了一下自己。 最开始在酒店里试探的那个叫费允玮，性格属于玩世不恭，十分跳脱的那种；戴眼镜又高又瘦的一个名字是高云机，嘴巴比较毒，不过对女性态度很好，看上去属于比较冷静的人；最后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叫柳长安，说话和风细雨，样貌也是三人当中最英俊的，似乎是受到过很好的教育，气质出众。 互相认识之后，一行人就乘车前往了山脚。 丹玛的山区没有太多险峻的高山，但森林众多，高低起伏的山脉相连也形成了极为特殊的环境，爬山的难度不比爬一座高山小。日头接近午时的时候，七个人才走进了可以称之为森林的区域，在向导的建议下，他们停下来开始吃起午饭来。 “钟导，最近这些年来丹玛的人不少吧？山上怎么还没见开出条正经路来？”费允玮刚坐下来就开始和向导搭话。 “山路走习惯了嘛，缓坡没危险。” 钟导看上去对于本地人身份十分自豪的样子，一说起来就眉飞色舞：“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咯，缺乏锻炼，爬个七八百就开始叫累。” “嘿呀，钟导你也知道我们平时也不会到处爬山啊，这没开发的深山老林更是第一次，您可得好好带我们一下。” “好说好说，这块里没有什么猛兽，安全呢！” 安全吗？ 陆凝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几缕黑气，默然不语。 费允玮的性子很适合和人聊天，柳长安在旁边帮腔不着痕迹地引导着话题，很快就扯到了山上的怪事上。提到食人洞穴的传闻，钟导却一脸不屑：“就是个兽洞咯，那么多人怕的，我还进去过一回呢！” “真的？那里面是怎么个情形？” “里面有股腥臭，还是有猛兽在里面的嘛。”钟导摆了摆手，“但是这么多年都没人看见，怕是有别的出口。” 萧世繁和袁夕对视了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陆凝忽然感觉周围的黑气一浓，顿时提高了警惕。与此同时，树丛里响起了一阵沙沙声，在场的几个人全都是提高了警戒心的，此刻一有了响动立刻就有几人跳起！ 哐！ 一把斧子打着旋飞来，钉到了树上，虽然距离原来的目标高云机还差了一米多，可是这足以说明来者不善了。 “弄什么！” 钟导惊呼一声，可现在没人去理会他了，四面八方的树丛里钻出了十几个头戴防毒面具，身穿宽大连帽登山服的人，手里拎着斧子柴刀之类的武器开始缓缓向他们逼近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 费允玮大喊一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出门之前也是做了准备的，手里有一把军刀，可谁知道会遇上被十几个人包围这种情况？话又说回来，为什么上个山会被不明来路的人包围啊？ “离远点！” 高云机伸手就把斧子给拽了下来，举起来大声威胁道。在一个手持锤子的人走近的同时，挥动斧子砍了过去。 当！ 一声脆响，对方抬起铁锤，金属的柄恰好挡住了斧子的攻势，紧接着用力往前一顶，将高云机顶退了两步，扬手甩动锤子砸下！ 他们是要杀人的。 陆凝目光微凛，这一群怪人出现得异常突兀，而且一上来就抱着杀人的目的，几乎可以断定和整个事件的主线有关联了。 就在此时，一声枪鸣。 萧世繁和袁夕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手枪，萧世繁先开一枪直接命中了攻击高云机那人的头部。一蓬血花溅出，这人吭都不吭一声就倒下了。紧接着袁夕又把枪对准了其余围拢过来的人，发觉他们毫无所动的时候，当即果断开枪！ 热武器瞬间颠倒了双方的力量优势，在一连六个人被射杀之后，人群才仿佛接到什么指令一般开始后退了，留下了几具尸体。 这时候向导已经吓傻了。 “检查一下！” 袁夕谨慎地用枪拨动了一下最近的一具尸体，对另外几人喊道。 “等等。”陆凝抬手阻止了袁夕，捡起一根比较粗的树枝在尸体脸上扒拉了一下，轻易地就将防毒面具给剥了下来。 不，与其说是陆凝扒拉下来，不如说面具自行脱落了。里面的“人”已经化为了一滩肉泥一样的东西，白色红色的组织混合在一起，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味，在其中甚至连骨骼都不存在。 “这是什么东西！”费允玮见到这个场景也惊了。 陆凝将粘了一些肉泥的树枝在草叶上擦了两下，肉眼可见那片草变得焦黄枯萎，她马上将树枝甩到了一边，嫌恶地甩了甩手。袁夕心有余悸地走远了几步，刚想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几人连忙回头，正好看见钟导被一具兜帽人抱住，大量肉泥从兜帽头部和面具的缝隙中流出，直接浇了钟导一头一脸，伴随着可怕的“滋滋”声，不过片刻工夫人就倒在了地上，只剩下慢慢的身体抽搐。 “喂！这……这家伙还没死？”费允玮脸色苍白地看了一圈周围几具尸体，唯恐哪个忽然动起来。 “检查一下，补……”萧世繁话没说完，那边钟导的身体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被腐蚀出白骨的头部上有大量肉泥慢慢聚拢，破洞的喉咙中发出了极为凄惨的嘶吼，他居然还能以这样的方式慢慢向众人走来！ 哪怕在场的每个人都经历过许多诡异的事件，这样的一幕依然令他们感到毛骨悚然，萧世繁马上举起枪对准了这具不知是死是活的躯体来了一枪，在它应声而倒之后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都……死了吗？” 费允玮问了一句。陆凝拿着树枝一个个捅了一遍，确认都不动弹了。 “我就知道丹玛这鬼地方不对劲！”高云机冷哼了一声，拎着斧子走到钟导的尸体旁，挑掉里面只剩下一些肉泥的连帽衫，露出了下面极为凄惨的尸首。 “明人不说暗话，大家都是集散地来的吧。”袁夕持枪的手垂下，不过神色依然警惕，“本来大家不想挑明各有各的原因，但是现在既然我们已经确认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还是结盟吧，再这么分散下去说不定都会死。” “哈，本来就在等你这句话。”高云机爽快地答应道，“我们是追寻者，不知道和你们是不是同一个阵营？” “就算是对抗的任务，前提也是生存，抱着阵营的成见很容易害人害己。不过我们也是追寻者，相信我们没有根本上的利益冲突。”袁夕说完，扭头看向了陆凝。 “我是一名探秘人。” 陆凝开口就说出了令几人一愣的话。 “很遗憾和你们阵营不同，我属于少数派阵营，不过这个身份不一定和你们有冲突，暂时合作也是可以的。” “我们有另一个办法。”高云机忽然变了脸色，举起斧子对准了陆凝，“杀死你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看来经历了几次测试场的人对他人的疑心也更重了。 陆凝心里闪过这个念头，脸色却没什么变化：“有道理，不过比起我这种亮明身份的，你们当中如果有隐藏身份的人，会更麻烦吧？” “你什么意思？”萧世繁皱眉。 “追寻者虽然是目前最大的阵营，可是你们五个人全部都是追寻者的概率……有多少？你们真的相信这种碰巧吗？” “但你不是和我们同一个阵营是事实。”高云机说。 “袁夕刚刚怎么说的？生存优先。不如我做个推断吧，作为多数派阵营，你们每个人手上拥有的情报量其实是最少的，相反，我的手里可能掌握了大量的相关信息……” “可能？” “我不是没有队友的。”陆凝笑了，“你们觉得自己推断出别人是集散地游客的同时，我不会推断出你们的身份吗？如果我没能和队友按时汇合，你觉得你们能够轻松躲开暗中的报复行动？” “空口无凭。”萧世繁道，“你说你和我们的任务没有冲突，我们不能相信。” “看来之前说的合作都是骗人的了？真是遗憾……” “那个倒不是骗人。”袁夕开口了，“我希望达成暂时的合作，不过不希望有人在背后捅刀子。我需要一个证明——” “武器在你们手上。”陆凝扬了扬手，“我身上没有能够作为武器的东西，我的优势在于信息，我也试图用这个和你们交易，然而有些人疑心太重。” 高云机冷笑一声，不予反驳。柳长安按了他肩膀一下，笑着说：“好了，大家一起上山不也没有互相暗算吗？现在的危险都是来自外部的，我想我们先团结起来没有问题。” “我没意见。”费允玮耸了耸肩。 7 聚集的探索者 七月九日的这个上午并不平静。 舒星若和几位明星参与过第一次彩排之后，中午在一间当地特色的饭店内用餐——本来这也没什么，然而舒星若在中途偶然看向窗外的时候，却发现远方的山林上空起了一片黑雾。 “那里……怎么回事？” 随着舒星若指出，另外几个明星也纷纷看过去。 “着火了吧？现在是夏季，比较容易有山火。”一个男影星呵呵笑着，“别担心，这样的山地城市对于山火应对都有经验的，不会妨碍到我们。” “但是那不是烟吧？看上去更像是雾……” 另一个胆子有些小的女明星不太认同。 “我们要不要找主办方问一问？安全隐患啊。” 一个助理被派了出去，很快就得到了恢复：“山里有游客野炊没做好后续处理，火情不大，很快就能解决，不必担心。” 男影星一脸猜中的神色大笑起来，其余几人也放下了心。 除了舒星若。 黑雾涌起的时间不长，回应是很快就能解决也就是说还没解决，既然如此他们是怎么知道起火原因的？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细节都不对。 虽然内心有些焦虑，但舒星若脸上还是放松的神色，一面不着痕迹地和众人聊天，一面悄悄观察山上的雾。 过了五分钟左右，黑雾消失，一切恢复了平静，舒星若端起酒杯，借着喝酒的时候按下口袋里手机的紧急呼叫按钮，五秒之后切断了呼叫。 与此同时，在外面大厅里的韩胤拿着手机和周围几个经纪人做了个抱歉的表情，离席去“接电话”了。 他要通讯的目标是另外一位探秘人，身份是丹玛日报的记者，名叫沈新月。之前他已经确认了另外几名探秘人的身份，而这一位是他比较容易联系到的。 以对方的身份，所能接触到的信息量比自己这个外地人可多了很多了，虽然对方对于自己的身份仍然有所怀疑，不过在韩胤的努力下还是同意了合作的事宜。 这一次的“山火”自然也在新闻范围之内，电话接通的时候，沈新月已经在驾车赶往现场的路上了。 “情况不明。” 没等韩胤开口，沈新月就说出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报社接到消息大约在十分钟前，我主动要了机会去现场采访，警察和消防员也出动了，但是不可能现在就抵达现场。然而黑烟已经消失。” “注意安全，另外一个盟友给我警告了，这件事很不对劲。” 沈新月等着红灯，正听见韩胤这句话，不禁轻笑。 “韩胤，你经过了几个测试场了？” “两场，有问题吗？” 女记者撩了一下长发，见信号灯转绿，挂上档松开离合，慢慢发动了车子。 “我经过了四场，最大的感悟就是，这些事如果你不积极面对，只能在懵懂无知中死去。所以，哪怕可能会死，我也要做个明白鬼。” “我们……”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但是你既然有足够的自由活动时间，就没有必要浪费在无聊的应酬中。装病，或者找个由头和别人闹翻，总之别留在一个地方了。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哈，希望别人活下去，需要理由？我需要能帮得上忙的队友，你能成为那样的人吗？” 沈新月将车开出了市区，拐进了一条岔道。 “我们会尽可能帮你们的，我们是一个阵营。” 韩胤还是有些天真的，只经历过两场的他对于对抗型场景并没有个确切的概念，不过这对于沈新月来说是好事。 这个勾心斗角的场景中不缺恶意和阴谋，也该有些信任和善良中和一下。 她心情愉快地哼着歌，开上了盘山公路。由于坡度并不算特别陡，转完也最多只是九十度，这条路并没有想的那么难走。然而就在路上车流逐渐减少，车道也减小到两车道的时候，沈新月忽然听见车顶传来一声巨响！ 她略一抬头，便从后视镜中看见车顶很明显凹陷了一点进来，好像有什么重物砸落了的样子。紧接着，前面的道路上忽然钻出了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兜帽人，手里拿着消防斧拦在了路中央！ “这一套不管用了！” 沈新月一脚踩在了油门上，车速不减反增，瞬间拔到了八十以上，向着两个兜帽人直冲过去！ 人车相撞，并没有发出巨大的声音，反而是仿佛撞在一个装满流质的口袋上一样，发出了“噗嗤”的声音，车子带着两个兜帽人余势不减，在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中撞在了护栏上，混着青白红黄各种颜色的脓浆从两个兜帽人衣服缝隙中被挤出来，喷满了挡风玻璃。 沈新月伸手将副驾驶座上的背包提了起来，又从座位下方摸出一根撬棒，拉开车门下了车。 砸在车顶上的东西已经被甩下十多米，同样是个兜帽人，现在正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样子。沈新月见车体上的肉泥上正在逐渐冒出泡泡，顿时明白这些怪物的体液有毒或者酸之类的属性，当下顺着公路往山上跑了去。 确认了山上确实有问题后，沈新月更加兴奋了。 作为一个通过了四场测试场的老手，她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点数，也并不吝惜花费一部分在提升自己的体能和格斗技巧方面，纵然对方是超人类的怪物，她也不相信自己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而多次险死还生的经验也告诉她，如果现在选择离开，有些东西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沿着山路走了不到一刻钟，她就转入了密林，凭借之前记忆的方向找了过去，很快便在一片树丛区域发现了有人通行的痕迹。 与此同时，对面的树后也忽然钻出了两个人影，沈新月往树后一藏，微微探出头来，发现是两个猎户打扮的人，年纪都在四十上下，膀大腰圆，手里各自握着一把猎枪。 “小姑娘，别躲了，我们不是坏人。”左边一个戴着竹笠的男人压下了枪口，抬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叫李忠信，是山上的猎户。” “王宗相，也是猎户。”旁边留着短胡茬的男人也收起了枪。 “你们真的是猎户？我刚刚再山下遭到奇怪的人袭击了，你们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沈新月大声喊。 “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你被袭击，山上最近不太安全，小姑娘你一个人上山可不好。”李忠信答道。 “你们能送我下山吗？”沈新月试探着问。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还是李忠信回答：“这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今天还要打猎，你看要不你先和我们一起走一段路？” “打猎？我可以给你们报酬，也不差这么一天吧？” “小姑娘你是不放心我们啊，你带手机了吗？山上信号还行，你可以打电话叫人来接你。”李忠信提议道。 沈新月沉吟片刻，给韩胤发送了一个信息，收到对方的回复之后才从树后走出，三人一同往山上走去。 食人洞穴，外表上看起来就只是个普通的山洞。然而在山洞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不仅没有鸟鸣蝉声，哪怕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如果不是相互之间说话还能听得见，简直让人以为这里就是一个没有声音的世界。 这样的异常无疑更加说明了这里有问题，陆凝确认了洞穴确实是食人洞穴之后，居然没人敢进去看看。 “探索和找死是两回事。”费允玮振振有词，“这样的地方看着就像是什么必死的地方，我们要不都去，要不就都不进。” “我们都进去了，万一出了事情谁来负责把消息送出去？”袁夕打开手电往里面照了照。萧世繁从登山包里掏出两枚纽扣式对讲机，递给了袁夕一个，别在衣领上后第一个钻进了洞里。 这样一来，那三位青年倒是有些尴尬了。 “啊……那我也进去吧，照应一下。”柳长安对着袁夕笑了笑，跟着萧世繁的步伐也进入了山洞当中。 陆凝靠在一棵树上，不发表任何意见。 其余几人也基本忽略了她，对这样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只要没什么异动他们就冷处理，不过心里大概都警惕着呢。 此时，在陆凝眼中，女鬼并没有跟着柳长安进入山洞，大概她跟着的是高云机和费允玮其中一个了。女鬼的神色正在逐渐变得焦躁，身上的煞气也更加浓郁了，虽然还不能让人感觉到，却开始隐隐缠绕在周围的人身上。 忽然，身后传来有人拨开草丛的声音，刚刚被袭击过的几人立刻摆出了警戒的姿势。 沈新月和两位猎户，也在同时看到了几个人。 “喂！等等，我们是人，不是野兽！”李忠信连忙叫了起来，“你们是在山里迷路的游客？” “我们只是来玩的。”袁夕没有放下枪，“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猎户！这位小姐是记者，我们——” 没等李忠信话说完，袁夕忽然脸色一变，猛地拉起了衣领：“你说什么？那边怎么回事？危险不危险？” 片刻聆听之后，袁夕直接大喊了一声： “快跑！” 8 吞噬天空的怪物 对于绝大部分还处于一阶层次的游客来说，“跑”这个字已经形成了一种下意识的本能，哪怕陆凝这样的新人也不例外。 在场的所有人都立刻往顺眼的方向夺路而逃，甚至不管洞里的两人生死如何了，十几秒的功夫，洞口便空无一人了。 陆凝趁着这个机会钻入了丛林之中，拿出手机匆忙编辑信息发送给程雾泠，沿着山坡开始往山下跑去。谁知刚刚跑出几百米，头顶忽然一暗。 一股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恐怖感直入人心，陆凝蹲在树后抬起了头，也就在这时，双眼传来一阵刺痛。 她顿时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身份的优势是能够看见平常人看不见的一些事物，但这同样也有副作用，那就是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混杂着无数种颜色的混沌流星从天空中划过，将蔚蓝的天幕撕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流星经过的地方衍生出同样构成难明的黑色物体，加剧着对于天空的侵蚀。 仅仅几秒钟，陆凝的眼睛中就流出了血。 眼睛的力量被消耗殆尽，刚刚的一幕似乎仅仅是幻觉一般，在陆凝闭上眼睛又睁开之后，天空依然是那样晴朗清澈的蓝，怪物什么的并不存在。 但是，她依然心头发冷。 那是某种“生物”，或者说是某一个族群。陆凝不知道它们是否就是山上怪物的本体，但那毫无疑问是自己目前无法企及的目标。如果这次的任务需要和那样的怪物对上，根本没有一个人可以逃得掉。 略微舒缓了一下精神之后，陆凝才感到自己脸上有冰凉的感觉。她抹了一把，发现手上沾了很多鲜血。说来也怪，眼睛里流了那么多血液出来，不仅不觉得疼痛或者视力受损，反而看景象更加清晰了一些。 就在此时，手机传来了信息声。 程雾泠的回复很快： 【怪物必定是存在的，但是整个丹玛都有更多古怪。谁制造了怪物？它们肯定不是天然存在的东西。今后的几天里你尽量在市区行动吧，调查一下丹玛市中心医院，应该会有收获。】 陆凝略微有些奇怪，不过一声异动顿时将她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山坡下面的一片树林忽然分开，钻出了一个人。 正是之前出现的三人组中的女性，由于之前没有多说便忽然散开了，陆凝也没有过多注意她，不过光是之前那短暂的接触就能让她确认对方身份很大概率是集散地游客了。 “嗯？” 就在陆凝打算上前的时候，对方举起了挂在胸口的相机，对着天空照了一张照片。 随即，她也被发现了。 “你是……刚刚再洞口的人。”沈新月看见陆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是外地来的游客吗？” “集散地。” 陆凝直接开口说道。 沈新月脸色微微一凝，职业性的微笑顿时消失不见：“你居然也是……等等，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以后再说，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东西了？就在刚刚，天空中飞过的——” “你能看见？”沈新月露出了有些惊愕的表情，“居然会给你这么大的便利条件？你是什么身份？” 不是幻觉。 见到陆凝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好，沈新月想了想，拿起相机调出了之前拍摄的照片：“我是一路跟踪拍摄过来的，也只有通过相机，我才能记录下那些东西。如何？要不要来看一下？” “你是不是探秘人。”陆凝没有过去，而是开口问道。 “看来你不是探秘人了，我叫沈新月，的确是个探秘人……不错的防备心理。”沈新月放下相机，恢复了笑容：“谈谈合作吧，我不觉得我们的任务是冲突的，你能和那么多人同路也证明你的阵营没有单独行动的限制，不如在翻脸之前好好合作一下怎么样？” 沈新月的表现毫无疑问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对于合作背叛这种事直接宣之于口好像根本即使稀松平常一样，但这大概就是陆凝以后会面对的人，随着升上更高的阶级，没有一个人是简单存活下来的，也没有人把这些当回事。 “合作的……条件。” 陆凝眯了眯眼，开口道。 “我开车过来的路上受到了不明人形怪物的袭击，虽然它们应该是死了，但我怀疑有更多……这些怪物和天空的怪物很可能有联系。我在新闻社工作，消息方面自然是更加灵通的，最重要的是我是本地人。” “攻击你的怪物，你本来就应该去调查。” “但是这部分信息我大可自己留着刷点数，而不是拿来共享。你大概还不知道，最后评分都有些什么标准吧？” 沈新月的这句话的确让陆凝有了兴趣。 “作为合作的基础，不妨告诉你吧，更高的分数和阵营、存活毫无关联，你个人的表现是唯一决定分数的东西。完成任务只是最基础的分数保底，在此之上，探索到的支线数量，揭露的真相数量，个人身份完成程度，以及直接影响大局的行动全部都会计算入个人的最终总评，而信息是这一切的基础——在任何一个测试场里面，掌握信息位置的人毫无疑问具有天生优势！” 这番话陆凝相信基本都是真的，在集散地也同样可以查看这些资料，只是要花点数，她就没有特意去看。只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就衍生了另外一个问题…… “信息，是最大优势？” “并不，只是占据先机罢了。所以我不介意分享。你的眼睛如果能看到那些东西，这就是所谓的补偿。所有人最初身份的平均优势都是均等的，只是这种差异依然会导致不同的结果，等你经历多了就明白了。最后，要不要合作呢？” 沈新月的强势和自信，让陆凝怀疑她依然有很多东西没有说出来，不过这也正常，两人并不信任对方。远远相隔交换了终端编号之后，她们就再次分开了。 随后不久，陆凝遇到了一支救援队，被不由分说地带出了山林。 她到底在做什么？ 这是一个在之前的一系列遭遇中，陆凝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这一次的对抗当中究竟有几个阵营？从目前来看已经确认了追寻者和探秘人这两个阵营都不具备特别攻击性的任务，教堂当中那个明显对自己流露出威胁神色的男人或许可以判断在另外的阵营之中，自己所处的隐秘人又是个天生自相残杀的阵营，这样一来就已经卷入了四个阵营之争了。 她不相信所有阵营之间完全没有对抗关系，否则区分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可是自己能够接触到的范围实在有限，对于整个城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根本不能有个整体的了解。 这和之前山庄那个小小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感谢您的答复。” 前来采访的记者向陆凝道谢，随后马上奔赴下一个人。这里当然不止丹玛日报一家媒体，随着救援队封山之后，更多的媒体也赶来意图获得第一手资讯。陆凝是头一个被送到山下的，之后高云机和费允玮也被搜救队带了下来，接着是袁夕和萧世繁——这个男人看上去狼狈了一些，不过没什么狼狈的外伤。 柳长安，以及后面出来的三个人都没见从山上出来。 “你在哪里？”陆凝忍不住给沈新月发了个信息，生怕这人提前死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我可是记者，随便混进哪个采访人群里就可以了，如果想交换信息，就拿出有价值的东西来，发到这个邮箱。”对方很快回复，还发了一个地址过来。 “你有什么信息？” “二十年以来霜日庆典前后一个月的报纸和录影资料，以及一百三十六人失踪者名单，包括身份资料，怎么样？” 沈新月随手抛出了分量足够的价码。 回到酒店之后，陆凝再次查询了有关丹玛之前失踪人口的信息，在接到沈新月传来的东西之后展开了比对，迅速在过去的庆典录像上锁定了二十几名失踪者。 “太早的录影分辨率不足，而且我也没有时间进行这样的大量比对，这样一来倒不如找人帮忙。” 陆凝给袁夕打了个电话，这位大小姐光凭身份应该是不缺技术支援的。 而涉及了幕后真相，袁夕立刻就下楼来了。她的确有呼唤外援的资格——在这个封闭的世界之外，袁夕也能取得“家族”的帮助。相同的还有萧世繁，二人将名单和影像分别拷贝了一份之后就在这里进行了联络。陆凝在旁边看着，大概也明白这就是这些追寻者身份带给他们的便利了——他们对于超常情况无法感知，但是有着不错的幕后能力。 ——“所有人的初始条件不同，但都应该是平均的。” 沈新月这句话没错，任何一个集散地游客肯定都掌握了属于自己的优势，除非他们还没能意识到。 “比对量很大，大概要十七个小时才能完成全部搜索。”袁夕很快有了结果。 “这么长时间？” “清晰度不足还要经过后期处理，而且大量长达几个小时的录像甚至可能需要进行反复比对，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先把目前的情况总结一下吧。” 山上的嫌隙在此刻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袁夕很快就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告诉了陆凝。 9 牺牲者出现 萧世繁在山洞里没有见到怪物，仅仅是听见了。 那是一种类似人类婴孩的哭嚎，然而萧世繁和柳长安又不傻，光是深处不断涌出的腥臭味道就足以让他们转身就跑了，更何况地面和墙壁传来的微微震动直接说明了怪物体积不小。 但是这些不是问题，怪物他们又不是没见过，重点在于萧世繁沿途扔下的微型摄影机传回的拍摄画面中，只有岩洞里石块崩落，泥浆飞溅的画面，而应当出现的怪物连影子都看不着！ 一只隐形的怪物，其威胁度比起山上的怪人要高了不少，要不是它体积庞大行动的动静必然不小，陆凝甚至怀疑萧世繁和柳长安会被直接在洞**暗杀。 “棘手了。” 袁夕对此表示赞同。 “怪物不止一种，那些怪人平时生活在什么地方？丹玛人口不少，为什么至今没人看见过他们？这也太……要是隐形的话还能说得过去，可是这么多怪异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 【据悉，本日午时云仓山山火已经扑灭，目前尚未发现人员损伤，救援队成功救下处于火场中的受灾人员十七人，下面是现场报道……】 电视里传来了晚间新闻的声音，房间里的三人立刻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山火？ 画面中出现了一大片已经被烧成焦炭的林地，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毁坏干净，然而就标示的位置来看，那毫无疑问是她们中午去过的地方！ “等等，这里不就是……那些怪人攻击我们的地方吗？”萧世繁直接说了出来，两个女生也点了点头，一个词语从三人心头划过—— 毁尸灭迹！ “时间对不上。”陆凝留意了一下下方的滚动字幕，“我看过好多次手机，山火的时间发生在我们受到袭击的时候，而那会根本没有任何火情。” “你是说，火是后来有人为了遮掩痕迹放的？那么为什么会有当时……” “这是一个计划！”袁夕轻轻捶了一下桌子，“制造山火假象，执行袭击，无论结果如何，必然展开灭迹行动——死的是哪边都不需要考虑。火是在我们离开之后才放的，因为在山上我们根本没看到任何浓烟之类的着火情况——等等，那样的话……” “救援队。”陆凝说出了袁夕想说的话，“要杀我们的人有人混在救援队当中，或者根本就是一支救援队分队。那么为什么没人发觉这些怪人也好理解了，他们的外表根本就是人类的样貌。” “人类的样貌……”萧世繁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然而陆凝想的更多，她立刻打开网站查看丹玛今日有没有人口失踪的报道，虽然仅仅过了一个下午网上就出现反应不太可能，但她必须确认一些事情。 “如果那些人是以人类的外貌混迹在丹玛人中间，身份问题怎么办？不，他们可以以外来者身份来到这里，甚至……替代当地人？”袁夕目光一沉，“那岂不是说丹玛这里有很多都是……” “我希望这几天大家关注一下寻人启事，报纸或者网络上都可以，丹玛这里的犯罪率已经很低了，如果真的有大量人口失踪肯定是一个重大事件，媒体也不会没反应，而根据失踪者的共同特点，我们或许能找到突破口。”陆凝在一番搜索没有收获后，神色也愈发严肃了。 “那，要是没有这种报道……” “如果没有，要么是这些人本来就隐藏在什么地方，要么是像袁夕说的那样伪装游客两三天内不会有反应，最糟糕的就是……这些伪装身份的怪人同样有替代品。” 那也就意味着，这个秘密型对抗场景里，陆凝等人需要面对的是军团级别的敌人数目了。 这个猜测不到一分钟就发送到了沈新月手里。 然而过了很久，都没有回音。 “……不太对劲。” 从之前沈新月的表现来看，她不可能在这个时间选择沉默的，如果不是身份有问题，那就一定是遇到什么事被缠住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是四十天的时间，也不意味着前期就不会有人死。”萧世繁想了想，说道，“我想我们需要去看一看……” “你疯了吗？又要以身犯险？” 袁夕却强烈反对. “我们去探查一些有问题的东西是为了不被蒙蔽，真的知道危险再这么毫无计划地行动就是在找死！” “但是我们必须抓住每一个线索！你忘了张……是怎么死的了吗？” “他就是被好奇心害死的！你对我们现在处于一个如何危险的情况没有概念吗？” 眼见两人有吵起来的架势，陆凝连忙分开了他们。 萧世繁和袁夕显然是共同行动了好几个测试场的朋友了，从二人之间的交谈来看之前大概也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以至于在行动方案方面产生了如此大的分歧。 就在这个时候，萧世繁的手机响了。 “嗯？是……叶非，这个时间了有事？” 手机接通之后，即使没有开启公放，距离很近的陆凝和袁夕也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凄厉喊声： “萧哥！袁姐！救命啊！救命——” “你现在在哪里？” 萧世繁直接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现在开着一辆摩托正在往百川路南边开！刚刚经过了一家加油站……老宋被杀了！它，它们在追我！我甩不掉！之前我错了，请救救我……” “坚持住。” 说完这句，萧世繁站起身，检查了一下车钥匙就要出门，袁夕一把抓住他：“你那英雄主义情结有在作祟了？” “我不会见死不救。”萧世繁挣开袁夕，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好了，好戏还没开场，演员怎么可能那么轻易退场？” “站住！” 袁夕抓起包，忿忿不平的跟上了萧世繁。 “你没必要……” “你们要是死了我就回来报丧！我怎么就摊上了你这种朋友！” 萧世繁咧开了嘴，很高兴地向袁夕笑了笑，随后对陆凝说：“那么我们先离开了，万一有事的话会联系你。” 咔哒。 陆凝在键盘上的敲击一顿。 “百川路附近地图我已经发给你了，虽然还有些问题，不过那是要等到你们把人活着带回来之后才能解决的，加油咯。” “你也是个不错的人嘛。” 两人迅速离开前去救人了，陆凝坐在房间里，将那条路的线路放大，沿着路途慢慢看了过去。 “常青园……陵园？” 这大概是这条路上看起来比较容易出问题的地方了。在查阅了网上的资料之后，陆凝发现这地方还真有些微妙。 这座陵园是市政府和埃弗里大教堂联合管理的，旨在几年当年边防中牺牲的烈士以及后来为丹玛市建设作出了卓著贡献的人。紧邻墓园的另一侧有一条通往墓地的路，除了出殡送葬以外很少有车辆走动。埃弗里教堂承接一些殡仪的业务，甚至专门有一部分教士轮换着来看守陵园。 这其实很奇怪。 陵园虽然是个很有意义的场所，但专门派教士来看守未免有些过于重视了，一般来说，背景可靠，胆子够大的人作为守卫足够，专门采用内部人员的理由……通常就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被别人知道。 陆凝拿出笔记本，写上了墓地，又在墓地和教堂中间画了条线，标上注解。这个笔记本上已经有了自从她来到丹玛以来遇到的所有可疑事项，她已经暂时不准备再增加了，这些的调查任务就够了： 【四年周期消失出现的尸体——丹玛对此隐瞒了大部分消息（警局？政府？） 丹玛本地应该存在涉及玄学类的协会——疑似对五十年前飞碟坠落有调查——可能和母系的巫术有关 霜日庆典——二十年起有录像记录——录像拍摄的人有大概率成为失踪者（？） 不知名诅咒珠串 埃弗里大教堂——两个身份成谜的人（男大概率为乌鸦）——犯罪率低下（？）——墓地（疑似有教堂秘密） 医院（待调查） 山上的食人洞穴（确认怪物）——天空的怪物（不可视）——兜帽袭击者（非人） 追寻者和探秘人的任务——身份阵营的确切影响（？） 程雾泠——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这份笔记陆凝没给任何人看过，是她自己一直在思考的东西。只是这些信息碎片实在包含着许多看似不冲突实际上却无法解释的东西，她能够看见背后存在的逻辑关系，可是还缺一些信息。 这才过了两天多一点啊。 陆凝敢肯定自己看到的部分仅仅是自己这个身份应该能接触的消息，而更多的“游客”则掌握着别的什么，这块拼图还得慢慢拼。 没时间了。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忽然划过了这样一句话，从这些情报中能够得到这样的消息吗？还是直觉给自己的预警呢？或者说，如同鬼魂山庄那时，再前两天被鬼满额杀人就自动走向最糟糕的结果了？ 先机…… 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响声。 10 转折的夜晚 我犯了一个错误…… 这世间应该有一些绝对不该触碰的东西，有一些绝对不能去发掘的隐秘……它们确实存在着，而我们却忽略了它们。 这是报应，马上就要轮到我了，我很怕，陆凝，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请救救我，我还—— 乱码。 一篇自动生成的文档，出现在了陆凝的电脑上。上面的内容可以说是求救信号，虽然看上去没头没尾，但陆凝立刻反应过来了发送这个讯息的人是谁。 是严玥？但是为什么是这样的方式……或者说她为何能够动用这种超自然的形式传达讯息？她收到了自己的信息了？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进行回答？ 联想到自己的任务，陆凝忽然察觉了一个问题。 见到导师范晓芸，学姐严玥，但是只要把严玥带出丹玛范围就可以了。这是否也是在暗示着范晓芸已经没有获救的希望或者……必要了？ 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 她本以为四十天的任务足够进行调查和蓄力，但是就算她没有浪费太多时间，自己的任务可是从一开始就处于即将失败的边缘！ “不要慌，如果这是严玥发送的……如果不是严玥发送的……”陆凝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缓缓绕着圈子。这一次并非一个中心谜团的危险让她充分感觉到了自己谋划方面的不足，随着想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她已经逐渐抓不住重点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忽然亮起了几点焰火，在空中炸开一团团色彩纷呈的礼花，煞是好看。看到这一幕陆凝才意识到今天晚上是有霜日庆典的彩排的，这些烟花大概是点火装置的预演，同时也算是节日之前的助兴。 这么一说，舒星若等人的排练也在最近几天，她发送的那两个地址很可能就是之后彩排的地方，也只有这样才能交换信息。 不——不是这个意思！ 陆凝脑海中灵光一闪，马上开始查询关于明星团在丹玛的行程安排事宜——既然有宣传片，这些大概也已经在网上公布出来了。 这么一看，虽然不是每天都被排满，但是采访，粉丝活动之类的事情果然不少，而除此之外也有许多应酬类的行程安排。七月十二号的丹玛日报采访以及七月十四号曲艺园听戏都在这份长长的列表之中。 既然如此，舒星若特意点出这两个地方的目的就是……求援？ 丹玛日报，沈新月的工作地点就是那里，换句话说，沈新月很可能是舒星若在那里可以求助的人。假如条件类似的话，红袖曲艺剧场也应当存在一个可以帮忙的人。在没有私人身份帮助的情况下，这个可以帮忙的人大概也是一个来自集散地的“乌鸦”，而这又衍生出另外一重推断。 “舒星若，沈新月，红袖剧场的人，还有一个X作为中间人进行联系，这些人几乎可以确定是同阵营了，这次任务为他们提供了快速集结的条件，换句话说就是不能快速团结的话他们就是处于弱势的一方。看来舒星若也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她的求救——不，这是集结。” 陆凝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两个时间地点就要别人推断到这种地步，这真的是舒星若对自己的要求吗？ 答案很明显，不是。 舒星若只是给了一个机会，在合适的时间地点加入那个团体的机会，她不只是要同阵营的人，而是只要可能的盟友全部拉拢。陆凝能否想得更多不在考虑之内，只要她相信并且去了那里，后面的事情会自然发展。 反过来，陆凝不去也对那个团队没有什么妨碍。 “哈……” 陆凝揉了揉太阳穴，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果然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步调调查着丹玛的古怪，而舒星若只是做了目前最该做的一件事： 将所有人集合起来。 “我已经尽可能通知他们了，虽然很多人没有回复……” “足够了。” 舒星若靠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枚窃听器一抛一接，心情对比这些天的紧张终于有了些许缓和。 她之前装作不经意破坏掉的一个监控装置并没有修复，也就是说对方的反应没有那么迅速，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注意她这里的情况。虽然这代表了对方的监视范围更大，可对她个人来说是个好事。 “你觉得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来呢？” 电话的另一边，韩胤依然保持了怀疑。 通过探秘人的渠道，以及个人私交之类的关系，按理说后天丹玛日报大楼应该有超过十人到达，这个数目已经超过了探秘人的总数了，说不定和人数最多的呃阵营相当。 可是，这些人真的会赶赴一个不知底细的聚会吗？ “他们会来的，每一个活过了好几场测试场的人对自己的信心都很强，何况我们发出的每一份邀请都让他们有所仗恃，这样的情况下哪怕只是逢场作戏，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可是那样……” “放心，人都来了，就不会什么结果都没有。何况十二号的聚会只是个前哨……我可没办法过去。” “什么？那到时候……” “有个人会帮我把一切处理好的，你只要到时候过去就可以了，顺便问一句，你的个人目标是什么？” “……抱歉，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舒星若笑了笑，没再追问，说了声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晚上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安眠了。 午夜十二点刚过，躺在床上查询网上信息的陆凝收到了来自萧世繁的平安短信—— 【我们已经接到叶非，安全，已经回到酒店，明天联络。】 叶非被安全接回来了？那么倒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够了解一下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有人死掉。 脑子里思考着这些天的事情，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沉睡。 …… 淹没在泥潭当中的人类终于从另一侧再次露出了头部，沾染了满头满脸的泥泞顺着他们的皮肤滑落——衣服已经全然不见，所有人都如同新生一般，迈着整齐而缓慢的步伐从泥潭的另外一侧走上了岸，走进了远处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不知去向。 天空中出现了空洞，陆凝直觉感到自己无法继续观察这一幕了，而她的身体也在此刻不受控制地向着天空飞去——直入那空洞之中，等到再次有所感觉的时候，已经是浩渺星云了。 她宛如一颗流星一般在星云之中穿梭着，无数星体的诞生和消亡之间，宇宙演化出了愈加复杂的星系构成，时间和空间逐渐变得模糊，接着—— 她看见了光。 “！！！” 陆凝翻身而起，晨间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细缝照耀在她脸上，略微刺眼。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伸手摸了摸脖子，发觉身上的冷汗尚未消退。 “我到底……梦见什么了？” 她抓起了放在床脚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那串玉石，令人惊讶的是那上面的黑色煞气此刻已经淡了许多，可以说一半的煞气都已经消失了。 这不正常……按理说邪祟之物应该随着作妖积蓄更多力量，没听说过作祟还能化煞的。 看来有必要打一下那个电话了。 在此之前，陆凝查看了一下手机上的留言。袁夕说今天有个重要的商谈事项，关于昨晚的问题只能回来处理，萧世繁则带着叶非前去寻找宋宝国的尸体了，具体情况没有详细说明，看来二人的态度虽然有些缓解，对她仍然有所保留。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很快，陆凝就拨通了古玩店那位胖子蒋同给她的那个电话，没有等候太长时间，一个听上去懒洋洋的男人接通了电话。 “谁啊……不知道这么早我还在睡觉吗？” 陆凝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钟表，刚过八点三十。 “一日之计在于晨，有生意上门了，老板。” 与此同时，袁夕也在市政办公室里见到了一名干练的青年。 “两位早上好，我是此次全权负责袁夕小姐这次投资商榷事宜的人，我叫孔斯。” 青年的脸上是礼仪性的笑容，姿态也很谦和，却并没有放得过低。这样看上去精明的人袁夕并不是没有见过，她也不讨厌和这种人打交道。 “那么，应该如何称呼您呢？” “哦，虽然我还有一部分个人职务，但主要工作还是向市长的秘书，叫我孔秘书就可以了。不知道您……” “那就如此好了。向文海市长还是这样繁忙？我记得我很早就打过招呼。” “是的，真是十分抱歉，因为最近庆典将近的缘故，市长每天都要到各处检查，包括我们这些人其实也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想招几个临时工来帮忙呢！”孔斯半开玩笑地说，“不过袁夕小姐的出资计划也是正事，丹玛的发展是需要大公司来这里开发的，历史已经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启发。” “好，不过你也要知道，我只是进行前期考察，虽然我个人也有一定的决策权……但你要让我说服董事会，还要一些实际的东西才行。”袁夕轻笑，“孔秘书今天不如就带着我在丹玛转转，介绍一下这里的优势如何？” “自然是听您的意思。”孔斯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正好，霜日庆典也是本地的一个特色，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从这里开始，怎么样？” 两人言谈融洽，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投资商和一名政府官员商谈事务一般。 11 外援 这是一间简陋的小屋，阳光从狭窄的小窗透进来，提供了屋子里不多的光源，昏暗，潮湿，闷热，如果不是卫生间那边传来刷牙的声音，陆凝很难相信这鬼地方居然是住人的。 电话里那位本地“特殊能力”对外负责人的年轻人在她抵达的时候才起床，打着呵欠打了个招呼之后一头钻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将陆凝晾在了这里。 等到稍微适应了室内环境之后，陆凝便坐在了看上去还能凉快一点的一个木椅子上，打量起了“客厅”——如果能这么称呼的话——的构造。 一台老式电视放在墙角的柜子上，电视上面还放着一台收音机，天线支棱到唯一的窗户旁边。墙上贴满了广告、新闻剪报以及便签纸，一大堆文件被散乱地堆在沙发上，中间留出了一个人的位置。垃圾桶里全是速溶咖啡的塑料包和一次性饭盒，在这样的环境下已经开始散发出微微的臭味。 “啊……抱歉，空调坏了。” 青年用一条灰毛巾抹着脸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上去比之前迷糊的样子清爽了许多，他抽了两下鼻子，然后把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提出来拉开门放到门外，接着从柜子里取出两个玻璃杯，放在茶几上。 “喝点什么？” “水就可以了。” 青年走进厨房，一会拿出一个标签已经撕掉的大矿泉水瓶，给两个杯子倒上了水，自己猛灌了一口，才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称呼？我姓兰，芝兰的兰，虽然有个大名兰玉树，你想叫别的也行。” “我叫陆凝。” 陆凝简单略过开场白，从背包里掏出了那串玉石串。 “哦？” 见到玉石串，兰玉树脸上顿时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这东西是从哪里找到的？” “一个倒斗的人想出手，我看到了就截了过来，不过这东西在我入手的时候煞气大概是现在的三倍左右。” “你做了什么？” 兰玉树接过玉石串，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着。陆凝见他好像确实知道什么一样，就把这几天可能做梦的事情说了一下。 但是兰玉树也不觉得是做梦的问题：“消煞的方法很多，但绝对不包括这样的情况，比较靠谱的解释是在这个玉石串作祟的时候和什么东西发生了冲突，导致消耗了它的力量。” “冲突？” “哈，说不定你被另外什么邪祟之物盯上了呢，这些上了年头的邪物之间争斗也很厉害。你本身有一点灵气，被它们缠住也正常——怎么样？要我帮忙吗？” 陆凝马上点了点头。 “十万，订金。”兰玉树马上开价。 这个价格虽然在意料之中，可陆凝实际上手里没有这么多资金。 “太贵了，我能看到煞气减少，至少能判断它目前影响不了我，至于过些日子我说不定都来不及考虑这点危险了。” “过些日子？”兰玉树眉毛一挑，“你来丹玛是要做什么的？” “我的母亲是一位女巫，或者这么称呼的类似职业，实际上我母亲一脉都是，但是不久之前我的母亲以一种离奇的方式去世了，我觉得很奇怪，就稍微动了些手段调查……结果是在这里。” 兰玉树听过这番描述也知道陆凝隐瞒了不少东西，他不由得揉了揉眉毛：“然而你走偏了方向……看来丹玛的某些情况你都清楚了啊。” “该说幸运或者不幸呢？我已经卷入了——看起来你们对此也不是一无所知？”陆凝反问。 灵能力的青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着步转圈，等到转得陆凝觉得眼晕的时候才停下来，从那大堆文件里面翻找了一下，抽出一叠装订好的表格，开口道： “你知道了多少？” “医院，教堂。”陆凝摊了摊手，“昨天山上发生的山火，以及晚上墓园内的事情……你们知不知道？” “有的清楚，有的还在调查。”兰玉树将表格扔到了陆凝怀里，叉起双手，“我们不敢在丹玛驻扎太多人，这地方的古怪哪怕是我们也容易死。不过好歹也是有一个信息网，那表格上是我们最近调查过的人员资料……” “裴宣。”陆凝只查头像，速度还是很快的，“这是教堂里的什么人？” 那天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向自己露出威胁表情的男人，就是这个名字。 “他和虞婵是从小被教堂收留的弃婴，大概不到二十岁，长大后就在教堂住着，做一些帮工之类的工作。一些修女本来希望让这两个孩子入教来着，但是神父说要等他们十八岁对世界有了一个明确的认知之后再让他们自己选择。” “神父？” “帕拉戴尔，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牧师，大家会叫他神父也是因为尊敬吧。”兰玉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他从来不强迫别人相信，也不会拒绝外人来参观。当然他对于祷告之类的是管理很严，可这也正常。另一方面哪怕是无信仰的人寻求帮助他也会耐心解决，说是心理医生也不为过……他在这里没有任何恶名。” “但是这很奇怪，不是吗？” 陆凝翻过一页，看到了另一名名为虞婵的少女资料。 “这世界上不存在每个人都喜欢的人，如果这里只是个几十人的村落还有可能，可丹玛的人口数……” “没错，可惜我们无法进行深入调查。” “怎么说？” “有什么在阻止我们，而这‘什么’大概就是你能够接触到的东西了。”兰玉树笑了，“我帮你解决玉石串的问题，你为我们提供信息，如何？” “成交。” “你很狡猾啊，小姑娘。”兰玉树拎起茶几下方的一本破书，塞入沙发上的一个帆布背包里，拉开了门。 “这鬼地方快热死我了，带路吧，酒店至少提供空调。” 灵能力在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的，或许正是为了和鬼怪煞气对应吧。而灵能力协会也是一个隐秘的半官方组织，没有固定的根据地，所有成员都是在全国各地奔走着探访可能造成危害的灵异事件。 丹玛这些年的异常自然逃不过一查，只是这地方近些年发展越来越好，也没有什么大事闹出来，协会只好放下一些监视人员，别的还要跑外勤，不可能大量抽调人手留在这里。 “所以你们究竟能动用多少人？” “要是确定有问题我们甚至能联系军队。”兰玉树捧着那本破书端详着房间，对于陆凝的问题也只是大概回答一下。 “那就是现在人不多了。” “不到两个巴掌。”兰玉树叹了口气。 “真少……” “有灵能力的人本来就少，一部分只愿意自己靠能力赚钱的，一部分不想涉足危险的，把这些去掉之后协会能有现在的规模不错了，说真的，等这次事件解决你想不想加入？眼睛的能力一直是稀缺资源。” 陆凝愣了一下。 “可是之前你不是也能看见那东西上的煞气吗？” “我的屋子里有简易风水阵，拿出来就看不见了。” 兰玉树擅长的也正是这方面的东西。风水师擅堪舆布阵，列兵演局，传到兰玉树手上也并没有没落，在一番详细的勘察之后，兰玉树很快就锁定了房间的几个角落。 “你这里果然有问题。” 这不奇怪。陆凝也只是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你能看出这里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问题了吗？这很重要。” “那可是有点困难，源头不在你这里，我可能还得去找一下。这两天你有没有时间？” “抱歉，我有些安排，和这件事也相关……” “那样也好。”兰玉树打断了陆凝的话，“我们在这里调查了很久都没有什么眉目，既然从你这里发现了线索就不能让它断掉。我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你，如果有什么新的发现尽快和我联络。我这边会把其他人叫上一起调查的，你还有什么需要？” “防身的办法，我除了眼睛以外别的东西都不擅长，我希望有点防身的东西，武器、法术都可以。” “这个不难。” 兰玉树哗啦啦地翻着书，抓住其中三四页纸扯下，递给了陆凝。 “这里面有幻局【迷惑】，阵局【木石】，破局【天狼】和杀局【紫枢】的基础布阵口诀和阵图，你专心研究一下大概就可以使用了，之后记得还给我。” “多谢……那个玉石串你拿去吧，应该是个很好的法器。” “那我不客气了。”兰玉树将玉石串塞入背包，又拿出一支炭笔在几个墙角的地方写写画画了一番。 “这个大概能让你两三天内不受那古怪东西的侵扰，希望这段时间我们的调查能有进展。” “会的。”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陆凝警觉地到房门那里看了一眼，发现是萧世繁和叶非两个，这才开了门。 “我们回来了……你有客人？”萧世繁探了下头，看见了室内的兰玉树。 “我找到了援助，你们有什么发现？” “宋宝国的尸体找不着，墓园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萧世繁叹了口气。旁边的叶非脸色青白，神情憔悴，一看就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只是失踪的话不好办啊……”兰玉树从里面走了出来，向萧世繁二人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我们把每个地方都找过了，那里有教士看着，又不能直接挖开坟墓……” “如果真的有尸体的话，你们能派多少人介入？”陆凝忽然想起了什么，马上看向了兰玉树。 12 “游客”召集 失踪者，诡异的尸体，来自警局侧的封口，这一系列的东西背后代表的东西已经能够形成一条完整的链条了，兰玉树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急匆匆地离开了酒店。 “你好像拉来了不错的援手。”萧世繁说。 “还不知道能有多大作用……对了，明天有一个集会，可能会有很多人参加，你们要不要来？” “应该是可以。”萧世繁看了一眼叶非。 “我跟着你们！绝对不能再落单了！也不要去那些一看就奇怪的地方探查——会出事的！”叶非有些神经过敏地大声叫了起来，“但是那个集会是怎么回事？你清楚底细吗？” “是我认识的人组织的。”陆凝没管他的态度，解释了一句后，向萧世繁伸出了手，“我想你们还带来了别的什么？” 萧世繁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移动硬盘放在陆凝手里：“我还没来得及看，不过备份已经做好了。昨天晚上的事你要听听吗？挺奇怪的，虽然叶非一直在被追逐，但对方没有下手……直到我们把人救走也是这样。” “我们已经确认那里有问题了，你们能够逃脱的可能原因太多，没必要现在就去猜测。”陆凝拿着移动硬盘回了房间，启动了电脑。萧世繁和叶非也跟着走了进来，三人一同查看起了那些录像的分析比对。 一百三十六个失踪者当中，有一百一十九人在录像上出现过，这个比例之高已经足以确信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了。这些人以很平均的方式分布在历年霜日庆典之中，他们的身份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外地来的参观者。 而如果陆凝没有想错的话，这些人的尸体应该都已经在之后的什么时间出现，然后秘密“回收”了。只是这口风实在被封的相当严密—— “萧世繁，那天被带去警察局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被问询的？” “啊？他们说这起案件过于离奇，证据也不够，希望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配合调查，也不要和别人说起——” “所以那些目击者后来也失踪了？不——等等，前一个失踪导致了后面的失踪，这样的链条为什么警局没有发现？而且偏偏都是外地游客？” “那还用问？他们肯定发现了！他们也和那些家伙是一伙的！这里简直是官匪一家！”叶非抱着头大叫起来，“那我们怎么办？现在老宋死了，我们三个也一定会在某一天‘失踪’！” “你冷静点。”萧世繁按住了情绪激动的叶非，过了一段时间才让他镇定了下来。 “至少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不会有事，警局内也有我们的人，如果有什么不对他们会联系我们。”陆凝拿起了手机，她刚刚感到手机震动了一下，应该是有信息发过来。 【沈新月：出了点意外……敌人可能来自全城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们肯定有对应的手段。明天在我这里有个集会，到时候应该有很多‘乌鸦’过来，上午十点丹玛日报大厦四楼第三会议室。】 果然她就是负责此次集会的人吗？ 陆凝把信息转给了萧世繁和叶非，联系过袁夕之后四人很快就确定明天一同前往。 萧、叶二人离开后，陆凝就开始学习起兰玉树留下的四种风水术了。实际上这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难度还不小，至少这一天过去，她都没能掌握任何一个。 七月十二日，终于到来了。 丹玛日报大厦，一共十八层，在市中心也是极高的建筑了。四人在门口登记了访客信息之后，就拿着临时通行证乘上了电梯。 四楼。 “现在什么时候了？”萧世繁扭头问了一句。 “九点三十，我们来得早了一些……” “但是应该也有人来了。” 陆凝给沈新月发送了一条信息，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四人找到三号会议室的同时，也正好看见她从另一个转角走了过来。 “你们来得还真早，不过……”沈新月拿出自己的卡打开了会议室大门，这里面是一张U星长桌，周围的椅子摆放稍微有些不整齐，旁边的架子上的装饰物也是同样。 “明星代表团刚刚离开，现在这里可以使用了。不过你们最好等一下，今天不知道会有多少人。” 沈新月说道。 “他们也是使用了这里？” “作为休息室吧，等等……”沈新月伸手从饰品架子上取下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扳动了两下就打开了，里面躺着一封信。 【致与会人员： 我是这次会议的举办者舒星若，很遗憾由于身份问题我无法出席，我希望在下次的集会中你们也能帮助我摆脱现在的困境。另外，虽然无法参与，但我拜托了另外一个人代理这场会议，也以免大家互相猜疑。代理人的名字是程雾泠，她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信件很短，字迹也挺仓促，看来舒星若为了找个写信的机会也费了不少工夫。 “程雾泠？这是谁？你们认识吗？”沈新月捏着新疑惑地问，“我以为应该是韩胤代理，他们之前也没通知……这个人可信吗？” “我认识，但是……我不确定。” 陆凝怀着一丝疑虑，说出了这句话。 很快，更多的人来到了会议室。 两名警察吕冰颖和石毅，见到陆凝之后还向她打了个招呼。 一名文化气质很浓的年轻女人，自称是白梦，进屋之后就找了个角落安静地坐着。 一位打扮时尚的青年，带着身穿黑衣的少女，两人分别叫洛麟和孙墨竹，在楼下遇到了之后便一同上来。 神色一丝不苟的韩胤，也在之后进屋和所有人自我介绍了一番。 最后，在时间即将到达十点的时候，门再次打开，两个女生走了进来。 程雾泠和之前的印象略有些不同，她的脸色有些疲倦，长长的头发扎成了马尾，右手抱着一个大文件夹，身体笔挺，进门之后马上侧向迈开一步，露出了后面的女孩。 而这个穿着连衣裙的女生见到这么多人神色有些慌张，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叫赵茵然，是，是这次的追寻者，大家好。” “哦？那么那边那位是不是程雾泠？”沈新月问道。 “看来舒星若已经通知到你们了，那很好。”程雾泠不客气地走到了会议室最前端，将文件夹往旁边的小桌上一放，轻轻拍了拍手，“我的名字是程雾泠，受人所托负责这次会议。大家都是来自集散地的游客，这方面没必要掩饰了，而这次会议的目标有两个，第一是将所有人手里的信息归纳整合，第二是请有意的人参加下一次救援舒星若的行动。” “等一下。”警察石毅抬起手止住了程雾泠的话，“虽然可能不太好听……可大家都有不想说的事情，我觉得整合归纳没有那么容易吧？至于救人……听上去就很危险。” “是的，所以我才会来这里。”程雾泠向石毅点了点头，“我很清楚你们的顾虑，所以不要紧，你们只要跟着会议的进程参与讨论就可以了，秘密之类的不想说大可瞒着，因为那和我们这次的主线无关。” “你说什么？”叶非脱口而出。 “在开始的时候，我想还是先自我介绍吧。我是程雾泠，身份是丹玛生命科学研究所的见习研究员，我的父亲、母亲、祖父都是曾经在研究所工作的人，所以我以后转正的概率很高，我的权限也比想象要更高一些。” 之前每个人都自我介绍了，但没有一个像程雾泠这样直接报出背景的人。 “我的祖父和父亲都已经去世，原因是罹患同一种肌肉萎缩疾病，为了调查这个原因我才会来到这里。我的身份背景大概如上。另一方面，我作为这次任务的阵营是——隐秘人。” 陆凝的心脏猛地一跳，放在桌子下方的手也微微握紧。 “隐秘人？这没听说过啊。”沈新月皱起了眉，“探秘人的事情，为什么你和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 “阵营，和是否敌对没有关系。” 程雾泠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强硬打断了沈新月的话。 “和你们不同，我很清楚自己的‘敌人’是什么人，隐秘人的阵营任务是维护自己的秘密不被他人知晓，完成至少两项个人目标，以及其余的隐秘人全部死亡。” “全部死亡！？” 这一次几乎每个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没错，我的敌人是同阵营的人，如果你们不是隐秘人的话，至少我目前不会把你们当做敌人。而你们中间是否敌对，请自行解决。”程雾泠拿起文件夹，从中抽出了第一份文件。 “接下来的时间，我会按照我的思路把这些天收集的情报归整，你们可以在任何时间提出自己的意见，我会根据你们的讲述来给出建议，没有任何强制要求，如果你们觉得自己会暴露什么信息的话大可保持缄默。或者，觉得不需要这些的人，也可以离开。” 说到这里，程雾泠停顿了一下，环顾一圈。虽然每个人脸上都有不同的神色，但可以肯定的是，没人会在这个时间点选择离开。 “那么开始。” 程雾泠用惯有的平静语气这样宣布道。 13 脉络 “丹玛这座城市当中，按照势力划分大概可以分成五个部分。以向文海代表的丹玛政府代表着最为官方的一派，也是和各个势力都有所牵扯的一方，霜日庆典是目前唯一和这一势力相关的重大事件。接着，警察局也是直属于这一方下，包括丹玛旅客失踪事件，丹玛怪谈七夜还有‘被遗忘的历史’这三个事件全部都要经由警局的隐瞒才能达成，而这究竟是警察局的惯例行动还是向文海授意……我这边还没有答案。” “大概是传统。”石毅开口说道，“我们在警局内部也能看一些以往的卷宗，向文海上任不久，而这件事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大概是警察局这边的问题。” “很好，警察局可以暂时作为一个小组成部分分离，两位最好注意安全。”程雾泠抽出一支笔在手上的文件画了一下，接着讲述下去。 “第二个势力是这里的黑道，地方势力。包括了严、方、殷、孙、傅五个家族组成的帮派，和山帮、坤帮这两个纯黑道构成。他们的大部分已经经历了洗白上岸的过程，丹玛本地的大部分小型商业依然听从这些帮派的命令。值得注意的是，七个帮派之间虽然有所争斗，但在一致对外方面可以说团结一致，也正因为如此，向文海才不得不首先打通这一方的关节才能做自己的事。” “为什么没有管制呢？这里既然有这样的麻烦，也应该……”名叫赵茵然的女生有些怯弱地问。 “藓疥之患。另外他们早就不干那些危险的生意了，曾经长期封闭也让当年的罪证无法查找，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也更适应这些帮派的管理。”程雾泠解释了一句，又道，“不过我们之中居然没有被安排了那里面身份的人吗？” 确实没有。 “好吧，不过这些帮派很可能是这里最‘干净’的势力，如果你们能够拉到他们的支援，以后可能有用。接下来，第三个势力是教会。” “教会？”袁夕抬了一下手，“难道教会和政府不是相关的吗？为什么单独被划分出来？” “教会是个问题最大的势力，我想这里应该有人已经体会过了。有些事情不是秘密，埃弗里教堂、墓园区域以及这一片的街道部分都在教会的掌控之内，他们的决策完全由教会核心成员决定，换句话说，帕拉戴尔神父。” “那个家伙！”叶非猛地想起了什么，“我说我们那个时候他为何要露出那样的笑容！” “那个时候？”许多人把头转了过来。 叶非恨恨的砸了一下桌子：“前天我们去教堂打探这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现象时，一个修女给我们指了墓园，我偶然回头正好看到那个神父在对我笑！该死的我那时还以为这家伙是对谁都笑笑来着！” “但我不建议你们现在去找那个神父的麻烦。”程雾泠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压住了叶非的尾音，“这是谜团最重的教会，我不怀疑贸然调查会触发即死的事件，在做好准备之前我们只要躲着走就可以了。” “躲着走……”叶非瞪大了眼睛。 “你觉得你是为什么生还的？” 萧世繁眉毛一皱：“那晚的事情你知道？” “我知道，百川路的摄像我是可以调用的，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也清楚。你们根本没必要逃，因为以追赶叶非的那个东西的速度，它有一百次机会可以干掉你，但都没动手，你觉得是为什么？” “……只有墓园里才能杀人。”陆凝说。 程雾泠点点头：“不难推测，教堂目前只能进行被动反击，如果我们不靠近，他们就不能动我们。我不知道这在什么时候会失效，但目前可以保持这样的对策。接着，第四个势力，就是我所在的研究所和驻扎部队，和这个势力直接相关的就是五十年前的飞碟坠落事件。” “你那个研究所是研究什么的？”沈新月问道。 “表面上是生命科学，实际上应该是在五十年前发现的什么东西，如果我有了权限就可以知道了，可惜现在不行。” “所以真的有个什么东西？那就是这次事件的元凶？” “很有可能。” 沈新月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表示让她继续。 “驻地部队会轮换，研究所受到部队保护，这两者并不属于丹玛本地的任何势力管辖，而是来自外部。我认为不能排除这两者被渗透的可能性，毕竟人类研究未知事物反受其害的例子屡见不鲜。不过如果没问题的话，我想可以通过这条线直接连通外界，调遣军队。” “你现在能做到吗？”韩胤问。 “很遗憾，不能。” 陆凝注意到，这时候每个人的神色又有了些许变化，似乎都有些盘算。 “最后，第五个势力，也是我所知最少的势力——超自然势力。我只是从研究所的日常交流信件中分析出了这个势力的存在，不过没有更多的消息了。” 听到程雾泠提起这个，陆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她只是觉得很难办。 隐秘人这个身份注定了不死不休的敌人，但是她现在觉得自己没有机会……程雾泠已经渐渐成为了每个人都关注的中心，她虽然在暗处却被明明白白地压制住了，而失去了这唯一的先机，掌握了更大信息量的程雾泠可以轻松找个什么办法把自己搞死。 另一方面，她真的要和人这样厮杀吗？ 意图伤害别人的暴发户，陆凝可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夺走他的生命；试图杀死自己的白领，她也能果断借刀杀人。 可这就是“底线”了。 为了一个强制的身份对立就要杀死一个已经算是朋友的人，这已经越过了那条线。 “……接下来是所有事件之间的联系。” 回到现实。 “追寻者的主线任务中，阻止星灵释放已经指明了我们这次的主要敌人是谁。实际上迄今为止所有的线索都没有和这个名词有所关联，考虑到我们所有人掌握的线索不可能毫无覆盖，那么至今所有的奇怪现象都应该是这个星灵在幕后的手笔。在之前提到的五个组织之中，最有可能的便是教堂一方，只是我们目前不宜从那边入手。前天的山火事件我想大家都有所听闻了，我想有些人已经确认了山上有怪物存在，那么不妨从这里开始。” “我们可不会再去那里了，面对怪物可没那么轻松。”萧世繁立刻反对。 “我这里有一个联系方式，只要花费一定的价钱，就能获得足够的爆炸物，如果你们谁有兴趣，我一会就可以交给你们。” 程雾泠抛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拒绝的条件。 在场的大多经历过几次测试场，表现越突出获得的分数就越高这个道理谁都明白，而炸掉怪物老巢毫无疑问是个不错的机会。 “可是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机会让出来？”名叫洛麟的年轻人第一次开口了，“你自己也可以做这件事吧？” “第一，我提到了，价钱——我的身份背景没有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第二，我很忙，比你们想的还要忙，我正在处理的事情足够让我获取接近封顶分数的评分，所以这些溢出的分数拿来拉拢一些同伴也十分合理。”程雾泠不慌不忙地给出了答复。 “嗯，一会我们谈，继续吧。”袁夕接过了这个生意。 “好，山上的怪物已经确认存在，接着教堂的古怪也基本能够确认，五十年前的飞碟如果是那些‘星灵’入侵的话，也没必要等待这么长的时间，所以它们至少是被什么拖住了。接着，二十年前开始霜日庆典发生的旅客失踪事件——如果真的持续不断有失踪者的话，那么这里也必然引人注目，所以我又特别查询了一下……虽然有超过半数的都是按照误入危险山区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了，但还有一部分失踪者的寻人启事不了了之。” “哦？”敏锐的几个人已经察觉到了一些。 “我调查了几名略有名气的失踪者，有意思的是……他们其实已经回家了。” “回家了？” “这不可能！” 萧世繁的声音很大，陆凝虽然没有特别激动，却也想起了之前电梯里那凄惨的尸体。 那样的失踪者，还有多少生还的可能性？ “我只找到了十二个人的确切消息，证明在失踪了大约半年到一年之后，这些人回到了家中，继续工作或者学习。由于每个人都很低调，所以也没出现大肆的报道。”程雾泠拿出另外一份文件传了下去。 “他们被替换了。” 陆凝看过了几张照片之后，这样说道。 既然城市里的人能被换掉，那么再换几个也无所谓。 “是的，这些人很可能已经被换掉了，用什么怪物来替代，分散出去，渗透到全国，乃至全世界都不无可能。毫无疑问它们有这样的自我增殖的能力，而丹玛作为大本营无疑是重灾区。” 众人脸色微变。 程雾泠却还是不紧不慢，似乎早就料到了大家的反应一般： “而作为对抗手段，这里的军队、本土帮派和超自然组织都是我们能够寻求协助的对象。这次虽然是秘密型任务，但是我希望你们明白，这是一场将这个城市包括进来的战争，哪怕你们不想和来自集散地的人联手，也请找出一个可以保全自己的势力。” 14 营救计划 “在后天晚上，我们要在红袖曲艺剧场进行救援，这是我们对于各位的请求。” 会议进程很快来到了第二项，在程雾泠将一些详细资料发放完毕之后，很快就开始了对于舒星若的脱困计划。 “看在这些东西上要我们帮忙也可以。”袁夕将几份资料拍照收好，神色也缓和了很多，“只是为什么要救援？能给个原因吗？” “从我们过来之后，五位明星的一举一动就被监视着，我的身边虽然没有那么严密，可是也需要找机会出来才能联络别人。”韩胤说道。 程雾泠点了点头：“因为之前我们判断‘可以替换人类模样的怪物’存在，那么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哪天舒星若就被替换掉了。我们每个人手里的线索都不能断，所以尽可能拯救处于危险中的人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那，接下来就让我说明吧。” 坐在角落里的文质女人站了起来，走到了程雾泠身边，向所有人鞠了一躬：“我叫白梦，目前在红袖剧场做演员，我想也是在各位当中唯一掌握了这一条线路的人。” 白梦的语气和她的气质很配，说起话来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演员所具有的台词功底？ “红袖剧场的历史相当久远，现在的老板已经是第四代了，而这位老板的祖上是当年飞碟的目击者之一，也只有这里保留了唯一一张流落民间的照片。” 确证。 “但是无论是老板的曾祖父还是祖父都以一种离奇的方法去世了，曾祖父在死亡之前的一个星期之内不断嘟哝着‘它在找我’，随后失踪，紧接着大约半年后人们在山里发现了尸骨，只能凭证件辨认身份了。而他的祖父的情况类似，在发狂一样叫嚷着‘我明白了’大约三天之后，午睡时暴毙，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这样的离奇还没到能让在场的人感到恐怖的地步，不过接下来，白梦说出的话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两人死亡的时间都是六十岁，相隔了二十年左右，而在前天的时候，老板对我们说，他的父亲突然开始痛哭，口中不断重复‘原来如此’，并且哪怕行动不便也依然要出门。不巧，他的父亲刚刚过完六十岁的生日。” 这就开始有些惊悚了。 两次是巧合，三次是规律，而且按照年份计算，这位老板的父亲当年也不过十岁，很可能连目睹飞碟都没有过，却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血缘。” 一直安安静静的黑衣少女孙墨竹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最无奈的事情，仅仅依靠血脉的维系就被套上了命运的囚笼，这位老板不光是担心亲人，大概自己也感到了恐惧吧。” “很可惜的是，我这条线索至今没有能和大家的主线串联起来的地方，不过有了这个切入点，我想大家也能够想办法和老板取得沟通了。以后天的表演作为契机也是我提出的主意，不过程雾泠应该进行了完善，是吧？” “只是补充。”程雾泠接过话，“当天晚上八点开演，一共是三场话剧，第一场的《点将台》是开场，接下来九点前后应该就是《浮生斋录》，舒星若提醒我们九点，也是注意到了这场话剧当中第一个小高潮部分长达一分半左右的舞台灭灯时间，这里的双人内心独白提供了周围足够暗的环境，足以让我们实施行动。” “行动？” “我们可没有换个替身上去的能力，那么能够顺利将舒星若救出的方式就只有制造一起事故了。” 陆凝从程雾泠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狠意。 “换句话说，当天晚上，红袖曲艺剧场将发生一起严重事故，当红明星舒星若当场死亡，同行者也遭遇重伤——” “等等！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萧世繁打断了程雾泠的话。 “对敌人我们可以下死手，可是这些都是无辜者吧，把他们牵连进来……” “优势有四个。第一，红袖剧场可以借故关闭，白梦的行动能够解放，同时老板也能专心插手此事。第二，明星行程中发生了这样的事，即便没有受伤，能将他们安排离开丹玛也是救他们的命。第三，作为少数直通外界的手段，这一行人出事绝对能引发不小的关注，我们很可能因此获得外部支援。第四，这是一次试探，我可以借此推断出这里的势力制衡大约在什么程度，同时还可能引出幕后主使的行动。这些理由够了吗？” “够……够了。” 被这样的气势压倒，萧世繁闭上了嘴。 “那么，接下来就是合理安排出这一次计划，并由韩胤通知舒星若了。如果各位无意参与进来，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程雾泠环顾一周，并没有人站起来离去——就算她不说出来，每个人都意识到目前这一个群体具有的庞大信息量和线索，而在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之前，这样整合起来的“乌鸦”可以说已经能够自成势力了。 “说说吧，我们具体要做什么。”袁夕道。 “提前说明，在这次行动中大概要调动你们手中的一部分资源，以我的背景和这几天的动作，只能安排一场‘事故’，所以我需要至少一支能够进行清场行动的队伍，以及必要的掩盖措施。” “掩盖的话，我们倒是可以想办法。”警察二人当中的吕冰颖这时开口了，“后天我和韩胤轮值，我们可以将巡逻的辖区往那附近安排，确保出警任务能切实落实到我们这里，这样第一现场大概就能保证没有警察方面的势力介入了。” “……而媒体这边我来处理。”沈新月接上了吕冰颖的话，“你需要的是尽快将这件事报道出去的吧？这很容易，我可以让丹玛任何一家有点名气的媒体在十五分钟内收到讯息。” “教堂方面的动向交给我。”洛麟靠在椅子上，语气里充满了自信，“至少一个晚上的时间监视教堂方面的动向我还是没问题的，至于墓地那边……我倒是担心两边有密道，这样不好办吧？” “墓地我负责。”孙墨竹揽过了这个棘手的事情，“我想我们这种偏向武力解决的人，比较适合这样的活？” 众人纷纷发言，袁夕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的：“那么我这边去盯着向文海的动向，我已经搭上线了，萧世繁、叶非你们两个到时候也过来帮我盯一下，或者直接拖住几个也没问题。” “那么，外部问题基本都可以解决了。至于清场……” “黑帮吧，让那附近一个闲杂人都没有，大概做得到。”陆凝开口了，“这个我去解决，正好也测试一下本地势力之间的关系。” 程雾泠微微点了下头，抽出一支笔在一份笔记上写下了众人的名字，最后扭头看向赵茵然：“虽然可能有些冒犯……不过能否请你也说明一下自己能做到什么吗？或者你并不准备参与进来？” 赵茵然吃了一惊，瑟缩了一下之后才小声说：“我……我不觉得我知道的东西能起到什么帮助……对不起……” “那么，请远离红袖曲艺剧场，到时候会很危险。”程雾泠并没有追问的意思，叮嘱了一句之后又转向了所有人：“大家，为了确保我们的行动阻力尽可能小，希望各位不要告知别人‘全部’，尽可能想借口之类的，只要经过了后天晚上就可以。” “这个不用你说。” “我们都明白的。” 众人心照不宣地说道。 接下来讨论过一番细节时间之后，这一次的集会也算是结束了。 “我们回去准备了，各位，别死了啊。”石毅和吕冰颖最先离开，走之前还开了个玩笑。 “我可不会轻易死掉啊。”洛麟咧嘴一笑，扭过头看向孙墨竹，“美女，一会离开时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谢谢，那么我们不如顺便把监视路线确定一下，我可不想既定的命运又出现什么分岔路。” 韩胤在和程雾泠道谢之后也匆忙离开了，就在人们逐渐散去的时候，程雾泠忽然说了一句：“陆凝，能留下来一下吗？” “看来你们还要叙叙旧？”袁夕伸手拍了拍陆凝，“那我们先走了，我想你不至于找不回去吧？” “晚些见。”陆凝不动声色地将肩膀上的手挪了下去，袁夕发出一阵轻笑离开了房间。 这样一来，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站起身打算离开被叫住的陆凝，以及在她右前方铺开一张地图和几分资料正在做比较的程雾泠。 陆凝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双手插在衣服口袋中，指尖的触感是美工刀的塑料外壳，坚硬，带着被体温提升的热度，沾上了一点汗水。 但是这没有关系。如果是这个距离，这个角度，就如同她曾经做过的那样，可以用这把锋利的小刀瞬间割开致死的伤口。 ——程雾泠不是武斗派，可能会一点防身术，但绝对不是能够反应过来的人。陆凝需要解决的只是善后，这或许有点麻烦…… 她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缓缓摇头。 这样的杀戮真是令人感觉糟透了，糟糕到仅仅考虑到可行性就令人作呕的地步。 “陆凝，你过来看一下这个。” 程雾泠忽然回头，用笔点着一个被圈出来的区域，喊了陆凝一声。 15 血裔 地图上已经被做出了各种标记，足见程雾泠对此进行过非常细致的研究了。而在她笔尖点出的位置，是一片靠近西南侧的外城区。 “有什么发现？”陆凝走过去，双手撑在桌上，紧挨着程雾泠，也开始端详起地图上的东西。 “我这里有过去十二年霜日庆典的花车游行路线，在地图上用蓝色笔着重标记出来了。” 她这么一说，陆凝就马上发现了问题。 作为一个全市庆典，花车游行自然是要经过各个主干道的，可是外城区的面积要大得多，就算作为庆祝也不可能全部走一遍，只是每年选几个地方经过一次也就罢了。 这样一来，外城区的蓝线就如同描绘花瓣一样，平均分布着各年的游行路线。 然而被圈出的地方，则是有十二条线经过——也就是十二年次次都要经过。 “那个地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要说有意义的东西也就是曾经作为研究所的旧址使用，不过早在三十年前研究所搬迁后就变成了普通的城区，连原来研究所的地点也盖上了新的房子。” 恰恰是如此，才十分可疑，不是吗？ 陆凝看向程雾泠，发现对方也同时抬起头看向了自己。 “这件事你刚才为什么不说？”陆凝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我没有任何证据——相比于你们已经经历过，确认过的真正问题来说，这件事还需要调查，而调查这种事是无法假他人之手的。” 陆凝了解这样的想法，因为她也是同样的人。如果自己手里没有旁证确认的话，她无法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见陆凝迟疑，程雾泠补充道：“你应该知道，我确实保留了很多东西没说。” 比如医院？ 程雾泠曾经发送信息让陆凝调查医院，虽然因为各种问题还没有开始，但这件事在今天丝毫没有被提到也确实是她有心隐瞒的结果吧。 “你很谨慎。” “我有明面上的敌人，剩余的隐秘人……而我的任务里也包括了自身的隐秘不能泄露，所以必须小心一些。不过反过来说，如果这一次行动没出什么问题，那么这里的人大概都是可信的吧？我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敢堂而皇之地攻击我，只要这样就足够了。”程雾泠轻轻支着下巴，目光在地图上掠过，不无遗憾地说，“只是我们能确信的东西实在是不够，甚至连面前的危险来自什么都还没完全搞清楚……也许我们应该把戒备等级调高一点？” “调高？到战争水平吗？”陆凝开玩笑一样反问。 “我怕有这个必要。” 程雾泠一点也没有说笑的意思，似乎在她的预估之中，这次的事件真的有可能发展成一场战争。 “虽然这样一来我们肯定不会是掌握局面的人了，但总比不明不白死了要强……这样一来每个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就必须要提高了，靠手枪和冷兵器也许无法应对，这两天我得把军需仓库的情况摸清一点……” 陆凝吓了一跳，急忙说：“军需？你要劫军用物资？” “这是可以作为一个预备方案的事情啊。”程雾泠一脸理所当然，“如果你被一群怪物追杀，是想拿着一把菜刀上去拼命还是扔几个破片手雷走人？” 好有道理。 “虽然我们替代了别人的身份，而且目前来看周围环境还算平静，但我们终究是框架外的人，我们的行动手段也不必遵循框架内的规则。”程雾泠一边将地图慢慢折起，一边说道，“你担心的事情——偷窃军需会遭到抓捕，失去自由而导致无法离开丹玛这样的问题确实值得忧虑，不过我为什么要‘仅仅’是被拘捕在丹玛？” 她将事情说得这样明白，也让陆凝察觉了程雾泠这个人平静外表下的疯狂。 “如果要做什么出格的事，那就弄得大到要被送出丹玛，到这个国家的首都之类的地方审判的地步好了。只要能在被抓之前完成个人目标，这可以说是最安全的离开方式。” 地图被放在了陆凝手边。 “医院，西南研究所旧址，还有旧兵营，这三个地方你仔细考虑一下，等到把舒星若安全转移出来之后我们就要下手调查了，希望你可以做好准备。” 程雾泠没有等待回答，直接走出了会议室。 两天后。 时针跳动到十二点的位置时，陆凝也和殷络在一家咖啡馆落座了。 这里环境幽静，除了老板和一名服务生以外没有别人，能够在正午这样的时间如此闲适，大概也因为这里是殷家的产业了吧。 “听说你有事情要我帮忙？” 殷络今天穿了一身蓝色连衣裙，头发好像也精心设计过一般，整个人显得青春洋溢，如果不说谁都不知道她在一个黑帮家族吧。 陆凝点了点头。 “我遇上了一些棘手的事情，目前很难脱身。” “棘手？” 殷络挑了挑眉毛。 “我可不认为一个普通的外地游客能够在这里惹上什么麻烦。”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陆凝才开口道。 “我并非一个普通的游客，来到这里也是有一些目的的。不幸的是，丹玛这里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复杂。” “说重点。” “我希望今天晚上七点半以后，红袖曲艺剧场周围没有闲杂人等出没……这个你能不能帮我做到？” 这个转换实在有些快，殷络一时想不到什么联系，她带着疑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陆凝的神情，却无法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来。 “你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受人所托。不管你是不是帮忙，我都要提醒你一下……丹玛这里很可能有一些非人混入了。近期极有可能发生足以席卷整个城市的灾难，如果能跑的话就跑吧。” 作为来到这里最开始向自己释放善意的人，陆凝对殷络也作出了提醒。 只是，对方的反应却出乎预料。 “这个我是知道的。” “！？” “猜谜游戏大概到此为止好了……四叔，能否离开一下？”殷络扭过头，向柜台那里的老板打了个招呼，老板微笑着点点头，带着服务生去了后面。 接着，没等陆凝反应过来，殷络就拿出了手机，亮出了自己的“终端”。 “你也是……”陆凝神色有些复杂，她是真的没看出来殷络的身份。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提到的是这方面的‘工作’，我们也用这个身份来交流好了。”殷络语气神态并未改变，不过看得出她是在认真对待的，“旧兵营的地方我已经派出过人调查了，三队人都平安归来，没有什么发现。不过另一方面，我这里有两个死讯也许可以给你提供一点线索。” “两个……死讯？” “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这样的当地家族是查不到的。虽然我习惯单打独斗，不过对于表露友善的人交出一些对你对我都有利的信息没什么坏处。第一个死者是一名年纪在四十多岁的技工，第二位死者是方家的一位年轻人，本来两人没什么关系，不过他们在死亡之前都表示自己‘看见了’什么。” “看见……” “别忙，针对这样非巧合的情况，我对两人的家庭背景以及之前的一些死亡记录进行了一点点调查……结果十分有趣。” 虽然这么说，但陆凝却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目击者……是吗？” “没错。看来你们的进度也不错啊，目击者——当年飞碟的目击者数量可是不少，而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后代都在年级达到一定水平时出现了同样的症状：思维混乱，重复呓语，接着试图脱离人群，如果成功的话不久之后大概会在什么地方找到尸体，失败的话在两三天内暴毙，死因不明。” “这难道没有人管吗？如果只是一两起还好，这么多的话……” “丹玛近些年的死亡率在正常水平。而如果不仔细调查的话也找不出这些人都和目击飞碟这件事有关，至于发了疯的人更是没有多少人去关注吧？”殷络扯出一个凉薄而讽刺的笑容，“区区几十件精神失常的案件被分到长达几十年的时间之中，甚至连真正关注的人都没有几个……谁会重视？” 不……这不对。 丹玛这里的异常实在太多了，仅仅是到来了这么几天她就接触了这么多，而有心调查也不会一点都找不到，就这样的情况居然没有人在意？ “看来你也发现了呢。”殷络笑了。 “对方的能力已经足以将这些都遮掩起来了……是吗？” “不一定。你要知道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通用的理由。” “什么？”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让路。” 殷络说到这里，马上终止了话题。 “这边的讨论暂时到此为止，你的要求我可以帮你做到，至于这之后你们要做什么也不要来找我了，我说过的吧——我喜欢单打独斗。” “为什么？如果是越来越危险的情况，总是要抱团才更加容易活下来吧？” “啧，新手吗？”殷络叹了口气，“陆凝是吧？你经过的还太少，我至今为止经过了八个测试场了，还不包括最开始的那一场。我见过因为被分到不同阵营而不得不向曾经的同伴挥刀的人，见过在二选一的抉择中不得不牺牲一方的相爱者，也见过为了团队利益而献身的英勇领袖。但是那些留下来的人，要么抱着愧疚死去，要么变得冷漠残暴，要么开始麻木不仁地活着……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想要什么同伴。” “你太偏激了。” “也许你会这么认为，可是在你遇到这样的事之后，总会有所改变。”殷络无奈地说。 “我无意探询你的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陆凝向殷络点了点头。 “不过，即使这样，你依然可能会死的。” “是的。”殷络回应道。 无需再多言，陆凝起身离开了咖啡厅。殷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却带上了一丝和外表不符的沧桑感。 16 主动出击 晚间时分，家家户户的灯光为城市染上了夜的静谧。丹玛保持的原生态环境中并没有太多现代化都市的喧嚣，街灯巷影之中，三两闲人途径路边小摊，驻足的片刻后，便有烧烤的烟气升腾起来。 “真是令人怀念的时代。”洛麟叼着一根草坐在石阶上，左手拿着十几根肉串，右手边摊开的油纸包上放着几张切开的面饼。他拿起一张，分开切口夹住肉串往下一拽，一个手工肉夹馍就完成了。 不远处站着的则是孙墨竹，她依然一身黑色，不过腰边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塞了些什么。此刻拿着一瓶矿泉水正在观望距离大约一百多米开外的教堂门口。 “你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居然觉得很怀念。” 时候没到，两人只好聊天。在之前的交流之中主要都是怎么布置警戒，踩点，对于对方曾经的生活倒是没讨论过。 “我小时候还在河里摸鱼来着，不过十来岁的时候我爸把我带到城市里面去了，后来就当了两年兵，和一个老兵学了点招数，没上过战场，退役回家之后找了个保安工作，当单身贵族。”洛麟咧嘴笑道，“说来也巧，我这次身份是丹玛中心医院的安保队长，算是做回本职工作了。” “你也是年少有为啊，不过这个年代确实令人羡慕。” “呦，那要不要讲讲你的故事？” 洛麟咬了一口自制肉夹馍，却没想到他随口一问，孙墨竹居然认真回应了。 “我父亲应该说是……武林盟主？” “噗咳！咳！等……等下……”洛麟呛了一口，随后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了孙墨竹一下，“你是古代人？” “如果按照你的时间观来说没错。”孙墨竹点点头。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来自从前的人……那，武林盟主是真的武功？内力什么的？” “这个就算是你们的时代也应该有吧。硬气功和内家功夫，的确我们可能更加擅长一点，本质上是没区别的。” “哦，哦。”洛麟赶忙又找补了一口。 孙墨竹就把自己的故事继续讲了下去。 “我父亲是武林盟主……反正是类似这么个位置，在野的贼盗游侠都会给他面子，而有山门的宗派对于大多数命令也是听从的，不过武林之中永远有这样一个问题，就是盟主最根本的权力保证是武功天下无敌。可人总会老的，我父亲已经过了壮年，我则是老来子，若说后继的话还早了些。” 光凭这些内容，受到无数现代信息轰炸的洛麟就能脑补出一堆比如贪图武功绝学灭门追杀复仇之类的内容。 “然后我父亲就让位了。” “咳！” 好歹这次没噎住。洛麟拍了拍胸口，不由得奇怪地问：“那你算是平安了？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正要说——在那之后过了五六年，朝廷突然针对整个武林展开了清缴和招安，一些不愿意效力的门派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而我父亲虽然不在位了，大家依然敬重他，请他一起商讨。后来才知道，这其实是一次有计划的毁灭行动，皇帝要出兵北疆，但是缺兵源和钱粮，便用这个旗号来明抢了。如果只是山贼之类的遭灾也没人会管，可是连一些正经经营的门派都被灭掉了，我们只好联合，一边抵抗一边尝试和朝廷谈判……” “好吧，我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嗯，斩首行动，虽然说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我父亲没有让核心成员出来太多，但他本人和随行的我遭到了伏击，结果就是我来到了这里。” “抱歉，不过你们也该清楚……” “每个人都清楚，但是该做的尝试还是要有人去做。如果真的挑起战争，乱的是我们的国家，害的是我们的百姓。”孙墨竹神色十分认真，“我并不觉得这个决定有问题，如果仅仅因为我的死就否认了这样的尝试……那是不正确的。” “可是你们没解决问题，只是白死了而已。” “一条路不通，那就去走另一条。不过那就不是我要去思考的问题了，我父亲信得过那些人和新任的那位盟主，那么我也信任他们能够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做出正确的判断。” “你……” 洛麟神色有些复杂。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思维，但我尊重你这样的人。” 时间走到了八点。 油纸包着竹签落入了垃圾桶中，发出了一声轻响。 “干活了，孙墨竹，我很高兴和你这样的人合作，不过……你最好不要把那样的牺牲精神用在今天。” “我没有牺牲的意思啊，不过是命运走向了不好的一方而已。你的意思我很清楚。” 渐渐有了默契的二人，分头往教堂和墓园的方向走去。 指针微转，时针划过了九点的分界线，第一声钟声回荡的瞬间，火光照亮了城市一角的夜空。 引爆开始。似乎是以燃烧为主要目的的爆炸物将面积不算大的剧场瞬间卷入了火焰之中，在火和烟的遮蔽之下，悄然设置好的燃烧线路开始刻入剧场那年代稍显久远的木质结构之中，在片刻之后便引起了一轮坍塌！ 惊叫，怒骂，哭泣，无数声音将剧场内扰成一团乱，有些身手敏捷距离大门更近的人幸运地从门口冲了出来，却愕然发现外面的街道上一片死寂，一个行人都没有。 “救命啊！救火啊！” 紧急求救的火警立刻有了回答，然而手机信号在此刻却成了一大阻碍，幸运儿大声喊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却对对方能否听见不抱太多期待。 “发生什么了？” 终于，从道路的转角处，走出了一名看上去还是学生的女孩，她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刚刚也打过了电话的样子。 “去，去叫人，失火了，里面还有人！怎么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看不清女孩的样子，但是有人求救总是好的，此刻这位幸运的人匆忙呼喊着，却没有特别警惕。 一瞬间，一张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同时腹部挨了重重一下，令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气。 砰。 “一个。那么最后的不确定性排除。” 程雾泠拿起电话，对那边说道：“立刻安排出警，消防队的反应速度根据之前山火来看大概会在十分钟以内赶到，但这比不上你们准备好的速度。” “明白，人救出来了没？” “安全送离，替换的尸体也已经烧进去了。接下来你们只要在救人之前处理掉五个有人工痕迹的火点，剩下的就等各位把各处的反应反馈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程雾泠歪过头思考了一下，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又说：“有一个在开始起火的时候跑出来的人，我弄晕了，你们善后的时候顺便处理一下。” “……处理一下？” “走你们的流程就可以，命案都能掩盖，这不算什么吧？” “了解了。” 电话传来忙音，对方已经挂断。程雾泠抬头看向正在肆意燃烧的建筑，目光却没有染上一丝温度。 与此同时，距离火场几百米以外的地方，一辆不起眼的轿车正在疾驰向城市外围。舒星若坐在后排，陆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而驾车的司机则是叶非。 “啧！我还以为有多惊心动魄呢！” 显然今天的行动并不如他前几天在半夜街头夺命狂飙来得刺激，至少一切稳定得可怕。火起，舒星若从临时开出的通道离开剧场，上车带走——程雾泠把每个人需要负责的事情都拆成了零零散散的环节，而这边需要负责的简直没有任何挑战性。 “没事是好事。感谢你们的援救。”舒星若长出一口气，微笑着对叶非说道。 “我就是开个车。”叶非虽然性子冲动，却不是喜欢居功的人，当即摆了摆手。 “程雾泠吩咐了每个人需要做的事，我们并不知道别人具体要做什么，她也不告诉我们。” 陆凝略有些抱怨地说道。 “虽然这样确实能防止内部问题，可这样并不让人觉得我们是个团队。” “她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舒星若笑了。 三人在集散地共同生活了几天，互相也大概有了些了解。程雾泠看上去冷淡不好接近，实际上可以说有问必答，无法回答就会直说不能说，相当好说话。完全是那种看上去不合群却能轻松融入一个集体的那种人。 “就连我这个被救的人也只是知道到什么时间找个借口离开然后从密道直接逃离上车，别的一概不清楚。不过从时间安排上我也大概清楚更多的计划。” “哦？” “白梦和班主把第一场戏的时间卡住，这样我连借口都不用太刻意，卫生间补妆什么的就可以了。然后通过定时装置点火，这样避免需要人点火被发现的危险，接下来在调查前将那些点火装置清除，如果是她的话，估计连伪造的火因都准备好了吧。”舒星若说。 叶非又咂了下嘴。 “那她是提前将装置设置好的咯？白梦怎么办？” “剧场虽然多木质结构，又不是全部。火灾只是个幌子，舞台包括观众席大部分都是不可燃物，幕帘之类的布只要避开就可以了。当然，火灾致死的原因浓烟只要提前准备一些建议的防毒措施就行，班主会‘及时’发现这些东西的用法，他们只要躲在火烧不到的地方等候救援就好了。” 陆凝给叶非说了下自己知道的东西。 “至于白梦，为了充分表明这次意外的危险性，她会‘受伤’。另外一同前来的人也不免会有些轻重伤存在。接着沈新月那边会通过这样的报道来使舒星若的死亡看起来更加正常，甚至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这么大的火灾，居然只死了一个人。” “你们要遮掩到这个地步吗……”叶非听着都觉得可怕。 “对方既然要这样掩盖，我们就用同样的办法来回敬。而能够察觉这里面问题的话，才能说是我们真正要找寻的对手。我们现在重点怀疑的所有目标都有盯梢，无论是哪一边要动，我们都是先手。” “那我们不是占据主动了？” “不……” 陆凝忽然把身体从靠在椅子上的状态扳直，手指微动，几颗玻璃珠从袖口落入了手心中，发出了一声脆响。 “我们的任务不光是接人离开，还有一个可能的事情。” 她注视着前方路口突然出现的一辆面包车，厉声喝道：“闭上眼睛！” 叶非一愣，后面舒星若已经躲到了座椅后方。与此同时，前面的面包车直接拐上了逆行路，远光灯瞬间打亮，强烈的光芒马上刺痛了叶非的眼睛！ “啊！” 所幸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叶非那天生的莽劲让他做出了合适的应对，方向盘一打立刻将行车路线偏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对方的直接撞击！ “他们要杀了我们！” “冷静点！想办法把车停下，袁夕不是把枪借给你了吗？” 陆凝刚刚避开了光线直刺，伸手解开安全带之后帮叶非把住了方向盘，同时抬头看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 “他们开回来了！” 17 深夜逃亡 面包车一击不中，立刻来了个回马枪，调头追向了三人的轿车。 “漂亮！接下来是不是要给我们来个背刺？”叶非的眼睛终于缓了过来，却没听陆凝的，反而推开她的手一踩油门继续加速。 “你做什么！” “喜欢飙车？老子今天让他们见识一下四环外车神的技术！那种怪物我都能甩得吃尾烟，这一辆破面包想追上我？安全带系好！坐稳了！” 叶非双眼通红流泪，语气却透着一股狠劲，陆凝也拦不住他，赶忙将安全带重新扣好，接着身体就猛地往后一仰。 “帮我标记一下前面的路况！” 后面的面包车也开始加速追了上来，陆凝连忙拿出手机打开地图，把预订的道路显示出来放在车前。叶非只是瞟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再次提速！ “不止一辆车。” 陆凝看见后方出现的面包车很快变成了三辆，想来是叶非之前的加速也出乎对方预料了，堵截的车没能那么快。 “哈哈哈哈！怎么还在追？不死心是吧？”叶非也看到了那几辆车，神色间却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陆凝却没这么好的心情，马上换成卫星地图开始查看实时路况。 “他们如果会在我们既定道路上设置路障，那就是有问题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脱身？”后面舒星若探出头，她也已经拿出了手机开始查看情况。 “我给所有人发信息了，如果现在别的地方都没有异动，那就是说明对方也提前布置了截击人员，也就是说……” “我们有内鬼？”舒星若皱了皱眉，忽然注意到一个位置，“升阳路道路施工，大约八百米的路段已经被堵住了。” “我们设计路线的时候，那里可没有什么施工的消息。”陆凝冷哼一声，掏出一把匕首扔给了舒星若，“防身，别和那些东西近身战斗，如果走散了，就去凤凰石酒店，那里有人接应。” “好。” 而此时叶非也开入了升阳路，他已经开始放慢了车速，这样一来后方追击的面包车也逐渐撵了上来，幸好没有再变多。 “他们过来了！” 舒星若一直关注着后方的状况，马上提醒道。而叶非也很快将车开下了正规路面，拐上自行车道之后停在了距离那片施工区域大约两百米远的地方。 “下车，我们走！” 这也是一个“以备不时之需”的后备计划，陆凝把这里定位发送了之后，拉开车门下车，然后马上冲进了最近的一条巷子中。那三辆追击的车反应略慢一点，就被三人逃进了影子中。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锲而不舍地追杀。 近二十名穿着兜帽衫，头戴防毒面具的“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他们的手上拿着木棒和磨尖的钢筋，虽然看上去比起之前的斧子锯子之类的凶器好上一些，却依然致命。 仿佛收到什么命令一样，他们有序地散开，分成三支队伍从几个不同方向追了出去。就在这些人也进入了巷子不久之后，更多的人影从施工工地那里慢悠悠走了过来，手上同样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跟着先前离开的人们的脚步逐渐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穿过巷子，对面是一片住宅区，在楼房墙外的区域晚上几乎没什么人走动，右拐之后会有一片荒地，本来是为了住宅区建设公园使用的，现在还没建成。”陆凝看地图的速度不可谓不快，最神奇的是她这样跑依然能认得清前面的道路。后面的舒星若打着照明，叶非则拿着手枪跑在最后，三个人的速度不算特别快，后面追击者的脚步声依稀还能听见。 “我们要不要先做掉这一批？”叶非显然是发了狠，萧世繁告诉过他这些敌人都是可以杀掉的，而他也正好憋了一肚子火。 “敌人数量未知，这样太冒险了。”陆凝回答了一句，手机忽然传来一声提示，受到了几个回复。 【马上过去】 【十五分钟到】 【已经动身】 分别是来自孙墨竹，洛麟和萧世繁的信息，在确认了敌人的追击之后，他们的任务显然已经结束了，而此刻先后做出了这样的回复。陆凝在这一刻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总归不坏。 “我们的人会来。” “但是不是有内鬼吗？万一是过来帮对面的不就糟了吗？”叶非这时候倒是反应快。 “我们又不会直接见到——当心！” 这条路的最后是一条笔直的小巷，陆凝已经快要抵达出口了，但此时追击队伍也从对面露头，第一个人看到三人之后立即把手中的钢筋当做标枪飞掷而出！ 得到提醒的叶非和舒星若勉强地躲开了标枪的袭击，而陆凝已经跑出了巷子，两枚玻璃珠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落到了巷子两端。 “我们要分开跑！” “等等，为什么——” “我们要搞清楚他们的目标是谁！” “不是舒星若吗？” “不对……” 舒星若扭过头看了一眼巷子那边冒出来的七八个人，喃喃道：“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秘密，所以我也清楚自己根本不值得这样程度的追杀，这次的目标不是冲着我来的。” 叶非眼睛一瞪：“你的意思是我吗？” “也可能是我。”陆凝看了一眼前面的路，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紧张，“我们两个的共同点就是都遭到过攻击，你在墓地，我在山上。所以我们需要确定这次他们追击的到底是哪个，究竟哪一边才是真正的诱因。” “啥？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测试！会死的！” “敌人的速度和人类相当，要害也和人类一样，你有手枪不需要担心。”陆凝跑向了路口方向，顺手往左边一指：“我左你右！记得回酒店就可以！” “老子要是死了非得找你拼命！” 叶非一边大声抱怨着，一边还是朝着右侧跑了过去。而舒星若也没有选择和二人同路，直着穿过马路继续往前。 仅仅过了两三分钟，追击者也从小巷当中闯了出来，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径直往一个方向追了上去。 而后，这片区域又重新回到了寂静。 良久之后，一声细微而清脆的撞击声在小巷出口响起，紧接着如同一层幕帘被掀开一般，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了空气中。 “果然是追着我的吗？虽说在意料之内，可这不是什么好信号啊。” 陆凝随手将两颗玻璃珠抛起，任由它们在空中宛如被什么力量吸引一样碰撞上升落下，紧接着反手一敲，将它们打入了小巷内。 幻局“迷惑”，是陆凝在这几天内唯一可以说掌握了的手段，幸好她这个身份拥有足量的“能量”，支持这样的小型术法并不困难。 “虽然被争了先，不过这一次主动权也算是抢回来了吧。”陆凝自言自语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对面很快接听了。 “喂？陆凝？你们那边没出事吧？” “洛麟，我已经摆脱了追击者，我们三个分开行动了，现在你如果方便的话去接应叶非，我会联系孙墨竹去接舒星若。” “那你呢？” “我很安全……只不过我们当中有内鬼，我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你有思路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着急。现在范围还不算小，我只是找到了大致的方向，还有问你一个问题——你在盯着教堂的时候，看到那被收养的一男一女了吗？” “没有，我只能注意外面，不过我保证他们没有从教堂的任何正式出口出来，如果有密道就不一定了。” “好，那你先去找叶非，直接联系他就可以。” 陆凝挂了电话，接着又给孙墨竹打了电话也做了同样的安排，墓园那边的结果是也没有任何异动。 接着第三个电话，她打给了殷络。 “喂？看来你们今晚行动顺利啊，连我这里都被惊动了。” 殷络的语气略微有点兴致盎然的感觉，而在她的电话背景声音中，还有消防车的长鸣声和有点奇怪的人喊声。 “你在什么地方？” “在家……我没必要亲自赶过去吧？” “那正好，我基本确定裴宣是我们的敌人了，就是教堂收养的那一对男女中的男性，你们和教堂有一些关系吧？知不知道具体情况？” “你半夜打电话来就为了这个啊？裴宣肯定是被换了芯子啊，他的表现太反常了，我早就发现了。” “阵营——我是说阵营对立！他能够指挥怪物！我能肯定！在这几天当中唯一向我表露出明显敌意的人，又在今天专门找我攻击，他就是想杀人的！他的阵营和我们完全对立！” “啊……那可真是个不太妙的消息。”殷络依然没有特别在乎的语气，“你说的怪物是什么样的？” “他们大概是变成人类的模样混在丹玛，这个你难道不清楚？” “我是说，人类以外的样貌。” 殷络的语气懒洋洋的，却让陆凝呼吸一紧。 “你们没有见过它们的真实样子吧？也没见过任何转变过程，是吧？除了确定一个裴宣以外，什么具体情报都不知道？那可到不了让我冒险的程度。而且你觉得这里只有一种怪物？你听没听说过七夜怪谈？” 这个名词似乎在什么时候被提及过，但陆凝的印象不深。 “啧……午夜十二点的死亡公交，墓园上空的死神，深山鬼火车，鸟栖湖畔的尖啸小屋，医院不存在的负七层，只出现在零点三十分的人肉作坊，还有郊外的曝尸林。我想你没有认真了解过这些吧？” “抱歉，我根本没有……” “没有这方面的线索，对吧？但是我有，而我最近正在调查的就是这些。” 殷络靠在沙发上，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箱，是展览馆当中常见的用来保存文物的那种，而箱子里瘫着一滩尚且能称为是“碎肉”的东西。站在殷络两侧的保镖已经脸色发青，并不是因为这样的血腥场面，而是因为箱子里的东西的“本体”。 18 殷络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必然存在联系，而被浓缩到了一个小型区域之内，这样的联系只能更加紧密。 殷络是这样相信的。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着过于常人的才智，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突出的特点。唯一值得夸耀的大概就是从小辍学混黑所练出来的狠劲和敏锐的观察力。虽然这同样没有什么光彩可言。 从外表来看，她全然不是人们常说的“道上”的人，没有纹身，说话文雅，待人温和甚至可以说亲切。 但殷络的确是混出了名气的了，看上去只是学生年纪的她已经学会了笑里藏刀，也早就学过了杀人。她会坐在街头拉二胡的老人旁边听上一天，也会用最隐秘的方法令人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而在一发流弹没入她心脏的最后，殷络脑海里所思考的究竟是什么？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回忆自己的一生吗？ ======================================= “他不是你们记忆中的那个兄弟了。” 殷络对眼前的一幕似乎毫无触动，人类的躯体整个溶解的过程似乎只是蜡烛融化一样平常。两旁的保镖被提醒了一声之后，脸色终于是不那么难看了，重新挺直了身体。 如果陆凝在这里，早上十分钟，就能认出玻璃箱中正是之前教堂里用了她的号码的那位保镖大汉。 “求生欲几乎等于无，对于人类不算致命的手段都会让它直接放弃生命，真是劣质的东西……”殷络按了一下手边的一个铃，马上又有两位保镖将一个新的玻璃箱推进屋子里，他们脸上的神色显然已经麻木，一言不发地将箱子卸下，把之前的那个搬上车带走了。 这个箱子里是一个昏迷状态的中年人，身体干瘦，不过殷家稍微有些年纪的人都认识这位曾经的智囊团一员。 “这次用电击。”殷络摆了一下手，随意决定了这一位的结局。 然而就在保镖准备为底座接上电极的时候，房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一名年纪和殷络差不了多少的青年闯了进来，一看到两人的动作马上喊道：“住手！” “我以为你还能反应快一点。”殷络支起身子，语气终于多了点活力，“哥，我想现在应该有别的事需要你去处理。” 作为殷络这个身份的亲哥哥，殷绪基本上可以说是内定的殷家下一代继承人，只是限于年纪，他还没有足以服众的作为，尤其是在一个优秀的妹妹的衬托之下。 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殷络都已经早早负责了一片殷家的街区——这并不是说就更加重视她，而是作为继承人的殷绪需要学习的不止管理街道这么简单的事情。可是在年轻人的眼中，真正做着什么和单纯的学习终究是有区别的。 “你在做什么？我听说你让人把一些洗手不干的兄弟们重新抓了回来，现在……又怎么回事？” 殷绪看了一眼玻璃箱，他在意的并不是那里面人的死活，而是这件事将会带来的影响。 “杀？我没办法杀掉一个死人吧，哥哥。”殷络坐起来，拍了拍自己刚刚让出来的位置，“不来观赏一下这座城市里隐瞒的秘密吗？哥哥，作为未来的领头人，你至少应该知道这座城市里的黑暗是什么吧？” 殷绪皱了皱眉，他不太明白殷络的意思，不过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看看你能搞什么把戏。” 他咕哝着坐了下来。殷络笑眯眯地让人给殷绪端上了一杯咖啡，然后命令两个保镖继续他们接下来的工作。 事实证明，人类自动溶解这样的场面并不适合在吃东西的时候观看，哪怕只是喝咖啡也一样。 “呕——” 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酸臭味，殷绪连着晚饭一起吐了出来，他的耳边还回荡着那个“人”发出的嘶吼，虽然和人类死亡时的喊声一般无二，可配合血肉散开的景象无疑是感官上的双重刺激。 见到自家少主也是这么个样子，两个保镖居然微妙地感到了一丝平衡。 殷络则直接站起身，失笑道：“哥，你也太嫩了一点，这样的场面就反应这么激烈，我都要怀疑你的本事了……你们两个收拾一下，我出去透透气。” 走出屋子的殷络被追出来的殷绪拉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瞒着我什么？爷爷和爸知不知道？” 看来那样的刺激并没让他失去正常的判断力。 “不知道——我也是自己觉得不对劲调查出来的，如你所见，这些人都是殷家曾经的成员，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替换的？殷家还有什么人是本来的人呢？我可不敢保证。”殷络微笑着看向殷绪。 “你是指——” “嘘。” 殷络将手指竖在了嘴唇前。 “心里清楚，但是别说出来，你应该高兴现在终于有一件值得自己去做的事情了，不是吗？” 殷绪脸色微变，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你会支持我的吧。” “啊，你是我哥哥，这不会变吧？” 两人交换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随后殷绪便大步离开了。殷络在他走后收起了脸上轻松地神色，有些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 “平衡……见鬼，这次的敌人真的要重新估算了。陆凝大概判断对了，不过她还没有绝对的信心和证据。但是由我这边执行斩首的成功率太低了，何况处理一个根本就不治本……” “大小姐似乎遇到麻烦了？” 一个人从路口出现，缓步往殷络这边走过来，语气带着一些笑意，透出两人还算熟悉的感觉。 “何念青，我们只是临时合作，你也没必要这么称呼我。” “啊呀，虽然说体制内和黑帮本身不合，但你我都已经死到这里来了，就没必要纠结当年的那些问题了吧？” 男人走到灯光下，他穿着一件条纹衬衫，打着一条有蝴蝶花纹的领带，活像一名刚刚加班晚归的上班族。 “你那里有什么消息？” “他们真的把剧场给点了，火情在控制范围内，无论是警方，消防队还是后续新闻工作者的抵达时间都是被安排过的，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一点的话还真是想不出这件事里面的人为因素居然那么多。”何念青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香烟，并没有点燃，而是扭掉了过滤嘴，倒出一部分烟丝，再将两端捏紧。 “你这次的身份还真方便。” “还不是给公家干活？何况一个追寻者还被安排了具有超自然能力的身份，作为代价我可是半点情报都没有，亏了遇到你这个熟人。” 何念青的指尖跳出了绿色的火苗，将那个用香烟做成的纸团整个点燃，一缕烟气渺渺而上，在空中盘旋了一周，往某个方向去了。 “情况如何？” “灵能力协会目前在丹玛能调动的人手都已经开始行动了，那位小姑娘还真是撬动了一个不小的杠杆。”何念青又掏出一支烟，点着之后抽了一口，长出了一口气，冷笑一声，“虽然这次的敌人试图暴露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消息来转移注意力，但终究还是露出了点马脚。” “马脚？” “今天晚上可不光是那么一件大事。” 殷络眉毛一挑，顿时明白了何念青所指的是什么。 “你们找到了失踪者？” “哈……虽然不是，不过已经差不多了……”何念青眯起眼睛，“警察局那边没能来得及将最新出现的尸体处理掉，有这样一条线我们可以顺利摸到警察局里面的几个非人，目前都在控制之内了。” “它们没有反击？” “反击？你也太小看我们了。不过确实比较棘手的是之后如何进行刑讯的问题，我可不觉得它们能够与人类通用。” “如果是伪装成人类的那些家伙的话，那你可要小心了。”殷络摇摇头，“我已经做过实验了，这些家伙完全没有任何求生的意志，哪怕只是普通的四肢伤害，也足以让它们整个崩解。” “看来你也发现了不少那种东西啊。”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知道吗？我接触到的人当中，没有发现一个蠢货。光是从平衡性角度来看，这次的阵营分配上我们可能有非常大的劣势。” 这里殷络所说的，就是殷绪之类的场景原住民了。对她这样的老手来说，许多隐形的规则已经不算是秘密，其中之一就是对抗型副本中必定形成的“实力平衡”。 如同临时拥有了超能力，代价就是情报方面基本就是瞎子的何念青一样，这样的平衡针对每一个“游客”，同时也针对所有的阵营势力。这样的评判绝对不是机械式清算，而是结合了每个人的特点赋予其优势和劣势。而如今光是殷络所知道的自己这边阵营所能调动的资源就包括整个殷家和另外两个关系较好的黑帮，超自然协会的办事员六到七人，还有背后随时能够出动的一支军队。此外从今晚的动静来看，丹玛军方，警察局内部，还包括一些外部势力也随时可能介入，这样的力量哪怕是三天内清空丹玛全市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还记得‘伏魔塔钟声’那个测试场吗？” 殷络说出这个词语的时候，也让何念青的神色变了。 “见鬼……不会吧？” “你得把这次当做另一个狂欢之夜来对待，而且我们大概不会再有三个小时那么短的坚持时间了。” 19 怪谈 黎明悄然而至，有些阴沉的天空昭示着一个闷热的天气。地表潮气蒸腾而起，才六七点钟就足以让一个走在户外的人汗流浃背。 陆凝走回酒店的时候，看到了神色疲惫的三人组。柳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至于高云机和费允玮两个这些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处于对这几人的不信任，她也没有试图再拉人入伙了。 “早上好。” 费允玮神色憔悴，高云机和柳长安则好了一些，见到陆凝柳长安还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陆凝随口问了一句。 “哈哈，有惊无险，多谢关心。”柳长安笑了笑。 “你们最近在做什么？我说，要是想要离开大家要互相帮助啊。”费允玮忽然阴阳怪气地开口了，“我们也不是不分享线索的，可不要觉得我们是混日子啊。” 这时候高云机捂住了他的嘴，随后对陆凝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准备说话，硬拉着人走回了酒店之中。 他们不准备说什么了，不代表陆凝就什么都看不出来。 女鬼的身影已经稀薄了许多，虽然还是那样紧跟着三人，却不复之前的凶戾，周身煞气几近消散，这无疑是遭到了重创。从女鬼没有做出任何报复行为来看，很有可能这只女鬼其实是其中某人的保护者，他们昨晚必定是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 鞋子上有泥斑，衣服都是长袖防水面料，裤腿到膝盖左右的位置还有一点水痕和皱褶，光是这些就具有强烈的指向了。 不过陆凝并没打算问他们三个。 回到酒店房间，她仰面倒在床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些，而一夜未眠的疲劳也涌了上来，令她逐渐合上了双眼…… “——陆——————” 嘈杂的信息，在空气中艰难凝聚成了具有意义的声音。 “——凝——” 透出一股死意的声音，却无法传递到床上人的耳中，毕竟陆凝已经睡熟，而这声音实在太过细小。 “我——们——在——” 然而，对方根本无法知晓这一点，依然一字一字地发送着求救的信号。 “医——” 叮咚。 门铃声响起，将空气中不稳定的信息流彻底打乱，也惊醒了床上的人。 “谁？” “是我。” 门外传来袁夕的声音。 “我们来确认一下你这里是不是回来了。舒星若已经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孙墨竹会暂时保护她的安全，昨晚的行动计划很成功。” 陆凝有点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房门，袁夕和萧世繁站在门外。看到她来开门，萧世繁顺手递过来一个文件袋：“这个是舒星若让我交给你的，我可没偷看。” “啊，看来是她掌握的秘密了。”陆凝打着呵欠接过文件袋，随手拆开，看了眼第一页的内容，点点头说：“明白了……虽然很想和你们分享，但是我现在很累。” “没关系，你先休息，我们要去市郊一趟。”袁夕说。 “市郊？哪边？” “东边，那里有一片茂盛的树林，面积大概有十多平方公里，相当广大，不过更加著名的是这里的人给取的外号。” “曝尸林？” “嗯，既然这边暂且告一段落，我们打算开始怪谈方面的调查了。程雾泠也特意说过，记得吗？” 陆凝点点头，她已经想起来这件事了，不过大概和营救计划不相关，程雾泠那次就没详细说。 “祝你们好运。” “回头见。”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两人就离开了。陆凝关上门回到房间里，撑着眼皮打开了电脑，开启了几个程序之后才躺回了床上。 这一觉醒来，外面的太阳已经西沉了，陆凝的肚子也开始抱怨起来，说起来自从昨夜晚餐之后，她还真是一点东西都没入口来着。 正巧，她收到了一封短信，兰玉树发送信息说那边有了突破性进展，邀请她出来吃顿饭庆祝一下。陆凝想了想就回复了一句“就到”，接着查看了一下电脑，确认程序没什么问题之后便稍微梳洗一下离开了房间。 夜市还不到时间，不过餐馆都是正在营业，兰玉树作为半个本地人对这条街上每家餐馆的招牌菜都如数家珍。不过令陆凝意外的是，在场的不只是兰玉树一个人，还有他的两个同事。 “介绍一下，何念青，负责我们的联络工作，陈雪，负责的是监控和谍报。”兰玉树向陆凝介绍了一下同来的一男一女，两人也很有礼貌地向陆凝点头问好，似乎是知道陆凝未来可能是同伴的样子，态度很是熟络。 陆凝虽然不怎么擅长和人打交道，但别人主动交好她也会回以足够的热忱，加上现在又是放低姿态向几人讨教一些超自然方面的知识，有了共同话题之后居然颇为投缘。 一来二去，话题就转向了正事。 “昨天趁着你们动手的时候，我们截停了两辆提前出动的警车，不出所料，车上的人确实有问题。” “已经审问过了吗？”陆凝问道。 何念青点点头：“稍微花了点时间，那些家伙实在太脆弱了，以至于我都不想称为敌人。” “脆弱？”陆凝马上想到那天山上被枪击之后立刻崩解的“人”。 “它们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试图伤害自己，好像只要累计了一定的伤害，它们就会自我毁灭。不过除了前两个我们没有来得及阻止，后面的就没这么幸运了。”何念青微微有些得意地说道，“他们的记忆里还有‘转变’发生的地方，或许我们能从那里找到历年牺牲者的遗体，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正当理由请求出兵了……” “转变的地方是哪里？”陆凝问。 何念青看了一眼陈雪，见她微微点头才说：“医院，丹玛中心医院。那个地方果然是藏污纳垢……” “可以了。” 陈雪这时打断了何念青的话，然后看着陆凝的眼睛说：“我想你可能想说要参与这次行动？” “……你的能力是读心吗？” “怎么可能，只是看的人比较多了。”陈雪笑着否认了一句，“只是虽然你很有潜力，但让新人直接参与行动是不被准许的。” 陆凝沉默了片刻，还是说道：“可是，即使你们不带上我，我也会去调查医院的问题的。来到丹玛我也认识了许多人，我可以找到别的愿意同行的。” “你不相信我们能够妥善处理这件事吗？” 陈雪的语气很自信，然而无论是陆凝还是旁边的何念青心里都觉得不太可靠。 陆凝是知道这次的敌人实在暴露得过于显眼，又过于羸弱了，很容易给人对方很好处理的错觉——可她这辈子最不相信的就是这样的感觉。或许是长久以来悲观人生态度的影响，她从来不觉得会有这么好的事发生。 另一方面，何念青则是有着切实的判断。当他真正了解了自己那些“同伴”的能力之后，愈发感到了那至今摸不着的“敌人”究竟有多高的难度，以至于令人怀疑这是一次狩猎任务，因为只有那才能带来压倒性的外部不平等。 可他们都无法直接说明，这样通过“乌鸦”的身份带来的信息根本无法解释来源，只好想别的办法。 这个时候，陆凝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说了声“抱歉”后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显示出的是舒星若的号码。 “喂。” ——曝尸林。 传言有人在清晨经过树林的时候，看到森林中的树上悬挂了十几具尸体，然而在报警之后，却并没有真正发现尸体的存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四五次后，逐渐就有了“森林是活着的，会吞噬尸体”这样的传言。 舒星若和孙墨竹此刻就穿梭在这片林地之钟。盛夏时节枝叶繁茂，月光无法提供足够的照明，二人互相用手电照着前面的路穿行着。 “你确定是这里？” 孙墨竹左右看了看。森林之中还有蝉鸣，偶尔惊起的飞鸟拍打着翅膀飞向远处的树木，微风拂过，带来了一丝凉爽，从另一个方面想，却是有些阴冷的感觉了。 但是舒星若却十分笃定。 “我之前那样糟糕的处境所能交换到的优势就是关于怪谈七夜的‘钥匙’。我已经把其中一份交给了陆凝，一份交给了韩胤，这两人是我目前感觉最放心的，剩下的我要亲自去查看。” “亲自？你可没有说明这里面的危险。”孙墨竹露出了有些怀疑的目光，“既然你掌握了这样重要的筹码，为何不早提出来？” “我说过的吧，我目前只相信两个人——如果是你的话，大概只能算一半。”舒星若沿着树木之间的一条小径向前走去，手指不断轻轻敲击每一棵经过的树木。 “表明自己的地位只会遭到敌人的重点对待，在向陆凝确认过之后我愈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显示出掌握了直指核心的线索。” “直指核心的线索……” 舒星若忽然停下脚步，手指在一棵树上敲击了两下，又敲了两下，略一思索，转过头对孙墨竹说： “你是追寻者吧，按理说这次的场景名字是《圣典的追寻者》，你们才是占据了主角位置的人。可是你们没有一个人留意吗？这一次的任务，即使我们发现了如此多的异常，可任务的核心——圣典、星灵、静默计划这些东西无一显露。” “只要揭露了异常，背后的东西就会暴露出来，那些东西明显是最终的幕后黑手啊。”孙墨竹说道。 “没错，我们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获得了这样的额外情报。但是排除了这些之后，你觉得我们的调查进行到了哪一步？” 孙墨竹皱着眉想了想，忽然目前已知的东西并没有取得多少实质上的进展。 与此同时，舒星若已经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陆凝的电话。 “喂？” 对方很快接通了。 “我给你的东西你看过了吗？” “没全看完，怎么？有问题？” “有些问题。我和孙墨竹已经来到曝尸林了，现在我站在钥匙的位置上。”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 “钥匙？” “启动怪谈现象的钥匙——其实应该说是固定操作手段，这是我掌握的优势。” “那不是优势。” 陆凝很快就给了回复。 “你所知道的东西应该和我们手里的秘密是同一类型，属于提供了大量调查方向但并不具有直接指向作用的信息，但我不确定那里是不是有怪物存在，只有两个人过去太冒险了，你马上离开。” “不……这正是奇怪之处。” 舒星若揭掉一块剥开的树皮，露出了下方的木质。 “我进行了启动……失败了，钥匙已经被触发了，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树林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萧世繁和袁夕今天也去曝尸林了。” 20 动向 “会行走的尸体”是自古以来被无数人运用的恐怖元素，人们恐惧死亡，更恐惧混淆了生与死的不明事物，对于一般人来说，仅仅看到一个明显枯槁的尸体向你走来，就已经是巨大的精神冲击了。 当然这并不一定就是负面的冲击。 会被吓得脚软的人很快就会被集散地的一个个测试场淘汰，相反能够鼓起勇气的人则逐渐学会了应对，逐渐习以为常。 袁夕开枪了。 子弹进入尸体的胸口，如同揭开一片腐朽的木板一样掀起了一片干硬的组织，发出如同击中什么硬物般的声响。冲击让这具尸体后仰了一下，但也仅仅如此了。 “和石头一样。” 袁夕不满地将枪收了回来。萧世繁见状也不再准备射击了，只是向周围照了照手电，影影绰绰的“尸体”正在森林中行走着。 “还接着遛吗？”他开口问道。 “不了，我们手上的东西造不成什么致命伤，不，倒不如说连哪里致命我们都没找出来。” 这些家伙从树上脱落下来的时候，还吓了两人一下，毕竟整个身体都如同树皮一样围在树上这样的隐藏方法不提前知道的话很难想到，何况这些家伙是整个“分散”在一棵树的表面，袭击的时候才脱落下来变成人形。 至于这些尸体为何变成这样，甚至说它们究竟是不是尸体，现在不是考虑那个的时候。 “速度慢，防御力强，没有明显弱点，这样的特征应该是守卫吧。”袁夕退了两步，走到和萧世繁并肩的位置。 “那不是证明我们找对了地方？”萧世繁咧嘴一笑。 “我可要冒险了，今晚我就要把它们保护的东西给找出来！” “乐意奉陪，袁大小姐。”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选了个没有人影包围过来的方向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在相隔整座城市的另一端。 一双有些粗糙的手按下了林间的树木，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头戴一顶军帽的猎人从树丛中探出了头，黑暗的环境似乎无法影响他的视力，仅仅凭借微弱的星光就能辨识出道路来。 李忠信对于这样的环境无比熟悉，毕竟他这个猎人的身份并不像之前赶鸭子上架一般的身份一样，类似他死前的本职工作，护林员。 这已经是第三天的盯梢了。他和王宗相两人早早确认了对方同样是来自集散地的“乌鸦”之后，便准备在山里做点什么。比如说，那个“笼罩在邪恶黑雾中，燃烧着的车辆”究竟是否真的存在。 虽然还有那个诡异的洞窟以及前些天闹出的事情，可李忠信并没准备寻找更多队友。他一贯认为只要找到足够强大可靠的同伴，一两个足矣。而王宗相同样是武力发展优先的人，哪怕不怎么擅长解谜工作，也能靠着本事打破难关。 测试场中永远不止一条路，武力，头脑，运气，无论哪一样做到了一定程度都能通关。李忠信并没有多余的分数去全面发展，所以他宁可在一条路上走到极致。 “老李，抱歉来晚了。” 身后的树丛中钻出了王宗相。他拎着一个小酒壶，扔到了李忠信手上，咧嘴笑了一下：“壮壮胆子。” 李忠信道了声谢，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这样的刺激感令他的斗志更加昂扬了。 “有什么发现没？” 王宗相摘下猎枪，但李忠信只是摇头。 “没有看见任何火，就连鬼火都看不见。” “啊……这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啊……”王宗相抓了抓胡子，不过并不丧气。狩猎这样的事从来是急不得的。 “我觉得是真的。” 李忠信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也摘下了背后的猎枪，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紧了树木之间星星点点的月光。 “哦？” “好安静啊。”李忠信举枪，瞄准。 “这样的盛夏晚间，森林里如此安静的地方，就只有那个东西出没的地点了吧，终于被我找到了。” 林间的寂静，连一丝声响也没有，两人的低声对话都显得嘈杂，这无疑是极不正常的。 它就在附近！ 王宗相忽然感觉背后一寒，他急忙转过头，同时也一把将李忠信拉到了一棵老树后面。 而就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星星点点的幽蓝火焰，正在急速冲过树林，迅捷却安静无声，而李忠信良好的夜间视觉更是能够看出裹挟着火焰的是一团形状变幻莫测的黑雾！ “是那个！” 王宗相发出一声低吼，而李忠信更是兴奋了起来。 “我们追！” 鸟栖湖畔。 三个人逐渐靠近了湖岸地带，和昨天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的准备及其充分，身上已经穿好了潜水工具，耳朵更是用耳塞和耳罩之类的东西严严实实地堵了起来。 “拜托了，阿丽。” 中间的费允玮向着空中说道，接着一种奇妙的波动感觉将三人的感官连接了起来。 灵魂同步，虽然不能直接传导声音，却可以令三人之间的默契度更高，哪怕简单的手势也足以传递意思了。 高云机指了指手表，比划了两下。另外二人点点头，马上开始脱下外套。 这片湖岸面积不小，就算是那个小屋当中的怪物也是需要一些反应时间的，而他们的目的只有湖底！ 三声入水声之后，湖面上空忽然挂起了一阵狂风。 陆凝放下手机，她并不知道今晚发生了多少事情，但有一些预感。 “抱歉……那么，关于我和你们一同去医院的事情……” “很遗憾，我还是不会同意。” 陈雪坚定地拒绝了她。 “没有受到战斗训练的人贸然前往第一线是绝对禁止的，虽然我没有立场阻止你独自前往，但把你拦在外面我做得到。” “说白了是靠我吧。”兰玉树笑着说。 虽然有些开玩笑的语气，但兰玉树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会帮陆凝的样子。 “没的商量了吗？” “很遗憾。”陈雪拿出钱包，“除非有什么理由是你必须参与的。顺便一提，你的能力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瞳术更是需要被保护起来的。” 陆凝犹疑了半天，终究是无法找到一个万全的理由。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处理别的事情吧。”何念青缓和了一下尴尬的气氛，接过陈雪的钱包去付账了。兰玉树安慰了陆凝两句，不过他显然还没到能更改陈雪决定的地步。不过，陆凝希望看看那些被抓住的怪物的要求并没有被拒绝。四人付了账之后就前往了他们临时关押怪物的地点。 那是一栋半废弃的大楼下方，位于丹玛的旧城区。这个地方因为近几年经济中心转移的缘故已经鲜少有人过来了，就连公交都少得可怜。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保密性还挺强的。 “我们一共有七个人，不要觉得少，目前能够抽调到丹玛的人手就这么多。”何念青路上给陆凝做了介绍，“看守那些怪物的是一位叫梁绍坤的大叔，他脾气很好，不用紧张。至于另外三位还有别的事情，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介绍给你见见。” “好。”陆凝口中应答，眼睛却扫向了这栋建筑。 煞气。 是那些家伙？ 沿着出现了裂缝的台阶走下楼，就可以发现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监狱和实验室混合构成的区域，一名穿着汗衫，手里拿着蒲扇仰躺在一张沙滩椅上的中年男人正在狭窄的入口前方纳凉，画风和后面冷硬的铁栏杆玻璃墙完全不符。 “梁叔！我们把人带来了！” 兰玉树扬着手向里面打了个招呼，陆凝注意到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尊敬和崇拜，之前那种懒洋洋的样子也完全收敛了起来。 “哦……回来了？我看看。” 梁绍坤从躺椅上坐起来，几人这才注意到他有一边耳朵上还戴着耳机，似乎正在听什么的样子。陈雪有些无奈地走上前摘掉了他的耳机，略带谴责地看着他：“公务期间不要太松懈啊！组长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没松懈，没松懈。”梁绍坤赶忙把耳机抢了回去，指了指里面，“一个个都睡着呢，小雪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本领天生就是要放松下来才好施展嘛。” 陆凝此时也走了过来，梁绍坤见到她眼睛立刻一亮：“这姑娘不错啊。” “……注意用词，梁叔。”陈雪不得不又提醒了一句。 “啊，抱歉抱歉，本领不错啊，小姑娘，我甚至能感觉到你体内潜藏的能量，前途远大啊。” “他对谁都这样说，不过梁叔的眼光确实很准。”兰玉树悄声在陆凝耳边道。 陆凝笑了笑，马上向梁绍坤行了一个礼。何念青最后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支烟，缭绕的烟雾将入口附近完全笼罩住了。他检查一番之后，便走过来道：“我们带陆凝来确认一下这些抓住的和之前袭击她的是不是同一类型，拜托了梁叔，解除其中一只的睡眠吧。” “好说，你们去四号间，走到门口给我打信号。”梁叔用扇子扇开飘过来的烟，“小何啊，我得提醒你，虽然烟是你的能力，也不要真的吸，除了自己的本领之外我们也不过是普通人，得肺癌的几率也不会降低。” “多谢关心，不过我可暂时戒不掉啊。”何念青打着哈哈，拍了拍陆凝让她跟着一起走向了四号间。 21 午夜的死亡巴士 一名身穿警服的年轻人躺在水泥地上，似乎昏睡正酣，不过在何念青在门口打了个手势之后，青年的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 隔着玻璃墙，陆凝能够清楚地看见，青年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凶光。紧接着，他从地上弹起，用一种绝命一般的速度撞上了玻璃墙，一蓬鲜血呈放射状在墙上喷洒开来，顿时发出一声巨响。 “出不来的，他们的力量之类与人类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特殊性，除了死亡后所有细胞都会自我崩毁成具有强腐蚀性的粘液。” 似乎是怕陆凝害怕，何念青在旁边解释了一下。 而此时，陆凝已经全力运转起了自己的能力，血污无法阻止她的视线，透过青年撞击玻璃的表象，她看见了空气中完全处于沸腾状态的血气，这也正是她之前从教堂的那两人身上见到过的。 青年口中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玻璃墙，逐渐地，在血液之外又开始有了别的什么黏在了墙的对面，而撞击的力度也逐渐变得微弱起来。 最后，青年终于停了下来，血肉模糊的脸孔上挤出了一丝怪笑，身体向后倒去，在砸在地面之前，“它”的身体就化为了一块块的肉泥，摔落在地上的时候飞溅到了四周，变成了一幅及其猎奇的图画。 “如何？” “我能看见它们特有的气场。”陆凝对这样的血腥场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即扭头对何念青说，“而且这样的气场我在别的地方见过。” “嗯？” “教堂那里有两个从小被收养的孩子，名字是虞婵和裴宣，这两人身上有着和这只怪物相同的血色气场，不过那两人似乎是可以收放自如。” “居然……好吧，也不是特别意外。教堂的可疑我们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抓不到什么马脚。这次可是有机会了。”何念青点点头，拉开了门，二人离开了这间有点糟心的房间。 出来之后，何念青和陈雪、梁绍坤两人交换了一下意见，这个过程并没让兰玉树和陆凝参与，接着他们就提出送陆凝回旅馆了。 “玉树，接下来的时间你负责陆凝的人身安全。她对我们之后的一些行动来说很重要。” 何念青叮嘱道。 “咦？等下……你们是叫我保护她？”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兰玉树有点傻眼：“何大哥，我们不是说好一起……” “医院的行动只要我们就足够了，而且你的风水学本领用在防御上比突击来说要更适合吧？” “……虽然是这么回事，可是我想……” 兰玉树还想挣扎一下，陈雪直接一句“遵从命令”终于断了他的念想。 四人告别了梁叔，回到旧城区外，没过五分钟一辆公交就开到了车站，四个人鱼贯上车，车上只有一个穿着老旧绿色制服的老售票员和一名络腮胡司机，零零散散的五六名乘客分开坐在后面的几排座位上，昏黄的灯光照着车内，在夜间更多了几分诡异的感觉。 “四位……”售票员打了个呵欠，接过何念青递过来的钞票撕下四张车票递给他们，指了指后面示意随便坐，等人落座之后车就又开动了起来。 说实话这种售票员卖票的车陆凝好久都没见过了，不过她过来时候的那辆车也有一位售票员，似乎只有老城区这里的公交还保留了这种。而在车开起来之后，窗户外面吹进来的夜风十分凉爽，也让她渐渐拜托了刚才目睹怪物自杀那一幕的恶心感。 路途无聊，她就又和陈雪讨教起了关于自己眼睛能力的事。 同行三人当中，兰玉树擅长的是风水阵图，何念青擅长行云布雾，两人都是专长一门的人，而陈雪虽然不是兼修多种术法，却见识广博，这大概和她从小便作为外勤组历练有关。 “瞳术几乎存在于任何一种修炼系统当中，同时也属于极为稀有的本领。类似你这样的天生能力从来都是各个部门眼中的宝贝，因为这一类的术法没有不强的。” “可是我是从学习巫术后才能看见那些东西的，并不是天生……” “你觉得没有任何刻意的学习，也没有特别的材料积累，仅凭学了一些皮毛便觉醒的能力还称不上天生吗？”陈雪笑着解释道，“玄门中的天生，你可以理解为天赋，多是无师自通，几乎是天道眷顾赏你这碗饭吃才会有的。至少我知道类似这样天生有特殊本领的人不超过十个。” 陆凝不自觉地伸手摸向自己的眼睛，虽然这并不真是自己的，但在这次测试场当中可真是称得上是一个金手指一般的强化了。只是不知道，同样作为隐秘人的程雾泠手里究竟掌握了多少东西？按照那个所谓平等规则，至少也是不下于自己所知道的那些的程度。 “陈雪姐你又擅长什么呢？谍报……总感觉和战斗不太相关。” “我啊，告诉你也不是不行，我……” 陈雪话说到一半，忽然被陆凝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微微一愣，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对于陆凝的瞳术，陈雪已经确认过，自然是有着绝对的信任的。而陆凝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她比任何人都早察觉到了车厢当中游荡的一丝血气。 “什么时候……追上来的！” 陆凝猛地站起身，扭过头看向了血气飘散过来的方向，那是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一名戴着鸭舌帽，身穿绿黑花纹衬衫的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陆凝的视线，男人慢慢抬起了头。 一张还算熟悉的脸孔，出现在陆凝的目光中。 宋宝国，尽管瞳孔已经灰败，嘴唇也变成了青黑色，却依然挂着宛如生前那样沮丧的神情，茫然地看着陆凝的方向。 那身衣服上也并非是什么花纹，而是早已干涸的血痕！ 就在这时，巴士忽然拐弯，站起身的陆凝一个不稳，向着过道方向倒了下去，在她惊愕的双目中，倒映出了一双死者的手。 不可能，宋宝国距离这里至少还有一米半—— “滚开！” 耳边只传来陈雪一声厉喝，刀光乍现，雪亮的寒锋轻而易举地斩下了一双呈现青紫的手，然而从断腕之间仅仅喷出了几滴粘稠的黑色液体，仿佛血液早已在体内凝固了一般。 这时候陆凝才反应过来，攻击自己的并不是最后排的宋宝国，而是邻座的乘客。 “他们全都是尸体！” 无暇考虑，陆凝已经先于逻辑喊出了这句话，坐在前面座位的何念青与兰玉树也反应及快，一个抬手打火点燃了一支烟，另一个则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罗盘。 “没用了。” 车前的售票员忽然开口了，用一种老朽的语气，发出一种混合着某种回响的声音。 “这辆车是运送尸体的车辆，能够上下车的只能是尸体，就算是活人，也会变成尸体——才能离开车子！” “装神弄鬼！”何念青手指一弹，一团火焰对准售票员就发射了出去，然而那售票员只是伸手一捏，火焰就熄灭了。 “车票！” 陆凝稳住身体的同时就已经拿出了车票，之前并没有细看，她现在再看时，上面的字样赫然是“地狱——通往丹玛中心医院”！ “手伸不出去！” 兰玉树也焦急地叫了起来，他用罗盘进行定位的时候就试图伸手到车窗外，然而那里就如同有什么空气墙一样，阻挡着他的手掌！ “所以说，我们真的碰到了，还是说……这是有意的攻击？”陈雪紧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拔出来的短刀，戒备着已经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乘客们。 “你们这些家伙找不到东西就回去好了，偏偏还要抓捕我们的成员……虽然再做出来就可以了，但这样的损失我们也不能视若无睹吧？”售票员缓缓从装着车票的黑色腰包中掏出了一个圆柱状的物体，“但是没想到最终还是劳烦到我了。本来我就是负责搬运尸体的啊！暗杀什么的又不是我的任务！该死的！该死！” 他此刻仿佛癫狂一样疯狂地抱怨着，然而何念青看到他手上的东西脸色却是一变。 “喂，陈雪，那东西该不会……” “白磷燃烧弹。” 陈雪肯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这样的空间封闭技术也只有那几个老家伙能用出来吧。攻击力不足就用道具补充吗？倒是聪明……” “见鬼，我的烟雾也出不去……陈雪，你的能力……” “我们现在可不是要逃啊。”陈雪忽然露出一个冷笑。 刀锋再次斩下一个乘客伸出的手，仿佛是宣战布告一般，刀尖划过一个弧线，指向了最前方的售票员。 “好不容易钓上大鱼，当然要就地消灭！” 陆凝放低了身子，现在车厢里的血气越发浓重了，她只能躲在陈雪身边，思考现在应该怎么应对。这时，手上传来压到什么纸张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本画册，应该是近现代兵器展览的宣传图画，在她的手下压着的图画却有些古怪，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金属架，上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或者说？ 她的视线，回到了陈雪手中的刀上。 22 燃烧地狱 何谓仙家手段？ 有太守饮宴，道人剪纸成月，掷杯邀仙，令画中仙子赴宴，兴致高时，入月欢饮，及至天明。 虽然没能达到那样的程度，但是可以将物品从画中取出，或者保存在画中这样的手段，如今还是有人能做到的。 如果不是因为年纪的缘故，“画仙”陈雪恐怕早就成为了圈子中名望极重的前辈高人了。由于这份本领的泛用性，陈雪也一直行走在哪里有空缺就往哪里补的第一线。 何念青作为最近和陈雪共事的人，更是能感觉到有她在的情况是多稳，至少他不觉得一个空间封锁能困得住陈雪。 然而对手并不这样想。 “你们尽管泄愤也无所谓，这辆车上都是死人，你可以随便杀，我们不可能再死第二次……你们逃不掉，没意义的，等到解决了你们，还要送到那个鬼地方去进行善后，啊，真是麻烦，反正那不是我的事了，尽早处理掉最好。” 话音刚落，售票员就抛出了手里的燃烧弹。 “糟了——” 燃烧弹从空中落地，发出一声轻响，却并没有炸开。 兰玉树喘着粗气，捧着罗盘的手微微颤抖，却还是逞强一般地嘲讽道：“你扔啊！你倒是再扔几个啊！废话那么多，不好意思！现在气运在我们这边！凡是对我们有害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陆凝瞪大了眼睛，风水术数还能这么用？ 然而肉眼可见，兰玉树为了这样的“幸运”仿佛透支了大量体力，甚至只能坐在座位上无法站起来。 “你们拥有一些特别的力量，这大概是我被指派过来清除你们的理由吧……可是我并不具备特别的攻击力，为什么偏偏是我要摊上这样的事呢？”售票员极为丧气地抓住了头顶的一个扶手，后座的尸体仿佛被什么东西诱导了一般放弃了攻击，而车上剩余的东西也只是一堆破烂而已，完全无法形成威胁。 就在此时，从四周的角落中，涌出了带着刺鼻气味的液体。 “什么东西……”何念青手指一勾，气味在空气中混入烟雾，顿时让他脸色微变。 “汽油和尸油的混合物罢了，顺便一提，这是这辆车的燃料。”售票员慢慢蹲下身体，用手沾了一下地上的黑色油脂，随后嫌恶地在身上蹭了蹭。 虽然因为气运的缘故，没有一滴油蔓延到四人脚下，但是除此之外的整个车厢当中已经瞬间被这些油料铺满！ “你这混蛋要——” 何念青的话并没说完，售票员就摸出了打火机，死人的目光看向了他。 “这辆车上下去的，必然是死人。你可以不信，但我不会再说了。” 点火。 剧烈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售票员整个人，那火焰比起平常的燃烧看起来更为剧烈，几乎是一瞬间就将车头吞噬，迅速烧向了车尾的方向！ “陈雪！开门！阵法支撑不了多久！”何念青大吼一声。此时火焰绕开了他们将后面的尸体全部卷入了火海，而兰玉树的脸色惨白，显然这样强行维持的气运无法支撑太久。 陈雪也没犹豫，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宣传单——那还是几人离开市区的时候她顺手从一个发传单的青年手里接过来的。陆凝还以为之后就顺手扔了呢。 传单贴在了窗户上，上面的一扇家具装饰广告中的门骤然消失，随即车厢被强行挖开，一扇门结结实实地嵌入其中，何念青连忙扭动了门把手，风吹入了巴士内部，外面却是疾驰而过的风景！ “可以出去！” 何念青发现自己的烟雾通过了门，顿时大喜，马上扒住门框，将座位上的兰玉树拉到了背上，刚想出去，却被陆凝一把拦住。 “陆凝？” “别出去，看你的手。” 何念青微微一愣，目光望向自己的手，惊愕地发现扒住门框的部分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和那些死者的手毫无二致。 热浪卷过脸颊，却令他冷汗涔涔而下。 “我不是说了吗！” 火焰中传来宛如厉鬼的咆哮。 “只有死者能够离开车上！无论你们想用什么办法都一样！破坏墙壁没用！传送也没用！就算将车炸掉，在那一瞬间你们也会变成尸体！我没有什么攻击力，但留下生命这种事还是做得到的！” “麻烦了。”何念青收回了手，幸运的是只要回到车里，手的颜色便会恢复正常，“陈雪，看来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啊。” “不用惊慌。”饶是知道了如此的限制，陈雪依然冷静，甚至有时间看了一眼陆凝的反应。 而陆凝也没让她失望，并不显任何惊慌的神色。 “陆凝。” “啊？” 突然被叫到名字，让陆凝愣了一下，现在火焰还没有靠近，兰玉树的法阵已经失效了，挡住火舌的却是几张薄纸。 “我被人称为‘画仙’，如你所见，擅长的是将东西封入画中或者从画中拉扯出物体，不能对生命体使用——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够想出应对这个局面的办法，这一次医院之行就允许你去。” 陆凝眼睛一亮：“说真的？” 陈雪点点头。 一旁的何念青无语地看着尚且游刃有余地培养新人的陈雪，心道这大概就是大佬吧…… 陆凝只是瞟了一眼车厢里的火焰，靠着门外的风和那几张纸构成的墙壁，热度还不是那么明显，但是这辆车正在路上疯狂地疾驰着，而跑了这么长的路却没见到一个人或者一辆车显然是有什么问题。 或许有危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克莱因瓶……一个没有表面和里侧存在的立体。既然陈雪姐能够改变车体，进行这样的改造也可以吧？而没有了表里之分，也就不存在我们下车的问题了。” 由于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克莱因瓶是否还是这么命名的，陆凝特意解释了一句。 这个答案让何念青一愣。 如果陈雪说出这样的答案他不会吃惊，毕竟自己的能力自己最为了解，然而根据目前已有的资源迅速作出应对方案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办得到的。 就像他在获得了这次测试场的能力之后，也有些过分依赖烟雾的传讯和隐匿功能一样，一旦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开始寻求他人帮助，不再继续思考。 这是非常致命的。 且不提何念青脑海里各种思绪翻滚，陈雪却露出了微笑。 “嗯……算你通过吧。” 陆凝愣了一下，这样的答案，大概就是自己的回答差强人意的意思？ “我之前说过，既然碰到了，就要消灭它。逃——是逃不掉的。” 陈雪抽出一张便签本，在火光中依稀能看见那里绘制了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图画，这才是她真正用来战斗的武器，之前从画中拔刀开门不过是随手利用了一下身边的资源而已。 “你们抵挡不了多久的！” 车厢已经化为火焰的炼狱，只有四个座位这一小块净土，也开始逐渐被火舌侵蚀。一张纸的吸收终究有上限，陈雪也不会浪费太多能量在这方面，终于，空中的纸张被真正点燃，连同里面的火焰一同被燃烧，化为灰烬。 “克莱因瓶是存在于三维空间内，具有四维概念的立体，以我的能力将其打入这个车厢内部，自然能将表面和里面粘贴起来，但这不解决根本问题。” 似乎是为了给新人一个详尽的解释，陈雪也说得十分耐心而清楚。 “然而这世界上存在着另外一种，只能存在于二维世界，而不存在于三维世界的东西，我曾经试过将这种东西‘具现’。” 一张纸随着热浪飘落，短刀穿过，将纸张钉在了地板上。 紧接着，地板开始隆起，形成了宛如阶梯状的立体，很快，这样的立体结构便开始在车厢内传导，但怪异的是这些阶梯逐渐开始变为瓦楞纸一样倾斜的状态，跟着便开始扭曲，破碎。 “蠢货！就算破坏了巴士，你们会在暴露在‘外面’的一瞬间死掉！安安静静选择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很难吗？真是不理解你们……嗯？” “察觉了吗？巴士看来也是你的一部分，从我试图将车封在画中失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过你们大概过于专注搬运尸体这件事了，对于人类的艺术和历史似乎完全没有了解嘛。” 陈雪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车体开始崩解，但是这并不是破坏掉了车体，而是整个车辆开始化为虚无，仿佛被抹消了一般，从现实中一点点隐没。 “不可能的台阶……” 陆凝当然听说过这个，彭罗斯与他的儿子共同制作的，永远向上的回环阶梯，在其后也被许多人扩展为了“不可能的艺术”。 “结论是，它们确实不存在于三维的世界之内。或许更高维度能做到，但那就不是我的能力范畴之内了。所有转化为不可能的台阶的东西，最终会因为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上被强制消失——” 陈雪伸手将门关上，车厢内的火焰虽然还在跳跃，却正在随着车本身的消失而退却。 “……清除失败。” 车厢内回荡起浑浊的最后一句话，并没有不甘和愤怒，仿佛仅仅是机械性地重复了某个既定台词一般。 23 医院之变 启明星闪耀于夜空之上。 袁夕和萧世繁安全离开了曝尸林的范围，同时还带走了某样东西。一早放晴的时候，经过那片林地的人能够发现树木枯黄，枝叶散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而顺着丹玛的一条地下河道逃亡的高云机、萧世繁和柳长安三人，则在清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旅馆，不过他们脸上难掩的笑容却说明了什么。 山脚下的木屋内，一只胳膊满是鲜血的王宗相面带愧色地放下了李忠信的尸体，他的家人围着尸体痛哭失声，而王宗相却无法说出什么真相。 陆凝正在沉睡。她双目的能力运用越发自如，对于体力的消耗却也逐渐增长，能够看到更多东西的代价便是如此。兰玉树开了一间同一层楼的房间住下，终于享受到了有空调的日子，更是对之后医院的行动充满期待。 而这一切基本都被坐在教堂后顶层阳台上的人收入眼底。 裴宣坐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手里捧着西瓜大快朵颐，一张矮桌上放着一台电脑，男人的声音透过语音传来。 “昨天晚上曝尸林、午夜巴士和鸟栖湖都遭到了攻击，鸟栖湖没有被深入，不过曝尸林和巴士都已经被消灭了。” 裴宣将一块西瓜吃光，随手将瓜皮扔进角落的垃圾桶。 “废物。” “意料之内。” 阳台装饰柱后的人开口了，语气平和。裴宣听见那人这么说，顿时收敛了怒火。 “既然你们觉得没问题，那我还是在这里摸鱼。” “裴宣，我们答应给你足够的自由，只要你保证自己的安全。”电脑那端的男人说道，“如果你真的觉得火大，去发泄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哈哈，真的？我还以为损失了两个重要战力你们都要发火了呢。”裴宣顺手又拿起一块西瓜，瞟了一眼装饰柱那边，“反正我不怎么擅长动脑子，有你们真的帮了大忙。舒服舒服。” “我们是一个队伍。”电脑中传来男人略带笑意的声音，“团队利益作为最优先的考虑，这是正常的。至于那两个仆役的死，依然在我们的预想中。” “啧，也就是说静默计划之前都不会动真格的？” “在那之前你和虞婵的战斗力得不到完全的解放。”阳台上的另外一人做出了解释，“而我们对立阵营内的人好不容易组合的那个队伍已经开始产生了内部怀疑，这样一来无论他们的决策团队做出了什么样的指令，都无法得到彻底的执行，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和你们合作真的是令人安心呢。”裴宣咧着嘴笑了，“老子之前也是遇到过那些自称智力型的混蛋的，不光给我限制了各种条条框框，还想拿我当刀使。自命不凡，呸！老子是脑子不灵光，但不是傻！” “看来你有过不少被坑的经历啊。”电脑那边的男人说，“放心吧，这次我们两个的计划当中，最差的结果是我们四人生还，任务失败。” “好，总之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吧？” “嗯……别忘了你答应过的，在静默计划执行时，要做的事情。除了这个随便你干什么，出了问题我们会解决。”装饰柱后的人提醒了一句。 “没问题！既然你们给我面子，我也不会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裴宣咬了一口西瓜，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躺赢真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 一觉醒来，陆凝觉得自己大概又错过了什么，手机上有几封短信，分别来自吕冰颖、程雾泠、袁夕和兰玉树。她一一点开，居然全都有不少新消息。 吕冰颖叮嘱她剧场着火那天她和叶非开车从那边离开的录像被找到了，虽然不够作为嫌疑人的程度，但是近期可能会有警察问话。另一方面，这起事件因为舒星若的“死亡”引发了广泛的关注，警察局可能成立专门的小组进行调查，务必小心。 兰玉树则发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们派往医院侦查的同伴已经失去联系，医院的问题很可能比想象中严重得多，这也是陈雪松口的原因，毕竟队伍里没有陆凝这样方便即时的探查能力的话没办法防止偷袭。 袁夕的消息是她们昨晚炸了曝尸林的一个地下洞穴，还从那里挖出来两颗疑似什么生物的蛋，希望找个比较妥善的方法鉴定。这方面大概是陆凝更有办法一些。 最后程雾泠直接发来了一个邮箱地址。 【一些资料，阅后注销邮箱】 这样谨慎的态度，说明她大概也感觉到什么了吧。事实上陆凝现在心里也是有一丝愧疚的，昨天大家分散出击并没有一个人联系过程雾泠。说是自信也罢，自私也好，其实从根源上都开始戒备起了内鬼。尤其是作为那次行动计划者的程雾泠，成了每个人第一提防的对象。 何其熟悉的一幕。 现在程雾泠还在处理白梦那边的善后工作，恐怕她也没想到刚过了一天那好不容易就建立起来的信任就变得分崩离析了。原本已经庞大的队伍再次拆成了一个个小组，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陆凝打开邮箱，调出了草稿当中的文档，按照程雾泠所说的注销了邮箱。 没有什么个人观点，仅仅是一堆平铺直叙般的资料，怪谈七夜有关的笔录，教堂人员名单和简历，霜日庆典的具体时间和活动规划，还有一份整个丹玛的夜间卫星观测记录。 资料都有生命科学研究所资料库的标识，编号足足有四位数，也不知道在此之外还有多少有用没用的资料。陆凝快速浏览了一遍这些东西，在脑海里留了个印象，然后取出移动硬盘复制了两份。 手机响了。 接通之后，对面传来了兰玉树的声音。 “陆凝，你看到我的短信了吧？现在我要和陈雪姐还有何大哥紧急出个任务，不在旅馆，你暂时不要靠近医院或者教堂附近的地方，万一有什么事的话梁叔会联系你，他的手机号我等会给你发过去。” “你们要去医院？”陆凝一愣。 “嗯……差不多吧，之前去医院踩点的两个现在联系不上，何大哥的能力很有用，我们不会直接靠近，找到人的位置就回去。” “可是……”陆凝看了一眼窗外，乌云沉沉。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哈哈你不会是还有预言天赋吧，不过这一趟确实有点凶险，去的两个一个主攻一个辅助，如果他们都无法应对的局面大概也只有陈雪姐能破局了。” “你们组长呢？”陆凝问到超自然协会在这里的最后一人。 “组长进山了，有两名猎户昨晚在山里目击了鬼火车，一死一伤，他要去处理那个妖怪。总之你先别走动，尽量和朋友在一起。” “好吧……注意安全。” 兰玉树应了一声挂断电话。陆凝取出那几张阵图熟悉用法，但是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她思考片刻，还是给舒星若、袁夕各打了个电话。很快，袁夕和萧世繁就来到了门口，陆凝将一个移动硬盘交给他们，三人叫上叶非驱车前往舒星若的临时住处。 要快！ 此时还是工作时间，路上行车稀少，稍微回避了一下摄像头之后他们很快来到市区南侧的一片有大量出租房的小区前。 孙墨竹蹲在小区门口，正在观察蚂蚁，不过她的警觉性非常人可比，车刚刚进入小区，她就抬起了头。 “早上好。”袁夕摇开车窗打了个招呼。 “我来接你们的，停车，跟我来。” 孙墨竹站起来拍了拍手，走之前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蚂蚁窝。 无数蚂蚁扛着食物和卵从里面爬出，如同逃难一般向小区外蜿蜒而去。 一栋出租屋内，舒星若坐在沙发上，将一份资料塞入了碎纸机中。 门口有人声响动，很快孙墨竹就打开门将众人带进了房间。这里是以她的名义租用的，舒星若并不担心是别人过来。 “欢迎，这么着急过来有什么事吗？”她笑着让出了位置，并把茶几上的几碟糕点推了一下。 “你居然还能安得下心做饭啊。”陆凝拈起一块绿豆糕说。做东西是舒星若的一大爱好，她自己吃得不多，不过一个屋子的几个人可是每天都被她用各种美食喂得饱饱的。 “分散一下心里的紧张感。” 屋子很小，六个人将客厅挤得满满当当，陆凝也不耽误时间，马上把自己那种不好的预感说了出来。 “如果是平时我大概不会和别人说，不过这次我的身份带有一些特殊能力，我担心这次可能波及很大。” “很大？”叶非咽下一口吃的，好不容易腾出开口的空间，“有多大？整个丹玛？” “要是这样的地图炮我觉得可就太过分了。”萧世繁摇摇头说，“我们的时间连一半都没过去，就算是对抗类场景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开最终决战。” “你的预感是在最近吗？”孙墨竹问道。 “是，绝对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顺便一提，我联络到的那个超自然协会小组有人在医院失踪了，另外一些人正在前往查看，无论怎么想这都不是个好兆头。” 陆凝知道这些人很强，但并不是无敌的，或许他们倚仗陈雪的反手破局能力可以保全自身，可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 “咳！” 烟雾缭绕，青绿色的火焰照亮了周围仿佛血肉堆积而成的空间，紫色的血管在一层透明的薄膜下有力地跳动着，粘液慢慢滴落，发出令人厌恶的粘腻声音。 “该死……” 何念青捂着小腹，那里不断有血液渗透出来，简单的应急措施无法治疗这样的伤口。 “出风口……烟雾……找不到吗？” 整个空间都被封死，自己如同被什么巨大的野兽吞食入腹。他甚至不知道陈雪和兰玉树是否也遭遇了袭击，自己目前还活着，还算幸运。 24 暴雨 一声响雷，宣昭了盛夏暴雨的降临，整个城市被雨幕笼罩，也将近些天的暑气完全清空，不乏有人打开窗户，呼吸着湿润的空气，好不畅快。 陈雪站在医院一楼东侧的走廊中，在她的四周，天花板，甚至地面，都被门窗管子之类的东西强行开洞，然而什么都没有。兰玉树正在用罗盘侦测，却依然一无所获。 “陈雪姐，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这地方过于古怪了……” 何念青只是在三人走过一个转角的时候便消失不见了，而陈雪发现之后马上一路打开了所有可能藏匿人的地方，一直到了这里。 没有痕迹，甚至连求救的信号都没有发出来，陈雪真的很想将这个地方彻底翻过来，但是她的力量还没到能拆掉整栋楼的程度。 “会不会和那辆巴士一样……”兰玉树绞尽脑汁想要起点作用。 “这栋楼并不是生物，我已经试过了。”陈雪咬了咬牙，跨出墙壁上的一扇门，“我们撤，联系组长和陆凝。” “好，好的……” 兰玉树连忙跟着，逃离了这座诡异的建筑。 暴雨的声音掩盖了城市的一切，屋子里的人陷入了莫名沉闷的气氛当中。舒星若从厨房端出一些食物让众人补充好体力，桌上还放着一颗蛋，这是袁夕取出来的，众人试过蛋壳的硬度，连铁锤都砸不开。 “巴士，树林，山中……好像这些怪谈的地点一夜之间都活跃起来了。”萧世繁拧着眉头，他没想到这么多人同时选择了行动，从程雾泠发送的资料大家也能清楚这些怪谈肯定是和所谓的星灵脱不开关系。只是虽然击破了两个怪物，他们也没能搞清楚其中的联系。 陆凝觉得眼睛疼。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却在视线一阵模糊之后猛然看见了窗外的景色一变。 暴雨之中，数个如同高楼一般的黑影矗立在远方，天空中的黑色漩涡即使是乌云也无法掩盖，而在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值钱，一只完全由不明物质组成的巨手从云层中压下，宛若实质的冲击瞬间令她视线一黑。 “啊！！” 客厅里传出一声尖叫，陆凝抱着头在沙发的角落中蜷缩抽动着，血液正在慢慢从五官中流出，一霎时让她看上去极为可怕。 “怎么了？” 舒星若一个箭步冲到她旁边，紧紧握住了陆凝的手腕，发觉她的双手一片冰冷。 “咳——我，我大概……知道……” 视线并未被切断，陆凝强忍疼痛维持着眼前的景象，一股轻飘飘的感觉让视线逐渐投向城市的各个区域。 市区的那个熟悉的广场上，已经装饰好的庆典花车上空无一人，大屏幕上的七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点十二分是一片昏暗下唯一还在闪动的光。从楼房中的阴影中隐隐还能看见人头攒动，一面被折断的旗子在狂风中卷上了半空，如同长矛一样刺入了屏幕中央，在一阵火花之后，最后的光线也消失了。 继续往前，一辆没有牌照的皮卡停在路边，一名年轻的女孩被一只浑身乌黑的怪物从车里拖了出来。女孩早已没了呼吸，一双眼睛依然死不瞑目地瞪着天空，车里的另外两名同伴则更是凄惨，一个被挖出了心脏，另一个则头部中间被切开，鲜血洒满了整个车内。 三个牺牲者的衣服都十分眼熟。 “未来？不……是真实，还是……” 一阵阵眩晕从脑内冲来，陆凝拼命维持住意识，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怪物的利爪撕裂了女孩的尸体，随着内脏飞溅，一张被塞在她口袋里的纸也被甩了出来，落在地上，瞬间被泥泞脏了一片。 这个瞬间，陆凝看见了，与此同时，她也到了极限。 ——她手里有一份完全相同的纸张，那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自己从进入这里的公交车上接过的“信封”中的一张。 意识中断。 那是“我”！ 陆凝从沙发上滚下来，脑袋磕到了茶几的边缘，不禁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 这样的动静也惊动了厨房的舒星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到客厅，正好看见陆凝捂着头坐起来的样子。 “你没事吧？” 之前那七窍流血的样子实在太过吓人，而在场的没有一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简单帮陆凝擦干净了血迹。之后萧世繁和叶非两人就先离开了，留下袁夕在这里联系，直到现在陆凝醒过来。 “我没事。”陆凝揉着脑袋坐回了沙发上，迅速在脑海中将所有看到的东西过了一遍，理清思路后才继续说道，“还有谁在？我有些重要的东西要说。” “我们在这。” 卧室的门一开，袁夕施施然走了出来，搬过一个凳子靠墙坐下；孙墨竹则坐在阳台上注意楼下的动静，此时只是挥了挥手。 “我就直接说我刚刚看到的东西吧，我看到了一个七月二十六日的丹玛，那里已经迎来了末日。” “末日？这么玄幻？”袁夕歪了歪头，“而且是十天之后？你的眼睛能看到未来？” 她们并没有不信的意思，只是表情都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巨型的怪兽在城市中漫步，不见行人不见军队，所有人躲在楼房里等着死亡，所有系统近乎瘫痪。” “嘶。”袁夕深吸了一口气。 “最糟糕的状况。”孙墨竹若有所思。 “不过幸运的是，这大概不是未来，我试图去看到更多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一辆逃离丹玛的车，车上的三个人都已经被怪物捕猎了，其中一个是‘我’。” “什么？”舒星若神色一变，“你说是——那个‘你’的意思？” “没错，那个人有完全不同的脸孔，但是有着和我同样的一套衣服，以及一份同样是来到这里之前从集散地那里取得的资料。” 陆凝指了指自己。 “那应该是同样代替了我目前这个身份的，另一个来自集散地的‘游客’，她的时间比我们快了十天，在她死亡的时候，我能够得以透过她的眼睛——或者是怨念而暂时窥视那个世界。” “依据。”袁夕抱起双臂，略带质疑地说。 “我在刚刚抵达这个世界的时候，也看到了另一个丹玛的末日景象，没有下雨，同样有巨型生物在破坏城市，不过当时可能是因为我不熟悉自己的能力，这样的观测没能维持太长时间。之所以猜测是别的世界，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样的测试场不止一个，对吧？” “这不足以成为证据，不过我不会不相信你。”袁夕微微抬起下巴，“如果你的话没有虚假成分，那么我们至少知道在最少十天后毁灭就可以降临，因此那个四十天的期限……” “是我们对手的最长期限！”舒星若也听得出来，“倒不如说，是哪怕我们对立阵营失败了，也会强制发动毁灭性灾难的最后时间！” “……因此我们这些追寻者的任务是‘阻止’，这样一来也清楚了，如果不进行阻止，你所说的末日就会降临在丹玛，而没有完成任务的我们无从逃离，结果肯定是死。”孙墨竹接上了话。 该说不愧是生还者们吗？陆凝只是稍微表达了一下，她们就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我们的时间其实不多了，是吗？”袁夕是个立刻行动的性子，现在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之后马上拿出手机，走回卧室去打电话联系什么人。舒星若也在探秘人的群组里开始发消息，很明显之前按部就班的计划必须做出调整了。 至于孙墨竹倒是没什么事做，她相当清楚越是这个关头越要冷静的道理，尤其是作为武力单位的时候。 陆凝此时觉得一阵虚脱感涌了上来，之前能力似乎又透支了，她的眼睛也又一次恢复了普通状态，为了补充体力她马上摸进厨房准备找点东西吃。 就在此时，兰玉树的电话打了过来。 何念青失踪，这个消息让陆凝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她说明了自己力量透支的问题。兰玉树表示不要紧，他们很快就过来看看情况，而且那个组长也正在返回市区。 电话挂掉，陆凝回想了一下昨天的事情，那种不妙的感觉愈发清晰，也让她逐渐弄清楚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为什么那些怪谈几乎一夜之间爆发了？ 作为都市传说一样的存在，它们本来应该是隐匿在丹玛之中，很难调查出来的。舒星若手里的“钥匙”虽然是直指核心的东西，可在相互没有联系的情况下，居然一夜之间有这么多的怪谈被人踩点？ 鬼火车，医院，午夜巴士，曝尸林…… “我们被引导了……糟糕的是我们连这是诱饵还是别的意图都不清楚。” 若是她知道鸟栖湖也被人去过了只怕更是明白了什么。 “时间点卡得刚好，就在我们取得了一次胜利之后送上门来，而这样的互相试探还有胜有负，既没有失去神秘感同时也消除了过于隐秘未知带来的强大感，这……也太熟悉了。” 陆凝苦笑。 诱敌深入。 25 留言 即便确认了有问题，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对方根本无意掩饰，这既是阴谋，也是阳谋。甚至现在除了一个裴宣之外，别的敌人她连个猜测的影子都没有。 没过多久，孙墨竹下楼接了三个人，陈雪和兰玉树是认识的，最后一个是个神色冰冷身材颀长的英俊青年，也正是丹玛这里超自然协会小组的组长谭冲。 陆凝的情况很快就检查清楚了，只是普通的灵能枯竭而已，休养一下就可以，只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却没有多少时间给她休息，兰玉树用简易风水阵汇集了灵气帮陆凝恢复了一下，达到可以“看见”的程度之后，他们就立刻出发了。 期间舒星若不好插话，直到几个人离开后，她才看了看孙墨竹，眼神中的意思也很明显。 现在陆凝是关键人物，只有几个场景内人物跟着让人十分不放心。 孙墨竹点点头，给洛麟挂了个电话，不过事关重大，她自己也动身了。袁夕在屋里打完电话出来，也匆匆告别下楼，雨幕中很快有车将人节奏，屋子里霎时间变得空荡了起来。 这时，手机群里出现了一条信息。 一个链接，对应的是一个简陋的网页，只有图片，是一张张拍摄一份古老笔记的照片，舒星若见状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发信人—— 沈新月。 医院门口，因为天气缘故路上几乎没有任何人，偶尔几辆汽车开过，也不再停留。 “丹玛中心医院是半研究半医疗的设施，一般来说只有重症病患才会到这里治疗，今年来因为丹玛总体医疗政策的改善，这里的病人数量也在减少。” 陆凝重新看了一下关于医院的表面情况。 “因为年代比较久远，虽然经过了翻修，医院也只有四层地面上以及两层地下建筑，三四层是各个研究人员的实验室和办公室，许多用到贵重仪器科室也在那里，二层是重症监护，一层则作为一般诊疗场所，已经称得上是个闲置地点了。住院则还有单独在医院后方的一栋三层独立楼，有两个天桥连接着医院主楼的二层区域。最后，地下除了太平间等医院建筑以外，多是作为仓库和水电总阀门设置使用。” 接着，便是关于医院的怪谈了—— 两名保安在夜间巡逻，通过电梯前往负二层的时候，在和同事聊天并没注意异常。而当他们发现电梯下降时间比平时更长时，上方的显示灯已经出现了【-7】的层数。而在电梯门打开后，一种伴随着血腥和臭味的空气飘进来，令人本能上产生了恐惧，两个保安根本不敢出去，拼命按着关门和楼上的按钮，幸好没有发生别的什么奇怪事件，电梯关上门后回到了一楼。事后两个保安也迅速辞职离开了丹玛，这件事却慢慢传了出来。 如今看来，那很可能是真的有这么个楼层存在。 陈雪下车后举起一张纸，雨水落在那个高度便消失不见了，这样的方法比雨伞之类的更加方便，只可惜范围也不算很大，她把陆凝一起罩住也就差不多了。兰玉树穿上了雨衣，谭冲则拿着一把雨伞，陆凝一瞥之间便知道这两件都带有一定的灵气。 “我们进去。” 谭冲板着脸第一个走进了医院。 一楼中有着浓郁的药味，除了几个挂号室还开着以外并没有多少人活动。陈雪指路带着几人拐入右侧走廊，一直往深处走去。陆凝一路观察着医院里的气息，或许是因为这里死过人的原因，地面上沉积着一层死气，如果不详细辨认，这些死气也能混淆自己的目光。 “在这里。” 几人来到了一个转角，不远处就是电梯间，附近是茶水间和清洁工具放置处，何念青就是在转过这个角落时失踪的。 陆凝慢慢集中精神，她的眼睛刚刚好转，此刻还有些微微的刺痛，可现在也管不了这些了。 黑色的死气逐渐产生了颜色的变化，深浅开始区分出来，一线血色被瞳术强行从死亡中剥离，向着前方延展开来。 “我找到了。”陆凝抬起头，眯起了眼，“但是这是杀戮的血气，比起死亡气息稍好而已，人还活着。” “备战。”谭冲话音刚落，一紫一金两道微光就从他腰间飞出，开始在众人头顶盘旋。 陆凝连忙闭上了眼，虽然是第一次见，她却马上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仿佛两个小型太阳一样的强烈灵力飞舞在空中，地上的黑气沾上一点就被瞬间蒸发，这恐怕就是飞剑了。 “组长，收敛一下灵光，现在陆凝恐怕还不能直视你的飞剑。”果然，陈雪的话也证实了它们。 谭冲点了点头，空中强烈的光芒聚合，变得温和了，却依然耀眼。 陆凝松了口气，向二人点点头，顺着血气开始向前，很快就来到了电梯前。 “果然是这里吗？” 之前陈雪和兰玉树并不是没检查过这里，只是按钮只有负二层，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虚像。” 电梯的问题在陆凝的双目中无所遁形，在她的目光中，有另一个电梯和这个电梯重合在了一起，只有那熟悉的血色雾气氤氲在各个角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能够启动的只是实体的那个电梯，那个虚像不会被影响。 “你能启动它吗？”谭冲硬邦邦地问。 “我想是可以的，不过……” 陆凝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也能看到这里面的危险程度远超我的预料。那样凝实的血雾比起之前巴士上的就像是一座山和一块石头的差距，这是质的差距。” “无妨，我和陈雪下去，你只要启动就可以了。” 谭冲瞥了一眼兰玉树。 “保护她。” 兰玉树耸耸肩：“听你的，组长。”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陆凝只好按照谭冲的吩咐，启动了电梯里面的虚像，这对于可以看见的她来说并不困难。 接着，谭冲和陈雪走进了电梯，大门缓缓合拢，接着，又再次打开。这时，门里的人已经消失了，那个血雾电梯已经向着下方移动了过去。 “放心吧。”看着陆凝忧心忡忡的脸，兰玉树安慰她说，“陈雪姐的本事你也见过了，组长的飞剑更是无坚不摧，我们只要等着就好。” 不……总感觉…… 陆凝抬起头，视觉中的血气慢慢消退，随着能力的撤除，那如同能够浸没灵魂的死亡气息逐渐恢复了混沌的状态，也就是这个瞬间，她看见了由水汽描绘在电梯按钮前的一段文字。 【不要擅自靠近，敌人可以瞬间移动】 一瞬间，陆凝感觉寒毛直竖，那过于抢眼的血色掩盖了这段文字，也让她错过了这重要的提醒！ “兰……” 陆凝刚刚开口，空中忽然撕开了一个漆黑的裂缝，一只白骨长矛从中飞刺而出，瞬间贯穿了兰玉树的胸膛！ “该死！” 转变只是瞬息之间，陆凝都来不及反应。反而是兰玉树浑身一抖，几片铜牌从雨衣下飞出，紧接着雨衣一瘪，兰玉树已经出现在了两步开外的地方。 “好险……就是这东西袭击了何大哥？” 他目光中充满惊愕，那骨矛迅速收回，连带着上面的雨衣一起吞入了黑色裂缝之内，接着裂缝闭合，一切消失，但那股萦绕在四周的威胁却并没有随之离去。 “它还要攻击，我来警示！”陆凝不得不再次全力开启了瞳术，这一看不要紧，四周的空气中已经遍布了深红色的血色雾块！ 一个转念之间，靠近她左侧地面的一个雾块开始蠕动了起来，黑色裂缝瞬间撕开了地表，与此同时，陆凝也飞快地后退了一步，手指向了地面。 “破军！” 兰玉树一声大吼，地上的一枚铜牌随之呼应，放出了宛如利箭一般的杀气，直接没入了刚刚打开的裂缝之中，却不料裂缝中也涌出了一道凌厉至极的雷电！ “躲开！” 陆凝及时提醒，令兰玉树避让开了雷霆的反击，但他的表情更加惊愕了。 “这是……是徐珺姐的阴雷！？” “我不是说过了吗？他们还活着！他们在内部正在持续战斗，一部分攻击被转移出来了而已，别走神！”陆凝厉声吼醒了兰玉树，此刻她的头脑无比清楚，眼部的疼痛反而令精神持续高涨！ 两个红色雾块开始涌动，果然对方不止能撕裂一个空间！ “后退两步！”陆凝一面指挥，自己也躲开了一个裂缝的正面，也幸亏这样，当两只血肉组成的长鞭甩出横扫的时候，两人及时趴在了地上。 咔！哗啦！ 墙壁被一鞭打出了满墙裂纹，一扇窗户则完全粉碎，这样可怕的力道绝对是奔着杀人去的！ “我们快离开这里，这里几乎被占领了！” “窗户！” 幸运的是每次裂缝打开好像只能支持一击，紧接着就要合拢，这也给了两人喘息之机，陆凝当机立断，冲向被砸破的窗户，手在窗台上一撑直接跳了出去，紧接着兰玉树也翻了出来。 “唔！” 陆凝在地上一滚，立刻感到了手掌上的剧痛，落在窗台上的碎玻璃还是割伤了她的手，现在她双手都已经染上了血迹。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走在附近的保安举着伞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他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急忙赶来正好看见两人从窗户翻出来的一幕。 兰玉树刚要开口解释，陆凝忽然神色一变，她已经看到了室外空气中开始出现的雾块了。 “快趴——” 哧。 漆黑的裂缝中刺出的骨矛终于正确命中了一个人的躯体。 26 缝合者军团 骨矛穿透人的躯体，接着回收，甚至连血液滴落的时间都没有，那个保安就被拉入了裂缝当中，消失了。 “怎么会……我们已经出来了啊！” 兰玉树似乎难以置信，陆凝忍着痛将几块玻璃碴从手上拔掉，目光一扫，咬着牙说：“这里还是医院的范围，或者说那个怪物的狩猎范围之内。奇怪了，既然它不在乎杀普通人，这不是早就应该被发现了吗？难道……” 就在这时，门口一先一后开来了两辆车。 “好狼狈啊，你们。” 前面的车上下来的是熟悉的高云机三人组，他们现在似乎更加自信了，身上也换上了一身野外作战的装备，其中的费允玮更是带着一股得意的神色。 “你们三个到这里来干什么？” 后面车上下来的是袁夕、萧世繁和叶非，袁夕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神色。费允玮听到这话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之前咱们还合作愉快呢，你们什么时候就和这个可疑的丫头走到一起去了？我们三个自有原因，别说你们不知道，这医院可大有文章。” “别在这里停留，快点离开！” 陆凝懒得跟这个人废话，她赶紧爬起来跑向了袁夕那边。室外的红雾块产生速度较慢，下一次攻击还未成型，必须赶在这之前离开！ “啧啧，真是狼狈……阿丽！” 空中的女鬼忽然猛扑而下，一口将一团即将凝实的血块吞了下去，看到这一幕费允玮不由得咧嘴大笑了起来：“就是这样的货色也能把你们逼得这么狼狈？你们未免太废物了，幸好没和你们合作啊！” “你说什么……”兰玉树眼看着要发火，陆凝却制止了他。 “我已经找到了负七层的入口，该去的人也下去了，希望你们不要捣乱。” “我们没捣乱啊，我们也是为了把这里的事调查清楚才会来的，虽然他说的话可能有点得罪，可是……你们也确实束手无策吧？”柳长安急忙打起圆场，“我们车上有药，你们要不要包扎一下？” “……你们的倚仗就是这只女鬼吗？”陆凝看着飘在空中的鬼魂，这确实绕开了敌人的一些攻击手段，不过她不认为地下的那只怪物能被这么简单地处理掉。 “不论如何，我们也得看看。”袁夕取出手枪上膛，向萧世繁使了个眼神，“敌人是可以被杀死的生物，这一点我们已经确认过了，就算有些特别的能力，一样还是生物，比起鬼怪僵尸要容易对付。” “既然如此，不如大家一起？”柳长安提议道，“人多的话也比较安全。” 这个提议被接受了。很快，包扎好了伤口的陆凝和兰玉树带着众人重新进入了医院，不过这次一进门陆凝就察觉到大厅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怎么了？” “挂号室里的人都不见了，难道那只怪物开始捕杀了？” “现在还是想想那些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还是不是‘人’比较正确。”萧世繁举起手枪，警戒着周围的动静。周围实在太安静了，地下可能发生着战斗，可地面上却一丝动静也没有，甚至连陆凝视野中的红雾块也不见了。 情况有点不妙。 “阿丽，周围有没有什么活着的东西？”费允玮向着空中喊了一声，然而女鬼只是摇了摇头。 随着他们慢慢走到电梯前的地方，所有人的神经也愈发紧绷，兰玉树抹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汗的东西，取出罗盘开始探查周围的情况。 就在这时，附近的一间办公室的门忽然发出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了。 “我接到了命令……” 伴随着一阵含混的低语声，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人拎着一把折叠椅走出了门，他的身高足有两米以上，浑身的肌肉仿佛要爆炸开来一般，衣服袖子之类的地方完全被撑开变成了碎布条，双目充血，口水正在不断从裂开的嘴角混着血沫流出，样子着实狰狞可怖。 “……你们……老老实实地离开，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个肌肉巨人抬起空着的手歪歪斜斜地指着电梯前的众人，脚步踉跄地走了过来，口中嘟哝着威胁的话语。看到他的这个样子，袁夕和萧世繁默契地同时开枪！ “嘎啊啊啊！” 巨汉双目一瞪，高速挥动了手里的折叠椅，两颗子弹同时被他弹飞了出去，紧接着便身体一蹲，瞬间爆发冲刺了过来！ “阿丽！吃了它！” 随着费允玮的一声大吼，空中的女鬼俯冲而下，双手鬼爪凝结成了实质，在空中化作浓郁的黑雾，瞬间在巨汉肩头撕开了八条血口！ “唔哦哦哦哦哦哦！” 疼痛让巨汉的吼声有些变形，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冲刺，所幸距离稍长，众人急忙散开，随着一声巨响，巨汉的脑袋和电梯门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趁着他撞得头晕目眩的时候，袁夕一枪打在了他脖子后方，子弹直入脑内。这一次巨汉终于是抽搐了一下，软瘫在地。 “解决了？”叶非躲在最远的地方，他已经有点后悔跟着进来了。 “死了，生命特征消失……”陆凝眼看着壮汉体表开始凝聚死气，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什么声音？ 好几个人也注意到了，高云机马上跑到拐角看了一眼，也就是一眼，他立刻跑了回来。 “那边有一群这样的肌肉男过来了！” “你开玩笑吧？” 费允玮看了一眼被撞得微微凹陷的电梯门，眼角一抽，刚刚阿丽那鬼爪一击普通人都撕碎了，可是这家伙肩膀上只是留了一些伤口，要不是袁夕的枪威力够恐怕光是这一个都要应付好久。 “有多少？”萧世繁倒是冷静，检查了一下手枪子弹，开口问道。 “没仔细看，至少有七八个已经在靠近了，有人拎着消防斧，估计刚才就是破坏玻璃的声音。” “我们上楼。”袁夕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楼梯。 “上楼？楼上说不定还有……” “我们得看看医院里是不是还有正常人！要是整个医院都已经变成怪物巢穴了，那么楼上那些医生病患是不是也是一样？我们得搞清楚！” 陆凝想起了那个保安。 “不，还是有人存在的，这里究竟是怎么个状况……” 萧世繁很干脆地冲到了前头，飞快往楼上跑去，接着袁夕和叶非也跟了上去，陆凝和兰玉树只是看了三人组一眼，高云机只好点了头。 “我们上楼！” 就在他们跑上二楼的时候，一个中年医生正好急匆匆走过来，看到萧世繁手里的枪顿时一惊。 “你们是什么人！刚才的枪声……别，别杀我！我不想……” “张医生？” 听到外面惊慌的声音，一名护士从房间里出来，也看到了几人，顿时一声尖叫缩回了屋子里。 “她会报警！” “报吧，警察局都是那些东西。”陆凝气喘吁吁地赶上来，擦了擦眼睛，发现手指上又沾上了血迹。 “你们想干什么啊？这里就是间医院，这里都是病人……”那个张医生还吓得坐在地上不断说话，却没有变化的迹象。 “楼上没出什么事？”袁夕用枪指着他问。 “什么……什么事？” “一楼一个人都没有，你们医院的人呢？” “一个人都没有？不可能，今天值班的有十来个人呢，他们……” 张医生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顿，一把白莹莹的骨质刀锋从他身后的墙中刺出，透过腹部穿了出来。 “戒备！” 刀锋上撩，如同切豆腐一样将张医生精准地分成了两片。接着在墙上切开了一个刚好能让人通过的洞口，然后被一脚踢开！ 轰隆！ 尘土飞扬，那个刚刚躲回房间的护士慢慢走了出来，她的双目也已经充血，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除了从双手食指上方长出的弧形白骨刀刃。 萧世繁的脸色难看至极。 “缝合者，可以激活了。指令收到。”护士踏出一只脚，眼睛扫视了一圈，“军团将于三十分钟后完全启动，在此之前，将医院中完全变成我们的地盘。” “军团？”袁夕哼了一声，“果然在这里吗？” “当心！” 护士挥动了刀刃，见到过这东西切墙如切菜的几人连忙闪避，后面高云机他们却也在这时候跑上来了。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费允玮一看到护士立刻破口大骂，冷不防被刀尖晃过，一片头发被削下来，露出了头皮，惊出一身冷汗来。 与此同时，惨叫声才开始在周围响起。 “它们动手了！” “先解决眼前这玩意！” 陆凝被叶非拽到一边，大概他觉得自己插不上手，陆凝大概也一样吧。不过护士比起楼下那群肌肉人明显难对付得多，她表面还是人类样子，可是身体柔软之极，陆凝甚至看见她反关节甚至骨骼凹陷来躲避子弹。她舞动骨刀的速度不算很快，不过反应和精确性极为可怕，全都是对准要害去的。 “上楼是个馊主意……” 耳边响起叶非的嘀咕声。 “陆凝，咱跑吧，反正这也算是进了蛇窝了，咱们跑也不丢人……” 但是怎么跑？楼梯被堵了，窗户又不是人能随随便便砸烂的，陆凝已经清楚敌人开始正式动手了，也许整个丹玛都会开始乱起来，可这—— “啊哦！” 楼下的肌肉大汉们也冲上了楼梯，这下费允玮第一个慌了，急忙将阿丽叫回来保护他们，却没想到大汉还没跑上楼，甩手将斧子直接扔了出来。 这些家伙的力量和速度极为惊人，几乎是在费允玮意识到对方扔出了什么的时候，身边就响起了劈裂的声音。 “咕咳！” 高云机的眼镜变成两块摔在了地上，同时变成两块的还有他上半个脑袋。随着他的倒下，医院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27 战斗组的救援 无论经验有多丰富，身入险地就容易死。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坐在这里。” 沈新月端着一杯咖啡，在她的对面则是一个用面罩将脸全部遮住的男人。 “如你所见，我们‘守护者’阵营之中名义上的领袖是裴宣，不过真正下达命令的是我和另外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是我？” “第一，你是一名探秘人，你的任务和我们没有根本上的冲突，也就是我们并不是天生敌对的立场。第二，你是个资深的‘乌鸦’，你很清楚活着比起别的什么都重要。第三，信息，你占有了你们临时阵线很大一部分的信息量，在某些时候，你的沉默很有用。” “……可是我们还有程雾泠，舒星若，她们手里握有的信息丝毫不少，尤其是程雾泠那个隐秘人……” 男人摇摇手指，阻止了她的话。 “如你们所知道的，在你们那个临时的小团队里，有我们的的人。这个人的任务我不会多说。不过让你们产生不信任，从而让来自程雾泠或者别的什么人的消息只能在更小的圈子里流传是目的之一。顺便一提，无论你最后决定和我们合作还是把有关我的事全部告诉你的同伴们，这都是无所谓的。” “无所谓？” “嗯，因为你的哪一种行动都不影响我们，只是影响你。换句话说，我们算得上是大发善心给你和一部分人留出了生路。把手里的刀放下吧，我所说的哪一种都不影响，也包括你在这里刺杀我这一条路。” “……” “这边的决定，是‘另一个人’的计划，我本来是不想这么麻烦的，因为只要隐藏四十天你们必死无疑，可是那个计划能够获得的分数实在是让我眼热……另外，还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我相信他们的能力，因此才要做得更大一些’？真是令人佩服的信任呢……” 男人缓缓起身，向沈新月行了个礼。 “那么，该带到的话我也说完了，祝您生还，沈小姐。” 沈新月盯着咖啡杯，直到男人离开都没有松开桌下手里的刀。 医院二楼。 “军团”正在苏醒，而最先出现的怪物们已经开始肃清所有人类，它们和之前陆凝见过的那些脆弱怪物完全不同，不仅拥有强大的身体，更是具备着极为旺盛的生命力。 在萧世繁拼着挨了一刀的代价下，袁夕成功将子弹送入了楼梯口护士的嘴里，接着众人夺路而逃，却被走廊里撞出来的一个疯子冲散开来，这个家伙浑身的骨头都在向外生长，将身体刺得鲜血淋漓的同时也在体外构筑了极为坚固的骨质外壳，连子弹都打不动。它在疼痛下的横冲直撞逼得众人不停闪躲，在更多怪物冒出来后慢慢走散了。幸好这怪物已经痛得敌我不分，就连两个追上来的肌肉壮汉都被它直接怼翻在地，叶非拉着陆凝，加上兰玉树三个到处躲藏隐蔽，靠那个气运阵法的掩护暂时还没什么大碍。 费允玮和柳长安跟着袁夕二人冲上了三楼，本着既然来了就要搞个明白的决心，袁夕和萧世繁加上一只女鬼开始了袭击战术。很快四个人就发现上楼相当正确，因为这里的怪物数量更少，大概是有很多都还是人的缘故，他们还碰巧救下了一个被追杀的医院人员。 只是，这位自称姓胡的主任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还吓得尿了裤子。 “你们就不知道医院里有什么古怪？”费允玮都要骂人了。 “没……没什么古怪啊……除了那个传闻，连闹鬼的故事都没有……” “废物！” 这时，一间有放射标志的房间门被一脚踢飞，一名形容枯槁的老者颤巍巍走了出来，猩红的眼睛看向了走廊中的几个人。 “这又是什么怪物？” 费允玮直接让阿丽冲了上去，也没管这个老人除了双眼充血以外别的地方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的怪异之处。 “不对劲！让你的鬼回来！”萧世繁的直觉告诉他不好，急忙提醒了一句，但为时已晚。那老人忽然嘴巴一鼓，发出一声“噗”的轻响，空中女鬼双爪交错而过，瞬间将它的头切了下来，但在后方的费允玮却已经感觉到喉咙间一阵剧痛。 他张开嘴，却发出了如同漏风一样的嘶呵声，血沫从嘴角喷出，渐渐流下。 在他身后的胡主任也瞪大了眼睛，养尊处优的油亮脑门上嵌入了一枚牙齿。大概也是不幸吧，保持着小心翼翼的姿态躲在几人背后却恰巧被穿透费允玮喉咙的牙钉进了脑袋，死得不明不白。 两人一前一后倒地，胡主任已经死了，费允玮却还在挣扎，他拼命捂着喉咙试图呼吸，脸色却已经变得如同死人一样。在生命的最后，他拉住蹲在身边的柳长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精巧的发卡，却终究没了力气再交给别人了。 女鬼尖叫一声在空中消散了，或许费允玮也不知道女鬼和自己的联系。别的人更是连女鬼也无法看见，虽然隐隐猜到了发卡的作用，可除了收起来以外，也做不了什么。 “安息。” 柳长安合上费允玮的双眼，默默站起身，看向袁夕和萧世繁。 “还要上楼吗？我的朋友已经全都死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不上去看看你甘心吗？”袁夕反问。 楼上能有什么？ 虽然不清楚，但看起来怪物越往楼上越少，换句话说，楼上更安全大概是没什么问题的。事实上在三人抵达四楼时，这里居然一点混乱都没有。 “没人，也没怪物。”萧世繁聆听了很久，现在惨叫声也几乎都消失了，楼上的人恐怕全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走廊里也没见到一只怪物。 “院长室。”袁夕在地图上找到了位置，几人一同往那里走了过去，他们不信这样的院长真的一无所知。 陆凝和兰玉树在飞奔，叶非还更靠前面一点。三个肌肉怪物追在后面，不时抄起什么就扔过来，路上不时还有别的怪物从各个房间里钻出来阻挡，他们仅仅能“恰好”全都避开，可是这样一来，兰玉树的消耗就更大了。 “那边楼梯！” 叶非跑着跑着忽然眼前一亮，看见了一个楼梯口没有怪物守着，只是稍远一些的地方有一只骨刀怪物站着。不过没关系，那种怪物的速度并不算快！ “我们走！”陆凝努力搀着兰玉树一起跑，叶非马上加快了速度，此时骨刀怪物也发觉了三个人，可是她并没过来攻击，反而是抬起了手，轻轻抚着下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咔嚓。 叶非感到脚下一空，后面的两人也有了同样的感觉。 地面，被切开了。 一个人的时候勉强还能撑住，但三个人的重量足以将其压塌。 “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叶非的大叫声，三个人一同向下坠落，这还不是最糟的，在摔在一楼的同时，地面仅仅给了片刻的缓冲，便再次崩塌！ 陆凝感觉内脏传来剧痛，旁边的两人也好不到哪去，碎裂的水泥块和人一起坠落，就算是这点距离也足以把人砸得内伤。叶非不幸被石头击中头部，已经昏迷了。 【要死了……】 两枚铜牌在空中弹开了最大的水泥块，这是兰玉树最后的抵抗了，但三人再次向地下坠落，更多的也一并落下，一些钢筋也随着水泥剥落伸了出来，断面锋利如刀！ “抓住了！” 眩晕中，陆凝感觉自己的一条腿被人紧紧拉住。 另一边，兰玉树也被人半空中拉住了胳膊，就这么悬在了半空。水泥块落下，继续砸穿了地下一楼的地板，继续落下，叶非也隐没在黑暗之中，但这样的危险已经远离了陆凝。 她睁开眼，在这个有点奇怪的角度下，看到了一只沾着血的手，以及孙墨竹因为正在用力把自己拉上去而涨红的脸。 “好在赶上了。” 旁边是洛麟的声音，有点气喘，却也让人放心。 实际上只是片刻，陆凝和兰玉树就被拉了上去。两人躺在地板上缓了缓，马上就起身了。 “有怪物，我们快走。”陆凝按着头上的伤口，扶住了孙墨竹的肩膀。对方却平静地说道：“放心，目前没有危险。” 陆凝晃晃头，这才看清楚走廊里的情况—— 屠戮。 四周全是怪物的尸体，要么被利刃切开喉咙，要么被尖锐的武器在心脏之类的要害开了个洞，总共十余只怪物横死在四周。 “我说过吧，我们是武斗派。” 耳边传来孙墨竹的低语。 “如果只是来自暴力的危险，我们可以解决。” 陆凝见识过协会成员的超自然力量，也见识过袁夕和费允玮战斗的场景，但是和他们不同，真正来自集散地的“武力”水准，或许应该是这样的。 “谢谢……你们为什么会……” “舒星若担心你的安全，很显然和你同行的人不怎么靠谱。” 无力反驳。 “总之，还是离开吧，医院里都是怪物，除非地下的东西被彻底解决，否则这里怕是没完了。对了，现在是几点几分？” “嗯？五点二十二，问这个做什么？” “还有六分钟。”陆凝垂下了头，“军团启动，我好像是，想明白了，可是，真是……累……” 不断使用瞳术加上之前的躲藏消耗，终究是让她精疲力竭了。 28 囚室之外 院长室的门锁用子弹轻松破解，但是在闯入之后里面却空无一人。 “院长呢？是不在这里，还是已经被杀了？”萧世繁冲进屋子里，将几个能藏人的角落都找了一遍，却没发现什么。这间屋子不大，如果有什么人躲起来大概一眼就能看见。 “这屋子太小了。” 袁夕忽然说。 “太小？啊，这样都找不……”萧世繁话说了一半，猛地反应过来袁夕的意思，马上开始敲击墙面。 “这样没用，听声音只能分辨出墙壁厚度不同的地方，可是如果整个墙后面都是空的，也听不出差别。”袁夕取出一包口香糖，“让开点，我炸开这里。” 话音刚落，墙面忽然发出一声响动，接着凹陷下去一块，一名头发花白，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这个“门”后。 “真是伤脑筋的大小姐啊，这样一言不合就要爆破，我的老身子骨可受不了。” 男人对萧世繁和袁夕手中的枪视而不见，慢慢走到了办公桌后方，坐在了那个有些年头的椅子上，露出了微笑。 “我是这座医院的院长，你们是来找我的吧？” “你果然是知道这里有问题的。”袁夕举枪对准了他。 “有问题？不不不，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院长笑了，“我只是为了更加完美的人类而努力……啊，你们大概也见到了一些半成品，感觉如何？” “你是指楼下那些怪物？”萧世繁冷冰冰地瞪着他。 “怪物？他们是实实在在的人，和被制造出来的那些家伙不一样。”院长嗤笑了一声，“不是由人所进化而成，那算得上什么完美的人类？虽然说凭借那个缝合者的力量已经完成了完美样本的制作，可是那不是人类……哪怕外观完全一样。” “外观完全一样？” “他们称之为‘天庭之子’，这个翻译略有些问题，不过完完全全的神造生物这个意思倒是翻译出来了。” 袁夕注意到了一个词。 “他们？是谁？” “这我可不能说，毕竟合作的前提是不要把他们牵扯进来，我提供场地和素材，他们给我知识和掩护，我告诉你们这些，是看在同为人类的份上，如果你们要找什么人，也不该到这里来才对。” 听到这种话，袁夕和萧世繁只是冷笑。 “那里面是什么？”袁夕指了指院长刚刚出来的密室。 “是种子。”院长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有些恶心的笑容，“虽然说令人感觉有点不适，可拜托到我手里的话，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了啊……我可是完全不介意你们现在动手去释放他们的，毕竟那不是我需要的东西。” “是那些失踪的人！” 柳长安马上走到袁夕身后，焦急地说道。 “之前在丹玛失踪的人，恐怕都关在这里！要是找到了他们的话……” 袁夕点点头，伸手把“口香糖”的一段抽了出来，萧世繁依然用枪指着院长的脑袋，她倒是不担心这人作妖。 可是为什么他还能这么从容地笑？这次被发现了之后，他那所谓的完美人类也没指望了，不管是哪一方面的人都可以处理这个家伙—— 就在那一瞬间，袁夕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体，但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以至于这样的闪避没有起多少作用。 那是几条血肉包裹着骨骼组成的触手，尖端坚硬，十分轻易地就撕开了她的下腹，将数块已经被扯碎的内脏抛向了前方。 这下变故突生，萧世繁也立刻把枪口指了回来，袁夕却是正对着院长的，看得见他趁机低下头从抽屉里抽出了什么东西。 砰！ 她开枪的速度更快。 高威力的弹头将办公桌削去一块，准确没入打算拿它当掩体的院长一只眼睛中，撞透大脑，在颅骨上留下了一道裂缝。 “柳长安！！！” 这时，萧世繁才怒吼了起来。那个和气的青年这时露出了他的獠牙，双目变成了和楼下怪物一样的猩红色，两条手臂则化为了几条血肉模糊的触肢，近距离下成功偷袭了袁夕之后，他的脸上扬起了扭曲的笑容。 “就算你这么喊，也救不了人了，还不如一起去死。” “柳长安”将袁夕甩到了一边的墙上，舞动触手向萧世繁扑了上来，迎面的子弹他根本不闪不避，任由它们在身上打出了几个血洞，不到片刻，那血洞周围便开始生长起肉芽，慢慢开始愈合起来！ “还原之后的我可是不死之身啊！你还是不要挣扎了，也节省大家的时间！” “你给我去死吧！” 看见柳长安逼近，萧世繁却直接冲了上去，伸手从背后掏出一颗手榴弹，拉掉拉环直接塞进了他的怀里。 “哈？” 轰！ 爆炸的气浪直接将房间的玻璃震碎，屋子里的东西也全都东倒西歪，萧世繁直接抱着脑袋躲到桌子后面避开了正面的冲击，剩下的全都被柳长安结结实实吃下。 热度刚消，萧世繁就从桌子后面翻了出来，愕然发现柳长安居然还站着！ “该死……有点……僵硬。” 浑身焦黑的人形如同生锈的机械一样扭了扭身体，黑色的碎片带着手榴弹的破片从皮肤表层脱落，里面露出快速生长的嫩肉来。 它居然还能再生。 萧世繁一咬牙举起了手枪，但这时候另一声枪响直接爆开了这个柳长安的脑袋。 角落里的袁夕居然还活着。 “咳……打中了……” “袁夕！” 柳长安踉跄两步倒在一旁，萧世繁急忙跳过一片狼藉来到袁夕旁边，看到她腹部可怕的伤口顿时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这是……我们的……秘密任务……” 袁夕断断续续地说着，用枪柄敲了敲墙壁，将那“口香糖”炸药举了起来。 “……另外，那混蛋终究是说漏嘴了……把人救出来，然后跟着陆凝走，她应该……可以生还。” “什么生还？对，她是有超能力的，你的伤说不定还有救——” “我都要死了你能不能听我说完话！” 袁夕忽然怒吼起来，吼得萧世繁一愣。 “咕咳……” 她吼过一声之后，开始咳嗽起来，与此同时，腹部的伤口也开始大量渗出血来。 “你现在要做的……第一是放人，把我们的目标人物……找到，第二，告诉你觉得可信的那些人，这里发生的……咳！事情。最后，那个我们在市长那里见到的秘书孔斯，或者他身边的什么人，是‘敌人’……” 萧世繁半懂不懂，但他只是点头，也只能点头。 握住枪的手愈发冰冷。 “看不清……那个偷袭我的家伙又……站起来了？” 身后传来一声响动，萧世繁急忙扭头，发现已经少了半个脑袋的柳长安居然又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看来……是……那么第一条取消……现在就出去，楼下要是陆凝还活着，援兵估计已经到了……”袁夕拽着萧世繁，让自己从地上坐了起来。 “我听你的。” 萧世繁喃喃道。 “那就好。” 二人的对话，仿佛有着一段回忆。 接着，萧世繁跑出了院长室，发疯一样向楼下冲刺，仿佛在逃离什么一样，或者说像是要跑赢什么一样—— 那是院长室里的爆炸声。 “有人死了吧。” 一楼，孙墨竹听到爆炸声抬起头，神色间有一些哀伤。 “总会有人死的。”洛麟有些无所谓，“这是必然的代价，每个测试场都不会让所有人活着回去。” 二人现在坐在一间医护室里，给陆凝简单检查了一下之后拿了些葡萄糖水给她喂了。兰玉树跑到外面放置防御阵，这时候还没回来。 实际上现在一楼已经没有活着的怪物了，二楼徘徊的还不准备下楼。孙墨竹和洛麟两人的战斗力对那些怪物都形成了威胁，这样一来也暂时安全了。 “说起来你这次是什么身份？这样长时间留在外面没关系吗？”洛麟闲聊起来，问起孙墨竹的事来。 “和我活着的时候一样，在一间武馆里面当教习，不过武馆平时也没什么人，恐怕早就没落了。” “那还真是巧了，我原来是保安这次是保安，你原来练武这次在武馆……”洛麟打趣了一句。 “你们说什么？” 躺在病床上的陆凝忽然说话了。 “你醒了，感觉如何？” “我没关系，你们之前说……什么？自己是做什么的？” 洛麟不解，说道：“就是这次碰巧我们都是干自己死之前的工作……” “不是……碰巧。” 陆凝费劲地撑着床铺起身，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反倒是阴郁的气息及其清楚。 “拿我的手机，帮我打给通讯录里那个‘殷’。” 孙墨竹依言照做，接通电话之后把手机递给了陆凝。 “喂？”对面传来殷络懒洋洋的声音。 “殷络，我有件事问你一下。” “这么大的雨，你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殷络开玩笑一样问了一句。 “和那些没关系，我问你，你在来到集散地之前，是不是在黑道的？” “确实在帮会里混日子来着，怎么，难道你也是哪个地方派来卧底的？这年头卧底都找你这样的学生咯？” “不，只是发现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共性。”陆凝笑笑，“打扰了，回头再聊。” “喂？什么共性？你……” 殷络没说完话就被挂了电话。 这时候洛麟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我们这次的工作都是自己死之前的工作？” “啊，我是个学生，排除这次神神怪怪的部分，我的身份就是个学生。舒星若在她的世界是个明星，我和她认识我知道。此外你们两个，加上我又找人确认了一下，那就不是偶然。” “这算是个发现，可是有什么用？我们又不能凭借这些找到所有的‘乌鸦’。”孙墨竹疑惑。 “本来我也是觉得没什么用，但是有个人我要好好问问了……” 陆凝闭上眼，用手指轻轻按压着，脑海里开始思考起一些被忽略细枝末节来。 可惜，事情总有意料之外。 29 毁灭 子弹的声音连绵不绝，现代化武器的火力压制足以让尚未脱离生物范畴的怪物毫无躲闪的余地，无论是力量强悍的肌肉怪人还是身体柔软的骨刀怪物在这样的攻击下毫无区别，全都是被打成一滩烂肉的下场。 程雾泠带着一支近全副武装的近百人的部队以这样凶悍的方式直接闯入了医院中。 “肃清楼层内怪物后，寻找幸存者，提取样本，王队请带上七八个人和我来。” 程雾泠本人只是穿了身防弹衣带了一把手枪，并不像周围的士兵一样严严实实地裹在护具当中，不过她也毫无疑问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在她的吩咐下所有士兵马上散开，成小队开始一间间房间踹门，发现躲在里面的怪物直接手榴弹关门伺候，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惊动了病房里的三人，兰玉树则马上回到了病房门口，正好碰到程雾泠带人往这边走来。 “有人！” 一名士兵马上举枪，看到兰玉树眼睛没有问题才压下了枪口。 “你们是……” “我们是生命科学研究所的，由驻扎在那里的部队派出，目前的负责人是我。”程雾泠看了兰玉树一眼，“我记得你是超自然协会的成员，对吧？” “啊……是……” “你好，我们接到了消息，关于当年逃逸的‘缝合者’在这间医院藏匿着，现在突然失控，我们作为先头部队来控制现场，另外既然你们已经到这里了，是否是说明协会已经率先接手这件事了呢？” “等……等等，虽然组长和陈雪姐是下去了……但是接手？你们知道这里有问题？” “不知道，我们找了很久了，如果不是这次有渠道收到信息还不知道它躲在这里……”程雾泠说到这，正好看见孙墨竹扶着陆凝从房间里出来。 “程雾泠？” 孙墨竹也有些意外。 “看来我没来晚，通知还算及时。陆凝怎么样？”她伸手抓起了陆凝的一只手，搭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只是疲劳，大都是外伤，内脏无损，还好。” 谁知就在她要收回手的时候，却被陆凝反手一把抓住。 “程雾泠，你怎么会过来？还有……缝合者……” “缝合者是这间医院怪物的代号，我本来打算之后再集合的时候处理这件事，可是你们所有人都自己开始接触它们了。” “你都知道？” 程雾泠眨眨眼：“知道什么？” “这些……怪物，和那背后所谓……” “星灵？研究所是当年第一批，也是目前唯一还截留了部分仆役的组织样本的机构，我不知道星灵现在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但是仆役毫无疑问和怪谈七夜有关，之前我不是提醒过你们要重视吗？也说过我们要调查这里吧？” 好像……是这样。 “可是你完全没有提及这和星灵的关系。” “因为没有人目击过真正的星灵——在研究所找到落点的时候，就是几只仆役在那里截击了，当时甚至不能击杀任何一只，甚至当年的军队损失也不少，付出了这些代价才得到了一些它们逃离时脱落的组织碎片。今天如果不是缝合者开始活跃，我们都不知道它在这里。” “传闻是早就有的。” “丹玛的传闻多了，只要它们不主动现身，你真的以为这么好找？” 程雾泠一挥手，让王队带着人继续向前推进，自己则留在这里继续和陆凝解释。 “原本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去调查这几个地方的，可是你们行动的速度比我想的还快。” 她瞟了一眼兰玉树。 “我们发现问题直接来解决不好吗？这可是我们的办事方法……” “无意冒犯，只是擅自将无关人员卷入真的是明智的决定？” 兰玉树噎住。 “不过既然是专业人士打算解决，我们也不会随便插手。只是还望告知，目前的情况如何了？缝合者的本体位置找到了吗？” 一句紧过一句的问话，让兰玉树有点接不上来。 就在此时，地面忽然开始震动。 孙墨竹和洛麟最先反应过来，刚刚作出警戒的姿态，一道黑色剑光如同蛟龙般从地下冲出，强大的力道将地面打开了一个能够让人通行的小孔，切面光滑平整，就像是拿工具切割出来的一般。 “是组长！”兰玉树见到飞剑，顿时兴奋起来。 不过片刻之后，一个人影就从地下飞了出来，足踏金色剑光，双手微张垂在身侧，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怒火。同时，附近的地面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井盖，盖子瞬间被什么巨大的力道掀飞，陈雪抓着里面的梯子脸色阴沉地爬了出来，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便签本。 “别顾忌什么误伤不误伤了。”谭冲召回了黑色飞剑，骈指指向了地面，“你来还是我来？我们必须把整个地下彻底摧毁——” “组长！怎么回事？”兰玉树已经跑到了附近，大声喊道。 “你徐珺姐自爆五行阴雷将地下那个东西炸成了重伤，储存在那里的样本和军队也死伤殆尽，我们两个还来得及出来，何念青被卷了进去，凶多吉少。” 陈雪扯下一张便签，虽然语气还算冷静，可那动作怎么看怎么是含着滔天的恨意。 “谭冲！它构筑的是半虚半实的异空间，我们必须同时出手将连接点直接摧毁才行！玉树你提醒所有人离远！我们不保证接下来的后果！” 随着陈雪的呼声，她的掌心升腾起了火焰——不，那更像是熔岩一般的浆球，一股股微型火龙从表面跳出，又重新坠入其中。一股兰玉树也无法抵抗的不适感从心底传来，恐惧自此而起，并非由于未知，而是因为他完全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太阳。 陈雪的便签本收集了她拜托很多领域的专业人才设计绘制的图案，不过其内容并非什么秘密，毕竟对别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画册而已。可是兰玉树却难以想象许多东西具现化的结果。 比如——太阳的一生。 随着那颗耀眼的星体逐渐自陈雪手中浮现，兰玉树唯一的反应就是转身就逃，逃得越远越好。 就算不是真的太阳大小，那也是个无限聚变的反应堆，或许作为施法者的陈雪能免疫其负面效果，可是恕他兰玉树才疏学浅，光是粒子流他都挡不住！ 日落，从地面的那个深井中坠下。另一边，光和暗的剑光在空中扭成螺旋，开始聚集起风暴。 砖石装饰落在螺旋中便被绞得粉碎，很快便连一点点浮沫都消失不见。逐渐的，光和暗也变得不再分明，空中只能看到混沌的螺旋，逐渐化为风和光组合成的长枪，指向了地面的另外一端。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震颤。 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越来越多的红色雾块开始在陆凝的视野里出现。由于眼睛本身视觉的模糊她反倒是可以专注地盯着那些雾块研究了，可惜的是这个时间也不多，孙墨竹背着她往医院外面跑去，周围是人们大呼小叫的声音，似乎医院的幸存者们也跟着向外逃窜，一时间陆凝根本分辨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 “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我会处理。” 这是跑出去之前程雾泠对她们几个说的话。 陆凝很想说就是交给你才让人担心，可她对程雾泠的怀疑仅仅停留在猜测阶段，询问过的那些东西也没有什么破绽，根本说不出质疑的话来。 “柳长安！这边！” 跑在不远处的兰玉树忽然发出一声大喊，陆凝扭过头，视野中还是一片模糊，不过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群人向这边跑了过来，柳长安的回应声也飘入了耳际。 ——“你认识我？” 那一瞬间，陆凝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一件很可能指向了事件背后，和自己的任务息息相关的事。 “孙墨竹，我们去兰玉树那——” 话没说完，猛地听见一声怒吼。 “别靠近那个混蛋！” 萧世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陆凝看不见，可兰玉树却看见这个男人一脸狰狞地对着跑在一群人最前面的柳长安举起了枪。 “你，你要干什么！救命！救……”柳长安也看见了萧世繁的动作，惊慌之下想要向旁边的人求助，一转头却发现周围的人已经全都害怕地避开了。 陆凝心里着急，她已经知道所有人都被暗中设计了，此时只能张开嘴，用最大的声音对萧世繁那边喊道： “等一下！萧……” 枪响！ 柳长安的脑袋如同西瓜一样裂开，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尖叫声。场面变得更加混乱，孙墨竹也急忙将陆凝跑过了门卫室。此刻，一声如同晴天霹雳一样的爆炸声在医院中响起，伴随着野兽嘶鸣般的声音，空气中扯开无数裂缝，纯粹由能量组成的风暴四处喷射，将逃难的人群吹得七零八落。紧接着一只只没有皮肤的人形长尾怪兽从裂缝当中跳出，双手尖爪如刀，落入人群中就开始肆虐！ 之前在楼里好不容易逃生的人纷纷倒下，登时将这里化为了鲜血的地狱。 30 一梦黄粱 怪物数量极多，只是半分钟的工夫就有不少人被砍倒在地，就算是洛麟试图帮忙，也于事无补。幸运的是怪物似乎只有这么一批，没有更多的裂缝出现在外面。 陆凝死死搂着孙墨竹的脖子，她还是安全的，兰玉树和孙墨竹的战斗力应对这些怪物还是足够，只是她感觉脑袋越来越痛了。 就在视野忽然变得一片漆黑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种非常温和的感觉，如同儿时母亲的手掌一样，钻入脑海，抚平伤痛，之前积累的惊吓和紧张感慢慢消失，疲劳和安逸从心底涌上来，让陆凝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梁叔！你终于过来了！” 迷迷糊糊的，只听见兰玉树欣喜若狂的喊声。 人间苦乐，欢喜忧愁，皆在一梦一转之间。若已遍历，回首再看时，不过如是。 似乎听得有人低语。 陆凝睁开了眼睛，一股清香让她的精神一振，视觉也已经恢复了清晰。 身上盖着一条薄毛毯，床板有些硬，转过头就能看见小房间的门外蹲着一个梁绍坤，手里拿着蒲扇正在拿瓦罐煮粥。 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人在屋子里。 孙墨竹躺在梁绍坤那把沙滩椅上，在墙边睡觉，而坐在床前的是一名熟悉的女子。 陆凝的记忆还很清晰，她就是之前在记忆中看到的车里被掏出了心脏的那个女人。 “严玥……学姐？” “你醒了？别乱动，谢谢你来救我……” 眼前的女子露出了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显然她的健康状态相当不好，双目中也充满了血丝，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在这样的状态下依然坚持留在这里。 “老师，还好吗？” 陆凝小声问出这句话。 严玥摇了摇头，将什么东西塞入了陆凝的手中，还轻轻拍了两下，陆凝会意，没有问是什么，仅凭手上的感觉似乎是金属片一类的东西。 “你该休息一下了，既然丫头醒了就没事。” 屋外的梁叔忽然说话了。 陆凝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此时孙墨竹也被惊醒了，看了一眼陆凝后便松了一口气。 “你还是挺幸运的。” 她起身走到屋外，从梁叔那里盛了一碗粥端回屋里，赶着严玥去躺椅上睡觉去了，把粥递给陆凝之后开始说起那天的事。 梁绍坤是被兰玉树叫来的，在第一次从医院楼里逃出来后他就给梁叔发了信息，也不算太晚。而梁叔一到马上就用他的力量化解了即将展开的屠杀。 黄粱一梦，梦入人间。 怪物们集体陷入了沉眠，而在梁叔的操控下它们大概永远没有醒来的机会了。另一边的谭冲和陈雪也将缝合者盘桓的异空间炸了出来，足足有近百平米的巨大血肉躯体被二人连绵不断的攻击打得分崩离析，不过伴随着这样的攻击医院的大楼也塌了一半，估计向文海得有的头痛了。 最后是程雾泠带着的部队完成了最后一击，研究所特制的生物武器将保护缝合者核心的外壳彻底摧毁，那枚黑色的还在跳动的“心脏”也被他们用一个容器装走，随着那些多余的血肉化为血浆，外面的怪物们也全部死亡，它们并没有化为血水，而是整体变成了宛如石头半般坚硬的雕像。 那之后，姗姗来迟的警察和救援人员将伤者送往别的医疗设施治疗，统计死者，安抚群众这些不提。 最重要的是死者。 萧世繁被程雾泠用不知道什么办法保释了，不过他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柳长安、高云机、费允玮都已经死亡，根据从废墟里清理出来的院长室情况，那里发生过剧烈的爆炸，也正是这场爆炸将严玥等失踪者从监禁他们的密室墙壁炸开，惊醒了长期浑浑噩噩的他们。 密室里失踪者合计八十六人，其中七人在最后怪物的袭击中丧生，其余人都获救了，严玥出来就看到了陆凝，她在证明自己身份之后坚持要跟着一起，被梁叔接纳。 兰玉树没什么大碍，但还是需要一定时间休养。组里的另外三人何念青、徐珺和韦传文都已经牺牲，谭冲紧急联系协会，应该会有增援的人在近日赶来。 洛麟目前失业。 最后这个孙墨竹是当个笑话讲的，陆凝被她冷不防逗了一下也感觉心情好了点。 “我睡了多久？” “一天半吧……程雾泠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别想太多。” “什么话？” “别想太多。”孙墨竹强调了一遍。 “……故弄玄虚。” 片刻沉默后，孙墨竹忽然站起身，去关上了屋门，然后回到陆凝身边，放低了声音：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好像对程雾泠很怀疑？你们是认识的吧？为什么你会这么忌惮她？” “你觉得一个什么都知道但是就是不说的人值得信任吗？”陆凝无奈地说，“我和她认识不算久，也不怎么了解她，但我知道她很厉害……她在新人场景内做的事情是我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我无法不去想象她是敌人的可能。” “可如果她不是呢？迄今为止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帮助我们，情报，救援，总结分析，你不能只靠那天计划泄露就把她打入了对立的一方吧？” 陆凝张了张嘴，可她说不出来。 从程雾泠表明自己是隐秘人开始，她就站到了陆凝的对立面，正是从这一刻开始，她内心的怀疑就在不断滋生，伴随着更多疑点出现愈发深重。 但这要怎么说？因为她有逻辑基点，可这个基点仅仅对于隐秘人这个身份来说站得住脚，如果讲明了，孙墨竹反而会认为她是处于天然敌对的阵营才有了这些敌意。 难道这也是程雾泠自曝身份的目的之一？ 她苦恼地按了按脑袋，端起碗准备喝粥。 “看来你也无法讲明白。不过呢，我固然无法理解，但坚定自己的信念是最重要的……因为那样才是你自己选择的命运。” 孙墨竹站起身，一贯有些平淡的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这是我父亲喜欢说的话，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舒星若那里看看情况，这里有梁叔在很安全，那么……再见。” 她的语气轻快，似乎浑然不把即将展开的战斗放在眼里。 这样的情绪也感染了陆凝，她回以微笑，用同样的口吻说道： “再见……还有，谢谢。” 对方摆了摆手，拉开门离开了屋子。 凤凰石酒店，萧世繁的房间中，男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一声敲门声将男人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带着颓丧的神色走过去开了门，那模样把门外的访客吓了一跳。 “萧哥你怎么……” “你还活着啊。” 萧世繁吊着一双惺忪睡眼看着门外浑身裹得如同木乃伊的叶非，嘟哝了一句之后转过身走回了屋内。叶非跟着走进了屋，马上闻到一股酸臭味，他找了找，立刻发现垃圾桶里扔着的外卖一次性饭盒。 “萧哥你不让他们打扫一下房间的啊？这……” “扫个屁……这狗屎的世界老子能不能回去还不知道，万一来的不是服务员是刺客我不是就跪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叶非感到有些难以置信，现在的萧世繁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自信和潇洒，活脱脱一个人生失败者的模样。 “嘿嘿，变成这样？” 萧世繁阴森一笑，往床上一瘫，嘶哑着吼道：“我本来就是这样啊！你以为我在找回记忆之后是什么样子？没错，我是想着要复活……但是更重要的是，有一个人能让我感觉活着……” “袁夕吗？” “哈哈。”萧世繁发出一声痛苦的嘲笑声，“我只要听她的话做事就可以了，这样也不会继续痛苦……是不是觉得这样挺烂的？可是我真的找回了一些活着的感觉，甚至做起了冲上五阶一同返回现实的梦！” 他如同僵尸一样从床上挺起身，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瞪着叶非，语气也更为阴森： “现在梦醒了！我早知道总有一天会醒的，但是我宁愿永远沉眠下去！” “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不是让你这么抱怨的！”叶非对他这样的表现也很火大，顿时忍不住也开始咆哮起来，“袁夕死了！宋宝国也死了！我们认识的人里已经有很多死在了这次事件中！你是唯一清楚楼上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如果你一直这副德行到底是谁会在背后笑话我们？你要寻死也把这次的事摆平了再去追求你的白日梦！” 萧世繁一把推开叶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敌人？可以啊，正好也有一件事，我还没做完呢。” 说完，他一把抓起背包，冲出了门。 “喂！” 叶非想要拦住，却已经来不及了。 “有些事注定会发生。” 孔斯关掉一封邮件，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不慌不忙地下楼，中途还和几名同事打了个招呼，离开市政大楼之后，钻入人群之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而教堂之中，裴宣抓着一个面包纸袋，正无聊地看着窗外时，手机忽然响了。 “咦？” 看到发来的讯息，他露出了有点疑惑的神色，不过还是迅速按照指示离开了教堂。 31 复仇者们 当黄昏再次降临的时候，丹玛的霜日庆典终于开始了。 纵然之前发生在医院的事件引起了一些恐慌，但在教堂和市政两方努力下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而至今死伤不明也是人们还怀有希望的原因。 越是这样，就越需要一个庆典来冲淡恐惧情绪。筹备许久的庆典以一片礼花开幕，市长向文海亲自致辞之后，夜间的花车游行正式开始，街上人头鼎沸，近乎是万人空巷的壮观场面。 这样一来，今天不在线路上的埃弗里教堂门前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牧师帕拉戴尔走进祈祷室，进行例行的每日祈祷，随着他低沉嗓音的喃喃，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愈发凝重，仿佛有什么即将浮现。 就在此时—— “停止吧，神父。” 彩色的玻璃窗外，出现了一个人。 帕拉戴尔带着和煦的笑容，转过头看向窗户，马上认出了来人。 “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您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吧？殷小姐？” 他语气熟稔，似乎完全没有将殷络指向窗户里的手枪放在眼里一样。 “当然有事，不然我就去围观庆典现场了。” 阳光透过彩窗洒在祈祷室的地面，也投下了一个阴影。 “我已经知道那些来这里祷告的人变成什么样子了，因此我需要一个解释……我想善解人意的神父先生恐怕不会拒绝吧。” 牧师轻笑：“可怜的孩子们，你把它们怎么样了？” “它们会变成什么样你心里清楚，还是说神父你自己也已经不是人类了？”殷络偏了偏头，平举着手枪的手平稳不见一丝晃动，“我要是在你身上开个口子，你会不会也立刻变成一滩烂泥？” “殷小姐，我是纯正的人类，这点你可以放心。”牧师指了指她手里的枪，“当然这样的武器对我来说依然是致命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为此而感到愤怒呢？” “属下被变成了非人的话，这个反应也不奇怪吧。” “殷小姐，你要知道，恶这种东西是从人出生时便带有的，我们既然要洗脱人们身上的罪恶，单凭语言和仪式作用其实并不大。”帕拉戴尔认真地解释道，“我们的职责所在，便是让人们认知到自己的‘恶’，忏悔自己的过去……可是这根本没有太大的作用，我见过无数的人在这里如释重负地离开之后，过不了多久再次回来。” 殷络盯着他的眼睛，却没发现一点撒谎的样子。 “如果忏悔只是为了更加没有心理负担地作恶，那忏悔还有什么意义呢？因此当父找到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因为我想看看和我们所做所为不同的方法。” “你们重新造了一个人？” “这是父的力量。”帕拉戴尔将手按在胸前，一副虔诚的模样，“由表及里彻底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地重生，他们的脑海里有着那个人所有的记忆，同时又没有任何作恶的念头，这才是真正的赎罪！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都不会看出破绽，这是完美的新生！丹玛这十多年来的和平，皆是父的光辉！” “原来你真的相信这个……” “有什么问题吗？”帕拉戴尔直视着殷络，“人类是靠着记忆、性格和外貌存在于这个社会之中的，只要具备了这样的条件，是不是原来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影响，而且比原来更加完美！” 殷络笑了。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神父。” 这个反应让帕拉戴尔微微一愣，不过他马上做出了倾听的姿态。 “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有个樵夫，每天要砍很多柴，但就算这样也只能说勉强养家糊口而已。有一天中午，他疲倦地坐在湖边一边休息一边吃午饭的时候，不留神将身上最贵重的东西——那把伐木斧掉进了湖里。” 帕拉戴尔抬起了手：“我想我知道这个故事，殷小姐……” “别忙，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听我讲完。”殷络语气平缓地阻止了牧师接下来的话，继续着自己的故事，“正如你说的那样，湖中出现了仙女，拿着一把金斧头和银斧头问他遗失的是哪一把，樵夫老实回答了铁斧，于是他得到了一把金斧子和一把银斧子。” “从此他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帕拉戴尔说。 “他为什么会幸福呢？因为第二天，他再一次‘不小心’把装着食物的篮子落入湖里，得到了一个精致的食盒和一个镶满宝石的盒子。第三天，他得到了一件结实的皮甲和一件昂贵的华服。樵夫住在森林里，没有人会注意他家境的变化，也就不会有人知道湖中仙女的秘密。最后，樵夫在某一天，带着自己聒噪而又丑陋的老婆走进了深林……” 殷络对着帕拉戴尔笑了一下。 “故事到此为止，神父，你不用觉得我意有所指，这不过是有感而发的一个小故事罢了。之所以和你扯这么多话，也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些事而已。” 牧师有些不解。 “我今天来，是为了撒气的，你知道，认识的人死了总归不是什么美好的感觉。我这个人一旦心情不好了，就要找个合适的目标让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就是这样。” “你……虞婵！虞婵！” 牧师忽然大叫了起来，与此同时，殷络也立刻开枪！ 子弹瞬间击碎了窗户，可惜未能伤到帕拉戴尔。一个快得不像是人类的影子用像是瞬移一样的方式出现在祈祷室中，轻而易举地挡开了所有子弹。 等对方停下，殷络也认出了那正是虞婵，教堂收养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只是看她的速度和反应根本不是普通的人类！ “随叫随到啊，既然如此……” 殷络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甩手将一枚手雷抛进了祈祷室，不料手雷还没落地，虞婵就抬手划出几道银光，将它在半空中拆得七零八落！ “殷小姐，既然来了就留下好了。”帕拉戴尔盯着殷络，笑容已经完全变成了冷漠，“如此暴躁的性格，对于你的家人来说也未必是件好事，不如趁着今天把你的罪恶也洗脱了吧。” “少在那里唬人。” 虽然看到了虞婵那超越人类的力量，殷络却一点都不慌张。 “她根本不能在教堂外动手吧？你能够调动的人也不多，只要不进教堂我就是安全的，不然你也不会听我废话那么久。” “那又如何？”帕拉戴尔冷笑，“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你根本不可能和任何人讲这里发生的事！到时候也一样，你尽管逃吧，会有人解决你，放心，就算是尸体，父也可以制作出一模一样的复制品来！” “那还真是吓人啊，不过谁告诉你我不会和别人讲了？” “你可以试试。” “会被牵连吗？神父你还是不明白，世界上有些人就算是知道会被牵连，也不会后悔听说这件事。”殷络收起手枪，慢慢后退。 “人心皆有私欲，一旦涉及生死更会被放大。”帕拉戴尔慢慢恢复了笑容。 “也许吧，不过你怎么知道别人想要的是否只是一把铁斧子而已呢？” 随着这句话，殷络消失在窗外。 萧世繁坐在市政大楼对面的一间咖啡馆内，终于确认那个叫孔斯的家伙不会再出现了。 虽然他不明白袁夕究竟是如何怀疑到这个人的，不过只要是她的话，他就会听。而现在看来，她依然没出错，孔斯绝对有问题。 远方传来音乐和人声，咖啡厅内灯光不甚明亮，与外面隔开了两个世界。萧世繁按捺住躁郁的心情，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是程雾泠吗？” “萧世繁？找我有什么事。” 对面背景音中有一些人聊天的声音，似乎是在研究所。 “你在研究所就好，我想知道你能不能调用丹玛的监控？” “可以。” “我要找一个叫孔斯的人，是市长的秘书，今天离开办公室后不知所踪。他应该是我们敌对阵营的。” “给我点时间，另外能说下你的判断理由吗？” 对面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萧世繁对对方这种态度有种莫名的放松感，他还真怕有人再像叶非那样问来问去。 “不是我的判断，我直接和你说一下吧……” 接下来萧世繁尽可能地回忆了一下当时在院长室发生的事。 “……柳长安不是人，可能也是敌对阵营的人。至于袁夕为什么让我调查孔斯……” “啊，当局者迷。”程雾泠随口答道，“我们都不知道你们两个的身份是大少爷大小姐，一般人见到也会用姑娘女士之类的来称呼吧，那个院长直接称呼袁夕为‘大小姐’其实很奇怪。” “呃？” 萧世繁一愣。 “一般人就算知道你们有身份背景，顶多认为是来自什么公司的经理或者高层。既然连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你们的身份，知道的人当然都有嫌疑。只是相比而言从一开始就一同行动的人来讲作为陌生人的孔斯嫌疑最大而已。她大概说不出这么多东西来了。” “是……这样啊。” “嗯，现在有几个摄像头拍到了孔斯的画面，我模拟一下路线图后传给你，不过你记得这只是个模糊的线索。” “了解……多谢你了。”萧世繁轻轻呼了一口气。 32 山雨欲来 在已经不多的时间中，居然还能空闲下来休养身体，陆凝也不免有些感叹。 梁叔是这几天以来也会和她聊聊天，外面发生的事在多方努力下逐渐趋于平缓，陈雪和兰玉树也来过两次，令人没想到的是陈雪是专程过来道歉的。 七月二十二日，晚风吹过山岗，为城市带来了一丝湿润的味道。持续多日的霜日庆典已然进行到了中段，一些丹玛著名地点也会有街头艺人的表演，越来越多的游客涌入也让街上多了形形色色的人，气氛热烈欢快。 人们会尽量去遗忘那些不快乐的事。 “我错过了很多吧。” 陆凝自言自语着，走到了屋外。 无论是舒星若、程雾泠还是别的什么人，发回来的消息都是平安。梁叔在她彻底痊愈之前是绝对不允许她离开这里的，陆凝也拿这“黄粱一梦”的术法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依言休息。 但是这样的和平假象很快就会结束了。 “明日午后有阵雨，出行时请做好防雨措施。” 梁叔的老收音机里传来了天气预报的声音。 “梁叔，你们的人到了吗？”陆凝忍不问道。 这时候梁绍坤正端着淘好的米从屋子里出来，闻言也只是呵呵一笑。 “就到了，别担心，谭家小子和雪丫头两个人一直在注意各处的异常，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也能及时解决。” “梁叔你这样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陆凝苦笑。 梁绍坤将手里的米放下，搬了个凳子过来坐着，带着一丝宽慰的笑容说道： “我们有超乎寻常的力量，选择了承担这份超乎寻常的责任，自然是免不了死亡的。你觉得这次的事态很严重吗？仅仅是一座医院的规模，还有三名普通派遣成员的死亡，这些只能引起重视，但比这更加严重的事可不是没有。” “更严重的……” “你既然参与了，也应该察觉到小谭和小陈的实力和别人不是一个级别了吧？只要他们不出事，这次的事件评级就不会上升到很高的程度，这是我们的行动准则。” 虽然很难理解，但陆凝也算是能领会到这个意思。 作为绝对的武力镇压手段不出问题，那么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小打小闹都没关系。虽然听上去不近人情，但对于一个人手紧缺的组织来讲也算是可以理解的策略，至于下级战斗力的补充相对而言反倒是比较容易的事。 可她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 “梁叔，我的眼睛能看到未来。我看到了我的死亡，也看到了丹玛的毁灭，你觉得我可以安心下来吗？” “未来视的确是罕见的能力，但你确定吗？你看到的是未来？”梁绍坤没有被陆凝的话惊到，反而开始说起能力的话题来，“许多未来视的能力仅仅是将自己通常无法感知的信息混合起来进行分析而产生的推论未来，这样的未来都可以改变。至于真正意义上的未来视是绝对不可变更的，那已经是看破命运的能力了，我活了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呢。” 陆凝张张嘴，却没找出能反驳的话来，这超自然能力都不是自己的，跟专家谈更是没什么说服力。 “如果你实在担心的话，明天就可以离开。”梁叔淡定地起身，“不过还是不要去冒险的好。” 尽管可以离开了，陆凝却无法安然入睡。 在乌鸦图标的手机应用中，显示出了这一次的任务，她作为隐秘人的两项个人目标已经完成了，但是这个完成却让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一找到导师范晓芸（已完成，见面） 二找到师姐严玥（已完成，见面，交谈）】 她没想到连完成任务都能让人如此恐惧不安。 严玥确实是见到了，可是导师范晓芸？什么时候的事？难道也在那天从医院出逃的时候有她一个？还是说自己睡着之后也来看望过自己？ 没有人提起过，连严玥都没有提起这位导师的行踪。 有许多事都没有解决！陆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就这么准备离开的话那天“看到”的一幕将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个怪物一定会在有人试图逃离的时候将自己捕猎。 严玥的纸条同样是个警告。 【别相信任何人，他们连记忆和性格都可以复制】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她一直在意的问题。 缝合者的军队，真的是在医院那里吗？既然说出了军队启动，能够被那样轻易的镇压吗？说到底外星人口中的军队和人类认知的可能根本不一样。当时缝合者所做的也许不是殊死一搏，而是接到了什么人的授令而开始了既定计划吧。还有最后自己听见的那件事，萧世繁追着柳长安…… 等等，记忆和性格都可以复制？ 鸟栖湖畔偶尔也会有野营者，毕竟这里风景秀美，临近水域空气也更加宜人，十分适合篝火和帐篷。 尤其是游客们，对于这样的体验自然的机会更是勇于尝试，今夜就特别热闹。 “嗨，兄弟们，借个火？” 出来玩的几个青年男女营帐边，走来了一个年轻人。 “我们点火的工具出了点问题……从你们这借点火回去行吗？” 这不是什么大事，几个青年大方地邀请他坐下聊聊，一来二去便聊了起来。 “我们三个人来这里玩的，请了个当地的向导，今天在鸟栖湖，明天大概会进山转一转。对了，我叫孔斯，既然相逢就是有缘，认识一下？” 青年们也介绍了一下自己，并邀请孔斯的同伴一同来玩点什么。 孔斯很痛快地同意了。他离去不一会，就带着三个人回到了这个营地。 “这位是本地人，名字叫王宗相，你们有什么对丹玛好奇的尽管问他。”孔斯不遗余力地介绍着向导，“他是山里的猎户，对山里更熟悉，明天我们大概还会去山里体验一下打猎呢。” 打猎这样的事青年中的几个男子立刻表现出了兴趣，试着搭了两句话之后，便开始火热地聊了起来。孔斯则和两位同伴慢慢淡出了话题之外。 “接下来怎么做？”孔斯低声问道。 “……军团已经唤醒了，晚一点也无所谓，现在不需要增加杀戮了。”戴着口罩的女性斜了孔斯一眼，“那个萧世繁都已经打电话到研究所让人帮着查你的行踪了，这么多天居然没抓住你？” “他哪猜得到我到什么地方去了。”孔斯微微挑起了嘴角，“有你这个监视器在，主动权可永远在我们手上。” “今天之后就不行了，静默计划一旦开始，裴宣的命令优先权就会取消，到时候我们可以控制的力量会被拉平到和他们一样的程度，虽然解放了裴宣的战斗力，但优势已经没了。” “但是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啊。” “结局有很多，选择结局的人可不是我们，我很好奇他们会走向哪一条线。”女性目光转向湖面，“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嘿嘿，你这人真有意思。” 既然她已经发话了，孔斯也就放心加入了聊天的行列，这个夜晚对他们来说和一般的游客没什么不同。 而七月二十三日的凌晨到来的时候，恐怕就是最后时刻了。 舒星若站在出租屋的阳台上，凝视着远方的星空，她的右手上有藤蔓一样的东西生长出来，在手臂上交错缠绕成艳丽而神秘的阴影。孙墨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在从一根皮带上取下一把把闪动寒光的匕首认真打磨。 殷家隶属于大少爷的一批人悄然离开了住所，一同离开的还有殷络和殷绪，他们的身上穿着十分平常的衣服，但大多比较宽松，掩藏住了衣服下方的武器。 一间安静的病房外，韩胤和洛麟坐在供人休息的椅子上，一同注意着病房里的情况。病房里是白梦，她的安全被程雾泠托付给了二人，同为探秘人他们也接受了。 在埃弗里教堂的祈祷室中，帕拉戴尔牧师召集了教堂里的每一个人，虞婵静静地站在他身侧，看着牧师从石台下取出一把把武器，一边叮嘱一边交付给他们。 警局中，吕冰颖和石毅放下了最后一份档案，拿起配枪穿戴完毕后，找到了附近停车场中一辆早已准备好的轿车，驱车离开。 失眠的陆凝仰望着天穹，星空和混沌交替在现实和虚幻的视界重叠，那不为人类所见的，仅仅倒映在她的瞳孔当中的世界此刻变得愈发清晰，也愈发遥远。她已经有所明悟，也有所觉悟。 “这一次……是我们输了。” 在一些关键的地方想通之后，别的东西自然形成不了太多困扰。 “不过，输掉多少还是由我们来决定的，感谢你们没有赶尽杀绝，虽然不知道原因。那样我也该做出恰当的反击了。” 她喃喃自语着，走回了房间。 “可是我果然不会救人啊……虽然被人救了很多次，可是我却想不出救别人的办法。” “这就是自私吧，我不敢走到‘死’的那一边去，把人拉出来。” “对不起。” 第一缕阳光，自天边显现。 33 静默计划 这是和之前的每一天都没有太大差别的一天，炎热如期而至，午后降雨的预报令人们多了一些期盼，花车在外城区的路线已经完结，再有两天市内巡游之后霜日庆典的游行部分也就结束了。 热烈的气氛在九点左右被打破了。 首先是靠近西城区的一条小吃街上，传来了有人昏倒的消息。开始以为是中暑，不过在此后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时，恐慌开始蔓延。 紧接着在十点十分左右，人们发现自己无法联络丹玛以外的人。虽然城市内的通讯没有问题，但一切试图向丹玛以外通讯的手段全部失灵。 十点三十分，一辆轿车被发现撞毁在离开丹玛的公路上，车内自驾游出来的一家三口全部失踪，现场留下了大量血迹。 警方开始疏散人群，但很快就有十余名警察被藏在人群中的“暴徒”刺伤，甚至杀死。紧急动用失能武器的效果并不理想，一部分警车在路上便失去了联系，街头的暴徒更是开始了无差别袭击，人群四散奔逃，局势更加混乱。 下午一点左右，随着阴云遮盖天空，一部分人受到了庇护，街上除了疯狂的“暴徒”以外已经没有一般人走动。 “这只是前奏……” 陆凝站在一家已经空无一人，连卷帘门都没来得及拉上的服饰店门口打着电话。她的脚边有几颗玻璃珠，在幻阵的遮盖下无论是暴徒还是“怪物”都忽略了她。 没错，怪物。陆凝的视觉里能够清晰地看到一些如同长臂猿一样的隐形怪物行走在街道上，它们有如同蚊子口器一样的尖嘴，一旦碰到人类就会悄悄靠近将尖嘴刺入他们头部，诡异的是这样的攻击看不见外伤，只是被吸食的人会立即晕倒。 “我们没有找到赵茵然。” 那一端是昨晚便已经离开了警察局的石毅，为了尽量集结队伍，他们离开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同伴们的住处，现在叶非和沈新月已经和两人汇合了，然而在寻找赵茵然的时候却意外地哪里都找不到。 “先放弃。你们现在前往白梦所在的医疗所和洛麟他们见面，目前只是制造混乱，我们不需要在这里和他们耗时间。” “你呢？需要我们去接你吗？”石毅问道。 “不用，我和舒星若、孙墨竹有别的事。你们汇合之后可以移动，但是不要往市中心走，在郊区，千万不要做出什么离开丹玛的举动。” “了解了。”石毅也没问为什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陆凝挂掉电话没一会，舒星若和孙墨竹就驾车来到了店铺前。从车上的伤痕和一些血迹来看，估计是用非常粗暴的方式过来的。 “状态不错？”舒星若摇下车窗笑眯眯地问。 “从没这么好过。”陆凝开门上车，对驾驶席的孙墨竹说，“现在我来指路，我们这就前往生命科学研究所。” “程雾泠？” 舒星若抱着双臂，神色微冷。 “程雾泠和赵茵然，我们之中能够成为内应的只有她们两个，我刚刚确认了赵茵然不在住处，所以……” “程雾泠是隐秘人，所以她很可能和对方阵营联手，把在我们这里的隐秘人解决掉，是吗？”舒星若问。 “虽然这么解释也有可能，但很遗憾，我知道她不是隐秘人。” 陆凝指挥着绕开了几个隐形怪物出没的地方，才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冒充这个身份，我也无法预测她的计划，但是毫无疑问的她在中途给我们留了好几个漏洞来钻。结合之前和她联系时候的一些态度……至少我们能够在研究所那里收到她最后留给我们的好处。” “等等，你不是觉得她是敌人吗？”舒星若皱了下眉。 “她是‘追寻者’的敌人。” 陆凝看了一眼孙墨竹，见她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便继续说道，“这场四阵营对抗型的测试场中只有追寻者和程雾泠所在的阵营是绝对对立的状态，无论是探秘人还是隐秘人都处于第三方，我们的任务没有直观的矛盾冲突，可以被任何一方拉拢。” “你是说……程雾泠……” “她没有随意树敌的意思，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不过这样给自己添加限制的结果就是留下了很多机会，也许她的计划很完整，但我们还有偷分的可能。” 刚说到这，一间店铺里忽然冲出了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拿着一把剪刀疯了一样地冲了过来，不要命一般撞上了车的侧面，虽然市区里车速不快，可玻璃上还是溅上了不少血迹。 如同一个信号一般，周围又出现了五六名暴徒，同样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陆凝侧耳听见车身发出一股“滋滋”声，顿时知道这些全都是山上遇见的类型，急忙让孙墨竹加速。 还没甩开那些疯子，天空中就响起一声炸雷，滚滚阴云把白昼遮挡得如同日暮一般，远方的山间开始涌出黑烟，烟雾在空中凝聚成实体，逐渐化为一只只长脚蜘蛛一样的怪物。 “它们来了。”孙墨竹猛打方向盘，将车拐上了人行道，绕开路上停下的车辆和游行车队留下的障碍，以更快的速度往研究所方向驶去。 生命科学研究所。 此前由于程雾泠在这里，没有人将目光放在这边，这个盲区持续到了今天，才被踏入。 三人刚刚下车，就看到一个人从研究所里没命地跑了出来。 那应该是一个普通的研究员，他的脸孔充满了惊骇和绝望，因为脸颊一侧挂着的丑陋肉块的缘故。就算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依然能听到响亮的吞食声，这位可怜人并没能跑出太远，整个脑袋就被肉块吞食，人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两下之后，又开始缓缓爬起。 啪叽！ 肉块包裹的脑袋被黑色物质构成的锤子砸得粉碎，彻底停止了活动。舒星若确认这具尸体再也不会爬起来后，手上的黑色藤蔓才散开了形状，钻回衣袖之中。 “这是……”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沈新月给我们分享了一些她找到的东西，虽然来历不明，不过还有些用。”舒星若张开手，藤蔓的阴影在手腕部位灵活地蠕动着，仿佛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 “沈新月？她怎么会知道……” 陆凝皱了下眉，不过眼下还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这是袁夕和萧世繁留下的那枚蛋孵化出来的。”舒星若放下手，说道，“我也告诉了萧世繁，现在他手里的那枚蛋估计也已经孵化了吧，这样一来我们也不是没有战斗力了。” “她到底要做什么啊……”陆凝低声说了一句，没有让另外两人听见。 进入研究所之后，却意外得整洁，预想之中医院的景象并没有出现，走廊里干干净净，既没有哭嚎也没有惨叫声。 “有点不对。” 三人都提高了警惕，陆凝的视野中同样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出现，就仿佛这里只是没有人的建筑一样。就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孙墨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抱歉。”她拿出手机瞟了一眼，皱了皱眉递给舒星若。 “赵茵然的信息。” “她不是失踪了吗？”舒星若疑惑地接过了手机，发现只有几张黑乎乎的图片，好像是晚上拍摄的一样，因为像素和拍摄人手在抖的缘故大多是模糊不清的，少数几张清晰的图片能看出是在研究所这一带。 “是……人吧，这个角度……在哪里？” 舒星若费力地辨认着照片里的位置，图片是从外面拍的研究所，一群穿着白袍的人把什么东西装上车离开的情景。 “问题在于这几张照片为什么现在才发送过来。” 陆凝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拍摄时间是晚上，当时为什么不发送？而且没有任何文字说明，难道她遇到了什么危险？而且她为什么要大半夜的跑到这个地方来？按照之前那种胆小的样子就算敢来也要叫上一两个信得过的同伴吧？” 真是越想越让人觉得古怪。 “你觉得赵茵然会不会也是……” 舒星若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脚下传来的一声震动打断了。 地下？ “找到你了！” 陆凝忽然抬手打出两枚玻璃珠，时机恰好地钻入了空气中突然出现的裂缝当中，伴随着一阵粘稠的滑动声，几个身体尚未被改造完的人被吐了出来，摔在了地上，他们的一部分骨骼已经变形，身体也变得异乎寻常的健硕，但现在只能发出呜咽声，无法行动。 紧跟着，一名脸部完全被一张血肉面具覆盖的女人从裂缝中走了出来，黑色的核心镶嵌在应该是眉心的位置，绵延出来的红色肌肉线条刺入体内，在脖子和露出的手臂上制造出了如同鳞片一样的护甲，而双手十指则都已经变成了凶器骨刀。 “缝合者。”孙墨竹看见了那枚核心，马上认出这是那天被程雾泠取走的怪物核心，如今已经再次被激活了。 “果然是……等下，她有点眼熟。”陆凝后退了两步，却感觉这个被吞噬的女人好像在哪见过。 “赵茵然。” 习武的孙墨竹更擅长辨认骨形，一经提醒便认了出来。与此同时同样的念头自三人心中掠过：既然赵茵然都变成这样了，那刚刚的短信是…… 没有多想的时间，“缝合者”忽然动了！ 34 秘密 空间传送，是缝合者具有的特性，虽然距离越远精确度越低，但是这样的接近战中并不存在出错的可能。 只是眨眼之间，它已经传送到了陆凝身后，骨爪猛地挥下，将陆凝从头到脚切开！ “后面！” 相隔不到三米的空气中传来了本应被斩杀的陆凝的提醒声，听到声音的舒星若马上反身甩手，七八根藤蔓如同长矛一样攒射而出，穿过陆凝的幻象直扑缝合者胸前。电光石火之间，缝合者居然还能再次启动，瞬间消失，这一次出现在了孙墨竹的头顶！ “传送好快！” 现在陆凝的声音宛如回音一般在周围开始回响了，不光缝合者，连两个队友都找不到她在哪里，这正是三人之前商量好的战斗计划。 “头上！” 能够看清传送落点的陆凝，负责示警。 而融合了黑卵的舒星若以及武力型的孙墨竹则负责压制！ 三把飞刀并排甩出，孙墨竹只是就地一滚就躲开了空中下劈的一击，顺带还近距离反手给了缝合者一击。这一次缝合者终于没能传送离开，勉强用骨爪挡开两把，第三把命中了它的胸口，发出一声轻响。 “鳞甲！尝试钝击！” 陆凝的反应很快，舒星若的速度更快，回声犹在的时候空中的藤蔓就开始变形交缠成巨大的镰刀形状，借着转身的力道直接一个横扫！ 砰！ 就像棒球手击中的球一样，躲闪不及的缝合者被一击抽飞了出去。 没有了庞大的躯体和预先准备好的军团，缝合者本身的战斗力并不显得突出。陆凝锁死了它能够传送的每个位置，在连续十余次传送偷袭不成后，它身上的鳞片也开始因为数次被反击而开始脱落了。 但对陆凝来说，依然非常麻烦。缝合者对额头上核心的保护做得非常好，或者说它根本不在乎被寄生的身体遭到怎样的损害，再加上传送的闪避能力，即便无法伤到自己这边的三人，她们同样也拿对方没什么办法。 “我们必须一击致命！” 陆凝喊道。 “有什么好办法？”孙墨竹问道。 “引蛇出洞！” 空气中一阵扭曲后，陆凝从距离两人大约五米远的地方忽然现身！ “它的第一攻击目标绝对是我！” 现身之后，陆凝第一时间指向了自己面前，另一只手掏出刀来猛刺过去。 但是如果缝合者察觉这次又是幻影的话可以立即传送，有必要切实让它“命中”，只有这样才能争取时间……击杀自己的时间！ 空中闪出了缝合者猛扑的身影，这次骨爪的速度果然略慢，似乎准备随时远遁，不过当锋利的骨刀切开皮肤，喷出血液的时候，它的肌肉立即一紧，立刻兴奋了起来！ 陆凝避开第一击的要害，往侧面倒下，一个粗糙的杀阵在缝合者的脚下绊了它一下，只是让它身形微斜，却没有影响平衡。 缝合者双手刺出，十根骨刃齐齐没入了陆凝的身体，就在同时，一根黑藤长矛已经急速飞来，准确撞碎了它一时没有保护的头顶黑色核心。 空气微微弹动了一下，缝合者应声而倒，和陆凝一起趴在了血泊之中。 “咳，差一点……” 舒星若和孙墨竹赶紧过来查看，眼前的情况稍微让她们安心了一点。陆凝不是没有用幻象的，只是这次在本体上稍微偏离了一点，也让缝合者最后一击错过了致死的部位。 “你胆子还真是大……” “我有把握不会死……那个，你的藤蔓能不能堵伤口？” 陆凝按住侧腹的伤口咬牙笑了一下，看向“缝合者”的尸体：“它死了吗？要不要补上一下？” 孙墨竹走过去将覆盖在脸上的面具整个揭掉，露出了下面赵茵然恐惧而绝望的脸，试了一下后摇摇头。 “死了，都已经死了。” “真是……嘶——” 陆凝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一看两根细小的藤蔓正在钻入自己的伤口进行缝合，疼还是次要的，主要是看着还有些不适。 “知道疼就少用这种危险的办法。”舒星若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脸色有些嗔怪。 “我很惜命的……痛！” “不过还真难想象这个在医院搞了那么大的声势的怪物这么轻易就被解决掉了。”孙墨竹扔掉手里的肉块，有些厌恶地拍了拍手。 “医院里它有一整层楼那么大的躯体，核心都不知道埋在哪，还有护卫的军队和空间传送袭击，现在这明显连控制一个躯体都没做到呢。”陆凝看了看不远处滑落出来的那些“人”，他们现在都已经没了声息。 “估计这里的人都被无声无息地解决掉了吧，就像他们那样。”舒星若缝合完毕后，也走过去查看了一番，对于那狰狞可怖的相貌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适来。这些人也只是被改造中的可怜人，恐怕更多人也以相同的样子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 稍微休息了一下，等陆凝感觉可以行动之后，她们就顺着楼梯下到了地下楼层。一路上果然没有见到一个人，所有的办公室和实验室都被整理得干干净净，一点有用的资料都找不到。 直到地下三层，下楼之后只有一条笔直的充满现代科技感的金属甬道，甬道的尽头是一扇电子密码锁的厚重大门。 一个简单的六位密码，旁边是人脸大小的液晶屏幕，周围可以看到摄像头和警报装置，这样的安全措施虽然看上去还行，可对于研究所里的重要物品来说未免有些儿戏了。 “密码……” 舒星若有点犯难，三个人都做不到暴力拆除这样一扇大门，可是又上哪里去找密码？她们也没有擅长电子设备的人啊。 “会不会在楼上哪里能够找到？”孙墨竹问。 “希望不大，这又不是什么解密游戏。”陆凝仔细看了看密码锁的输入键，发现新得和没用过一样，想找点磨损痕迹都不可能。 就在这时，液晶屏幕忽然一亮。 一段早已录制好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中，没有人，只是一张桌子上放着一根玻璃圆柱，内侧封存着黑色的核心。 “如果你们找到这里并且触发了这段录像，那就说明有些东西你们已经搞清楚了。” 背景传来程雾泠那很有特色的平淡的叙事风语气。 “不知道有谁会来，我猜想中陆凝应该在其中，如果她愿意说的话舒星若也在，毕竟我给你们两个留下了足够多的提示。首先说明，这扇门是禁止进入的，不要试图暴力破开，门本身是以避难所的级别设计，一般的力量不能打开。如果你们还带了超自然协会的人来，也劝你们不要这么做，因为这会把我们推向无可挽回的对立面，就像赵茵然那样。” 说到这里，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将桌上的玻璃柱拿了起来。 “优先说明，这次不是生存类的场景，即便任务失败也不会导致死亡，顶多是赚取的分数少了一些，在此基础上请你们想清楚要不要继续自己的调查。静默计划现在大概已经开始实施了，这个计划简单来说就是灭口行动，任何了解核心内容的人都要死，最后也将把整个丹玛卷入。你们已经获知了很多当年目击飞碟的人离奇死亡的消息，那也算是计划的一环。星灵的存在只能流于传说之中，真正目击的人包括其几代以内的后裔都必须清除，这是任务给我们的硬性规定。” 她平静地讲述着，此时戴着白手套的人终于转到了桌子前，双手捧着核心坐下。那是赵茵然，目光呆滞，行动僵硬，反复一个提线木偶一样。 “稍微说一下能说的东西，那就是星灵的科技属于生物类，与机械文明有很大不同。在一部分范围之内这种生物科技具有很大优势，但从另一方面来讲又完全忽略了机械文明中的一些手段。目前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我们没有将别的阵营杀光的理由，所以接下来两天的清理行动当中不会刻意针对任何人。如果你们放弃这次对抗，那就尝试存活到二十七号的凌晨，在三点到五点的时间范围内离开丹玛。前提是你们没有触及真正保密的部分——赵茵然拍摄的照片我会选一些模糊的发给你们，能不能回避就看你们自己了。那么，祝各位行事顺利。” 伴随着程雾泠的声音消失，屏幕里的赵茵然猛地将玻璃柱敲碎，抓起黑色核心狠狠按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画面终止。 三人面面相觑，陆凝离开了门两步，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开口道：“抱歉，我想我们应该离开这里。” “你怕了？”孙墨竹却不见畏惧，“她就是在恐吓我们而已，我的任务就是去揭露事实真相，离开这里？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我们现在处于劣势，如果硬是要探索会把命搭上！” “这可不像是刚刚搏命过的人说出来的话。” “我说过，我只会在自己有把握不会死的情况下采取冒险行动！现在我没有任何把握在看到那所谓秘密的情况下逃过程雾泠的追杀！” “她的那些部下已经被击败了许多了，她不是无敌的。” “那是因为她要让你这么觉得！我也不是特别了解程雾泠，但我知道她不是会算错实力对比的人。我……” “我没有要指责你什么。”孙墨竹摇摇头，“陆凝，你不是追寻者，因此你不需要承担这个任务带来的风险和责任，但我不同。我们的目标实际上还是有一些差别的，程雾泠将这个差别清晰地放在了我们面前，她拦住了你，但我必须前进。” “我不会……继续……对不起。”陆凝茫然地看了一眼舒星若。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收到求助的目光，舒星若便开口了，“正如程雾泠所言，这次你就算没完成任务，也不过是得分低一些，比起可能会死的结果来说应该很容易抉择吧？” “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次的测试场除了是对抗型还是秘密型了？” 孙墨竹无奈地说。 35 天庭之子 秘密型。 “可能你们经历太少，还不清楚秘密型到底有多麻烦……它的困难度被排列在生存和对抗之上是有原因的。因为生存只需要脑子和身体在普通人以上就不会特别困难，对抗也只是集散地的游客之间的事情。可是秘密直接关联着场景内的某些内部信息，如果保护得好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一旦出现了泄密，你就会发现自己被处处针对……我见过坐上返回集散地的飞机，却因为秘密泄露飞机坠毁而死的人。” 孙墨竹看了一眼金属门，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虽然对自己的身手有一点自信，但是也不至于自大到认为场景内的偶发事件杀不死我的程度。所以正如舒星若你说的那样，比起可能会死的受到‘游客’的威胁，几乎必定要死的‘泄密’是我不会选择的。相同的理由，我也不能把我的秘密说出来。” “那我也没有理由劝你了。”舒星若低下了头，“这几天多谢你的照顾。” “不必放在心上，人的命运便是这样。”孙墨竹看到她这样的表现，反而安慰地笑了一下，“又不一定会死。对抗人还是比较容易的，何况为了这个计划程雾泠大概根本腾不出手来。” “你打算怎么开门？” “从别的地方炸开就好，虽然这个研究所恐怕也幸免不了。” “对不起，帮不上忙。”陆凝感到十分失落，因为她模模糊糊也能猜到一些程雾泠的想法，也知道孙墨竹真的这么做了结果会如何。 可是她还是无法伸手。 “有机会再见吧。” 道别之后，舒星若和陆凝快速离开了研究所，回到车上发车疾驰而去。 雨水溅落，车内的空气一片沉闷。舒星若打开了车内的电台，却只有大片的忙音，偶尔有两个能收到的也都是让所有人留在室内不要外出这样的消息。 “乱得要死。” 陆凝偏过头，没有接舒星若的话。 “我们接下来去找白梦，把我从剧场接出来的计划主要是她和程雾泠一同计划的，这个必须要问清楚。” “嗯。” “你觉得很难过？” 舒星若侧过头看了一眼陆凝的样子，轻笑了一下，换上了CD播放，很快，一阵舒缓的轻音乐便在车内响起。 “这不是我那个世界的曲子，不过听起来很不错。”舒星若评价道，“艺术这种东西在许多个世界都是共通的啊，文明的进程居然也能如此类似。” 见陆凝还是不说话，舒星若继续自言自语。 “我的第一个世界是‘人生双六’，全员被关在一个反社会的杀人狂设计的地下牢房中，要陪着他玩游戏。实际上呢，那个杀人狂就在我们中间，只是所有人被一开始的血腥暴力手段震住，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被牵着鼻子走。幸运的是有个聪明人发现了一些破绽，虽然那个人因此而早早被害，但留下来的关键证据成了我们生还的基石。” “所以？” “所以你应该理解，每个人对于自己道路的选择。孙墨竹总把命运挂在嘴边，可实际上她并不是接受命运的人，而是自己开辟命运的人。这也是我为何不去阻拦的原因。五个阶级，不知道多少场的生存考验，如果不能明确自己要走的道路，我打赌走不到最后的。” “我……还不明白。” “那我就说明白一些，你不是个会去救人的人，但是你在勉强自己做和自己内心所想不符的事，并因此而感到焦躁。” 舒星若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内心的想法。 “你在给自己制造烦恼，事实上并没有需要你去救的人。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让你给自己加上了一份责任，但你原本的处世方式虽然不算是利他，但也称不上是自私，那是大多数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做的事情罢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何况我们认识了，孙墨竹还救过我一次，如果我就这么离开——” “我们在尚有余力的时候伸出援手，和阻碍别人选择的道路是不同的。陆凝，不妨告诉你，我希望我认识的每个人都活着离开，也会尽量去做，但我绝对不会把别人的生死当作我的责任，那样的人会死得非常快！” 刹车强烈的刮蹭声破坏了车内的音乐，眼前的道路上出现了一群披着雨衣手持镰刀、神杖等长柄武器的人。 他们拱卫着正中间的身材稍显娇小的少女，一举一动整齐划一，仿佛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样的肃穆神色，被这么多人这样盯着总会令人感到心里发毛，而那个少女也是陆凝认识的人。 虞婵。 只是目光稍稍对上，陆凝顿时就感到了被凶兽盯上了一样的错觉。眼前的少女身上血色完全收敛，但在陆凝看来这反而更加恐怖，比起之前见过的鬼巴士和缝合者来说，这个少女不给人任何能够反抗的感觉。或许之前还有什么限制，但现在困扰住这个凶兽的锁链已经不存在了。 她如果动手的话，两人恐怕连一秒钟都撑不下去。 “不要……妄动。” 陆凝艰难地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然后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躺在了座位上。 这么一个最终BOSS般的存在根本不需要理睬她们两个。 人群慢慢靠近，经过车前。虞婵抬起头看了一眼车内的两人，什么也没说，带着那些教徒向远处走去。等到这些人消失了，陆凝才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旁边的舒星若也好不到哪去，她身上的黑色藤蔓就像遇到了天敌，拼命瑟缩在袖子里不肯出来，察觉到这一点的舒星若更是不敢升起一点触怒对方的心思，保持着停车的姿势直到现在。 “真……可怕。” 舒星若使劲晃了晃，这才让身体恢复了行动力，天知道刚才她身体都僵硬了，耳边只能听见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还以为马上就要死了呢。 “她是往研究所方向去的。” 陆凝拿出手机给孙墨竹发了条信息，至于能不能送到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天庭之子的档案 经过多年的搜集，终于完成了两体合格的“天庭之子”躯壳，并成功进行了诞生仪式。 具有完美的基因，混合了神与人的全部优点而诞生的新神，此为天庭之子的含义。与此前失败的“影之子”不同，没有任何缺陷。 成长期预估为十八年，该项目需要实验证明。 一切以神的意志为主导，不得暴露。 ……】 孙墨竹将这份资料打印出来，找了个结实的盒子装好，拿出去埋在了一棵树下面。 手机一响。 【虞婵正带人前往研究所。】 是陆凝的提示。 “居然能请动这种人物出马，真是意外。”孙墨竹拍了拍手上的土，从腰间拔出匕首，转身回到研究所内。 要没时间了，不过也用不了多久的时间。 驻扎在这里的军队离开时没能带走太多东西，无论是炸药还是控制装置都很齐备。 说真的如果不是必须要这么做，孙墨竹也宁可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只是在时间骤然被缩短后，她不得不抓住每次机会，否则更有可能会死。 “祝你们好运吧。” 黑雾凝聚的巨型蜘蛛已经侵入了城市，幸运的是它们高楼大厦一样的身体同时也限制了视野，根本不会理睬地上混乱的人们。是的，从怪物们正式现身开始，就有越来越多的人逃出藏身的建筑，哪怕使用跑的方式也要拼命离开市区。丹玛完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不理解这样的怪物究竟从什么地方出来，被吓疯的脑袋也多是无法思考。 路上的车祸越来越多，混乱之中因为推搡和践踏倒下的人不计其数。舒星若和陆凝不得不弃车，幸好白梦所在的诊疗所距离已经不远，两人躲着人群和建筑倒塌落下的碎石终于找到了地方。 来得也巧，洛麟和韩胤两个已经在门口准备着撤离了，沈新月吕冰颖左右架着还有些虚弱的白梦从病房里出来，躲开楼道里惊慌的患者和医护人员，一出门就和陆凝打了个照面。 “你们来了！” “要走快走，绕开要道，过来的路几乎全都堵了，我们得快点离开市区这里！” “去哪边？” “旧城区！现在不能离开丹玛，我们要找个能撑过这几天的地方！” “几天！？” 石毅抬头看了眼从不远处经过的一只蜘蛛怪物，脸色发苦。 没得选择，一辆警车塞不下这么多人，加上还有白梦和叶非两个伤号，洛麟想办法把一辆小型货车强行打火，迅速分队上车。就在这时，头顶一暗，一只“蜘蛛”从上方走过，几只尖足刺入地面，引发了一阵小地震。车里的人被震得七荤八素，尤其后座没来得及系安全带的全体滚成了一团。 “赶紧走！从百川路转向旧城区……嘶！” 陆凝也是遭殃的一群，她推开压在身上的沈新月，对前排的洛麟大吼起来，中途还被压到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百川路是……” 副驾驶的叶非可是记忆犹新，急忙说：“我来指路，在埃弗里教堂后面，那条路一贯没什么车走！” 车子往前猛地一蹿，陆凝赶紧抓住了前座，也让沈新月和舒星若得以稳住了身体。陆凝悄悄用手摸了一下侧腹，果然伤口又裂开了。 可短时间内恐怕不好处理，幸而并不影响行动。 36 死斗 混乱如此的丹玛，依然游荡着一个幽灵一样的人。 萧世繁裹着一件雨衣，手里却还是拿了一把伞，和街上人们四散奔逃惊呼出声的样子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现在已经有了很浓重的黑眼圈，不过精神却极其昂扬。 如果还有人能停下来仔细观察他的话，就会发现从脖子的地方有几根黑色如同血管一样的组织附着在皮肤表面，同样的情况还在他的手腕和脚腕部分存在，很难想象这身衣服下究竟是如何的情况。 只有萧世繁无比清楚，他现在很强。 所有的测试场中都或多或少带有一些超自然的力量，虽然集散地不会提供这种力量强化，甚至不会让你保留这份力量，但经历了几个世界的他已经很适应这些拿起来就用的超凡能力，内心也有明确的强弱判断。 身后传来一声什么东西砸在水洼中的声音，他没有看，那大概是哪只不长眼的透明怪物盯上了自己而已，毫无威胁。和袁夕一同发现的两枚黑蛋中，一枚交给舒星若去研究了，他手里则留下了另外一枚，现在已经孵化。 剧毒。 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寄生完成的瞬间，萧世繁就清楚这个生物究竟拥有怎样的能力了。这份可控的毒素无色无味，甚至可以作为气体环绕在自己周围，通过接触即可使人中毒，短时间内致死。 这样的力量，他有充足的把握，杀死孔斯。 而寻找了多日的仇人，在他走到云仓山下的停车场时，也从另外一侧下车了。 对方显然也是过来找他的，见到萧世繁后没有走，站在原地，同时从车上下来的还有裴宣。 “孔斯，裴宣。”萧世繁见到两人，兴奋地咧开了嘴，“居然还有一个赠送的，真是不错……” “我是觉得有这么个人一直缠着我挺麻烦的，所以才特地过来解决这件事。”孔斯抬手扶了扶眼镜，“你显然没有对局势的自觉，现在强弱态势彻底逆转，我们已经处于胜利边缘了，你选择躲好的话，凭我们赠送的这个力量还能活到最后。” “你们赠送……的？”萧世繁举起手枪，语气逐渐阴狠。 “如果不是程雾泠坚持，我是不会把两个还未孵化的仆役交给你们的，更不会通过沈新月间接将仆役的孵化和寄生方法告诉你。不过这次毕竟是她来主导，我不便多说。” 孔斯露出了有些嫌弃的神情。 “结果还是需要解决掉你，这不是给我们徒增麻烦吗？虽然我一直不露面你直到最后都找不到我，可我很讨厌这种被暗处的蟑螂闹腾的感觉。” “真敢说啊你小子……” “你的仇人按理说来也不光是我，你来找我大概也就是听了那个大小姐一句话的缘故。不过人都死了，还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你给我闭嘴！” 萧世繁怒吼一声，连开六枪，却不料孔斯迅速一闪，居然全都躲开了。 两人距离不到十米，这个反应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了。 “我的身份是‘影之子’，严格来说也不是人类，虽然还有一些缺陷，但你要是想命中我，至少也得在一米之内开枪射击才有可能。”孔斯好整以暇地掸了一下衣角，“当然，在知道这个之后，你肯定会采取点别的什么，比如说大范围无差别攻击……” 话音未落，一发子弹就命中了旁边汽车的油箱。 火光将孔斯和裴宣一同卷入，剧烈的爆炸立刻引动了旁边汽车的连锁诱爆，火焰顿时将一小片地区吞噬，幸好雨水愈发密集，火势还不至于蔓延开来。站得不远的萧世繁也不免被一枚飞来的铁片撕开了裤腿，血慢慢流下。 可是没有结束。 “听人说完话啊，狗屎。” 孔斯和裴宣从火中走出，孔斯将身上破破烂烂满是烧伤的衣服随手扯下，露出瘦削但不失精壮的身体；旁边的裴宣更是连衣服都没什么事，脸上挂着令人发寒的笑容。 “你不知道吗？只要能按时返回集散地，不管什么样的伤都能治好，我又是超过了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只要保证不被击中要害，你杀不掉我的。” 萧世繁面无表情地摸出一个弹夹，换掉了已经打空的，再次对准了孔斯。 “……你这种轴得不行的家伙确实烦人。” “炫耀胜利的你也是烦得要死啊。” 两人一边嘲讽着对方，一边兜着圈子。虽然裴宣抱着胳膊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可是萧世繁心里清楚只要出现什么意外他绝对会插手的。 毒性空气逐渐随着他的呼吸开始扩散，说实话在知道程雾泠是对方阵营的人之后萧世繁一度以为这是离间，可慢慢理清思路之后他也察觉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对方必然是准备充足了才肯出现在这里的，他的胜率其实不大。 他悄悄按下了腰间的一个按钮。 随即，叶非的电话响了。 “是萧哥的电话，他终于肯联系我们了！”叶非用能活动的胳膊从口袋里抽出手机，刚要接听，却被陆凝伸手按住。 “接通，别说话。” “啊？” “袁夕死后萧世繁就找人报仇去了，过了这么多天才联系我们肯定不是求助，大概有什么关键的信息要告诉我们，我们不要暴露通话的声音。” 叶非愣了下，点点头开成免提，车里所有人也保持着安静。 在一点沙沙声中，传来萧世繁洪亮的声音： “孔斯，你觉得你那所谓的‘影之子’是无敌的吗？” 然后另一个声音响起。 “你是想说你散播的毒吧？这么棘手的仆役居然落到了你的手里，我回去一定要和程雾泠好好抱怨一下……没错，‘影之子’确实无法免疫仆役产生的剧毒，顶多抵抗的时间长一点。可你别忘了，我为什么要叫上同伴一起过来？那是因为‘天庭之子’对所有仆役有绝对的上下级压制能力！” 嚣张，而且充满胜利者的炫耀感。 “你没有胜算，不然我为什么要现身来赌命？按照估计我的分数可能还差上一点，就拿你来补齐好了——” 几声枪响，爆炸和怒吼声遮盖了通讯中的声响，萧世繁开始拼命了，同时，陆凝感到口袋里的手机一震。 “喂？” 她放低了音量接通电话。 “陆凝，你在哪？现在丹玛非常危险，组长去追杀一只会飞的怪物了，陈雪姐前往山里去解决那些蜘蛛怪产生的源头，现在赶不上去救人。” “没关系，我们现在去梁叔那里，你现在怎么样？” 兰玉树笑了下：“我运气好，和一支救援队碰到了，正好那天医院里见到的你那个朋友也在，就跟他们一起去救人……” “你离她远点！” 陆凝瞬间拔高了音量，急匆匆地打断了兰玉树的话。 “啊？什——” 一声沉闷的“扑哧”声从电话那端传来。 “兰玉树！兰玉树？” 片刻之后，电话那头重新传来了声音。 “喂。” 虽然仍然是那样的语气，却令人感到冰寒刺骨。 “程雾泠！” “冷静点，别被失败冲昏了头脑。” 明明是陈述句，硬是被陆凝听出了几分嘲讽感来。 “现在孔斯大概已经找到萧世繁了，山里有王宗相控制着‘占星师’，就算是陈雪也没办法立刻解决问题。谭冲已经被‘飞鸟’吸引到距离丹玛四十公里以外的地方打空战，离开了丹玛的范围就别想回来了。这大概就是现在的战斗情况，你们不妨去找梁绍坤，他大面积沉睡的能力用来防御还是足够了。” “这些都在你的计划当中吗？” “没有出乎预料。你不在我们阵营不知道我们前期承受了多大的劣势，既然如今好不容易拉到了平衡自然要一条路走到黑。虽然我说不进行不必要的杀戮，但是兰玉树操控风水改变气运的能力很容易产生麻烦，我要处理。” “就算你解释了……” “在我的阵营，就要做应该做的事情。与其现在指责我，不如想想怎么在这样的局面下保全自己吧。等到静默计划成功，梁绍坤也没办法在更大面积的地图炮下保护你们了。” 说完，程雾泠就挂了电话。 “谁？程雾泠吗？她给你的电话？”沈新月等她挂了电话马上问。 “兰玉树被杀了，程雾泠动的手，我们去找梁叔，但是我们不能一直躲着。” 陆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多次被猝不及防地打击让她都有些疲于应付了，而这次猜到了程雾泠的身份后依然被抢着先手也让她更加不冷静。 这时，叶非的电话那边也传来了一声“咔啦”，随后通讯切断，那些战斗的声音也一瞬间都消失了。 两辆车飞驰向旧城区。与此同时，停车场中的孔斯从肩头撬出一枚子弹，脸色难看地掏出一支针剂给自己注射。裴宣则走到头部被砸开的萧世繁身边，蹲下来伸手刺入了他的胸膛，将心脏整个拔出捏碎，留下一枚黑色核心躺在手心。 另一边的程雾泠支开军人打扮的“部队”，合拢了兰玉树死不瞑目的双眼，从他身上将罗盘和那本风水书搜了出来，往胳膊下一夹，快步离开了现场。 37 寻路 愁云惨淡，是唯一能用来形容这一屋子人状态的词了。 距离对方全面发难刚刚过了一个白天，可这一天却可谓是噩耗连连。最令人难受的就是你以为自己猜到了对方的要害，对方却早就不在乎了。 梁叔这里的安全虽然有所保证，但他的能力没有直接攻击的力量，也不能应用于战斗。本以为陈雪那种手搓核聚变的强大对付山上的怪物不会太难，可过了这么久蜘蛛怪依然在城市里肆虐，一点减弱的迹象都没有。 残余九人。 除了再也联系不到的殷络和孙墨竹以外，已知的，甚至可能全部的人都已经聚集在了这里。这样的情景让陆凝有了片刻的幻视，好像自己仍然在那个厉鬼狂欢中的山庄，每一个人身上都透出一股死气。 唯有沈新月看上去还能保持心情。 越是生存过更多的测试场，越是清楚应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沈新月现在看上去已经完全放弃去争取分数了，而对于丹玛的毁灭她一点也不关心。 唯一的好消息算是梁叔及时将严玥等一共十个医院救出来的人接回了这里，没让他们再次落入险地。另一方面，白梦那边对程雾泠的事也不知道很多。她的伤势在这几天内好不起来，恐怕也属于被刻意安排了一番。不过她倒是回忆起了一个关键线索，那几天程雾泠帮她安排治疗和陪床的时候，每次离开前都要叫出租车。 丹玛虽然不算特别发达，可从旧城区的公交线路还保留也能看出来这里的公共交通网络覆盖面积很广。如果不是有私家车的话坐公交出行也很方便，陆凝前几天在丹玛转悠也是坐公交车的。 生命科学研究所也不是特别偏僻的地方，舒星若记得出来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就有个车站，完全没必要每次都打车。 “她可能要去别的地方，甚至很多时间都不留在研究所。” 舒星若铺开一张丹玛的公交线路图，开始寻找没有被覆盖的区域。 “打车才会更加方便到的地方……不，考虑到她也不会向司机暴露位置，还要提前下车离开，那距离车站的位置肯定更远。” “鸟栖湖？” 作为怪谈七夜发生地之一，这个地方立刻落入了陆凝眼中。 “这也太显眼了吧……” “可是……” 为什么显眼就不可以？ 二人对视，不需多言便已经了解了对方的意思。 “我所知道的鸟栖湖的钥匙是在湖底，如果想要下去必须带潜水装备。”舒星若马上说。 “现在我们没有地方去找。” “但并不是没有机会。” 陆凝马上出去找到了梁叔，不一会便兴冲冲地赶了回来。 “梁叔说鸟栖湖那里的旅游工作站有潜水服出租，如果没有被破坏的话能找到必要的装备。” “那我们现在就行动……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太大问题。我们还得叫上两个人，防止人手不够。洛麟！能帮个忙吗？” 里屋的洛麟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现在一屋子都是伤患，他也不得不投入帮助治疗的工作中，纵然是习武的忙了一天也有点累。 “发生什么了？” “我们要去鸟栖湖，你来不来？” 洛麟眼睛顿时一亮，揉了揉肩膀道：“去翻盘？” “去翻盘。” “那算我一个！我去把石毅也叫上，今天可憋死我了！” 他兴冲冲的跑回里屋喊了一声，不到一分钟就带着石毅出来。 “说吧，什么计划，都到了这个份上我们也得拼一把了。” 年长的男人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 “接下来我们会前往鸟栖湖，那里极有可能是星灵的隐藏地点。根据舒星若所说钥匙在水下，我们要先找到潜水装备，接着前往湖底，务必在天亮之前就搜出真正的位置来。如果我猜得不错，鸟栖湖最大的威胁，也就是镇守在那里的仆役已经离开了。但那并不意味着安全，我们可能面对的敌人包括来自研究所，教堂以及警局这三方面，不过他们的实力只是普通人程度，至少不是压倒性的。” 舒星若接上陆凝的话：“他们要释放星灵，但今天一天都在执行静默计划，这个时间已经算很长了。我们等不起，也不会等，现在的关键任务是找到星灵和天庭之子的对应关系，以及整个计划当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也就是释放流程。但我们绝对不能和天庭之子起正面冲突。” 见过虞婵，体验过她身上恐怖威势的人，毫无例外会下这样的判断。 “另外，除非见面，不要以任何方式远程通讯。既然对方能隔绝丹玛和外界的信息交流，监听篡改一下内部的也没什么不可能，这次我们不能留给对方任何情报——万一出现我们分散的情况，就各凭本事了，这是风险，明白了吗？” 洛麟和石毅点点头，当然他们并不会退缩。 “那找到之后呢？” “目前已知的天庭之子是裴宣和虞婵，天庭之子对仆役有直接的压制作用，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这次最优先的是取得这样的控制权。但情报可能要等到进入鸟栖湖才……” 这时，外面传来了隆隆的雷声，伴随着雷雨，四人所在的正厅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黑衣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看来并不算迟，是吧？” 面对着屋里的人惊愕的眼神，孙墨竹扬起一个微笑，举起手里的金属盒。 没有人想象过孙墨竹能回来。 虞婵的追击，全市的封锁，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穿越市区来到旧城区这里几乎是一间不可能的事。 她也并不是毫发无伤，左臂两道贯穿伤，后背被利器割开了一个二十厘米最深三厘米左右的伤口，小腿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此外还有多处灼伤。走到灯光下看上去也是惨兮兮的，可她还活着。 “那帮教会的家伙简直就是疯子！” 在舒星若帮她把伤口缝合的时候，孙墨竹不无抱怨地说道。 “后面是虞婵突袭的我也就认了，可是我启动炸药把研究所炸了逃跑的时候居然被一个还剩半截身子的家伙咬了一口！你敢信吗？人在那样的状态下居然还能活着，还能咬人！又不是哪里跑出来的丧尸！” “中气十足啊。” 能听到这么大声的抱怨，洛麟也有点欣慰，这说明没事。至于受伤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一回集散地马上免费恢复，根本不必担心。 “总之能再见到你们感觉真不错。”孙墨竹叹了口气，按捺下有些激动的心情，这一路上的艰险她并没多说，不过大家也都清楚。 “我们也是。” 此时吕冰颖几个也已经闻讯赶出来了，孙墨竹的生还对现在一片低迷的士气无疑是个巨大的鼓舞，尤其是她还从天庭之子手中逃脱，这份希望也是巨大的。 虽然不能战胜，但并非不可逃脱。 而孙墨竹带回来的有关天庭之子的详细记录更是一大惊喜。 一番商议之后，孙墨竹同样加入了前往鸟栖湖的队伍之中，洛麟跑出去将车开了过来。趁着这个时间，陆凝将严玥拉到了一旁，低声问了她一个问题。 严玥露出了有些悲伤的神色，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你，师姐，这下我们胜算更大了一点。” “你……保护好自己，活着回来啊。” “放心好了，我们会活着回去。我很惜命的。” 陆凝对她笑了一下，做出了保证。 七月二十三日下午六点四十五分，陆凝、舒星若、洛麟、孙墨竹和石毅带上一点食物和水，驱车前往鸟栖湖。 晚上七点十分，云仓山上燃起大火，凝聚蜘蛛怪物的黑烟彻底消散，但市区内的混乱依旧未能解决。 七点二十，一行人抵达距离鸟栖湖不到一公里的旅游服务站。 白昼将终。 五人将车停在隐蔽的地方后钻进了服务站。此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工作人员早就跑得没了踪影。不过出租用的东西都在柜子里锁着，这当然不构成任何困难，舒星若挨个撬开，很容易就找到了放潜水用具的柜子。 整套的潜水服，呼吸面罩，氧气瓶。唯一的问题是氧气瓶大多都是小号的，十二升的瓶子顶多在水下支持一个小时左右。 “鸟栖湖的深度最深在十三米，但是面积很大，想要找到要找的东西要花不少时间。陆凝，孙墨竹，你们两个身上负伤就不要下去了，在岸上放哨吧。”洛麟想了想说。 “水里万一有什么特殊攻击能力的怪物只有我能看见。” “我觉得留在岸上比起水下更加危险。”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反对，理由还很充分。 洛麟头痛地拎起两套她们尺码的衣服扔了过来，依然试图劝阻： “你们会潜水吗？” 孙墨竹是会的，在集散地过了那么久她学过了许多冒险家必备的技能，潜水不过是其中一项罢了。 然而陆凝还真没试过，她之前的身体状况能学会游泳都是毅力不弱的结果了。 “呃……” 陆凝瞪着手里的潜水服，刚刚意识到这两者还不是一回事。 38 飞碟显现 下了一下午的雨，夜间再风雨交加，显得格外寒冷。 “二十一摄氏度。” 石毅拿着一支水下装备用的温度计，听着外面依然继续的雨声，感觉手脚有些冰凉，急忙开始搓手。洛麟已经熟练地换好了潜水服，将一件短袖外套套在外面，姑且用来御寒，此刻正在检查自己的氧气瓶情况。 “洛麟，我跟你交个底，我的积分不算充裕，也没去过几次武馆，我能做的就是拼命，虽然这算是最蠢的方式，可我也做不了别的。” “大叔，大家都在拼命。”洛麟将氧气瓶放下，又拿起石毅的检查起来，“我们都知道这样的场景里保命不管分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你看看那几个女孩，她们也咽不下这口气——说实话，要是每次都这么窝窝囊囊地活下来我们怕是根本见不到升阶的那天。” “哈哈哈。”石毅笑了，“升阶啊，五千分，真是听上去遥不可及。” “这个分数有人一两场就可以刷到，我呢可能差了点，但是再通过两次测试场，我就能攒够五千了。”洛麟的语气也带了几分笑意，“虽然我现实生活远远不如这里精彩，但我还是想回去的啊。” “……但我看你小子好像对那姑娘更看得多一些。”石毅经验丰富，早就看出了洛麟那点小心思，此刻两人一聊起来，便放开了许多。 “嘿嘿。”洛麟挠挠头，将石毅的氧气瓶递了过去，神色有点不好意思，“这鬼地方没人有心情谈情说爱，我也没想着搞那些事。不过能有一个自己认同的战友和能聊聊天的朋友其实不错，是吧？” “那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在这里谁都可能会死的。”石毅忽然语气一严，“一段感情，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在这里都极为容易失去，越是想要有个同伴的人，越容易在这样的连锁反应中一蹶不振……” “我知道。”洛麟将装备穿戴起来，氧气瓶也背在了身后，回头咧嘴一笑，“可是这就是人啊，就算我们死了，也依然是人。” 另一边的准备稍微有点麻烦。 陆凝和孙墨竹都要在伤口外面裹上防水绷带的，除此之外还得给陆凝简单讲述一下潜水的基本操作。幸好会游泳的人至少下了水不紧张，这能减少不少氧气的消耗。于是女生组出来的时间就稍微晚了一点，等到全部准备就绪已经晚上八点，天色完全黑了。 “路上警惕，如果这里真是大本营那一定有守卫。” 一行人没有走专门的大路，而是借着树木和地势的掩护迂回前进，慢慢往鸟栖湖的岸边靠近。 路上没有任何守卫，但就在即将抵达岸边的时候，陆凝低声让所有人停了下来。 没有明面上的护卫，但在陆凝的眼里分明可以看到湖畔巡游着的猩红光斑，在黑夜里显得尤为刺眼。 “是隐形的怪物。” 听到这个大家并没慌张，反而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那说明我们找对位置了！” “是，不然他们没有必要这样遮遮掩掩地防守这里……我们是把所有守卫都解决掉，还是偷偷下水？” “下水，不要节外生枝。” 大概是因为守卫是隐形的缘故，它们的巡视线路并不特别隐蔽，陆凝很容易就找到了巡逻的盲区，再三和同伴交待了潜入和逃离路线之后，五人就悄悄从鸟栖湖的东南角一块地势低洼的地方下了水。 “面积大也是有好事的，不是吗？”洛麟下水之前还开了个玩笑。 湖面之下，陆凝由舒星若拉着熟悉潜水，另外三个则很快分散游向了不同的方向。他们时间不多，想要找到地方也只能分开。幸运的是湖中没有守卫，鸟栖湖水没有污染，在水下打开防水电筒后能见度也还算可以。 水压略微让人有些不适，不过习惯了也就好了。陆凝逐渐学会控制自己下沉，然后慢慢靠近了湖底，与舒星若两人开始仔细搜索起湖底的泥土。过了十五分钟，两人依然没有什么收获，还碰到了从另一个方向绕了一圈的洛麟，互相打了几个简单的手语交流一番之后，她们不得不换了个方向行进。 渐渐的，陆凝感到自己的伤口开始有些刺痛，这其实不太对劲，毕竟新伤还是用那种粗暴的缝合方式治疗，又下湖潜水了这么久，才有了一点感觉真的有些异常。 不过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陆凝重新集中起精神，不去管自己伤口的异状，低头继续用手电照着寻找不对劲的地方。 忽然，一片礁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如同湖底的其它区域一样，这附近也长满了水草，礁石上早就被藻类覆盖，如果只是不仔细地掠过可能还没什么，可陆凝马上注意到石头底部的一圈无论是水藻的厚度还是密度都远远不如别的地方。 一有发现，她马上拉了一下舒星若的胳膊，然后向石头的方向游了过去。二人蹲下来合力将礁石往上一掀，居然像个盖子一样给掀开了，露出了下方灰扑扑的一个舱门。 两人顿时知道找到地方了，接下来只要把同伴们叫过来就可以了。 找人花了十来分钟，回到舱门这里后几个人就开始研究怎么打开，洛麟和石毅合力将周围的泥土石块全都扒开，发现周围泥土之下也掩盖着同样材质的“墙壁”，泥土的深度甚至不到二十厘米。 陆凝伸手按在舱门上，如果不是一圈细缝能够认出来，她一定会以为这也是一面墙，而从那根本无法察觉的弧度可以看出埋在湖底的东西究竟体积有多么巨大，那一瞬间她便知道这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坠落的飞碟！ 可是，如何进入？ 就在陆凝犯难的时候，旁边的孙墨竹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忽然舱门中涌出了气泡，紧接着那个圆盖向下陷入，水流开始注入内部，整个过程只过了几秒钟，圆形舱门便移动到一侧，露出了一个已经装满水的小型舱室。 洛麟打了个手势，自己第一个顺着洞口钻了进去，其余人也紧随其后。在五个人全部进入后，那个圆形舱门便返回了原位，舱内水线开始缓缓下降，由不知道在哪里的排水设备将舱内的水全部排出，空气也注入进来。洛麟谨慎地将面罩取下呼吸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后向众人点点头，几人才纷纷取下了面罩。 “呼……你们觉得这里是哪里？”洛麟用手电照射着周围，找到另一个三米左右的大门，按动按钮，门便缓缓打开了。 “那个飞碟。” “飞碟里。” 陆凝和舒星若同时说。 “那么所谓的星灵就在这里了？我们是不是将这里摧毁就能阻止星灵释放？”洛麟问。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这里面黑成一团，我们也不熟悉路线，光是找到星灵在哪都很费劲，更别说要是那里有安全措施怎么办了。”孙墨竹轻轻用手抵着下巴，目光逡巡一周，压根没发现任何指示图或者标记之类的东西。 “陆凝，飞碟里还得拜托你多留心。”舒星若将潜水服稍微拉开一点，让寄生的藤蔓伸展出来，“至于路线图我可以试试。” 接着，藤蔓开始迅速生长，它们攀援墙壁，绕过拐角，顺着外面的通道开始延展出去。舒星若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迅速生长所需要的养分完全由她来提供，平时在几米的范围内可以忽略，现在直接用它来探测地形便有些吃力了。 洛麟急忙拿出几块带下来的糖塞进了舒星若嘴里，作用有限，不过比没有强。 “有三层，发现了向上和向下的通道。多数门都处于关闭状态，正前方大约一百五十米处有一个巨大的房间，唔……不行。” 舒星若使劲晃了晃脑袋，肩膀上的藤蔓也停止了生长。 “这就是极限了……继续下去会我支持不了，大概探测了整个二层所有开放区域以及三层和一层的小部分。等我一下……” 随着她这句话，几根细藤钻出，在空中盘旋缠绕，变成了一张立体的地图。 “但是星灵的位置没找到，这里确实是个飞碟的形状，我能做到的就这么多了。” “辛苦了，接下来是我们的活。”洛麟从她手里接过了立体的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说道，“既然不清楚，我们先前往最前面的那个大房间吧，既然这么特别，总有特别之处。” “好，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要走散，时刻确认队伍里所有人都在。”陆凝将手电灭掉，“节约电量，还有，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除了洛麟和石毅的灯光以外，另外三把手电都灭掉了。按照那张地图，一行人开始摸索着前进。 “他们真是非常努力啊。” 鸟栖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裴宣坐在一辆越野车上，举着一个望远镜遥望着湖水。 “看得见？” “下去快一个小时了，要是没找到就该出来了吧？” 裴宣将望远镜放下，他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个东西，拿来只是为了省事而已。 靠在车厢上的程雾泠咬了一口能量棒，另一只手拿着平板电脑，电脑上是类似游戏小地图一样的图像，其中的五个红色亮点颇为醒目。 “程雾泠，飞碟里你留了几个仆役啊？”裴宣扭过头冲着下面喊道。 “四个，是二代仆役。” “二代？我记得你培育二代仆役的实验没成功啊。” “所以说是失败品，连智力都弱得可怜，力量也赶不上一代那些。我就当是消耗品了。再说他们找到飞碟又不是我们的问题，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自己老窝的防御还是靠自己来吧。” “不是我们的问题？”裴宣咧嘴一笑，“每次离开都重复一件事来加深印象，让孔斯说出那些擦边球的情报，故意放任我派人进行袭击，还有让王宗相领着占星师这个屏蔽外界的关键对上对面最强战斗力之一……你敢说不是你的问题？” 程雾泠把目光微微抬起，看向车顶。 “有什么问题？” 39 第二代仆役 在许多天以前，陆凝抵达丹玛的那个黄昏。 鸟栖湖下的飞碟中，一间暗室里，裴宣站在三具培养仓前等待着这次的队友。 “影之子……该苏醒了。” 在这一声低声的念诵下，三个培养仓齐齐打开，暗绿色的液体从中流出，露出了里面的人体。裴宣扫了一眼，黑暗对他已经非人的视力构不成任何阻碍，很快便认出是两男一女。确认了队友之后，他就抓起三件浴袍扔到了三人身上。 “呃……” 最左侧的强壮男性吐出一口气，马上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大量浆液从他口鼻中被咳出，空气这才灌入了肺部。 另外两人则好了一些，虽然也在咳嗽，可是没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很快也能开口了。 “这里是……” “我想你们都知道这次的任务了，我们是‘守护者’阵营，我叫裴宣。”裴宣张开手臂，随即意识到他们可能看不见，尴尬地放下了。 “你是天庭之子？” 冷静的女声。 “嗯？你知道？情报里面有吗？不过我是怎么……” “我听见你叫我们苏醒的声音，说明我们是影之子，从我得到的信息来看影之子的级别很高，而能够有资格来这里唤醒我们的就是天庭之子了……” 裴宣马上开心地拍了拍手。 “真是太棒了，你至少不笨，对吧？” “什么意思？”另一个男性警惕地问。 “很简单，虽然身份上我要高一点，但是老实说我并不是擅长动脑子的类型，这次本来一起申请任务的几个人没能顺利进入同一个测试场，我正犯愁呢……” “所以你是想让我们来出谋划策？” “不，我要直接当甩手掌柜。”裴宣笑眯眯地答道，“我掌握的所有权限交给你们，我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和秘密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语气一沉。 “不过呢，虽然我不介意让权，但我可不会接受自己被算计在其中，你们想必知道天庭之子是星灵复活的‘容器’了，那就意味着我可能会死，这样的风险我绝对不会去承担——明白吗？” “在确认我们手头的资源之前……”男人想说话，被女声打断。 “可以，我们全权处理这次的对抗，并保证我们四个人的生命安全，你不需要考虑任何事尽管做自己喜欢做的去就可以了。但作为计划，在静默计划开始后，星灵复活之前，我要你三次动手的机会，目标除了我们四个之外的任何人都有可能。” 裴宣只是想了一秒，就答应下来。 “那么，愿我们这次合作愉快，我是程雾泠。” “孔斯。” “王宗相。” 于是，一个暂时的盟约就此建立。 回到七月二十三日的夜晚。 陆凝一行五人一路上提心吊胆地摸到了那个大房间，一路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这样的顺利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不过这个大房间也同样是漆黑一片，似乎早就停止工作了。 “这些是……” 借着手电的光，众人马上发现了墙上一块块如同屏幕一样切分出来的方块，现在没有显示任何东西，整个房间的墙上有上百块这样的屏幕，房间的正中央有四个沙发形状的座位，靠近观察可以看到扶手和后背脑后的区域探出了针管一样的装置，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可怖。 “喂，这里不会是监控室吧？” “监控……” 石毅敲了敲沙发，并没有什么反应，可他终归不敢坐上去试一试，那针管可是直对着后脑区域的，万一扎死了不是很冤？ 整个房间除了这些空无一物，几人只好打开手电四下照射试图发现点什么特别的东西，这一次的幸运儿是石毅，他转过头的时候，在唯一没有屏幕的墙——也即是他们进来的门所在的那面墙——上面发现了一张挂画。 那幅画上画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亚裔男孩，背景是森林之中，男孩正在哭泣，双手好像刚刚抹完眼泪一样从脸上挪开，由于不是写实的画风，看上去略微显得有点好笑。 但不知为何，石毅感觉男孩哭得十分伤心，就像是什么重要的人已经离去，也像是被人抛弃在那里一样。 “石毅！你怎么了？” 洛麟的一声大叫把石毅吓到了。不过这么一惊，他才猛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而心里的难受感觉愈发深重。 “你怎么哭了？看到什么了？”舒星若也走了过来，照了照周围，马上也发现了墙上的画。 “就是……有点难受，不知道自己能走多久，可是还要坚持……我，我本来也不是特别有毅力的人，坚持到现在真的有些支持不住了……可我不想死……” 被人一说，石毅居然开始抽噎起来。 “喂，不至于吧，我们至少还……” 洛麟刚要劝，忽然听见了另一声抽泣。 “我明明没有妨碍任何人的，为什么一定要死……” 舒星若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却依然在哭。 “是敌人！全都小心！不要搜索周围了！用听觉查看！”陆凝疾言厉色地喊了出来，然而她稍微晚了一点，离得比较近的洛麟已经用手电照到了那幅挂画。 房间里多了第三个哭泣的人。 “二代仆役们的杀伤力远远小于飞碟带来的那些，时间太短并不足以让我完全弄明白对方的生物科技。不过好在是制造出来了一点东西。” 程雾泠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地图，微微点头。 “现在他们应该进入监视室了，很遗憾在‘占星师’被消灭之后那里已经不能用了，留在那里的只有‘爱哭鬼’而已。” “啧，这个名字听上去很恶趣味啊。” 裴宣龇着牙咬下一块肉干，露出一个坏笑：“不过既然你放在那了肯定够他们受的了吧？” “虽然‘爱哭鬼’没有直接的杀伤力，但凡是看到它的人都会引发内心的悲伤和痛苦，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会忽略周围环境的变化，感官也会变得迟钝，就算是破坏了画像，也不能解除……算是个麻烦吧。” “这不是挺厉害的吗？” 裴宣虽然不怎么喜欢动脑子，但论战斗素养他可是很强，各种类型的攻击手段在他这里很容易就可以想出合适的用法，当然也不会忽略那些没有伤害的能力。 “内心足够坚强的人不会被影响太多的，毕竟战胜悲伤是人类的能力。”程雾泠不置可否地回答，“不过这样一来，‘冰幽灵’就可以活动了。” 飞碟内，在陆凝和孙墨竹手忙脚乱地劝解中，三个人终于勉强止住了哭声，可是肉眼可见他们的情绪逐渐低落下去，之前的积极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墙上那东西……” 孙墨竹刚刚大着胆子一点点往墙上照过，看到画框的一角立刻关了手电，并没受影响，随后就告诉了陆凝。不过陆凝对此也没什么办法，虽然用幻阵把画掩盖起来了，可三个人的情况丝毫不见好转。 “我们离开吧，这地方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诡异的画更是个陷阱，这就是程雾泠抛出来的诱饵……阿嚏！” 陆凝打了个寒战，抱紧了胳膊，对孙墨竹说：“你不觉得这里越来越冷了吗？我们进来之后身上的水也没干，这里气温也太低了一点。” “我对变温的抵抗力还可以，之前爬雪山的时候为了躲开怪物的追杀在一个雪洞里窝了一晚上也没事。”孙墨竹看了看沉浸在悲痛中的三个人，伸手微微拉了一下潜水服，发现确实还很湿。 “不太对，潜水服又不是亲水材料，到这里就算没干也不该这样还和刚出水一样……等等。” 孙墨竹拉起自己的长发，微微拧了一下，几滴水滴从末端滴落下来。 “这里潮气好重！” “而且……好冷……” 陆凝已经在打哆嗦了，本来这身潜水装备就不是什么保暖的衣服，在这样的湿冷环境下更难受。舒星若和石毅虽然没有说，但身体已经在发抖了，下意识地蹲下身蜷缩了起来。 “有别的敌人……是降低温度的……对了……石毅……应该，阿嚏！” 不等陆凝说完话，孙墨竹就跑到了石毅身边，这位大叔来的时候拿了一堆零碎的装备，其中也应该包括温度计！ 很快她就从石毅的侧兜里掏出了温度计，这一看顿时眉头一皱。 “十一摄氏度。” 陆凝光是听见这个温度就抖了一下。她身体状态即便被去除了疾病也就是普通人水平，这样潮湿环境下的降温正在迅速夺走她的体温。 就在温度继续下降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了门外的通道上红光掠过。 “它在外，外面！” 陆凝用打颤的牙齿说出这句话，伸手去拉孙墨竹，她已经感觉呼吸间都能闻到水的味道了，继续这样下去是必死无疑的！ 幸好孙墨竹没有让她失望，听见陆凝的话顿时拔腿冲向了门口，跑到通道上打开手电立刻向周围照了一圈。 “我没看到，陆凝，是不是……” “啊！！” 后方传来一声惊呼，孙墨竹再回头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陆凝的身影。与此同时，一双冰冷刺骨的“手”搭上了她的颈部。 40 容器 “挖洞人”同样是不具有伤害能力的仆役。 以缝合者的传送为模板制作的失败品，充其量只能在“面”上打开一个一次性的四维通道罢了。打洞需要的时间和要跨越的距离成正比，因此想要进行瞬间偷袭是不可能的。 比较可行的伤害办法是令“上方”的人落下来，靠地球的引力来造成坠落伤，考虑到时间和花费的力气，真的是一种极其无聊的手段。 然而陆凝就这么吃了这一下。 严重失温造成身体僵化，她感觉自己每动一下都有大量水汽沿着衣服的缝隙进来，进而继续让体温降低。比较密闭的脚蹼中已经能感到踩在水里了，这样的情况下她没有移动——依然是个错误。 从接近三米的高度坠落，砸在飞碟的金属地板上，陆凝顿时感觉脑袋一晕，差点失去知觉。 侧腹的伤口救了她一命，疼痛保持住了她的意识，也让她得以做出侧向翻滚的动作，避开了一只如同铁铲一样的爪子的爆头攻击。 是的，尽管能力不具有伤害性，但“挖洞人”本身具有实体，要想杀一个行动都困难的人也不是特别麻烦。 “叽？” 能准确定位到了陆凝的位置，“挖洞人”的智力在几个仆役中算是不低的，也由于这个原因，蓄力已久的一击居然不中，让它愣了一下。 陆凝立刻甩手扔出两颗玻璃球，幻阵展开，立刻遮掩住了自己的位置。就在此时，挖洞人也直接冲了过来，被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对利爪的攻击，而这一回合之后，对方也终究失去了她的位置。 挖洞人茫然地左右张望，却再也找不到陆凝的人影了，过了两分钟，它才缓缓离开了这里。陆凝也没敢动手攻击，她现在的状态只要一击不死恐怕就是被瞬间反杀的结果。 “越来越冷了……呃，这不会……” 陆凝伸手拉紧领口的时候，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响，指尖也有碰到颗粒的感觉。 “……结冰了。” “‘冰幽灵’的极限温度在零下二十度，降温的同时也会提升潮湿，可是速度很慢——直接接触倒是会迅速令目标降温，但这个温度的致死性还没那么强。” 程雾泠划开地图，分出了三个区域，这时候裴宣已经跳下车了，站在她旁边看好戏，她也不吝给裴宣稍微讲解一下。 “同样的，我也没指望‘挖洞人’能真的形成什么威胁，一个成年男子水平的力量和速度，加上几岁孩子的智力，要让它杀掉一个集散地来的‘乌鸦’那真是碰运气了。飞碟里唯一具有攻击力的是最后一个仆役‘园丁’，希望昏暗的环境能让它的力量最大化施展。” “环境？” “没错，如果不给它们安排合适的战场，恐怕只要见面就会被解决了，这可不符合我们拖时间的目的。” 飞碟二层，孙墨竹急速冲回了监视室，刚刚脖子被什么接触的一瞬间她就能感觉到温度开始急速下降，已经连她也有点忍不住了。 “洛麟！舒星若！石毅！你们三个到底伤心够了没！陆凝呢？” 此时洛麟已经起身了，也听见了孙墨竹的话，便沮丧的回应道：“就是突然不见了……对不起，我实在没注意……” “你们要死在这里吗？还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看见吗？” “洞……” 石毅蹲在地上，怔怔地指着地上说。 “有个洞，陆凝掉下去了，我看到了……” “洞？你是说她掉到下层去了是吗？我们得赶紧过去，降低温度的敌人是隐形的，只有她能看见！” 孙墨竹将三个人连拖带拽地拉了起来，一同往门外冲去。就在刚刚踏出门的时候，一声破空之声响起，洛麟下意识地抬手一挡，顿时发出一声痛呼。 “什么？还有敌人？” 舒星若此时也清醒了不少，迅速抽出藤蔓在几人面前编制成盾牌，不过吃了一下的洛麟显然是不好受，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他的胳膊上已经抽出了一株植物的芽，只是颜色是红色的。 “这是什么啊！！” 洛麟强忍着剧痛伸手去拽，可植物的根已经扎入血肉，只要力气稍微大点就感觉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他尝试了两下就不敢乱动了，眼睁睁的看着这株植物在胳膊上长叶开花，最后长出了一朵莲花形状的血色花朵。 至此，虽然还有些疼痛，可是之前那种剧痛已经消失了。 “看上去……似乎不要紧了？” 洛麟不确定地举着胳膊，长了朵花确实碍事，可是没有流血更没有毒性，虽然感觉自己稍微虚弱了一点却没有什么大碍。 “敌人在哪？”舒星若打量着前方的通道，只是一片漆黑而已。 空气更加寒冷了。 一层的陆凝慢慢向前摸索，这里也没有地图，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同时身体反应也开始渐渐变得麻木，她不得不尽量行动以让自己稍微暖和一点了。 玻璃珠还有十颗，支撑不了几次阵局发动，她也需要考虑谨慎使用。 “哎？” 在经过一扇门的时候，她的手忽然一空，靠在墙壁上的身体直接倒进了门里，紧接着一阵奇怪的爬行声响起，房间里亮起了幽暗的蓝色光芒。 这个房间的样子和外面冷硬的金属感完全不同。墙壁上爬满深褐色的植物，没有叶子，尖刺密布，一直到屋顶的位置才长出果实来，那幽蓝的光芒正是从果实内部发出的。房间的中央则摆放着三具黑色棺材一样的容器，呈扇形排列，容器外壁上各有十几根管道连接，管道的另一端则没入墙壁的植物之中。 陆凝急忙搓了搓手，小跑着挪到了棺材旁边，用手电往里面照射。 空的。 “内部平整，但是……” 她伸手从里面捞出了一把碎冰。 “水汽残留？不对，有点腥臭的味道，应该是别的液体。” 接着，陆凝伸手去摇晃了一下一根管子，发现凭她的力气根本挪动不了分毫，棺材就像是生了根一样，这些管子也结结实实地连在上面。 “纹丝不动啊，这样也搞不清楚究竟可不可以利用。”陆凝有些懊恼，她的特殊视觉在此刻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顶多看到房间里一些残留的红色雾气罢了。 那剩下的就是墙上的植物了。 虽然密布尖刺的枝干看起来吓人，但该试探还是要试试的，陆凝拔出下水前孙墨竹给自己的一把匕首，用力向墙上一划，立刻切断了三四根植物。紧接着，整个房间马上“活”了起来！ 头顶的灯光猛地变得极为明亮，所有枝干如同人的血管一样开始伸缩，陆凝急忙后退要退出房间时，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门也被疯狂生长的植物给堵住了！ “让开！” 她挥刀斩开挡住门的植物，但速度却赶不上植物填补的速度。尝试两次失败之后陆凝心里一狠，拿出六颗玻璃球开始准备杀局的仪式。 就在此时，一枚果实落下，透明的外壳在棺材上砸得粉碎，里面的发光物质瞬间失去了光辉，一只黑乎乎的如同蜥蜴一样巴掌大小的生物从溅开的液体当中爬了出来。 陆凝一点犹豫都没有，挥刀就砍，这只生物刚刚诞生就被一刀两段，当即死亡。 但这不是结束，更多的果实也开始成熟坠落了，陆凝看了一眼门前，发现自己可能砍不过来，马上弃了生物，回到门口展开杀局，一股凌厉的气势逐渐在她手边生成，很快便聚集成了足以冲破眼前障碍的杀气！ 然而也就在这准备的时间，陆凝感到背后一痛，显然是那些从果实中诞生的怪物开始袭击自己了！ “开！” 杀气凝聚，陆凝马上挥刀斩出了自己最强的一击，整个人也同时前冲，在尖刺的枝干纷纷破碎的同时便扑出了门外！ 也幸亏是这一瞬间的机会被把握住了，不到三秒的工夫，门口再次被植物堵住，没能及时扑中陆凝的小怪物撞在植物的尖刺上，顿时被扎得稀烂，喷出了黑色的液体。 但陆凝顾不上这些了，她身上至少攀附了七八只蜥蜴怪物，哪怕就地翻滚也甩不开，这些如同水蛭一样的怪物就是要啃食血肉，这点时间已经咬开了潜水服，真的开始撕咬起身体来！ 陆凝把能够到的几只全都砍下去了，可是背后还有两只实在是无论如何也抓不到，想靠打滚碾压的方法弄死也及其困难。 “救——该死！” 她在这种地方就算开口求救也没有用。 只能靠自己。 杀局还在持续运行，陆凝集中精神将杀气聚集在手上，挥手拍在自己胸口！ 两只咬住血肉的蜥蜴顿时被透体而出的杀气震碎，而陆凝就算尽量不伤害自己，也有些难以承受杀伐之气穿过身体的冲击，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但是，好歹是解决了。 陆凝抬起头，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而且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啊……” 41 人之将死 飞碟内的温度已经来到了零下七度。 “冰幽灵”和“园丁”拖住了孙墨竹四人的脚步，虽然不能造成有效的杀伤，可随时警惕四周还要抵御这样的严寒实在不可能走得太快。 陆凝不知道“园丁”的存在，只是光凭寒冷她便清楚支援不可能来得很快，换句话说，接下来可能只能靠她一个人了。 她可没有忘记这一层还有个打洞把自己拉下来的家伙。 现在陆凝正在跟着某种“指示”往一个方向跑去。那是在杀死那个房间诞生的蜥蜴之后，她的视野中出现的“移动的红雾”。 本来以为是楼上的那个追下来了，但仔细观察便能看见，那些红雾是死去的蜥蜴尸体被地面缓缓吸收，然后沿着金属墙面移动的。 这样一来，地面上就形成了一条鲜明的指示线，只有她能看见的指示线。 只要跟着红雾走，就一定能发现什么——下了如此判断的陆凝，现在强撑着身体追踪起了红雾的尽头。 然而，十分钟后，她在一面金属墙前停下了。 这是一条死路，红雾从墙的下方穿过，消失不见，而她碰过了墙壁的所有地方，也没能找到穿过去的办法。 绕路，可能来不及了。 陆凝重重咳嗽了两声，捂着嘴的手上传来温热的感觉。 杀气透体果然还是给身体带来了损害，如果是正常情况可能睡一觉就可以治好，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便成了那最后一根稻草。 明明就在眼前了—— 她用力撑住墙面，不甘心地继续敲打着，试图找到能够通过的位置。 “快死了……” 【你快死了。】 “谁……” 眼皮已经极为沉重，身体更是像被千斤重物压着一样向下坠落，意识中传来的声音，已经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 【你的生命就这样白白浪费也比较可惜，要不要贡献出来？至少也能算的上是延续，不过自然是有代价的。】 “搞什么啊……现在居然还可以选择转换阵营吗……” 陆凝咧开了嘴。 “早点出来啊，那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那么，你的回答是——】 “我要活下去，比任何人都幸福地活下去。” “倒霉主脑又在忽悠人了。” 岸上的裴宣已经换上了一身潜水服，不过他倒是省了氧气瓶之类的东西。 “见人就捡的这个毛病也是刻在基因里的问题，毕竟它必须执行的就是收集这个世界的各种基因来构筑适合星灵的躯体，就算天庭之子已经完成了，这个程序也依然会继续执行下去。” 程雾泠甩手扔给裴宣一个扎紧的防水口袋。 “这什么？” “陆凝醒过来就是‘同伴’了，把这个给她，然后按照我之前交代的做。另外我要用你第二次出手的机会，把孙墨竹杀了。” “杀她？为什么……” “任务问题，她在这个时间点死掉最恰当。另外三个人适当震慑一下就好，杀孙墨竹的时候不要让她接触飞碟的地面和墙。” “麻烦的活。” “不麻烦为什么让你做？虞婵早晨七点就会回到这里，在此之前我们得把飞碟里的问题都处理掉。” “遵命，哈哈哈！” 裴宣大笑着跳下了水。 黑暗，令视觉以外的感官无限放大。冰冷已然浸透骨髓，正常的人类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体温的，通常变成这个温度的人会被成为——“尸体”。 然而意识还在。 逐渐开始在脑内回响的呢喃声，如同祈祷，又如同呓语。不知名的血流淌在体内的感觉此刻开始变得无比清晰，带来了宛若天堂的幸福感。 在这一刻，陆凝忽然扬起了手臂。 咔！ 并不怎么沉重的盖子被一击砸飞，绿色的胶状液体开始往外流出，肺部重新接触了空气，同时也令喉咙中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警告，影之子未完成——】 红色雾线被更加巨大的红雾吞没，一直回荡在脑海当中的声音也就此断绝。 “好危险，好危险。” 陆凝露出一个笑容，慢慢从“棺材”当中爬了起来。她的右臂和右腿上爬满了不知名的黑色物质，身上的伤口也被这些物质堵死了，右眼则显现出了如同医院那些狂暴的怪物一样的充血症状。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这副模样，但想也知道是什么情况。 “影之子”的仪式只进行到了一半，她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却也没有达到那一步。 “难以理解，你居然拒绝了这条生路。” 门外站着一个人，凝实的血雾令陆凝记忆犹新，那是天庭之子才会聚集的暗红色，所以…… “裴宣，程雾泠叫你过来干什么？” 她歪着头问道。 “来看看情况，顺便给你带点礼物……谁知道你居然提前苏醒。”裴宣扬手扔出防水袋，冷笑一声，“程雾泠这次怕是看错人了，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大概只剩下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了。” “哦？” “即便你只是部分转化为影之子，我也能读取你的身体状态，人和影之子虽然都有来自人类的基因，但属于星灵的那部分可是会产生剧烈冲突的，你很快就会因为自我免疫而死……那大概会很凄惨吧？哈哈哈哈！” 裴宣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不劳费心，既然你没动手杀我，也就意味着没这个必要？” “没必要，我很乐意看着你们怎么死。程雾泠的计划既然完成了，我就看看能达到什么样的结果！等你崩溃的时候我一定会来看这场大戏的！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扬长而去。 陆凝没在乎他，低头打开防水袋，里面是一枚熟悉的罗盘，还有一封信。 【给陆凝： 兰玉树的遗物，我想你现在大概会比较需要它。 回去请你喝Lewie Havonie的咖啡。 程雾泠】 “二十四个小时的话，就足够了。” 陆凝握了握拳，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充盈的力量。外界的寒冷也无法影响这已经冰冷的躯体，就算很快会死，但现在简直状态良好！ 门外的地面上，已经凝结了一层薄冰。 只是，温度定格在了零下十二度，再也没有继续降低。 二层的一个十字路口处，一个沾满白霜的“茧”悬挂在路口正中央，看上去就极为冰冷的雾气从缝隙中飘出，很快便凝结成冰花落下。 孙墨竹、洛麟和石毅站在不远处，紧紧注视着那个巨大的茧——舒星若利用藤蔓和自身作为诱饵，形成的绞杀，成功困住了那个无影无形的低温攻击者，相对的，她自己也在茧中。 究竟胜负如何，三人也无法等到了。暗处还有别的敌人在虎视眈眈，他们已经等待了一刻钟，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了。 “我们走。”洛麟咬着牙转身跑向了旁边的通道，地图在他手里，他是知道下楼的道路的。 “但是……”石毅刚一开口，就被打断。 “你打算被种满花死掉的话就留在这里！没有舒星若的盾牌我们只能不断移动！” 长在洛麟手臂上的花朵在这样的严寒下依然盛开，但洛麟已经尝试过了，只要这朵花稍微有所损伤就会立刻抽取他的血液来修复，除非连根除掉——也就是砍掉胳膊。 他不是下不去这个决心，可现在是在水底，也没有什么好用的急救措施，断臂的失血就能让他死掉。 也许是受那幅画的影响，洛麟对毫发无伤的石毅心里升起了一股怨恨，语气也愈发焦躁起来。石毅则性格变得软弱了许多，他开始极其怕死，面对危险有些畏手畏脚。 相比之下舒星若那同归于尽的战斗方法倒有些出乎意料了。 洛麟直接跑向往下层的方向，心灵干扰还不至于让他忘掉下面还有陆凝要救，只是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他怕陆凝也是凶多吉少。孙墨竹和石毅跟在后面，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石毅下楼的时候一脚踩空，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目击石毅坠落的后面两个连忙追了过来，却发现楼梯上没有任何窟窿能让人掉下去。 “是刚才攻击陆凝的那个——” 风声！ 孙墨竹急速拔刀，匕首在空中拦下了挖洞人的利爪，身体微转，一脚就把敌人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石毅！注意你身后！” 她只来得及提醒一声，便冲下了楼，这么长时间了她对于黑暗也有所适应，靠着飞碟里不知道哪里来的微光和听觉来攻击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于耳，黑暗中只听见孙墨竹不时发出的呼喊，说到底挖洞人的战斗力也不过是普通人的水平，偷袭也就算了，正面对战不过两分钟就被孙墨竹抓住机会砍掉了一只爪子。 这个时候，台阶上的石毅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被打中了！它在生长！我，我要死了，我要死——” 声音戛然而止，一阵拖动声由近及远，迅速远离了开去。孙墨竹顿时有些着急，抓住一个破绽掐住了挖洞人的喉咙，狠狠掼向地上！ 砰！ 一声巨响，手中的躯体抽动了两下，似乎还要挣扎。在这瞬间，匕首直接没顶而入，终结了它的性命。 “石毅！你在哪？听得见吗？” 结果了这个烦人的仆役之后，孙墨竹马上打开手电往身后照去，楼梯上都是血迹，再往上面一点，却看到了一双赤足。 来的时候五个人都穿的是脚蹼。 42 鸟之将死 “我其实很羡慕你。” 站在台阶上的裴宣，将双手交叉在胸前。 “尽管程雾泠没说，但我还是能感觉到的，就是我不能再感觉到你这件事。” “……” “如果没有被担保过，我恐怕至今会寝食难安吧，成为星灵苏醒的容器，想想就是一个死劫，我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啊……而我却无从躲避，不像你，可以将‘神血’从体内剥离。” 孙墨竹冷冰冰地注视着他。 “影之子的后裔……真是个奇妙的身份，半人半神，不是陆凝那样勉强融合在一起的形态，而是通过‘孕育’而‘诞生’的稳定状态，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情啊……如果你不是一只‘乌鸦’的话。”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 孙墨竹也按照相同的步伐开始后退。 “让我猜猜，你的秘密应该就是不要靠近天庭之子一定范围之内吧？毕竟我的感应能力也是有范围限制的。” “不是。”孙墨竹冷硬地挤出了两个字。 “无所谓，反正现在你也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了吧？清除掉神血固然让你的阵营变得十分稳定，也直接将你推向了与我们对立的立场，更何况你知道了‘那个’。” “虞婵是故意放了我？” “大概因为那时候还没到你死的时候吧。至于为什么这么安排，我的脑子就想不明白了。” “是程雾泠。”孙墨竹冷静地说道，“你们的大脑就是她，你们也一直在按照她的想法行动，你就不怕她骗你？” 裴宣笑了。 “我为什么要怀疑自己的同伴呢？” “……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这句反驳让裴宣笑得更厉害了。 “你得清楚，我和你阵营对立，并不意味着我本身的行事准则和这个阵营是一致的，至少在队友这方面，我们比你们做得更团结，也更彻底！” 这句话让孙墨竹有些难以反驳。 “是不是觉得你们至今互相隐瞒互相怀疑很傻？我也觉得是啊！我裴宣自认是个相当混账的渣滓，可是我对我的队友都是会给出百分之百的信任的，直到他们有意要坑害我，成为‘敌人’的那一刻为止！这是老子为数不多值得骄傲的事情啊！怎么样？连我这种人都不如是不是有点难以接受？可惜，这就是——人呢！” 他张狂地大笑着，一步步走下了台阶，无论孙墨竹后退的速度如何，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直保持着没有丝毫的变动。 “你的武力姑且还算值得敬重，你的为人我并不了解，大概也没机会了。遗言都交待好了吗？准备接受命运了吧？孙、墨、竹！” 喊出名字的那一瞬间，裴宣的脚猛一发力，以只能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的速度冲向了孙墨竹，狭窄的通道之中，他的袭击几乎避无可避，当然，孙墨竹也没想过逃避。 “你会死的，你这样的人，走不到五阶，也看不见复活的通路。至于命运——是要用双手开辟出来才知道结果！” 双手匕首交错，空中一道十字交叉闪过，拖拽起两道血色。只是这轨迹在后半段便已经扭曲变形，化为了无力的曲线，甩向了两侧的墙壁。 叮。当。 裴宣停在了孙墨竹刚刚所站的位置，右手高高举起，他的手掌锋利如刀，已经击穿了孙墨竹的心脏，将她整个人都抬到了半空，在他的颈间，两道十字型的刀口在缓缓合拢，血液也迅速凝结。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天庭之子这个身份，我打不过你。” 他抬头看向孙墨竹犹自不肯闭上的眼睛，低声说道。 陆凝回到了那面墙的位置。 即便是现在她也没能找到打开这里的方法，但是这不代表她就拿墙后的东西没办法了，至少找点麻烦这样的程度做得到。 “杀局【紫枢】。” 老实说兰玉树交给她的那四份阵局当中，也只有幻局和杀局她能够使用，这点时间能够学会两种阵局还是她抓紧一切时间练习的结果。 若是此时有破局【贪狼】在的话，她就能直接破开墙壁，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杀气凝结，罗盘这种专用的法器和她一次性的玻璃珠相比自然更加顺手，气息凝聚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上三倍有余，足够陆凝将十数道锋锐的杀气轰入墙壁，将墙后一切活着的生物破坏殆尽了。 第一掌！ 墙壁微微一晃，地面的红色雾线顷刻间散成了混乱的一团，这个信号毫无疑问是攻击有效！ 继续攻击！ 陆凝将罗盘汇集的杀气尽数释放，连续不断地打入了墙壁之中，渐渐地，地上的红雾彻底消散，与此同时，尖厉的啸声开始响彻整个飞碟之中！ 【四号威胁对策启动，紧急召集信号已经发出，天庭之子回收开始，星灵休眠舱损坏比率超过百分之四十——按照紧急条例启动“医护团”执行提前苏醒！】 飞碟另一边的裴宣都愣了。 “这怎么回事？提前苏醒？程雾泠！程雾泠你给我出来！” 被他叫喊的人此刻在山上被人包围了。 殷络带着十几名荷枪实弹的保镖将程雾泠团团围住，大有对方一有异动就开始扫射的意思。程雾泠毫无惊慌之色地站在中间，和殷络对视着。 “最终战开始之前，果然是该来的都来了……殷络，很高兴和你见面。” “少废话！你是敌对的‘乌鸦’对吧？乖乖配合我还可能饶了你，现在不准有一点妄动！湖底到底是什么？”殷络举着枪瞄准了程雾泠的眉心。 “你不是知道吗？既然你去过了研究所旧址，也应该找到了一点东西，那些是不允许我们进行销毁和转移的。” “星灵所乘坐的飞碟……” “嗯，现在星灵也已经转移下去了。”程雾泠偏过头看了一眼湖面，“说起来你应该是要阻止星灵释放吧？我刚刚收到消息，释放要提前了哦。” “你说什么？” “因为某些原因，星灵释放要提前进行了。我那个同伴现在大概在水底下骂我呢，他估计以为自己要死了吧？你呢？” 殷络扭头看了一眼湖水，现在没有风，水面上却开始荡起一圈圈波纹来。 “我……” “你如果不是那么好奇，我还是可以留你一命的。【凡是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看到星灵本体，或者遗留的器官和组织的人必须除掉】，这是任务给我们的强制命令，所以去过旧址的你是不是已经见过了？” 殷络眉头一挑：“那个心脏？” “果然啊……”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发现那个心脏有问题的时候，我就让人带着那个容器离开了丹玛！你们的任务注定要失败，包括你——” “怪谈七夜的人肉作坊。” 程雾泠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见殷络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色，她便解释道：“我以为你应该清楚，怪谈七夜的‘仆役’你们也见过许多了吧？这里面除了教堂墓园的‘转生’不能行动以外，还有一个你们从来都没见过的。” “医院……曝尸林……鸟栖湖……山上的蜘蛛……” “这就是信息上的差距了。我就跳过那些没用的介绍直接告诉你吧，所谓人肉作坊只是谣传，那是仆役‘游商’行动所产生的。而‘游商’唯一的任务就是阻止知情者离开丹玛！” “那怎么可……它的能力是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了。” 殷络马上开枪，周围的保镖们也同时射击，子弹如同雨点一般将程雾泠打了个粉碎，所有身体组织在半空中就变成了黑色的胶状物。 “假的！” 看到：尸体的变化，殷络马上扭头戒备四周，可山林里一片寂静，远处的天边浮现出一丝白光，透过低沉的云天，再一次照亮了这个世界。 景区门口的地方，孔斯和王宗相坐在门卫室里各拿着一瓶啤酒喝得痛快，外面，真正的程雾泠则迎来了被簇拥过来的虞婵。 “你是否已经做好准备了？” 虞婵对此的反应是轻轻点头，如果裴宣不是被集散地选中替换了芯子，现在恐怕也就是这样吧？ 不知死期将至。 就算拥有超越人类的力量，她也只是一个被制作出来的工具人罢了，恐怕连死亡的意义都不明白。 程雾泠带着虞婵往湖边走去。 此时正是七月二十四日的早晨六点五十分。 鸟栖湖的另一侧，一个稍显低洼的泥滩上整整齐齐地扔着三个人。一个浑身寒雾缭绕，挂满冰霜；一个开了四五朵花，脸色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最后一个则是被强行敲晕，胳膊上有一朵花。 本来按照裴宣的意思是这三个全都杀了免留后患，不过程雾泠特意提醒过留下一些人的性命，他就稍微花了点力气把人活着带出来了，只是就这样的情况如果不及时治疗也活不了太久。 不远处传来枪声和人类死亡时的悲鸣，殷络的队伍和湖边守卫打了起来，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听到声响裴宣立刻将三个人扔到了一边，跑去帮忙了。 隐身的湖边守卫无疑是占据优势的，裴宣一来对殷家的保镖们更是毁灭性的打击，殷络被几名保镖保护着往山上跑，可是人类的速度又怎么可能甩开裴宣？他只用了半分钟就赶到了战场，接着十秒之内就靠近了殷络的位置。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裴宣大笑着扑了上去。 43 星灵释放 天庭之子的身体就是最强的武器，仅仅擦身而过，他就可以将一个人拦腰砍成两段，或者更省事一些，他奔跑的撞击足以比拟火车撞击的威力，凡是敢拦在路上的人都逃不脱一个四分五裂的结局。 不过，就在距离殷络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灵敏的鼻子问到了一股烟的味道。 虽然这个距离不过是一个迈步的事情，可裴宣还是瞬间停住了脚步。 “刚才的豪言壮语呢？” 殷络回过头，手里拎着一根香烟，也停下了。 “你在诈我啊，要是我真的靠近了，恐怕就会被锁定了吧？” 裴宣微微扬起了嘴角。 “我可是很清楚，自己在这个地方也不是无敌的，作为星灵释放之前我们所具有的最高战力，可是完全被你们的最高战力压制着。” 殷络冷哼了一声，知道这个对手不好对付。 程雾泠也就罢了，怎么别人也一个个这么难缠？ “那个烟雾……我认得，那是何念青给你留下的东西吧？你们两个有所交流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这就是他给你准备的杀招？召唤谭冲还是陈雪过来？看起来你不准备主动触发，那大概不是叫人过来，而是他们的一击？” “一击算不上是个错误答案。”殷络抬手将烟扔到了地上，从口袋里又掏出来一根。 “……很多击。” “顺便一提，我可是很高兴和你就这么耗着，星灵释放你好像是个关键人物吧？你只要留在这，我不是稳赢？” 殷络一点都不慌张，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裴宣盯着殷络看了半天，转身离去。 湖水逐渐开始翻涌，一圈圈的波纹开始变成波浪，地面也开始逐渐颤抖，仿佛大地深处的什么东西即将醒来。陆凝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从飞碟出来的时候，发现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已经开始从湖底显露出来，而且还在继续攀升。 一种奇妙的感应自心底涌现，那是来自飞碟内部的感召，陆凝尚且还能抵抗这份感应，但更多的怪物已经跃入湖中，开始不要命地往飞碟的方向冲了过来。 有隐形的守卫，也有穿着军服和教士衣服的人，甚至还有动物和畸形的怪物，它们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跳入湖水，那景象真是颇为壮观，也让人心底发寒。 “这个数量……” 一声炸雷自天空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泼天豪雨，就像是最后的狂欢，浓重的黑云将刚刚升起不久的太阳严严实实遮挡起来，白昼在片刻间重新归于黑暗，只有云层间偶尔闪动的紫色雷光才能为天地间带来一丝光明。 岸上的洛麟被砸在身上的雨点惊醒，他伤得不重，就是脑袋还有点晕，此刻看到这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急忙将地上的两人夹了起来，努力往山上跑去。 雨势倾盆，湖水不过十分钟就上涨了十厘米，岸边的一些没被收走的营地设施已经被淹到，而这样的上涨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还在继续！ “还有半个小时。” 程雾泠看了一眼时间，她的手中撑着一把伞，将她和虞婵挡住，那些追随者已经疯了一样地投湖去了，除了一个手持长矛，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 “帕拉戴尔，虽然你有幸陪我们走到了这一步，但既然你没有放弃作为人类的身躯，后面的景象就不必观看了。” 牧师愣了一下，顿时急躁地问：“可是有幸能见到真神的归来，这样的荣耀怎么可以放弃？以人类之躯叩仰真神之名，这第一人的意义也非比寻常啊——” “你要清楚，所有‘目睹’的人都不能活着，这样的刻印甚至会随着血脉继续传延，每当‘神’稍微有点清醒的时候，刻印便会发动。更何况，这一次‘神’即将完全苏醒。” “不可能！那么静默计划的意义何在？既然神能抹杀一切，那又为何……” “神也不是万能的，否则为何会陷入沉睡？帕拉戴尔，你的勇气值得称赞，不过你也躲不过目击的那一刻便会死去的事实。这个世界上还有你不曾了解的力量。” 程雾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黑色的金属球。 “当然，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就拿走这个，这上面附着的力量能让你获得大约几秒钟直视神明的资格，这样一来在你死亡之前至少能看清楚自己仰慕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金属球就被帕拉戴尔抢了过去。 “谢谢您！谢谢！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荣幸，感谢您给我的这次机会！” 程雾泠点点头，带着虞婵往湖中走去。 丹玛城内残留的人们躲在建筑物里瑟瑟发抖，街道上已经再也看不到人类的影子，巨型蜘蛛似乎在被什么人猎杀，可是速度并不算很快。 天空中划过一道不起眼的剑光。 谭冲并不知道自己去杀一只怪鸟居然会出这么大的事，等他返回的时候已经完全找不到丹玛的所在了，平白在天上转悠了好久才等到了遮盖丹玛的“屏障”消失。不过就在他重新观察到丹玛的时候，一座直达天际的黑色高塔从城市后的山中竖起。高塔直入云霄，在黑乎乎的天色下十分模糊，看上去仿佛海市蜃楼一般即将消散，谭冲见到后顾不上城市里的怪物，急忙向山上赶去。 【伪神的巴别塔】。 作为组长的谭冲是最了解陈雪本领的人，“画仙”的力量虽然变化万千，但大小终归有限，不然她扔出去的微型太阳也不至于就那么大。但这之中有一个例外，是陈雪十年来不断从各种科幻、神话、奇幻、传说作品的图画中将可以具现的事物抽取重组，逐渐完成的一幅画作。 由于整张画都是由她的能力所制，也就突破了她具现化的大小限制。可是最终完成的大小依然无法进行完美具现，成果也就是如今这样的幻影了。 能用到这幅画，无疑是事态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另一边，湖水终于卷起了漩涡，大量水流涌入飞碟升起时留出的空间，但水平面丝毫不见下降，依然在暴雨的倾注下缓缓上升。陆凝已经游到了岸边，密集的雨水中无论看什么都是一个影子，除了巨大的飞碟体积过于庞大还能认得清。 “一到这时候就下雨。” 陆凝低声嘟囔了一句，奋力跑上山，反正现在往上走就没错了，除非…… 在她经过一棵树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冲了出来！ “谁！” 现在她的反应速度也达到了人类的极限，一瞬间便抽刀摆好了防御的姿势，但接下来近距离看见对方的脸时便愣了一下。 “陆凝……哈，是你……” 殷络浑身湿透，鼻子和口中都有鲜血涌出，不过她抓住陆凝的胳膊时手还很稳。 “殷络？你怎么在这里，究竟怎么了？” “该死，我以为我避过了最后的追杀，谁知道还有一个大清洗……它在我脑袋里讲话了，它在叫我过去……我带来的人都死了，我可能也快了……” 殷络没有回答陆凝的问题，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将一个金属烟盒塞在她的手里。 “幸好还没有湿掉……你听着，这是何念青给我的，里面有一根比别的香烟稍短的，别打湿……咳咳，这是一个坐标标记，你只要能点燃就行……” 陆凝眼看着她开始咳出带有内脏碎片的血液，却无计可施。 “它的功能只有一个，就是报告方位，呼唤的是陈雪巴别塔主炮一击，我之前已经点燃了确认开炮的信号了，你现在……一定要……把，噗咳，烟，在飞碟内，点燃。这是最后一个……机……” 殷络慢慢滑到在地上，她已经被自己的血堵住了口鼻，说不清话了，只能将陆凝的胳膊用力一甩。 “所以所谓的队友也只能拖累死我……狗屎。” 她用含混的语气低骂了一句，努力将头偏过，看向湖面那缓缓升起的巨大飞碟，也看到了陆凝远去的身影。 然后将这个景色死死刻在了瞳孔之中。 飞碟悬停在了距离水面一米的地方，一束光从下方射出，照耀在湖面上，顿时将照到的湖水恢复了平静，尽管外面依旧波涛汹涌。 一只怪物从水中跃起，却在光柱上撞得粉碎。这一幕让许多跃跃欲试的怪物都犹豫了。 就在这时，水边的裴宣、虞婵踏上了水面。 像是湖水上有一层透明玻璃一样，两名天庭之子缓步走过了将近五十米的距离，所过之处水浪暴雨全部避开，如同神明开海。 此时此刻，除了他们，没有人可以进入飞碟。 直到光柱将二人拉入飞碟内部，一切才重归黑暗。程雾泠站在岸边，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 “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她这样对身后的人说道。 安置了舒星若和石毅之后，洛麟从山上绕了下来，天庭之子回飞碟他阻止不了，可是程雾泠距离他不过几米的距离！ “孙墨竹呢？”他咬着牙问道。 “死了，尸体放到了妥善的地方，你见不到最后一面了。”程雾泠侧过头。 洛麟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在必须要死的人里面，而且我答应沈新月保你们几个探秘人一命，她履行了交易，我也不会食言。” “你还是下去陪她好了！” 带着狂吼声，洛麟挥拳向程雾泠冲了过来。 44 炮击 陆凝悄悄回到了湖水中。 她很清楚殷络既然会因为星灵苏醒而死，那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可心里总抱着那么一丝愧疚——要是她动手晚一点的话，会不会有转机？ 说来奇怪，二人总共不过见了两三次，联络内容也都是交换信息，按理说交情也就止于这种地步了。这样莫名的愧疚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避开湖中失去理智的人和怪物很简单，但再次登上飞碟却不那么容易了，悬空一米指的是底座距离睡眠的高度，舱门的高度已经在人类所能达到的范围以外了。 就算是现在的陆凝，也没办法悄无声息地摸上飞碟。 “这下可麻烦了……” 这一点高度居然成了最后的阻碍，如果换做舒星若或者洛麟在这里突破这个难关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可偏偏是陆凝。 闪电划过天际，暴雨中的山上冲下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陆凝没有注意，可是别人注意到了。 湖边的程雾泠视线转了过去，洛麟的袭击直接扑到了空出，根本不成威胁。反而是山上冲下来的卡车有可能影响她的计划。 叶非握紧了方向盘，车后面的人都紧紧抓着周围能抓住的东西试图稳定身形，而在他身边则是紧紧搂住舒星若的沈新月，她努力维持住身体，一只手抬起舒星若的右手探出了窗外！ “右侧偏十五度，湖中飞碟下方区域。” 她瞄了一眼固定在前方的相机，低声在舒星若耳边说。 藤蔓疯长！ 一部分直接刺入了沈新月和后面韩胤、吕冰颖、白梦三人体内开始抽取能量，一部分则横跨湖面，在湖水和飞碟之上架起了梯子！ “他们居然也来了。” 程雾泠一脚将和空气激斗正酣的洛麟踹下了水，以她现在的视觉要分辨出车上的人不难，难的是这样一来和计划可能又有些出入了。 “你们真喜欢给我出难题……” 与此同时，陆凝在水中也捞到了藤蔓组成的长梯，不需要她用力，在接触的瞬间几根藤条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生生自水中拽起，拖到了飞碟的舱门前。与此同时，一部分伸手敏捷的怪物也开始攀着梯子向上爬了过来。 陆凝只往岸上看了一眼就全明白了。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费心思送她进去？” 叶非将车擦着湖面拐了回来，开始环湖绕圈，沈新月瞪了他一眼让他开好车，口中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连石毅那种半死不活的都出来了，你觉得陆凝为什么还能泡在水里？我的相机里她身上已经有属于怪物的色彩了，现在要么是她已经叛变投敌，要么就是获得了绝地反扑的机会！无论是哪个送她进去准没错！” “设么准没错……那是谁？” 叶非猛地看见了雨幕中行走着的程雾泠。 “是程雾泠！” “老子撞死她！” 还没等沈新月再说一句，叶非一脚踩在油门上，加大马力向程雾泠径直撞了过去！ 完了！ 沈新月抓紧了已经再次昏厥过去的舒星若，苦着脸抓紧了车门扶手，对方肯定发现自己了，这样还敢过来不是有恃无恐是什么？ ——“湖中天。” 眼前的世界，被一分为二。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明明空间没有什么变化，可在所有人眼中，这个世界被一分为二了，许多东西都变成了“一对”。叶非的卡车撞到其中一个程雾泠身上，将她撞得四分五裂，但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原状，毫发无伤。 “在我的培养下，一共诞生了六个第二代的‘仆役’，可惜它们多数不具备杀伤力，就算具备的生效也及其缓慢。我将其中四个留在了飞碟中，另外两个则带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程雾泠侧过身看向急刹车停下的卡车，伸手从自己的锁骨上摘下一枚眼球一样的饰品。 “‘克隆人’被殷络解决了，不过它已经完成了任务，最后这个你们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湖中天——一个同样不具备杀伤力的仆役，甚至本身不能移动，只能通过寄生方式在宿主身上存活，完美继承了一代仆役们的一些特性。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个仆役无疑是最强的。它能将世界切裂为两个实像，只要两侧的实像不同时消灭，事物就不会受到影响，在此之上，“湖中天”的宿主还能选择将哪些东西切裂，从而将有威胁的目标永远留在其中一个世界。它的覆盖范围在两百平方米左右，高度只有五十米，但这个范围将将能把飞碟的主体部分包括进去。 于是，飞碟也变成了两个。 陆凝回到飞碟中的那一刻，眼前出现了重影。 “你们作为杀手锏的手段如果只能打中其中一个飞碟的话，是完全没有作用的，请继续想对策吧。” 程雾泠在岸边坐下，没有被切裂的雨水全部落入了另一个世界，而她则在最前排的位置开始当起了观众。 大概还没有人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陆凝同样还没有意识到，她此刻只以为自己过于疲劳视力又开始模糊了。顾不得许多，她迅速掏出了那个金属烟盒，从里面拿出烟和打火机点燃。 “拜托了……” 回应这个祈求的，是远在城市另一端的群山上。 站在塔底的陈雪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现在维持住高塔已经殊为不易，她还以为再也等不到那个信号了，心里也开始掂量是否要以毁灭丹玛为代价终结这场灾难。 但是既然来了的话，就还不晚。 如同黑夜一样昏沉的天幕下，开始出现了光。 随着陈雪开始解放塔的全部威能，一圈圈环状光带自塔底开始浮现，那些由光组成的画卷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甚至开始活动起来，仿佛要从光幕当中走出。 从历史的演义，到不朽的传奇；从宗教的经典，到远古的神话；从狂想的诗歌，到沉淀的名作。 古往今来，诞生于人类幻想中的过去、现在、未来以图画的形式开始交织显现，无法令活着的事物真正出现，但在那以外都可以。 塔顶开始聚集起光。 在周围护佑着的谭冲也必须暂时退避锋芒，塔顶的力量是所有存在于这个世界想象与现实中的能量集合，换句话说，不是对所有这些力量全部具有抗性的话就没有意义，他靠得太近同样会被误伤。 “人类幻想。” 何念青所留下的烟雾，传递出最后的信号。 陈雪最后一次确认无误，塔顶的光芒也已经达到了她能控制的极限。 “开炮！！” 警报声猛然在飞碟内部响起，吵得人头痛欲裂，陆凝同样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她的视野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甚至重影都消失了。 ——消失？ 她爬到了舱门前，立刻发现外面的世界开始变得一片模糊。 “飞碟有五重防御层，一旦侦测到可能危害内部星灵的攻击，所有防御层就会同时开启——网状分散、对冲斥力、能量湮灭、物质抹消、空间断层。” 不知何时，孔斯和王宗相也已经来到了湖边，被程雾泠囊括在“湖中天”的保护之内。 “哦？这就是我们的计划？” “没错，给我们的任务指示里特别强调了，我们阵营的力量弱于对方，除了有身处暗处的优势以外，只要暴露就将面临失败。” “真是令人惊讶，我还以为飞碟的防御系统和仆役们足够强大了呢。” 孔斯啧啧称奇，他倒是完全不害怕天边凝聚的光柱，毕竟被瞄准的目标是飞碟。 “看到那个就明白了吧？所以说我们必须尽力，又得救下裴宣，那就得逼着对方在这个时候动手——在我用‘湖中天’覆盖了这片区域之后，由飞碟的自我判断系统主动将自身隔离。” “你还真够奸诈的啊。这样就完全不是我们的问题了。”孔斯咧嘴大笑。 “空间断层创造的距离是一百二十万公里，这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覆盖到的区域。顺便，我也很难保证湖中天这区区一个分裂世界的能力能否挡住那一炮。”程雾泠冷漠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那攻击飞碟挡不住，顶多是挡住一部分，剩余的能量会以光速突破，在命中断层防御的四秒之后集中飞碟。” “但是力量也被削弱过不少了吧？” “啊……我也挺好奇能到什么程度的。” 在两人低声交谈中，毁灭性的光炮以摧枯拉朽的姿态跨越了一座城市的距离，准确命中了飞碟。 接触的瞬间，前两层防御的抵消能力便已过载，紧接着，用于湮灭物质和能量的防御层一瞬间抽空了飞碟内的近乎全部能量，除了用于星灵苏醒的区域由于优先级保留了一定的能量以外，整个飞碟的主脑系统陷入了瘫痪，警报声也瞬间停止。 “多久？半秒钟？纯粹而集中的能量攻击，我们站在距离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居然一点热和刺眼的感觉都没有。” 孔斯抚掌大笑，侧眼看向另一个世界里还在无用地向自己三人攻击的卡车，摇了摇头。 “不如顺手把这些渣滓解决了吧。” “你要是敢多事的话我就不负责你的生命安全问题了。”程雾泠警告了他一句。 此时，四秒经过。 暗沉的金属表面，忽然因为极致的光而开始变得闪耀，在有定标的情况下，距离也不能偏转这道攻击分毫。 “四十四度。” 程雾泠瞟了一眼手上的仪器传回来的数据，点了点头。 “差点超标，不过这样一来，这样的攻击就不足以杀死天庭之子了。裴宣应该会尽快进行脱离，带着我的第三个指令……” 45 逃离丹玛 “整体仪式的完成时间需要三十四分钟，你进去之后尽量保持意识，我保证在大约十一分钟以前会有足够强悍的攻击将仪式流程中断。” 在此之前，程雾泠这样对自己说。 裴宣睁开眼，一片漆黑中，他能看到眼前的两根金属管中反映过来的生命活动。 其中一个已经逐渐停止了。 “击中飞碟的能量如果处于三十九到四十五度之间，就足以令一个星灵的维生装置停止运转——这是我在研究所测试过的，到时候大概主脑的机能也会有几分钟的瘫痪，你不必担心它的辖制，摧毁自己的容器直接出来就可以了。另外将虞婵留在那，我们【释放星灵】这个任务还是要做的，至于放几个既然没说大概也不用在意是一个还是两个。除此以外飞碟里会有帮助我们完成这次攻击的人，把那个人带出来，这是我要你第三次动手做的事。” “那你怎么维持在这个区间之内？” “根据飞碟防护层的抵消限度和迄今为止遭遇的能量风暴记录计算出来的，简单来说，如果我们的敌人最顶级的攻击强度并不超过我们这边太多的话，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落在这个区间范围之内。” “呃……” “我对于全员生存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一旦星灵释放，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静默计划的完成不过是那个‘保险’需要的内容罢了，我们不用管它。剩下的就让这外太空来的异族和地球上的超自然能力者互相掐架吧，没我们什么事了。哦，对了，我可能会送一个家伙进去，作为星灵能量出现误差时的保险，你不需要管他。” 裴宣嘴角抽了抽，迅速冲出了房间，飞碟里还有什么活着的生物他用红外视觉扫一遍就知道了，接着用十几秒跑到舱门口捞起有点恍惚的陆凝冲出了飞碟之外。就在他跳到飞碟外面的时候，不断从藤蔓往舱门爬行的怪物当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这是唯一一只接触了飞碟表面却依然没有灰飞烟灭的手，随即，帕拉戴尔的脸从怪物当中探出，带着失去理智的狂热表情，踢开了身边的几只怪物，完全无视裴宣爬进了飞碟之内。 暴雨仍在继续，飞碟内部瘫痪之后防御系统也消失了，他踩着水里浮起的几只怪物跳到了岸边，将陆凝扔到地上，径自去找队友了。 “为什么我们最后做得反倒像个正派啊？” 这是他找到正在从湖边离去的三人时说的第一句话。 “不都是因为她要保人……” 孔斯调笑了一句。 程雾泠理都没理他的话，回答裴宣道：“你们要的是全员生还……我们做多了拉仇恨的事把陈雪和谭冲中的任何一个拉到面前都是死路一条。” “你也没少得罪他们。” “他们还不知道是我做的，现在就算知道也迟了。” 她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距离仪式完成还有十分钟，哦，九分钟多了，等星灵释放的时候我们确认任务完成就可以了。” 不存在任何变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算是“湖中天”随着程雾泠的离开消失，湖边的人们也做不了什么。 远方的高塔，也已经消失不见，终究也只能支持一炮发射而已。 “一切正如计划的那样进行，结局也是我们所乐于见到的。” 程雾泠掏出了手机，另外三人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三，二，一……” 一股摄人心魄的恐惧从飞碟中扩散出来，那其中的智慧也毫无疑问地瞬间了解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一名天庭之子和三名影之子的“背叛”。 “脱离。” 然而就在那道意志追上他们，即将将他们碾碎的瞬间，四个人消失了。 【守护者阵营任务完成确认，正在接回，本次“圣典的追寻者”尚未完成，请等待全员完成任务后进入返程巴士】 陆凝知道水没及膝盖，才感觉到了一丝寒冷。 飞碟已经升上了高空，两道剑光追逐而上，扩散出来的震荡波将她震得脚步不稳，倒退了两步，耳边响起了引擎的轰鸣声。 “陆凝，上来！” 趴在卡车后面的韩胤伸手将陆凝扯了上来，她在车上稳住身体，这才看见洛麟蹲在角落里，一脸颓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还活着啊，那我们跑吧。” 前面的车窗里探出了沈新月带着勉强笑容的脸。 “星灵……释放了？” “任务失败确认。”叶非哼了一声，瞟了眼天上，恨恨地说，“神仙打架轮不上我们了，现在跑出丹玛就行了，我们还得上山上把石毅捡回来。” “一个都不少……一个都不能少！” 洛麟忽然大吼了一声。 “该死，就差一点……” 石毅还没有死，不过也差不多了，他身上被扎了十几朵吸血花，还是吕冰颖和沈新月下来一起帮忙才小心地不在伤到花的情况下把人搬上了车后座。 不过这样一来就是三个病号，吕冰颖和沈新月也只能到卡车后头淋雨了，换白梦坐到了前面。 “结束了……” 陆凝看着天上因为战斗而形成的云涡，有些茫然。这次的虎头蛇尾让她充分体会到了自己的不足，以及测试场中的战斗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我还以为最后进行半转化能争取到一点机会，可是连这个也在程雾泠的计划当中？” “你说什么？”后面的几人抬起了头。 “啊，你们看到了吧。那些怪物都试图爬上飞碟来着？” 确实，之前飞碟对怪物和着了魔的人类那种吸引力每个人都见到了，可当时一片混乱，没人看得太真切。 “它们在接触到飞碟的时候就死了，落水时又有新的补上，前仆后继……我看见了，虽然当时没有想，可现在回想起来，我没有被直接杀死大概是因为当时选择了转化的缘故？” “转化是……” “影之子，我中途逃出来了，代价是活不了多久——这个回去就能治愈，我还是从程雾泠那里听到的这个……呃，怎么又是她！” 陆凝揉了揉脑袋，静下心梳理了一下之前的事。 “她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拿到信标，怎么确定我会回去……不，那不用是我，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只要最后是一个可以进飞碟的人带着信标进入飞碟就行了！这么说何念青留下的信标也不是秘密？她既然知道，那本来就没计划为星灵效力，她只是要挑起两边的战争，局势越乱越——就是这个！” 【我正在处理的事情足够让我获取接近封顶分数的评分】 那是仿佛已经过去了十分遥远的时光，在某个会议上，程雾泠明明白白对所有人说出的话。 “那个时候她就在准备这些了！” “那个时候？” 陆凝心中警兆忽生。 “她不是在我们阵营的，但也没准备为星灵效力，她的意图在于双方，我是被裴宣从飞碟里救出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说什么？说明白点！”韩胤焦急地问。 “我是没有必要死的那个，你们也是没有必要死的，因为洛麟、舒星若和石毅也不是自己出来的吧？” 在她的目光下，洛麟缓缓点了点头。 “那谁是应该死的呢？为什么特意要杀——” 咯啦。 卡车开上公路，一侧的轮胎碾过一块石头，让整辆车晃动了一下。 就在这一刻，陆凝的瞳孔放大了，她分明看到了那个曾经出现在自己“幻视”之中的黑色怪物从空气中突兀现身，出现在吕冰颖背后！ “滚开！！” 现在的身体不再是之前羸弱的身躯了，陆凝如今的反应比她自己了解的还快，拳头瞬间砸了出去，同时罗盘也落在另一只手中开始聚集杀气。 击中！ 怪物爪子挥下的一瞬间，她也击中了对方的手臂，成功将对方打落到车下。此时车上的众人才反应过来，吕冰颖则瘫倒在车上，血液从她的后脑流出，很快与雨水混合，变得稀薄而冰冷。 “啊……我……” 这一下变起突然，甚至吕冰颖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被攻击，原本在这次测试场中她也没能做到什么，如今连生还也做不到了。 “该死的！那是什么东西！” 洛麟扒着铁皮围栏探出身，此时车没有开多远，他却找不到任何怪物的踪影。 “传送？那家伙不见了！” “不可能！如果是传送我能看见的，就像缝合者一样会在空中提前出现标记，我一直在看着周围！” 陆凝马上否定了这个可能，扭头冲着车前大声喊道， “叶非！下一个目标是你！开车的时候注意警戒！” 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她也正好看见了。 前方不远处，再次从空气中突然出现的黑色怪物，利爪对准了驾驶室的位置，直扑下来。 车身剧烈摇晃，洛麟差点被甩下车，沈新月一头撞在驾驶舱的铁皮上昏了过去，其余人倒是还算好，玻璃碎裂声传来，随即是叶非的大声惨叫。 “老子的手啊啊啊啊！！！” “换我来开车！” 驾驶室内白梦忽然伸出手帮叶非抓紧了方向盘。 “喂，你行……” “反正这次也没轮到我出什么力气，最后至少也得做点什么——陆凝！它的目标是追寻者是吧！”白梦声嘶力竭地喊道。 “是，而且就我所知现在车上剩下的追寻者就只有他了！” “躲开它，老子不想把命留在这里啊！” 叶非惨叫着，不过听声音方向盘还是被白梦抢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换的座位，总之车开出一段蛇形走位之后重新恢复了平稳。 “它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不是传送，又是怎么消失不见的？”洛麟紧紧扒着栏杆，他刚刚也目击了驾驶室遭到袭击，怪物一击后消失的景象。 “这还用想吗？我看不见的突然出现和消失，不是空间的能力——” 陆凝咬着牙，定睛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丝异动。 “那就是时间了啊！” 46 落幕——在深不见底的苍穹之下 这次测试场赋予陆凝的双眼近乎无往不利，虽然不具有攻击力，却可以看破包括天庭之子以内的所有敌人。正是依靠这个能力，她才能一次次从死亡的危机中做出正确的应对。 而如今已经依靠不了自己的双眼了。 陆凝已然明白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为什么在逃出丹玛的时候依然会被袭击杀死，甚至没有多少反抗的迹象。 “它又来了！” 失去这个优先判断能力后陆凝的战斗反应就跟不上洛麟了，也幸亏他还在，锻炼许久的敏锐能够提前察觉那显露的杀机。声随人到，洛麟已经一跃而起，从腰间拔出刀来向空气中刚刚现身的黑色怪物迎头砍下！ 鲜血飞溅！ 带着腥臭味道的血液从怪物的头顶喷出，刹那间阻止了它直扑驾驶室的一击。 “喔啊啊啊！！” 正当人们暗中庆幸的时候，驾驶室里传来了叶非惊恐的叫声，同时车子猛一甩头，将洛麟和怪物一同从车上甩了出去！ “喂！怎么回事！” 陆凝急忙探头看向驾驶室，只见另一只黑色怪物已经冲入了驾驶室当中，一只爪子深深没入了换到副驾驶的叶非腹部！ “该……该死……我……” 叶非瞪圆了眼睛，但是大量失血逐渐剥夺了他的生命，纵然白梦及时作出了调整，也不过是让直指心脏的一击稍微偏离些许罢了。 “居然不止一只怪物！？” “你说什么？” 意外的是，回答她的居然是洛麟。 陆凝急忙回头，却发现应该已经被甩到车外的洛麟紧紧抓住一根黑色的藤条，勉强抓住了车尾栏杆正在往回爬。 “怎么我才稍微休息一下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前面传来了舒星若虚弱的声音，可现在听在陆凝耳中无异于天籁！ “怪谈七夜……你们都不认真看我给的资料的吗？最后一个仆役……人肉作坊的传闻，它会阻止任何了解真相的人逃离丹玛，但是活动范围也仅在丹玛。” 舒星若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看不见攻击的话，那是……时间，对吧？但是这应该不是那种碾压性的时间停止或者时间加速，我们还有机会，白梦，还有多远？” “只要不到十分钟！这里距离脱离丹玛的范围也不远了，我们就要离开了！” 虽然舒星若依旧虚弱，也没办法进行高强度的战斗，可她的话语也让车上已经有些惊慌失措的几人冷静了下来。 “一瞬间。” 陆凝可不觉得杀死两个追寻者后那个怪物就会停下了，毕竟另一个世界它也杀死了打算驱车逃离的“自己”和严玥，说明追杀肯定是不死不休。 但是这个时间能力究竟是什么？ 因为无论哪一种都很无解，所以碰到时间系能力的时候人们大多不会去思考太多的变化方式，说句不好听的，无论是遥控器上的哪个键位都可以轻易玩死不能介入时间的人。 可现在这个仆役太弱了——针对它的能力而言。 前后一共进行了四次攻击，杀死两人，也同样被击中两次，就连叶非和白梦的瞬间判断也能躲开最致命的一击，可以说攻击精度实在是过于粗糙了。 “我大概明白了。” “什么？” “别停下，开始进行无规则变道行驶。白梦，它的攻击精度很差，攻击时间也非常短，我们能躲开。另外，星姐我再确认一下，‘仆役’的本体数量只是一只，对吧？” “是的，七个仆役的本体都是一只，衍生出来的下级不包括在内。” 陆凝点了点头，转向洛麟。 “洛麟，你还能判断到它的落点吗？” “我尽力。” “那么我们就不会败。” 再一次，黑色的怪物从空气中浮现，这次则正好在陆凝的身后。 洛麟已经提前反应了，陆凝则看着洛麟的反应，也作出了动作。 她在空中抓住了劈向自己后脑的手腕，然后用力将怪物从空中拉到了车上！ “这家伙是‘未来’！是来自未来的投影！所以精度很差却也能直接针对目标发动攻击——” 哐！ 在怪物被砸在车上的同时，就已经消失不见。 “不见了！” “别慌！它既然不能确定地击中我们，说明未来所能判断的位置也只是个大概！现在对我们有利！”陆凝就地一滚，躲开了另一个怪物的瞬间突袭，“下一个目标是我！专心开车，我们就要离开了！” 是的，雨势已经逐渐减弱，远处的景物也在慢慢变得清晰，甚至隐隐能看见那大片乌云的尽头。 “噗嗤”一声，利爪没入了吕冰颖的尸体，却再一次丢失了陆凝的位置。 “抓紧！我加速了！” 随着白梦一声大喊，卡车再次提速，穿透雨幕，奋力冲向那一片渺无人烟的荒野。 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划过。 【丹玛，你梦想中的家园！】 ========================== 一杯依然氤氲着雾气的红茶被放到了桌子上。 “我喜欢晴天。” 窗外的天空是深沉的蓝，只有一轮白日在天边显得颇为耀眼，除此之外却是万里无云。 “因为下雨的时候总会令人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 程雾泠从旁边的糖罐里拿出一块方糖扔进了杯子里，见状坐在对面的孔斯不禁眼角一抽。 “那是咖啡用的吧……” “不要在意细节。” 程雾泠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咖啡的话，集散地有一家Lewie Havonie的咖啡馆，似乎是连锁产业，那里的咖啡很不错。” “抱歉，我只喝啤酒。” 孔斯挑了挑眉毛，拿起桌上的酒瓶猛灌了几口。 “这里还是什么都有呢，喂大个子，要不要来点苏打水？”冰柜前面裴宣正翻找着有什么好东西， 王宗相一如既往得沉默。 “这辆巴士就是接我们回去的吧？话说那几个生还者会不会进来打人啊？哈哈哈！”孔斯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开始得意地笑了起来。 “说不准还要杀人呢。”裴宣也在一边帮腔。 就在这时候，车门外忽然传来了人声。 疲惫不堪，又精神高度紧张的人们，打开了巴士的大门，韩胤应该算是状态最好的一个，消除了疲劳后便没什么事了，沈新月同样如此。 陆凝上车的时候，皮肤表面乃至身体里的许多黑色物质都被强制排除到了车外，化为灰尘消失了，她一直隐隐作痛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同时，双眼也不再能看见那些非常识的存在。 舒星若则被剥离了一身寒雾和寄生在右手的藤蔓，身体重新回暖还让她打了个喷嚏；石毅与洛麟身上的花也一并在上车的时候消除，连被吸收的血液也补充了回来；白梦的烧伤自然也不在话下。 叶非没能撑到回来。 七人上车之后第一时间看到了正在休息的四个“敌人”，洛麟的第一反应就是大跨步向程雾泠走了过去。 “哦哦哦，居然不是找我吗？”裴宣一边起哄，一边挡在了洛麟面前，“杀掉你倾慕的人的可是我，你这么无视的话我可是很伤心啊。” “你也逃不了，让开。”洛麟冷冰冰地看着他，“要不是这次给了你超乎常人的体质，就你这种东西怎么杀得了她？” “啊呀，真是扎心了，可我还无法反驳……”裴宣摊了摊手，嬉笑着扭过头问道，“如何？要我放他过去吗？” “无妨，反正他应该知道，在这里进行暴力行动会扣分，而且不可能杀死任何人。”程雾泠杯晃了两下茶杯，“我不在乎因为这种程度的泄愤被揍两下，那样也就意味着他没有真的报仇的机会了。” “你……说什么？” “别听她废话！” 后面石毅也已经走了过来，毫无疑问他也是被坑得很惨的一个，此刻双眼中满是怒火。 “这种奸诈的家伙最会诡辩！” “能把技不如人说成对方奸诈，你们还真不愧是失败者。”孔斯嘲讽地说，“输了就学学你身后那几位，好歹不要输阵又输人。” 石毅扭过头，发现陆凝等人并没表现出特别生气的样子，甚至也拿了饮品找了个座位开始休息了。 “你们——” “测试场死人是非常正常的事，至少我们动手的时候没有进行多余的折磨，不知道你究竟在生气什么？”程雾泠喝了口茶，又转向洛麟说，“至于你，我很清楚你对孙墨竹那高于普通朋友关系的感情，所以不奇怪你这样生气。既然如此我就直接说明——集散地时间的一个月后，我会申请自己的升阶考验，你也知道一阶的升阶考验必然是生存类，你不必忌讳在那个时候动手杀死我，明白吗？” “什么意思？你是要给我报仇的机会吗？嗯？” “我只是不喜欢不必要的麻烦。”程雾泠摇摇头，“你的分数不是很高，所以还有时间去积攒，要是你觉得浪费在这里过瘾我也没什么意见，还是说在之后的升阶考验里切实杀死我更加让你心动？” “哈哈！笑话，难道你就会等着我去杀你？你以为我傻？” “你可能真的是傻。我为什么等着你来杀我？洛麟，一旦我在升阶测试里知道你也进入了，我就会解决你，我说了——我不喜欢不必要的麻烦。这不是个宽慰你的手段，这是战书。” 程雾泠将茶杯放下，提起旁边的茶壶重新加满。 “既然你在我手上失败一次了，不妨再来玩一次——我已经定好计划，现在选择权交给你了，你要怎么做呢？” 1 文件B919-033 【以下内容为文件B919-033录入书库记录。 场景：圣典的追寻者 总结：星灵被释放，丹玛毁灭，紧急救援小组出动，部分谜题未揭开。 规制输送：24人 实际生还：11人 简录： 七月七日上午——守护者投放 七月七日下午至晚间——追寻者、探秘人、隐秘人投放完毕 七月九日晚——追寻者宋宝国死于墓园 七月十日——游客正式接触超自然协会 七月十日——星灵收容器承载力测试实验 七月十一日——程雾泠在丹玛中心医院紧急制作柳长安复制体 七月十四日——舒星若救出行动 七月十五日凌晨——费允玮、高云机在复制体引导下发现星灵痕迹 七月十五日晚——仆役“扫墓人”“通讯员”被消灭 七月十六日——医院灾难，大量人员伤亡，仆役“缝合者”被回收 七月十七日——医院受伤群众安置完毕 七月二十日——星灵载具主脑判定威胁，即将执行静默计划 七月二十一日——赵茵然发现研究所的异常 七月二十二日晚——赵茵然因见到收容器和星灵正体转移被杀害 七月二十三日——静默计划启动 七月二十三日晚间——星灵载具提前执行唤醒程序 七月二十四日凌晨——陈雪布置“伪神的通天塔”完成，天庭之子正式进入星灵载具内 七月二十四日上午——炮击破坏大量内部能源系统，守护者完成一名星灵的释放，任务完成 七月二十四日中午——剩余游客完成脱离 人员统计： 守护者（全员生存） 裴宣、程雾泠、孔斯、王宗相 追寻者（全员死亡，按死亡顺序） 宋宝国、李忠信、高云机、费允玮、何念青、袁夕、赵茵然、萧世繁、孙墨竹、殷络、吕冰颖、叶非 探秘人（全员生存） 韩胤、舒星若、白梦、洛麟、石毅、沈新月 隐秘人（独立生存完成1/2） 陆凝、柳长安（死亡） 该记录将允许█级以上游客查阅。】 ============================== “三千九……” 陆凝看着自己这一次的得分，心里没有太大的惊讶。 毕竟她隐秘人的任务和星灵释放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甚至可以说超额完成了不该自己来做的事，得到这样的分数也在预料之内。 舒星若是三千三，由于开始一段时间无法作为的缘故，这样也是合理。 “不打算聊聊？” 二人互相查看分数的时候，程雾泠走了过来。 陆凝抬起头，神色复杂。 “我欠你一条命。” 因此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对方，这一次有不少刚刚交到的朋友死于程雾泠的手中，可在最后的飞碟里也是她让裴宣把自己带了出来。 “顶多半条命，即便当时不救你，飞碟起飞的时候你自己也可以跳出来。”程雾泠并没接受，在两人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拿出手机。 “你满分？”舒星若问。 “满分。你们还有什么别的问题要问我吧？” “你本来可以杀光所有人的。” 程雾泠摇摇头。 “哪有那么容易？你真以为我们最后占据了优势，就是一直都是优势方？何况最后那一下对于星灵这边也是背叛，我们没那个时间。” 说着，她看了眼不远处的沈新月。 “还有个约定……我可是很遵守承诺的。” 接着她的话，陆凝开口了。 “我不准备问和这次测试场有关的问题，有些东西我想自己想明白。不过……倒是有个我一直想问的。” “什么？” “程雾泠你原本的是做什么的？” 这句话声音不大，可车厢里的人却都听见了，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学生啊，我在上大学。” “我们每个人这次扮演的都是自己死亡时从事的工作，你却说你在研究所当见习研究员。” “我确实已经在实验室里进行项目研究了，以小组的形式。” 陆凝一脸“说实话”的表情。 “这是真的，当然你要说另外的……我成长的家族曾经负责为国家培养间谍，所以我受过一段时间的间谍训练。” “间、谍？” 陆凝慢慢吐出这两个字。 “你们应该习惯以后遇见各种职业的人吧。再说我并不曾作为专门的间谍培养，只是家族氛围如此而已。何况因为这件事逐渐不再隐秘，我们也转向别的方向发展了，我也是在正常的学习中啊。” 她在说谎。 虽然程雾泠脸上从来都不显露什么特别的情绪，但在经过了这一次测试场之后，陆凝已经能稍微察觉她隐瞒了些什么东西了。 “你……” “既然问了我的私人问题，那么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多少分？” 刚要说出口的话被打断了。 陆凝微微皱了下眉，翻过手机给她看了一眼。 “可惜，如果你最后解决了‘游商’的话应该能加不少分。” “解决它？怎么可能？它召唤未来的投影来攻击我们，顶多做到互相奈何不到的程度。” 程雾泠点了下头：“既然都知道是未来的投影了，那还有什么麻烦的？那就说明它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要前往那个地方才行啊。” “呃……” “只要一个足够强的触发式陷阱，就能轻易解决了。还记得吧？我们的离开并不意味着这个测试场的时间到此为止了，还是你觉得未来发生的事不会结算给你分数？” 就是没想到而已。 陆凝感到愈发懊恼了。 在人们并不怎么高昂的气氛中，巴士回到了熟悉的停车场。依旧是黑色的天幕，依旧是银河与极光。 自然，不属于这个集散地的人中途就分开了，最后只是剩下了三人一同回来。 “虽然出了不少意外，但三个人去三个人回应该是好事吧？” 程雾泠下车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至少不是特别糟糕。” 舒星若答道。 “早晚会有一天，我们和熟悉的人一起出发，然后一个人回来。”程雾泠眯起眼睛看向远方的极光，“放松一下，明天我们去Lewie Havonie。” “一直听你提起那个地方，很特别吗？”陆凝问。 “特别吗？去了不就知道了？那里的咖啡质量很不错。”程雾泠向着集散地中走去，影子渐渐被灯光拉得很长。 陆凝和舒星若站在一起，并没有同行。 “觉得很别扭？” “确实……有些别扭。” 仅仅经过了一个测试场，她们就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样的相处模式了。 “回去总结一下，然后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和她继续相处，但有一点我是确定了。”舒星若说道。 “啊……对，一个月后我也要进行升阶考验。”陆凝微微笑了起来，“和她一起，再分胜负。” 分数现在实际上就够了，但是在没有更多的准备下去升阶就是送死。 所以，她至少还要经过一场的准备期，之后才是面临考验的时候。 二人经过门口的时候，还有不少在这里乘凉的人，虽然都不认识，可看见回来的人打个招呼算是惯例了。 “还活着啊。” “恭喜生还。” 非常有集散地特色的方式。 不过还没等两人回应后离开，一名西装革履，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男子从一旁的房屋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女人。 “不是吧……又来了。” “我先溜了，没时间听这家伙废话。” 见到男子的人们如同看见瘟神一样，一瞬间走了七八个。 “各位！请稍等一下！” 男子急忙开口意图挽留，结果却是人走得更快了。 “你们难道就打算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又死去吗？我们不是没有力量的，我们也不应该这样如同小丑一样被人评判取乐！它们是恶魔，是观看我们的死亡并以此为乐的恶魔！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就没有取胜的可能！” “我说……姓林的，你是不是活得太过滋润了，以至于搞不清楚我们现在的状况了啊？”旁边蹲着的一个胡子花白的男人冷笑了起来，“我们可是很努力地在积攒分数，要试试那个什么升阶测试啊。至少比起你那些自己幻想出来的构想，升阶复活更加有吸引力一些啊。” “幻想？难道你们就不奇怪吗？我们在测试场里造成了越大的混乱，越是起到了扭转事态的作用，越是痛苦，得到的分数就越高。这明显不是什么好事吧？评分究竟是怎样的机制？那些有奇形怪状脑袋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来路？还有这些世界……我们在那里学到的，掌握的一切东西都带不回来，这就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说说看啊。” 林姓男人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人离开了，当下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有观众在看着我们！它们的心理愉悦度就是我们得分的依据！而那些怪物可以说是狱卒，为了防止我们从这里逃走！而为了更加彻底地确保这一点，我们得到的超自然力量也不能带回来——为了防止我们越狱！” “哈哈哈！” 花白胡子的男人猛地大笑起来。 “就算你说得有道理，那你又有什么手段来逃出去呢？我们死了，被复活了，你怎么知道离开这里会不会直接死掉？” “那些载具。” 林姓男子微笑着回答道。 “我已经试过了，我们同样可以驾驶那些载具，而载具那穿越时空和恢复伤势的力量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只要使用它前往任何一个可以获得强大力量的世界，我们就有突破这个监狱的可能！” “太想当然了！小子！” 另一个身高两米以上的肌肉壮汉大声说。 “你觉得你想得到的东西，那些五阶大佬们想不到吗？为什么至今为止没有人这样做呢？” “他们不想，或者失败了，有无数的可能。但这不是我们不去尝试的理由，对吗？而五阶的人同样不可以带回任何特殊力量，所以除了经验以外他们实际上和我们没有太大不同，不是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试试呢？” 林姓男子忽然转向了陆凝，似乎是为了找个突破口。 “这位女士，你应该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归来了对吧？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本来不是我们应该遭受的呢？只是为了娱乐就把我们复活，经历再一次的、更加痛苦的死亡，这根本不是我们所要的，只是被强加的任务而已！通过‘复活’这个诱饵拿我们取乐而已！” “不。” 陆凝的回答，让他顿了顿。 “你可能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你想说这一切是有人，或者说你口中的恶魔在背后操纵看戏是吧？但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一直生存到五阶，完成复活就可以了。” “但那近乎是不可能的！测试场的危险我们每个人都清楚，就连一阶能够生存下来的都是凤毛麟角，何况接下来只会更难！这只是个谎言！” “你都说了是‘近乎’啊。”陆凝扬起眉毛，反驳道，“没有证明是谎言之前，你也无法确认不是吗？不是绝对不行，那就有这样的可能性。再说了，是不是在测试场里掌握过太多强大的能力让你觉得很多事都容易办到了？我可是想要‘复活’啊，哪怕是万亿分之一的机会，我都要去争取的。如果不是这样微小的可能，又怎么称得上是个奇迹呢？” “很多和你一样想法的人，最后都没有走到终点。”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可能。” 陆凝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个女人。 “她们已经放弃了，所以愿意跟着你去试试另外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这不是放弃，是探索真正的自由道路！” “别误会，我不是说她们没有斗志，她们只是放弃了前面那条看不见光芒又荆棘密布的笔直道路，准备跟你去探索还未被踏出的路而已。但是谁知道那后面究竟是路还是深渊？我没有否认你想法的意思，可你意图向我寻求一个答案就是错的了。” “你和他们一样啊……” “你想说没有冒险的精神吗？是的，因为死过一次的人，往往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陆凝笑了，“你失败过很多次了吧？也被人们所厌烦？为什么还要试图拉别人入伙呢？” “这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做到的事。”男人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我不会放弃的，不错，我的很多同伴都在摸索中死去了，但有一点我非常确定，那就是这样的越狱行动只有一阶的集散地能够做到！这也是我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我还是会继续寻找愿意和我一起打破囚笼的人，每一个！” 人们的脸上挂着嬉笑，却无人回应。 2 咖啡厅 回到住处的时候，苏芷兰不在，看来是已经前往下一个测试场去了。程雾泠看起来已经准备睡觉了，穿着一身灰色的睡衣坐在床上看书。 “遇到事了？” “碰到一个梦想家。”陆凝回答了一句，舒星若则兴致勃勃地走进厨房准备吃的去了。 “你这次杀了很多人，包括我已经熟悉的人。” “兰玉树，孙墨竹？袁夕几个也算是间接死在我的策划下的，毕竟我一开始就准备团灭追寻者来着。” 程雾泠在书中夹上一根书签。 “那现在是准备要为他们报仇了？” “我有点想。”陆凝抱起胳膊坐到自己床上，神色郁郁。 “人们因为交情而建立关系，又因为关系而产生更多的联系。六度空间理论的影响下，友情、爱情、亲情伴随着仇恨、嫉妒、厌恶一并产生，许多人就这样困在你杀我朋友我找你报仇的连环当中了。”程雾泠说，“我不反对你有机会找我寻仇，但是也别怪我发现你不利于我时杀死你。” “你好像挺不在乎这一点的。” “被人际关系的锁链绊住自己的脚步是一件很没必要的事情。举例来讲，如果我一直在前进，那些试图找我寻仇的人大概连再见到我都困难了，所谓的仇恨也不过是笑话而已。” 她合上书。 “我给洛麟一个机会，是因为他可能能追得上。明天我们去喝咖啡的时候，我会让你们更加明白这个地方的级别能够造成多大的差距。” “你果然不是只想喝咖啡而已。” “有些话不用说明白。” =============================== 一个安稳的睡眠对心灵的放松有极大的好处。 陆凝翻了下身子，一股香味飘入鼻子里，让她精神一振，立刻爬了起来。 舒星若和程雾泠两个已经坐在小饭桌旁边，早饭显然是两人一起准备的，一锅用牛肉丝和鸡肉丝煮出的面条，两个金黄的荷包蛋，笼屉里面皮近乎透明的烧麦，五六种咸菜，甚至还有几张刚刚烙好的面饼。 “没想到你居然也对做菜这么有研究啊。”舒星若的声音传来。 “住宿舍，总会有自己想吃又找不到的时候。”程雾泠拿起筷子，夹出一个烧麦，放在面前的小碟里，等它稍微凉一点。“不过做明星不是很忙吗？” “一线走通告倒是很忙啦。不过我又不是最当红的，每年还都要出去旅游，吃得多了就想自己做了。这么悠闲倒是让不少人替我着急来着呢，哈哈。” “真羡慕你的生活啊。” “客套话就不要说了。”舒星若深深吸了口气，“真的不起床来吃点吗？陆凝？” “等我两分钟！” 陆凝冲进了卫生间开始快速洗漱。 一切仿佛都未曾变化，人们依然以平时的方式交往着，甚至好像更加和谐了。 吃过饭后，三人就离开了宿舍楼。 集散地的白天是没有太阳和云彩的，但是天空十分明亮，那种明亮的蓝色甚至光是看上去就令人觉得心旷神怡。而在程雾泠的带领下，陆凝才发现自己之前忽略了很多东西。 之前虽然被介绍了主要的功能建筑，但集散地的面积相对人数来说也不小了，各种建筑鳞次栉比，之前还真没全都进去过。 而程雾泠显然是早就逛过一遍了。 “商贸连锁店【黑斗篷】，这里可以买到一些很有用的工具，甚至包括冷兵器，从粗糙的古法冶炼到未来的太空金属合金全都有。” “火器专营【火药工艺】，枪械、炸弹、自走火炮、全自动智能机器人、无人轰炸机、巡航导弹、核武器、反物质推进器、太空巡洋舰、空天母舰……” “生物学医疗所【人类特写】，基础的内服外敷的治疗药品、兴奋剂止痛药、生物毒素、基因优化药剂、基因适配移植手术、硅基替换、启示录病毒……” “魔导商店【魔女坩埚】，魔药、卷轴、充能法杖、附魔武器、魔能结晶、魔导炮、禁忌魔导书、魔神具、符文、咒术、恶魔学、冥土召来、生命形态变化、神格凝结……” “等——等下！” 随着她越说越夸张，陆凝也不由得马上叫停。 “我记得之前问过一个这里的工作人员，我们无法在这里获得任何强化……” 程雾泠指向一个个店铺的手放下了。 “我只是在告诉你这里有什么，首先我们现在支付不起这些东西的价格，第二这些东西大部分无法带入测试场中。” “啊？” “这些是为了让我们能够‘适应’而放在这里的。因为我们可以在测试场获得各种特别的力量，这里则给了你一个提前体验的机会，如果你碰巧能遇到自己使用过的能力，掌握的速度自然就比别人快上很多……” 陆凝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可是这就是在赌运气，是吧？” “不过……” 舒星若微微有些疑惑地问。 “你刚才说，大部分？” “没错，我们到了。” 程雾泠停在了一家外观小巧精致的咖啡厅外。 纯白的招牌上用咖啡色的花体字写着“Lewie Havonie”的字样，两块小黑板写着当日的特色菜单摆在外面，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干净整洁的古典西洋风格装修，一个吧台在尽头的角落，站在那里的是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 程雾泠推门而入。 风铃声响动，男子满面笑容地说了一声“欢迎光临”。 “三个人，阿芒，顺便我要一个套间。” “二一零号，请问是现在点单还是在房间内？” “先送三杯黑铃上楼，之后有什么我们会叫服务。” “好的，这是客人您的钥匙。” 男人取出一张卡片交到了程雾泠的手里，又对后面的陆凝和舒星若彬彬有礼地微笑了一下，目送着她们拐过角落走上了楼。 一到二楼，立刻别有洞天。 陆凝是不会想到这个下方店面不到五十平米的小店上面居然像个旅馆一样。 褐色地毯完美消除了过大的脚步声，一间间房门被“凹”形墙壁保护在其中，而墙面都是多孔的隔音材料，充分避免了噪音的产生。 程雾泠带着她们来到二一零，进去之后是一间宽阔的大房间，一面墙整体都是投影屏幕，现在是沙滩和大海的晴空景色，从放在一个茶几上的遥控器介绍来看这面墙可以随意变换想看的景色，而房间内的空气调节系统也会按照景色跟着改变气温、湿度甚至气味，带来最完美的体验。 “奢侈啊。” 舒星若往沙发上一躺，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不禁发出一声愉快的叹息。 “程雾泠，价格不菲吧？” “我没有金钱上的困扰。”程雾泠将景色切换成了草原，随后从一旁的冰柜里取出一扎冰水，连同杯子一起拿了过来。 “那我就惭愧地傍一下你这个土豪了。”舒星若接过水，扭头看见了放在一圈沙发前面，应该是电视之类位置的一个黑色的光洁圆球。 “这个是……” “立体投影，这是我带你们过来要看的东西。”程雾泠走过去，伸手碰了碰圆球，一束光从其顶端打出，在空中显出了几个方块，随后一声悦耳的女声传来：“编号B732-210号查询系统为您服务。” “查询？这个和信息中心的那些有什么不同吗？” “啊……你们知道，游客是有等级之分的吗？” 程雾泠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阶级？” “不，不是我们所知道的阶级区分，而是等级，或者换个说法……权限。” 陆凝和舒星若一起摇了摇头。 “那么，我先展示一下。系统，显示【圣典的追寻者】这个任务的细节。” 随后，空气中出现了大片的方块，陆凝怔了一下，却还是不明白。 “喂……这全是方块啊。”舒星若也在一旁说道。 程雾泠点点头，继续道：“那换一个，展示有关【程雾泠】的记录信息。” 这一次，空气中虽然还是有不少方块，却出现了一些字样。 【程雾泠，女，死亡年龄21 出生宇宙编号█3-█████ 当前游客阶级：一 当前游客等级：█级 潜力评价：优 经历场景：鬼魂山庄、圣典的追寻者 偏向：██ 生平简述：███……】 “这……是你的……个人信息？” “我看到的全是文字，其中一些由我告诉你们也没问题，另外一些可是连说都说不出来的。比如说我现在的等级是█级。”程雾泠说。 “什么？等等，你的意思是等级属于保密信息？” “是对本人以外的所有人保密，不能说，不能写，无法以任何方式告诉别人，只有自己可以知道是多少。这样一来就算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它有多重要了吧？” “那就是说……” “█等级的我是可以看见【圣典的追寻者】这个任务一部分细节的，你们却完全看不到。之前我请苏芷兰帮忙看的时候，她甚至只能看见我的姓名和性别，年龄、评价之类的东西全都是方块。” 程雾泠说到这里，取消了空气中自己的信息，问出了一个问题。 “那么，我们的区别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得分。 “所以，所以说分数越高……越……” “没错，我还找了一个之前任务里得分没超过一千的人来测试，你们猜结果是什么？” 程雾泠敲了敲那个黑球。 “他甚至没能启动这台机器。” 没能启动，也就意味着最基本的从这里查阅信息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东西，无论是图书馆还是信息中心都无法查询，但在这些休闲娱乐的场所，只要你肯花一些钱支付包间的价格，就可以查阅了。我相信不只是我知道了这个，可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广为流传。” 仔细想想的话这也是正常的。 陆凝看到价目表，一小时一百分的包间，这根本不是低收入人群可以支付得起的价格，光是这个就足够劝退很多人了。而就算咬紧牙关挤出一百分来到了这里，有些人连机器都打不开，勉强打开也只能看到一堆被屏蔽的资料。 这样，高分的人从这里能获得更多的情报，生存的几率更高，低分人群则会沦为这样的信息战牺牲品，被迅速淘汰掉。 3 准备 陆凝自然可以查看自己的评级，以及全部和自己有关的详细资料，个人信息对自己不会保密，但如果想要查看任何其他人的信息，都会得到大片未知信息。 “这也就是说，如果是得分更高的人，甚至能得到一个人的详细资料？” “我想不至于……我的资料中有一部分写明【该部分内容仅允许█级以上游客查看】，而我能够进行自行设置把哪些内容放置在这里。这应该是提高加密程度的一种方式，我能做到的最高等级就是自己的等级，我想你们也一样。”程雾泠指了指其中一行。 “看来高分数的好处不光是让我们的生活更舒服啊。”舒星若把自己的资料加密后感叹了一句，“看来之后还得努力得高分才行。” “所以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我准备两天后进行下一场测试场。”程雾泠说。 “啊？这么着急？” 陆凝和舒星若都觉得自己应该再准备充分一些，却没想到程雾泠居然打算这么快就去下一次。 “有些规律需要测试一下正不正确……只有一两次的实验结果是不够的。不出意外的话我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你们最好提高警惕，如果下次还是对抗型的话，敌人可能不会像这次这么仁慈了。” “我知道。” 陆凝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候，门铃响了起来。程雾泠起身到门口，很快就端回了三杯咖啡。 “冰柜里有牛奶和糖。” 她拉开柜门，从糖罐里捞出了两三块方糖扔到自己的那一杯里，摇晃两下喝了一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陆凝和舒星若按照自己喜好调好咖啡后，确认了这里的咖啡真的很好喝。 ============================ 两天后，程雾泠前往了信息中心。 陆凝和舒星若则开始了上午泡图书馆，下午和晚上在武馆苦练的生活。 学费很高，但那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对于收入三千以上的二人不是什么困难，于是她们特意请了向导和教练，一个的脑袋是颗苹果，另一个则是个长满尖刺的大铁球。 苹果头“智慧”有非常具有磁性的中年男性的声线，他对于整个图书馆内的藏书也是了如指掌，更清楚这个阶段的新人们需要的是什么。 “无论在哪一个测试场，特异能力以外的东西依然能起到左右胜负的功效，一般的机关陷阱制作方法、野外生存的常识、语言文字学、侦查入门、痕迹学、超自然现象分类、灵异学基础、术法分类……” 苹果头用笑呵呵的语气将三十多本最薄的都有陆凝两个手臂那么厚的大部头放在了二人面前。 “十四天内，你们能记住多少呢？” 另一边的铁球脑袋“刚胆”则如同其外表一样粗豪。 “测试场里你们会获得的力量完全是未知的！甚至可能就是个普通人！要想从危机中活下来不光要强悍的身体，也要有随机应变的能力！这就是战斗的直觉！废物就算拿起一把枪也只知道胡乱扫射，而有脑子的人会先查看枪械的状态、威力、剩余弹量和子弹类型！是不是觉得时间不够？这是本能！如果你们训练足够刻苦，完成一把枪械的检查只是一瞬间的事！同样的道理，理解并能够应用临时获得的能力也是这样！” “刚胆”带着如同旭日东升一般狂热的气势，将两个人带到了模拟战场里，在不死的前提下开始了完全随机的战斗训练。 =================================== 在又一天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返回宿舍的时候，二人看见了屋子里的灯光。 “咦？” 打开门，却看到是苏芷兰已经回来了，一如既往阴着一张脸。 “芷兰！好久不见啊！” 舒星若直接扑了上去，苏芷兰躲避不及被她直接按倒在床上。 “神经病！赶紧给我起来！” “你没事真是最好的消息了！怎么样？这次测试场难度如何？” 苏芷兰青着脸把舒星若推到了一边，爬起来冷冰冰地瞪了她好一会，却还是没能瞪过舒星若那殷切期盼的目光。 “……刚好三千，是个列车的场景，不怎么美好，别让我多讲。” “呃……好。不过你拿了三千？厉害啊。” 舒星若真诚地道起贺来。苏芷兰还是一脸嫌弃地把她推到了一边。 “哈哈哈别害羞，你不想说我们就不问，我给你弄点吃的去，今天烙馅饼怎么样？” “可以……不要放芝麻。” 舒星若愣了一下。 “你之前可没有这个忌口……” 苏芷兰脸色更差了，看上去再说下去就要吐出来了。 “不要芝麻。” 这样一再强调，舒星若恍然，点点头走进了厨房。苏芷兰在她走后才慢慢坐回了床上。 “挺困难的吧？” 陆凝拿起一本能当枕头用的《魔法阵的多元宇宙变迁史》坐到了床上，随口问道。 “是……地狱啊。我差点就回不来了。”苏芷兰低声回答，“我们这次逃出来五个，剩下的全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至少你活着回来了。” “是啊……我当时已经想不到别的了，只要能活命就行。没想到走了狗屎运……哈哈，现在想想倒是不害怕了，以后我们会遇到比这更加疯狂的场面吧。” “嗯。” 陆凝从床头拿起一瓶牛奶喝了起来，和程雾泠学的，她也不介意在适当范围内让自己的物质生活更加满意一些。 “就你们两个？程雾泠呢？” “她去下一个测试场了，大概过两天结束。” “真是个疯子。” “她有足够的自信。这次她成了我们的敌人，也多亏她是我们的敌人。” 苏芷兰露出了稍微有些惊讶的表情，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点了点头。 “这样啊……真羡慕她。” “我做不来那样的人。”陆凝翻过一页，看着上面又是三个形状和符号近乎完全一样的三个魔法阵，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她自认为也是个学习能力不错的，可是这么多完全不同领域甚至不同能量体系的专业书籍光是理解就很困难了，何况她只有每天上午和晚上回来的这点时间。 不过“智慧”这样告诉了她。 “你们的朋友在这里用了四天时间将这些书看过了一遍哦。” 看过一遍，以程雾泠的性格肯定不是走马观花了。她最少也是对这些内容都有个印象的程度…… 同样是之前只准备了一周，这差距未免太大了点吧？ 陆凝猛灌一口牛奶，结果呛到了。 ================================ 两天后，集散地的门口，陆凝、舒星若和一起受苦的苏芷兰再次夜归的时候，看见了极为混乱的一幕。 一男一女掩护着程雾泠在前面跑，后面六个人神色扭曲地在后面追，口中还在高声叫骂着什么。门口的人们纷纷起来拦人看热闹，说起来集散地除了来新人的时候很少这么热闹了。 毕竟经历了那么一两场之后的人都知道有什么事去测试场解决，集散地里恶言相向甩脸子什么的很常见，这样直接追着揍人已经是不小的仇了。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帮忙架住了六个人，也拦住了前面正在逃跑的三个。程雾泠放开另外两个人的手，轻轻拍了拍，一眼就看见了路过的陆凝几个。 【你又搞什么事了？】 【别担心。】 眼神交流一番之后，程雾泠转过身，对那几个人说道：“这次发放的身份如此，我也是做了该做的事情，用不着这样气急败坏吧？” “你有本事堂堂正正跟我们比本事啊！暗中坑我们算怎么回事？” “老子亲手杀了最好的兄弟！你告诉我都是骗我的？” “我的妹妹一直被保护得那么好，你居然利用她的天真算计我们！有本事来算计我啊！” “我不为别的！你们阴人也就算了，反复连环跳算个什么东西！三次啊！我都以为你们是好人了！” 虽然说的都是集散地里“日常”能见到的仇恨，但是显然这些人在测试场里快被玩疯了，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么爆炸的反应。 “诶诶兄弟们，姐妹几个，咱们有一说一，有什么仇以后再报不迟，集散地动手吃亏啊！”有人劝道。 “感情死的不是你认识的人！” 这位劝架的被一把推开，旁边马上有人补上拉住。 “这死丫头马上就去升阶了，反正老子升阶无望，还不如现在就和她拼了！” 那一瞬间，许多人脸上都闪过了鄙夷的神色。 说实话，这里不乏失去了朋友、至亲、挚爱的人，甚至也有凶手同样坐在这里乘凉的，可他们还不是照常聊天胡侃，等到测试场里再往死里整对方？ 人人都有两张面孔，心里那团火却是都不会熄灭的。 至于升阶这样的问题，五千分，如果连为了报仇攒够这点分去追凶手的决心都没有，那还是赶紧死了算了。 这么想着，人们不觉放开了对这个人的辖制，让他一瞬间挣开束缚，冲到了程雾泠三人面前。 他也顿时愣住了。 拳头举在空中，却没有落下，反而是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另外几个人还被拦着，可是人群显然不像之前那么积极地拦着人了。 “你们……” “所以，现在你连挥下拳头的力量都没有了？难不成打出这一拳，你就要被送到‘处决’的场景里面了？” 程雾泠淡漠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碎冰锥。 “但是我的分数足够在这里给你一下，或者是两下，哪怕扎在心脏或者眼睛这样的位置也没问题了，尽管不会死，但会很痛的吧……比你在测试场里经历的那些也不遑多让的程度。” “你……你……” 男人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胆小鬼。”程雾泠摇了摇头，转身拨开人群，走向了陆凝她们的方向。 4 蜕变——幕间完 在经过了那一晚之后，几乎每个人都知道程雾泠这个人是一把拉仇恨的好手了。 但是出乎预料的是，其实没有几个人真的讨厌她——除了那些确实在测试场中和她结了仇的。对于很多人来说，有本事拉仇恨其实是个很强的能力，那说明你在测试场里能够让一切按照自己的计划发生，有这样的人当队友绝对是个省心的事。 陆凝可谓是深有体会。 既然有一个能够看完那些书的人回来，她也就不客气地去请教关于学习上不解的问题了。而程雾泠比起苹果头来说当然更加了解现在急需的东西。 “死记硬背的部分要放在一边，比如符号学和语言学，相比之下我们更加熟悉的物理化学生物类的倒是可以多研究一下。野外生存技术只要记忆最关键的食物和庇护所搭建就够了，除了这两个性命攸关以外别的可以和其余人合作完成。魔法包含的体系太多，和科技一样不存在通用公式的前提下推后，魔药学和召唤术倒是可以优先了解。” 她迅速给三个室友理清了现在应该优先考虑的部分。 “‘智慧’那家伙的考试会是全方位的，可你们得记得我们不是为了通过他的考试的，而是为了在测试场里生存下去，所以以所有泛用、生存相关、逃生手段作为最优先的考虑。” 陆凝拿着笔记本飞快记录下关键词。 “武术方面我给不了太大的建议，因为我并不是向着这个方向发展的，力量对我来说够用就可以了。如果是建议的话，你们现在以小范围的战斗训练为主，不要考虑大面积群架——一般那种情况下除了逃就是死，战斗已经用不上了。” 这些都是很浅显的道理，不过取舍这样的事情都是看上去容易实际困难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碰不到需要用到这些的情况呢？” 苏芷兰从笔记本上抬起头，开口问道。 “人是可以学习的，准备永远不会足够，也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程雾泠拿着一张撕下来的笔记纸写了份书单，交给舒星若。 “祝你们好运，我过两天还是要出发的。” ======================================= 好运不会随时伴随着自己。 陆凝坐在一张长桌前，看着眼前的一份基础常识考卷，她已经尽力去记忆了，但这么一看卷子大半还是空着的。 【17.赛斯特神系中标记“解放”的符号是：】 【22.空间能力进行维度跳跃时的最大约束：】 【29.魔药学中具有魔力膨胀效果的素材，请列举五种以上：】 …… 但是，对于知道的部分，确实让她觉得自己学到了一些东西。 上午的考试之后，紧接着就是下午的武馆测试。 “刚胆”的考试内容也不算很特别，就是一人三只食尸鬼，坚持三十分钟以上。 地形是山地，武器自己找。 陆凝靠着藤蔓和石头组合的陷阱套住了一只，又躲躲藏藏地避开了另外两只的追杀，不过她还是没能彻底掩盖自身的气味，三十三分钟的时候被一只食尸鬼近身，即将被开膛破肚的时传送回了武馆。 舒星若稍微坚持得久了一些，四十七分钟才出来。 “刚胆”就等在传送的房间外面，两人都结束了之后，他便带着二人离开了武馆。 “你们算是合格了。” 粗犷的声线透出一股满意的感情来。 “这样，其实也只是有了基本的自保能力而已吧？” 舒星若的问题引来了“刚胆”的大笑。 “连我都不知道测试场里会设置什么样的困难！你们现在只是在享受新手期的福利！学会这些顶多让你们在身体完好的情况下能够保护自己罢了，更多的还是要凭经验积累！” “身体完好？”陆凝听到这个词身体微微停顿。 “没错，如果被砍掉四肢怎么办？如果眼睛瞎了或者耳朵聋了又怎么办？如果重病缠身呢？身中恶咒呢？开局面对这些情况下怎么活下来？你们最好还是做好准备……” “刚胆”伸手在两人肩头拍了一下，转身走回了武馆里。 陆凝和舒星若面面相觑，刚才那些情况她们的确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但是正如程雾泠所说的，准备永远不会足够。 至少在上下午两场测试当中，她们的确了解了自己的极限，也了解了自己的成长，这样就足够了。 “下一场……” “开始吧。” 第十五天的清晨，信息中心里，舒星若硬拉着苏芷兰，和陆凝一起再次准备迎接下一场考验。 今天的人意外的有不少，信息中心大厅里的查询台前人来人往，而且都在接任务。 “怎么人这么多？” 舒星若正好看见旁边有人经过，便拉住对方问了一句。 被拉住的人被拉住本来有些火大，一看舒星若是个漂亮女子才稍微按捺下火气，说道：“今天是银星会成员惯例的集体任务时间，大伙这是在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借势赚点分呢，我也得赶紧去申请任务！”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向了一台空着的查询机器前，快速领了任务，一脸期盼的样子。 “……还可以这样？”陆凝有点疑惑，她还真没想到那天那个银星会在这里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可是要是变成了敌人，不是就完蛋了吗？呵呵，一群碰运气的家伙……”苏芷兰一脸讽刺地毒舌着，“就像是考试的时候拼命想要抄旁边人的卷子，结果人家和你考的都不是一套题一样……连自己努力能得到的分数都会失去了。” “不管如何，我们今天都是要申请的。毕竟免费日期可要过了，我不想花冤枉钱——我们走吧！” “你把我放开！都被拉到这里来了我可不会跑了吧？”苏芷兰使劲扒拉着紧紧抓住她胳膊的那只手。 “真的？”舒星若扭过头，满脸怀疑。 “……真的。” 两人对视了半天，一个根本没撒手，另一个全身绷紧蓄势待跑。 “你明明很厉害。” “见鬼的厉害！我上次差点死了！上上次也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就是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你低估自己了！你难道想变成那些混日子的家伙？升阶、复活，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一篇小说就要发表了吧？还有两个一线导演的编剧邀约？你要放弃自己即将迎来巅峰的人生吗？” 苏芷兰咬了下嘴唇，却没再辩驳。 “既然程雾泠带你去过那里了，你也应该知道等级的重要性了吧？我们不知道判定究竟是累计的还是随时刷新的，但你现在的程度肯定不够！这样下去你会被刷掉！” 舒星若用力将苏芷兰往身边一拉，死死盯着她：“你是我活着的时候为数不多的朋友了，我希望复活的时候是我们一起复活，而不是在哪个阶级的集散地听见你的死讯。” “你是不是有病？你就这么确定自己能活过那么多场？这么频繁经历生死，你说不定比我死得还早！”苏芷兰烦躁地避开了她的眼睛。 “我绝对不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舒星若将手一甩，撒开了她。 “我对你的了解不够，苏芷兰。但我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换做其他任何人，我都不会这么在乎。能够在这里碰到一个活着的时候认识的人，还是和我关系不错的人，我会珍惜。” “靠你的强势？”苏芷兰阴森一笑，“好啊，那我这次会陪你，还有下次你要去那个升阶考验玩命，也可以！但是要是我死了，你就做好被我拉着陪葬的准备吧，毕竟那可就算是你害的了。” “可以。” 陆凝沉默地站在一边，不好开口说话。 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实在过于怪异，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 在这之后，三人领取了自己这一次的任务。 【尊敬的游客： 您的测试场申请已经通过，现在请遵循指示，前往下一个地点接收本次测试场的内容。 请立即前往七角亭广场，在那里按照工作人员“垂荧”的指示进入任务。】 这个地方和舒星若以及苏芷兰领取的又不一样。 “我们两个是同一个地方，看来可能是一个测试场了。”舒星若挥了挥手，“祝你好运。” “你们也是。” 告别之后，陆凝按照地图导航来到了七角亭广场上。 灯笼的脑袋和细长的躯干，果然是之前见过的那一位。 “嗨，垂荧，好久不见。” 在陆凝打了个招呼后，垂荧转过身，向她鞠了一躬。 “真高兴还能看见活着的您，陆凝小姐。还有四位马上就到，可否请您稍等片刻？” “当然。” 看到熟人，哪怕并不是人类，陆凝的心情总归是好了许多。 只是她没想到熟人可不止这些。 很快，三个人远远走来，那一身笔挺的黑西装在这个集散地也算是绝无仅有的装束了。 “林启先生，冉忆楠小姐，祝幽小姐，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是这次负责带领诸位的垂荧。” 垂荧低头行礼，林启显然对于工作人员没有任何好感，哼了一声就站到了一边，另外两个女子则微微点了下头。 最后一人也很快就到达了。 “抱歉，我好像是最晚的一个……真巧。” 莫家姐妹当中的短发妹妹扬起手向陆凝打了个招呼，脸上满是爽朗的笑容。 1 开幕 “诸位请进入七角亭中，这一次可以携带我们提供的武器和服装进入，特别提醒，请注意保暖，毕竟那边现在挺冷的。” 七角亭是广场正中央的一座岗楼的名字，垂荧打开了岗楼的铁门，示意五人已经可以进入了。 “我们进去之后，就开始了吗？”陆凝问。 “请任选一个房间进去，选择好装备后坐在房间正中央的座椅上即可。所有房间提供的东西都是相同的，请放心。” 林启第一个走了进去，他身边的两个女人也随之进入。莫怜人想了想，看向陆凝，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是叫陆凝？” “是的。你的姐姐呢？怎么只有你？” “她和屠门两个去带人了，昨天走的，我因为要做特训耽误了点时间。这次如果是队友的话，就请多关照了。” 和之前第一次见面不同，莫怜人平时还是很有礼数的。 “好，那我们走吧。” 七角亭内过道狭窄，两侧有很多如同监狱一样的小房间，之前进来的三人已经不见了，大概是早就选完了房间。陆凝和莫怜人各自挑了一个空房间进去，人刚刚走入，房门就“咔哒”一声上了锁。 接着，眼前亮起了灯光，在一间几个平米大的房间之中，除了正中央的一张硬木座椅以外，周围堆叠着十余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墙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武器架。 从冷兵器到火器，虽然种类不多，可已经足以涵盖大多数单兵武器的类型了。 陆凝伸手打开了一个箱子，子弹、手雷、闪光弹、燃烧弹。 另一个箱子里是护具，以及棉、毛、皮甚至金属镶嵌的衣服。 接着是各种单兵便携的口粮、紧急医疗用具、功能性针剂。 “……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这样琳琅满目的物资，让陆凝几乎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不过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将所有箱子打开检查了一遍后，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没有储物工具。 “取舍。” 陆凝目光在这些东西上转了一圈，心里渐渐有了思路。 “这一次很可能是生存类型，提供的武器用于对抗来自外部或内部的危险。不排除逃杀类的可能性，但是既然没有提供储物工具，也就意味着这个要去获得，抑或根本不需要。” 首先是匕首。 求生工具当中的重中之重，作为武器、基本的制造工具、砍伐用具都可以胜任。 枪械类，不知道会不会获得弹药补给，但必须携带。 一把自动步枪和一把手枪就足够了，子弹可以稍微多带，里面的火药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当做引火道具。 手雷不需要过多，相反闪光弹和燃烧弹的功能性更强一些，这里提供了能够放手雷的腰带，也算是为数不多可以增加携带量的道具了。 食物不用说，选小巧轻便的，大不了去抢。 医疗用品反而是非常棘手的问题。 陆凝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局面，如果对手是人的话带上医疗用品会很有用，但如果对手不是人，很可能这些东西也救不回自己。在身上已经没有太多位置放东西的情况下，必须有所放弃。 最终她只拿了一瓶止痛药和一包绷带。 至于护具在按照垂荧的提示选择了保暖的皮夹克和棉大衣以外，她并没有去拿防弹衣之类的护具，再多一些负重明显就要影响陆凝的敏捷了，她可不会舍弃自己的优势。 准备就绪，最后清查了一番之后，陆凝坐在了那把硬木椅子上。 灯光瞬间熄灭，周围变得漆黑一片，逐渐地，椅子开始慢慢摇晃，空气中浮现出了金色的斑点，渐渐组合成文字的形状。 【游客陆凝： 本次旅程为“双子避难所”，请记住接下来的内容，任务信息将可以在接下来个人终端内再次查阅。 人类的末日永远是个经久不衰的幻想命题，然而在某些世界，这样的末日已经来临，这一次的旅途，将请各位稍微体验一下末日的艰辛，而结局也将和你的抉择息息相关。】 “末日场景？” 陆凝知道自己可能略微想偏了一些，不过她带上的东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盛夏时节的一场陨石雨，为这颗星球带来了来自外太空的病毒和生物卵，未能第一时间将全部陨石在外层空间消灭的结果就是整个星球上的人和动物无可避免地遭到了病毒的侵蚀，超过一半变成了你们耳熟能详的“丧尸”。然而更大的灾难并不在于这些在最初移动缓慢，动作僵硬的家伙，而是经历了一个夏天，从无数“卵”中孵化的怪物。它们那些为了在各种环境下生存下来而进化出的本领令人防不胜防，最后的人类反抗者们开始建设各式各样的避难所，依靠仅有的防御手段苟延残喘。 这是末日降临后的第一个冬天，严寒已经到来，地面上已经极少见到人类活动的踪迹，除了一些由于各种原因不得不进行迁徙的队伍，他们为了活着，还要去寻找尚未沦陷的避难所。 你将和另外十九名游客被分配到同一辆逃生车辆上，这支车队的总人数在进入时是六十九人。你们所在的车上没有游客以外的人存在。 以下任务请注意完成： 一、从33和34号两个避难所中选择其中之一加入。 二、为自身储备足够七天存活的物资（时限十五天） 三、在“恶爪”所带领的袭击中幸存。 四、杀死一只“恶爪”。 温馨提示： 在进行狩猎前，请留心“恶爪”的强度，它们一般拥有超乎寻常的能力。 经过了半年的进化，丧尸们也不再是初期那种傻货了。 避难所的选择虽然不会影响任务的完成，但可能会影响任务的难度。 祝各位旅途愉快！】 ================= 汗臭混合着血和腐烂的味道冲入鼻腔，令人作呕。 金色字体以盛大的爆裂方式破碎，在光芒散去后，视野内已经换成了一辆中巴车内部的景象。陆凝坐在最后一排，抱着自动步枪有些发愣，她身上的衣服和枪械已经变得陈旧，好像已经用过了很长时间一般，甚至还有污渍沾在上面。 “喂喂喂我怎么是开车的了？” 最前方的驾驶座上，一名戴着棉军帽的青年嚷嚷出了声，不过他的手还是很稳，突然被安在这个位置上依然紧紧跟随着前方的一辆吉普车。 陆凝向窗外望去，看见的是被白雪所覆盖的荒野。车窗有几块玻璃已经破碎，被胶带、钉子和木板层层叠叠封住，却依然拦不住缝隙中吹进来的冷风。 “好冷！” 坐在一个破窗户边上的姑娘缩了缩脖子，她身上的衣服显然不怎么厚实。 陆凝的身边是两个麻袋，从稍微敞开的麻袋口中可以看到胡乱堆在一起的罐头、饼干之类的食物，那大概是逃难时收集的物资吧。 “大家，都是‘乌鸦’吧？别藏着掖着了，这次不是对抗！” 一个长相很有少数民族特点的高大男人从前面座位上站了起来。 “对啊，不是对抗！这次是狩猎任务啊！” 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抱着脑袋缩在了座位上，大声嚷嚷起来。 “最难的狩猎！我就是想来抱个大腿，这不是要我死吗？你们有没有银星会的人啊？能不能保护我们啊？” “这位兄弟先别慌啊！”高大男人急忙安慰道，“银星会一般不会不管的，而且我们自己也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哼！” 他的声音被一声冷哼打断了。 一名相貌英俊，留着长发的男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抱着胳膊走到了那个中年男子面前，冷笑一声道：“别嚎了！想死的话就再大声点！”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看到男人领口露出的银色星星徽章，顿时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长发男人转了个身，面向着车里的大部分人，张开双手说道：“你们不是等着我们来救你们吗？那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听命令。这次车上的银星会成员有四个，按比例来讲已经是很高了，只要你们遵从命令，我就保证你们性命无忧！” 中年男人连忙点头，其余的一些人也露出了有些期待的神色。 “老规矩，自我介绍。我叫廖一梦，你们叫我廖哥就行，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但是你们谁要是擅自行动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时，和廖一梦同一排的另外三个人也站了起来，一个文质彬彬，虽然因为强制变化了服装有些狼狈却依然不掩一身书卷气的男人笑着说道：“小廖的脾气比较不好，因为狩猎这样最难的任务里一个人拖后腿就容易团灭，各位不要介意他说话太冲。我叫吕文硕，在这场测试场中算是银星会的队长。” 他的身边，是一位不知道为什么就连衣服都没怎么被弄脏，脸上还有淡妆的迹象，看上去慵懒而放松的女子。 “我的名字是云之瑶，你们有事找那三个臭男人就行了，总之就是别来烦我。” 云之瑶懒洋洋地往后面瞥了一眼。 “当然，要是女孩子要来和我讨论梳妆打扮的话例外。” 最后是廖一梦原来座位旁边的一个。 这也是个面容忧郁的帅哥，剑眉星目，一身迷彩军服，外面罩着军大衣，手里捏着一把长剑，起身后认真向每个人都点头致意了一下，这才开口： “我叫楚剑庭，在这里资历很浅，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大家谅解。” 四人的性格各有特色，不过都还算正常，也让陆凝对于银星会的印象稍微好了一点。 “那么，从司机先生开始，各位自我介绍一下吧，姓名，擅长的内容，经过了几个测试场之类的，大家互相有个了解，之后才好合作对吧？”吕文硕笑眯眯地说道。 “啊，好。” 司机青年快人快语地接过了话。 “我叫徐潇明，大概是因为我兴趣爱好就是各种载具才被分过来开车了吧？哈哈，我这人很乐天的，也很愿意交朋友，之前运气好过了四场测试场，大概能起到点作用吧？” 接着是那位少数民族的大哥。 “我叫图力巴，你们叫我阿图也行，我的力气很大，身体也很好，所以体力活没有什么问题。我希望大家能团结起来，听说狩猎任务很难，我过了三个测试场，没有经历过狩猎任务，所以这次也算是个新人。” 下一个就是林启了。 2 丧尸遭遇战 “我叫林启，经历了七个测试场，我的目标是从这些玩弄我们生命的家伙手中逃出去，而且现在我已经有了些进展，如果你们谁有兴趣可以私下来找我。” 林启果然又把他那一套东西在这里又说了一遍，只是这次根本没人回应他了。 “冉忆楠，六场。我是医生，但是这次是丧尸场景，恐怕我也救不了被感染的人，抱歉。”林启旁边的女人说话了，“不过我还学了药剂学，如果手边资源足够的话可以配置一些好用的药剂……” “医生在任何场景都很有用，你不必妄自菲薄。”吕文硕适时地鼓励了她一句，“说不定我们还需要你来救命呢，接下来请多关照一下我们啊，医生小姐。” 冉忆楠默默点了点头。 接着是中年男人。 “邱仁，我就是混日子的，我真是混日子的！我经历了四场，活得稀里糊涂！不过你们说什么我都会去做的！我唯一的长处就是听话！请别放弃我！” 陆凝不得不感慨这一车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接着自我介绍的人也是光从说话和动作就能看出特点来。 相当马虎的女孩江诺，完全没听见最后工作人员告诫的多穿一点的提示，只穿了一件套头衫就跑进来了，不过她缠了三根腰带、七八条绑带，带了三十多颗手榴弹、燃烧弹之类的投掷物，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这么情有独钟。 胡子拉碴的暴躁汉子沙庆，除了一把左轮手枪之外就带了一把脸盘大小的短斧，说话也夹杂着各种脏话，不过对于银星会的几个人还是稍微有些敬畏的。 年纪才十五岁的小男孩栾鑫宝，但是已经经历过八次测试场了，虽然因为年纪问题总被轻视，但他自称是用弩箭的好手，这一次带进来的也是两把臂弩。 沉默的少女宣梓瞳，年纪可能也就比栾鑫宝大一点，但是说话极为简练。说了名字，场次以及自己擅长电子器械和爆破工作就不说话了。 醉汉钟可立，他居然带了一瓶酒进来，站起来的时候都是摇摇晃晃的，然后沉痛宣布了他的主攻方向是魔法灵异类，对于这次测试场恐怕没什么卵用，最后一头栽倒在座位上。 一对一起进入的朋友，邓思嘉和商毓敏。两人同样是武斗派，邓思嘉擅长近战，尤其是刀术和棍术；商毓敏则更倾向于远攻，飞镖、投箭十五米之内百发百中，两人的感情好像也相当好，介绍的时候都是一唱一和地一起说话。 终于，到了陆凝前面这一排—— “莫怜人，我当过佣兵，也上过战场，枪械之类的大概摸一摸就会用了，近战也没有问题。我只经过了两场，但我不会比别人弱。”莫怜人迅速做完了自我介绍。 “我们这次的战斗力很充足啊。”吕文硕看上去非常高兴。 紧接着是不知道为何没有和林启坐在同一排的祝幽，她也拿着整辆车上最引人瞩目的一把武器——一把长度和她自己身高差不多的重型狙击步枪。 “祝幽……我，我会狙击，擅长逃跑……我能在远处，很远的地方进行支援，但是别把怪物带到我身边来……” 她低着头，仿佛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用一条长围巾遮住了口不让她的话语显得更加模糊，不过还是能听得清说了些什么。 “知道了，你是超远程支援成员。别害羞，这次能破‘恶爪’防御的说不定就是你手里的武器呢，下一位呢？”吕文硕鼓励了一句，转向了另外一排座位上的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 “庞珩。” 青年将帽子摘下，一脸桀骜地看着吕文硕。 “话说在前面，我完全没有准备依靠你们银星会什么，所以也别试图对我发号施令，自我介绍仅止于此，谢谢！” 气氛顿时有些僵硬了。 对之前廖一梦那一番话有些不满的人不是没有，但吕文硕很善于安抚人心，在一番解释加道歉之后也没有人特别在乎了，没想到到了这里反倒有人提了出来。 “我们不强迫任何人听我们的，不过你的行为要是影响了我们的团队利益，就不要怪我们把你当做敌人。”吕文硕并不生气，只是话语中多了一点警告的意味。 “哼，这样最好！” 庞珩将帽子重新戴上坐了下来。 最后一个，则是陆凝。 “我叫陆凝，经过了两场，很抱歉战斗方面可能不太在行，可能还是头脑工作更加适合我吧。” 察觉到气氛的变化，陆凝便匆匆结束了自我介绍。 ===================== 就在所有人陷入沉默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放在巴士最前方的对讲机里传来了一个慌乱的声音：“发现丧尸群！数量大概在二三百左右！所有人警戒！所有人！” 这一瞬间，陆凝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步枪，身体挪动到床边，果然看见皑皑白雪当中出现了一群黑影。 丧尸的行进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钟就已经能看清楚人形的轮廓了，只是这个距离实在看不清别的什么东西。 不，还是有人看得清的。 “——二百四十一只丧尸，其中包括三十三只明显区别于其余丧尸的差异个体，一只明显出现骨骼外增殖现象，距离五百米，预计在两分钟之内将与车队接触。” 祝幽微微拉下了一点围巾，狙击枪已经不知何时架在了膝盖上，蹲坐在座椅靠背上透过瞄准镜迅速报出了情况。 “很好，祝幽。”林启站起身，微微笑道，“这正是你擅长的距离，现在对那只骨骼外增殖的丧尸进行斩首！” “了解。” 拿起狙击枪的祝幽一扫之前懦弱害羞的样子，目光冷酷地对准了窗外，一丝寒风吹入车内，将她的头发微微吹起一束—— 砰！ 狙击枪引发了剧烈的震响，仿佛有人在车内点燃了一个炸弹一般。远方的丧尸群正在飞速逼近，一朵黑色血花在尸群中绽开，这一点微小的变化却让原本整齐冲锋的丧尸们发生了混乱。 “目标已爆头。”祝幽轻呼出了一口气，证明了她绝对配得上这把大而重的杀器。 吕文硕带头鼓了鼓掌，随即对车上的人说：“既然斩首完成了，那我们姑且来帮忙解决这场遭遇战好了。” “好！” 沙庆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拎起斧子第一个走到了车门口。银星会的四人、莫怜人、图力巴、邓思嘉、商毓敏和江诺也拿起武器走到了旁边。 “你不来吗？”图力巴扭头问站在那里没动的林启。 “我们的狙击手可是需要保护呢。我们是一起进来的，她所说的‘讨厌被敌人靠近’并不是说笑的。”林启微笑着掏出了两把手枪，却走向了后排，坐到莫怜人离开空出来的座位上了。 “切！” 廖一梦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没说什么出来。 车队急停，前后的车辆上都已经下来了很多人，拿着枪和冷兵器组成了防御的阵势。 说实话有热武器的情况下，平原地带的二百多人冲锋真的算不上什么。 陆凝端着步枪守在车门边，等距离拉近到二百米左右的时候，前面的队伍里已经有人放枪了。 “拉近点再开火！” 吕文硕再次告诫了众人一番。 一百米！ “我要拉手雷了。”江诺抛起一颗手雷，食指已经套入了拉环当中，只等着扔出去。 八十米！ 视力好的已经可以看清丧尸们腐烂的身躯了，其中夹杂着一些腐化不那么严重的个体。它们双眼都是血红的，浑身沾满凝固的血液和肉块，有一些甚至长出了蛆虫，按理说这样的东西已经不能动了，可丧尸就是这种神奇的物种。 五十米！ “长枪射击，手雷投掷！” 此刻周围早就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枪声，可惜准头也就一般，丧尸被爆头以外不会死的特性看来依然保留着，虽然子弹扫射总能打断一些胳膊和腿，可那并不致命。 相对而言，“乌鸦”们的水准就高多了。 大凡过了几个测试场的人都不会吝惜花点钱在武馆进行枪械练习，此时下了车的人当然都有把握。吕文硕拿的是半自动步枪，基本每次扣下扳机都能有一只丧尸被爆头。云之瑶则是拿着两把微冲在打点射，速度更是快了不少。莫怜人的准头自然没的说，图力巴则拿了霰弹枪，此刻还不是他的距离。 江诺更是令人大开眼界，她的手榴弹落点及其精准，总是落到丧尸分布最密集的区域，而且时间把握得也近乎完美，空中爆开保证了弹片的覆盖面积，甚至爆头率也更高。 陆凝开了几枪捡了两个丧尸的头之后，就不准备献丑了，她虽然也练了枪法，可还没准到这个地步。 不过光是这边几个人准也清理不掉很多，十几秒的工夫，丧尸就已经冲到了近前。 “我们上！”廖一梦从腰间抽出一把猎刀，舔舔嘴唇，冲着一只身上腐烂程度很低的丧尸就冲了上去；楚剑庭紧随其后，反手拔剑跳出，落地的时候已经将一只靠近的丧尸从头到胸口切成了两半。 “别伤到我们几个哦！” 邓思嘉用的是一长一短两把直刀，商毓敏则从腰间解下了一把流星锤，两个女人跟火力组打了个招呼之后，一同冲了上去。 “沙庆呢？”吕文硕扭头一看，发现少了个人。 “早就杀到别的车队那边去了。”全程目睹的陆凝如是回答。 3 避难所 这场遭遇战的持续时间不到一个小时，还包括了战后补刀的时间。有了“乌鸦”们的战斗力，车队并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弹药消耗了一部分而已。 前后车辆来人表示感谢暂且不提，吕文硕带着人仔细在丧尸堆里面兜了一圈，还弄回来了几具尸体。 “你把这个弄回来做什么？”庞珩下车看见了，不由得厌恶地问了一句。 “这些丧尸有些不同点，尤其是那个被祝幽小姐远距离狙杀的，你们看。” 吕文硕指了指，众人的目光才落在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上。 被祝幽射杀的丧尸双臂、躯干的部分已经明显长出了骨骼，脸部也增生了骨甲，狙击枪爆头居然没把头整个炸烂，仅仅是将头盖骨掀飞了出去。 “好硬的脑袋！” 林启看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作为祝幽的队友他很清楚祝幽擅长使用的武器究竟有多大威力，要是妖魔鬼怪之类的也就算了，一副行尸走肉居然也能硬到这个程度？ “幸好只有这么一只，万一被它冲进来我们的武器恐怕都不怎么好使。”吕文硕搬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在骨甲上，只留下了一块白痕。 至于其余的丧尸倒是还好，一些腐烂度不高的速度很快，给瞄准带来了不小麻烦，大部分是近战成员去解决的。 “喂，我们要继续出发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抵达前面的避难所了！” 别的车队有人招呼了起来，吕文硕答应了一声，扔下石头拍了拍手，回到车上。 这场战斗显然就是打个招呼而已，需要留心，但是没必要过于紧张。 ====================== 日头开始西落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片围墙和铁丝网组成的阴影。 一块破旧的铁板用木棍串着插在路边，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33、34号避难所方向”，暗红的颜料相当惹眼，令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拿血浆之类的随手写的。继续行进了一小会，便能够看到一扇缠着电线的铁门，门后站着两个荷枪实弹，连脸都遮的密不透风的门卫。 最前面一辆车上的人和门卫交涉一番后，不一会门后就出来了很多人。 这些人明显分成了两组，左侧是一名花白胡子的光头男人，右侧则是一个一只眼睛上有条伤疤的壮汉。 “这里是33、34号避难所，我们很欢迎各位的加入。”光头男人等众人都到了近前，便笑眯眯地开了口，“我们的避难所因为一些原因分成了两部分，如你们所见，因为理念有所不同。所以这里可能要大家仔细考虑一下再决定……” “废话真多！”疤脸大汉不耐烦地打断了光头的话，一步跨到前面，用像是吼叫一样的音量说道，“我是34号避难所的头领曹雄！我们这里规矩很简单，资源凭本事去拿！不养废物，不养闲人！外出搜索的人可以留下八成物资，剩下的作为公共储备使用！如果你们觉得自己足够强，我们就欢迎！” “脾气真是暴躁啊……哈哈。” 光头等着曹雄把话说完，这才继续道：“我是33号避难所的领导人张年修，我们认为每个人都有其作用所在，不应该简单按照战斗力来区分所得……我们这里的资源会尽量均匀、适当地分配。而且我们的人也更多，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嘛！如果各位有志团结起来对抗这场天灾，我们会非常欢迎。” 两人说完之后，车队的人们顿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陆凝这边同样如此。 “所以选择一个加入是这个意思吗？一上来就挑选一个合适的地方？”吕文硕摸着下巴仔细观察了一下两边，暂时还没做出决定。 “没办法直接分辨孰优孰劣。”廖一梦在一旁给楚剑庭解释道，“两边看上去都有合理的地方，也都有问题。我们现在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更加容易出事，所以要尽量谨慎一些。” 他这边的临时课堂还没上完，林启忽然带着冉忆楠和祝幽两个往左侧走了过去。 “喂！兄弟你这就决定了？”图力巴急忙拉住他问。 “我肯定会选择这一边的，所谓的强者占优，弱肉强食是野兽的分配法则，抱歉，我不接受。” 林启语气冷酷，不过并没有针对图力巴，而是对34号避难所的分配方式。 “这……虽然是听上去不妥，可我们要做任务的吧？”图力巴悄声问。 听了这话，林启转过身，面朝大家，提高了声音： “各位，如你们所见，我这里有医生，有远程支援，还有我这样一个中近距离的战斗成员，这个组成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如果你们真的犹豫的话，跟着我去33号避难所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吗？” “是……是啊，反正那里是均分，我们还能保证物资……”邱仁顿时心动了，一脸期盼地走了过去。 “啊……听起来没什么不好。毓敏，你觉得呢？” “去哪里都行吧，只要我们两个一起。” 邓思嘉和商毓敏很快决定了也要一同前往。 就在这时，沙庆忽然骂了一句，径直走线了34号避难所的方向。 “一群傻子，那破地方还不知多少烂货等着拖死人呢，居然还巴巴地要赶上去被白嫖。谁过去谁脑子有病！老子才不会伺候一群活体垃圾！” 这么一骂，好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了。 “觉得自己没本事帮人就滚，说一堆废话。”莫怜人冷冷地回骂了沙庆一句，站到了33号方向。 沙庆扭过头，露出一个病态的笑容，冲着莫怜人伸出一根中指，然后大步离开了。 “看来各位都有自己的打算啊，那不妨先按照心目中的分组选好吧，我也不好在这里指挥。”吕文硕笑着将话题揭了过去。 他这么说了之后，还在犹豫的人也一个个做出了选择。 徐潇明、图力巴和江诺被林启的话说动了，加上栾鑫宝和钟可立，一共十二人要进入33号避难所。 另一方面，陆凝选择了34号，她对于第二个任务“储存物资”稍微有些猜想，便选择了看上去容易得到物资的34号。同样选择这里的还有庞珩和宣梓瞳，庞珩本来就不怎么合群，34号很符合他的作风；宣梓瞳则是说“只有大量资源堆砌才能真正解放她的战斗力”而加入的。 所有人都做出了选择后，吕文硕才伸手指向了34号的方向，这一下选择去33号的一些人都不免有些吃惊，尤其是邱仁脸一下就黑了。 “短时间内收集足够七天使用的物资，还是在这边比较方便吧，各位？” 云之瑶懒洋洋地摆了摆手，表示你是队长听你的。廖一梦和楚剑庭也没有任何异议。 “既然如此，各位请多保重。” 吕文硕笑着向选了33号的众人摆了摆手，在邱仁如丧考妣的目光中走向了曹雄的方向。 整个车队的选择也是类似，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比较有保障的33号避难所，少数对自身实力有自信或者不想被拖累的则走向了34号。 “各位不要太沮丧，虽然避难所不同，可是我们只相隔了两道墙而已，如果有朋友也可以互相交流的。”张年修安慰起了因为分开而有些兴致不高的一些人，反过来曹雄就一句话都没多说，清点数量之后挥手让人打开了里面通往34号的小门。 由于人不多，陆凝很快就进到了里面。避难所的地上结构只有一层，还是作为堡垒建造的，更多的主体结构都在地下。曹雄把人带到通往地下的入口处，大声宣布道： “来了我这里，就得守我这里的规矩！你们外出收获的物资在这里只要上缴两成，剩下的都是你的。这里不禁止械斗、抢劫、偷盗！能拿到多少东西全凭本事！唯一禁止的就是杀人！杀人者驱逐！进去之后地下二层是居住区，房间自己挑个空的住进去就可以了，有事找我身边这几个戴着红头巾的！但私人恩怨别来找我们解决！最后一条，无论底下怨气多大，如果发生丧尸和魔兽袭击避难所的情况，你们得把那些狗屁情绪全都放下！先守住避难所才行！” 用仿佛骂人一样的语气把避难所里的规矩宣布完后，曹雄就拉开门走了进去，他身边原本避难所的人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也走下了楼梯，留下上面一群人反应刚才的话。 陆凝是不会被这些话影响的，她马上跟着走了下去，既然房间随便选，反过来说，这些房间恐怕都是挑剩下的了。 吕文硕等人也一起走下楼。地下二层的设计简直是将空间利用到了极致，让陆凝忍不住回想起了之前七角亭岗楼里的样子。过道仅容两人通行，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房间，有人的房间门把手上挂着铁片木块之类的写上了名字，有些门上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脏污痕迹。 陆凝找了一间没挂东西的房间打开，一看里面就忍不住心里吐槽了一句。 “这里是监狱吧？” 房间总体不过十平米大小，两层的铁床就占了不小的面积，一块木板用石头垫起来就是桌子，地上放了一个桶，已经落满灰尘了，此外还有不少垃圾扔在地上，散发出一阵阵臭味。 而另外的房间，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4 下马威 环境糟糕也仅限于这些没人住的房间。 二层有人住着的房间大多都保持了干净整洁，从人们偶尔出入时可以看见甚至有些房间铺上了瓷砖，墙壁也刷了浆，其余的生活用品也根本不缺，足见这里的人们确实有些本事。 陆凝将房间里的垃圾清理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不远处云之瑶被两个邋遢男人前后堵住。 “喂喂喂，看看这是什么？一个女人！还画了妆呢！” “哈哈！咱们哥俩真是太走运了！这日子愿意捯饬得这么干净的女人可不多了！” 两人脸上挂着十分恶心的笑容，张开手拦住了道路。 云之瑶撇了撇嘴，大声喊了起来：“小楚！小廖！你们两个小子死哪里去了？赶紧帮我把这两个家伙打发了！” “呦呵？还有伙伴？还是乖乖……哎呦呦呦！！” 后面的男人刚要伸手抓云之瑶的胳膊，就被后面冲出来的廖一梦扭住了。 “好歹也是个前辈，你也做点事情啊！” 廖一梦不耐烦地一脚踹在男人膝窝，将他按跪在了地上，口中却对云之瑶开始抱怨了起来。 “那还有什么锻炼新人的意思？” 云之瑶一脚踹在前面男人的两腿之间，男人以看着都痛的姿势向后飞了两米，然后抱着胯下开始惨烈地嘶嚎起来。 “这是狩猎啊！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 廖一梦一手刀敲晕了手里的男人，甩了甩手，将地上的人踢进了一间没人的房间，随手将门一撞，皱起眉看着云之瑶。 “你也搞清楚，我和吕文硕都要升阶了，是上头表示人手不够让我们再带一次队的，结果就你一个半新人加一个菜鸟，这还有什么要认真的？” 云之瑶振振有词地说。 “……狩猎！最容易团灭的任务！你觉得对付怪物很容易吗？” “没发现多难。”云之瑶挨个拉开房门，很快就找到了那两个男人的房间，径自走了进去，没过几秒钟就把一堆被褥衣服之类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然后顺手将门上的牌子摘下来甩到远处。 “你，你……” 从疼痛中回过神来的男人抬头一看自己的东西都被扔了，顿时不顾剧痛冲了过来，提起拳头就想打。门里云之瑶将门一摔，男人的脸和门板发生了一次剧烈的碰撞，这下是彻底晕过去了。 然后，门再被打开，云之瑶从那堆被褥里挑了块看着还算干净的，撕下一片挂在了门上，向廖一梦吩咐道：“给我找支笔去！” “你不是带了一包化妆品吗？”廖一梦翻了个白眼。 “我高贵的化妆品怎么可能用在这里写个名字？赶紧去！木炭都行，没有就抢一个来！天哪我真是喜欢这里的规矩。” 毫无疑问，银星会的“高玩”们对于这里适应良好。 陆凝刚要回房间，衣服被人拉了一下，扭头一看是那个沉默的女生宣梓瞳。 “有事？” “……合住？”宣梓瞳指了指她的房间。 “你不准备自己一个房间？” “门，没有锁。”宣梓瞳言简意赅地指了一下门锁，“晚上，可能来袭击。” 陆凝点点头，这里的门都没有门锁她也发现了，有些有的都是后来的住户自己安装的，安全度可是很低。 “可是不用怕这里的人吧？” 集散地出来的浑身都是凶器，陆凝虽然不怎么了解她，可既然选择了这边应该不会怕这里有人挑事。 “不能，杀人。”宣梓瞳挥着手试图解释，她的语言能力似乎真的十分糟糕，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呃……” “能杀人，多少，都不怕。不能，我，不方便。” 意思是如果能杀人的话她就不担心了，因为不能杀人的规矩才不方便一个人住吗？ “好吧，请进。” “我，睡，上面。你能，行动。” 陆凝觉得此后和临时室友的沟通绝对是个很大的问题。 ===================== 事实上，这里的麻烦确实不断。在两人费了一番力气将屋子整理得勉强能够住人的时候，几个外出归来的男人发现了她们两个“年轻，瘦弱，干净”的女孩。按照这里一贯的德性，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伸手抵住了门，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个笑容在看到二人放在床上那鼓鼓囊囊一麻袋的物资后更是变得恶心了。 这一袋东西是众人分开之前在车上就划分出来的，除了食物还装了些别的东西，其实不多——然而对于不劳而获来说，这就算不少了。 “呦，没注意啊，我们这里居然还来了两位姑娘。” 男人顶住了门不让关上，眼睛一扫屋子里，咂了下舌头：“这么糟糕的环境住着多不舒服啊，不如跟大爷去我的房间，冬暖夏凉，还有软绵绵的床铺……如何啊？” 后方传来了男人们的哄笑声。 “那个，你来？”宣梓瞳向陆凝眼神示意。 “哦……那就，滚。” 陆凝对男人说出最后那个字，伸手将枪抽了出来，指着男人道，“现在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哈哈！还是两个性子挺烈的！我喜欢！” 男人根本不慌，反而伸出了手，抓向陆凝手里的枪。 “这里杀人的话会被驱逐的！冰天雪地怪物成群，你肯定不想落到那样一个下场吧！还是乖乖把武器交给我，以后让大爷照顾……” 砰！ 一发子弹钻进了男人的肩窝，打得他后退两步，捂着肩膀大吼了起来。 陆凝将枪口微微一晃，对准了男人的另一侧肩膀。 “不能杀人是很麻烦的规矩？废了你四肢又不致死的办法可是很多的，我的枪法要是枪枪命中要害还欠火候，要打中非致命部位还是不差的，要试试吗？” “你个死丫头……” 男人骂骂咧咧的话还没说完，陆凝就开了第二枪。 在男人有些惊慌的眼神中，她又将枪口下移。 “五秒钟后，第三枪。” “你给老子等着！” 房间很快恢复了安静。 “呼……” 陆凝长出一口气，身后的宣梓瞳则断断续续地问道：“安全，了吗？” “当然不会，如果运气好他们大概会等我们离开后报复，运气不好的话今天晚上就可能来袭击，就像我对他所做的那样。” “那，这样。” 宣梓瞳从口袋里掏出一板看上去像是塑料粘钩一样的东西，把包装拆下之后开始用小工具拆卸，不一会便从里面掏出了一些黑色颗粒，接着问陆凝：“一会，离开吗？” “离开？房间吗？” “如果，确认他们过来，会有用。” 陆凝仔细看了一下宣梓瞳手里的东西，她本来不熟悉这些东西，只是这些天的硬背让她有了更多的知识，也逐渐想起了这个外形。 “绊线？” “我，去掉，火药，致残，就可以。” 很明显这丫头是从陆凝刚刚的举动中领悟到了什么。 集散地要么不让带东西，要带当然都是优质物资。宣梓瞳手里的每一个“粘钩”都是一颗绊线地雷，使用透明丝线和变色龙金属材料，最长能够设置两米的绊线，而这个距离内的人或者类人生物只要碰到绊线，半个身子都能给炸上天。 如果不是专家，想要拆卸甚至控制里面的炸药含量都近乎不可能，因此学习时间紧凑的陆凝就没有将其列为必学的项目。 但是宣梓瞳可以。 “你……究竟能够使用炸药到什么程度？”陆凝问道。 “科技水平，星系级文明，魔法水平，泛位面以下。” 宣梓瞳低声嘟哝着。 “我，需要材料，需要时间，所以需要，队友。” 专一方向发展的人具有相当明显的优势，虽然不像陆凝这样全面发展能够多方面适应各种场景，却胜在团队形成后能发挥指数爆炸的力量。即使如此，能够真正这样发展的人其实也并不多，如同宣梓瞳这样的掌握程度需要的可不是那些每场只能拿下一千多分，甚至两千分水平也不一定供得起的资源量。 “你有自己的队伍吗？” “有，几个，但是，不在。” 如同陆凝一样，她也和本来想走到一起的队友分开了。 “这样的话，优先补强你的战斗力是最重要的了。”陆凝很快在脑海里列出了现在需要注意的事情，“物资收集可以稍微延后，我们明天就外出搜集东西，但是作为保证，我希望你能在那个时候证实一下自己的本领。” “好。” 宣梓瞳痛快地答应了。 ======================= 实际上这个晚上，宣梓瞳就小小证明了一下自己的能力。 在那个男人带着几个“兄弟”夜间前来报复的时候，留下了两条腿和一地鲜血的代价。整个住宿区的人都被惨叫声和爆炸声吵醒了，很多人翻过身继续睡觉，有些出来看热闹的也只能看见一群人乱七八糟地在走廊里逃走的样子。 一大早起来，两人就被曹雄给叫到上面的岗哨室去了。 “你们真是本事不小啊。” 曹雄的语气有些冲，但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两个女孩。 “……我以为适当反击是可以的。”陆凝说。 “我觉得我们理解的‘适当’可能不太一样？”曹雄冷笑了起来，“不过你说对了，我不怕来本事大的，只要不闹出死人的事来，我就不会管。就是提醒你们两个一下，别过火。” “我，控制，炸药，不会，死人。”宣梓瞳也硬挤出几个词来。 “那最好了，另外你们搞了这么大的事，也别光是窝里横能耐，自己去看看墙上地图，出去宰几只丧尸魔兽什么的，也算是帮人类争取的生存的空间。我就说到这，滚蛋吧，一大早吵醒我还以为有什么破事。” 曹雄打了个呵欠，自己第一个离开了岗哨室。 5 资源点 避难所周边的城市、村落、仓库、兵站等地方早就被往来的人们打探了个清楚，只是里面的东西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搬空的，除了丧尸魔兽群聚的原因以外，还有地形、保密措施等因素。 至少距离这里大约一百五十公里远的一座县城到现在还没有被搬空。 “外出的往返，搜集行动至少要一整天时间，而如果要去更远的地方花费时间更长。被标记为三个大型物资地点的地方都要两天以上的时间才能抵达。” 陆凝的手指从三个被红笔圈出的地方划过。 农园区，因为初期吸引了大量魔兽袭击而沦陷，那里所养殖的牲畜都已经被杀，不过仓库里的大量粮食应该没有被动过，入冬以来魔兽退去，人类却还没来得及去探索。 红阳化工园区，一个曾经拥有一千二百名工人的大型综合性工业区，毫无疑问有着大量的资源和机器，但因为缺乏必要的操作人员，不能转化为可以利用的武器药物，目前还无人问津。 临海市，在避难所附近最大的一座城市，盘踞大量尸王和高阶魔兽的地带，已经成为人类禁区。但即便遭到了大面积破坏，那样一座大都市内也不可能什么物资都留不下，如果想要寻找医疗、生活用品以及车辆，那里才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陆凝正在考虑这些地方优劣的时候，吕文硕带着廖一梦和楚剑庭两个也来到了这里。在看到陆凝二人时吕文硕露出了有点意外的神色，他没有料到曹雄真的对整个避难所放任到了这样的地步。 不过另一方面，既然陆凝和宣梓瞳两个人能够通过昨天下马威的考验，那么也不是不可以组队了。 吕文硕同样厌恶那些听到银星会的名字就忙不迭地过来抱大腿的人，只是和云之瑶那种有什么不满都直说的人不同，吕文硕的性格还是倾向于少得罪别人，尽量婉转一点才好。如今看来这两个最可能没什么战斗力的小姑娘也并不是冲着他们的名头加入这边，这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二位，是否也想尽快外出寻找物资啊？” 吕文硕微笑着向她们发出了邀请。 “是的，正在犹豫，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陆凝也客气地回答。 “我们不准备去太近的资源点，这附近也不是没有别的避难所的，只有危险一些的地方才会有高收益，这也符合我们一贯的规律，不是吗？” “我同意，所以我从一开始目标就放在了这三个地方，不知道你们有意前往吗？”陆凝将三个大型资源点指出来，顺便将三个地方的一些情报从纸堆里分了出来。 “那个，云，呢？”宣梓瞳看不见云之瑶跟着他们，便开口问道。 “云之瑶会单独行动，不需要担心。”吕文硕笑着翻过了手里的东西，最后点了点农园：“这里的安全系数比较高，而且食物是我们最缺乏的，我们打算先去找到吃的。” 陆凝听了，微微挑了一下眉毛。这个小表情让吕文硕看到了，他便马上开口问道：“怎么，你们有别的计划？” “我的意思是先去工业园区，因为宣梓瞳需要一些那里的东西。” 宣梓瞳也在旁边点头。 “虽然收集物资是目标之一，但我们的最终目的还是‘那个’吧，补强战斗力不是最重要的吗？我是这么认为。” “这个理由我接受。”吕文硕点了点头，“不过既然是你们需要的东西，我们也没有必要过去了……需要帮忙吗？” 这个意思就是说，可以在收取一定的酬劳的情况下给出帮助了。陆凝本身战斗力不算强，宣梓瞳也不能说战斗力成型了，这还真是有必要的。 “炸药，五个当量。” 宣梓瞳伸出了一个巴掌，认真地看着吕文硕。 “形式，不确定，威力，这个水平。” “成交。”吕文硕笑了起来。 ========================= 楚剑庭这个人在银星会是个新人，但对于一般的游客来说已经是高手了。 光是三千准入的入门条件就决定了银星会的每个成员都有在测试场中生存的本领，也不缺成长的资源。楚剑庭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经历了六次测试场，平均得分三千五百以上，最初甚至是光凭武力值就达到了如此程度。也正是因为他，银星会此次派出了十名经验丰富的成员为他刷几率“带队”，为了在一阶积累足够的经验。 同行的时候，陆凝也从和楚剑庭的交流中体会到了银星会的底蕴。 即便以他这样优秀的人材，也不会严防死守地培养。虽然楚剑庭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单分出来后云之瑶会跟上进行暗中保护，但也可以说除非他陷入意外的死局，否则根本不会出来救援。 “前辈们会教导我很多场景中的规律，还有冒险和送死之间的分界，谨慎和大胆是可以同时满足的，场景中不会一上来将人置于必死之地，如何寻找其中的生机也是十分重要的……” 楚剑庭几乎有问必答，语气中也透露出一股谦逊。陆凝感觉他的样子并没有多少天才的傲气。 “不过这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任何一个成员都要这样走过来。银星会不怕损失，因为惧怕损失就不会有所成长。我懂得前辈们心中的那种骄傲，不是盲目自大，而是每个人的确有着这样骄傲的资本。” “然而我们遇到的招揽我们的人却态度很糟糕。”陆凝看向车窗之外，这辆从避难所借出的卡车价值不菲，却足够结实，外部加装的装甲给人的安全感十足。 “抱歉，但是如果你加入了就会知道，会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想要从我们这里占便宜——如果态度太好，会有更多人粘上来。”楚剑庭诚恳地说，“本来银星会就是五个阶段中有意团结高端力量，尽可能保护人才的人们建立起来的组织下层，却也正因为对于别人过于宽容，减少了别人对我们的畏惧。” “好吧，我想继续说有关你们的事情恐怕就过于失礼了……能和我说说有关集散地以外的事情吗？我想既然人这么多，也不光只是一家银星会吧？” “比如，人偶派对。” 坐在后座的宣梓瞳忽然说道。 楚剑庭的神色微微有了些变化。 “首先……你们要知道为了保密性，许多这样的组织在各个阶层会采取不同的称呼，相当于另一种内部分级。人偶派对其实是一个组织的二级组织名称，他们的一级组织叫童话天国，是一个汇集了骗子、小偷和强盗的犯罪团伙。” “犯罪？” 宣梓瞳喃喃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楚剑庭也点了点头：“按理说一阶集散地里不应该有人偶派对的成员，如果说有，那么只能说明他们十分看好这个人的前景，早早将其向核心团队拉拢了。他们做了什么吗？”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陆凝侧目看了一下宣梓瞳的神情，这个女生平时都有点木木呆呆的样子，可是现在却仿佛着魔一般嘴唇微微颤抖着低声念诵着什么，强烈的仇恨几乎要溢出面孔来。 “……好吧，我不该问。这些家伙的内心毫无道德底线，哪怕是对抗型的同队人也会一起坑，甚至有些是不以高分，仅以取乐为目的便残害他人的恶棍。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招纳新人的，但他们的人就是绵绵不绝，连真面目都鲜少有人知道。” “全都是危险人物组成的团体啊……” “如果说有什么好消息，就是这个组织人很少了。毕竟那种纯粹的渣滓并不很多……而除了银星会和童话天国以外，一二阶会招收人才的还有三个大型组织。汇集了大量武力人才的红头巾，以能工巧匠等技艺类见长的百兵法典，以及纯粹的女性组织星界圣堂。” “呃……能稍微说明一下吗？” “暴力通关一向是最省事也最容易折损人员的办法，红头巾不拘分数，凡是愿意走武力路线，哪怕只是兼修都会照拂一二，单个人不好说，但这个组织多数人都有些古道热肠的武夫气质，当然一时热血上头也是他们的通病。不过如果进入高层，听说那些也都是文武兼备的，碰上了是极为可靠的队友。” 楚剑庭说到这，还微微笑了起来。 “我本来也是差点加入红头巾了，是一个前辈将我截走的，那时候红头巾想拉我的那位大哥还哈哈大笑着跟我说去银星会发展更好呢。” 陆凝听着觉得这里面的人大概是有点傻…… “总之，从我所见过的人来看，红头巾的人都是很不错的。而百兵法典的地位比较特殊，他们的人大多擅长好几种专业技能，如果碰上对应的测试场实力会极强，如果碰不上又需要队友帮助，是个很微妙的组织。不过他们囊括了各行各业的专家，好处就是不太有人敢得罪死他们，因为这些人的实力跳跃太大，心眼还很小，一旦招惹上就得提心吊胆地提防了，顺便一提，那里面有名的杀手也是最多的。” 楚剑庭见陆凝神色凝重，以为她害怕，便安慰了一句： “只要不随便招惹他们就好了，我也有几个那里的朋友。” 6 魔兽 对于集散地的组织介绍，楚剑庭知无不言，也并不在乎这点情报信息。 “星界圣堂并不要求成员一定没有组织才能加入，据我所知，云之瑶前辈就在那里挂了名。那里只有一个加入要求，就是女性。听说是在更久远的时代，集散地的大型组织还不是这些的时候，女性游客一度遭受了很多迫害，甚至出现一阶集散地女性大量死亡到数量为零的状况。几名四、五阶的女性游客便拉起了一支贯穿五个阶层的保护队伍。碰巧赶上了上一个世代的几大组织全面开战，和异国的组织也打得不可开交，最后不是式微就是灭亡了。星界圣堂也趁着这个机会立了起来，专门向低阶的女性游客提供保护和少量成长资源。不过她们也不是一直供着人的，听说有一定的求助次数限制，而且挂上名头和正式加入的区别非常大——具体的云之瑶前辈大概更加明白。” 陆凝听着，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组织听上去都有些自己的独到之处，楚剑庭知道的，大概也是很多人能打探到的消息。就算是这里面听上去形式最粗糙的红头巾，一旦往上层去也必然会有自身的收人流程，不会被外人轻易打探到。 不过这样的环境下，大部分组织居然是保持着这样的对外态度倒是令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了。 “左潇弼，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回答只是楚剑庭的摇头。 在卡车驶出荒地区域后，路上的报废车辆越来越多了，偶尔也可以看见人类肢体的残骸，但也不知道是人还是丧尸的了。路况逐渐变得糟糕也让楚剑庭不得不将车速微微放慢，也就是在这不久，车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楚剑庭十分冷静地踩下油门，同时方向盘一打，让车迅速开始甩尾，一个灰扑扑的影子被他的急速变向甩下了车，陆凝从后视镜立刻看见那是一只大小和人类差不多，生有两对昆虫翅膀的尖嘴怪物！ “魔兽！” 在这个世界中，陨石卵孵化出来的外星怪物，不光是人类，甚至连丧尸都是它们捕食的对象！ “它飞过来了！” 尖嘴怪物落下车根本没受什么伤，在地上打了个滚扑腾了两下就再次起飞，腹部伸出的三对利爪对着车后直扑过来，翅膀则高速振动起来，发出了一阵令人烦躁无比的噪声！ 陆凝三枪连续开火，但在高速行驶中准头也无法保证，只有一枪击中了它的翅膀，另外两枪都没打到。但也没什么机会了，她急忙将身体缩回驾驶室，堪堪避过了这只怪物的扑杀。 “它的速度比车还快！”楚剑庭咬了咬牙，现在他已经开到时速八十了，再加速在这样的道路上绝对会非常危险！ “火。” 宣梓瞳从后座递过来一枚圆筒形状的手雷，上面有匆忙改装的痕迹。 “这是？” “延迟，改成，两秒，快扔。” 大概是互相熟悉了一点吧，陆凝飞快理解了宣梓瞳的意思，结果手雷扯下拉环从车窗里对着再次扑来的怪物甩了过去。 火光一霎时将车内照亮，然后迅速被甩向了后方，一团颜色发蓝的火焰将那只怪物整个包裹住了，那两对翅膀被烧得干干净净，不过怪物的生命力还能让它保持不死，还在打滚。拐过两辆废弃的面包车后，陆凝就看不见后面的情况了，大概是甩开了吧。 可是楚剑庭马上发出警告： “抓稳了！” 陆凝马上抓紧扶手，视线看向前方，这才看见遥远的天空中，有将近二十个黑点正在迅速飞来，空中传来的嗡嗡声明确表示这就是和刚才同样的怪物。 “狗屎。” 陆凝面无表情的将自己带来的手雷和燃烧弹全都掏了出来。 ====================== 前方三人狼狈地在车里用武器和怪物们周旋的时候，后方被烧掉翅膀的怪物被一把圆锥形状的短矛穿透了头部，彻底死掉了。 “连打扫战场都不会吗？我们对新人的要求这么低了？” 云之瑶握住短矛的金属握柄将其拔了出来，躲开喷出来的血液，往停在路边的摩托车那里走了过去。 “让新人和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搭伙，亏吕文硕那小子想得出来，这是觉得我太清净了？” 回到摩托上，云之瑶从兜里抽出一张地图铺开看了一眼，脸上的不满更甚了。 “见鬼……这几个菜鸟要跑到什么地方去啊？不会真当幼儿园野餐跑出来玩了吧？我可不是保姆，要不放他们去死算了……” 尽管嘴里抱怨加诅咒，云之瑶还是跨上了摩托继续沿着路上留下的痕迹继续追了过去，直到看见地上留下的几具怪物尸体，几道新鲜的血色车辙，她才感觉自己速度有点太快了。 这一次的指令是吕文硕作为“队长”，云之瑶则是“保险”，但是组织里也没有必须去救助新人的道理。按照云之瑶的观点看来，连这点敌人都应付得如此狼狈还不如死在这里不要继续丢人的好。 于是她下车挨个把地上的怪物脑袋杵了一遍，悠闲地浪费了大把时间，等到太阳已经偏西了才继续往前追去。 ======================= 与此同时，楚剑庭刚刚将最后一只飞行怪物斩杀在一栋荒废的别墅门口。 它们其实实力不强，虽然速度很快，却只能以近乎直线的方式冲锋，需要到提防的也只是利爪和尖嘴，在习惯了它们的攻击模式之后陆凝很快提高了命中率，可最大的问题是数量太多，而且无穷无尽。 到不了好几十的数字，却总会从不知道哪里冒出两三只来，然后加入怪物群众围攻。一下午边跑边打，陆凝感觉胳膊都已经麻木了，举枪也得全力。楚剑庭更是好不到哪去，由于要近战还免不了溅一身血。 幸亏陆凝眼尖看到了距离大路不算很远的这栋别墅……或者说农园更合适？ 在门口依靠地形和楚剑庭的身手，终于是在日落之前杀光了追击的怪物。 陆凝拧开根本没来得及锁上的门，里面只有很重的灰土气味，稍微有些腐败的味道也不像是尸臭，好像这里的主人早早离开避难去了。 “宣梓瞳，我们车上带了个提灯吧？” 宣梓瞳应了一声，翻了一下车上的包，找出一盏破旧的提灯，拧亮交给了陆凝。 这里很久都没人打扫了，所幸末日经过的时间不多，房间除了几块玻璃碎掉以外一切正常，桌上有一些看上去匆忙没能带走的疑似饭菜的黑抹抹的东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食物留下。 不过衣服之类的显然就没带走多少了，能在这里有一座农园的家庭经济状况显然不会很差，几个衣柜里全是各式各样的服装，春夏秋冬各种款式的都有。 “男女主人，还有两个以上的老人，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是大概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女孩还小，家境不错……”陆凝捏了一下衣柜里的西装，“是定制的高档货，看来男主人社会地位也不差。” 只要查看衣物的尺码，就能知道大概的身高体型，一栋房子里留下的生活讯息几乎能够反应这里的主人一切的特征，而发掘这些也是陆凝的小兴趣之一。 “但是这些有什么用……” “啊，我把一楼和二楼的几个主要房间，比如卧室、书房和餐厅都大概看过一遍，发现了一个问题。” 陆凝从女主人的卧室里拿出一套修身保暖的棉衣换上，探了一下口袋，发现空无一物。 “嗯？” “没有……照片。” 她将手抽出来，从窗台上把一张相框取了下来，那里面本来应该是有什么的，被人匆忙取出后带走了。 “连衣服都来不及打包，仅仅装了食物等必需品离开的一家，为什么会想起来将家里所有的照片取出带走呢？” 经历了上次被牵着鼻子走一路被动的情况之后，陆凝的疑心病已经越来越重了，任何异常在她心里都会加重疑虑。 “也许有特殊的意义吧。” “如果人都在的话，照片并没有太多的意义。”陆凝看向楚剑庭，“你说得没错。”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现在这不是最要紧的事，三人要在这里过夜，安全防御才是第一重点。 等她绕过一圈下楼的时候，一楼已经被宣梓瞳布置成了雷区。 没有了避难所的规矩约束，宣梓瞳显然开始放开手脚了，门、窗、天花板、地面、甚至椅子上和桌下都被设置了各式各样的爆炸物。 “这不会炸到我们吗？”陆凝看了都觉得心惊胆战。 “少量，感应，多数，遥控。” 宣梓瞳拿着一个小塑料包细心地埋在一盆枯萎的盆栽里，她身上带着的爆炸物全是小巧精致类型的，一旦隐藏起来根本不易察觉。 “遥控的话，那我有个事情和你说。” 陆凝低下头，悄声对宣梓瞳叮嘱了几句。宣梓瞳听罢点点头，继续去布置二楼的防御圈去了。楚剑庭则走进了厨房，开始试图用带来的干粮做些热乎的饭菜，幸亏这里因为地方偏远的缘故还准备了备用的煤气罐，这大家伙也没有被搬走。 夜色降临之后，周围变得静悄悄的，偶尔从远方传来嘶吼声，也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 晚餐是用蔬菜干和调料包煮的汤，稍微烘烤过的面包和肉干，还有一些糖。看得出楚剑庭已经尽力了，宣梓瞳小口吃着，脸上的表情非常满足。而陆凝还要和楚剑庭商量明天的行程。 “从地图上看，大约中午我们就能抵达工业区。到时候优先满足宣梓瞳的需要，不过我们也可以沿路寻找一些顺手的武器。唯一的问题就是在那里的魔兽。” 避难所对于魔兽的资料相当稀缺，今天袭击他们的那一种倒是有记载，是最常见的“飞蛾”。不过相比于这种稍微训练过的普通人都能击杀的魔兽，另外几种可就一个比一个难缠了。 “巨人、咬虫、电浆兽。”陆凝拿着从避难所拿出来的复印本，看了看剩下三种魔兽的记载，“大约三到五米高的巨型生物，能够钻地的大蚯蚓，还有浑身放电的飞行电鳗……” 7 夜半来客 遭遇战是没办法让宣梓瞳参战的，陆凝和楚剑庭讨论了一下面对不同魔兽的应对方式，说着说着就因为各执己见开始僵持了起来。楚剑庭对自己的战斗力相当有信心，然而在陆凝看来有热武器不用非要近身战就是找死。 就在二人争论的时候，二楼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房间里顿时一静。楚剑庭将剑拔出，陆凝也掏出了手枪，打开保险。 “是人。” 陆凝倾听了一下，开口道。 楚剑庭也点了点头，不过他依然警戒着，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很快，楼梯那里响起了声音，来人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脚步声，或许是展示自己没有敌意的表现吧，毕竟宣梓瞳已经默默掏出了一个遥控装置。 “能让那边的小姑娘把东西收起来吗？我跑了一天可不是在一堆易爆物中体验刺激的。” 楼梯上的人用有些无奈的语气开口了。 “是你啊，看来没出什么意外。” 陆凝收起了枪，向站在楼梯口的莫怜人点头致意。 “意外？有什么意外？” 莫怜人微微张开双手从楼上走了下来，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唯一意外的就是你们居然把整个房子都严防死堵，就留了那么一条可供进入的路让我进来。万一我水平不够被炸死了不是很冤？” “我让宣梓瞳在屋外做了雷区标记，你要是没把握直接在外面喊一声我也能给你指示安全的路。” 莫怜人摆了摆手道：“不用解释，我不觉得安全意识重一些有什么问题。这件事先过去吧，先说说你们是什么打算？这条路线是往工业园区的吧？” “我们打算给宣梓瞳找一些原料，她的能力上限是根据手里爆炸物的数量决定的，那我不妨给堆高一点。” “你觉得我们应付不了恶爪？” “应付不了。” 陆凝十分肯定地说。 “我们都明白这些测试场里的怪物都是什么情况，在没有赋予我们特殊能力的情况下，要对付超自然程度的怪物不是靠子弹和兵器就能做到的。人本身就有极限，我不否认靠数量去拼有可能做得到，但这不现实。” “但是你别忘了，恶爪是要求我们每人猎杀一只的，这说明它们的实力还不足以碾压我们，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杀死它。” “这个，我的理解不同。”陆凝摇了摇头。 “说说看？” “每人都要杀死一只，就是为了淘汰那些无法杀死恶爪的人。为此，恶爪的实力即便不是我们无法企及，也至少要我们整个团队都死伤过半才能猎杀。我们最强的攻击，目前就是祝幽的那支狙击枪，可是那支枪对高阶的丧尸都不能造成粉碎伤害，你不会觉得恶爪只是和那只丧尸差不多的水平吧？” 莫怜人认真想了想，发觉这话也没错。 “我们帮助宣梓瞳收集东西，也正是为了她能帮我们重创恶爪。今天你也看到了，阵地战方面，她无疑是我们当中最擅长的那个。而我们的任务三，在恶爪领导的袭击中存活，肯定是依托避难所展开的阵地战。” “哈哈，你说服起人来和我姐真像。”莫怜人爽快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她同意了？” 宣梓瞳点点头。 “我能，布置。”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找我？” 陆凝微笑了一下。 “因为我认识你。” 这个简单的理由让莫怜人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开心了。 “这个理由我很喜欢啊。” 楚剑庭对于另一个人加入也没有什么意见，不过这之后他和莫怜人找了个空屋子比划了两下，陆凝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只看两人神色似乎都对对方的实力感到满意。 深夜时分，陆凝和楚剑庭值上半夜的班。就在陆凝感觉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噪音般的摩托车声。 “什么人……” “开门！里面的人把武器放下滚出来，不然我就烧房子了！” 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大声叫骂声，还有更多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疯子。” 陆凝撩起窗帘的一角，看见外面至少有七八个全副武装的人，打着手电向房子四周包围。由于太黑看不见脸，但听声音大概是熟人。 “来找茬的。” “真是急不可耐，不过既然不敢进来，我们也不急着出去。” 对于所谓烧房子的威胁陆凝没当回事，这别墅面积不小，就凭这几个人想烧掉房子必然要动燃烧弹之类的东西，但一旦有了火光和声音，周围的魔兽不全都被吸引过来？ 外面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老大，没动静，怕是睡着了……” “你傻还是他们傻？这荒郊野外的能一起睡着的都死绝了！都给老子机灵点！这附近的蛾子可不少！” “是！” 声音不小，连屋子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陆凝屏息凝神，从窗帘之间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看见两个人往屋子后方跑了过去。她马山低声告诉楚剑庭，让他往后门方向摸了过去。 这时，楼上传来了三声短暂的敲击声，很轻，但在屋子里也能听见。 莫怜人和宣梓瞳已经醒了。 胜券在握。 不过片刻，后门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外面有人大喊求救，却在片刻后没了声息。 陆凝数了三个数，拿起手枪推开了正门。 一名膀大腰圆的光头男人正在和莫怜人缠斗，旁边是两个已经被击晕在地的小弟。男人的力量极强，拳风虎虎，而莫怜人则靠着灵巧的步伐一边闪躲一边抓机会反击，双方一时也看不出胜负来。 不过在另外一边，楚剑庭已经把后门的人解决了，往前赶的时候碰到了赶来支援的两个，以一敌二并不落下风。 “还打不打？” 陆凝用手枪指着光头，这家伙的身材比起莫怜人来说过于魁梧了，就算在激烈的战斗中也没多少打偏的可能。光头也发现自己的人全都被解决了，猛地一拳逼退了莫怜人，往后一跳，梗着脖子说：“算你们厉害！不是说就三个出来的吗？怎么还有个女的？” “七个人，追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报复，不知道你们究竟在想什么。”陆凝将地上躺着的两个人身上的武器全都搜出来扔到了一边，光头本来想要阻止，但旁边有莫怜人盯着也只能作罢。 “你功夫不错啊，怎么没见过？” 他开始没话找话向莫怜人搭腔了。 “她是在33号的，我拉来帮忙。想找麻烦还是冲着我来好了。” 陆凝搜完东西，刚好有时间回答他一句。 “切，是那边的圣母仔啊。”光头顿时没了兴致，头扭到了一旁，冲着陆凝嚷道，“你搜东西就算了，我们既然输了就认，至少留点东西让我们回去——同样是人的份上不要做得太绝。” “刚才是谁要烧房子来着？” “吓唬两句也算数？啧，女人就是心眼小，那么点破事都要抓着不放。” 光头嘟嘟囔囔，手慢慢滑落到腰间，忽然从衣服下面抽出了一把枪，闪电般地开出了一枪！ 陆凝手中的枪被一发子弹撞飞了出去，同时，莫怜人已经用军刺抵住了光头的后心。 “喂……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有反击的余地啊。” 枪被击飞陆凝并没有慌乱，只是甩了甩临时撒手有些痛的手，转向了光头的方向。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别以为自己占据了全部优势。” 光头对身后的利器也浑然不惧，稳稳地握着枪指着陆凝道： “我的枪快还是她的刀快？我想你没有去赌的必要吧，老老实实放我们离开就好了，否则我就在这里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不行。” 就在此时，地面忽然轻轻一抖。 陆凝对四周的情况最是警觉，也最先感到了晃动。她目光顿时一凛，马上给了身边躺着的人一脚，当时就给他踹醒了。 “你在干什么！” “休战！你没感觉到吗？地下有什么东西过来——” 咔。 一段土壤微微隆起，将地上的石砖拱出了一道裂缝。 “大蚯蚓！”光头顿时神色一变，也不管身后的刀了，直接冲向另外一个躺着的人把他抽醒，然后拔腿就往外面停车的地方跑去。片刻之间，地面上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一张长着五圈利齿，和井盖一样粗细的巨口猛冲出来，兜头向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位脑袋上罩了下去！ “傻愣着干什么！” 莫怜人一脚将人踢出去两三米，身体就势滑跪擦过虫子那布满粘液的暗褐色身躯，反手将军刺扎了进去！ “楚剑庭！魔兽袭击！咬虫！” 陆凝就地一滚，伸手将手枪重新抄起来，马上半蹲着对准咬虫巨大的身体连开数枪。粘液飞溅下，咬虫那长达七八米的身体在空中绕过一个拱桥形状，重新冲入了地下。 这还不是结束，很快，被咬虫钻出的空洞中传来了令人不快的嗡嗡声。 “是飞蛾！” 莫怜人的军刺已经被咬虫带进地下了，不过她马上又拔出了另外一把。 楚剑庭和另外两人也匆忙从后院方向跑了过来，正好赶上第一只飞蛾从洞口冒头，一道灰影闪电般地蹿出，在空中转了个弯，对着莫怜人俯冲而下！ 8 鬼影袭击 飞蛾的俯冲攻击速度极快，也幸亏是对上了莫怜人，她伸手抓住一根矮树一个翻身就避过了飞蛾的攻击，随后在飞蛾撞上地面，身体一顿的时候开出了枪，一发爆头，干净利落。 另一边，陆凝已经将燃烧弹丢进了洞口，里面的嗡嗡声很快就变成了噼里啪啦的声响，一股焦臭味很快就涌了上来。 “小心咬虫！” 地面再次开始了轻微的晃动，现在每个人都在注意，也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但咬虫再次钻出之后却没有扑向谁，而是冲着楚剑庭他们喷出了一口强力的腐蚀液！ 三个人慌忙左右闪避，其中一个光头的小弟没躲太远被溅到脚上一点，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脚掌被那液体溶解出了一个个小洞。 叮的一声，咬虫身上落下了什么东西，陆凝离得较近，正好可以看见那是军刺的握柄。 “它的体内也有腐蚀性！莫怜人你没事吧？” “一击脱离，我没事。” 莫怜人应了一句，左手左轮右手军刺，浑身都绷紧了，脸上露出了狂热的神色。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走！” 这时候，光头居然跑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把霰弹枪，脸色有些狰狞地看着几个小弟。被他一吼，那几个人才连滚带爬地往外面跑去。 “别光顾了跑！抄家伙边打边撤！这些见鬼的玩意不是丧尸！” 光头一边骂人，一边对着探出头的咬虫就是一发喷子。爆裂的子弹瞬间将咬虫打出一片麻子，喷出了更多的粘液。而咬虫也显然吃痛，马上缩回了地下。 “为什么不打？”莫怜人冷声问。 “打？这狗东西是进攻基地破坏地基的，生命力强得像是蚯蚓！必须砍成肉酱或者烧成灰烬才会死！我们手里的东西根本杀不死它！” 光头过去搀起脚受伤的小弟，冷笑着对莫怜人说：“身手好对它来说也没用！另外你们大概还没熟悉它，咬虫是成窝出动的！虽然不算多，但四五条肯定是有！” “四五条？” 陆凝听见马上喊了起来： “那它们不是已经过来了！” 大地在剧烈颤动，已经不需要仔细去感觉了，两条巨型咬虫从地下猛冲出来，它们的身体足有水缸粗细，长度更是不知有多少，无数碎石泥土被掀飞到了空中，落下的时候宛如暴雨一般！陆凝急忙跑进了屋子里，看到她这个举动光头只是嘲笑了一声，在专长进攻堡垒的虫子面前还要躲进房子不是找死吗？ 屋子里宣梓瞳已经下楼了，正有些茫然。陆凝急忙抓住了她，大声问：“外面那个咬虫你能不能炸掉？” “多大？” “十米以上的长度！” “进屋，可以。” 这个回答让陆凝松了口气。 “但是，要先，处理。” “处理什么？” “屋子里，怪物。” 屋子里有怪物？ 陆凝的瞳孔一缩，锻炼出来的肌肉反应让她瞬间搂住宣梓瞳滚到了一旁，而黑暗中的一线斩击也因此落在了空处。 隐形的怪物！但是这次陆凝已经没有能够直接看到它们的视觉了，刚刚能躲过第一下已经是万幸，她急忙抬手，以相当不便的姿势硬接了怪物的第二下攻击，胳膊上顿时被割除三条口子来，血液喷向了空中，形成了一个和人类差不多大小，但身体却佝偻着的轮廓。 “这下就能看见你了！” 陆凝忍着痛用另一只手将全部子弹射出，隐形怪物在空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渐渐再次失去了外形。毫无疑问，这样依然杀不死它！ 这时，角落里的花盆忽然炸裂，碎瓦在空气中命中了隐形怪物的身体，紧接着，地板下、椅子旁边也爆开两团火光，烈焰将怪物完全吞噬，很快便烧灼殆尽了。 “干得好……” 陆凝撕下衣服裹紧伤口止血，杀死这只隐形怪物连半分钟都没有，可见它的防御力其实也不算很强。现在的问题是外面！ “不敢，进来。” 宣梓瞳帮着陆凝将伤口缠好，眼睛还注视着房子外面的情况，楚剑庭和莫怜人的身手暂时自保还没什么问题，但这些咬虫在地上疯狂打洞，却没有一个往房子里走的。 “它们在挖地基……房子一会就要塌了。难道它们知道这里有炸药，还是说……” “新的，怪物。” 宣梓瞳拉起陆凝，手伸进口袋里按了个开关，后门的地方马上传来了爆炸声。 “你怎么知道……” “那两个，生命信号，消失。” 两团浑身冒火的形体冲进了客厅，在碰到她们之前便倒下了，火焰引燃了桌布和窗帘，顿时整间屋子都变得极为明亮。 而光源刺激了外面的咬虫，两只最大的咬虫马上张开了大嘴，一跃而上直到半空，直扑屋顶！ 咔嚓！ 钻地生物的力量在房子上开洞毫无压力，宣梓瞳和陆凝踉跄跑出大门的同时，地面终于开始撕裂，整个房子向着中心开始塌陷，早就千疮百孔的地基顷刻间变成了墓穴，将这座房子吞入了地下。 “引爆。” 咬虫将整座房子带入地下的同时，无数火线就已经悄然燃起。哪怕是在坍塌的房屋中，炸弹依然忠实地按照原定线路开始启动，墓穴中喷射出了更加猛烈的赤焰，超高温度将咬虫依然还没钻入地下的躯干照射得有些半透明，紧跟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恐怖的交错冲击，碎石砖瓦成为了磨石，将其中的一切血肉之躯统统磨成了血水，然后在火中化为飞灰。 陆凝已经听不见发生了什么了，近距离的爆音导致了短暂的失聪，甚至走路都会失衡。楚剑庭和莫怜人一人一个将她们拉到了卡车上，地下依然还有咬虫，这里还是不安全。 “小心隐形的怪物！” 陆凝听不见，也只能喊出这句话来。莫怜人做了个放心的手势，将她扔到了后排座位上，扬手将一枚烟雾弹砸到了地上，空气中顿时出现了一个隐形怪物冲刺过来的轨迹。 三枪逼退怪物，楚剑庭跃身迎上，一剑挑刺到了怪物的头部位置，却听见两声轻响，剑身上顿时出现了几个小缺口。 “头部不致命。” “心脏不致命。” 楚剑庭和莫怜人瞬间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默契地开始“切割”这只跑进来的隐形怪。 “多半和人类的身体构造不同。” “脖子呢？腹部呢？四肢怎么样？关节有没有？” 口中发令，剑和子弹随之赶到，最后在莫怜人将一发子弹送入它的胸口正下方时，怪物终于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找到要害了。走。” 她扔下第二颗烟雾弹，飞身上车，启动了车子。 楚剑庭从另一边上来后，还没坐稳，卡车就拐过一个斜角，猛的开了出去——莫怜人的驾驶习惯并不像他那样稳当。 魔兽们依然在向房子聚拢，而众人也总算是逃离了最危险的地方。一切安全之后，陆凝闭上眼慢慢睡着。至于光头他们究竟是死是活，有没有追过来她就懒得考虑了。 =========================== “这是一种新型怪物吧，至少避难所里没有见到记录。” 另外一片旷野中，一辆大巴停在路旁，几个塑料布支起了简易的营地。 徐潇明运气不好被抓伤了，医生冉忆楠正在给他处理伤口。刚刚杀掉怪物的邓思嘉好奇地用脚尖戳着地上看不见的尸体，好像要搞清楚是什么形状一样。 “会隐形的东西我们也不是没见过，但死了还不解除就很有趣了。”商毓敏理所当然地帮腔。 没有咬虫捣乱的时候，隐形怪物的袭击只要被发现还是比较容易处理的，这一个队伍里战斗力方面也相当强悍，只是隐形还不至于让他们慌乱起来。 林启搬着一台电脑从车上走了下来，见冉忆楠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便吩咐道：“去想办法解剖一下怪物尸体，如果能利用一下隐形功能就更好了。” 冉忆楠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包刀具走了过去。 “林启，光指挥别人，你有什么发现？”邓思嘉对林启的态度有点不满，语气里也带了出来。 “我捕获了卫星信号，从一些大避难所的资料库里更新了有关魔兽的信息，除了恶爪以外，现在大多数魔兽都已经有记载了。”林启淡定地答道，“比如这个隐形的就被命名为鬼影，攻击方式是双手的爪子，唯一弱点在躯体正中偏上十五厘米到二十五厘米的地方，那里有防护外壳，普通枪械要两枪才能击杀。它的隐身能力相当强大，除了一般的物理侦测手段以外，无论是光学、气味还是声音探测全都无效。” “刺杀专长类型。”车上的钟可立附言了一句。 “那还好办。对了大叔，你还是少喝两口，明天可能要打架！” 钟可立听了邓思嘉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丫头！喝多了更能打可是男人的本质！你放心好了！” 既然他这么说，邓思嘉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当然，这也是有白天这位醉醺醺的大叔用避难所的破烂步枪一枪干掉一只飞蛾的原因在内。 “别愣着了，所有人过来，今天晚上把这些怪物的特点、攻击方式和弱点好好背诵一遍，只要遭遇了必须立刻反应过来！”林启高声将人召集回了车上，将电脑的页面打开，那架势大有通宵学习的意思了。 “不要啊！我最讨厌背课文了！” 9 工业园区 陆凝的睡眠没能持续太久，两个小时后她就因为胳膊上的伤口刺痛醒了过来。 没有药品——这是个挺严重的问题。 哪怕末世背景下破伤风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问题了，但这依然会带来很多麻烦。幸亏冬天气温较低，伤口还算正常，没有发炎感染的迹象。 “听得见吗？” 楚剑庭伸手在她面前挥舞着，想要确认她的状况。 “还行，有点模糊，不过能听见你在说什么——请大点声。” 她推开了眼前看着有点烦躁的手，楚剑庭哂笑了一下坐回座位上，经历一场战斗之后几人的关系也变得更好了一点，如果说之前只是队友，现在大概能说是朋友了。 一些东西昨晚被炸掉了，但之前就已经转移出来了一部分，损失并不重，唯一需要补充的就是宣梓瞳的炸药。 “我们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莫怜人轻轻打了个哈欠，这一趟夜车相当消耗精力，她昨晚睡的那一小会也就刚够清醒而已。 “要不要先休息下，不出意外那里肯定也有一场恶战。” “没必要。” 莫怜人按了按眉心，继续用嚣张的开车方式在公路上疾驰，虽然有乘车人血压上升的风险，但比起楚剑庭那种稳稳当当的方式确实快了不少。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你的车呢？”陆凝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扔了。回头抢个新的就行。” 豪爽地说出了带有三十四号风格的话。 ==================== 一个小时后，陆凝看见了尚且完好的黑烟囱和用混凝土与钢铁打造的围栏。 停工后整个工业园区陷入了死寂，火焰熄灭之后只剩下冰冷的机械，远看还不觉得有什么，离得近了立刻可以看到那些暴露在外的金属制品已经布满了暗红色的铁锈。 “好安静。” 宣梓瞳喃喃道。 “根据经验，安静的地方一般没什么好事。”陆凝补充道。 莫怜人和楚剑庭赞同地点了点头，一左一右将已经锈蚀的铁门重新推开。 地上不算太厚的积雪被刮开，露出了一些残肢。已经被血液染黑的地面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惨烈的战斗，或许人们正是倚靠铁门和丧尸展开争夺战，只是不知道哪一边留在了里面。 但是，既然是残肢，至少说明魔兽来过，否则不至于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先找地图，我们要去仓库。” 安静的工厂里，响着细微的嚓嚓声。由于建筑高大的缘故，路面长期背阴还有很多积雪，无论如何也难以掩盖脚步的声响。 地图还是比较容易找到的，可是仓库的位置却比较偏僻，不管从厂房里面走还是外面绕都要经过不少区域，危险必然是少不了的。 “这个方向……停！” 莫怜人压低了声音，在一个拐角处拦住了后面的人。几人探出一点头往外看去，发现这边一条大约能让四个人并排走的小路被一具巨大的身躯堵死了。它的身量大概有四米，四肢又粗又壮，身材肥胖，没有脖子，脑袋外面裹着一层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铁皮壳，一根两米多长，用几根钢筋拧成的长矛就落在手边。 “巨人。” 陆凝看过这东西的资料，但描述和真实情况还是有差距的，眼前的巨人就是人形，身上裹着用泥浆和铁片组成的“铠甲”，武器就在手边，根本不用怀疑那玩意的威力。 “别惊醒它，我们绕路。” 这一绕就又是很久。 工厂区有不少巨人正在酣睡，也不知道这些大家伙是不是有冬眠的习惯，没有一个是清醒的。除此之外还见到了一些飞蛾，个头不大，看上去应该是幼年期，飞行都不是很快，楚剑庭和莫怜人用节约子弹的方式全都解决掉了。 直到仓库门口堵着门的那一只，怕是再也避不开了。 这位巨人手边放着一根碎开一部分的电线杆，最头上还留着被扯断的电线，挥舞起来恐怕攻击范围更大。虽然仓库也有窗户，但大概是为了暗处保存的目的，窗户都开得又高又小，想不惊动这只巨人进去几乎不可能。 打？还是不打？ “引开它好了。” 莫怜人活动起了手腕脚腕，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楚剑庭当即出声反对，但他的意见并不在莫怜人的考虑之内。 “一会外面会很乱，你们进了仓库就先别出来了。等我安全了就回来找你们，当然，要是时间拖得太久，到了晚上你们就先离开。” 莫怜人交待完这些事，也不等陆凝几个说话，就拔腿向着巨人冲了上去。她没有采用远程攻击，而是直接冲到了巨人的手边，在巨人刚刚惊醒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军刺狠狠捅进了它的手指里。 “嗷嗷啊啊啊啊嗷！！！” 伴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巨人的另一只手一巴掌糊了下来。早有准备的莫怜人侧滚避开，沿着另外一条路开始飞奔，巨人抄起电线杆也迈开步子赶了上去，电线在地面上拖出了几条黑色的痕迹，伴着怒吼声开始逐渐远去。 “没事，吧？”宣梓瞳战战兢兢地拉住了陆凝的衣角。 “没事。我们现在进仓库，你快点挑出需要的东西来比什么都重要。” 三人砸开了仓库大门的锁，然后进入了阴暗的库房。 里面被划分了几个区域，对应不同的存储要求有很多不同种类的原料。这里存放了很多化学制剂原材料，和金属并不在一起。 宣梓瞳交给陆凝和楚剑庭各一份材料单，三个人分头搜索起来。 仓库中有些地方的味道很奇怪，陆凝清楚这里面必然有些危险原料储存着，过了这么久谁也不敢保证所有东西都密封完好。她掩住口鼻，借着窗口照进来的那一点光挨个名字寻找了过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隐约能听见另一边有什么机器被启动的声音。陆凝感觉精神都有些不集中了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幽暗的角落里，闪烁着一点电火花。 ——电火花？ 陆凝急忙躲在了一排柜子后面，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悄悄透过柜子上的箱子之间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电浆兽……如果说之前遇到的魔兽都只是近战攻击的好手，那这一种无疑已经开始向着超自然的方向发展了。它们的身体里蕴含着庞大的电能，不管是放出足以击穿人体的雷击，或者说释放瘫痪一切电子元件的电磁脉冲，甚至将整个身体电浆化进行近光速位移都可以办到，如果说它有什么弱点的话，就是懒。 它们没有其余魔兽那样旺盛的攻击欲望，超高速度、无敌形态、远程打击这些特性仅仅促成了它们在魔兽当中的高地位，没有捕食或繁殖这样的生物基本需求，漫长的寿命也造就了这样懒惰的性子。 只要不触怒它们，一般来说就是安全的。 陆凝悄然退出了这间房间，急匆匆地找到了在另外一边已经启动了3D打印设备准备简单制造一些炸弹的宣梓瞳。 “我在这里发现了电浆兽。” “要，走？” “最好不要惊动它，你这边需要多长时间？” “越长，越好。” 楚剑庭这时候也扛着两个箱子走了进来，见到陆凝愣了一下，问道：“发现了什么？” “电浆兽，这里果然有一只。” 魔兽极其遵循“只有弱小的生物才抱团”这样的准则，电浆兽的个体强大也导致它们通常在方圆十几公里之内不会存在多只。 “要不要……” “你少打那种怪物的主意，这东西的强度恐怕不下于恶爪。”陆凝看了一眼宣梓瞳那边正在操作的显示屏上，一些模具形状已经被导入完成了，打印机也正在工作，将一些圆弧形状的外壳快速制造了出来。 “你要现场制作？” “不然，带不走。” 宣梓瞳比比划划地指了指旁边，陆凝这才发现这里已经有十好几个箱子堆着了，还有几桶不知道是什么的原料。 “可是炸弹这东西需要精细的加工吧？” “土制，规矩，不多。” 陆凝眼角抽了抽，看电脑上那些东西的样子怎么也谈不上土制这么一说，不过回头想想宣梓瞳甚至精通星际程度的爆炸物，现在做的这些在她眼里可能还真是土制。 “但是这里既然有个脉冲兽，就不好留太久了。”楚剑庭道。 “自动工作，也可以。”宣梓瞳做出了让步，但还是十分坚持做完，“可以，利用，机床。” “你可以使用吗？” “数控，可以。” 那么，只要将原料搬走就可以了，这个地方别的可能还缺，就是机器满地都是。 “既然你这么说，大概也已经想好用哪里的机器了吧？” 宣梓瞳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箱子。 “开始，搬？” 一间没有怪物的厂房还算好找，只是路上随处可以看到新的破坏痕迹，大概是莫怜人的杰作。托她的福，这附近的巨人已经少了很多。 半小时后，两台停止工作许久的机床再次在程序的控制下开始了运转。 10 试探爆破 对于宣梓瞳来说，所谓土法制造炸弹已经超过了一般人制造的水准。在有大把资源可供浪费的情况下，她甚至可以奢侈地制造起自己需要的爆炸物。陆凝和楚剑庭找了个推车一趟趟地搬运着原料，她这里则开始重新编写制作序列，并且还顺便搭了个小型的化学制备的实验室。 憋了两天，她终于可以在自己的领域内放手施为了。陆凝和楚剑庭一点也不在乎她用几十公斤的材料制成几十克的炸药，更不在乎她花费时间修正工序来生产各种类型的炸弹。二人都是结果至上主义，唯一在乎的是宣梓瞳能造出多大威力的炸弹出来。 作为回报，宣梓瞳也没有让两人失望。 一张桌子上已经摆放了六种完全不同的炸弹雏形。宣梓瞳结结巴巴地将每一种都给两人进行了介绍，花了一番功夫才解释清楚。 这里面包括了一种手感柔软的小球，只有玻璃珠大小，专门用来对付咬虫。这些小球遇到强酸性才会引起爆炸，平时拿塑料袋或者布袋装起来便能轻便地携带了，遇到咬虫直接扔进嘴里就能引发剧烈的爆炸。 接着是针对巨人的外壳设计的二次推进破甲炸弹，飞盘构造，外层是类似铝热剂的高温融毁火药，在烧灼外壳的同时也会将内部的爆破弹推进，哪怕是钢铁也能击穿。 还有针对鬼影的网状拉线绊雷，针对飞蛾的菠萝燃烧弹，最后是补充应对手段的定时式粘性炸药和便携式的爆缩雷。 至于普通的火药并不在介绍之列，大概是宣梓瞳也觉得工艺过于粗糙了，连提都没提。 陆凝将样品每种都拿了几个，令人惊讶的是这里面连金属材料都很少使用，也不知道宣梓瞳是用什么方法替代了那些部件的功能。 “未来，金属，容易，检测。” “这些究竟能制造多少？” 和火药不同，这些特制的炸弹当然造不出太多来，塞满三个人的背包不成问题，可是再多也供应不上了。 “计算，在这。” 宣梓瞳指了指电脑，然后又比划了下旁边。 “一般的，靠这些。” “可是这个数量我们也拉不走……”楚剑庭看着已经有好几桶的炸药开始犯难。 “谁说都要我们来拉了？”陆凝笑了起来。 “你们在商量什么！” 车间的门被一把推开，莫怜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她身上沾了许多泥浆和冰雪，不过没见到什么伤，只是体力损耗不小罢了。 “你回来了？那些怪物呢？”陆凝有些惊讶。 “不知道！我路过大门的时候听见了摩托车声音，那些大家伙大概也听见了，全都去追摩托车了，我看没有怪物注意我就赶紧回来这边，不晚吧？” “摩托车？这个时候？” ===================== 这个时候，园区外面的公路上，云之瑶正在驾车飞驰，并同时对引来那么一群怪物的人的祖宗展开了亲密问候。 巨人们真正迈开腿狂奔的时候速度不亚于机车，同时还附带大地颤抖的效果，饶是云之瑶经过了各种大场面，可是孤身一人被这么一群怪物追还真是头一次的新奇体验。 哐！ 一辆汽车被扔了过来，摩托车滑过一个急转堪堪避过，但是飞起来的零件和石子还是有几颗打中了云之瑶，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轻微的血痕。 “……找死是吧？” 云之瑶感受到了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脸色顿时低沉了下去。 “嗷！” 巨人们发出疯狂的咆哮声，开始随手从路边捡起汽车之类的东西开始扔过来，伴随着本身飞奔的速度，声势显得极为可怖。 在自己的脸再次被伤到之前，云之瑶就一扭车把开下了公路。 ================= 夕阳开始西落的时候，工业园区里走出了四个蹑手蹑脚的人，还推着两个手推车，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停在门口附近隐蔽地方的卡车，将手推车上的东西全都搬了上去。 这个过程虽然十分紧张，可是整体完成之后四个人才发现基本上没有任何魔兽盯上他们。大部分巨人都被引走了，少数还在沉睡，至于飞蛾也根本看不见，大概是仓库那只电浆兽威势的缘故，附近魔兽数量其实不多。 “安全……” 陆凝拉过一张棉布将卡车后面盖住，又用绳子打了几个结，确认牢固之后才放心开口。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从这里前往农园不到四个小时，我们现在就过去，估计还能碰见吕文硕他们，顺便弄一些食物作为物资储备和回去要上缴的东西。” “了解。” 莫怜人坐进了驾驶室，一旁的楚剑庭沉默了片刻，带着有些微妙的表情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我看看路线。” 所有人坐好后，莫怜人将车倒回到了路上，拿起地图比划了一下，挂挡启动，看到前面干净得没有一辆废旧汽车堵塞的道路，高兴地吹了一声口哨。 “路况良好！说不定今天是我们的幸运日呢。” 车子顺利开出，趁着太阳还没落山，陆凝拿出最后打印出来的几份炸弹说明开始仔细阅读起来。宣梓瞳在制作方面没什么好说的，但让她口头介绍清楚也是难为了她，众人干脆将使用说明都给打了出来，避免以后发生什么事故。 而宣梓瞳也没闲着，拿着一个笔记本正在绘制图画，不时还拿起两张图纸对照一下，若有所思。陆凝稍微瞟了一眼，却发现那份图纸越发眼熟了。 “避难所？” “嗯，思考，爆点。” 这次陆凝的脑袋稍微转了一下才明白宣梓瞳的意思。 “你要炸避难所！？” 宣梓瞳点了点头。 昨天的别墅情景还历历在目，陆凝不得不再次确认了一下。 “你要安装炸药，把整个避难所炸了？” “恶爪，攻击，陷阱。” 意思是恶爪一定会攻击避难所，所以用整个避难所当陷阱吗？ “你是不是有将所有驻扎地都安装上炸药的习惯？” “数量，充足，就会。” 能在测试场活下来的人脑子都有点不正常，陆凝再次确认了这一点。宣梓瞳大概就是那种脑袋下不垫一包炸药睡不着的人，她自己对于安全性非常自信，可是要和她一起生活大概过于刺激了一些。 “听着，我们会设计陷阱，避难所里千万别随便装炸药，万一不是被魔兽攻陷反而自己炸了就真的是笑话了。” 陆凝不得不给宣梓瞳反复强调了一番安全原则，话多到让她觉得自己心累了。 卡车慢慢远去，工厂内再次恢复了平静。一朵蓝色的电火花在仓库中绽开，空气中顿时传来了不祥的噼啪声。紧接着，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条电浆形成的轨迹，一只长度约一米左右，鳗鱼一样的生物已经出现在了仓库外空地上。 它的身上延伸出许多细长的触足，不知道什么力量让它飘浮在距离地面大约三十公分的高度，缓慢地蠕动着身躯。但任何人只要看到刚才那电光石火的移动速度，就根本不会质疑这只生物的力量了。 轨迹化为散碎的粒子隐没于空气中，引起了一丝细小的焦糊味道。几声轻微的细响，点燃了埋藏在周围的火药引线。 安装爆炸阵区已经成了宣梓瞳的本能，哪怕材料不足，她也会试图摆出铁桶阵来，更不要说刚刚造了一批新鲜的东西了。 轰！ 震天的巨响和无数飞行破片将这条狭窄的过道完全淹没，高温、冲击波、破片、音爆——但凡能够为爆炸所用的武器尽数向着中心地带倾泻，持续了足足五分钟的时间才算停止下来。 然而烟雾散去的时候，电火花依旧明亮。 电浆兽的浑身已经化为了蓝白的耀眼颜色，地面被熔开了一个小口，那是一些撞击在它身上的碎片被烧化滴落后形成的。周围的所有电子化的机器设备也在那一瞬间全部烧毁，电路熔断，黑烟慢慢从门窗的缝隙中飘了出来。 很快，电浆兽的身体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它的身体轻轻弹了一下，在空中游动了一圈，似乎根本没察觉刚刚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又是一道电弧闪过，这里已经不见了它的踪影。 ====================== “失败。” 吕文硕将一麻袋红薯扔到了车上，旁边的廖一梦将一个无线通讯仪器递了过来。 “什么失败？谁的电话？” “云姐的，另外她好像要骂你。”廖一梦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神情。 “……给我。”吕文硕调整了一下心态，将电话接起。 略过大约五千字云之瑶的悉心问候不提，直接说正事。 “电浆兽从工业区离开了，那群小屁孩之前好像在里面留了点东西，估计也没起到什么鬼用。现在我看见电浆兽离去的轨迹方向了，是接着保护那个小菜鸟还是去追电浆兽？” “既然他们离开了园区，接下来应该会来找我了。你的保护任务结束了，接着去看看能不能打探到恶爪的位置如何？” “吕文硕，我要是看见恶爪绝对会先剁了然后立即脱出的。” “啊，你有那个本事的话请务必做到。”吕文硕笑眯眯地答道，“但是很不幸，这次的任务除了狩猎，还是生存呢，没注意吗？收集足够七天生存的物资？” “哦，现在想起来了。对了吕文硕。” “什么？” “回去的时候找找奢侈品店或者药店。” “……我明白了，万一找不到请务必不要打我的脸。” 11 信任 抵达农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了。路上偶尔遇到的丧尸和魔兽只是零星几只，最特别的也不过是一只浑身骨甲化的丧尸，枪弹刀剑都不怎么破防，最后还是陆凝想办法把一颗炸弹塞进它嘴里才解决的。 也许是过于顺利的原因，除了宣梓瞳以外的三个人居然都不怎么困，都处于一种“虽然身体疲劳，但是精神十分兴奋”的状态。将卡车停在一片只剩下架子的大棚旁边之后，陆凝率先跳下了车，很快就在长满杂草的荒地里找到了一个被新堆起来的土墩。 莫怜人将睡眼惺忪的宣梓瞳背下了车，而楚剑庭则拎着宣梓瞳那再次变得沉甸甸的炸弹袋。 “吕文硕给我们留了标记。” 陆凝把土墩上面一层扒拉开，露出了下面排列成箭头的石子，还有一块用树皮简单写了几笔的信息。 “有咬虫，慎行动。” 一起凑过来的几个也看到了这几个字，莫怜人念出来后马上伸手摸向了腰间，针对咬虫的酸性炸弹她还没用过，正想试试。 “我们的第一目标是找到人，第二是找到食物储存处，你别想着杀咬虫。” 没等她开口，陆凝就先警告了一句。 “好的，好的。” “楚剑庭，把炸弹袋交给宣梓瞳，让她别睡了。我需要你当前卫。” 实际上冷风一吹宣梓瞳也已经醒了，这时候连忙从莫怜人背上跳了下来，向陆凝点了点头。 “光源，武器，队形——我们走！” ======================= 陆凝不是一个优秀的队长，甚至可以说她自我认知就是个相当不适合团队行动的人。这一次也仅仅是因为另外几个比她更加不适合——宣梓瞳交流困难，莫怜人善于执行命令却不善于发令，楚剑庭当前排保护者十分优秀却不会铤而走险……三个人能够交付的信赖令人感到担子沉重，但陆凝不得不接过。 可是她依然不太理解这样的人。 潜伏在水稻田泥土下的一群巨蛇扑出来的时候，陆凝仅仅是试探着询问了莫怜人一句能否牵制它们十几分钟，理由都没有说明就被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一间黑暗的，其中明显传来低嚎的仓库，楚剑庭十分自然地承担了诱饵的任务，将里面潜伏的几只开始骨甲化的丧尸引出击杀。 不问缘由，也不问安全性，仅仅是自己这个认识还不到三天的人说出需要他们做的事，就会照办。 陆凝行走在黑暗的仓库里，这里由于那几只丧尸的缘故没人进来，里面的储备也就没被动过。除了一些农家日常会囤积的粮食以外，还有一些腊肉、火腿和菜干，这在寒冬季节可以说是极为珍稀的物资了。但是她的心却没有放在这些上面。 她在思考这两天的经历，甚至还有前两次测试场的经历。 按理说集散地的这些人哪怕不像她一样疑神疑鬼，但对于别人的基本防范总是不会少的，可是目前遇到的一些人却轻易地打破了这个认知。她不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到哪里，更不觉得自己展现了什么领袖气场，那问题大概是出在那些人身上？ “楚剑庭，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虽然倾向于自己思考，不过别人的想法大概只能靠问了。 此时青年剑士刚刚找到一只酒瓮，正想拍开泥封看看里面的酒，猛听了这么一句下意识就答应了一声。 “什么？” “你刚才为什么问都不问直接进了这里？那几只丧尸虽然不算强，却依然可以威胁你的性命。” “啊？” 楚剑庭被问得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考虑过一个问题。 “你让我当前锋，对吧？前锋要冲在头一个……是不是？” “就这样？你自身的安全你没考虑一下吗？” “呃……我觉得我挺厉害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因为自己觉得自己厉害？ 陆凝觉得自己想那么多真的脑子有问题。 “你既然经历过那么多测试场，应该知道任何情况都可能导致死亡吧？这样自大真的没事？” 她不由得加重了一点语气。 “陆凝，你恐怕忘了我是银星会的一员，我知道什么情况才容易构成死亡……也很清楚人有多容易死。” 楚剑庭淡淡一笑，挥手将酒瓮上的泥封拍掉，一股醇厚的酒香从中飘出。 “一阶的测试场我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因为早就预习过二三阶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情景了。你不会以为这里测试场分阶是胡乱区分的吧？现在的我们用你能理解的意思比喻就是已经预习过了大学课程水平的人刚刚开始上高中，除了最后的几个关键点以外，根本没有任何犯错误的可能。” “比如现在？” “是的，我能百分之百确定现在安全，因为一阶测试场的规则里包括了短时间内不会连续遭遇强敌。” “还有这种规则？” “当然，不适用于对抗型场景里的游客。一窝蜂涌上来的也不属于这个规则范围内。但真正进入了脱战状态后，总会给一点喘息之机……” 陆凝眼神微动，楚剑庭见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加入个组织比较好？像这样的福利可是独行侠们无法拥有的啊，拥有了这些，至少在一阶场景内可以安然度过了。” “至少吗？也就是说继续往上……” “对，往上就不适用了。像我说的那样，一阶仅仅是为了让人适应一下各种测试场的节奏，根本没给多少难度。而二三阶开始就根本没有这样的规律可循了，毕竟从那开始才是真正的‘深渊’啊。” 楚剑庭说着，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有些遗憾地将酒瓮放在了一边。 “闻起来很不错，可惜现在不能喝啊……” “继续往上，究竟是……变化了什么？” “灵魂损毁，时空失序，因果变换，认知干涉。包括但不限于这些东西，我现在也根本听不懂前辈们讲述的那些，只知道后面可能步步都是死亡陷阱，甚至你在不该笑的时候笑一下都可能瞬间毙命。” 楚剑庭拍了拍陆凝的肩膀，安慰了一句。 “别担心，你可以稍微积累一些时间再往上，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 说完，他就往另外一边去了。 陆凝想问的东西完全被带偏了方向，而楚剑庭最后的建议对她也没什么用。这一次回去，她下一场必然会去升阶，也必然会越来越快地接触到那些东西。 就在这时候，她感到身上忽然一沉。扭头看去，陆凝却发现是莫怜人笑眯眯地将一个装满了土豆的麻袋压在了自己肩上。 “站在这里偷懒可不行，干活了，队长大人！” “在哪里找到的？” “一堆稻草底下，只有七八袋了，不过完全够七天的食物了吧！” 陆凝点点头，掂了掂重量，将麻袋完全接了过来，忽然问：“只有土豆？” “都是土豆。” “你去那边倒了一半的箱子后面，还有一些腊肉之类的东西。” 莫怜人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转身往那边跑了。 这边陆凝把土豆扛到了外面，正好看见宣梓瞳已经按照吩咐堆起了一个土堆，并且扯了一些枯萎的草茎树叶。陆凝马上过去帮忙把枯枝分成了三堆，一堆放在土堆上，另外两堆放在两旁。 这是和吕文硕商定的信号，如果是晚上就是一高两低的三堆火，白天就直接放烟。 等候了大约三十分钟后，沿着田垄走来了两个人，后面的人还推着一辆农园常见的三轮车。 “你们都安全抵达了啊，我还担心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吕文硕扫了一眼站在外面的几个人，笑着打招呼道。随即，他看见了莫怜人，露出了稍微有些惊讶的神色。 “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名字是莫怜人，军队出身是吧？” “是啊，我是被邀请过来帮忙的，吕兄好久不见啊。”莫怜人也寒暄了一句。 “那……事不宜迟？”吕文硕向陆凝投来了探询的目光。 “车停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不过路上有个潜伏了蛇的水稻田，我们要绕路。”陆凝随手指了个方向，“另外我要的东西……” “那就莫姑娘和小楚去吧，小楚虽然是我们的人，但是跟你一起走了两天我想你也信得过他吧？” “好。” “是什么……”楚剑庭还一脸茫然。 “你们从这里往我们来得方向走，西边大约五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间门口放了石狮子的宅院，宅院左边第二间厢房的床上放了两个麻袋，把它们拿过来就可以了。” “好的。”楚剑庭闷声答应，莫怜人却有些奇怪地看了吕文硕一眼，又低声问了陆凝一句，在陆凝点头后方才同意。看到这个情景的吕文硕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在旁边静候着陆凝。 绕过那片蛇区，几个人回到了卡车旁边。宣梓瞳指点着廖一梦从车上卸下了三个木箱，另一边陆凝则从吕文硕手里接过了一个笔记本。 “那么，我们说定的交易就算是完成了。” 陆凝点点头，刚要招呼宣梓瞳，却忽然被吕文硕伸手拦住。 “能否稍微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嗯……在此之前也许有什么事情让银星会和你失之交臂，但我想我很愿意弥补那一次的过失。陆凝，我谨代表银星会向你发出一个邀请，现在，你是否愿意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呢？” 吕文硕向她伸出了手。 12 内部腐烂 一个来自银星会的主动邀约。 吕文硕的态度相当诚恳，也没有之前见过的那个人那种傲慢。陆凝却在看着那只手的时候，开始迟疑了。 “我能问一下理由吗？” “楚剑庭的性格我是清楚的，之所以派他和你一同前往也有考量的意思在内。能够相处融洽并且让他能够接受你的命令，你必然不是只会口头上发号施令的人。工业园区的行动至少说明你拥有一定程度的领导和决断能力，在此之前与我商谈的交易也足以证明你的远见和大局观念。综上，你虽然实力并非顶尖，却具有我所看好的发展潜力。”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优秀呢。”陆凝笑了起来，又问道，“那么，如果加入的话，我是否也要像楚剑庭那样完成培育计划呢？” “没错，那是我们确保新人生存率的必要过程。” “这样啊……那可能不行。” 拒绝的话并没有让吕文硕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只是微微点头，收回了伸出的手。 “那么这次能让我听一下理由吗？” “我没有时间花费在这样的培育中。这次结束后我就要开始升阶考验了，有个家伙一直在前面飞奔着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要提速去追上吧？” “明白了，但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进度也不同。恕我直言，你现在并不适合升阶——” “谢谢，可是我等不及。”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吕文硕也不再规劝，只是惋惜地叹了口气，走向了卡车那边，向宣梓瞳提出了同样的邀请。 这一次依然没有能邀请成功。 从宣梓瞳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吕文硕也能明白她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了。 一支队伍，人数不少，大概有将近二十人，其中大部分人靠节约积分的方式来供给整个队伍里最具有才能的少数三四个，以这种方式“堆”出近乎于三四千分水准的人来。 不常见，但总是存在的一种生存类型。吕文硕可以说那十几个几乎就是累赘，在测试场依靠苟活，卖队友，抱大腿和不要脸来赚取一千左右的分数，然后出来分出一半供那少数派学习。这样的队伍能够组建不外乎三种原因，第一种是血缘关系维系下的家族，第二种是希望靠养怪物的方式带起整个队伍的实力，第三种则是为了复仇。 他没有问是哪个原因，但仅仅是宣梓瞳这样的队伍出身就不可能吸收进入银星会，因为这样的人往往和队伍的感情维系更胜于组织。 邀请失败不影响吕文硕在这里和她们合作，在卸完货后，他和陆凝已经开始商量整个任务的意图了。 “首先，十五天收集物资，七天的生存需要，保守来说也是二十二天的生存型场景。从这一点基本可以确定，那两个避难所挡不住恶爪的袭击。”陆凝说道。 “对，理论上袭击发生的时间应该就是在十五天，也即是现在起的十二天后。恶爪不止一只，这个大概可以这么认为。而要在恶爪领导的袭击中生存的意思……” “持续时间。之后的七天应该都是在袭击之中，这样设定是因为我们的加入可能延迟避难所被攻陷的时间。不过我不觉得我们可以避免避难所被攻破。” “为什么这么说？” “我习惯从最糟糕的可能出发。首先，作为这次狩猎目标的恶爪，你觉得和电浆兽相比实力如何？” “某些方面更强吧。” “那我们这次总共二十个人，要给我们所有人各一只猎杀的名额，那就是二十只，这是那两个避难所几百号人无论如何也扛不住的阵容。即便在此基础上降低了难度，别忘了这是恶爪【领导】的袭击。” “魔兽潮。看来你也想到这个了，我们即将面对的不只是几只恶爪这样的程度。但反过来想，这样也就代表着它们本体的猎杀难度还要下调一个档次。” 陆凝听了，沉思片刻，才微微点了下头。 “我在工业园区让宣梓瞳设置了雷区，但是电浆兽大概无伤……如果恶爪都在这个强度，即便下调了威胁度也没用。” “嗯？你知道那边的事？” “让宣梓瞳放了探测器，爆炸结束后，仍然有部分探测器失去信号了，就是没炸死呗。”陆凝有点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就算是出其不意依然没办法杀死它。” “万一……恶爪并非是这种单体极强的类型呢？” “你想说是团队指挥类型？虽然考虑过，但是可能性不高。” 吕文硕笑笑：“为什么？明明是恶爪领导了袭击，你居然不觉得它们是团队型的怪物？” “强度啊，团队型怪物的难点就在于保镖了，那样一来难度就会无上限叠加，按照你们的理论，这根本不符合一阶测试场的难度吧？” 陆凝看着吕文硕，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试探得差不多了？说说你有什么打算，还是已经计划完成了？该配合的我会配合你行动，别总问问题！” “哈哈哈哈，好好，就到这里。你确实不怎么适合银星会，陆凝，等你升阶之后，去二阶集散地找一个叫李明灯的人吧。” “都这会了你还没打算放弃拉我入伙？” “职业习惯，哈哈哈，好了好了。”吕文硕忽然压低了声音，贴近了陆凝一些，低声道，“找李明灯，就说是我推荐你，参加【蔷薇十字】的入会资格考试。没有你担忧的那些限制，也能帮你快速追上你想追赶的那个人。” 陆凝微愕。 ======================= 清晨，两辆装满物资的卡车开回了避难所的大门前，看守在门口的守卫露出了有些激动的神色，不管对哪边来说，有人回来就等于有进账。 然后，三十三号避难所的门卫失望地看着两辆车开进了对面的车库。 “嘿！怎么这么失望？” 莫怜人坐在摩托车上，她的车后面也捆着两麻袋土豆，不过比起那堆得像山一样的两辆卡车来说是微不足道了一些。 “三十四号的人就是爽啊……出去一趟能弄回那么多东西。”门卫羡慕地看着对面，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他已经好几天都只吃两顿饭了，还都是粗粮捏的饼子，顶多够勉强填饱肚子而已。不是避难所里食物不够，而是这个冬天还很漫长。 莫怜人将车推进了这边的车库里，马上有人过来清点她带回来的东西，作为搜集者倒是给她留了十几个土豆，剩下的全都被装走了。 她随手抛着土豆回住宿区的时候，拐角处差点被一个猛冲出来的人撞到。 是邱仁，他没抱上吕文硕的大腿，到了这边倚仗集散地里训练了几次的武力还算混得不错，看在会点拳脚的份上还被允许加入了巡逻队。 可是现在他真的一脸慌乱。 巡逻队可不光是警戒任务，整个避难所里的大小破事都要他们出面盯着，这里的人有什么不满第一个直面火力的也是他们。 “怎么回事？” “一群疯子！一群疯子！”邱仁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今天发吃的的时候又开始闹事了！” “又？看来很常见啊。” “几块饼子一碗粥，有什么好争的！居然打起来了！还说什么自己做基地建设贡献多应该多吃点，我呸！就是在墙上糊两块泥巴也好意思说自己做了贡献！还有人抱怨小孩什么都不干为什么给一份……我得叫人来，我顶不住。” “多少人啊？” “四五十个，还没算没回来的呢！迟早更乱！” 邱仁甩下一句话，加速跑上了楼梯。 莫怜人摇摇头，往食堂那边走了过去，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吵闹声。 “松开！我们母子两个四块饼！” “睁大你的眼睛瞅瞅那是四块？你藏了几块别以为我没看见！” “老子干了一天的活，就给吃这个？连点油星子都不见，喂猪呢是吧？” “我们出去搜集回来的东西呢？既然均分总得见着一点吧？你们是不是私吞了？” 莫怜人刚从门口露面，立即就被人看见了，还有她手里用个网兜兜着的土豆。 “这丫头是从哪里出来的？怎么一个人就有这么多吃的？” “我今天到处干活也没见她，这细胳膊细腿能干什么活？” “长得还不错，怕是姓张的那个老色鬼新找的姘头！” “造孽啊！我们辛苦努力吃饼子稀粥，这么个小丫头什么都不干吃香的喝辣的！” 一群掐红了眼的人气势汹汹地就冲了上来，一个明显的目标让这群之前还互相叫骂的人马上团结到了一起。 在第一个胖女人的手即将抓住莫怜人的时候，她稍微后退了一步，将手里的网兜一甩，十几个土豆立刻飞进了食堂。人群稍微停顿了一下，后面的人立刻转身扑向了那些土豆，前面的则开始用力挤开后面的人，场面顿时更加混乱了。 莫怜人扭头抛着手里最后那个土豆，往住宿区走去，经过转角的时候，看到了另外一个苦笑的巡逻队。 “抱歉啊……” 青年有些手足无措，比起在避难所混日子的人，莫怜人虽然外出后有些风尘仆仆，却还是更干净一些，这样的女性几乎都是物资搜集队伍，就算知道避难所有也难得一见。 “有些陌生面孔，是有人来了吗？” “最近……确实有一些避难所被攻破的传闻，昨天凌晨的时候来了一个大型车队，大概四分之三都来了我们这边。” “房间还够吗？” 青年挠了挠脸颊，更显得羞愧了。 “食物呢？” “他们最多的是衣服被褥……” 莫怜人长叹了一口气。 “那些人怎么样？” “老人和孩子……居多……” 拖家带口加入这边，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莫怜人也只能摇头，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青年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最后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而莫怜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时，发现门大开着，能住八人的狭窄房间里搭上了木板铺着被褥，满满当当地挤了十六个人，而自己的东西则被塞在了房间的最角落，和垃圾桶堆在了一起。 “烂透了。”莫怜人偏了偏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13 人口爆炸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这句话反应在游客们口中，就是你永远不知道测试场里会搞出什么破事来折腾你。 三十四号这边看对面因为越发增加的人口而产生的各种笑话的同时，本身也在试图容纳不断增加的人数。 避难所原本建造时就没有太多的空间，顶多是能容纳一千人正常生活的样子。当然这也不代表人多了就不行，稍微挤一下总是有地方的，何况还有搜集队这种好几天不在的，周转是周转得开。 “今天又有人来了？” “嗯。” 自从回到这里以后，已经过了两天，两天里一共来了四支队伍，其中有一支居然是靠自行车和双腿走过来的，贫穷程度可想而知。 陆凝稍微打听了一下，这些人都是从周围的避难所逃出来的“难民”。不用问也知道那些避难所都出了什么事。曹雄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已经开始挑选身体健康的青年开始进行训练了。 伴随而来的是更多的问题。 三十三号每天为了物资分配吵得不可开交，房间不够住连食堂和训练场都划出来了，依然是怨声载道。图力巴和邱仁这两个混巡逻队的左右救火，恐怕早就没时间去准备什么物资了。 三十四号这边虽然状况稍好，但是短时间涌入的大量陌生人也滋生了更多寻衅的事件。从之前陆凝和宣梓瞳弄残废了两人就被上报曹雄就能看出，此前三十四号这里至少还没有如此严重的事情，然而现在每天都会传来谁又打架骨折了的声音。 “一群祸害。” 食堂里面，光头端着一个饭盆坐到了陆凝桌子对面，他盆里是两块土豆一块地瓜，还有半根油滋滋的火腿，明显是自己的口粮。 “又出什么事了？” 那天打过一架之后，光头居然和陆凝等人开始谈起了交情。这人也是个健谈的，因为身手出众在避难所也是个小头目，消息比陆凝灵通不少。 “那群水手帮，今天把之前来这里的几个南方佬给抢了，南方佬回去又拉了人来打群架，现在地下三层的过道上躺了一地。” 光头捧起一个土豆，猛吹着气剥下了皮，土豆皮这东西三十四号多半不吃，但是对面大概能抢疯。 “曹头儿不管一下？” “现在忙着训人准备武器，都知道有魔兽和丧尸在周围，这些小事全是手下在管。” 怎么管？本来就是没什么规矩的地方，别人也守着规矩没闹出人命，顶多闹腾一些，再给管事的塞点东西也就大事化小了。 “短时间内涌入太多外来人造成拉帮结派的现象，这样下去离心也是早晚的是。”陆凝淡定地从碗里捞出一颗肉丸来。 光头一看眼都直了，急忙探头往陆凝碗里瞟了一眼，发现居然是用杂粮、蔬菜和肉丸煮的粥！ 三十四号这里食堂几乎名存实亡，大家都是自己有什么做什么，有几个会做饭的偶尔出来收个加工费帮忙做大餐，剩下的糙汉子多数是放水蒸煮或者油炸，比如光头手里的那东西就是他自己弄的。 煮粥他勉强也算会，但是陆凝这个不一般啊！ “你哪里搞来的菜？” “之前出去开了个仓库，里面放了几斤菜干。” “喂喂喂我跟你换怎么样？也不多，来一斤就行！” 末日降临过了这么久，蔬菜早就是稀有品种了，肉类保存的手段五花八门，可是蔬菜除了腌菜和菜干以外可留不了这么久！虽然说肉是好吃，可是吃了这么多个月早就腻死了。 “拿什么换？”陆凝抬了一下眼。 “你想要什么？” “你那里有没有电子元件？芯片之类的东西。” 光头瞬间卡壳。 ====================== 从食堂出来后，陆凝带着宣梓瞳敲响了吕文硕的房门。 “吃过了？”吕文硕开门后问了一句，他身后廖一梦正坐在床上啃饼干。 “嗯，我刚得到消息，曹雄要搞军务了。那么我那批火药的消息可以卖他了。” “你要行动了？那正好，云之瑶刚给我发了消息，她在南方翻过一座山后的一片小镇废墟里发现了大量魔兽盘踞，其中至少还有两只电浆兽，估计是即将袭击这里的恶爪军队。” “之一。肯定不止一支……云之瑶跑到多远的地方去了？” “跑了三天……放心，她这人嘴上能骂死你但是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耽误。我一会儿把目测的军力数量给你。” “好，另外明天我还要外出一趟，借楚剑庭一用。” “直接去找他就好了。” 吕文硕笑眯眯地将人直接卖给了她。 谢过吕文硕，陆凝又带着宣梓瞳到外面转了一圈，她们两个在这里也算半个名人了，传闻都是下手又黑又狠，一时也没人不长眼在这时候找她们麻烦。 “北面，西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这条路上也埋伏一片……考虑到电浆兽的存在，要做两手引爆准备。” 避难所的地理位置不怎么样，之前也说了周围很大范围内都是平原，鬼知道云之瑶跑了多远居然还翻过了一座山。这样的地形并不适合地雷铺设，主要是手里没那么多东西。 陆凝决定先管一面。询问过几个后来的逃难者后，似乎北方有一群庞大的尸群，相比起魔兽，这些傻乎乎走直线的家伙更好安排一点。 她们考察的位置距离避难所也不远，北方有一片略有起伏的树林地带，是附近为数不多可以利用一下的地形。这里不时就有搜索队顺手清理一下，也看不见丧尸或者魔兽出没，安全性也可以保障。 最后是宣梓瞳划定了几个地方，本来按照她的意思进行地下爆破成功率更高一些，可惜的是手里没有方便的挖掘机器。 两人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汽车引擎的声音。透过光秃秃的树丛可以看见一队漫长的车队正在缓缓往这个方向行驶过来。 “又是？” 宣梓瞳躲在了树后面。 陆凝拍了拍她让她跟上，从树丛中蹿出。车队最前面的吉普也马上发现了陆凝，从窗户那里探出了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用力挥了挥手。 “你好！请问这前面是不是有避难所！” 陆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观察了一下这个车队的状况。 没有很多逃难的人喜欢用的大型车辆，多数是轿车和面包车，没有跟车的人，也没有露天的车型，后面几辆车探出头的人气色不错，所有车辆的干净程度也在末日的平均线以上。 “呵呵，别吓坏了小姑娘。” 随着吉普车停下，后面的车也有序停止。一名有着花白胡子的老人从吉普车的副驾驶上走下，手里拿着一盒饼干，走上来递出。 “你们是……” 陆凝没有接，而是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们。 “逃出来的，从西边。拿着吧，这是问路的报酬。” 老人把饼干又往前推了一下，陆凝伸手接过，交给了身后的宣梓瞳。 “姑娘，前面是不是有避难所？” “嗯，我们住在那。” “能让你们两个小姑娘单独出行，看来周围的安全管理不错啊。避难所里的情况怎么样？你看我们这么多人，能容纳得下吗？” 容不下。 先不说已经紧张的房间数量，光是这支队伍的样子和之前就不一样。以往的难民都是各自为战，顶多一群二三十人也就到头了，分开进入两个避难所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可是这一支队伍虽然还没到令行禁止的程度，但前车停下后面迅速跟停的熟练足以看出他们的组织程度。 “有多少人？”陆凝当然不会直接这么说。 “啊，大概二百人，怎么？难道那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吗？” 老人呵呵笑着，身后已经走过来了几个穿着军大衣，手里拿着枪械的壮年男子，光是一看就知道出身军伍。 “最近来的人是比较多。” “人多？那是好事啊，人多力量大嘛。我们本来以为这附近的避难所都只剩下一些小型的了，没想到还藏着一个不错的啊。” 说着，老人向一名军人嘱咐了几句，他马上转身走向车队，似乎是去传达什么命令去了。 “你们为什么会来逃难？遇到什么事情了？” “哈哈，说来惭愧，被一种新型魔兽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基地毁了一半。上面发下了寒潮预警，我们没时间搞重建了，只好分批次离开，等熬过这个冬天再进行重建。” “新型魔兽？” “嗯，所以等见到避难所的首领我还得跟他说道说道，别嫌老头子多嘴，这些天也少出来冒险了，这世道越发不安全了啊。” 陆凝脑子里瞬间转过了几个念头，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 接着，两人就在老人的邀请下当了一回向导。出于警惕陆凝婉言谢绝了老人让她上车的邀请，和宣梓瞳步行带着车队回到了避难所。 然后，不出意料的，见到避难所一分为二的情况，双方立刻产生了意见冲突，从大型基地过来的明显没听说过这种古怪的管理方式，而张年修和曹雄则坚持不肯将避难所重新合并。 这中间，陆凝和宣梓瞳早就悄悄回到了避难所里面。 “他们，会，合作，吗？” “会。” 陆凝根本不担心外面的问题，那些人全都是老油条了，完全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应该把什么当做重心。何况即将到来的外部压力也逼迫他们不得不合作，所以结果必然是妥协。 “但是这个避难所肯定守不住了。” “为，什么？” “当我们这边明显开始堆砌有利条件的时候，就说明我们已经完完全全陷入不利了。听见刚刚的老伯说什么了吗？寒潮——我们的敌人可不光是魔兽和丧尸而已。” “那，要怎么，应对？” “明天我们和楚剑庭出去，这次的目标是燃料、载具和侦察合适的庇护所。我们不是他们，只要生存到一定天数就能回去，所以没必要考虑以后发展的问题。” 陆凝回到房间里，从毯子下面抽出一张早就绘制好的地图，塞入了口袋，从宣梓瞳手里的饼干盒拿块饼干嚼了两口，微微点了点头。 “没什么味道，收起来，接下来我们要准备的就是这种方便携带的干粮，别的怎么奢侈怎么吃。” 14 野心 林启他们是在转天的凌晨时分，以如同救世主一样的姿态回来的。 大巴车上拉了满满一车物资，还有后面紧跟着的一辆重型卡车。在看着三十四号每天都有人带着东西回来好几天后，三十三号避难所的人终于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尤其是在林启大方地让他们随便卸货，表示全是给大家吃的以后。 这一手无疑拉到了巨量的好感，人们一边感谢着林启队伍的人，一边干劲十足地将一个个口袋箱子从车上卸下来。陆凝刚刚和曹雄谈好了交换炸药地点的价格出来便看到了这个场景。 “嘿，还真是有这种傻子啊。” 三十四号这边的围栏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要说看到那么多东西不羡慕是不可能的，纵然三十四号这边每次外出的人都能弄回一些物资，可数量堆出来的震撼力依然存在。 “再有本事也养不起这么多嘴，看着多能让那些家伙吃几天？” “十个人吃仨月，三十个吃十天，估计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哼，这些天来的人数全都进对面了吧？” “还有昨天那二百号人呢，房子都不够用了，养猪呢哈哈！” 但无论他们怎么说，也无法冲淡对面那种喜悦的气氛。 只能他们自己来。 巴士上的东西刚被搬完，人们开始从重卡上拿东西的时候，一个有些猥琐的男性被人从避难所的门里面直接踹了出来。邓思嘉和商毓敏两个阴沉着脸，手里甚至已经拔出了兵器。 人群中发出了几声惊呼，林启此时正站在重卡前面，见状抬手虚按，制止了人们的骚动，缓步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扭头问邓思嘉：“出什么事了？” “房间被占了！”邓思嘉根本没好气，指着地上的男人，满脸嫌恶，“这个，还有几个一样的货色，把我们的房间和东西全都占了！这才几天？我们在外面拼死拼活带回来供他们活着的东西，就是这么个回报？” “我，我们不知道！那里没有人！也没人说不可以！”男人在地上抱着脑袋嚷道，“说到底当时让我们进来就说公平分配，房间也是可以自选的！当时也没有别的空房间了啊！” “放着食物、衣服、被褥的房间，居然是‘空房间’啊。” 商毓敏在男人面前蹲下了身子，双目圆瞪，用极为吓人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损失了多少东西？”林启问道。 “除了带走的武器和药品以外，都被霍霍了。”邓思嘉越想越气，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林启点了点头，忽然一脚踹在男人胸口，踢得他在地上连滚两圈，马上哀嚎了起来。随后，林启转过头，看向了人群。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人，谁认识？” 人群噤声。 “没人说？忆楠！” 蹲在卡车上的冉忆楠马上应了一声，拎起了一个油桶，扭开了盖子。 “你，你干什么！”有人惊慌地喊了起来。 “两辆车上的东西都是你们的，但转手之前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数五个数，没人出来回答问题，我就连车带东西全都烧掉。”林启举起了拳头，伸出一根手指。 “一。” 人们看看林启又看看车上，还没反应过来。 “二。” 有人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三。” “这么多东西你们舍得烧掉？” “四。” 冉忆楠慢慢倾斜油桶，有着刺鼻气味的液体开始流淌出来，站在车下的徐潇明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 “五……” “他是三天前来的！一个队伍有十几个人！在这里干清扫的活！” 终于有人忍不住喊了出来。 林启放下了手，车上冉忆楠也停下了，扭头看他的意思。 “很好，去几个人，把这个人和他十几个同伙全都揪出来，剩下的继续卸货吧。” ==================== 围观好戏的陆凝扬起了嘴角。 “如何？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楚剑庭也已经过来和她汇合了，看到她的神情便问了一句。 “虽然他的理想有点天真，但是他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是吗？” “姑且期待一下吧，他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夺权，如果真的做到了，避难所能抵抗的时间就可以再延长一点。” 先施恩惠，再拢人心，占据大义，攘外安内。 已经开始有雏形了啊。 “看来选那边也有他个人的意图在里面，我倒想看看三十三现在这个烂摊子要怎么收拾……可惜，我们该出发了。” 陆凝耸了耸肩，喊了宣梓瞳一声，去车库领牌子借出一辆卡车，三人趁着刚刚开始大亮的天光离开了避难所。 这一次的目标是寻找抗寒的物资。 在此之前陆凝仅仅是想要找一个合适在避难所被攻破后藏匿的地点，不过在知道了寒潮的消息之后，便又多了一些需要考虑的问题。 “现在的气温是零下四度。” 温度计的水银柱已经缩到了很低的位置，太阳已经在升起了，日间气温肯定要比这个更高一点，但依然不容乐观。 陆凝拿着地图，几乎是一寸一寸地研究每个地方的环境，然后开车过去实地考察。楚剑庭不知道她究竟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不过这一跑就是一天，除了一次停下加油以外，连饭都是在车上吃的。 随着探索，陆凝的眉头也越锁越紧。 避难所周边十几公里之内都没有难缠的魔兽或者丧尸群出没，因此可以搜刮的东西也基本上早就被收干净了。再往外一些，在一些损毁还不算那么严重的房屋里还能找到一些过于笨重的家具之类的东西，但是食物什么的绝对是一点不剩。 既然会被捣毁，其安全性也就不能保证。 陆凝手里的地图已经画上好几个红圈了，南方，北方到西北，很大一片区域都已经被标记了出来。 唯一空着的方向就是东方，好巧不巧就是陆凝最开始那个“车队”到来的方向。 这几天她问过很多人，得到的回答是她那个车队是路上的人们偶然碰到聚集到了一起的，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自身这二十个人为什么会在外面流浪，更不知道东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唯一的生路，还是故意留下的死劫呢？” 陆凝轻轻敲击着地图，每一个红圈都是确定了有尸潮或者魔兽群聚的方向，如果搞不明白那些人说的是否是一支就按照多了算，这样一来手上的地图上已经隐隐呈现出包围的势态了。 避难所的人毫无察觉吗？也不会，但恐怕没人会把这些怪物全部冲着这里过来作为先决条件。能够提高警惕性的大概是昨天那支军人带队的队伍吧，但是就算是他们对于来袭数量的预估可能也有所不足。 “陆凝，陆凝。” 由于思考过于入神，陆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人叫她。 “怎么了？” 她扭过头，宣梓瞳正拉着她的衣袖，神色焦虑。 “那个，那个。” 宣梓瞳指着侧前方远处出现的一排四五层高的楼房，急切间却表达不出什么。陆凝抬头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此时日光稍微偏向那一边，刚好让那边的景象更加清楚——那里的楼上，盘踞着三只在这个距离也能看见轮廓的怪物。 一只如同野兽一般趴伏在楼顶，背后凸起一排尖刺；一只如同长蛇一般，不知道多长的躯体穿透了整个楼房，只有一蓬像是海藻球一样的头部搭在楼顶；还有一只显得有些娇小，但那也只是相比于另外两只，它是人类形态，不知道是身前还是身后的地方展开了半透明的薄膜，如同一根电线杆一样直立在楼顶。 双方之间的距离在六百米以上—— 这么个不借助工具连人都看不见的距离，居然能勉强分辨出怪物的轮廓？这到底是多大的怪物？ “形态不一样，没有固定特征，是新型怪物，还是……” 就在这时，那个最小的怪物忽然收起了那层薄膜，身体微微转动，露出了一个侧影，以及长达腰部的一根鸟喙。 警兆瞬间从陆凝心底升起，鸟喙？如果说这只怪物拥有和特征类似的特性的话—— 尖啸声撕裂了空气，一根黑乎乎的物体带着足以突破音障的速度，在仅仅两秒多一点的时间内就轰然击中了正在行驶的车辆前方！楚剑庭急忙扭过方向躲开了这一击，眼神中也充满了不可思议。 双方之间没有什么阻隔，要说留意的话看到也不是不能，但这个距离的准头和力量都达到了这样的水准未免有点…… “那是钢筋！它把楼房里的钢筋拔出来作为投掷武器了！不好！” 楚剑庭开始走起了“S”形，第二第三根钢筋也迅速坠落，每一根落地都直接没入地面两三米深，若是命中了卡车保证是一击报废！ 万幸的是，另外两只就那样干看着，并没有趁机开始往这里移动。 如果之前还有几分怀疑，现在陆凝几乎敢打包票，这三只怪物就是所谓的“恶爪”！它们并不是一种怪物的统称，而是具有相似特性的强大怪物的统称！ 于是，她笑了出来。 15 恶爪之威 “恶爪”不是一种怪物，她没敢这么假设，但是真的如此反而令人放松。 因为和同种类怪物不同，这样的敌人必然具有“强大的个体”和“弱小的个体”这样的明显区分，或者换个说法，“相性较差”和“相性较好”的区别。 “我就说要用什么办法保证二十人全都有机会击杀，原来是这个意思……” 陆凝不需要顾虑天上的钢筋，楚剑庭现在还没说出跳车的话就证明暂时还能应付，问题是之前的计划在这个发现后可能要进行微调。 “不好！它飞过来了！” 身旁的楚剑庭发出了一声惊呼，这里没人比他更清楚怪物展现出来的实力有多强，而感受到了才能更清晰地体会到它的恐怖。 正如楚剑庭所说的那样，鸟喙怪物再次展开了薄膜，以滑翔的方式从对面的楼上往这边急速冲了过来。它有两只细长的手，现在各提着一根钢筋，明显是新鲜从楼里拔出来的。 “跳车。” 陆凝直接拉开了车门，一手将自己的背包拽上了后背，回头说道，“别让车停了，宣梓瞳再给它留个小礼物。” “车速六十！” 听到这声提醒后，陆凝腿一蹬便从车上扑了下去，在惯性的引导下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一头栽下了公路，落入了路边齐腰深的枯草丛中。 紧接着没过几秒钟，怪物就扑了过来，第一目标依然是还在行驶中的卡车，它双手一抬，两根钢筋从驾驶室顶直接贯穿而下，随着一声巨响，正在行驶中的卡车居然被生生钉死在了路面上！ 来到近前，陆凝才能看见怪物的身躯。它的个头比起巨人来还要大了一圈，只是微微抬脚就将卡车最后那点动力全部抵消掉了。它的背后生有一片薄膜，如同蝙蝠翅膀一样连接着手臂和躯干，手臂则是覆盖着坚硬角质的鸟爪。它的脑袋也是鸟头，额头蓬乱的羽毛下是两对锐利的鹰眼，细长锋利的鸟喙就像古代骑士的骑士枪一样，仅仅是落下时擦过就将卡车玻璃戳出了一个大洞。 野兽固有的腥臭味当头压下，令趴伏在草丛里的陆凝不得不屏住了呼吸。一声细微的“嘀”在车内响起，那是宣梓瞳在另外一边按下了遥控开关。 爆炸！ 震耳欲聋的巨响穿透卡车的驾驶室，冲击波瞬间将其中的所有东西拆成了零件，化为弹幕抛射出去，在这样的极近距离下根本避无可避，全数命中了怪物的身体！ 但这令地面都发生了微微颤抖的爆破却没能影响怪物一丝一毫。 哦，这么说也不全对。毕竟这么近距离的攻击，锋利的零件和铁片总归是造成了割掉几片羽毛，擦伤两块皮肤这样的伤害的。 黑烟慢慢升起，卡车油箱明显将要殉爆，但是在刚刚那一下之后，怪物立刻松开手向后跨了两步——这两步就已经撤出了六七米的距离了。 “怎么办？陆凝！你在那边吗？” 陆凝身前的一片草丛里传来了楚剑庭有些焦急的呼唤声，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跳车居然也能跳到这边来。 “放心好了。” “那怪物的视力非同寻常！就算躲在草丛里我们同样会被发现！” “要的就是视力非同寻常。那点炸药炸不死它早在意料之中，我要的又不是爆炸的威力。” 陆凝稳稳当当地在草丛里趴着，伸手将面前的枯草扒拉开，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也趴着一个人影，同样一动都不敢动。 “那我们怎么离开？” “这条路是我们当初车队过来的时候走的，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不就是……” “这片区域是丧尸的地盘。魔兽和丧尸互相之间也算是敌对关系，既然当时这里出现了尸群，魔兽数量就理当十分稀少。那现在如果这里出现了高阶魔兽，又是爆炸的巨响又是黑烟冲天的，应该是什么情况呢？” 远方传来的咆哮和哀嚎声，给出了这个答案。 “接下来，提问一下，真正能够让避难所面临灭顶之灾的尸潮，实力又该是什么程度？” =================== 如今的丧尸和末世初期的已经大不相同了。它们大部分已经完成了适应性进化，体质强壮，任何血肉都可以作为食物，奔跑起来的速度逼近人类的奥运选手，其中更有一些身体开始膨胀变大，表面长出外骨骼，仅凭利爪就能挖开水泥浇筑的墙壁，一口下去连金属都能咬穿。 即便如此，单独的丧尸也与魔兽无法相提并论，人体的极限摆在那里，它们的成长再强也终究不可能长出翅膀或者喷出火来。 丧尸最大的优势还是集群。 不知疲倦，不畏死亡，如同行军蚁那样的生存方式，如果这其中诞生了拥有指挥才能的尸王，那么整个尸群就会化为移动天灾，高阶如电浆兽也不敢直接对抗一个上万的尸群。 刚刚的爆炸，说一声声闻百里是有些夸张，但是这整片白雪覆盖的荒原真是一点阻碍都没有。 由于耳朵贴着地面，陆凝已然可以听见杂乱密集的脚步声，她不由得咧嘴一笑。 “它们来了。” 成百上千的尸群，从荒原的各个角落钻出，冬日缺乏食物令它们的身体显得枯干，但猩红的眼睛明晃晃地阐述着那份食欲和暴戾，有了这样一堆显眼的目标，怪物的注意力顿时转移了出去。 恶爪天生优越，这是对一群具有得天独厚天赋怪物的总称，鸟形恶爪便是其中之一。这种刻在基因当中的优越感容不得它面对一群被病毒变异了的“食物”逃走，或许在它那不怎么善于思考的大脑里，还隐约有“肃清”这样的念头。 于是，它迈步上前，抓起了已经浓烟滚滚的卡车，对准跑得最近的一群丧尸扔了出去。 卡车在空中起火，油箱的爆炸将驾驶室部分整个解体，而结实的车斗则碾过了尸群，在雪地上留下一条黑红色的长痕。 恶爪见攻击效果显著，得意地抬起了双手，发出了一声难听的乌鸦叫声，随后身躯微微一蹲，瞬间起跳，背后薄膜展开，迅速滑翔俯冲向了尸群！ “它走了！我们赶紧！宣梓瞳在哪？”陆凝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往前一扑将趴着的楚剑庭拽了起来。听见她的声音，道路对面探出了一个脑袋，额头上磕了一块淤青的宣梓瞳眼泪汪汪地看向了这边，明显落地姿势出了点问题。 “快走！” 陆凝可不想等到丧尸合围，伸手招了招让宣梓瞳快速跑到了这边，然后三个人顺着密集的枯草开始往没有丧尸的方向跑。身后是不断响起的嚎叫声，鸟形的恶爪一个俯冲扑击就将十几只丧尸拦腰撕成了两段，尖嘴一挥马上又是几个脑袋落地，那样子简直是虎入羊群，根本没什么能拦住它。 “那两只，怪物，怎么不过来？”楚剑庭还是心有余悸，警戒着远处高楼上的两只。陆凝只是瞥了一眼，按着他的脑袋让他低下头继续跑，嘴里小声道：“要是它们具有的真是动物特征的话……食肉野兽的视野比较狭窄，蛇类干脆就是近视眼，估计根本没看见我们。” “……” 三个人偷偷逃命，背后的鸟形恶爪屠戮了一个大约有两百只左右的尸群后，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数量这个属性，一旦堆积起来，视觉上的震撼就不会弱。此刻的荒原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尸群，其实可能只有一两千的数目，但放在任何一个人眼中感觉都是哪里都有。 恶爪哪里容得下这样的挑衅？利爪一挥，就又是几个丧尸脑袋落地。 然而这一次，它没能发出胜利的喊叫声，割下了几个丧尸头颅之后，它忽然发出了一声嘶吼，明显是因为疼痛造成的。 一只身上长了一半骨甲的丧尸，趴伏在了爪子上，坚硬的外壳挡住了爪子的切割，然后这只丧尸马上遵循本能，扒着爪子狠狠就是一口。 作为和病毒同源的陨石生物，恶爪当然不会被感染，但被咬了依然会痛，被击中要害依然会死。 接着，丧尸们出现了微微的移动， 长出了骨甲的高阶丧尸们顶到了前方，恶爪的挥击的确凶残，可是它能砍破几层骨甲？一只，两只，那就是极限了，余力已尽，而剩余的丧尸就会借助这个机会一拥而上。 只是片刻间，恶爪的双手就已经爬上了四五只丧尸，角质层的硬度并不能影响丧尸们的胃口，哪怕被抖下去，在此之前它们也要再啃两口！ 恶爪愤怒地蹲下了身体，再次起跳，薄膜张开，烈风荡起，它要跳出这些跳蚤的包围圈，然后让它们好好感受一下自己的愤怒！ 就在此时，身躯一沉。 起跳的高度并没有想的那么高，展开的薄膜虽然吹飞了一些丧尸，但也没能舒展完全，恶爪微微低下了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上也爬上了无数丧尸，甚至包括一些刚刚被它腰斩的丧尸，依然用半个身体死死拉在了它的脚上！ 不砍头就不会死。 不会死就不会停止攻击。 大量丧尸形成了锁链，强行将要起飞的恶爪拉回了地面，接着，高阶骨甲丧尸奔袭而上。它们的跳跃力并没有恶爪那么强，但起跳两米左右并不存在什么问题！ 巨大的身躯，就这样被丧尸们压制在了地上。 提供飞行动力的薄膜，也被爪牙开始切割开来，填补丧尸们空虚的胃。 这一幕，被陆凝偶然回头见看见了，当然，看见的并不光是这些。 还有接下来的反转。 16 逃出生天 上千的尸潮，以高阶丧尸为首的几百只能够近身的丧尸，依靠本能将魔兽当中的王者死死压制在了地面上。 它们开始吞噬恶爪身上的部件，羽毛、皮肤、角质，甚至有些已经咬开了外面防御的硬壳，真正吞到了一口血肉。 血腥味刺激了更多的丧尸，前赴后继，不死不休地涌上。 陆凝看到了这一幕，也看到了在恶爪背后，开始破碎的薄膜下，探出了一排管子——那是骨头的样子，中空，和鸟类的骨头一模一样。 如果说陆凝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就是她的危机意识伴随多疑的性格，远胜于他人。 “低头！张嘴！捂住耳朵！”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命令，就在楚剑庭和宣梓瞳下意识照做后的瞬间，一股及其难受的胸闷欲呕，头晕脑胀的感觉侵袭了他们。与此同时，围绕着恶爪攻击的上千丧尸在这一瞬间动作定格。 随后，头部爆炸。 高阶、低阶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恶爪仅仅是稍微蹲下了身体，所有丧尸就在同一时刻宣告毙命。之前的劣势仿佛只是热身时候稍稍放水一般，真正动用杀手锏的时候，什么配合，什么坚持都化为了无。 不死不休，那就全杀掉。 恶爪扭过头，掸掉身上还挂着的几只丧尸，将其中一只扔进了嘴里。 ======================== “啊，啊啊……呕！” 宣梓瞳趴在地上开始呕吐起来，她的耳朵、鼻孔中都流出了血，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许多，陆凝和楚剑庭情况稍好，但是也不得不停下脚步稍微休养。陆凝伸手抹过鼻子，一丝红色，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只是症状稍微轻一点罢了。 “次声攻击。” 楚剑庭体质最好，按着胸口大口呼吸了几次之后状况已经好了，他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因此马上察觉了对方的攻击手段。万幸陆凝让他们早就开始跑了，还在那样紧急的关头发出了提醒，否则那些丧尸就是他们的下场。 “次声攻击不会在这个距离产生过多衰减的，那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什么。”陆凝强忍着头痛，将宣梓瞳搀了起来，推给了楚剑庭。 鸟形恶爪在原地蹲下了身，并没有更多的动作了。 “不过这种攻击好像不是能多用的，它现在没办法行动，我们要赶紧走！还能动吗？” 楚剑庭咬咬牙，将彻底没了力气的宣梓瞳背到了背上，点了点头。 “跟着我走！” 没有载具，正好隐蔽身形。虽然速度上慢了不少，但也不用担心太大动静引来魔兽丧尸之类的了。那几只恶爪终究没有追过来，精疲力竭的三个人找到了一座路边的简易棚屋，将就着度过了一晚。 第二天，宣梓瞳发起了低烧。 药品属于稀缺的物资，陆凝手上没有特效药，虽然楚剑庭试着用土法拿雪替宣梓瞳擦过手脚，但一时半会也不能见效。 “恐怕她需要一点休息时间……” “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陆凝知道这话有点不近人情，可是时间确实不多了。 十五天的限制过去了六天，今天是第七天，继续往后拖不是零星的丧尸增多就是寒潮来袭，无论哪个都会加大外出探索的难度。 而且今天已经快九点了，阳光依然不强，天上的云彩开始沉积聚集，一时还没变成乌云，却足以遮蔽一部分日光。 冷风吹过，就算裹着棉袄，依然会从骨头里感到寒意。 “这天气……更不适合她乱走，至少一上午的时间，我们得让她休息。” 楚剑庭在这方面有着异样的坚持。 “那你在这里看着她吧。” “等等，你想一个人走？” “不是走，而是探索，我们不能因为这种原因浪费外出的时间，整整一个上午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陆凝将衣服裹紧了一些，从背包里取出绳子和皮带将袖口和裤腿的地方缠牢，尽量减少可能漏风的地方。 “一个人不行！外面有丧尸，还有昨天那种魔兽！” “首先，我对于周围的情况心里有数，也不会随便挑衅那些危险的敌人。第二，这个队伍是听我命令的，而不是别人来命令我。”陆凝将枪挂在容易取到的位置，检查了一下活动的自由程度，推开棚屋的门走了出去。 楚剑庭想追出来，但是看看还在发烧的宣梓瞳，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是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陆凝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单独行动，大约是很久都没做过的事情了。 毕竟陆凝活着的时候几乎时时刻刻都需要看护，第一次一个人外出还是十六岁的时候去参加一个省级的围棋交流会的时候，央求了父母好久才得以一个人走过了出门，乘坐公交，抵达学校和指导老师汇合这么一段路。 而来到集散地的这些日子，场景里也多是团队行动，唯一称得上是独自的也就是上一场中最开始做调查的时候吧。 她很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像下棋的时候——这种项目不存在什么组队配合，围棋的黑白交锋，象棋的行军布阵，跳棋的步步为营……但是棋手永远是自己一个，攻守变换，局势更迭，这些全都完完全全由自己来做出决定。 令人着迷，不是吗？ 无论输赢都是自己所得的感觉，让陆凝培养出了为数不多的爱好，只是可惜，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很久没有找到一个能闲下来和自己下棋的朋友了。 道路两旁的景物终于看到了变化。 此刻陆凝所处的位置已经超过了她最初来到这里时的地方，也就是说她正在将地图继续往东延伸。 在通过一大片无人的荒原之后，这里应该有零星的建筑散落，路边偶尔有一些汽车旅馆，那是提供给在这条漫长的公路上旅行过久的旅客们暂时休息的地方。 “破败不堪了啊。” 陆凝拉开已经没有玻璃的玻璃门，踩着地上嘎吱嘎吱作响的玻璃碎片，走进了旅馆内部。 前台的桌子上也已经被玻璃碎片和灰尘铺满，一台电脑奇迹般地保持了外观的完好，然而已经不能启动了。桌子后方落了一些凝结成黑块的血迹，这样的血迹从后面的一扇小门一路延伸出去，在后方一个疑似杂物间的地方停止了。陆凝拉开杂物间里的一个柜子抽屉，发现里面有几块胶布和绷带散落着，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从进门的地方往里走一些，右手侧是个小餐厅。 一具已经干瘪的尸体仰躺在地上，半个脑袋大概已经变成了地上黑乎乎的块状物。桌椅散乱一地，还保留着当时人们仓皇逃离的时候留下的景象。 陆凝踹了尸体一脚，确认它不会再爬起来给自己个惊喜之后蹲下身在尸体的衣服里掏了两下，翻出来了一个小绿本，那是一本驾照，上面是个年轻的男性，名字叫胡泽，容貌普通，照片上的脸色有点阴沉。 没有什么别的东西留下了，陆凝将驾照扔回尸体胸口，站起来走向了旅馆后面的住宿区域。 汽车旅馆的住宿条件就不要指望多好了，这一间还算是不错，从敞开的门往里面看房间里有床和柜子，有些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被褥还摊在床上。 很快，陆凝就一路走到了后门，后面是用铁皮和木板围起来的围栏圈出了一个院子，用来放大型杂物，比如废弃的冰箱洗衣机、轮胎、千斤顶、自行车之类的东西。 现在该生锈的都生锈了。 陆凝也没去翻，直接穿过一块被留出的小门，绕回了旅馆前面。 这时，传来了引擎的声音。 一辆明显经过了改装的吉普车停在了旅馆前，一名长着大胡子，头戴毡帽的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后座上也下来了两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女，不过这三个人看上去相当穷，后座的男女都拿着一根拆下来的水管，只有大胡子男人手里拎着一把猎枪。 大胡子看到陆凝后不禁愣了一下，冲她挥了挥手，大声嚷嚷道：“姑娘，一个人吗？” “嗯。” 陆凝一边回答，一边将枪拔了出来。大胡子一见连忙将手里的猎枪压了下去，匆忙地解释：“我们也是刚到这里来，想看看有什么可以搜的物资，既然你找过了能不能告诉我们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这里人走的时候把有用的都带走了。” “是吗？” 后面的女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还能让陆凝听见。 “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她已经藏起来了。” “瞎说什么！这世道人和人不多点信任哪行？得罪，得罪，不过我们还是想进去看看。” 大胡子满脸赔笑，不过语气里也有点意动。 “里面还有些大件，你们觉得能带走可以带。” “那啥，姑娘你要是不急不妨也一起进去看看，你得知道这种地方的人都喜欢搞个秘密库房啥的，说不定错过什么了呢。” “那为什么要和我说？” 陆凝歪了歪脑袋，问道。 “哈哈，不瞒您说，我们这……的确差了点东西，在这里又不可能找到，我是想着找到啥好的和你换点……子弹干粮，你这一身应该是不缺补给的吧？” 大胡子有点不好意思，见陆凝还在犹豫，当即一跺脚，将手里的猎枪扔到了她面前：“这样，我们唯一一把枪，先交给你保管，要是我们作妖你就拿枪走人，怎么样？” 片刻之后—— “好啊。” 陆凝伸手抓着枪带，将猎枪背到了身后，接着伸出手，比了一下那扇玻璃门：“请进。” 这三个人进门之后真是一点不客气，除了看见餐厅里的尸体稍微被吓了一下之外，真的是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全都仔细翻了一遍。 一点有用的都没找到。 不过在做了半天无用功后，在后院的一堆垃圾后面，搬开一堆轮胎和汽车部件之类的东西之后，一扇地下室的铁门露了出来，上面的锁还是完好无损的。 “哈哈！果然藏着什么！老四！找个什么家伙来！” 被称为老四的男人赶忙在附近找了找，很快翻出一个大号剪线钳，递给了大胡子。“哐”“哐”两声之后，那上面的锁应声而落。 大胡子急不可耐地爬了进去，男人和女人也跟着跟上，陆凝走到地下室前，微微停了一下脚步。 17 据点 幽深的地下，传来了大胡子兴奋的呼喊声，男人和女人也都高兴地跟着大呼小叫了起来。陆凝蹲下身，沿着地下室倾斜的楼梯慢慢走了下去，慢慢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震撼弹。 “发现了什么吗？” 随着她的说话声，脚步一重，墙后猛地砸出一根水管，高度正好是在陆凝头部的位置——如果她往前再走两步的话。 水管一下挥空，“老四”身体都失去了平衡，显然这一下用了狠劲，后面的女人伸手拽住了他。紧接着，下面的手电光芒猛然消失，大胡子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该死的！她发现了！都别站在门口！这个角度她开枪打不到我们！她是怎么发现的……” 衣服已经接近冬装，尸体干枯但是没有太多腐烂迹象，没有骨甲的迹象，这明显是一个在冬季将要到来的时候被射杀的人类尸体。 陆凝眯了一下眼睛，环境黑暗，自己站在楼梯不上不下的位置，这大胡子倒是好好想过利用地形优势啊，不，应该直接说……胡泽才是。 一脸胡须也改变不了年龄和脸的轮廓，眉眼的形状也和驾照上的证件一模一样，以陆凝的观察力认出他的样子并不是多么费劲的事。 下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随后很快消失了。 “小丫头给我听着！我们手里可是有人质的！我知道你可能有炸弹，你想炸我们，那这些人也得死！哈哈，没立刻杀了他们真是太棒了啊！听着小姑娘，现在把手里的炸弹给我放下，乖乖——” 轰！ 震撼弹爆发出的光和声瞬间剥夺了他剩下的话语，甚至视野也变得模糊，模糊到只能看见一团光亮敲在墙上，变成了更大的光。 “喜欢莫洛托夫吗？” 灼痛感爬满了全身，令胡泽感到难以置信，他知道被自己抱在身前的女人必然也被点燃了，刚刚敲晕的躯体已经开始剧烈扭动起来，甚至挣开了他的束缚！ 不用想，旁边的那两个男女自然也是同样的情况。 就在胡泽在地上连连打滚打算灭掉身上的火时，一声枪响，身边传来倒地的声音。 “等下，等下，我投降！我不——” “跟你们下来，只是因为我的车炸了，我需要一辆新的。” 第二颗子弹，钻进了胡泽的脑袋。 房间里面肮脏却没有多少灰尘的被褥，在这间没有空调的旅馆内显得尤为突兀。三个人虽然每个房间都翻了一下，却只是打开柜子和看看床下，相对于寻找“秘密房间”来说这样的搜索太草率了。 综上，不难得出他们本来是住在这里，对自己怀有恶意的结论。进入地下室试图用欢呼来引诱自己进去倒是演得很像，只是前期铺垫太糟糕了。 陆凝谨慎地踩在火场边缘，心里抱怨着避难所粗制滥造的燃烧弹，最后一枪补掉了女人后，收起了手枪。 这才烧了不到一分钟，火居然就开始小了，这破燃烧弹是兑了水的吧？ 不过残留的火焰也足以让她看清楚地下室的情况了。除了三个已经死掉的绑匪以外，还有三男两女，都被绳子捆着，其中四个人都被火焰波及了，还在地上拼命打滚，他们身上都没几件衣服，随着火势减小也慢慢不再扭动了，只是在地上打着哼哼。 陆凝走过去撕掉最后一个没被烧到的男人眼睛和嘴上的胶带，也没管他痛得乱叫，直接问道：“会不会开车？” 在末世，只要活着，没人会在乎受什么伤。被烧伤的四个人扑灭身上火焰后，也纷纷向陆凝表示了感谢。陆凝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心里还有所怨恨，但表面上真是一丝也看不出来。 没被烧到的男的站在侧面，身上裹了一件从地下室的脏衣服堆里拿出来的大衣穿着。其余人也差不多是同样，他们本来试图向陆凝讲述一下自己的经历，但陆凝并没什么兴趣了解。 “我这里有两个选择。” 她直白地对这几个人道。 “第一，从这里往西，穿过一片丧尸和魔兽盘踞，不过数量大概不算特别多的荒原，那边有避难所，你们这几个人被接收是没问题的。第二，留在这里，靠那几个家伙留下来的物资作为基础，再寻找别的活路。” “我，我跟你走！” “我们去避难所！” 所有人都忙不迭地开始表态，生怕陆凝将谁留在这里。 “不是跟我走。”陆凝皱了皱眉，补充道，“我在这边还有事，你们自己去——那个会开车的留下。” 她这么一说，另外四个都慌了神。 “等等啊！我们没有车、没有武器，怎么通过荒野？” “我也会开车，要不留下我吧！” “救人救到底，至少把我们……” 陆凝扭头直接走出了门。 那个男的马上跟了上来，生怕被丢下。陆凝将从大胡子尸体上搜出来的车钥匙扔给他，自己跳上了副驾驶。 四个人追了出来，却看到汽车已经发动，顿时开始叫骂了起来，但很快就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车里，陆凝靠在座位上，打开窗户让冷风灌进来，吹走车里的浊气。开车的男人冷得有些发抖，却不敢说一句话。 “你叫什么？” “我？我姓郑，叫郑勇河。”男人连忙说道。 陆凝摇上车窗，指了指路，接着问： “你从哪里过来的？” “东边的蔚蓝基地。” “为什么出来？” “基地……没了。有一只魔兽，不，那根本就是怪物！我，我就看见，它在云层里盘旋，蛇的身体，鳄鱼的嘴，鹿的角，还有鹰的爪子……只是一片影子，根本看不清真身！可是整个基地就被冰雪覆盖了！” 似乎是想到了那天的恐惧，男人浑身颤抖了起来。 “有多大？” “上百米！绝对的！我敢保证！我拼死回头看了它一眼！就是一眼！” 陆凝抱着双臂沉默不语。 有了车，她很快就回到了棚屋前。听见汽车声音的楚剑庭站在门后警戒着，发现是陆凝回来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神色不免有些惊讶。 “新车弄回来了，宣梓瞳情况怎么样？” “稍微……好了点。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嗯，把宣梓瞳搬到车上，前面我找到了个适合当作据点的地方，先布置一下，然后我们不往东边走了，去北边一些，再找一处。” “好。” 郑勇河赶紧帮忙，帮着把背包什么的全都搬上了车，现在他只想跟紧这三个人，活着最重要。 他们又开回了之前的旅馆。 被留在这里的四个人早就不见了，地下室也已经被拿了个干净，本来大胡子三个就是连子弹都没有的穷鬼，现在更是什么都没留下，甚至尸体都被翻了一遍。 那些东西陆凝也看不上，她让楚剑庭找了个房间把宣梓瞳放下，自己指挥着郑勇河到后院拿工具开始拆围栏上的铁片木板，搬回来修补破碎的门窗。 不求严丝合缝，但一定要有点御寒的能力。 餐厅的尸体被扔进了地下室，这个只有一个出入口的地方其实十分危险，陆凝不准备用了。前台柜台后面连着杂物间的是一个小休息室，门和窗户还算完好，还有一个壁炉。楚剑庭将两个屋子的木柜砍碎了当做柴火搬过来堆在了这里。 这样，一个可供临时入驻的据点便完成了。 不需要留任何物资，陆凝只要到时候来了能生火就可以，实在不行还可以再拆，反正房间里木制家具也还有。 把这些都处理完后，陆凝去看了看宣梓瞳的状况。 她身体虚弱，昨天被次声攻击后又冒着严寒跑了这么久，这才染上了病。经过一整天的休息后好了许多，听到陆凝要连夜往北的打算后马上表示了赞同。 “不想，拖累。” 宣梓瞳同样清楚此时时间的重要性，她不怀疑自己如果病得再重一点，会被直接送回去。陆凝会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拉自己一把，却不会真的带着累赘继续行动，宣梓瞳能确定这一点。 另外，在楚剑庭把最后一批柴搬到休息室后，陆凝也和他稍微说了两句寒潮的情况。 “不出意外的话，东边是‘龙’形态的怪物，它会不会过来攻击避难所我不知道，因为这是完全超规格的存在了。” 在云层穿行，制造强寒天气，躯体巨大，这样的怪物并不是连重武器都没多少的避难所能够对付得了的。而游客——不是陆凝妄自菲薄，没有特别的能力就算是来二百个都不够那种东西打的。 “但是它一定会经过——寒潮警告就是那只怪物来临的先兆，那只怪物一定会通过避难所这边。我会在靠近东边的方向尽可能多准备一些可供藏身的地方，因为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就先告诉你。” 陆凝展开地图，手指点在现在的位置。 “避难所沦陷，我们很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失散，但不管逃到了什么位置，确定方向后尽量寻找能够避寒的地方躲藏，一旦气温有所回升，马上往东——那是那只怪物过来的方向，也是它最不可能存在的方向。这次的场景没有地区限制，到时候有多远跑多远，就算分开也不要相互寻找。” “那狩猎任务……” “是的，狩猎必须在恶爪来袭的时候就完成，这次我们回去就要开始准备能够应对它们的手段了。告诉吕文硕这些话也没关系，就当是我对他那个邀请的回报了。” 说完，她折起了地图，塞入了口袋，伸出一根手指。 “一天，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然后必须回避难所准备狩猎‘工具’。” 18 寄生 “嘶……真冷啊。” 三十三号避难所外面，今日受不了里面的邱仁跑出来看大门了，现在因为空间不够人员众多，避难所里每天都有人因为大事小情吵起来，巡逻队看着倒是没出现打架的事情，可巡逻队成员基本都是烦得要死。 林启回来了一天就又出去了，张年修在这里的影响力却受到了影响，至少人们背地里对这个领导都颇有微词。邱仁吸了吸鼻子，觉得这位所长也真是惨，明明他也每天都吃一样的东西，到处查看避难所的防卫，甚至新动工开始建造的临时房屋也需要他盯着，还被人在背后骂得狗血淋头。 “但是今天也忒冷了。” 邱仁忍不住把袖子又往手里缩了缩，接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子。 “痛！” 他小声叫了一声，张开手，却发现手指上粘了一些碎冰。 有些火辣辣的感觉从刚刚揉搓的位置产生，但转瞬间又变得冰冷无比。 “小何！今天气温到底多少？”他忍不住问另外一名和他一起站岗的门卫。 “没看，反正更冷了，我……阿嚏！” 小何猛打了个喷嚏，吸着鼻子揉了揉，却忽然大叫一声：“邱……邱哥！帮帮我！粘上了！粘上了！” 邱仁赶忙凑过去，费了好大力气才在保证了鼻子的情况下将手拽了下来。但小何可是吓坏了，急忙说：“这天气根本不适合在外面站岗了啊！咱们回去吧，跟队长说说总是不会……” 正说着，远方忽然出现了车辆的影子。 “还得接车，要不你先回去暖和一下，我在这盯着，给我带壶热水。”邱仁缩着脖子，开始尽量展现大哥风范。 结果小何马上答应一声就跑回去了。 回来的车不止一辆，随着第一辆车出现，更多的载具出现在了视野之内。似乎出外搜索的人们全都意识到了这股寒流的临近，纷纷开始往回赶。 三十四号那边也出现了一些骚乱，估计从没见过这么多队伍同时回来，一些人被临时调集起来过来帮忙了。邱仁一个人站在门口，第一个由他迎接的就是莫怜人。 她在那天回来后不久就再次离开了，连过夜都没有。这么多天邱仁都快忘了这个人了，如今看到才记起来，赶忙打了个招呼。 “收获怎么样？” “还行，避难所这边呢？” “人更多了。” 邱仁摆出一张苦脸。莫怜人也没难为他，车上的东西大部分都给他拿了交给后勤的人清点，自己去停车入库。 接下来的工作还有不少呢…… ================= 开了一晚上终于赶回来的陆凝一行，依然被长长的队伍给拦住了。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楚剑庭探出头，前面至少有十七八辆车，人们光是卸东西就要不少时间，这样一来更是耽误工夫了。有些图轻便开摩托的人在路上冻得发抖，甚至开始寻求一些开汽车的人想上车取暖了。 而他们停在这里的时候，后面很快也排上了车。 “看来都感觉到天气在变冷了。”陆凝抱着胳膊，微微闭上眼睛养神。 队列缓慢往前推动，倒是有了点末世前堵车的味道，人们也知道急不来，慢慢便沉默地等待了起来。 直到三十四号那边爆发出一阵争吵。 来自集散地的游客之一，那个名叫沙庆的大汉也在这个队伍中，他只开了一辆轿车，东西也很简单。负责收取物资的人检查了一遍后备箱发现真的没多少东西后，就开始怀疑他私藏了点。本来这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可沙庆这辆车上的油水真的是太少了，加上来检查的有不少是临时过来的人，顿时就有了矛盾。 紧接着，在一个愣头青打算检查后座椅的时候，沙庆忽然提起斧子就把他的手给砍了下来。 “伸手砍手！伸头砍头！老子本来就没找到什么东西，一切按照规矩来，你小兔崽子有什么资格查来查去？” 沙庆的脾气及其火爆，马上和检查人员吵了起来。如果只是这样可能还只是个流血事件，可检查员中也有细心的，很快就有人喊了起来。 “你那个斧头是不是砍过丧尸！？” “怎么？你爷爷当然什么都砍过！有意见？” 地上断了手的青年脸色已经扭曲了，青筋暴起，他的伤口在这样的寒冷天气下早就冻上了，就算是疼也不该是这样的表情。 “他——他感染了！” 立即有人大叫了起来。 青年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紫，瞳孔开始透出猩红的颜色，他的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吼声，身体的抽搐骤然停止。 咔！ 斧刃稳稳落下，将他的身体和头部分开，那即将暴起的姿态也立刻消失了。 沙庆往地上啐了一口，将斧子从地上拔起来，扭头看向众人，脸上挤出了一个狞笑。 “活过这么久了，看着丧尸居然还怕？” “抓住他！他杀人了！他杀人了！” 沙庆哈哈大笑，斧子一横，将地上的人头踢到了一边，一声大喝，拧声吼道：“我看谁敢？” 一声尖叫，从三十四号那边传了出来。 邱仁因为有了人来帮忙只要查看放行就好，但没想到就是这样领物资的那边就出了事。 一辆面包车上明显经历过血战的几个人在清点物资的时候，脑袋忽然裂开，几只长着蜥蜴脑袋和前爪，黑色长蛇状的怪物从裂开的头部冲出，直扑毫无防备的检查人员，两个人当场毙命，还有两个躲得快眼睛却被挖了出来。 “魔兽！是魔兽！” 丧尸病毒由于发作极快，不存在潜伏期，所以避难所一般不会进行伤员检查，却不料魔兽里居然出现了能够潜伏在人体内的种类！ 这些魔兽行动灵活，趁着周围的人手无寸铁马上开始散开攻击。邱仁最先察觉，连开数枪将冲向自己的一只打了个稀烂，但枪声造成了更多人的混乱。 避难所里乱成一团，外面的车队大多还不明所以。 陆凝眉毛微微一皱，正巧就在她前面的车上，后座的玻璃上忽然溅起了一团红色，一只手猛拍在玻璃上，似乎想要求助，随即无力地落下了。 刚刚有个男人来请求上车取暖，陆凝这里拒绝了，前面那一辆却将男人接了上去，如今看来好心没好报了。 “是怪物！有魔兽寄生在人体！” 也不知道谁搞到了一个扩音器，迅速向整个车队传递了这个信息，然后就能看到几辆车上马上有人被轰了出来，一些黑影却抓住了这个机会从车下冲出，有的冲进了车里，有的则把被推出来的人拖进了车底。 惨叫声从四处响起，紧跟着就是枪声和呼喝。末世人们的反应还是很快的，纷纷掏出武器开始攻击，片刻的时间也杀掉了好几只怪物。 “陆，陆姑娘，我们……” 开车的郑勇河此时大气也不敢出，结结巴巴地问旁边陆凝的意思。陆凝却依然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不用管，等着。” 这点东西避难所不会处理不掉，人们因为骤然遇到袭击的慌乱在理解了事态后就会消除。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的枪声渐渐停息，门口的岗哨也快速重整了人员，尸体都被抬走了，有人出来宣读了新的规矩。 “因为发现了能够寄生人体的新型魔兽，所以任何人在进入避难所之前要进行验身，发现疑似寄生的迹象就要隔离，这个命令两方同时生效。” 没人反对，在刚刚经历了那种突然袭击的慌张后，更多的人都是求之不得。 陆凝这一车人除了她有个早些天被隐形怪物割伤的伤口以外，别人身上都没有什么伤。不过就算这样避难所依然要求隔离半天，陆凝没有反对，毕竟现在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惶惶，不适合受到刺激。 隔离室是在地面上的一个清理出来的房间，几个荷枪实弹的人站在门口，大有谁敢出问题就直接射杀的架势。陆凝这么配合的属于少数，更多的都是在嚷嚷自己没事，直到被给了一枪托才老实。 坐了大概一个小时后，陆凝看见了一位意外的“熟人”。 云之瑶满脸不爽地抱着胳膊被送了进来，她左臂上缠着很扎眼的绷带，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伤才被请了进来。 “告诉曹雄快点来见我！居然把我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意义的隔离室，他以为现在一切良好吗？” 把她带过来的人应付了两句，忙不迭地跑了。 云之瑶进了屋子，捏着鼻子扫了一圈，然后走到了陆凝这边，皱着眉看了她半天，从兜里掏出了个东西扔到了她怀里。 陆凝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个小镜子。 “收拾收拾自己，都什么样子了。” 什么样子？陆凝昨天找了两个据点，搬东西修窗户之类的活都要干，路上遭遇了两批飞蛾的攻击，最后是一晚上楚剑庭和郑勇河轮流驾驶，她坐在副驾驶可没敢合眼。 陆凝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发现经过这么多事之后，自己也就是有点黑眼圈，别的还……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算不错啊？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头发散成一坨，衣服上不是血就是灰，脸上和在泥浆里滚过一遍一样，除了眼睛不红就是个丧尸啊。” 云之瑶耸了耸肩，在不远处坐下，嫌弃的样子一点都不掩饰。 “要不是你还算这屋子里最干净的一个我死也不会过来的。” 那还真是谢谢夸奖了啊。 19 冰寒 陆凝觉得自己的审美还是正常人水准，自己的外表看上去也不像云之瑶说得那么惨。当然，和云之瑶比不了。 这屋子里最格格不入的一个就是云之遥了，她身上连绷带都是干净的，更不要说别的地方，简直就像是刚刚打扮后从家里走出来的大小姐一样，稍微有点突兀的就是她手边的一根短矛。 短矛造型比较特别，整体都是金属打造，尖端则是圆锥形，一般这样的武器刺入后不容易拔出，除了戳刺有没有别的用法，实在是个失败作。 然而云之瑶就拎着这个东西去南边走了一圈，除了胳膊受伤一点事都没有。 陆凝举着镜子抹了两把脸，然后稍微理了两下头发，姑且算是打理过了，便过去将镜子换给了云之瑶，就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低声问： “那天是你跟着我们吗？” “啊，园区的巨人是我引走的。” 云之瑶接过镜子，从包里掏出一壶水扔给陆凝。 “洗洗。” “会冻上的。” “……” =============== 云之瑶的实力虽然陆凝没亲眼见过，可光是她能单枪匹马在外面转那么长时间就已经能证明了。能够伤到她的，正是一只恶爪。 “南边的基本探明了，带队的恶爪有七只，我根据特征取名分别是甲壳虫、螳螂、蜘蛛、猎豹、蝴蝶、章鱼和猩猩。” 这取名真懒…… “除了蝴蝶之外都是不会飞的，我这个伤还是第一次侦查的时候被螳螂划了一刀。那家伙除了是个螳螂还是个变色龙，蹲在哪里就变成什么颜色，挺难对付，我打不过。” 陆凝觉得能回来就已经很有本事了。 她也稍微和云之瑶描述了一下自己见到的三只恶爪，并且强调了一下那一个包含次声攻击在内的范围型攻击手段。 “嗯？是第三类狩猎？我还以为它们只是动物特性强化呢。”云之瑶拧开水壶盖子灌了一口，发现没倒出几滴水来，里面已经全都冻住了。 “第三类？” “狩猎嘛，总有些差别，我们大概分了一下，个体强大，没有特殊力量的是一类；群聚，没有特殊力量是二类；有特殊力量就算在三类里面了。”云之瑶使劲晃了两下水壶，选择了放弃。 “第三类比较难？” “小姑娘，你得搞清楚，难度并不在于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自己有没有可能在这里获得什么超乎寻常的力量。这次我负责任地说，有点难度。” 云之瑶将水壶扔了回去，冷笑了起来。 “现在大概还没死人吧，但是快了，狩猎……危险从来都是集中在那几天的。” 隔离时间一过，人们就迅速逃出了隔离室。 “那么，再见咯，尽量活下去吧。” 扔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云之瑶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 室外变得越来越不适合久留，就算是为了站岗，也只能从之前一天两班换成一天四班，甚至开出奖赏才有人愿意出去。 燃料不足是避难所面对的一大问题。 发电机组所能供应的电力终归有限，三十四号这边有条件准备一个电炉的人又不少，这就导致了不得不进行电量限制，只有晚上才会供电。 埋在地下的部分虽然情况稍微好了那么点，却也只是因为气温下降的效应还没传递到地底罢了。一部分没能完工，还露出土壤的通道已经完全冻得板结了起来，要渗透水泥墙也只是时间问题。 食堂此时反倒成了热闹的区域。不管怎么说能开火的地方就会稍微暖和一些，而人一旦聚集又会让这里变得更暖。如今也不适合外出，人们没事除了在自己房间睡觉就是来食堂聊天吹牛。 这里面唯一的异数是沙庆。 那天当众杀人之后，因为更大的乱子没人顾及他了，但这不意味着人们就会忘了那件事。出于恐惧没人去找他的麻烦，但所有人都装作不存在还是可以的。曹雄大概知道这事，但他忙着训练和修筑防御，管不过来。 陆凝也看到一些穿着红色外套的人从地下将重机枪之类的武器搬了出来，而仅仅在她回来一天之后，六辆重卡开回避难所，曹雄的亲信已经将工业园区留下的炸药全部运送了回来。 一切尚在掌控之中的样子。 这个清晨，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找到了陆凝和宣梓瞳的房间，当然知晓炸弹陷阱的这位访客没有擅自推门，而是在门外敲了敲门，等着人过来开。 那是选择了三十四号避难所的最后一位“游客”，庞珩。陆凝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这位少年颇为硬气地在车上宣布自己要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时候。 然而如今，庞珩的脸上多了一些乌青，戾气看上去也更重了一些。 “你们……我是来找你们结盟的。” 庞珩看着开门的陆凝，咬着牙说道。 “结盟？” “对！现在这里那四个自成一伙，沙庆又是个残暴的家伙，我觉得还是你们比较适合结盟！”庞珩边说边偷偷打量了一下屋子里，过了这几天陆凝和曹雄交换的东西也早就到位了，现在靠近通风口的地方有一个小煤炉，上面还坐着一个铜水壶，宣梓瞳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饮料喝得正开心。 “能……进去说吗？外面太冷了。” 庞珩不傻，看到这相比于很多人称得上是优渥的生活条件顿时明白这两个年轻女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便先提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要求。 “嗯。” 陆凝没反对，侧身让开了路，等庞珩走进来后关好门，靠在床栏上，首先接过了话题。 “你想结盟？” “对！这是狩猎任务，想要完成还是要靠盟友支援，我觉得你们实力很强，所以来找你们了。” “可以，那，你的筹码呢？” 庞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 “你们之前出去了好几次，大概没时间对周围进行仔细探查吧？我把这附近所有的地形都做了勘察，甚至包括一些隐蔽的地下空洞。以你们的本事，如果提前设伏能进行狩猎的成功率会大大提升吧？” “你怎么证明那些地方真的存在？” “我没有携带太多的武器，而是带了一个摄像机来。这些天我所探查的线路大部分都已经录下来了，但是也因为我没带什么武器，在这个破地方真的很吃亏！所以如果联盟的话，我要你们保护我！” 这样还是可以接受的，陆凝看了他一会，才重新开口： “那么，联盟到什么程度为止？” “啊？”庞珩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问。 “我是问联盟在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们的确需要你手里的信息，但这还要和我们付出的对等。你希望我们的结盟，或者说我们对你进行保护到什么时候？恶爪袭击？帮助你杀死恶爪？还是一直到这次测试场结束？” “……哈哈，这样啊，你们还真是不吃亏呢。好吧，我也知道这些东西的分量一般……我希望你们在布置的时候留一个我和恶爪对战的场子，到我熟悉那片区域为止就可以了。至于怎么引一只过去，我和恶爪谁生谁死就不需要你们管了，这样的程度应该可以吧？” “成交。” 陆凝点下了头。 庞珩这人说话做事都不怎么讨喜，但是他至少还知道把握分寸，这就可以了。 “那好，只是这天气……” “你在地图上圈出位置，再把摄影机留下。布置的事我们会去解决，出发会带上你。” “行，但是我怎么确定你不是在骗我？” “你没有选择，因为是你主动提出结盟的。” 庞珩抽了抽嘴角，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很快，避难所开始进入了戒严状态。已经出现小股丧尸冲击避难所的情况了，刚刚布设好的重机枪正好试验了一番威力，结论是就算是骨甲丧尸也不过十发左右就可以打碎，这一结果更是增加了避难所人们的信心。 大约中午时分，陆凝带着宣梓瞳又一次见到了曹雄。 “又是你？今天有什么惊喜给我？上次的炸药我很喜欢，就是量小了点。” 曹雄正在看着一群将近五十个人练习狙击，也只有他把家底掏出来的时候才能显示出这避难所有多少东西。陆凝也没想到一个原本人数还不足一百人的地方居然囤积了足够一个团开战的武器装备。 这帮人练的是实弹射击，靶子则是避难所外偶尔出现的丧尸，可以说是极为浪费的做法了，可是曹雄就是要用这种方法来练枪，子弹管够。 “我这里有一些方便的感应器，回避了目前已知的魔兽们具备的反侦查手段，所以我打算在外面布置几个雷区。” “雷区？说得好听，你手里有几个感应器？万一炸的不是魔兽是丧尸不是亏本了？” 陆凝默默看了一眼正在亏本的狙击训练，决定换个方式。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魔兽中出现了一些非常强大的个体，它们形态不同，却都有直接攻击基地和避难所的力量？” “听人说过，怎么？难道我们这个小地方也能招来那种大神？” “事实上我前些天外出碰到了。” “啥？” “如果你想我等下会告诉你详细过程，现在我想说的就是，它们非常强，单体就可以覆灭数量上千的尸群，移动力和力量也和普通的魔兽不在一个层面，但幸运的是，它们也有弱点。” 20 内乱 人类是一个善于猎杀比自身强大的生物的种族。 使用工具，制作武器，布置陷阱，了解习惯。在丛林搏杀中以远远不如猛兽们的身体取得胜利，也可以说是种族天赋了。 恶爪强得可怕，可是距离无敌还差得太远，话说回来，真的那样它们也不会存在于任务的狩猎名单上了。 曹雄派了十个人，带上了足够的火药，陪同陆凝出发了。他并不会交付太多信任，但他很敢冒险。这也是他自傲于隔壁那些人的原因之一。 三十三号避难所在昨夜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斗。 无论哪边，敢跑出去搜集物资的都是胆大的家伙，而胆大的家伙当中并不缺脾气暴躁的人，三十三号由于接纳的人数过多导致的摩擦本来还能控制住，却因为这些人的回来终于失控了一回。 起因还是一支离开许久的队伍回来发现自己的房间被陌生人占据了。只是他们可不会像林启等人一样还要拖出来示众讲理，马上将那些人堵在房间里狠狠揍了一顿。 不巧的是，他们揍的人朋友也不少，闻讯赶来后马上开始拉偏架，两分钟就变成了群体斗殴。避难所的老人们趁着这个机会也开始暗中对那些早看不惯的新人动起了手，争斗从地下二楼爆发，一直蔓延到上下两层，发展到后面已经不是打架了，顺手偷东西甚至明抢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没有卷进来的只有那支军人车队，他们的纪律更加严格，而且了解房间不足之后马上借着天气寒冷在旁边的空地上挖土泼水造起了房屋，正好不在避难所里。 莫怜人一早就拉着留在避难所的另一个游客江诺逃出了正一片混乱的区域，只是苦了图力巴和邱仁这两个还要在里面一边挨揍一边拉架，不知道到底在图什么。 张年修不得不找三十四号这边帮忙了，为此还被曹雄冷嘲热讽了半天，陆凝、宣梓瞳、庞珩和人离开的时候，看见莫怜人站在避难所外，神色淡漠地看着一个个捣乱分子被人押出来，便喊了她一声。 得到的只是一个挥手。 “三十三撑不住了。张年修还妄想团结所有人，鬼知道那些人心里会想什么。” 开车司机是曹雄很信得过的一个人，姓满，陆凝跟着别人一起称呼他满叔。 “满叔好像很熟悉他们？” “当年避难所还是一个的时候我就在了。”满叔有些显摆一样地哼了一声，“张年修这个人就是那种傻乎乎贡献自己的家伙，都贡献得家破人亡了，还要试图让所有人拧成一股绳。老曹就是受不了他那个样子才跟他闹翻的，以前人少的时候那边还管得过来，生活还算好，现在看看哪边过得更舒服？” “都末世了，还想着所有人都得救确实是傻。”庞珩在后面咕哝道。 “对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他就是个救命稻草，还是个冤大头！你说对了，这小子就是傻！自己没那个能力还要拼命，这不是找不自在？” 闲聊着张年修的窘境，一行人已经将车开到了第一个预定位置。 从避难所往南有一条大河，河上附近只有两座可供通行的桥。虽然随着天气变冷河水上冻了，可谁说冰层就不能炸开？ 为了测试，陆凝请人在冰面上开了个小洞，稍微测试了一下破冰之后的再冻结速度。结果是没什么疑问的，如今的天气几乎可以说滴水成冰，再过两天怕是要泼水成冰了，只要有魔兽落入河里分分钟就能冻上。 既然验证完成，众人马上在宣梓瞳的布置下开始安装炸药了，一时帮不上忙的陆凝和庞珩就站在河岸上望风，防止有什么魔兽突袭。 “你给我安排的战斗区域在哪？” “从这里往西南方的那个废矿坑。我觉得你大概也很中意那里。” 庞珩发出一声冷笑。 “那个地方炸了的话我也会死吧？你到底想不想让我活下去？” “你连拼死完成狩猎任务的决心都没有？” “我想要的是复活啊！怎么可能去冒那样的危险？如果你想去的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处理吧，我要换个地方。” 陆凝微微摇了摇头，道：“那就靠东南方的废墟镇，那里已经被搜干净了，正好安装炸药，四通八达方便逃跑，怎么样？” 庞珩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可以，便点了点头。 由于时间和人手的问题，接下来陆凝和宣梓瞳就兵分两路了，废墟那一边由宣梓瞳和庞珩一起，而矿洞则是陆凝和满叔拿着宣梓瞳的计划图纸去查看。幸好拦截魔兽用不着考虑隐蔽之类的问题，否则埋布炸药的时间只会更长。 现在，刚好在夜幕降临的时分返回避难所。 今晚的避难所好像有些奇怪。 往常晚上避难所都是漆黑一团的，人们居住在地下，地面上顶多留下侦查岗哨那里的一个地方有人。然而今天回到这里的时候，两个避难所中间留出的空地上居然灯火通明。几辆车的大灯将光投射在人群中，能看见人们一个个激愤的眼神和表情。 “我很失望。我第一次回来，带回了食物和日常用品；这一次回来，带回了武器和燃料，这些我都毫不藏私地分给了你们，但是展现给我看的就是这样一个景象——混乱、无序、为了一点点东西大打出手，置即将来临的危险于不顾。” 林启站在空地的正中央，他的对面站着张年修，还有曹雄和很多避难所的管理者。 “你在招揽我们的时候说过的团结没能兑现，现在却滋生除了这些好吃懒做的盗贼和强盗。很遗憾，张年修先生，我和你的理念其实大部分都是相合的，但我认为有些人不值得被拯救。” “他们有一些问题，但是他们不该死。”张年修看着林启，语气没有半分退让。 “他们该死。浩劫来临不思进取依然做出这样的蠹虫行为，与外面的那些行尸走肉有何区别？从外部摧毁一个避难所和从内部摧毁的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与其等着这些人将这里折腾得四分五裂，不如当机立断！” 话音刚落，林启便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对着被押在旁边的几个人连开数枪，瞬间就是六具尸体倒地。 “你怎么……” “你问我有什么资格处决他们？张先生，我不像你对于自己招来了什么人都一无所知，邱仁！” 眼睛上有些乌青，嘴唇还裂开的邱仁挤开众人，走到了林启身边，摸出了一个笔记本，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 “许子豪，十七日下午加入避难所，带领七个同伴强占了搜索队的房间，并在事后拒不归还。采用威胁、暗示等手段强迫别人替自己做工，盗窃食堂的食物两次，被发现后抵赖。煽动两次小型斗殴，试图拉帮结派，在今天上午的事件中意图趁乱偷盗搜索队残留的口粮被发现。” 张年修脸色有些发青。 “韩烈心，十八日傍晚加入避难所，身体强壮但不想外出，依靠勒索后来进入避难所的新人取得了大量物资。手下有四个小弟，由于行事低调又善于贿赂不太引人注目。昨晚曾试图潜入某女子宿舍施暴，因为隔离人员回寝才没能成功，已经从他的枕头下搜出了迷幻药，很可能准备再次作案。” “李……” “够了！” 张年修颓然地制止了邱仁继续说下去。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道理的，但是现在却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弄错了。 此时林启忽然对着远远观看的军方老人问道：“文老先生，敢问这样行径的人，放在末日之前该是如何处置？” “林小友何必问我？我想大家都明白的吧，轻者判刑，重者……” “纵然是和平时代，这样的蛀虫也应该从社会中隔离出去，但张先生你现在的做法只能说是纵容——纵容他们毁了这个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庇护所！在场的诸位仔细想想，自从他们来了之后，这些天你们过得好吗？和之前相比呢？人多了真的就生活舒适了吗？” 很多人纷纷摇头。 “首恶当诛，为凶必罚！越是末世，越要严于法度！张年修先生，你没有能够管理好这个避难所，我们这些搜索人员失望了，留在这里做建设的也失望了，现在这样的局面，你大概还不清楚外来的究竟是什么威胁吧？寒潮？那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忆楠，打开投影，让他们看看我们拍下来的画面。” 配合着林启的话，冉忆楠立刻打开了他们车上的投影装置，将储存在林启电脑内的一段影片播放了出来。 那是一片荒凉的，白雪依旧覆盖的原野上。无数的魔兽从远处奔腾而过，镜头在颤抖中慢慢拉进，可以看见，那里面有人们熟悉的飞蛾、巨人，也有体型更加巨大的大象形态的魔兽，在空中划着电光进行一顿一顿冲刺的电浆兽。地表隆起，不时有咬虫从地下冲出，挂起碎石和雪尘，在苍白的日光下投射出黑色的弧影。 在这群宛如末日狂欢一样狂奔的魔兽之中，最大的四头巨象上坐着四个明显不同于其它的怪物。 一只拥有人类女性曼妙体态的纤细怪物，头部却是一蓬纠缠在一起的树藤，它以盘膝的方式稳稳坐在巨象身上，数道细藤从腿上伸出，刺入巨象体内稳定身体。 两只可以说如同镜像一样的石头怪，一只左臂粗壮，右臂表面刻着神秘的纹路，另一只则刚好相反。甚至它们的脑袋都是一个左边尖锐，一个右边尖锐。 最后一个则是背后长满尖刺，紧紧贴合在巨象的背部，但随着镜头的拉伸，人们赫然发现尖刺当中有一些柔软的触须，上面还长着眼球，一眼看上去头皮发麻！ “那几个是什么东西啊啊！” 过于扭曲离奇的样子显然超过了某些人的接受程度，人群顿时发出了惊呼声。 “是最新型的怪物，外面的幸存者统一称之为‘恶爪’，是以第一只被发现的怪物名字来命名的。我就不说废话了，那些巨象是已经在外界有记录的‘冲击象’，是专一擅长捣毁地面工事的魔兽，被当做坐骑的几只体长大约在八米左右，这样对比的话，那上面的几只恶爪也肯定有两三米左右的身高。而这些只能算它们当中最‘娇小’的品种了。现在，你们看到的这支魔兽军团正在往我们的方向赶来。预计四到五天之后，就会抵达。” 林启这句话一出，三十三号的人全体安静了。 21 黑云压城 那天之后，林启就正式接过了三十三号避难所的管理权。 就连张年修都没有反对，别的人更不要说了。自然，不是没有人打着离开的主意的。对这些人林启一点都不强留，给了五天份的食物让他们离开——在严寒面前多数人都打了退堂鼓。 而林启确实有几分本事。 张年修那怀柔的方针近乎被彻底废除，从老者手里借来的十几名军人迅速将避难所的成员统一分类编号，仓库里的物资被清点一遍，食物配给也放开，完全按照战时标准执行一切命令。 构筑避难所外防御工事，哪怕冒着极寒的天气也必须动工。在林启身先士卒挖起第一铲土壤的时候，没有人再冒出一句反对的意见。 见过了那恐怖的魔兽群，再也没有人抱着虚妄的和平幻想，他们只想熬过这个冬天，想要守住这茫茫荒原当中最后的一处家园。不努力的人很快就被愤怒的人群踢了出去，林启对这些人的裁决只有一个，就是放逐。 “你们既然不想和这里同生共死，那就别在这里享受任何庇护！” 三十三号避难所的人们，终于发挥了该有的人数优势。 “早这么干多好……” 三十四号这边也是看得到的，楚剑庭偶尔会到外面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知道那边的动向。他忍不住惋惜张年修这个首领，毕竟大方向上来看他的方针也没什么问题。 “做不到的。张年修已经无法做出改变，他必须离开这个位置，大概他也是意识到了这个才没有反抗的吧？整个避难所已经积重难返，不从根本上下猛药是救不了的。” 陆凝日常每天出来看看避难所外面的情况，顺便测量气温。如今她已经没有多少需要外出做的事情了，每天除了早上一遍检查就是跟着云之瑶学习一些战斗技巧。 “不过，讽刺的是就算换了人也救不了。” 她露出一个浅笑。 “最要命的是来自外部的不可抗力，光是目前我们知道的恶爪就有十五只之多，哪怕不是全都过来进攻，也足够碾碎这个小小的避难所了。” “但是看林启的样子是认真准备这件事的。” “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我管不着，我可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我绝对不会在这里陪葬的——嗯？” 陆凝感觉到脸上微微一凉。 “下雪了？” 她伸手一摸，猛然意识到今天的阳光已经更加黯淡了，只是由于寒冷不那么引人注目。 极目远眺，可以看到东方的天空尽头已经陷入了黑云笼罩之中，到底还有多久，那些云就能抵达这里了呢？ 【今天是第十二天的凌晨。此时的气温是零下二十二摄氏度。】 感觉血液已经快要冻上了，皮肤只要接触空气就会迅速失去知觉，失温带来的困倦侵袭着每一个人，有的人睡下了，便再也不会醒过来。 如今，问题出现在三十四号这边了。 由于制度原因，这边的人们显然有富得在房间里烧炉子的人和穷到一群人挤在一起取暖的区别。这里面尤其以后面来的人为甚，刚刚入驻又没有时间去搜索东西，结果就是靠着带过来的那点物资过活。 有些人的东西已经消耗完了。 纵然曹雄稍微放出了一点储备的粮食确保他们饿不死，可是再多的福利待遇真是想都别想，随着第一个在睡梦中冻死的人出现，惶恐开始蔓延了起来。 马上有人就想到了，这里不像对面制度那么死板，就算偷盗抢劫了都是自己的本事。 在这些人当中，看起来比较弱的陆凝等人再一次成为了目标，而且是直接堵在走廊里偷袭的方式。 不巧陆凝刚好和云之瑶在练习场对练过回来。 后来这些人就悄悄前往三十三号那边当劳工去了，至少那边现在还没有听说冻死过什么人。 ============== 大雪如期而至，先是细小的冰粒，很快就变成了大蓬的雪花。伴随雪落而来的还有狂风，乌云引领着宛如鬼啸的大风冲击在墙壁上，钻过了细小的缝隙，发出一声声如同哭泣的风响。 三十三号避难所那边火热的干劲被迅速冷却了，无论开出再多的奖励，人们也不敢走到避难所外面。气温已经来到零下三十五度，可怕的低温虽然还在人类的耐受范围之内，却足够冻掉一两根手指了。 陆凝打开一听刚刚在炉子上焙热的罐头，里面是菠萝和枣熬煮的粥，浓烈的甜香充斥了整个房间，也让她紧张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点。 庞珩在房间的一角搬了个马扎坐着，手指一会握紧一会松开，明显能感到他内心的焦躁不安。相比之下宣梓瞳就淡定得多，她的背包已经基本空了，也不知道炸药都安到了什么地方。这些天陆凝忙于锻炼也没有特别注意，总之炸不到自己就好。 “请问有人在吗？” 门被敲响了。庞珩伸手拉开了房门，吕文硕就站在门外，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除了脸上前些日子被云之瑶揍过的地方还没消肿以外一切都好。 “你那边的准备完成了吗？” “差不多，不过狩猎嘛，还是心里没底，就过来看看你们怎么样了。” 吕文硕走进了屋，从兜里掏出一罐八宝粥摆在了炉子旁边，打开盖子后问道：“你们选定的是哪两只？” “甲壳虫和猩猩。” 这个回答让吕文硕稍微有点惊讶。 “我以为你们会挑看起来更好应付的。” “你也说了是看起来，那还不如从相性上挑。你们呢？没冲突吧？” “没有，我们也挑选了适合自己猎杀的目标——只是事情恐怕不会特别顺利。” “啊？” “意外是永远存在的，或者说我们根本掌握不到的消息，会成为致命的纰漏。” 吕文硕笑着看了庞珩一眼，将已经稍微有些热度的罐子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举起来对陆凝敬了一下。 “祝你好运。” “你也一样。” 第十五天的早晨，就这样到来了。 一名年轻人从避难所出来，拎着一桶生活垃圾，准备扔在外面的什么地方，却被远方突然出现的黑色“潮水”吸引住了目光。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片刻，猛地意识到了那是什么，顿时将桶一扔，转身就往避难所里跑。 然后，他的头留在了原地。 三十三号、三十四号避难所留在地面监察岗哨的十二个执勤人员，一夜之间全部被割掉了脑袋，甚至没有做出多少反抗。正因为他们连预警都没能发出，两边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鬼影的存在，清晨外出的八个人也全部死得不明不白，直到有人看见了尸体。 警报声晚了六个小时。 东方的天空中，出现了飞蛾组成的乌云。 和之前在外面看到二三十只的规模完全不同，那是上千只飞蛾组成的大军，如同蝗虫群一般连天空都遮盖了起来。它们作为先头部队，以最快的速度往避难所方向冲了过来，远远看去就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当头罩下。 此时，避难所的人们也已经开始就位了。重机枪在天空扫出了金属与火的钢铁风暴，几挺火焰喷射器组成了近距离扑杀的阵型，将能够透过子弹靠近的飞蛾烧死在地面上。 地面警卫也在同时开始肃清避难所内部的鬼影。莫怜人和图力巴分别带着一队人马，背后插着发烟筒开始在避难所中放烟，另一边也是同样照做。鬼影的战斗力固然不低，但在人们不要命地搜捕之下也一个个被揪出来格杀，仅仅多制造了几具尸体。 很快，外面就被焦臭味充满了。大量飞蛾的尸体落在避难所内外，火焰依旧在燃烧，将这些尸体焚化成了焦黑的颜色，但在人们眼里这就是最好的景色。 最后一只飞蛾被打落之后，负责机枪的人员终于能腾出手来庆祝一下了，毫无疑问他们是第一场战斗的功臣，绝大多数飞蛾都倒在了子弹的暴雨之下。 就在这时，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伴随着风，地面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战斗准备！第一防线入驻！冲击象袭击！” 广播喇叭中传出了林启的声音，三十三号避难所里冲出了一群捂得严严实实的人，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轻装简从就为了跑得更快，迅速冲向了距离避难所三四百米以外的第一道防线。 此时，大约一百只巨型冲击象已经完全开始了奔跑模式，它们踩得地面隆隆作响，口中探出的獠牙便是最尖锐的冲角，带着毁天灭地一样的威势发起了集群式冲锋！ “三百！二百！一百——拉起来！” 阵地上传来一个男人喊道破音的吼声，随后，几十根将近一米高的圆柱忽然从雪地里竖了起来！ 冲击象的身长在七八米左右，至于身高，这个圆柱的高度也就刚刚能够到它们的膝盖。 咔嚓！ 随着一只冲击象的身体猛地一沉，集群冲锋的节奏顿时混乱了起来。而在通过那些圆柱的时候，它们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一滞，瞬间减速被后面的撞上，一瞬间便落下了两根前蹄！ “陷坑和绊马索，应对骑兵屡试不爽的好东西。” 陆凝拿着望远镜看了看，然后对旁边的大叔道了声谢将望远镜还给了他。现在没人还管天气冷不冷了，全都跑到外面开始准备战斗。 “怕吗？” 检查枪械，挂好手雷。现在避难所的武器弹药大量发放，陆凝和宣梓瞳都趁机补充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之前制造的几种特攻型炸弹也被陆凝带上了。 “怕。”宣梓瞳老实地回答。 无论经历过再多的恐怖，在知道自己可能会战死的情况下也会有些害怕的。 “走得动吗？” “嗯。” 陆凝拿起水壶将里面剩下的热水喝了个干净，然后冲出了避难所的围墙区域。 把怪物放到避难所近前来打当然不可能，无论是哪一边都清楚必须在荒原就展开对魔兽的拦截，拦住第一批飞蛾的空袭之后，后面就必须派出人去各处阻截。 为此，避难所还专门为要外出拦截的人配备了无线电和便携的野外作战套装，显然出去这么一打就不只是一天而已。 对于“乌鸦”们来说，要完成这次狩猎，也自然是要出去的。 22 蛇进 魔兽和人类，在荒原中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这附近的地方早就被挖出了大量陷坑，坑后面则是沙袋堆积的战壕。魔兽们虽然体积庞大可以轻易越过，想伤到里面的人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一部分试图绕过正面的魔兽，遭到了游击部队无情的拦阻。 邓思嘉和商毓敏就在这个队伍当中，正好和陆凝这边外出的时候碰到了一处。这支队伍的人不多，只有三十人左右，但每个人身上都带足了东西，见到难对付的魔兽群马上就是二三十个投掷物先招呼过去，接着近战们冲锋掩杀。一套下来就算是巨人也会一脸懵地被斩杀当场。 陆凝也知道自己这些人的实力，从来不往正面战场靠近，也不去找电浆兽、冲击象这种不好对付的魔兽，专心欺凌弱小。 耳边传来了炮火轰鸣声，那是迫击炮开始轰炸冲击象了。陷坑杀不死这些生命力强大的生物，那炮击总是可以，一发不行那就十发，整个荒野被火光和泥浆笼罩，硝烟的味道中迅速混入了血腥。 “咬虫发现，全员戒备。地下成员提防咬虫突入避难所，按照预定计划进行紧急防御！” 几道并不具有威力，但能放出足够声音和震动效果的爆破线从避难所围墙外向外辐射引爆。 就在爆线来到围墙外大概两百米左右的地方时，大群咬虫猛地挖开了地面，将爆点吞噬，也就在这时，早已预瞄多时的机枪和步枪阵列立即开火，将露头的部分全都在半空中撕裂成一块块肉片。 “那边干得真不错啊。” 陆凝这里也终于遭遇了一只咬虫，队伍马上散开，互相预警，接着只要躲开它喷出的酸液也就可以了。陆凝离得还远，甚至可以回头看看主战场那边的情况。 “陆凝！你面前！” 听见提醒，陆凝一个后撤，地面凹陷，咬虫的大嘴直接从坑洞里探出，稳稳接住了陆凝扔出来的一颗小圆球。 一声闷响，从那张嘴里炸出了无数酸液，但表皮居然都没炸开。 陆凝微微愣了一下，宣梓瞳倒是说了这酸性炸弹威力击中，打击面小，所以要一次性扔一堆到咬虫嘴里才能炸死它，可这……看不见效果啊！ 就这片刻工夫，一个布口袋精准地扔进了咬虫因为被炸到而不断扭动的嘴里。 一串宛如爆竹一样绵密的爆炸声从咬虫口中传来，不断有绿色的酸性血液从它口中喷出，不过更多的还是被封在了它的体内，这只咬虫最后把头在空气中晃动了两下，就像破口袋一样摔在了地上。 “呼……搞定。” 不远处的宣梓瞳身边，站着江诺。她一脸心有余悸的神色，手里还拿着另外一个布袋，大有一下不死再扔一个进去的意思。 “陆凝，没事？”宣梓瞳跑过来拉了陆凝两下。 “没事。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我们一下扔一堆了。” “诺，扔得，很准。” 陆凝抬头看了眼江诺，正好她也看了过来，挠着头冲这边咧嘴一笑。 就在此时，商毓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快走了！我看到一只电浆兽正往这边游过来！” 这一整队人都不够那东西一只打的。 然而在速度上，游击小队完全不如电浆兽，人们还没迈开腿，随着一道蓝色电弧闪过，一只浑身冒着蓝色电火花的生物便出现在人群的正中央，在蓝线穿过的地方，有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如果有人能仔细查验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心脏和脚心的部位各有一个小红点。 “啊……啊啊啊啊啊！！！” 人们的惊呼声响起的时候，电浆兽的头上忽然炸开了一团血花。蓝色的电浆瞬间消失，这只令人感到无解的怪物瞬间落到了地上，变成了一只死鱼。 “真能做到啊……吓死我了……”邓思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刚她都感觉死神和自己打招呼了。 “这，这是……杀掉了？”甚至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心脏一紧一松差点没晕过去。 ============== 避难所里，一座临时盖起来的哨塔上，祝幽拉动枪栓，将一枚子弹壳退出，手在空中一抄，随后挟着弹壳整齐地排列在方形栏杆上，那里已经有了两枚子弹壳，余温在冷风中迅速流失，被稍微融化出来的雪水冻在了栏杆上。 【电浆兽化身电浆，或者电弧移动的时候都是近乎无敌的，目前尚不存在任何方法能对这种形态下的它们造成伤害。唯一的弱点是每次进行电弧式移动后，都必须等待一点五秒的时间，才能再次进行移动。另外，如果没有感受到外界的危机，或是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它们通常不会电浆化，因为那样似乎非常耗能。】 林启从数据库中取出的电浆兽资料，大体上的意思就是如此。 “祝幽，我需要你进行必需的狙击点杀。别的什么魔兽我们都会去处理，你不需要考虑它们，也不用担心被近身，我只要你到时候有一只算一只，将出现的电浆兽全部射杀在这一点五秒之内。” 祝幽向上微微拉动了一下围巾，她浑身捂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狭长的眼睛露在外面。瞄准镜中的邓思嘉往这里挥了挥手，似乎在表示感谢，她微微顿了一下，转过了枪，视线投向了战场的别处。 “我们能赢吗？” “为什么问这个？直到现在我们不是都赢下来了吗？” “没错，也正因为你能活着，我才觉得你的理论是被允许的，林启。” “哦？” “我和冉忆楠不一样，她是真的愿意跟着你做这件事，但是我……是为了走捷径。” “不管是什么，你愿意跟着我去做这件事就可以了。” 林启哈哈笑着，转身去处理手头的事情去了。 他没有明白祝幽的意思，或许正是因为太熟悉了，反而没有察觉一些祝幽想说的话。 之后就没什么机会详谈了。 祝幽搜寻着战场上电浆兽的踪迹，这不困难，毕竟它们移动的痕迹太过明显了。 然而在瞄准镜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条长蛇，应该是头部的地方整个都是个海藻球的样子，身躯却长达几十米，在一段进攻无果之后，它终于现出了身形。 它的出现伴随着的便是灾难。地面上被咬虫打通的洞穴向上坟起，灼热的水流开始汹涌喷射而出，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制造了大量白色水雾。稍微不幸被水烫到的人虽然只是被烫到，但紧接着沾在衣服上的水开始迅速结冰，甚至开始透过衣服粘上了里面的皮肤，再也挡不住刺骨的冰寒。 长蛇经过的地方，到处是泉眼喷射，甚至一部分之前挖出的坑洞也开始渗水。 “快离开战壕，我的鞋冻住了！我……” 一个男人慌乱地从战壕里爬了出来，他的一只脚上只剩下了袜子，鞋已经被留在了里面。 “这些怪物全都能引发一些超乎寻常的现象……” 观察室里，林启、曹雄等领导人已经汇聚在了一处，此时他们已经管不了什么观念差别了，再不联合恐怕要一起死在这里。 “别担心，现在这一只的能力还算容易对付，只是本体难以伤害。” 林启说道。 的确，长蛇的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鳞片，炮弹打上去只是炸出一个印子，这样的坚固程度已经超过了普通魔兽的防御力。 “喂，它在干什么？” 屏幕中，距离避难所还有两百多米的长蛇忽然停止了前进，昂起了它的海藻脑袋，此时，地下喷出的沸水开始在它的脑袋上方汇聚起来，不一会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球。 “阵地上的人！全员撤离！分散离开！” 林启抢过广播话筒开始大吼，就在人们有所动作的时候，长蛇将脑袋一甩，那个巨型水球轰然砸在了战壕阵地上。 所有挖掘出来的壕沟瞬间被水填满，来不及逃出的人在水的冲击下直接落入了沟底，再想爬出的时候，水已经开始冻结，他们仅仅露出了脑袋和手就被冻在了水中。 蛇在继续前进。 巨大的身躯轻易地碾碎了露出来的不平整物体，在冰面上留下无数血痕，此刻尚在流淌的水对于它的行动毫无影响，因为每一滴水都在让开道路，甚至在结冰的时候都不会碰到它一丝一毫。 “快阻止它啊！” 张年修虽然被废除了职务，却依然还能来到这里，此时见到无人能阻挡的长蛇，忍不住开始叫嚷了起来。 “别着急，放近了才能打。祝幽，它的下方情况如何？” 林启拿起对讲机，问了一句。 “腹部有一线没有鳞甲包裹，应该是薄弱区域，但是蛇类热感灵敏，使用热武器攻击的话恐怕会被闪开。” “那就够了，我们有鱼叉队。” 另一边曹雄早就开始紧急调派人手，早就准备好的鱼叉炮开始被搬出，其中也夹杂着徐潇明的身影。他走向战场之前，从兜里掏出了一瓶液体，慢慢倒在鱼叉上。 【这是剧毒，哪怕只是皮肤接触吸收也会致死，使用的时候小心点，如果时机合适，你就用它拿下自己那只恶爪吧。】 徐潇明看着液体凝固在鱼叉上，他相信林启，因为此前林启已经无数次证明了他的推算能力，甚至现在都不需要思考危险什么的，只要混入人群，将鱼叉打进那只怪物的身体，这次的任务就可以轻易完成了。 这可是狩猎！ 他暗自窃喜，选择跟着林启而不是银星会的那些人真是太明智了。 23 试合 陆凝这边最终还是走散了。 魔兽被炮火炸散之后开始乱跑，一个三十人的队伍很容易就被冲散了，陆凝身边只剩下一直跟着的宣梓瞳，还有江诺和另一个避难所的人。 四个人边跑边打，很快就钻进了一片树林。只是冬季的树林里白雪皑皑，叶子早就落干净了，根本起不到半点掩护的效果。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避难所跟来的男人忍不住喊道。 “这里距离避难所越来越远了！我们要上哪去？走错路了吧？” “没错，只有这里才安全。” 陆凝侧耳倾听了一下，忽然对着空气开了一枪，雪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凹痕。 魔兽“鬼影”。 “这里的树足够矮，鬼影是飘浮的，我们从雪地上看不见它们过来，也只能通过它们刮到树枝的声音来判断了。要是往别处去，除非是有草丛的荒原，可那边正在打仗。” 说着，陆凝往地上的凹痕胸口位置补了两枪，折下一根树枝扔了过去，见树枝果然停在了半空中，这才确认这只鬼影已经死了。 “弱点是胸口，需要一枪破开防护，一枪致死，记住了。” “那，那我们怎么回去？”男人不由得又问了一句。 “都杀光我们就能回去了。” 男人刚要说什么，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异香。 “诶？” 已经往前走的陆凝三个并没有察觉到这股香味，或者说，香味压根就没有到达她们那里。 他伸出手，努力想发出一些声音，然而他的世界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 而后，陷入黑暗。 而两三分钟后，陆凝找到一个树枝比较密集的地方准备在这里蹲点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个人。 “宣梓瞳，江诺，你们看见刚才那个人去哪了吗？” ======== 楚剑庭和廖一梦两个正在山丘上狂奔。 一块块磨盘大小的石头砸在身后，野兽形态的恶爪紧紧追在他们后方，不时掀起石块发动攻击，它的个头足有七八米，和冲击象差不多的大小，一次腾跃就能跳出二十米以上的距离，这还是托了它身体实在沉重的福，不然早就追上两个人了。 “这什么试炼啊！这种东西有的打？” 廖一梦觉得自己已经快跑断气了，虽然早就觉得吕文硕和云梦瑶两个暗地里憋着搞人，可是哪有单独把人扔在恶爪面前的？ “吕大哥说这是我们能对付的怪物……” “能对付？你来对付？你小子也是习武的这点基础分辨力都没有？这TM是血肉之躯能扛的怪物？” 轰！ 一块和之前稍微有些不同的石头落在旁边，瞬间四分五裂，红色的岩浆从石块中喷出，廖一梦情急之下合身一滚滚下了山才险之又险地避开。 “没事吧？” 楚剑庭慌忙也跳下去拉人。 “它能【注入火焰】！我们的准则里不是说这种有超自然力量的怪物不能力敌吗？” “那就智取啊，吕大哥又没说我们必须正面杀死它，也杀不掉的吧？” “我脑子不好使！你！现在！就给我想个办法！” “……我觉得快跑比较好，它又追过来了。” “吕文硕！我要是不死回去要你好看！” 这边叫嚣着的廖一梦，并不知道他所痛骂的人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吕文硕和云之瑶沿着一条预先探查好的路线，往魔兽的后方绕了过去。 “把他们留在那里真的安全吗？” “两个大男人，对付一个机动性僵硬，动作迟钝，能力被天气全面压制到最低限度的怪物，要是杀不掉就自尽算了。” 云之瑶的嘴巴一如既往的毒。 “但是狩猎这样的怪物……” “姓吕的，我当年的第一场狩猎就是要屠伪神位的四方天使，和我一起参加狩猎的三个全都是这种觉悟不够被杀了，只有我一个生还——还是你想说你的狩猎任务经验比我丰富？” “战斗当然是你说了算。”吕文硕笑眯眯地安抚着云之瑶，“这次你真的不准备对付那只鸟？它怎么说也比螳螂要容易对付吧？” “报仇当然是亲自动手的好，还有你这个负责统领的分给你别的我怕你暴毙。” 吕文硕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我看起来这么弱？” “一阶以内我看谁都觉得弱。” “好有道理。” ========= 转回陆凝这边。在发觉男人失踪的时候，每个人都意识到有魔兽潜伏在附近，只是不知道是否是恶爪。 “刚刚你们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没。” “没听到啊。” 陆凝沉下心神，仔细注意着四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战场上那边传来些许的声响，似乎已经开始针对巨蛇恶爪进行攻击了。 “我不记得林启出示的魔兽名单上有这样悄无声息地将人带走的怪物。” 魔兽这种生物，要么当场将人格杀，要么寄生等着内部成长，像这样悄悄把一个人偷走的做法根本不在他们的行动列表上。 “会不会是被吃了？”江诺说。 “不……那为什么我们还没受到攻击？如果它能这样悄悄带走一个人，直接对我们发动攻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 “可能它只能偷偷攻击呢？也许它的本体很弱？或者干脆人在注意的时候不能现身？” 陆凝也想这么乐观。 “哪怕往好处考虑，也只是【怪物的攻击发动缓慢】这一种可能。它大概不准备冒着受伤的危险突然出来。” 这其实更加糟糕，因为这就说明这只怪物至少战斗智商非常高，已经达到了人类的水准，而不是像别的魔兽包括一些恶爪那样凭借本能来战斗。 “听着，现在我们需要留心的是它的能力，以及它的位置。我们没能注意到，但是这也许就是关键——目光放在同伴身上！” 陆凝退后一步，脚下却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她低下头，发现自己后退的那只脚下踩到了一滩绿色的粘液，后面还有一块黑色痕迹，好像有什么爆炸过了一般。 她刚要伸出手去指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手上沾满了血，再一看，自己腰部侧后方的衣服已经被撕开了大约一寸多长的口子，里面的伤口已经被涌出的血液和衣服冻在了一起，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陆凝！我，我的腿——” 江诺的身体往左一矮，顿时半跪在了地上，她的左侧小腿肚被撕掉了一块肉，伤口当然已经冻住了，可是这里的伤可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宣梓瞳！什么时候布置了炸弹？还是地雷？” 陆凝急忙扭头去问宣梓瞳，可是回应却是宣梓瞳一脸茫然的神色。 “刚刚，要布。” 她手里还拿着一颗触发型的小型地雷，但显然还没启动。 “是你的炸弹！你的腰上！” 江诺大喊了起来，陆凝这才察觉到，自己用来携带手雷炸弹的腰带上的炸弹少了一颗。 那是近距离威力集中的火焰爆弹，放在距离手最近的地方，哪怕站在三米以外都不会伤到自己的优势让这颗炸弹足以应急，可是陆凝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掉了。 就在此时，一股异香钻入了她的鼻翼。 “来了！是敌人——” “敌人在哪里？” 江诺立刻拔枪，进入警戒的状态，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现。 “陆凝！敌人在哪？你看到了？” “我……猜到……了……” 江诺和宣梓瞳猛地发现，陆凝坐在了雪地中，她的左臂上已经结上了一条鲜血组成的冰锥，自肘部以下已经被完全砍断，而衣服前和手肘平齐的靠近胃部的地方也被划开了一条缝，幸好这里没有伤到皮肉。 “不要放松警惕！” 见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陆凝急忙大吼了起来。 “它能够让我们失忆！它已经现身发动攻击了！只是我们已经忘掉它攻击的过程而已！但我们进行了反击！我们已经伤到它了！如你所说，它的防御力并不算强！” 陆凝挥动右手，将紧握的两根还算鲜嫩的绿色枝条扔出。 “发生任何异常就立刻开始攻击！听见声音、看到幻象、或者——” 闻到了异香。 “在两次攻击之后就察觉了我的能力，你还真是反应够快呢。” 一个充满甜腻感的声音，出现在陆凝的头顶，她迅速抬起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意识到了吗？可惜，你会忘掉的，她们也会忘掉的。你们不会记得闻到香味开始发生的任何事——” 一根藤蔓从陆凝背后的枯树中忽然钻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她背心刺去！ “——甚至包括死亡！” 咔嚓。 一声脆响，陆凝已经转过了身体，左手手肘上的血冰在危机关头将藤蔓挡到了一旁，而冰块也被这一击打碎。 “啧，差一点。” 藤蔓迅速缩回了树木中，就连陆凝扔出来的燃烧瓶也没追上它的速度，仅仅点燃了寒冬中干枯的树干。 接着，香味散去。 陆凝看着眼前的火焰，微微一晃神，察觉到脚下碎裂的血冰。 “经过了……多久？” “陆凝！你被它锁定攻击了！它一定还会再出现的！”江诺也看见了，三次全都攻击了陆凝，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放火——把这片树林烧掉！” 极为迅速地，陆凝就明白了尚未失忆的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 24 背叛 树林中燃起了大火。这片火焰在昏沉的天色下显得极为明亮，避难所发现之后立刻开始调派附近的队伍前去救援。 而在正面战场上，长蛇恶爪在压爆了无数地雷之后，终于开始受伤了，趁着它进攻的速度微微一缓的时候，早已准备就绪的鱼叉炮集体开火，几十根鱼叉对准了长蛇腹部的位置射出，其中的十支成功命中，突破了皮肤，在雪白的蛇腹上制造了几个微不可查的小伤。 这其中就包括了徐潇明的那支涂毒的。 “中了！” “拉住！开始回卷！” 鱼叉炮的设计上同时还包括了一个回收辅件，用于快速回收鱼叉使用。而以鱼叉的构型，从体内强制扯出时造成的破坏力显然会更强！ “死吧！大长虫！” 随着众人一声齐吼，电动的回收马达开始运转，三根稍浅的鱼叉顿时从长蛇体内拔了出来，顺便还撕下了一大块肉来！ 长蛇在疼痛的同时，也立刻展开了还击。地下再次喷射出了沸腾的水柱。然而这次不同的是每根水柱当中居然还有几只咬虫。强大的水流将咬虫的躯体迅速撕成了碎片，一瞬间，那些水柱中便染上了一层暗绿的颜色！ “啊啊啊啊！” 不幸被这样的绿水喷到的人，顿时发出了痛极的大喊。咬虫的酸性在稀释之后威力降低了不少，却被扩大了攻击的范围，整个水柱附近的人都不能幸免地遭到了酸水的腐蚀攻击！ 没有死，但是伤情严重。 “把伤者拖回去！回去报告！没事的准备下一批射击！” 带队队长一边在通讯器里咆哮，一边冲上去将一个被淋了半个身子酸水的人从前面拉了回来。剧烈的痛楚已经令那人晕厥，伤口也在寒风中开始冻结，这位队长看到了不禁心里微微一凛。 战场上最大的难题是伤员。 一具尸体可以不管不顾，但是一名伤员无论如何都是需要照顾的。这样的伤势，哪怕照顾康复的希望也不大，却无法就此放弃。 大蛇恶爪的身体在剧烈扭动，好像是中了剧毒的样子，可是对于那巨大的身躯来说，哪怕要毒杀它也需要很久的时间。 人已经不多了，现在多数都是靠事先布置好的爆炸物以及陷阱来阻挡魔兽的脚步，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一批的魔兽数量也不多了。 冲击象全员死在了陷坑阵，飞蛾和巨人则在炮火轰炸下被炸得七零八落，也就是鬼影能凭借隐形能力在战场边缘游走着和派遣队伍进行近距离交战。 伤员被扛了下去，然而水柱攻击还在继续。恶爪完全不在乎低级魔兽的性命，这一片地下的咬虫全都被它弄出来制作酸水来进行范围攻击了。 它终于来到了距离避难所不足五十米的距离。 毒性开始在它的体内蔓延了，可是蛇类本身对毒物就有抵抗力，一时半会还杀不死它。 “炮击！炮击！” 一蓬酸水兜头浇下，十余门火炮瞬间哑火。 长蛇扬起了海藻形的脑袋，聚集起了一个暗绿色的水球。 “快阻止它！避难所会完蛋的！不要让它扔出来——” 仿佛响应了广播的喊声，一支弩箭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飞出，没入了那一大蓬“海藻”当中。 停顿一秒。 “嘭”！ 令每个人都难以置信的，长蛇的脑袋被这一支弩箭生生炸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大坑，黑色腥臭的血液从被炸裂的伤口喷出，然后瞬间被控制不住而溃散的酸水球浇了一头一脸！ 这般剧痛让长蛇的身体直接砸在了地上，引发了一阵轻微的地震。在抽搐片刻之后，长蛇居然就这样不在动弹了。 “刚刚……那是什么？我没看错吧？”曹雄看着监视器里的一切也有些发呆。 “徐潇明！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林启拿起通讯器喊道。 很快，徐潇明便传回了消息。 “长蛇恶爪是有眼睛的，那一箭正好射中了它一只眼睛，然后内部爆破。这倒是还不算致死，真正致死的是那酸水球落下来将血肉腐蚀，已经流进了脑子里面。” 听到这个回答，所有人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哈哈，射出弩箭的是谁？叫过来，好好奖赏！” 曹雄哈哈大笑着向手下的人吩咐，而林启却猛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至今为止所有人都忽略掉的“游客”。 加入三十三号避难所的十二个人当中，除了图力巴和邱仁作为他安在避难所的眼线，江诺和莫怜人对他的队伍没什么兴趣以外，还有一个连他都没有怎么考虑在内的人。 栾鑫宝，那个自称只是擅长弩箭的男孩。 子弹都打不穿的怪物面前，弩箭的作用可谓是微乎其微了，虽然如此，林启也给他提供了一些保护措施，之后就没有带他外出了。 而此刻？ 见了鬼的“只擅长弩箭”！ 林启连忙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角度，很快就在不甚明朗的日光下发现了一辆正在远去的小车！ “马上去找栾鑫宝这个人！” 他小看了这个小男孩。 示弱，借势，保障安全的同时也在准备逃离。 恐怕他根本就没想过依靠避难所撑上几天，早就打算好了在战场上捡漏，然后偷上一批物资逃离，正好这个时机是一批魔兽被消灭得差不多，另一批还没到的时候，只要能卡着这个间隙逃得远远的，生存七天的问题也不大。 “你有这样的想法我管不着……但是你不应该偷窃我们的胜利果实。” 林启少见地阴下了脸。 “祝幽，东南方向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一辆正在快速远去的轿车，停下它。” 无人回应。 “祝幽，祝幽？” “林启，刚刚那条蛇距离避难所不足五十米了，它的第一次攻击甚至扔进了避难所……”冉忆楠在旁边提醒道。 “坏了！祝幽……忆楠，你马上叫上钟可立和图力巴去把她找回来！不能让她乱跑！” 刚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林启都忘了祝幽的“距离”问题。 她是林启见过的最厉害的远距离狙击手，高倍率无障碍狙击的情况下支援距离甚至能达到四公里，这还是精准支援的范围。 然而一旦敌人突入祝幽三百米以内的范围，她就会扔下一切命令立刻逃跑，这种心理问题并不是集散地会提供治愈的，因此也保留了下来。林启认识她后想过无数种帮她治疗的方法，却都未见成效，最终也只能尽量保证不要让怪物靠得离她太近。 祝幽的跑路才能和她的狙击水平一样优秀，要不是战况紧急，林启自己都想出去带人找她了，因为很可能根本找不到。 万幸的是，在她跑掉之前至少已经将这群魔兽中的所有电浆兽都狙杀完毕了，林启目前还不用担心一个忽然的电磁脉冲将避难所的指挥系统完全瘫痪。 “打扫战场，统计伤亡人数，回收武器，重新布置阵地。” 现在，他必须坚守在这里。 =================== 陆凝被搀扶着从树林地带离开时，并没受到阻拦。但是那只恶爪肯定没有死，生物本能的危机感提醒着陆凝林中依然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她，等着下一次的狩猎。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天空却如墨一般阴沉，太阳已经彻底被乌云遮蔽，风雪刮在皮肤上如同剃刀一样刺痛，多数人只敢把眼睛露出来，还要戴上一副潜水镜之类的才好。 回来的路上，一队人碰到了正在往回走的吕文硕和云之瑶两人。二人的衣服上都沾满了污血，吕文硕更是脸上五官流出的余血都冻住了，走路都是弯着腰的。不过他们的生还就意味着对手已经死了，云之瑶别再胸口的一根黑亮羽毛大概就是战利品。 相顾无话，趁着风雪还没阻挡视线之前，众人赶回了避难所当中。 一路上的弹坑已经被冰冻住，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池。许多尸体早已被白雪覆盖，结冰。巨大的冲击象稍微显眼一些，像一座座漆黑的小山，更像一座座坟墓树立。 人类的尸体也没有处理。人们都知道战斗尚未结束，更要紧的是去救活人回来，至于死人在外面放几天就放几天吧。 回到避难所里，能听到杂乱的指挥声，敲击声，哭泣声和叫骂声。这一天不知道又有几个家庭失去了亲人，更不知道多少家庭就此消失。说起来避难所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是两千多一点的人数，完全经不起消耗。 三十四号这边死亡人数更多一些。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毕竟论战斗力这边要更强，一打起来派出去的就更多，相比于三十三号来说更是战场上的主力。 本来还没什么，可在清点完伤亡之后，三十四号这边马上就有人不乐意了。 “凭什么我们的兄弟都在正面战场送死，他们在边缘捡漏？” 原本两个避难所分裂就是因为他们不想被拖累，现在一看自己居然无形中又变成了那些他们口中的“废物”的保护者，自然就产生了诸多不满。 “战斗位置在之前就是商定好的！” “那是你们这些大人物商定出来的！我们根本就没有了解全面的安排！” 曹雄看了看激愤的人群，沉着脸看了看林启。 “怎么办吧？你是不是给他们一个说法？” “说法？” 林启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 现在外面的天色已经黑得如同夜晚一般了，然而冉忆楠那里还是没有传来找到祝幽的消息。他已经够烦了，居然还有人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不可开交…… “早死晚死的差别罢了。如果他们就是这么一个德行，后面的魔兽怎么可能拦得住？三十三号这边死的人少纯粹是因为这次正面冲击有一只恶爪领导，但是你以为外出打游击的伤亡就不大吗？” 外围清剿的大部分人还是三十三号避难所做的，陆凝等人也只是一少部分。 “与其想着改变人员安排，不如好好打完这场仗再来清算。我想他们还没意识到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 林启盯着曹雄，一步也不退让。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不会不知道吧？” 25 石拳 陆凝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外面的喧闹和这边好像没多少关系。宣梓瞳领了医疗用品帮她将断臂化冻包扎，而这期间陆凝一句话都没说。 这一场的任务和之前面对的那种无可匹敌的怪物并不一样，怪物的强度也有限，如果仅仅是个生存难度的话，陆凝知道自己是可以轻松度过的。 然而就是这个狩猎，逼迫每个人不得不拼命，也让危险拔高了不知道多少。她知道有两只恶爪已经被猎杀了，但是那仅仅是两只而已，还是实力较弱，已经被探明了强度甚至能力的两只。 更多的恶爪，正带着别的大军赶来，天空中的那只龙形恶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也许那种存在只要打个喷嚏，避难所就会整个化为冰坨。 “陆凝，痛？” 宣梓瞳小心地问她。 “不……还是没感觉。” 被砍掉的手臂暴露在零下三十几度的空气中，恐怕上臂的一部分也都冻到坏死的程度了，神经都不会传递信号，她还能有什么感觉？ 没见就算化冻之后也没几滴血流出来吗？ 陆凝不介意吃些亏，但是吃亏之后没能想办法找回场子可不是她的风格。 “先休息一下，我们还要对南方来的恶爪进行狩猎呢。你得做好准备，矿洞我可是帮你准备好了。” “那，你，能，击败？” 现在陆凝的样子根本不像有本事杀死恶爪的样子。 “适当，放弃，也可以。” 生存狩猎共存的唯一好处就是生存的时间长度到了也一样会被送回集散地，狩猎任务没有强制完成的要求，如果觉得自己真的不行，也允许你靠苟且偷生的方法活着。 “我不会放弃。” 陆凝咬紧了牙关，温度渐渐回升的时候，她终于有了些知觉，可是还不如没有呢！ “我是不想死，但是现在也不是必死的局面……避难所还在，我们布置的陷阱也在，甲壳虫的缺陷和能力云姐也告诉我了，这样的优势面前，断了只手又算什么？这次不赚足分数的话，我回去的升阶考验就泡汤了，天知道错过这次我还有什么机会继续……” 说到这里，陆凝咳嗽了两声，在这样的天气里，她的额头上居然出现了一粒粒汗珠。 “不行，我得缓缓……宣梓瞳，我先睡一会，你收到南方怪物的消息时叫醒我。” 陆凝慢慢躺在了床上，将棉被裹在身上，留住那并不多的温度。 但是，依然有一个疑问一直困扰着她。 ——能够令人失忆的恶爪肯定不是藏身在树中的，毕竟烧掉树林对它没有任何影响。然而既然如此，为什么在失忆了之后，宣梓瞳和江诺几乎还是站在原地呢？就算时间不够，看到她被攻击难道不会向她这里靠拢吗？ 藤蔓…… 迷迷糊糊的，陆凝梦到了一场电影般的画面。 无数魔兽向着避难所发起了冲锋。炮弹打空了，子弹用尽了，人们拔出兵器扑向了巨大的冲击象，然后被碾碎。 四只巨大的冲击象上，坐着四只恶爪。 头部是藤蔓的女性，景象对立的两个石头怪，以及紧贴于冲击象背部的刺猬。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然而无法从梦中自主醒来。 这个时候，外面的冉忆楠和图力巴终于找到了祝幽，还是那位大叔钟可立的功劳。 这位大叔虽然没办法在这个世界用魔法的手段，但是占卜之类的戏法还是挺擅长的，精确度也不低，大概试了七八次之后，三个人终于在三十三号避难所后一块建设了一半的土坯房中找到了抱着枪瑟瑟发抖的祝幽。 “祝幽？你在这里！太好了，大家都在找你，放心吧，那只大蛇怪物已经被杀了，附近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你的东西了，我们回去吧。” 冉忆楠循循善诱地劝导着祝幽，语气尽可能放得温柔迟缓，她清楚祝幽现在受不得任何刺激。 “杀，杀了？” 钟可立点了根烟，立刻就被寒风吹灭了。 “丫头，真的没有怪物了，今天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银星会那些人大概还在外面追一只，避难所里真的安全了。” “可，可我还是，害怕，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催我！我不知道在，在哪里，但是……怪物，怪物……” “怪物已经被干掉了，丫头，算大叔求你，让叔回去抽口烟成不？酒都冻上了，不能连烟都不给抽一口吧？”钟可立也是拉得下脸的，马上换了哀求的语气。 祝幽抱着胳膊，身体依然在发抖，总算是抬起了头。 “可，可是，我……我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想，离开这个地方，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了！” 冉忆楠眉头微微一皱，忽然察觉了什么。 嘎吱。 “丫头小心！” 她的背后猛然传来一股推力，将她直接推进了屋子里面，紧接着一串密集的枪声响起，外面传来一声闷哼，以及图力巴有些失控的大吼声。 “林启！有怪物还在避难所里！祝幽依然在恐惧，她绝对感觉到了什么！马上派人过来！我们被袭击了！” 冉忆楠对着对讲机开始大喊了起来，然而这时对讲机里只能传来电流的滋滋声，杂乱不成音调。 “不止一只？” 不久前的指挥室内，领头的人们正在讨论着今天的战斗相关事宜，重新安排各个雷区和陷阱的布置，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达成一致的时候，灯光忽然一暗。 “灯泡坏了？电线终于冻出毛病了？” 有人不耐烦地说道。 曹雄地声音顿时盖过了所有人。 “备用线路呢？检修人员呢？全都去哪里了？还不快……唔！” 林启终于摸到手电打开的时候，就听见了曹雄一声闷哼。他赶紧将手电照了过去，在一屋子人惊讶的目光中，曹雄站在桌前，双目圆睁，一只由锐利坚硬的石块组成的手臂从他的胸口透出，鲜血沾满在这条石拳上，正在缓缓向下流淌。 “怪物！！” 有人大喊着往门那边逃，却在迈步的同时就啪叽一声摔在了地面上。 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软化，所有人的脚都正在缓缓往下陷，哪怕想要抽出来，也如同泥潭一样令人行动不便。而此时，那只恶爪已经将拳头抽了出来，绕到了那个准备逃跑的人身边，举起和人脑袋差不多大的拳头，用力捶下。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如此响亮，令每个人都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 唯有林启尚能保持冷静。 “个头不对。” 在记录的影片当中，这个石头人的大小在三到四米之间，虽然在恶爪中属于娇小型，但绝对不可能是现在和人类差不多的样子。 “能把地面变软，可不包括还能把自己变大变小的能力吧？除非情报有误，否则恶爪通常只有一种天赋能力……对了，还有刚刚那个灭灯，是电磁脉冲？不对，我的手电还亮着，那就只是电流过载……” 在他说话的时候，石头人已经杀死了第三个人，无法快速移动的人们只能脸上带着惊恐，祈祷下一个不要冲着自己过来，每个人都看明白了，这只恶爪就是谁要跑先杀谁。 “通讯中断，应该是电磁波扰乱的作用，如果你没有继续施为的能力一会就可以恢复。如此的话，敌人的能力分别是软化地面，变更身躯大小以及……移植特质。” 林启将手抽出口袋，按下了手里录音笔的按键停止录音，然后将它顺着小窗口直接扔了出去。 “谁都好，请收到这条信息。避难所果然是个坑……现在我明白了……想要依靠这里进行反击根本行不通……我错估了这里的命运。” 他举起枪，声音忽然放大。 “跑！你们现在就跑！把这几只恶爪的特性告诉见到的每一个人，还有——避难所守不住！” 子弹射出，打碎了恶爪身上的几块岩石，也成功吸引到了它的注意力。林启单手撑桌直接跳上了桌子，脚下顿时一轻，他迅速抽出第二个弹夹换弹，继续吸引着恶爪的注意力。 人们见到他的动作顿时醒悟，当即有人就踹翻了凳子作为垫脚的东西，在恶爪砸烂桌子的空当向外面跑去。 外面的地面依然坚硬！ “敌袭！是敌袭！恶爪潜入！救命啊！救命……” 避难所里回荡着人们的高呼。而陆凝在迷迷糊糊当中，感觉胸口有些发闷。 “陆凝！起，攻击！我们，怎么办？” 她睁开眼，看见神色慌乱的宣梓瞳已经扑到了自己身上，使劲摇晃自己要让她起来。 “怎么了？外面……被攻击了？还有鬼影？” “恶爪！” “恶爪也有能隐形的？” “不，清楚，你，快起，逃！” 陆凝抓起背包跑到外面的时候，外面已经火光大盛。燃烧弹将避难所内照得一片通明，到处都是枪响的声音。入侵到避难所的怪物数量并不是很多，但是最上层的指挥人员被斩首造成的混乱却依然在持续，只有少数人正在抵抗。 “林启呢？曹雄呢？他们在干什么！” “死了！都死了！” 人群中的喊声，钻入了陆凝耳中。 “一天都没撑住啊……宣梓瞳，现在几点了？” 宣梓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表，递给了陆凝。 “九点二十。我们去地下车库。” 26 沦陷 吕文硕在这些日子准备的就是可以供他们逃跑的车辆。 能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行驶的车需要经过一定的改装和防滑措施，必要的东西花费了吕文硕大部分时间去交换和搜寻，直到前天晚上陆凝才拿到车钥匙。 她不怎么会开车，就算是这几天紧急突击学习了一些，顶多是将车开动的程度而已，现在就剩下一只手臂就更麻烦了。 但是车上有她转移上去的物资，那是之后七天生存必需的基础。 地下车库里已经有许多人正在抢车逃跑了，甚至因此发生了枪击和械斗。人们自己制造的死亡可能比今晚进入避难所的怪物还多。陆凝和宣梓瞳循着边缘地带摸到了车库深处她们的车前，那是一辆八座的面包车，看上去简直弱不禁风，比起车库里明显更能扛的悍马和卡车来说就是无人问津的对象。 “上车。” 陆凝拿出钥匙开门上车打火，随后仰躺在座位上，深吸一口气，回忆了一下开车的步骤，等待片刻之后抓住了方向盘。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人砸门。 “庞珩。”宣梓瞳说。 “自生自灭，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陆凝松开脚刹，面包车倒出了车位，接着调转了方向，在一脚油门之中冲上了路面，将满脸怒容的庞珩远远甩在了身后，冲向了车库的大门。 “你们！举手之劳都不愿意救人吗！” 庞珩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就在此时，一辆破旧的小轿车停在了他旁边。 沙庆探出一张胡子拉碴的大脸，在庞珩有些恐惧的目光中挤出了个十分凶狠的笑容。 “小子，是不是挺恨她们？” “该死的！我以为我们总是有些交情，她们车上明明还有的是位置！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嘿嘿……上来，老哥拉你一程，让那两个小娘皮知道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什么后果。” 庞珩眼睛一亮。 “你，你说真的？” “我还会骗你？她们不是要去狩猎恶爪吗？就破坏掉她们的计划，让她们也感受一下你现在的感觉，如何？” “好……好！我知道路，我知道她们把炸弹安置在哪了！沙大哥，我以为你是个凶残的人，没去找你，对不起！”庞珩一面连连道谢，一面快速绕过去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此时，避难所的大门被人打开，几辆大型车辆冲出门外，扑入了茫茫雪夜当中。火焰已经烧到了最高的狙击塔楼，在风雪当中忽明忽灭。人们不知道在打谁，也不知道谁在攻击这里。 他们只知道这里完了。 莫怜人蹲下身，从雪地里拾起了一根黑色的突兀物体。 “录音笔？” 她抬头看了一下不远处的指挥室，那里已经漆黑一团，再也没有任何亮光从中透出了。 “怜人！咱们快点走吧！”江诺抱着一个大背包从不远处跑了过来，神色焦急。 “他们人呢？” “找不着了！全都失去联系了！通讯器也无法接通！现在没几个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魔兽是怎么摸到避难所里面来的，到底对哪里发动了攻击，这个谜估计不会有人解答了。 “走吧，我在那片土坯房那藏了一辆车。” 莫怜人将录音笔揣入口袋，接过了江诺手里的大包，避开混乱的人群往土坯房那边走了过去。 一辆开得歪歪扭扭的小面包车在两分钟后冲过了这片区域，随后顺着已经大敞的大门驶出了避难所。 土坯房这里的战斗已经迅速转入了尾声。 钟可立身上多了几个弹孔，全部都是他自己的子弹弹射回来击中的。而图力巴试图攻击恶爪的结果就是被一拳头砸到了墙上，胸口都被打得凹陷了下去。 冉忆楠终于看见了前来袭击的怪物。 巨大的动作让它身上用鬼影的皮遮盖的部分露了出来，那是一只石头人，粗壮的左臂和细小的右臂形成了鲜明对比，扁平的脑袋上有一双闪动着幽幽绿光的眼睛。 “丫头……看它的短胳膊……” 钟可立喘着粗气，低声对冉忆楠说出自己还能说出的话。 石头人的右臂上，闪烁着极为惹眼的纹路。 “那是能量……代表了能量的符号……哪怕世界不同，也有些共性特征……你记得……它能操控石头……反弹攻击……一定要……先耗尽……” 遗言就此中断。 另一边，图力巴圆睁着双目，鲜血从他的口鼻流出，迅速凝固，却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就在石头人迈步走向冉忆楠的时候，嘈杂的电流音忽然在避难所的上空回响了起来。 “避难所的人类，今夜打扰。” 非男非女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甜腻感。 “今天，你们带走了我的三个‘猎物’。所以我决定稍微教训一下你们，也让你们认清一下现实。” 那个声音带着无比自傲的语气，这样说道。 “对我们来说，摧毁一个人数不过两千多的避难所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虽然除我以外的同胞们都不具备这样思考的能力，但是有我进行指挥的情况下，也不需要它们多加思考。之前的三个蠢货被你们杀死，纯粹因为它们只是凭本能行动的野兽罢了。” 飞驰离去的面包车上，还接通着避难所的广播讯号。 “现在，七位同胞正在从南方赶来，六位同胞则从西方赶来，在我们到来的方向，还有四名后备的同胞正在拉拢附近的魔兽群。你们没有任何胜算。为了能够稍微活久一些，你们是否愿意将今日从西南角树林救出的三个应死者交出来呢？” 喧嚣的人群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石头人似乎也在命令下停止了攻击行为，默默等候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迅速从墙角冲出，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跳上了石头人的后背，将一枚图钉一样的东西刺入了它头上的石头缝中，随后撑着石头人的双肩往旁边一翻，落地滑到了一旁。 兔起鹘落之间，一片碎石从石头人的手臂上升起，就要对着突袭自己的那个人砸落！ “保持大体积有什么不好，非得变成人类大小。” 空气骤然开始收缩，甚至连被石头人控制的碎石都开始被这股吸力拉扯，整个收缩过程仅仅持续了一秒钟左右，随后便是一声令人耳膜震颤的吞噬声。 空中的碎石当中明显出现了一个球形空洞，这个范围内的一切都被爆缩弹的爆破碾成了粉末，被紧紧贴合的头部自然也不能幸免，圆球形状的一部分就这样印在了它的脑袋上，外层石头全部削掉后，露出了里面宛如橡胶一样的棕色物质。 接着，那巨大可怖的岩石躯壳垮塌了，碎石砸在雪地上发出一阵响动，也把被碎石包裹在其中的越半米高的棕色橡胶棍状生物显露了出来。 黑影——莫怜人站起来，慢慢走了过去，点了点这个连人形都不是的内部生物，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看来你们的反抗意志依然在我的考虑之外。” 广播中再次出现了声音。 莫怜人理都没理那个声音，将一根录音笔扔进了冉忆楠手里，看了看钟可立和图力巴的尸体，扭头问：“我们要离开这里了，要不要跟着我走？” “林启呢？” “八成是死了，里面是他的遗言，不过他大概判断错了这玩意的能力，它们不会变大变小，只是靠增减身上的石头数量来改变身体大小。不说这么多，避难所已经留不住了，走不走？” 冉忆楠缓缓点了点头。 ================== 十点左右，避难所中已经没有了人类的迹象。 一部分见机早的抢了车辆和物资跑了，而更多的则被大量鬼影和飞蛾在避难所里屠杀。诡异的香味笼罩了避难所的大部分区域，人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究竟在哪里受到了攻击。 “恶爪一旦联合进攻避难所挡不住，这是肯定的。不过这也太早了……” 陆凝沉默地开着车，外面的可视距离十分糟糕，她不得不放慢速度，依靠方向感和偶尔能看见的路标分辨现在到了哪里。 宣梓瞳举起了手里的接收器，结结巴巴地说：“来了，探测。” 风雪的呼啸声中出现了爆炸的隆隆声，来自遥远的南方。陆凝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朝着大概的方向开出去。 大桥的爆炸一共分为三次。 第一段是炸桥和破冰，这次爆炸当中，大部分魔兽都会被卷入河流当中，随着河水再次上冻被冻结。 第二段是触发式冲击炸药，它们的力量足以将冲击象和巨人这样的大型魔兽掀入河中，对之前被冻在河里的魔兽造成巨大伤害的同时，也会触发第三批水雷的启动开关，完成在河道的大规模拦截。 计划是这样，不过究竟能完成到什么程度就不清楚了。 理论上来讲，这样的做法是可以消灭大量魔兽的先头部队的，陆凝不指望这能挽救些什么，只是拖延一下南方魔兽群抵达的时间而已。现在看来拖延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魔兽中找到被命名为甲壳虫和猩猩的两只恶爪，然后想办法将它们引诱到矿洞的方向去。 在这样的可视度下，陆凝并没察觉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辆车正在往相同的方向行进。 27 恶爪狩猎 在终于看到矿洞外围的铁栅栏时，天色已经变得稍好了一点。正在咆哮的暴风雪有了些许减轻。由于车速缓慢，此刻已经过了黎明时分，乌云背后的太阳正在挣扎着将一点光线送达地面。 陆凝又困又乏，在抵达矿洞后她不得不跳下车让寒风好好给自己清醒了一下，然后戴上护目镜，背起背包往矿洞入口走去。宣梓瞳则在车的周围安装了几个炸弹防止有人来偷车，接着赶紧赶上陆凝的脚步。 “怜人，我是陆凝，收到回应。” 前面的陆凝已经拿着对讲机在进行联络了。 “……沙……收到。我们已经往南走了，先说个坏消息，那个恶爪估计正在周围追捕你。还有个好消息，我临走前杀了一只石头人，跟宣梓瞳说她的爆缩弹很好用。” “不要管那些，你们现在还要杀几只？” “我车上还有三个。” “那可不好办了。” 虽说南边过来的恶爪有七只之多，可也正是因为这个数量导致要直接猎杀它们及其困难。不是每个恶爪防御力都很差，加上它们各自的能力，就算手里有重武器都不一定能偷一只。 “我在之前往矿洞和废墟镇的路上都埋下了一排地雷，和之前研究所用来吸引咬虫的是同一个种类，如果引爆肯定能吸引一部分魔兽的注意力，但是我在前线需要一个眼睛，帮我看着位置。” “眼睛？巧了，我的车上正好有一只。”莫怜人笑着往后座瞟了一眼，“直接说你的计划吧，我们唯一的眼睛就在我这里。” “你确定？这样的天气下如果不靠近……” “你大概忘了还有种东西叫热成像。即便是这种鬼天气祝幽的狙击枪也能捕获一公里以内的所有热源感应，哪怕她不敢，还有我呢。” “……那么，你们最好在……十点之前就位，如果预计不错，魔兽会在十点一刻到十点半的时间经过我布置地雷的分岔路口。” “嗯，然后呢？” “透过无线电告知我具体的魔兽排列、方位，我会在这边优先打出信号弹，吸引一部分魔兽注意。你要盯紧那里面的七只恶爪，它们都不具备超速度移动的能力，一旦其中甲壳虫和猩猩往西侧移动，利用火墙式燃烧弹切割战场，将这一侧的魔兽隔离出来。” “喂，听起来超级危险啊！” “不用担心，等你们那边引到注意力我会引爆东南侧的地雷，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云姐也会追着爆炸声过去，那里面有一只她要狩猎的目标，螳螂。别和她抢，剩下的你们视情况拉怪解决就可以了。” “说得轻松……保持通讯，我想我看到路牌了，还有一公里。” “拜托了，我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无法实施……” “回去请我吃龙卧宫的四百六豪华晚宴啊，不要光在口头上表示！”莫怜人笑着喊了一句，随后终止了通讯。 陆凝长出了一口气。 “她，能，做到？”宣梓瞳问。 “既然答应了，就能做到。” 外面的景色又变得稍微亮堂了一些，陆凝和宣梓瞳走进了矿坑旁边的矿工小屋，将屋子里的煤球炉点燃，稍微在寒冷中增加了一点暖意。 “零下三十三度，好消息。” 今天的室外温度测量很快就有了结果，温度并没有继续降低，维持在了这个水准。现在的状况几乎是寒潮最为狂暴的时候，如果连这时候都没有继续降温，那就说明未来大概也不会再往下降了。 然而距离气温回升还要好久，如果防寒不注意，这个气温也足够冻死人了。 血色重新回归二人冻僵的脸上时，通讯器再次响了起来。 “陆凝，祝幽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观察位，我正在往分岔路口那边过去。马上祝幽也会接入频道，你听着她汇报。” “她没问题吗？” “我，我可以，只要……不让它们靠近的话……” 祝幽有些发抖的声音在通讯器内响起，带着一丝恐惧和迷茫。 “已经可以看见先头部队踪迹了。最大热源反应数量为十四，是冲击象……魔兽群数量统计，地面部队一百六十六，更正，一百九十四……冲击象数目增加到二十一，行进方向为正北偏西十二度，预计抵达分岔路口的时间是，十二分钟……” “恶爪呢？” “尚未发现疑似信号源，应该还未进入瞄准镜成像范围之内。”祝幽的声音越来越顺畅，发抖的感觉也逐渐消失了。 “好，发现时立即通知。” 陆凝一边听着，手底下已经在落满灰尘的桌子上画出了大概的分布图。 三分钟后，祝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高亮热源出现，独立性强，属于非同质生物的热感应信号，百分之九十以上可以判定为恶爪……高亮热源目前出现数量为三，先头部队即将抵达分岔路口！” “陆凝，现在动手吗？”莫怜人也开始通话了。 “等我的信号，能根据热源分辨它们的样子吗？” “……不能。” 这个距离下所有信号回馈都是个点，虽然有大有小，可祝幽真的没办法通过这点差别区分出怪物模样来。 “算了，那么……” 陆凝走出了矿工小屋，取出信号枪打出了一枚红色的信号弹。 就算在风雪中，天空中的那一线红光也依然耀眼。 “燃烧弹投掷完毕！陆凝，可能坚持不了几十秒！快点动手！” “遥控引爆，先是我们这边的地雷。”陆凝马上让宣梓瞳开始诱饵攻击。 “七只！七个信号都已经出现了！现在有三个信号受到了你们那边的吸引——” “我看见了，但是它们还带了一群魔兽，数量不多，里面有巨人！”莫怜人压低了声音。 “数量不是问题，带队的恶爪都是哪些？” “猩猩，蝴蝶……最后一只看不清楚。” “这样就可以了，祝幽，把蝴蝶拉走，我们要下矿洞了，你们尽快撤离那里，找机会对那几只恶爪进行暗杀。我记得之前给莫怜人的爆缩弹还有一颗，加上祝幽的狙击应该足够。” “等等，那这些魔兽……” “避难所都没了它们爱去哪都行！你们完成了任务的话也赶快跑吧！祝你们好运——” 通讯器里传来了杂音，与此同时，东南方的诱饵地雷也开始了爆炸，混乱的魔兽群分成了几股，在风雪中化整为零，变成了几支散乱的队伍。 这个时间并不会很长，领头的恶爪们最终还是会收拢队伍的，而这个短暂的时机要么跑，要么就在现在想办法对恶爪发动攻击。 陆凝这边，进入矿坑之后很快就和宣梓瞳一左一右分开了。 猩猩是给宣梓瞳选定的目标，这只浑身长毛的恶爪相当畏惧火焰，而它具有的喷吐油脂的能力同样被火焰克制，除了过于巨大防御力肯定很强以外，可以说是个较为容易对付的恶爪。宣梓瞳只要保证自己不被摸到，依靠矿洞里的布置杀死它并不会特别困难。 陆凝这边则是向下进发。 她不知道会来的是哪个，这条通道比起宣梓瞳那条来较为狭窄，如果能进来也肯定是个小体积的恶爪，最好是甲壳虫。 外壳坚硬，具有放电能力——和电浆兽那天然的强大雷击不同，甲壳虫放出的是小型闪电球，打在人身上固然也有一击致死的效果，却会被良导体快速引走。 这里预先埋下的尖刀，就是专门为了击杀它而准备的。 坑道内黑暗，干燥。厚厚的土壤和岩石略微阻挡了一下严寒，令深处不至于像外界一样寒冷。但是氧气愈发稀薄则是一个不利条件，在这里陆凝也无法像宣梓瞳那条线路那样采取广范围的爆炸攻击，不然结果很可能导致自己窒息而死。 不久之后，从身后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爆炸，声音回响在空旷的矿坑中，重重叠叠地传导了过来。 它们已经到了，而且发现了外面留下的人类痕迹。 脚下开始微微震动，矿洞上方的泥土石屑开始一块块掉落，陆凝微微加快了脚步，向着更加幽深的地方走去。 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正在由远及近，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迫近。这是类似昆虫的节肢点在石头上的声音，可陆凝并没来得及仔细倾听，一股淡黄色的烟雾就顺着坑道往她这片飘散了过来！ 陆凝马上加快了脚步，计划赶不上变化便是这样，她原本打算引诱过来的是甲壳虫，然而避难所一天被灭让借兵计划完全破产，临时的引诱计划在人手极度欠缺时出现问题几乎是必然的了。 就比如钻进来的并非甲壳虫，而是代号“蜘蛛”的恶爪。 虽然取了这么个外号，可是这只恶爪也仅仅是因为外形上有八只脚才被这么命名的，它的身体是扁平梭形，八只脚细长便于移动，这样的身体构造让它看上去显得很大，其实身体长度也不过是两米前后的大小。然而就算如此，这只怪物“毒雾”的力量也和密闭的矿洞相性极差！ 陆凝开始飞奔，埋在地上的尖刀冒头不过几十厘米的长度，对整个身体都悬空的蜘蛛恶爪毫无用处，她现在能依靠的就是作为后手准备的崩塌爆破了！ 毒雾扩散速度也很快，陆凝就算提前掩住口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烟雾越过了自己，身后的沙沙声越来越响，而陆凝身上的麻痹感也逐渐开始增加。 轰！ 终于，她跑进了安全范围，炸药也在遥控下爆开，矿洞顶部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大块的岩石在陆凝身后砸落，同时也阻隔住了毒雾的逸散。 28 恶意 一把小刀没入了手臂当中。 由于之前吸入的毒气量不大，陆凝还能保持清醒着给自己放点血。大脑在疼痛的刺激下瞬间清醒，肢体的麻木依然还在，但是好多了。 不过她只是回头看了两眼就继续往前跑。 崩塌确实稍微阻挡了一下恶爪的脚步，却并不足以致死，毒雾从岩石的缝隙当中再次渗透出来，而石块也在有规律地蠕动，似乎正在被什么力量强行甩开。 “蜘蛛”依然活着，而且正在挖开那些巨石向这边继续行进。 没有第二次爆炸了。 陆凝绕过矿道深处，迎面吹来了一股不算很强的寒风。脚下出现了结冰的地面，很滑，但这却是个好消息。 深坑的终点地带，有一架升降梯。实际上这里距离地面的高度也不过四十多米，为了出入方便，当年的矿工们就在这里打了个竖井。 当然，那时候能用的发电机现在早就报废了，陆凝只能靠手摇的方式上去。幸亏之前过来进行布置的人是她带领的，在发现这个升降梯后做出了一定的维修，至少现在还可以用！ “看见了！” 陆凝冲出矿道，被竖井上落下的雪花模糊了护目镜。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冰雪地带，升降机也被雪完全掩埋住了。此时黄雾也顺着坑道涌了过来，陆凝取出一颗爆缩弹反手扔出去，头也不回地冲上了升降机原本应该在的位置，拨开周围的积雪，迅速找到了手摇的拉杆。 空气被爆缩弹抽取压缩，毒雾自然也不能幸免，这大约争取了四五秒的时间，让陆凝用全身的力气推下了拉杆！ 喀拉，喀拉。 滑轮组的作用下，不大的平台带着陆凝缓缓向上升起。求生欲所能带来的力量是惊人的，陆凝用力转动着拉杆，很快就将平台向上抬升了两米的距离。 就在此时，“蜘蛛”终于来到了竖井下方。 两米，哪怕对于人类来说，都是能够轻易碰到的距离，更不要说恶爪了。 而陆凝也没有第二只手扔出炸弹来掩护自己。 滑轮组很公平——你想减少多少想付出的力量，相应的就要增加多少移动的距离，而为了能让陆凝将自己和平台一起拉升起来，这个距离代价的支付可想而知。 她赶不上将自己抬升到恶爪够不到的高度了。 另一个方向，有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响起，大概是宣梓瞳已经在和恶爪交战了吧，那里面可燃物和助燃剂的量足以把几头大象烧死了，恶爪再强终归也是生物。 两条腿已经攀上了平台两侧，将它梭形的身体吊在了平台下方，整个升降机再次一沉，陆凝感觉手上摇杆的分量又加重了。她只能拼命，趁着对方扒上来还费劲的时候尽量往上一些。 三米……四米…… “蜘蛛”终于将四只爪子都抓在了平台上，淡黄的毒雾再度喷出，从周围开始侵袭平台上方的陆凝。 五米…… 陆凝再次感觉到了麻痹，也感觉到下方恶爪的活动，它正在试图调整身形，要爬到平台上方来。 胳膊上已经没有痛觉了，神经反应变得极其迟钝，她最后还能做的就是机械地摇动着摇杆，然而速度也越来越慢。 “去死吧……” 陆凝停下了手。 平台猛然坠落，载着陆凝的重量狠狠压住了蜘蛛的身体向下落去，在坠入毒雾，猛烈撞击地面的时候，陆凝耳边能听见清楚的，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被挤得破裂的声音。 她动不了了，直接坠入毒雾的后果就是毒气一瞬间侵袭了她的神经系统，虽然大脑还能思考，可是身体还是僵硬的。 “至少这下下坠不疼了，而且这只恶爪也有的受……” 刚想到这，平台忽然动了一下。 恶爪居然还活着，它应该是受了些伤，可并不致死。 陆凝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拼命开始挣扎起自己的身体，但并没有什么用，恶爪的毒不是致命毒素，但在剥夺行动能力的作用上有着绝对的效果。 恶爪慢慢挪动，它正在试图从平台下方钻出去，八只细足在空中不断挥舞着，将雪扒拉得满天都是。 “哦？居然在这里？” 一个发闷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凝勉强扭动了脖子的位置，看见烟雾中走出了一个人，她看不清人是哪个，却认得出那把斧子。 “沙……庆……” “单独面对这样的怪物，还没死，真是厉害的小姐啊。” 沙庆逐渐走近，他的口鼻用几层布料捂住，里面还塞了一些东西，形成了一个简易的防毒面罩，不光光是从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中，陆凝就知道来者不善。 果然，沙庆走过来后，只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迅速挥动斧子，向平台下方砍了下去。清脆的破裂声和血肉飞溅声，以及身下平台慢慢停止的活动，无不说明了那个恶爪已经被杀死的事实。 “呼，生命力顽强啊。说起来你是不是还得感谢我？要是我不来，它大概就爬出来把你给吃了，嗯？小小姐？”沙庆杀了恶爪，抬脚走上了平台，“我本来打算把你们车上的东西也打个包的，但是那个丫头的炸弹实在太厉害，我不敢动。所以呢，我就灵机一动，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漏可以捡——是不是很巧？大家都说极其困难的狩猎任务，就这么轻松地完成了！” “你……跟踪……” “跟踪？不不不，是个亲爱的小兄弟给我指了条路，实际上我们到的可能还更早也说不定呢。真是遗憾，那位小兄弟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他害怕这里的毒气，不敢进来了啊！” 沙庆咧嘴大笑了起来，旋即立刻收声。 “说了几句话我都感觉到了一点麻木感了，真是厉害的毒……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啊。” 陆凝冷哼了一声，闭上嘴不说话了。 “既然这样，那就再见咯，帮了大忙的小姐，被冰雪盖一座坟墓的死法，不是很浪漫吗？” 沙庆说完，一脚将陆凝踢下了平台，然后转动起了摇杆，慢慢向上升去。 雪慢慢落入竖井之中，在地上重新积累了起来，毒雾在恶爪死后慢慢消散了，一大一小的两个躯体，被白色缓缓掩盖。 ==================== 陆凝以为自己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还能感觉到温暖的环境中，有人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时探一下呼吸的时候，也算是一个惊喜吧。 “……哪？” “陆凝，陆凝……” 宣梓瞳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里面充满了焦急和喜悦。 目光往周围转了一圈后，她就明白自己回到了矿工小屋。炉子依然在点燃着，外面风雪依旧，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个景象中，从未改变过。 变得只是人。 “我……你救了我吗？” “找不到，陆凝，去找……” 宣梓瞳急急忙忙地解释，从破碎的话语中倒是能听出过程来。 她杀死了猩猩恶爪，然后赶紧跑到了陆凝那边。看到矿洞坍塌以为陆凝成功了，然后就出来等，结果等了半个多小时依旧不见陆凝回来，便匆忙去找之前陆凝说的升降梯了，接着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将竖井下方的陆凝给搬回了小屋。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六点，要是再晚一点陆凝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哈……谢谢……” 陆凝闭上了眼，长出了一口气。 狩猎任务未能完成。 只有发出致命一击的人才会算上一只恶爪的数量，其余的人不管之前做出了多少贡献，也不会计算在内。 “失败？” “嗯，被人抢了。” 陆凝的语气平静，她能想到这种最差的情形，虽然过程和结果可能略微戏剧化了一点。 “我们，我……”宣梓瞳有些惊慌，她杀死恶爪的过程毫无波澜，就是靠着提前布置好的陷阱坑杀就可以了，但是现在她们手头已经没有可用的大型陷阱区域了。 “去东南方，废墟镇。你和庞珩布置的那块地方。” “可能，已经，用了。” “抢掉恶爪的是沙庆，而他口中那个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小兄弟大概就是庞珩，既然他们在一起，至少几个小时前那边还没有被用掉！我们现在过去！” “你的，身体……” “身体这种东西只要活着回去就能修复！你的任务完成了，到达废墟镇后不要进去，留在外面当后援。” “我能，战斗！” “我不用你来战斗……我需要的是万一我失去行动能力了，你能再救我一次。”陆凝微微笑了起来，“我欠你一条命，很可能再欠几条。从这次场景开始，我就在借助你的能力，那你愿不愿意让我借用到最后？” “好。” 宣梓瞳慢慢点了点头，扶起陆凝从床上下来，两人走出了小屋。 “你是，好朋友，陆凝。” 她们一路回到了车上，预热发动机，并取出干粮来填充了一下饥饿的胃袋。 “所以，我，会帮你。” 大灯打开，积雪扫到一边，预热完毕后慢慢将车开动。 雪再次被扬起，面包车很快抓住了地面的摩擦力，在路上留下了几条车辙，不久之后也渐渐被雪掩盖。 29 废墟镇 废墟镇的名字已经无法知道了，作为距离避难所最近的一个城镇，这里早早就被搬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留下。正因为如此，在这里展开战斗也不用担心造成什么损失。 然而就在面包车经过镇子外面的牌楼时，一个用铁管硬缠出来的“T”形柱引起了陆凝的注意，随着车子慢慢接近，她也能借着大灯看见那上面被藤条紧紧缠绕的尸体。 那是庞珩。 他脸色惨白，双目暴突，整个表情都是扭曲的，皮肤已经干瘪了下去，极冷空气已经将他化为了一座冰雕，暗青色的嘴唇下还能看见一些红色的血冰，大概是死亡之前咬破了嘴唇的缘故。 陆凝不用下车都可以确认，他死了。 废墟镇这里的战斗痕迹依然还留存着，火焰所炙烤过的黑色痕迹残留在楼房上，到处都是混合着泥土的肮脏雪团。 “已经，用了。” 宣梓瞳伸出手扯了一下陆凝的衣袖，露出哀求的神色。 “走吧，不能。” “你留在这里。” 陆凝没有熄火，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我不会拔钥匙，现在这样将钥匙拧到最底下就是启动，档位是自动的，要记住的只有退、空、进这三个，对应前中后，很好理解吧？” 她的语气越是平静，宣梓瞳就越是恐惧。 “脚下控制的是油门和刹车，就算不开车的人也知道，油门在右……你试试也就清楚了。” “陆凝，别走，我……” “你不要去，和我们之前商量的一样。看见庞珩身上的藤蔓了吗？我们这次不好离开，是老对手了。” 陆凝缓缓抽出了衣袖，投掷物、军刀、手枪、护具全部检查完毕后，她开门跳下了车。 失忆……虽然棘手，却不是完全想不到应对的方法。 陆凝踩着已经到达脚踝深的积雪，一步步走向了废墟镇的中央。 从失忆前的自己依然发动了攻击的结果来看，自己在一段时间后才会失去记忆，也就是说在那段时间里自己完全可以反击。说穿了对方也只是占据了每次都能主动偷袭的优势而已。 烧掉树木算是一个提示，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恶爪就是那只植物模样的，那它大概还能一定程度上操控植物，只是就算如此，要做到“偷袭”就势必无法保证那么巨大的躯体。 莫怜人用爆缩弹干掉了一只缩小潜入了避难所的石头人，证明它们的本体一旦遭到致命伤害同样会立刻死亡。虽然恶爪都有不同，但确实还是“生物”。 陆凝走到了一片广场上，这是小镇从前用来进行群体活动的地方，面积一千平方米左右，周围完全没有任何遮挡。这样的环境下偷袭可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而无论从哪里现身，陆凝都能有一点时间应对。 随着黑夜降临，一切陷入了沉默。陆凝腰间悬挂的提灯成了这片天地间唯一的亮光，渺小却明亮。 异香悄然升起，无声无息地浸润了周围的区域，陆凝闻到这股香味的同时，马上向后一跳，脚下两根藤蔓在雪地上捞了个空，迅速缩回了积雪当中。 “反应很快，看来预料到我的偷袭了。” 广场上很快回响起了那个恶爪的声音。 “还躲着不出来吗？恶爪的身体素质正面碾压我应该没问题吧？” 陆凝也不知道这种明显的实力差距下对方为什么还要躲着。 “你差点杀死了我的一个同胞，而我相比于其它同胞来讲又更加娇弱一些，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安全地进行捕食呢？” “真是敢直接说啊……” “说出来没有关系的，反正你都会忘掉，知道吗，人类一次又一次踏入茫然和未知时的恐惧，比起本身的血肉来更加令人回味呢。” 随着话音，香味消散，陆凝的眼神回归了之前的警戒状态。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之前的脚印位置已经开始积雪，自己则离开了半米多的距离。 被攻击了。 陆凝扭头看了看四周，手腕抖了抖，将一块手表从袖子里抖了出来，扫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十三到十四秒……” 这是大概失去记忆的时间，并不精确，不过也能让陆凝对这段时间内自己能做哪些事情有个了解。 “它已经发动过攻击了，不知道是借助什么掩护来进行的。但是一击不中之后它肯定不会再使用相同的攻击手段，那对我来说永远是‘第一次’的攻击，可以通过穷举的方式找出最有效的……” 陆凝通过自言自语的方式保持着清醒，手指不断在枪套和手雷上来回摆动，失忆的弱点她已经渐渐能够掌握了，那就是无法去除这段时间内留下的痕迹，要是她手里能有个摄像机录音笔之类的东西，想要知道失忆期间发生了什么其实很简单。 但她没有，也不觉得对方会给自己重新播放一遍的时间。 香味慢慢浮现出来，陆凝这次往旁边一闪，同时掏出手雷往身边扔了出去，数条藤蔓自雪下冲出，掀起的雪块阻挡了陆凝的视线，同时她猛地感觉脚踝部位一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倾斜，半跪在地。 随后，那些藤蔓将周围搅乱后，收回了雪中。 陆凝半跪在地上，脚踝的疼痛是突然传来的，她不用看都知道至少是被抽肿了的程度。周遭的雪地一团混乱，根本无法辨别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低下头，将护目镜往上推了推，掩藏起了自己的情绪。 这时，她身后十多米处的矮墙后面，走出了一个有着宛如女子一样曼妙姿态的身影。只是有大量藤蔓从它的身后钻出，如同波浪一样慢慢飘动着，这些藤蔓垂落到地下，钻入雪中，只有头顶的几根比较特殊。 它们很短，甚至不像是藤，而是植物的茎。一个个只有拇指大小的花苞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这些茎上，看上去显得十分美丽。 接着，其中一个花苞开花了。 里面并没有一般的花所具有的花蕊，反而空空如也。随着这多花盛开，那令人失忆的异香也再一次被散播了出去。 陆凝这次没有一点反应，应该说，脚踝受伤也让她无法再进行灵活的闪避了。 “你放弃抵抗了……你以为我会这么想？” 恶爪放出香气之后并没有立刻进攻，反而谨慎地打量起了四周。 “你终于现身了。” 陆凝撑着颤抖的双腿慢慢站了起来，现在她一只脚受力，站姿也明显歪了一些，不过她的手上已经拿起了另一颗手雷。 “你身上的爆炸物还剩下七颗，是打算用这些留下记号吗？就像刚刚的那颗手雷一样？” 人类使用记号来记忆事物是在血脉深处的能力，从结绳计数，到石板壁画，因为记忆不可能靠大脑永远留存，所以使用别的方式来记录成了智慧生物必然会走上的道路。 而现在，陆凝靠着手里的手雷，通过预先想好落点的方向和距离所代表的意思，同样可以传达一些简单的讯息。 “被发现了吗？” 陆凝张嘴咬掉了拉环，神色却毫不惊慌。 “两次……只要你再进攻两次，我就能知道你能力的秘密了，到时候你的先制攻击优势将荡然无存，如何？你要怎么应对？” 说完，她将手里的手雷扔到了另一个方向，爆炸声响起，焦黑的雪坑出现在不远处，这么显眼的爆炸痕迹不可能在香味持续的短短十几秒内消失。 “你和我见过的许多人都不一样，不，应该说——你们。” 恶爪的身形慢慢隐没在矮墙后面。 “既然如此，下一次，我会杀了你，如你所愿，以正面碾压的方式。” 香味消散。 陆凝意识到的瞬间立刻扭头去看向周围，马上找到了新的爆炸痕迹。 “攻击方式是气味，距离是不到二十米……是吗？” 这样一来，对方的秘密已经保持不住了，至少在情报方面陆凝将双方勉强拉到了同一个起跑线上。 最后一次，她就要找出敌人在什么地方，以及弱点部位在哪里！ 片刻之后，花香袭来！ 一个将近三米高的巨大身体从矮墙后猛然长出，虽然依旧保持着相同的体态，可是它的身上已经缠上了大量的藤蔓作为护甲，只留下几条长藤作为攻击手段。身体成长到这个地步的恶爪已经恢复了力量和防御力，它轻易地将矮墙踢裂，接着用藤条托着自己迅速向陆凝冲了过来！ “你的直觉确实准确，但是人类对于记忆的依赖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两根藤蔓扫下，重重砸在了地面上，扬起了大片雪块，遮蔽了陆凝的视线。 “从忘却，到重新记忆的中间，是有一个短暂的间隔的，那是人类反应能力的局限！也是你再多的提前准备也无法超越的界限！” 手雷的爆炸声自雪块遮蔽下响起，陆凝掏出手枪迅速对准前方打空了所有的子弹，植物绿色的浆液在空气中飞溅，两根袭来的藤条全部被截断，但这对于恶爪的本体丝毫无损。 眨眼之间，恶爪已经欺入了距离陆凝不到一米的距离，它手臂上缠绕的藤蔓螺旋散开，露出了里面棕色的手臂，以及手臂前段布满锯齿的刀足。 陆凝的身体被恶爪冲锋带来的烈风冲到失去了平衡，在它挥手劈落的时候，只能抬起了左臂，略微倾斜身形作为抵挡。 鲜血一霎时从手臂上喷出，牺牲这半条胳膊为陆凝争取了片刻时间，然而就算是这片刻时间，也在恶爪的预料之内。 “反应不错，但是时间到了。” 30 雪化妆 花香造成的失忆极为霸道，哪怕在此刻经历着剧痛，哪怕正在被敌人近身攻击，哪怕正在生死之间——你都会忘掉闻到香味期间所经历的一切事情。 这片刻的晃神近乎是致命的。 无论陆凝的思维转得多快，她必须一瞬间想到自己胳膊的伤势，面前的恶爪，周围的环境，还有位置、武器剩余、攻击和闪避的抉择，以及无数在同一时间内需要处理的事物。 “一个人能够在一瞬间处理多少不同的事情？” 恶爪收回了沾着鲜血的手臂，藤蔓再次交错缠绕了回去。陆凝在这样的极近距离也能看清了它的面貌，无数藤条生长出来的球形头部上，有着木质纹路描绘出来的类似人的五官，然而它们并不具备实际功能，它的头部整体都是半透明的，里面充满了绿色的胶状物质。 陆凝没能倒下，几根藤条束缚住了她的身体，将她固定在了半空。 “并行思考，一贯是你们的弱项。” 腰间挂着手雷和枪套的腰带被扯断，甩到了远处的雪地上。 花香渐浓。 陆凝甩手将手里打空子弹的手枪向恶爪脑袋上砸了出去，在它侧头闪避的时候身体一弯，从靴筒中抽出匕首，拧起身体割断了那几根缠绕着自己的藤条。 砰。 她重重落在了地上，旋即滚到了一旁，撑着地面半跪着站了起来。 “你的头部就是弱点。” “你没有机会。即便你手里有爆缩弹，也没有任何机会将它装到我的头上。” 陆凝的怀里确实还剩下一颗爆缩弹，那也是她最后能够用来杀伤对方的热武器了，除此之外，就只有手里的匕首。 “杀我之前，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不能，人类一贯会拖延时间，我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换个说法，我让你死个明白？” 陆凝咧嘴一笑，虽然在厚厚的衣物包裹下，对方看不见这个笑容。 她能感觉到口中传来的血腥味，也能感觉到随着血液流逝愈来愈薄弱的体力，然而大脑依然处在亢奋当中，这样的兴奋不知道从何而来，但至少还没让她感觉到死亡的临近。 “无谓的口舌之利。” 第二段香味立即散去，瞬间跟上的是第三朵花的盛开，失忆花香的攻击根本不需要中间的停顿，如果必要，恶爪甚至可以让花香完成无缝衔接，造成几十秒的失忆长度——情报上的差距就是如此不对等，就算再聪明，再依靠本能作战的人，也无法从这段时间当中取得任何优势！ “弱点之一，是香味的持续时间只能延长，不能缩短。” 恶爪根本没有理会陆凝的话，再度猛扑而上！ “弱点之二，是身体过于脆弱，甚至我在树林里的反击都能扯断你身上的藤蔓！” 陆凝扬手挥出匕首，切断了两三根藤条之后，被一根从侧下斜抽上来的藤条将匕首打飞了出去，她立刻探手入怀，将最后一枚爆缩弹取出，按下了按钮！ 看到爆缩弹的瞬间，恶爪猛地将大量藤条都收回了头部，在外面织成了一个防护网。 但陆凝只是将那颗它眼中唯一能造成威胁的东西抛向了身后。 “弱点之三，是拥有智慧后你开始畏惧死亡，依靠能力开始谨慎行动。” 抽取空气开始，气压降低猛地形成了一股拉扯力，然而恶爪猛然展开了大量藤蔓将陆凝的身体缠住，将她拉进了自己的面前，发出了恶狠狠的声音。 “那又如何？你最后威胁我的武器已经没有了！爆缩弹抽取空气同样不可能将你拉出我的束缚！” “四……庞珩的尸体显示，你的进食方式是吸食血肉。” 陆凝的身体稍微挣动了一下，这个时候，恶爪忽然看见了她的“武器”。 浸透着暗沉红色的利刃，就像是被砸开的啤酒瓶那样不均匀的红色冰桩。 爆缩弹的吸收过程结束，猛地放出了内部的空气，形成了远胜于刚刚抽取空气时的巨大冲击，被高举在半空中的陆凝和她身上的藤条本来就处于向恶爪拉扯的状态，这下受力忽然变更，两相叠加，就像是恶爪捧起陆凝往自己的头部狠狠砸下一般，双方猛地撞在了一起！ 若是平时的状态可能还好，然而不巧的是，陆凝举起了一只胳膊，或者说，四分之一条胳膊。 血液冻结形成的冰刺刀完成了它应该完成的任务，它的硬度足以突破恶爪那不甚结实的半透明头部薄膜，温热的绿色胶质从如同破开的气球一样的脑袋里涌出，接着在陆凝的身上慢慢凝固，变成了一层仿佛琥珀一样的外壳。而在撞击中手臂再次绽开的伤口也被完全封闭在了里面。 藤蔓的力量逐渐消失，和陆凝一起落在了地上，然后在雪地里，慢慢冻僵。 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 “死亡，是均等的啊。” 陆凝踹断了一根比较直的藤蔓，修正了一下长度，然后当做拐杖撑着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不过老实说，你死了比活着的时候硬多了。” ========================= 回到面包车上的时候，其实并没过去太久，战斗的持续时间很短，大部分时间花在了路上。 陆凝这次确实没办法开车了，宣梓瞳成为了临时的司机，无论她对于陆凝的归来有多高兴，对于一个新手司机来说在这种天气还要开车也是一个大考验。 正如楚剑庭所说过的那样，场景里对于刚刚经历了激战的人似乎是有一定的时间奖励，她们沿着往东去的道路行驶了很久，既没有看见魔兽也没有丧尸。 陆凝慢慢睡着，开车的宣梓瞳一边熟悉着开车的方法，一边还有些惴惴不安地时刻看陆凝一眼。她那依赖性极强的专长也让她不免产生了对人的依赖，现在这个时候她真的担心陆凝睡着睡着就停止呼吸了。 直到黎明时分。 “嗯？” 躺在后座上的陆凝发出一声梦呓后醒了过来，意外地发现窗外不那么暗了。 “天亮了？” “八点，多，乌云，散了。” 陆凝听了，赶紧伸手将车窗上的冰花刮开，确实，外面已经有了些亮堂的样子，风雪也逐渐变小，虽然只是相比于昨天的情况，可确实好多了。 “看来比预想的要好，暴风雪不会持续七天，这才第三天就开始变小了，气温呢？” “没，测。” “算了，这么冷也没必要测量。晚上没出意外吧？” “没，很，安静。” 陆凝点点头，这才开始低下头处理胳膊上的“琥珀”来。 恶爪头部流出的胶状物质有些粘性，她的胳膊到肩膀部分已经全被绿色外壳包裹住了，意外的是保暖性很好，然而不透气，而且活动不便。 试图用小刀分解未果后，陆凝也就放弃了处理这个的打算，反正这条胳膊已经用不着了，被这个外壳包着只是稍微还有些痛，别的连感染的风险都没有，反而更安全。 “我们到哪里了？” “应该，在，一三零高速。” 一三零，那么从其中一条路口下去后就能抵达之前陆凝找到的那家汽车旅馆，只要没遇到什么魔兽攻击，在那里躲上四五天不成问题。 “任务完成，突然轻松了好多啊。” 陆凝从后座上的箱子里翻出一条巧克力，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口中顿时充满了馥郁的甜香。 “宣梓瞳，跟我说说你的事吧，还有‘人偶派对’的事情。” 开车的宣梓瞳手一抖，面包车顿时在公路上开出了一条S形痕迹。 “……有仇，报仇。” 这不是什么不能讲的事，至少她愿意和陆凝说一说。 宣梓瞳所在的集散地有很多小型团队，大约十几二十人一起的那种，他们的团结程度很高，因为成员之间都有一些亲缘或者旧识的关系，宣梓瞳也是见到了自己的一位表哥，受邀进入了其中一个团体。 那时候表哥是团队的中心人物之一，所谓中心人物，就是优先取得团队最大化资源供给，然后在测试场中保护同团队成员的人。毕竟一阶的测试场一个实力强大的人比十个普通人都要有用得多。 不幸的是，在宣梓瞳刚刚享受了一场这种福利后，在一场名为“死谷迷踪”的测试场中，她和当时同去的三名中心人物，包括表哥，还有另外几名团队成员碰到了三个“散客”。 那是个生存场景，游客之间不存在任务冲突，然而就在他们遇到那三个人，并入住指定的旅馆后，却在半夜遭到了他们的突袭！ 表哥以外的另外两人都在袭击中被暗算，另外还有三个人被掠走。紧接着在后面步入死谷的过程中，整个旅途完完全全变成了噩梦。同伴的手和脚在天亮的时候挂在门口窗口、走进洗手间却看见一颗被剥去脸皮的头颅正对着你怒目圆睁……最可怕的是，他们根本分不清这究竟是那三人所做的还是谷中的鬼怪所为！ 最后，所有人都死了，宣梓瞳是被他表哥连同另外一个年轻人一起推进了最后用来逃脱的缆车里面，然后亲眼看着表哥被那三人引来的厉鬼撕碎远去的。 团队就此差点一蹶不振，三个人的损失几乎是承受不起的，幸好在那之后宣梓瞳展现出了她的天赋，一段时间后，她作为新的“中心人物”而被培养了起来，等她学会了大部分事情之后，除了保护团队成员以外，还有一个就是要去找那三个人。 她只记得容貌，以及他们自我介绍时候说的自己属于“人偶派对”这样的信息，名字甚至都是外号，根本不足以相信。 复仇，等到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 31 暴风雪之夜 宣梓瞳经历的事情在整个集散地当中并不罕见。 你会认识无数的人，也会失去无数的人，在这条回家的道路上，终究会和别人越走越远，因为回家的人只是你自己一个，你在这里所结识的一切缘分都带不走。 但人们依然会组成各种各样的团队，去经历那些得失带来的喜悦和悲伤。陆凝那并不丰富的经历中，也见过一些为此而放弃了这第二条生命的人。还活着的，像宣梓瞳这样的人，也依然会被各种“缘”所构筑的锁链慢慢束缚在这里，回家的日子也愈发遥远。 “如果你一直找不到呢？” “不会，找不到。升阶。”宣梓瞳解释道，“我们，相遇，升阶，会在，一起。” “能够在一阶集散地相遇的人会在二阶到一起？” “是，适用，所有，阶层。” 低阶层相遇过的人们会在高阶层遇到？ 陆凝心里已经出现了一个金字塔形状的模型，从高阶到低阶，每一个高阶集散地的人员都是由同一批低阶集散地的人升阶上来的，从而构成了一个十分稳定的结构。 有什么仇上去解决……是这样的意思？ 陆凝模模糊糊对于这样设计的上下级构成有了些理解，方便是一方面，肯定还有别的意味。 “找不到，就升阶，找，报仇。” 这两个字，仿佛已经成为了执念。 面包车缓缓开下了高速公路，沿着辅道行驶了出去。由于车速不快，想要抵达之前有将近一天多路程的汽车旅馆还要一段时间，幸好路上除了雪和废弃车辆什么都没有，甚至常常冒出来袭击的飞蛾也都消失不见了。 好景不长。 在车开上普通公路后没多久，忽然发出了一声响，宣梓瞳惊慌之下练满踩了刹车，这之后再怎么打火都无法点着了。 “墨菲定律……下车看看。” 陆凝还很冷静，车坏了这种结果对于悲观预计的她来说也不是什么意外情况，马上将衣服裹严实下了车，检查一番才发现车子地盘已经结了很大一块冰，不知道是水箱漏了还是怎么回事，总之不是她们两个汽车小白可以修理的问题。 “雪还行，气温……凑合，接下来我们大概要步行了。” 陆凝开始从车上往下清理东西，主要是水、食物和武器。难携带的全都扔掉，大不了节衣缩食过上几天。她将一段干辣椒塞进了口中，瞬间整个脸都变得通红，毕竟不怎么常吃辣的。 不过…… “鲁迅先生诚不欺我，宣梓瞳，过来嚼点这个，把这两瓶酒带上，这里往汽车旅馆走至少也得三四个小时，我们路上还得找地方休息。” 陆凝感觉浑身都开始冒出了热气，越是不能吃辣的人似乎效果就越明显，至少周围的寒风现在也显得不那么冷了。 离开面包车，两人开始徒步走上了这段最为艰难的旅途。 这一走就是两个多小时，她们停下来找到了一个加油站，里面当然什么都没有，借助稍微能够御寒的房子稍微休息了一会之后，陆凝却注意到窗外有一辆没有被雪完全覆盖的轿车。 她立刻提高了警惕。 轿车上有凝固的血污和泥浆痕迹，整体都是破破烂烂的，显然经过了末世的洗礼。这样一辆车被扔在这里，就说明很可能不久前有人在这里遭遇了和自己同样的状况。 这个时候，任何陌生人都不能信任。 陆凝心里疑惑，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她和宣梓瞳将货架上的木板拆下，用工具劈成和脚掌宽度差不多的长条，然后绑在了鞋底，做成了简易的雪地靴。 “陆凝，那个。” 宣梓瞳指了指加油站后面一扇半掩着的小门，那里偶尔被风吹动，会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 陆凝走了过去，用一根木条将门捅开，随后看见了小房间里面的情景。 包括张年修在内的四个人，带着惊愕的神色倒在地上。他们的脖子上或者胸口都被开了一条巨大的伤口，血液早已凝固结冰，似乎死亡已经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了。 这个怀着天真梦想的男人躲过了避难所里恶爪的袭击，却还是死在了这里。 陆凝蹲下身在张年修身上检查了一番，杀人者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只翻出了一个挂坠，打开后可以看见是张年修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相片，背景是阳光灿烂的海边。 “是，什么？”宣梓瞳在外面问道。 “张年修和他的几个同伴，已经死了，用不着进来。” 陆凝起身，将门关好，转身离开。 她们很快就继续出发了，走走停停的，在天色开始变得昏暗之前，终于看见了汽车旅馆的轮廓。 推开被修补好的门，灰尘的味道显得熟悉而亲切，屋子里依然寒冷，但是没有使劲往脖子里钻的雪片和随时可能刮开你皮肤的寒风，总是会给人温度上升了不少的错觉。 两人赶紧走进了休息间，几天前楚剑庭砍出来的柴还好好地堆在那里，没人动过。宣梓瞳赶紧上前拖了几根木头塞进壁炉，取出引火物和燃料折腾了两下，点起了火。 “这下……应该差不多了。” 陆凝很想躺在什么地方休息一下，但在此之前她还是要把东西清点一下的。 “罐头食品，干肉和蔬菜，饼干，糖，还有冻得和石头一样的‘馒头’。” 说是馒头，其实就是各种粗粮搓的球，烧水的时候架上去蒸出来的，连发酵都没有，咬着都觉得硌牙。 “武器……还真是没剩多少了。” 手雷还有两颗，宣梓瞳制作的那些东西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子弹只剩下给陆凝手枪用的三十多发，她们也没有别的枪械。匕首还有很多把，毕竟考虑到杀丧尸和自己处理食物的不能混用，陆凝备用了不少。 “还有四天时间……足够坚持下来了。” 陆凝点完数，把手枪递给宣梓瞳警戒，自己找了个沙发躺了上去，昏昏欲睡。 晚上的风雪又变大了，寒潮毕竟还没过去，夜晚气温低也正常。等陆凝休息好了的时候，宣梓瞳已经在壁炉前架起了一个铜水壶，里面煮着用一个馒头团和八宝粥罐头混合的粥，不断散发出迷人的香味来。 人饿了一口饭都是人间美味。 “辛苦了，我好像睡了一会？” “你累，休息，没事。” 此时两人都已经把脸上遮挡的东西除去了，宣梓瞳能清晰地看到陆凝发白的嘴唇和满是血丝的瞳孔。搏命后留下的疲劳不是车上睡一觉能解决的，何况今天还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 她从壶里舀出一杯粥，放在火边继续保温着，陆凝则走到外面去又看了一圈门窗的密封状况，确认经得起风雪敲打后才安心回来，坐在火边拿起了杯子。 “这次回去，我要升阶了。你遇到的人如果已经能在一阶测试场横行的话，估计距离升阶也不会太遥远。” “嗯，但是，不行。” 宣梓瞳往壁炉里添了一根柴，闷闷地说。 “我，太弱，不能，报仇。” 毫无理智地去寻找仇人只是白白送命罢了，宣梓瞳至少还清楚这一点，并不会贸然行动。 “……那么，有缘的话，二阶的集散地再见吧。” 听见这句话，宣梓瞳默默点了点头。 空气陷入了沉默，只有偶尔的火星溅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二人就这样对坐着，享受着屋内的安静。 随后，安静就被打破了。 旅馆大门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明显被什么人粗暴地推开了，休息室的火光在屋内看着十分显眼，于是脚步声迅速向这边逼近。 陆凝立刻站了起来，转身看向了休息室的门，伸手挡住了身后的铜壶和宣梓瞳，摆出了戒备的状态。 门外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他一脚将不怎么结实的门踢开，在火光中露出了一张狰狞的脸庞。 “呦，没想到你没死啊？” 沙庆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对着陆凝狞笑了一下，右手掂了掂那把大斧，看着陆凝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鬼天气真容易迷路是吧？而且都宰了恶爪了居然还不能离开，真是恶心的任务设计不是吗？你那是什么表情？看到同样从那鬼地方来的人不是应该感觉高兴吗？而且老子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陆凝微微后退了一点，将手向后伸出，宣梓瞳会意，立刻将手枪往她手上塞，却没想到沙庆动作更快，一见陆凝动了立刻猛扑上来，肩膀一顶就把陆凝撞飞到了一旁！ “啧，真是没劲。” 陆凝被撞在了沙发扶手上，稍微缓和了一点冲击力，可是胸口还是一阵滞涩，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沙庆则得意地一笑，目光转开，看向火边：“让老子看看你们藏着什么……哦，不错啊，天寒地冻的居然还整出一锅热乎的来？” 他根本没把宣梓瞳放在眼里，能冲到这里就说明这屋子里没布置炸弹，换句话说这个小女孩的威胁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除了…… 咔。 一声轻响，让沙庆微微移动了一下目光，却看见宣梓瞳拿枪指着他，一边发抖一边拼命按动着扳机。 他圆睁着双眼，脸上挤出了一个可怖的笑容。 “小丫头，手枪不是这么玩的。” 32 落幕——不为人知的死亡 沙庆伸手，轻而易举地从宣梓瞳手中抽出了手枪，然后打开保险，对着她的耳边连开两枪，子弹擦着她的头发划过，当时就吓得她坐倒在了地上。 “嘿嘿……爆破专家不会玩枪，真是出乎预料啊。也幸亏是这样，不然老子怕是要死了，说起来这次任务真是出乎预料地顺利。”沙庆忍不住狂笑了起来，“选了个顺心的阵营，杀了人也没人管，狩猎任务轻松搞定，就连现在这个稍微大意的错误都没出什么问题！” 他将手枪往腰间一插，伸手拎起了铜壶，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陶醉。 “连晚饭都有人准备好了，正好跑了一路老子都饿得前心贴后腔了，你们两个说不定是完美的妻子人选呢。嘿嘿嘿，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显然沙庆这一路上也是饿得狠了，捧起壶也顾不得烫，狼吞虎咽地就把里面的粥喝了个精光，然后随手将壶扔到了一旁，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 “也就是说恶爪攻击之后要活七天是吧……嗝，老子可没注意这种烂任务，有什么东西直说不就好了，非得藏着掖着……” 沙庆这样说着，目光看向了浑身发抖的宣梓瞳，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过，剩下的这几天大概可以过得很快活了，你们准备的东西看起来挺充足的呢。” “陆凝，陆凝……” 宣梓瞳一面拼命往后退，一面还在小声呼喊着陆凝的名字，然而沙庆一步跨过去，伸手拎着她的领子将她抓了起来。 “她？她一个残废现在还能做什么？你还是乖乖听我的话，说不定七天之后还能留下一命，嗯？毕竟命没了什么都没了，很容易想明白吧？” “你，不会，让我，活……” “你们这些脑子清楚的家伙真是无聊得可悲，连装作想活下去都做不到吗？”沙庆伸手开始撕扯宣梓瞳的衣服，语气上多了几分急躁，“那就算了，有几天算几天，让老子快活一下，你这几两肉说不定还能填一天的口粮，正好不用浪费……” “给我看这边，垃圾。” 旁边传来的声音，让沙庆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挑起了嘴角，把宣梓瞳往地上一扔，转过了身。 “这么快就清醒了？残废？” “你在杀人之前都喜欢这样放嘲讽吗？”陆凝抓住扶手起身，冷冰冰地盯着沙庆的脸。 “杀人前？这样的机会可不多，遇到了当然要好好享受。你喊住我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替她先来尝尝老子的滋味？也未尝不可啊。” 沙庆没有拿斧子，只是揉捏着拳头慢慢走上前来，伸手抓住了陆凝的衣领。 火光闪烁，在陆凝的脸上投下了他的阴影。 “你以为我没杀过人吗？”陆凝不闪不避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现在特别想杀我，可是有什么用呢？你倒是可以考虑在接下来的热身活动中爽死我，或者趁我不注意咬断我的喉咙？这种刺激的游戏可是我特别喜欢的。” 沙庆将陆凝慢慢提了起来，他比陆凝高了足足一头半，在从前，他用这样的方式去盯着别人时，总能造成巨大的压迫感。 但这次仿佛失效了。 陆凝连伸手扒拉开他手的动作都没有，整张脸落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睛依旧盯紧了他。 “我在说，我和你这种杀个人还要耀武扬威半天的垃圾不一样……” 沙庆忽然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一声轻微的爆响从两人之间传来，将温热的液体喷涌到了二人的下巴上。 魁梧的身躯缓缓向下软倒，陆凝顺势撑住了沙发，用没受伤的脚支撑在地上，坐在了扶手上。然后，她抬手拽住了沙庆的领子，拉住他软瘫下去的身体，用和刚才完全相同的姿势，自上而下地盯住了沙庆尚且留有一丝生气的眼睛。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宰了你了，并且立刻——” 手松开，人倒下。 “付·诸·实·践。” 她的衣服，手上，乃至下面半张脸都染上了鲜血，却毫不在意地一脚踩在了沙庆的脑袋上，仔细确认了一下他已经死透了之后，才站了起来。 “陆……陆凝……”宣梓瞳依然脚软，不过勉强也可以起身了，她刚刚已经害怕到了极点，此时就算陆凝外貌再可怕也是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人了。 “宣梓瞳，帮个忙，人拖出去，枪留下。” 陆凝用疲惫的声音说了一句之后，换了个沙发，往上面一躺。 “这样才算结束了……” 暴风雪吹得更加猛烈了，宣梓瞳拖着腹部爆开了一个大洞的沙庆将他扔到了旅馆大门外面，很快他的尸体就被雪所覆盖，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那一点火光，同样隐没在了白雪的掩盖之下，再也不会有人打扰到这份温暖与安逸。 ====================== 一间富有童话色彩的小木屋中，摆放了十张方桌，一只兔子脑袋，身材瘦长的侍者正在吧台后面忙碌，很快端出了两杯咖啡，一杯姜茶和一小瓶烧酒。 “你倒是终于可以放开喝了。”吕文硕向兔子道了一声谢，将烧酒递给了楚剑庭，自己拿起姜茶。旁边的廖一梦接过了咖啡杯，战战兢兢地走回去将一杯放在了云之瑶的面前，陪着小心道：“云姐，请用……” “你知道这次任务失败意味着什么吧？”云之瑶斜了他一眼，端起咖啡。 “知道……升阶进度延迟……可是我和小楚一起打的怪物，差别就是他最后给了致命一击，我也出了力的啊！”廖一梦有些委屈。 “那你们不知道找个别的恶爪杀？避难所没了不知道在外面偷个猎物？能杀一只就不知道去杀第二只？” 云之瑶将他想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算了，反正我不急，小楚等着升阶呢，让给他也没事……啊，吕哥。” 廖一梦一回头，看见了笑眯眯地将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的吕文硕。 “小廖啊，你这次既然任务失败，分数就不多了吧？” 他的脸一白。 “对于加入组织后不进反退的人，我们也是有惩罚手段的……” “不要啊吕哥！我错了！我错了！” 屋内响起了惨叫，屋外则来了第二批人。 “看起来不错嘛，这次居然是个房子？不是车？” 莫怜人一脸好奇地走进了门，跟在她后面的是江诺、冉忆楠和祝幽三人，一进屋，她们身上的所有伤势也都瞬间愈合完毕。 “你们也挺早的，这次居然有八个人，看来超过半数的生还率是很有希望的。”吕文硕打了个招呼。 “半数啊，估计是可以。有什么饮品吗？”莫怜人走到吧台前开始询问了起来。 很快，门就再次打开了，这次是两个人，徐潇明一脸怒容，恶狠狠地看着后面的那个男孩，而栾鑫宝则满脸无所谓地踏入了屋子，根本不在意他人的态度。 “这样就是十个了，兔子先生，还有人会来吗？” 吕文硕大声问道。 “当然，在所有人到位之前，我们不会出发……这位小姐，请问还需要什么？”兔子很有礼貌地抽空回复道。 时间并没过多久，门就又被人推开了。 陆凝和宣梓瞳走进了房子内，凝固在陆凝左肩的绿色硬壳在门外就碎裂成了残渣，进门之后，她的胳膊上迅速生长出了一条新的手臂，连一点疼痛感都没有，仿佛从来就没被砍断过一般。 “无论几次还是觉得神奇……”陆凝用新生的左手握了握拳，然后和房屋里的熟人们打了个招呼，走到吧台前要了一杯香草茶。 “十二个了。” 冉忆楠低声道。 没有从这里出发之前，她依然还是怀着一丝希望的，至少在陆凝两个进来之后，还是没有任何要离开的迹象。 “我，我又活了！哈哈！我没死！我活着回来了！我真是个天才！哈哈哈哈！狩猎任务我都能活！” 邱仁沙哑的声音，引来了一些人有点讶异的目光。就在他登上木屋之后，忽然整个天花板打开，一个复杂的金属支架支撑的喷灯立刻点燃，将隐藏在屋子上方的热气球迅速撑开，升力慢慢将屋子拽离了地面。 而冉忆楠的眼神也在此刻变成了死寂。 “本次双子避难所的任务正式完结，辛苦各位游客此次的努力了，我们将会在三个小时之后返回集散地，在此期间就请各位享受这个闲暇时光，我们提供所有种类的饮品和小吃，供您缓解心情。”兔子用非常开朗的语气宣布道。 “没有……别的……生还者了？” 冉忆楠低声自语。 “双子避难所预计的最大存活人数为十二，诸位已经超过了我们设想的可能了，请不要自卑，你们毫无疑问是极其优秀的一组！”兔子却听见了她的话，开始鼓励起众人来。 但是它并不能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伴随着轻微的呜咽声，木屋缓缓地升上了天空，突破了云层，离开了这个没有希望的世界。 1 文件B919-K12 【以下内容为文件b919-k12录入书库记录 场景：双子避难所 总结：狩猎、生存向场景，难度较大，部分完成任务，非设置性意外几率有所提升，建议推广。 规制输送：20人 实际生还：13人 人员报告： 狩猎任务部分人完成，部分人失败，已按照标准评估准则发放分数。 成功： 吕文硕——“音压” 云之瑶——“次元斩” 栾鑫宝——“涌泉” 沙庆（已死）——“毒雾” 莫怜人——“岩铠” 宣梓瞳——“黏油” 江诺——“飓风” 陆凝——“幻香” 祝幽——“铸甲” 楚剑庭——“火炼” 失败： 冉忆楠、徐潇明、廖一梦、邱仁。 死亡： 钟可立、图力巴、沙庆、邓思嘉、商毓敏、林启、庞珩。 该记录可作为预设参考模板保存。 该记录将允许█级以上游客查阅。】 =========================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集散地的墓地这个地方并不是真的用来埋人的，而是提供一个祭拜的场所，花个一百积分，就可以在这里立一个碑，用来纪念那些你在场景中认识过又没能留住的人。 这里并不常有人来，毕竟连自己都不知道哪天会死的时候，还有空为别人立碑祭奠的人委实不多。 陆凝踏入这里的时候，是荒凉一片的。 在不久之前，也可能是有些久了，她还有心情在这里立起两个石碑，纪念一下在那个梦魇犹在的恐怖山庄中所认识的朋友。 “凌雁姐，尹莲姐，好像上次过来已经是好久了。” 她走到两人的石碑中间，肃立着。 为了配合这里的气氛，墓园上空的天气永远是阴沉的，这也让陆凝今天的一身黑色衣服颜色显得更加幽深了一些。 “其实不久，算上测试场里的时间，也不超过两个月，对吧？但是我总觉得过了很久了。” 空气中传来了雨的气息。 “我下一次就要去参加升阶考验了，分数足够。我不会回头的，即便有放弃的机会，那也和我无关。所以……尹莲姐，我大概无法成为你所说的那种人了。的确，我这次总算是救了一个人，但也算是救我自己，这让我反而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比起救人来说，杀戮对我反而更加容易一些。” 说到这，她微微笑了起来。 “不过我也不至于做得太过分，因为我认识一个能做得很过分的人，她能将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然后自己甩手离去。我本来以为这次我的经历已经足够惊险了，没想到她一回来就给了我一个惊喜……惊吓吧。”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陆凝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陆凝，约定的时间到了。” 陆凝转过身，看着程雾泠的脸，至今尚未放弃尝试从她的神色上分辨出其内心的想法来。 这次回来，舒星若和苏芷兰那边也安全归来了，她们的任务是受警方委托去调查一个疯狂的杀人犯，然而任务做到一半才发现杀人犯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一个人一个鬼。 这中间还发生了坑队友、叛变、骗人的驱鬼专家和带崩主线的踢门式调查不提，舒星若干脆带着苏芷兰和两个靠谱的人单独开了条支线才混过了这一场，分数也在三千五左右。 至于程雾泠那边则碰到了一个星际向的副本。 虽然任何神鬼传说外星人之类的东西都可能成为场景中的一环，但这样的大型场景在一阶终究算是少数。程雾泠的任务是三十天内的生存，然而那个测试场里刚刚达到太阳系程度科技实力的地球遭到了能进行星际航行的外星舰队入侵，敌人都已经打到了家门口，别说三十天了，三个星期整个太阳系文明就没了。 按照程雾泠那平静得像是在念稿子一样的语气，她“不过”是找了个机会向太阳投放了密度炸弹，然后“适时”通过了火种计划，用整个太阳系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口作为诱饵，吸引先头的外星舰队进入了地球轨道，然后把太阳炸了。 仿佛就和说你家煤气灶坏了一样。 虽然她不能判断程雾泠的表情，但她确定程雾泠绝对有一言不合就掀桌的倾向，所以这次的升阶就算目的一致也必须防止她搞出什么大事来。 “尹莲姐，那么我就离开了，石碑……是带不走的，我也不会再在上层继续为你立碑了。不过只要我不死，这个石碑就能一直留存在这里，所以你如果还有轮回转世的话，就看着我好了，看着我走上回家的道路。” 陆凝向两座墓碑分别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和程雾泠一起离开了墓园。 “我以为你要找到同伴会花费很长的时间。” “我不否认我的做法得不到所有人的认可，但是和我合作过的人至少都这么觉得。” 程雾泠取出手机，确认了几条信息。她手里有大量富裕的积分，足以支持她在集散地过上及其奢华的生活了。 就比如等候在墓园外的一辆黑色豪华轿车，甚至有一名侍者司机在驾驶。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为了节约二十分钟走路的时间专门租了专车的人。” “能够买到的时间不需要浪费。上车吧。” 侍者打开门，陆凝和程雾泠先后坐了进去，随后，汽车平稳地开动了起来，往信息中心的方向驶去。 集散地的服务完全是按照完美贴心的方式设计的，大体上来说只要你付分数出来，就能得到任何不过分的服务。贫富差距能够拉大的不仅仅是人们所能接受的资源程度，甚至包括了更多—— 比如，联络功能。 只要你肯花费一千分，就能在信息中心的楼上租用一间三小时的二十人规模会议室。而取得主人的允许后，任何一个集散地的人都可以通过那里的信息中心进入这间会议室——这比起手机上那个只能发文字图片的app可强多了。 “你、我、舒星若、苏芷兰，我们四个所认识的人当中，筛选出同样准备近期升阶的人，并且可靠的盟友，这样一来通过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程雾泠所持有的高权限能够获悉很多和升阶考验有关的事情。 这两天不断复习也让很多有关的事项在陆凝脑子里不断重复。 首先——升阶考验和测试场是不同的，具体不同点在于： 第一，升阶考验难度不是本个阶级，而是向上一阶的难度，除了一些规则上的问题以外，可以完全等同于二阶的场景。 第二，升阶考验完全没有分数上限，也就是说在这一场就攒够足够二阶升阶报名费一万分的可能性也存在。 第三，一阶的升阶考验必定为生存型，但允许提前退出。只要找到提前退出的方法就可以离开，分数不会返还。 第四，升阶考验没有人物上限和下限的设置，而是以时间区间报名的方式分配，因此同时报名，且属于同一上级集散地所统辖的所有集散地成员必然被投入同一个升阶考验当中。 “你居然准备组队了。” 陆凝得知了程雾泠的决定时，莫名感觉有点惊讶。 “我什么时候不想组队了？” 确实……程雾泠实际上每次都和很多人组过队，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符合好队友标准的队友，然而陆凝就是有种她不会主动提出结盟这样的错觉。 进入信息中心，程雾泠出示了一张身份卡，很快就有侍者将两人领向电梯，带到了楼上的一间会议室门口。 “您的身份卡可以在这里使用，使用时限为三小时，如果想要延长时间，请提前进行告知。祝您今天生活愉快。” 侍者微微向两人行礼，接着快速消失在她们的视野中。 “走吧，我想有人已经到了。” 陆凝跟着程雾泠推开门走进室内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同时也出现了三个人。 沈新月的样子比起陆凝记忆中要光鲜亮丽得多，她一身职场丽人的打扮在屋子里其实算是普通的，但是作为一个通过了多次测试场的老手，光是那种老练的气度也就足够让她显得不同了。 而另外两人陆凝不认识，是程雾泠叫来的人。 “朱宏烨，我们在圣典后的测试场认识的，他的能力不错，是红头巾的备选提拔成员。”程雾泠比了一下距离自己较近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明显是练家子，一身肌肉虽然并不特别明显却充满了爆发力，留着板寸头，身上则是一身白色的武道服，一双眼睛是明亮的褐色，国字脸，笑容显得憨厚又可靠。 “认识你们很高兴，也很高兴再见到你，程队。” “说了不用那个称呼再来叫我了，然后，沈新月，你要自我介绍还是我说？” “……我是沈新月，是个平均发展的类型，和这家伙相遇大概是孽缘吧，总之收到了邀请就过来看一眼。我没组织，不用问我的背景。”沈新月对程雾泠的感觉还是有点复杂难言，没有再说什么。 “嗯，然后……叶缇丝，如你们所见她是混血，名字也略微有点奇怪……” “明明是你的名字比较奇怪好吧？” 坐在最远处，头发挑染了几缕蓝色，穿着仿佛中世纪西方贵族小姐的服饰的女孩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似乎是及其容易炸毛的性格。 “我的名字是父亲那边音译过来的啊！你这名字才奇怪好吗？雾泠这两个字从哪个文化角度看都像是随便找了两个笔画多的拼出来的吧？” “我们家是家族式命名，我这一代从雨从水。” “你居然还认真解释了……”叶缇丝抓了抓头发，将本来顺滑的长发揉得乱七八糟，“算了，我是叶缇丝，星界圣堂的内部成员，技巧加文化历史类偏向学习的类型，但是我们组织不管升阶，我就跑出来找外援了……” “哈哈，我们组织也是，自力更生，说要凭自己的努力升上去才不会成为拖累。”朱宏烨笑呵呵地说。 “最后，陆凝，我的室友，既然是被我邀请过来你们大可以放心她的实力。” 程雾泠介绍完，拉过一把椅子就坐，闭上眼开始等起人来。 2 共同战线 即将升阶的，又有一定实力的人陆凝也就认识那么一个。 楚剑庭。 其实云之瑶也是要升阶的，不过她很明显给自己规划好了时间和路线，不会参与到这种战前同盟式的会议中来，陆凝只是问了一句，得到个拒绝的回答就放弃了。 和楚剑庭差不多同一时间进来的还有一个眼镜男人，陆凝记得他叫庞少桐，是第一次山庄出来之后认识的，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历练后他身上的斯文书生气少了不少，显得更加沉着内敛了，进屋后也只是向陆凝点头致意了一下便落座了。 随后，舒星若和苏芷兰带着五个人进了屋子。 “已经来了这么多了？” 舒星若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和众人。 两个是从入门就认识的朋友，其中一个只有四五十岁，但是头发胡子已经白了的中年男人，是医生尹脉，家学渊源，是个说话谈吐都令人如沐春风的长辈。另一个名叫钱万里，年轻身材微胖，头发乱糟糟的，是电脑技术方面的高手，同时还了解一些枪械的军事知识。 另外三个都是年轻的女子。 宿笙歌，外表看上去文静，自我介绍却说自己是个运动类型，尤其是跑酷之类的挑战极限的运动。宁夜衣，标准的解谜派通关者，是个留着黑色短发，穿着偏向中性的酷女孩。赵晨霜，神态倨傲，语气和动作都显得有些夸张和做作，也只有舒星若和她能聊得来。 而最后来的三个人陆凝也熟悉。 莫怜人和她姐姐莫惜人，以及那时候作为队长的屠门。 “总计十七个。”程雾泠在所有人到齐后才睁开了眼，“虽然我们认识的肯定不只是这么多，但适合来到这里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些了。” “足够了吧，都够半个普通测试场的阵容了。”叶缇丝看了眼几乎被坐满的室内，当即拍了拍手，“不过程雾泠你还是先不要说了，我总担心你憋着什么坏主意。”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总这么觉得，那谁来开始？” “我来好了。”陆凝微微起身，将椅子拉到了旁边，手在桌子上按了一下，身后就出现了一个立体的投影。 进入正题。 “这一次的主要目的大家想必也清楚，为了组成一个在升阶考验中能够相互协助的同盟，尽可能支持大家通过考验。因为升阶考验的特殊性，我们可以进行这样的‘提前组队’，这个优势我想没有人会错过。” 陆凝手指一点，身后的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分区。 “众所周知的是，升阶考验不会泄露任何信息，而世界背景也无从得知。无论是魔法、奇幻、科幻、历史、神话、童话、时代、朋克、废土、战争都有可能作为大世界观背景的基础。不过就算什么都没有，有些准备也是我们必须要做的。” “比如说？” “五个部分——集合，调查，战斗，任务和外交。” 陆凝的身后出现了五个词语。 “首先，如果没能被分到一起的话，进行集合的方式，约定的暗号，确认身份的方法，以及万一无法进行集合时的备用对策。 “接着，进行集合后的调查，这样就涉及到完整队伍的指挥以及不完整队伍的指挥问题，我希望在这次讨论中确定所有人的指挥优先顺序，类似军队一样，任何情况下产生冲突以级别最高的人为准。” “等下。”赵晨霜抬起手，傲慢地扬起了下巴，“如果觉得指挥者是错的呢？难道还要去送死不成？” “你可以选择离队。我们不会强制指令，但是当你真正接下了某种工作，就没有退出的余地了。” 赵晨霜嗤笑了一声，摇摇头不再说话。 “第三点，战斗，因为各位的偏向原因，我们应该区分开战斗和调查的优先级，以及必要时需要进行的战斗配合。此外，在场景中能获取的武器也要以战斗组作为第一供给——作为他们在随时可能会死的状况中拼搏的补偿。这个我们也会讨论。 “第四，是任务，任务的不同可能造成大家完成顺序区别早晚，而场景中存在的支线虽然不在任务要求之中，也关系到我们能否顺利通过考验和最终得分，因此任务的共享程度也应该进行讨论。 “最后一个是外交工作，既然我们能结成这样的小队，可以想象还有其余的队伍在场景中出现，如何和那些队伍相处，单独遇到时又该如何应对，我们要有一个大概统一的做法。” 这些，就是陆凝她们认为最应该考虑的议题。 ========================= 被找来的人毫无疑问都是“游客”当中的佼佼者，依照比例来讲一阶集散地的升阶比例其实是最低的，能够在这里遇到能攒够升阶分数的人已经算是幸运了。 但和那些被动地从一个个要命的危机中逃脱的人不同的是，试图主动改变命运的人总能碰到一起。 三个小时一晃而过，在座的每个人都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高效率，一个问题从提出、讨论、妥协到达成共识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分钟，甚至不需要把所有东西都说出来，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众人就可以敲定每个人都接受的方案。 如果陆凝不是发起者之一，而是被邀请过来的参与者，她甚至都无法跟上一些事情的讨论思路，似乎每个人都已经在此之前思考了千百遍适当的策略，来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求同存异而已。 最后，光幕上已经录入了大量成型的条目，并且一个个被打上了勾。 “搞定。”赵晨霜往椅子上微微一仰，从桌上拿起这里免费提供的热茶，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多麻烦的问题呢，都是基础啊。” “就是统一一下大家的行动思路罢了，进入了考验中还得随机应变。”宁夜衣走到窗户旁边，她手上是一杯柠檬红茶，杯子小巧精致，和她的外表略微形成了一点反差。 “有人要打印一份吗？” 程雾泠询问了一句。 “嘿，这都是我们讨论出来的，还打印什么？”叶缇丝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她梳理好了，此时端坐在座位上，还真有点贵族的气质。 “那既然如此，我们就报名吧。” 程雾泠说完，会议桌中间向下猛地一凹，升起了一台比起楼下更显得科技感十足的自助服务机器。 “这就……报名？”苏芷兰犹疑地看了中间一眼，这可之前没说过。 “这里是信息中心，可是最方便的报名地点，在这里也能最大程度避免时间误差。”陆凝帮着解释了一句，随后环顾一周，大家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的神色。 “那么，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报名八天之后参加的升阶考验，请进行报名处理。”程雾泠对着那个服务机器说道。 很快，一道机械化的声音便从机器中传出。 “兹收到编号█-██-ccdb919信息中心发送升阶报名信息，处理完成，收录人员信息……完成。 “b919程雾泠、陆凝、苏芷兰、屠门、莫惜人、莫怜人、舒星若、庞少桐，b742叶缇丝，b220楚剑庭、尹脉，b062朱宏烨，b974宿笙歌，b113赵晨霜，b7e5沈新月，b500钱万里，b615宁夜衣。以上十七人已录入升阶考验筹备，取得授权……” 此时陆凝兜里的手机一震。 【你将报名参加升阶考验，时间八个自然日之后，由b919程雾泠发起群体申请，是否同意？】 每个人似乎都收到了同样的信息。 陆凝点了确认之后，很快机器声音再次响起。 “十七人同意，报名成功，请接收本次考验指示，该项指示也可以在诸位的通讯载体上重复查看。” 机器上空，出现了球形环绕的文字。 “本次升阶考验项目类型为生存，进入场景时取得任务指示，进入方法为八个自然日后的两小时内进入睡眠，地址不限。时间倒计时已经录入各位的通讯载体。进入失败则默认考验失败，报名费用不予退还。 “本次考验时代背景为——机械第一阶段，禁止携带任何超过时代的物品、穿戴与时代不同的装束。允许的随身物品仅包含和时代相符合的衣物，道具，武器——包括刀具和爆炸物都为禁止事项。 “升阶考验难度层级为第二阶水准，且升阶考验必然附带灵魂损伤的初始劣势，请完成任务后注意前往医院就医。感谢诸位持之以恒的上进心，祝各位的升阶一如既往地顺利。” 机器的声音结束了，只剩下那些文字飘浮在空中。 “那个……机械第一阶段，是什么意思？”钱万里问。 “是集散地的泛文明史的科技侧划分。”叶缇丝淡淡地解释道，“集散地将所有文明类型区分为三个种类，科技、魔导、混沌，每个文明按照其发展阶段又有详细划分，至于机械第一阶段大概就是机械革命……石油类矿物开始作为主要燃料使用的初期阶段。我们的背景不太一样我也没办法说一个统一的解释。” “不，总之是电子类工业没能占据主导的时候？” “抱歉，多数文明的这个时期连计算机都还没发明出来。” 钱万里立刻做出了个夸张的表情，他的本事这一下就被废掉了一半。 3 图书管理员 术业有专攻在集散地这样的地方显得愈发明显。 陆凝的发展方向越来越偏向侦查和线索寻找这方面，对于由无数个世界组成的浩如烟海的知识量来说，就算是只在这一门上下功夫也是个常年累月的活。 就像是程雾泠再聪明也不可能记住所有东西一样。她也仅仅是通过广泛但流于表面的高速阅读来快速了解各种世界观的规则，涉及到详细的东西也必须到图书馆专门查阅。 但仅从“知识”这一项来讲，从来都是有bug存在的。 人们可以通过给各个服务设施打工赚钱来获得一定的积分，这不是什么秘密，可惜的是要通过设施的考核相当困难，也就是像咖啡店阿芒那样的服务生还算是容易的职务。 图书管理员自然不同。 杨书玉是陆凝偶然在图书馆碰到的，起先以为是同样来看书的人，后来看到她胸前别着的工作人员标识牌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居然是个工作人员。 她记得整个图书馆所有种类的文献所在的地方——作为一名曾经的超忆症患者，她至少保留了自己强大记忆力的一部分，并以此在这里谋生了。 在帮助陆凝找到了她想要的书之后，陆凝在闲谈中问起了她工作的问题。 “如果我频繁进入测试场，一定会死吧。” 扎着辫子的文静少女，有些落寞地答道。 “我并没有拼上性命的决心和非要回去不可的理由，我也不是什么坚强的人。就算是每半年必须进行一次的测试也是靠躲避和退让活下来的，如果肖想更多的分数，可能马上就会死去。” 她的眼神中，没有不甘心，反而充满了对现在生活的满足。 “在这里赚取的分数足够供应我的日常生活，不必考虑那些惊心动魄的生死，平静地活着就好了。也许哪一天我再也躲不过了，就悄悄死在某个场景中，最好自己选择自己的死法，那大概就是我想要的结局。” 纵然拥有着超乎寻常的记忆力，但有些东西，她终其一生都可能无法接触到了。 “你这样就觉得满意吗？”陆凝不禁问道。 “是的，现在我哪怕进入必须的测试场中，心情也很平静。说真的我们都已经死过一次了，生死什么的也应该看淡了吧？” 杨书玉笑着将陆凝带到了另一个书架前。 “如果想要体会波澜壮阔的人生，这里有无数英雄史诗，传奇传记，它们都是真实发生在某一个世界的故事，甚至以我的权限，看到很多曾经存在过的游客们在测试场里的故事也是可以的。我可以完全不用历险就去体验他们的感情。” “如果你满意的话……” 陆凝伸手抽出了一本书，那是一本神话，是一个神明未曾消退的世界中的远古记录，翻开扉页，星体明灭，天辰变换，那些文字以史诗的叙事手法记录下了梦幻般的歌谣。 “……这也许也是一种选择。” “啊？您说什么？”杨书玉没有听清陆凝过低的声音。 “没什么，等你下班了，我请你喝杯咖啡吧。你知道lewie havonie咖啡厅吗？那里的咖啡味道很不错。” =================== 集散地的傍晚时分还是很漂亮的。 远方的星河逐渐浸润了明亮的天空，形成了自然界不可能形成的天象切换。随着繁星将夜空点缀，那一缕炫目的极光也悄然登上了天空的尽头，仅仅是看着这一幕景象，陆凝就感觉很多烦恼和郁结都被抛入了宇宙之中，心情都开阔了许多。 在多方查证了之后，她也算是对于机械第一阶段的文明程度有了大概的了解。 大多数文明进入这个阶段之后都不免发生了战争，虽然说有大有小，但是这似乎是某种历史的发展趋势。机械的诞生造成了生产力极大强化，从而从根本上影响了人类的生活和社会阶层，进而挑起了矛盾——无论是内部消化还是外部转移，总归会通过暴力的手段来进行接触。因此她几乎可以确定时代的大背景一定有战争。 可她们会不会参战呢？ 战争中的生命及其脆弱，个体的实力几乎不值一提，无论是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着出来。 在询问杨书玉后，陆凝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在她所阅读过的一千七百多个以战争作为任务主线的一阶测试场当中，游客的生还比率平均在百分之二十五左右，这个比率仅仅高于高灵异型和混沌世界背景的生还率。 回到宿舍，陆凝向几个舍友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所以如果是战争背景的话，究竟要怎么保证我们生还？甚至我们可能被分配在不同势力当中。” “我们不需要保证。” 程雾泠手中做着速记，抽空回答了陆凝的话。 “就算提前组队，挑战这样的任务不可能没有死人。我们讨论的时候也连牺牲同伴的情况一起讨论过了吧？你难道觉得我们十七个全都能平安无事地升上二阶？” “难道不能？你不是做到了许多这样的不可能？” “那是在了解了任务之后……我怀疑你把我看得太神了。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虽然有那么点家学也不足以达到算无遗策的地步。” “你就谦虚吧。”舒星若将一个饭盒放在了程雾泠面前，将筷子往她手里一塞，“圣典里面你不是把我们吃得死死的？” “圣典里面的意外也不少，都是后期补救……谢谢。”程雾泠放下了笔，揭开了饭盒盖子，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那这次陆凝的话总没有什么不对吧。” “她的调查是很有价值的，如果是战争背景的话我们很有可能在场景内获得那个时代的枪械之类的武器，这也是为什么不让我们自带还特意强调出来的原因。除此之外，通过睡眠方式进入也很有说法，我们得做好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预案。” “不，等等，你说清楚。”苏芷兰急忙伸出了手，“这个逻辑关系是怎么搞出来的？请让我这种资质鲁钝的能跟上你的思路。” “……我们进入的方式也就是我们切入场景的方式，这个大家都经过了几次想必也清楚了。睡眠这种进入方式我在圣典的时候经历过一次，那次是要从培养仓醒来，所以安排了那样的进入方式。但是那次是有人在外面，而且陆凝和舒星若的进入和我完全不同，只有这一次，我们所有人收到的是同一种进入方式。” “呃……所以呢？” “升阶考验不设人数上限，因此不可能只有我们这些人要进行。如果有人的进入方式不同的话，应该通过分别发送至各自手机的方式来进行通知，而不是在桌上的投影仪中进行统一的声明。这也即是说，所有人的进入方式都是一样的，不用另行通知。” “嗯，我明白了。继续。” “那么所有人都陷入沉睡——这个必要性在哪里呢？要知道无论是任务提醒还是进入场景都没有让我们睡觉的必要，所以我们进入的时候也肯定是要在‘睡着’的状态。我们都知道进入时会直接将我们投入任务点，那么结合陆凝查到的东西，可能性比较大的条件有三种——身份是士兵或者村民，居住点遭到敌军夜间袭击需要撤离；身份是俘虏，要完成任务首先从牢房中越狱；以及身份是职务比较高的重要人物。其中第三种或许不需要太过担心，但前两种我们都要预防一上来就遇到困境。” “也就是逃出来的意思？” “嗯。” “你还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还没进任务你都猜出这么多东西了！另外，吃饭！面要坨了！”舒星若敲了敲桌子，程雾泠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开始吃面条。 “睡着就是第一个不利条件？”陆凝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那我们首先得有一个尽快醒过来的策略吧？万一全都睡熟了被梦中杀掉可就亏大了。” “这个你放心，我这人认床。” 苏芷兰低声笑了起来。 “要是睡眠环境换了，我绝对睡不好，我肯定能醒过来。” “但我们不一定在一起啊。” “所以是放心我啊，哈哈哈……” “少开玩笑！过来吃饭！” 苏芷兰的恶趣味被舒星若强势镇压了。 “不过你刚才说这只是大部分可能的情况吧。”陆凝不知不觉又开始想更差的情况了，“如果有什么更加麻烦的……” “有啊。” 程雾泠仔细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回答她。 “比如恐怖场景下我们直接被扔到闹鬼的屋子里睡着，或者成了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身上被强行给了残疾，抑或是被扔在哪个山沟里被人贩子绑架……这都是在那种背景下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根据每次测试场都会优先给我们‘打招呼’这个惯例，升阶考验恐怕也不例外。” “所以不可能让我们处于完全安全的环境下，甚至可以说，是会发生‘意外’的地方，营造气氛，或者干脆就是下马威的警告吗？”陆凝逐渐理解了程雾泠话中的意思。 “是的，短则几分钟，最长也就一天，我们肯定会遭遇一次不怎么要命的惊险，因此静观其变这种行为想都不要想。” 陆凝微微点了点头。 山庄里三小时后立刻展开的杀戮、丹玛乘坐电梯时突兀出现的尸体、前往避难所途中出现的小股尸潮。 “但是，有一个问题。” 舒星若开口道。 “规律这种东西一旦升阶了就不再适用，那么这次升阶考验当中究竟还遵循不遵循这个惯例呢？” 4 入梦——幕间完 一阶的低难度并不是根据力量强弱来划分的。 是否有规律可循，遭遇危险后反应和反抗的时间，以及准备空当的长短等等。这些条件才是区分开阶级的基础。舒星若的问题的确问到了点子上。 “我们都希望是适用的，但……这个情报无论在哪里都查不到。” “我们可以通过大量实例来总结。”陆凝说，“我认识了一个图书管理员，她看过很多游客的故事，我想她应该能知道是否遵守。” “……虽然是个好主意，但是没那个必要。” 程雾泠摇了摇头，说道。 “即便我们知道不是如此，几率这个东西也没有什么价值。从别处获得情报是很多例子符合一般规律，而就算我们运气不好碰到不符合的了，难道还要当场放弃吗？” “不会。” 每个人都知道升阶考验的难度，如果抱着会放弃的心态前去，可能通过的机会就变得更加渺茫了。无论前面到底是怎样的荆棘，也要硬着头皮去闯一闯才可以。 “正因为如此，迄今为止我们所讨论的全部都是‘对策手段’而非‘预防手段’，因为完全的不可预知。” ===================== 此后的剩余时间里，陆凝几乎就在图书馆阅读以前的卷宗，包括一些在她这个级别可以查阅的过去记录。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集散地的任务场景会有多个同时或稍微错开时间来进行，当一批场景被使用完毕后，它们的记录会被入库，而场景也将永不再用。 杨书玉的帮助减少了陆凝找书的时间，两人也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了能谈天说地的好友，尽管这段友情只能持续八天而已。 到了最后一天，陆凝将手里的厚书合上，和杨书玉聊起了互相的身世来。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自杀。” 杨书玉微笑着这样说道。 小小的阅览室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超忆症带来的痛苦不是我能忍受的，如果一个人不能靠选择来接受记忆，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仅仅是一台活着的摄影机而已，我无法忍受，所以选择了自我终结。” 但那并不意味着不再眷恋那个世界。 “没错，那时候的我所‘拍摄’的固然包括了各种丑陋，也同样有那个世界最美好壮丽的景色。如果我仅仅是记忆力超群，可以选择忘却地回到那里，我一定会回去——这也是我能够拥有第二次机会的原因。” 杨书玉说着，眼角开始湿润了起来。 这份美好的愿望终究摆在了眼前的恐怖之下。 “第一个场景中，我吓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然后靠着记忆力从那个午夜的森林中找到了回去的路……然而放弃了去破解谜团带来的结果就是可怜的分数。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永远回不去了。” 她带着怅惘，伸手按在了陆凝合上的卷宗上。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勇气……这是很多人说得出做不到的词语，我并不是没有努力过。我甚至看过了无数惊险刺激的测试场记录，但这没有带来丝毫的改变，文字记录和亲身经历完全不同。我在这里已经经过了十一年了，那说明我经历过了二十二个测试场，比这里很多人都要多，可是我目送了无数人离去，自己却依然留在这里。” “那你，现在这样，真的幸福吗？”陆凝不禁问道，“你应该还想念着那个地方吧……” 就像我一样。 “我每天都在想啊。” 泪水从杨书玉的眼眶中流下。 “故乡的山水人家，夏日的草木虫鱼，隆冬的雪里红梅，我爷爷奶奶对我的期盼，还有每次回家都会出现在桌上的桂花糕……”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但是我没有挑战测试场的勇气，更不用说升阶考验了。至少我还能记得清家乡的样子，记得清每一个人的脸，还能在回忆里去享受虚幻的幸福。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远方的星河渐渐显现，白昼也配合着开始降低了亮光。街道上的灯依序点亮，提前进入了灯火辉煌的状态。 “我现在这样就好。” 陆凝慢慢站了起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04:13:25】 该回去了。 “你要出发了吗？” 杨书玉也看到陆凝看时间的动作了，便抹去了眼泪，站起身来。 陆凝点点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谢谢你，这些天我很高兴，能在最后的时间认识一个朋友，是出乎意料的幸运。” “你会像我见过的许多人那样成功的。你和他们有着同样的气质。”杨书玉也笑了起来，开始利落地收拾起了桌上的书。 “那，再见……” “最好不见。”杨书玉更正到。 “嗯。” 陆凝走出了图书馆，踏上了已经被灯光重新渲染的街道。 杨书玉选择了自己的活法，而陆凝也有自己要走的路。 此番相识，便是再不相见。就和在各个测试场中，见过的很多人一样。 ——“你若是回去了，一定要去我家在的地方看看！” 身后忽然传来呼喊声。 陆凝回过头，看见杨书玉向自己挥着手，露出了此前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那山叫杨茶山！山下是白杨镇！我们祖祖辈辈和杨树一同生长！万一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你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茶山梅海，朝杨暮雾。 陆凝知道杨书玉擅长绘画，她也曾经给她看过手绘的一幅家乡的印象图。 可惜，陆凝短暂的一生中，从未有机会见过那样的地方。 =====================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吧？” 既然在哪里入睡都可以，四个人当然选择熟悉的宿舍。 舒星若将从服装店特别定制的一套衣服拿了出来，换掉了身上的运动服。那个时代的服装看上去略微显得有点老气，至少舒星若这样的身材容貌穿上都有点土了。 好吧，其实是特别要求做成这样的。 既然不知道什么样的衣服符合那种时代，找商店准没错，陆凝最后拿到的是一件有好多口袋的土黄色外套和深蓝格子衫，一条结实的登山长裤和一双登山靴，头上还戴了一顶宽沿圆帽，绑着个小型手电筒。 程雾泠和苏芷兰的衣服相似，白衬衣和黑色坎肩，极为修身的装束，不同的是程雾泠居然选了黑色西装长裤和皮鞋这种活动不便的装束，苏芷兰则老实地穿了条喇叭裤。 “我想大家都准备好了？” 换过衣服后，程雾泠最后扣上了袖口和领口的纽扣，甚至戴上了一块没有标记的手表，向众人询问了一番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你是不是有什么猜想没告诉我们？”舒星若看她这一身好像要去企业上班一样的衣服，有些怀疑地问。 “服饰可能和身份有关系，但只是个验证，不用太过在意。” “那也别等到了最后再说啊！” 苏芷兰抱怨了一句，爬上了床躺下。 “那么……” “提前睡着，防止迟到？” “哈哈，是这么个道理，场景中见，晚安。” 灯被陆凝熄灭，她抹黑爬到了床上，厚实的窗帘遮挡住了外面一切光线，整个屋子里漆黑一片。 她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飞快跳动的声音。 终于到了这一刻，就像是考生将要走进考场，却完全不知道要考什么时候的心情一样。 “晚安。” 陆凝低声说道，躺了下去。 没人有打呼噜的习惯，程雾泠甚至呼吸声音都及其轻微，一片安静当中，陆凝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那是一片充满硝烟的战场。 前线的战斗和后方的指挥同样不得安宁。就算是手握大权割据一方的军阀也依然不能安然入睡，毕竟还要防止神出鬼没的间谍和杀手。这个世界的人们走上了科技发展的路，却也在同时经受着这种发展带来的痛。 战争年代，升斗小民的和平愿望不过是奢望，今天被一方统辖，明天被另一边打下那是经常发生的事情。而每当有人攻占了城镇一次，就会以各种名义重新缴纳一边税务。甚至在战火激烈的地方，三天三税这样的事情居然也出现过。 除了富贵又拥有权势的人家以外，生活几乎是朝不保夕。人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试图谋一条生路，结果或者有突发横财归来的，或者有默默无闻客死他乡的。 文字工作者们在这个时代也比较特别。 他们的地位并不以文化水平而得以衡量，而是在制造舆论与雄辩才能上突出的人优先。那些能够靠一支笔让敌人后方失火的高水平撰稿人更是军阀们座上上宾。不过这样的人终归是少数，更多的人还是要拼命寻找着可以一鸣惊人的话题，或者是令军阀感兴趣的秘闻。 那份狂热，简直如同古代的臣子们在天下寻找宝藏，进献皇帝眼前以求青云官路一样。 又或者，能够远离那片充满了血和死的战场，踏足无人听闻的深山老林，去求证一下或许存在的民间传说，是他们内心最后的职业素养。 事实，又是如何的呢？ 1 开幕 你会死的。 不知是谁的声音，唤回了陆凝陷入深眠的意识。 她在醒来的一瞬间，就已经回忆起了在梦里接收到的任务详情，而这一次的完成情况要在睡眠的时候才能查看，所有人的手机都已经被没收——那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 浑身无力。 陆凝撑开了眼皮，眼前是枯黄散发着臭味的稻草，再远一点是几根平行的铁栏杆，以及更远处对面还有一些铁栏。 对面的铁栏后，是一张充满了愤怒的面庞，不，不止一张，是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她认得，是洛麟。 他们几个人正在向这个方向的某人吐出最为恶毒的诅咒。 “你一定会死在这里！我会杀了你！让你体验一下那种痛苦的死亡！” 其中一个头发蓬乱，脸有些长的男人指着这边的方向大吼道。 “在地球轨道被太阳的氦闪波及……人是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程雾泠冷酷无情的标准话语。 “我不管那些！我来了！我也要杀你！如你所愿！” 看来不是冲着我来的。 陆凝这么想着，翻了个身，正好碰到了坐在旁边的人。 “早上好？不对，现在什么时间也不知道，总之你还是先起床吧。” 陆凝已经察觉身体的不对劲了，对方伸出手来拉自己的时候，她没有拒绝，直到爬起来才看清对方是谁。 “啊……夜衣，居然是你。” 与此同时，她也看见了牢房里的另外一人，哪怕浑身无力依然端着架子站着的赵晨霜。 “恢复一下体力吧，身体状况比想的还要糟糕。”宁夜衣微阖双目，靠着墙，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撑着陆凝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刺耳的女声加入了外面的对话。 “程雾泠？没想到我们能凑巧在这里又遇上！果然我们的思想是一致的！啊，难道一直在骂你的那位，是托你手下留情活下来的那个四眼仔？真是不知感恩的烂货呢！” “姓蓝的你居然也在这里！正好！有仇报仇，你这次也别想跑！” 牢房里的人马上骂了回去。 然而蓝姓女人压根不理他。 “小泠，这次我们接着联手怎么样？上次两百六十亿人份的超级BBQ实在是太赞了！我至今还在回味呢！就算是升阶，我相信你也一定能搞出一个大动静对吧！” 女人的声音，透出彻头彻尾的疯狂。 “醒了？” 无论是谩骂还是邀请，程雾泠都没再理睬，回头看向了屋子里的三个人。 “这里是囚牢，每间四个人，但是面积恐怕很大，我没听见别的人的回答，又或者这里关的大部分都是游客也说不定。” “和你猜测的差不多嘛。” 陆凝虚弱地冲她笑了笑，忽然胃部一抽，猛地发出一声干呕。 “怎么回事？”宁夜衣瞬间手上又用力了几分，没让她摔倒。 “该死……该死！” 这不是身体虚弱这么简单的问题！ 陆凝的手忍不住开始发抖。 熟悉的无力感，熟悉的脆弱，熟悉的……需要人在旁边无时不刻地照应！ ==================== 【升阶考验已接受，本次升阶考验的内容为，血灾。 作为一名试图寻求关注的文字工作者，你想要找到隐藏于这个世界表面之下的某些传说。某天，一个有关长寿村的流言吸引了你，让你知道在西南的山脉群当中，有一个村庄的存在，那里的老人寿命都有两百岁以上，是不折不扣的长生村庄。而长生自古以来就是高位掌权者们不断追求的东西，发现了这个传说有可能是真实的之后，你毫不犹豫地带上了全部家当上路，踏上了这条寻找人类最疯狂梦想的旅途。 然而你并不是唯一一个寻找长生的人，这世上总会有人为了种种缘由找到这里，去体验永生不死的真谛。你在路上结识了一些朋友，你们在分享一些信息的同时也心照不宣地互相隐瞒了自己的最终目的。但是这都无所谓了，当你们翻过那条山梁，看见茫茫林海中的那座村落时，狂喜将你们吞噬。你们在村子里受到了热情的招待，他们比你想象中更加富足，生活安静而美好，甚至你也看到了那些容貌苍老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老人，从他们的口中听见了宛如亲历的两百年前的事件。 有那么一瞬间，你觉得自己干脆留在这里，享受永恒而美满的生命就好了，让外面的战争和苦难都远远离去，就是最大的幸福。 直到再次睁眼，你却身处一间牢房，浑身无力。 任务： 一、你已被执行秽血仪式，想办法活下来。 二、调查长寿村的真相。 三、调查月亮湖隐藏的秘密。 四、获得足以证明“异常”存在的证据。 五、在下一个红月仪式的晚上逃离。 六、（可选）调查山顶城堡的秘密。 七、（可选）以健康人的身体逃离。 八、（可选）保持理智完成梦入仪式。 九、（可选）根除血灾。】 扑面而来的信息量，却在因为不知名原因而迟钝的大脑中造成了极大的困扰，陆凝感到烦闷欲呕，同时也再一次回到了活着的时候那永不终结的噩梦当中。 “啧，进来发现点不利情况就胆小成这样？” 见到陆凝这副样子，赵晨霜面露不屑地说道。 陆凝还在干呕，没时间反驳，反而是旁边的宁夜衣说话了。 “每个人都有因为自己的经历而产生的心理抗拒，尤其是我们。难道你就没有不愿意回忆起来的过去吗？” “哼。”赵晨霜冷哼一声，走向了栏杆旁边，倒是没再冷嘲热讽了。 干呕持续了好一会，陆凝才慢慢适应了现在的身体，她低声向宁夜衣道了声谢，伸手擦了擦嘴上残留的唾液，却忽然发现手臂上有一排红色的斑点。 “这是……” “大概是秽血仪式给我们留下的标记。” 宁夜衣将自己的夹克衫袖子翻起来，她的手臂上也有同样的红色斑点。 “程雾泠，外面情况如何？” 安慰过陆凝之后，宁夜衣又抬头问了一句程雾泠，不得不说她沉着冷静的声音加上颇具人情味的处事方式比程雾泠给人的感觉可靠多了。 “这里只有四间牢房，田字形分布，中间是过道，出口应该在我们右边那条过道尽头，说不定是个‘由’字。” “了解了。” 程雾泠看了眼对面已经嚷嚷到没力气的几个人，继续说道：“现在三个牢房里面都是有人的，剩下的那一个和我们平行，不能看见里面的情况，但是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应，里面恐怕没有活人。” “哈哈！你可以问我啊！” 那个疯疯癫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们这里可是看得特别清楚呢！对面牢房的状况！这里是不折不扣的地狱！太棒了！这不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场景吗？小泠~不如我们合作，我就告诉你对面是什么情况如何？” “不需要。” 程雾泠冷漠地答了一句，伸手在衣领上抠了两下，从里面拽出一根金属丝来。 “陆凝，可以行动了吗？” “……可以了。” “那我们走吧。” 时代限制下，牢房用来锁门的是那种老式的大号挂锁，看上去结实，却被程雾泠捣鼓了两下就打开了。 对面房间的人都愣了。 “请，请救救我！” 一个少年立刻扑到了门前，对程雾泠伸出了手：“我和他们不是一派，我也不认识你，帮我也出去吧！我会对你们有用的！” 然而另外三个人都在冷眼旁观，光是看他们的眼神，恐怕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程雾泠吧。 “你们还是统一了意见再来求援吧。”赵晨霜冷笑起来，“放明显有敌意的人出来？好歹也是参加升阶的人，怎么还这么傻呢？” 少年握着栏杆咬了咬牙，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个人，明白想靠别人将他放出来是不成了。 “可，可是……你们大概不知道，那个牢房，那个女人的身份吧？我知道的，她是童话天国的人，我们这里混进来了个精神病杀人狂！” “你是不是傻的！我上个测试场里，这个女人和那帮疯子合作得不知道多愉快！”长脸男人厉声大喝。 “她们是一类人，能眼都不眨地将人杀掉毫无负罪感的家伙。省省吧，我们的力气正在恢复，恢复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可以出去了。到时候她绝对跑不了。”洛麟也道。 “既然如此，祝你们顺利。” 程雾泠摆了摆手，根本不在乎这几个人的杀意。 整个牢房的构造正如她所说，是“由”字布局，一条向上的楼梯形成了出口，并没有人看守这点有些奇怪。牢房里面的光源只有两侧墙壁上昏黄的灯泡，已经不知道用了多久，内壁上都有了黑色的痕迹。 走上楼梯之前，四人先到另一侧的两间牢房那里看了一眼。 那个疯狂的女人房间里并不只是她一个。 她其实算是看上去还比较正常的一位，穿着黑风衣，抓着栏杆，面带癫狂的笑容，看见程雾泠后还不断挥手打招呼。 房间里的另外三个则更为古怪。 一个盘腿坐在地板上，双目紧闭的肌肉大汉，他只穿了件军绿色的背心和迷彩短裤，浑身肌肉膨胀，就像是打了激素一样，魁梧的身材坐在那里居然和旁边一个小女孩站着差不多高。 而那个小女孩则穿着熊猫造型的童装，身高可能也只有一米三左右，将头上的熊猫兜帽使劲往下拉，似乎要遮住自己的表情。 最后则是在角落里不断晃悠的一个小老头，他的前半个脑袋完全秃了，后半个脑袋的头发全是白的，但脸上却不见太多皱纹，一身略显怪异的唐装，嘴里不知道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这几个人光从外表看上去就全都不正常。 2 古怪山村 “我叫蓝婴！” 女人及其热情地向陆凝几个人挥动着手，大声打着招呼。 “你们就是小泠的队友吗？居然比我还要优先！真是令人嫉妒啊，你们可要好好表现，如果我发现你们还不如我的话，不如就去死好啦！” 没人理她，她却依然在自说自话地喊得很开心。 “小泠！等我们恢复了力气就出去找你咯！不要着急啊，就算你不喜欢我我还是喜欢着你的！我很久没碰到合作这么愉快的人了！所以我就算放弃一些一阶的乐趣也要追着你过来升阶啊！” 然而陆凝几个人的目光已经投向了对面的牢房。 那里面有两具遗体。 身体蜷缩，头发完全白了，从脸上到皮肤上不满了暗褐色的老年斑和更加深沉的死斑，从痛苦到扭曲的表情甚至能想象他们在死亡之前究竟经历了多么巨大的痛苦。 陆凝蹲下来，伸手把一个离栏杆比较近的尸体拉了过来。 “凉透了，尸僵……死亡时间超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但具体无法判断。死亡原因表面上看是衰老引起的各个器官功能衰竭，不过……” 她在尸体的口袋里翻了翻，掏出了一张证件。 “张子陵，《盛华日报》记者，出生一九二六年，证件发放于一九四七年，有效期八年，他的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 “秽血仪式的结果。”宁夜衣肯定地说道。 “是的，手臂上有极为密集的整齐血瘀斑点，比我们手上的要多得多。” 陆凝翻过尸体的手腕，那里的斑块依然能被明显地区分出来。 “大约是三倍数目……”赵晨霜轻抵着下巴，“也就是说这是被进行了三次秽血仪式后的最终下场，而我们现在是第一次之后的状态。” “看来的确有必要早点离开。”宁夜衣掏出一副胶皮手套戴上，掰开了尸体的嘴巴。 “牙齿也确实是年轻人的。”陆凝瞟了一眼，肯定地说。 “嗯，另一具尸体还验吗？” “不用了，时间要紧，不是说要在下一个红月仪式之前逃离吗？我们缺少的情报太多了。”陆凝抬头看了眼程雾泠，她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意见一致，四个人马上前往出口。而全程目睹的蓝婴也停止了叫嚷，捂着脸不断抖动着身体，似乎是兴奋过度了。 “控制一下。” 小老头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粘腻尖厉，有一种令人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呵呵，哈哈，好，好……” ===================== 这边四个人走上楼梯，很快就看到被两块木板所封堵住的出口。这次的锁明显在外面，不存在栏杆，更是因为距离灯泡很远已经暗得看不清什么了。 “只能从外面打开，看来没人在这里看守也是放心我们逃不掉啊。” 赵晨霜贴着木板之间的缝隙往外看了看，大概扫了一下能看到的景物。 “现在是晚上，外面是星空，月光还挺亮。我们应该是在地窖，这里是地下的什么地方，没有看到有人，也没听见人的声音。” “力气恢复得如何了？能破门吗？” “这门是斜向上的，不好发力啊。”赵晨霜稍微按了按木板门，外面的挂锁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退后。” 陆凝连忙往台阶下走了两步。赵晨霜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身体猛地一扭，腰腹用力，同时单手撑向台阶发力，一记凌厉十足的旋身上踢腿就踹在了木板中间。只听见一声“咔嚓”，用来拴挂锁的木头锁扣瞬间崩开，两闪木门也左右一分，发出两声撞在石头上的响声。 “搞定。”赵晨霜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泥土，抓着木门边沿第一个走到了外面，程雾泠、陆凝和宁夜衣紧随其后，一同走到了外面。 空气中充满山间的潮气，比起地下的憋闷感来显得十分新鲜。天空中是一轮明月挂在中天和漫天繁星，连云彩也没有一丝。沿着山脉可以看见远处高矮错落地散布着一户户人家，多是两层的砖瓦房，此刻已经是深夜时分，不见灯光，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狗吠。 除此之外，便是漫山的农田，虽然不算丰收却依然可以看见种满的各种作物，夜风吹过会缓缓摇动，还会带来一股充满自然气息的花香。 距离她们最近的一座房屋在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大概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房子的二楼很快就亮起了灯，还能隐约看见窗口经过的人影。 “是干掉他们还是先走？” 赵晨霜征求了一下队友的意见。 “一切不明，我们先从这里离开，沿着山路跑，这里比想象的还要大。”程雾泠迅速做出了判断。 现在四个人身上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不少，至少已经有平时一半的程度了，沿着山路跑掉的问题也不是很大。只是这个村庄的大小远远超出了陆凝的想象，光是一路上看见的开垦土地就数不清有多少了，坐落于山上各处的房子也是每隔几十一百米就有一间，如果不是从地下牢房开始而是从一开始步入这个村庄开始的话，她恐怕也不会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仅仅惊讶于这里的规模和富裕程度了。 远处传来了锣声。 “进林子。” 程雾泠一句话，四个人马上跑进了路旁的密林当中，很快就隐去了踪迹。 此时的山上已经开始有几户人家点亮了灯，各处也响起急促的锣声，许多人从屋子里走出，披着务农时候穿的麻布衫，手里拎着锄头、镰刀和菜刀走到了山路上。 “逃跑了！” “今天晚上居然有这么多逃跑的！” “不能损失他们，干净的血必须回收！” “把大家都叫起来！” 四处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举着火把拎着农具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令人怀疑那一间房子里究竟住了多少人，总是会有一支十几个人的队伍如同游行一样从那里面走出来。 “救，救命！！” 远处传来什么人的尖叫声，他在跑过一条小溪的桥面时，却绝望地发现前面也走过来了几个举着火把的村民。 “我和你们拼了！” 身后是追兵，前面也有堵截，这个逃跑者只能硬着头皮冲向了最前面的一个人，挥拳往他的脸上打去。 然而面前的男子敏捷地向后跳了一步，紧接着以肉眼都无法分辨的速度举起手上的伐木斧挥下。 “啊啊啊啊！” 逃亡者发出了惨叫，一只胳膊被砍下后他顿时丧失了所有战意，跪在了地上。 “不要杀了，这是干净的血。” 后面一个拎着铁钎的老妪咧开嘴低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火把伸出，凑在了刚刚砍断的手臂断面上！ 更加剧烈的惨叫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接着，这名晕厥过去的逃亡者就被一名身材健壮的村民扛了起来，搬走了。 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了这一幕。 藏身林中的四人仅仅听见了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们的脚步没有停顿，路上的搜捕队越来越多了，肯定不只是她们四个人，还有更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不知道多少人逃出来了……”宁夜衣忍不住说道。 “先顾自己吧。这里很不对劲，尽量不要试图和这里的村民交手，我怀疑他们有问题。”程雾泠说。 这个有问题当然不是指明面上就能看出来的那些，陆凝她们当然都懂。 “那我们先考虑下任务吧。”宁夜衣提议。 体力恢复伴随着身体状态的复原，尽管还不是最佳，却也让她们有余裕去考虑一下任务的情况。 可以说不愧是升阶考验的难度，光是九个任务选项砸下来就足以让一些人反应不过来了，更何况里面涉及的很多东西根本就没有任何信息参考。 “地点是三个，长寿村，月亮湖，山顶城堡。”赵晨霜先开口了，“其中山顶城堡作为可选的调查项目，应该属于难度偏高的那种，因此不作强制要求。实际上我觉得可选项都是很难完成的部分。” “但是那就意味着完成了会有很高的分数加成。别忘了我们是没有分数上限的，要是九个任务全部完成不知道能拿多少，上万总可以吧？”宁夜衣说道。 “先不考虑这些……仪式方面也出现了三个。秽血，我们已经经历了，另外的红月和梦入这两个仪式的详细情况也需要调查，它们可能是和秽血同样会给我们施加负面效果的仪式，也有可能是用来净化秽血仪式的手段。”陆凝补充道，“但从第八项要保持理智执行梦入来看，这个仪式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接着是‘异常’，应该是和这个村子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有关。只是证据……不知道什么才算足以证明。”宁夜衣低声道。 这个时候，她们才发现某个人一直就没出声。 “程雾泠，你有什么看法？” “你们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前面传来程雾泠的声音。 “少废话！我们现在是盟友吧？你还藏着什么不说是不是没诚意？”赵晨霜不满地提高了声音。 “诚意是有的。但我现在并不确定……” 陆凝赶紧打断了她。 “不确定也一样，我们自己能判断，有什么想法就快点说吧。” “那好。” 程雾泠略微想了想，然后低声开始说出自己的猜测。 3 小屋 “目前可以看到的是，整个山村内的人可以说都是我们的敌人。听起来似乎不少，但按照比例来讲其实不是很多。” “比例？” “我们所在的牢房是附近那个人家的所有物，那样的牢房能够关押的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就算把我们那里十二人作为平均数来算，可以说每一户人家都关押着这么多的人吗？” “如果真的那样……” “这一场当中究竟来了多少集散地的游客呢？我们的战斗力哪怕谦虚一点，比起平时只是务农的普通村民来讲也更高一些吧。哪怕算上这个仪式的负面效果，像赵晨霜这样的一个打四五个普通人也不成问题。因此我觉得这些村民的战斗力并不普通。” “这个你刚才说过了，赞美我就收下了，说重点。”赵晨霜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调查应该从哪里开始呢？抓几个村民拷问这条路恐怕行不通，那么可能性最大的两种，就是文献资料的记载，以及存在友方人物了。” 程雾泠拨开了一片草丛，树林的掩盖下，一栋和村子里的建筑方式不太一样的茅草屋出现在了四个人的视野当中。 “也有可能是场景里的幕后黑手之类的。”宁夜衣提醒道。 “没错……但是值得一试。” 程雾泠打了个手势，让陆凝和宁夜衣留在这里，自己和赵晨霜两人走到了茅草屋的门前，敲响了木门。 片刻之后，一名身材矮小的老婆婆打开了门，她的身后，是一名偷偷探出头来看着门口的小男孩，看上去不到十岁。 “您好，深夜打扰深感抱歉，不知道能否在您这里暂避一时呢？” 老婆婆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让出了门的位置。 屋内点着一盏油灯，看不见任何现代化的痕迹，两张木板搭出来的床铺上铺着稻草和褥子，还有些乱，似乎是刚刚起来的样子。 “你们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老婆婆坐在了屋子里唯一一把椅子上，从抽屉里取出镊子挑亮了灯芯，让屋子里显得亮堂了一些。 “抱歉……我们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只是从一个地牢里跑出来，后来就到处都是搜捕我们的人了。” “呵呵……”老婆婆淡淡地笑了一下，将小男孩抱到了膝盖上。 “您肯帮助我们，真是十分感谢。” “外面如何了？现在是什么年份？”老婆婆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话题。 程雾泠似乎早就想过，马上回答道： “外面现在到处都是战乱，许多人离开了家，但还是找不到什么安全的地方。我们本来以为这里可以算是一个安居的地方，没想到依然不得安宁。” “你们啊……伸出胳膊，我看看。” 程雾泠和赵晨霜对视了一眼，挽起袖子露出了手上的红点。 老婆婆一看，猛地大笑起来。 “走不了啦！你们也走不了啦！” “为什么？” “仪式已经进行了，你们身体里也已经流淌了腐朽的血，怎么可能再离开这里啊……呵呵，哈哈，就和我一样，就和我……” 老人的眼角不知是因为哭还是笑，流出了泪水。 “您……能不能详细和我解释一下？如果不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话，我是不会放弃的。” “不会放弃？哈哈哈，年轻真是好啊，真好啊……” 老婆婆缓缓抚摸着小男孩的后背，很快，男孩就进入了梦乡。 “这座山村的确是所谓的长寿村，这里的人寿命最长的……你们现在传言是多少岁？” “二百。” “是五百岁。” 老婆婆起身，将小男孩放到了床上，细心给他掖好了被子。 “我当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过来的，然后和你们一样，没有防备之下被他们执行了那个该死的仪式。” “我们见到了两具尸体。” “牺牲者罢了，这里的消息每年都会吸引很多无知的人走进来，然后被作为‘干净的血’材料执行了仪式。”老婆婆坐回椅子，娓娓道来，“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就被诅咒了，遵循着血脉，这里的人获得了‘不死’的诅咒。” “不死，不是不老。”程雾泠察觉到了老人语气当中的重音。 “没错，沾染了诅咒的人变得强壮，甚至一些能运用血的力量激发自身的潜力，如果没有外力的作用，可以永远不死——这就是长寿的根源。” “代价呢？”赵晨霜忽然开口，“既然称为诅咒，应该不是只有这些好处吧？” “是的……不死和不老是两回事。”老人阴沉地说道，“称之为诅咒，是因为这里的人青壮年时期极其短暂——和外界三十到四十年的时间不同，仅仅十年左右，这里的人就会快速老去，甚至身体也随之腐朽，然而即便这样，意识依然存在，他们依然活着，哪怕变成了骷髅架子一样，依然是活着的……” 生不如死，便是如此。 “这份诅咒伴随着家族、系谱来延伸，无法断绝，也不可能断绝。这里的人不想放弃生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仪式被村里的几位族长拿了出来，这个仪式给了村子里已经老朽的人们一个希望，那就是利用外界‘干净的血’来中和身上‘腐朽的血’，不仅能恢复青春活力，甚至还能让身体更加强壮。呵呵，说得好听，但实际上就是交换身体的‘血’——每一次仪式，都可以换掉一个人三分之一的‘血’，所以你们应该还有两份‘干净的血’流淌在体内。” “这么说我们不是还有希望吗？” “希望？诅咒的另外一项内容就是将‘腐朽的血’永远留在这里，对于背负诅咒的人来说一旦离开这座山，就会在几秒钟内老化成一堆器官的堆积物，而你们这样的人下场好一点，只是全身三分之一的组织器官和血液立刻失去功能罢了。” 老婆婆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 “我的同伴们也曾经试图逃跑过，然后他们全都凄惨地死去了……所以，放弃吧，既然已经没希望了，就别想逃掉了。” 程雾泠开始思考了起来，赵晨霜此时接过了提问的任务。 “那您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我选择了成为诅咒的一员。” 老人咧嘴笑了。 “我现在才四十岁……比你们可能就大了十几岁啊。但是看看我的样子，诅咒不会因为你刚刚加入就容许更多的青春时光。如果不变成诅咒的一员，那么在三次仪式之后，身上的血全部变成‘腐朽的血’，人同样会迅速衰老，但普通人哪有什么不死的能力啊。” “虽然我大概知道您是如何加入的了，但请允许我再问一句，您如何变成诅咒的一员了？” “我刚刚说了吧？血脉……” 老人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孩。 “只要和这里的人衍生子嗣，诅咒便会承认你和这里的亲缘关系，你身上的血也会全部变成‘腐朽的血’，就是这么简单。” “最后一个问题，这个方法是不是男女通用。” “没错，只要结合的另一方是被诅咒的人，不管男女都会受到诅咒的承认。看来你真的在考虑这件事了？” 赵晨霜笑了。 “当然不可能。” “哦？哈哈，看来你们的意志现在还挺坚定的，哈哈，哈哈。” 老人放声大笑了起来，充满了悲凉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才停下。 “看在同是落难的份上我留你们一晚，明天是跑还是留随你们自己好了。” “不，叨扰这么久已经是我们添麻烦了，我们会马上离开。”程雾泠忽然说道，“您只要不提及我们今晚来过就可以了。” 老人点了点头，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就好。 二人走出了茅草屋。屋后窗边的地方，陆凝和宁夜衣也走了出来。 “你们也听见了吧？”赵晨霜抱着胳膊，一脸得意的笑容。 “生存型……呵呵。”宁夜衣冷笑了一声。 “实际上是个用来淘汰的相杀类场景，和我们预计的差不多吧。”陆凝道，“我们只要搞清楚秽血仪式的流程，找人把身上三分之一的‘腐朽的血’换掉，就可以顺利离开这里了。” “然而不会这么简单。”程雾泠瞥了一样房屋，“她大概不清楚……” “这里和外界是有联系的，纵然这里的人不能出去，也有将外界东西输送进来的渠道。另外交付秽血仪式给他们的肯定不是那几个族长，上面还有别的存在在搞鬼。”陆凝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但是现在联系不到别的同伴，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来调查，我们还不知道红月仪式的时间和影响，谜团太多，要有所取舍。” “另外，避开这里的村民，哪怕是一对一的机会也不要去招惹他们，我怀疑那所谓的‘血’的潜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力量。”赵晨霜撇了撇嘴，“刚刚那男孩那么快就睡着说不定就是被激发的能力之一。” 四个人边说边走，很快就离开了茅草屋所在的树林。 4 纯血猎手 村子里的喧嚣逐渐回归了平静。 “干净的血”逃跑的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而村民们应对起来也十分熟练。整个村子都会互相帮助，以确保不会有任何一个逃出去——哪怕死在山外面，对于村民们来讲也是一种浪费。 然而，这次的情况略有不同。 “乌鸦”们的突然逃亡比起普通人来说更加像是筹谋已久的集体逃跑，而在各种生死中历练出来的隐藏本领也让抓捕他们变得更加困难。 一名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却显然是几个队伍领袖的男人，敲响了靠近深山一侧木屋的门。 “吴族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门被打开了，一名穿着一身军官制服，蓄着短须，面带微笑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前。 “有些需要你们帮忙的。” 吴族长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一丝厌恶，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追捕这一方面，对方更加专业。 “那么，老规矩，每个被抓住的人，一份血。”军官制服的男人将一根手指竖了起来，“而且必须是他们的血。” “明白了明白了！他们很多都只是进行了一次仪式的！但是这次那么多人都逃跑了，恐怕不是以前那些吓破胆的人可以相比的！” “这个不劳费心。能逃跑的人，血的活力可是远胜普通的血袋呢。”军官男人扬起一个微笑，扭过头冲着屋子里喊了起来，“兄弟姐妹们！起来干活了！” 得了男人的保证，吴族长赶紧带着人离开了。 “族长，这次跑掉的人可不少，他们……能行吗？” 一个真正的年轻人问。 “他们是猎手，和我们完全不同。尽管他们的贪婪和污浊程度让我们都感到不适——” 吴族长回头瞥了一眼已经没有灯光的木屋。 “但他们是最专业的。” ======================== 陆凝和宁夜衣两人越过了一条山脊。 在一番商定之后，四个人终于还是决定暂时分开行动，她们的时间不够，而且这样的开场追杀紧张程度和之前的测试场完全不同，团队行动不仅目标太大，还办不成多少事。 于是程雾泠和赵晨霜潜回山村去找仪式相关的记录，而陆凝和宁夜衣则负责翻过山去寻找所谓的山顶城堡和月亮湖。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那么明天的同一时间再想办法汇合。 可她们已经翻过一座山了，却依然没能看见任何城堡的迹象。 “城堡……应该不小吧？” 陆凝打量着周围的山，月光明亮，至少山顶周围还是能看得很清楚的，却并没有任何建筑物的痕迹。 “我觉得是我们现在看不见。”宁夜衣爬上了一颗老树，从最高点往周围山上看也同样没发现。 “看不见？” “任务里提到理智这个词了吧？那让我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宁夜衣从树枝上一荡，跳落在草坪上，拍了拍手。 “你不会是指……” “姑且作为预警吧，陆凝，我至少还能确认现在的自己是正常的，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些东西。” 宁夜衣神色十分严肃，如同在交待什么一般。 “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的姑姑，最重要的回忆是和家人前往北方去山顶看雪的旅程。我尊重人们的自我意志，没有任何信仰，如果能回去，我想我会选择成为一名警察或者法医。我喜欢大自然，如果说我有什么愿望的话，就是退休之后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度过余生。” 陆凝微微点了点头。 “倘若此后的什么时候我的一切被扭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就杀了我，同样的，如果我发现你出现了类似的问题，我也会杀了你。” “好。” 陆凝说完这句话，宁夜衣的神色才微微一松。 “但是保持理智仅仅针对了梦入仪式，我们必须先想办法弄明白仪式的作用和对应关系。”陆凝回到了分析话题，“另外，假设山顶城堡目前找不到的话，月亮湖这个地方应该是在哪里呢？山区地带和湖共存的地方应该很难找吧？” “沙丘地带就算有水域也很难出现湖的规模，更多会形成溪流和河道” 宁夜衣沉思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但是地下湖是有可能的。” 话音未落，一把飞刀忽然从树丛当中激射而出，正对着宁夜衣的肩窝部位！ “找到你们了！” 陆凝迅速后退，从兜里掏出一块石头反手砸了回去。而宁夜衣则微微侧身，在半空中捏住了那把飞刀。 树丛中猛扑出来一名矮小但精悍的男子，他头上戴着一顶斗笠，个子比两个女生都矮，但他手上拿的却是一把真正的厚背宽刃刀，而不是村民们手里那些农具！ “不要跑！留下你们的血来！” 男子语气充满了狂热和渴望，他扑向宁夜衣的动作极其迅猛，甚至在空气中留下了一条黑色的印记。 不宜缠斗。 这是四个人分别之前，程雾泠特地叮嘱过的话。 宁夜衣一脚踢起地上的石头，自己则低头矮身一个翻滚避开了男子起手横扫的一刀，然后一把泥土甩向他的脸上。 “哈哈！” 泥土落了个空，原本应该在那里的男人已经只是个残影了，真正的本体已经不知何时绕向了宁夜衣背对的方向。 “他们果然有超能力。” 陆凝掷出两块石头，提醒了宁夜衣男人袭来的方位。看到男人用出来的残影，她心里反倒是安稳了不少。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能力，还算容易对付。 宁夜衣得到提醒再次躲开了男人的攻击，飞快地跑向了树林，而陆凝也望另一个树丛里一钻，两人分开跑路了。这下男人反倒一愣。 “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他怒吼着，依然抓着宁夜衣离开的方向快速追赶了过去。 陆凝在飞奔。 对方的搜索效率比预计的稍微要高一点，但是这没关系。 超能力持有者是有智慧的人类，这也没什么要紧。 被迫分开行动——意料之中。 她滑过一片草丛，从稍显低洼和泥泞的地方转过，耳边听见了流动的水声。 在山里，找到流动的水，无论是往源头方向还是顺水而下，总是有了目标方向，不存在迷路的问题。 可陆凝还是不太舒服。 即便身体依然可以正常活动，可作为资深病人，陆凝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十分清楚，有一些和原来不同却依然难以忍受的东西，正在如同跗骨之蛆一样在体内流淌，夺取生机，啃噬力量。 她能抑制住心理反应造成的生理呕吐，但是自己骗不了自己——她正在陷入恐惧。 【升阶考验必然附带灵魂损伤。】 【灵魂损伤不会在返回时治愈，需要前往医院医治。】 万一治不好呢？ 万一这样的反应就是灵魂损伤的症状呢？ 万一自己要带着这样的问题回去…… 陆凝顺着一个山坡向下滑去，心跳速度越来越快。 眼前就是溪流。 就在她准备沿着水流往源头走去的时候，不远处的一棵树后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风衣的女性，带着一顶尖顶礼帽，领子拉高遮挡住了面容，腰间交叉绑着两条腰带，左右各插着一个枪套，里面放着枪械，裤子则是厚实的马裤，裤腿扎紧，一双长靴上沾了些许泥浆。 她的右手上戴着露指手套，握着一把短剑。 “终于有人来了，让我等了好久。” 女性发出一声轻笑，缓缓向陆凝走了过来。 陆凝站着没动。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幸亏我的注意力刚才没放在这边。” “哦？那可是更容易死啊。” 风衣女子抬起左手，将风衣的高领向下慢慢拉了一部分，露出了半张脸。 舒星若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 “呼……那么……为了确认身份……”陆凝并没急着上前，而是按照既定流程，提出了问题。 “你最得意的作品叫什么名字？” “《岁月的台阶之下》。现在该我来问你了，你在读书时唯一会接受的饮料是……” “香草茶，但三分之一要混合牛奶。” 陆凝露出了笑容，如果没有读心之类的能力，眼前人的身份应该是确认无疑了。 “真高兴能在这里碰见你。” “我们也是。” 舒星若略微偏过神，树丛里探出了三个脑袋。 ================== 首先要说的是，由于苏芷兰的存在，舒星若这一组人醒来的时间要更早一点，叶缇丝和莫怜人同在这一组，她们所在的牢房虽然构造略有不同，大体上的情况还是一样的。 只不过另外两个牢房里一个都是游客，而另外一群却是实打实的场景内人物。十二个人合力将封堵出口的木板给拆了下来，悄悄跑掉，甚至没惊动那里的住户。 不过后来因为别处逃跑引来了全村的关注，这些人也跑散了。和陆凝她们发现山里小茅屋不同的是，舒星若这一组在另一边找到了一间猎人小屋，并且搞到了舒星若身上这一身装备和一本猎人手记。 “他们是在山上打猎提供村子里的肉食的人，同时也是负责在有人逃跑的时候进行追捕的，因为追捕的是‘干净的血’，所以自称为纯血猎人。” 舒星若快速向陆凝讲述着自己找到的情报。 “不过对于自身的描述并没有特别多，手记上更多的是关于逃跑者的情况记载，并且对如何在山林中捕猎做了很多记述。这个手记大概是为了作为教材才记录下来的。” “你们的武器……” “唬人的，两把枪没有子弹，其实我身上能用的只有这把短剑，莫怜人那里有一杆前装型的猎枪，一样没子弹，也只有她会用。别的能用的武器就是把斧子和一根烧火棍。”舒星若直接解下一个枪套递给了陆凝。 枪套里是一把双管短铳，陆凝知道这武器近距离威力其实不小，不过也正如舒星若说的那样，有枪没子弹。 “总之能汇合就太好了。”叶缇丝显得特别高兴，“舒星若说她要等在这里，是敌人就吓唬走，是队友再汇合，我们还担心太冒险了呢。” “不认识的真的会以为是那些猎人的。” 陆凝自己也没在舒星若开口前认出她来。 5 追根溯源 陆凝将自己在茅草屋那边听到的东西也向几名队友转述了一番，顺便说了一下她们准备的解决办法。 “找个人换血确实是一种思路，可是……找谁呢？” 舒星若对于那个解决办法有些犹豫。 “总有该死的人。”陆凝知道舒星若心里的犹豫出自何处，“我们不需要在这方面做出牺牲。” 当她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蓝婴和与她同在一间牢房里的那几个人就被她列在了内心的名单上。陆凝对杀死那里面任何一个人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即便她完全不认识那几个人。 “童话天国？” 陆凝把情报告诉四人的时候，叶缇丝居然是第一个有反应的。 “那群精神病反社会的疯子居然被我们碰上了？” “不是我们，是这个场景中的所有人。我见到了四个，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余的人呢？” “他们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叶缇丝说起这个眉毛都皱了起来，“绝大多数都是以虐杀游客和场景中的人物为乐，死也会拖着所有人一起死的疯子。他们可以说完全不惜命，而且这种人别的不说，犯罪智商真的很高……” “没必要这么抬举一群渣滓。”莫怜人拍了拍叶缇丝的肩膀，“我们又不会坐等他们来杀。” “好吧好吧，至少现在还不是担心那个的时候。” 沿着溪流溯游而上，她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前，水声从洞穴深处传出，脚下潺潺流水便是从这里面流出来的。 现在的问题是缺少照明手段。 “这地方潮气太重，不然到时可以想办法引火。” 莫怜人在附近找了几处有枯草的地方，但是都湿乎乎的，明显没办法作为火引子，做火把倒是用木棍和草绳扎出了两个，却还是有些潮湿。 “反正引火就可以了是吧。” 一直不怎么出声的苏芷兰忽然说话了。 “你有办法？” “办法算不上……毕竟我空有知识，还没在这里获得什么力量。” 苏芷兰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砸开后从中间挑出了比较锋利的一片，挽起了袖子，扭头看着陆凝。 “诅咒这种东西，你刚才说本身就是富有能量的吧，腐朽的血是可以激发身体潜能的，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能量规则了，是吧？” “不——等下。”叶缇丝马上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急忙伸手拦阻，“使用诅咒和负能量作为力量源的体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里面包含火、燃烧和干燥的手法太多了，你试不过来。” 集散地固然提供各种世界各种能量规则下的使用方法，但并没有一个通用法则存在，所以大部分人还是选择进入世界之后在其中学习。然而还是有少部分人会提前学习一些东西，以期撞上大运能够蒙中自己将来会进入的世界。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你懂的好像比我多啊。”苏芷兰没有理睬叶缇丝的好意，用石片在胳膊上割开了伤口。 血液流出，在夜里颜色更深，甚至令人怀疑这是否就是正在腐朽的颜色。 “诅咒的血，太阴的夜，封闭的山，追猎的鬼……如果光是一项太宽泛，就多去添加一些好了，你应该庆幸这里不是魔导世界观，这帮我排除了一大堆无用的选项……” 苏芷兰用血液在一块大石头上开始描绘小型的图案。 第一个失败。 第二个依然失败。 第三，第四…… 眼看她准备再划自己一下，叶缇丝和舒星若一左一右把她拉住了。 “试了不行就算了！”舒星若从里面的衣服上割下了一条布料，给苏芷兰缠上了伤口。 “这个方法本来就是在撞运气！你到底在执着于什么！”叶缇丝伸手按在了石头上，没好气地说，“古代鬼式，招灵术，恐惧符文，驱魔咒——你用的这些我都知道！没用！它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因此也就不存在任何效果！” 苏芷兰沉默不语。 “你试图用人的方法去做一个机器才能做的事，就像是用穷举法去找一个八位密码锁的密码一样！” “在此争执没有用。” 陆凝冷声打断了叶缇丝准备继续说下去的话。 “想派上用场不是在这个时候，更不必现在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我们摸黑进去，就算有什么危险我在前面顶着。” “我和你一起。”莫怜人站了起来，拿起一根木棍递给她，二人敲打着地面一同走进了洞穴当中。 陆凝知道问题出在哪。 苏芷兰是悲观主义者，不像陆凝自己是会思考最差情况然后积极针对的那种，苏芷兰真的会因为某些事钻牛角尖，然后陷入负面情绪当中出不来。 集散地这样的事发生比较少，而且还算短暂，但是陆凝也观察得到。 另外，苏芷兰其实并不是应该来的人。 她初次得分和第二次得分都在两千到三千的水准，本来这也不低，但被舒星若强行拉到了更高的层次后，就逐渐有些跟不上了。她的成长速度也很快，却比不上次次都能取得三千以上的那些人，一间屋子里的几个人平时多数时间会刻意回避开这点，但是这次提前组队却彻底暴露了她实力的不足。 这群人每个都是场均三千以上的佼佼者，对于临时组队都能玩得得心应手的他们来说，提前组队更是合作起来轻松自如。然而对于苏芷兰来讲，她就像是一个学习水平中等的学生坐在了一群学霸中间，一个人说了几个定义和公式大家纷纷表示了解，她自己却还茫然的状态。 如果是一般人，什么都不想抱大腿就好。 但是苏芷兰想变得有用。 陆凝手下微微一沉，木棍向下陷入了少许。 “前方泥泞，注意平衡。” 她提醒了一句，继续用木棍敲打起前方的道路。 舒星若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才强拉她升阶的吧，否则以她的性格，想要参加升阶希望渺茫。 但这不一定是正确的。 “有风，这个地下洞穴和外面还是连通的状态。”莫怜人的声音在身边不远处传了过来。 紧接着，陆凝就看见了光斑。 一些苔藓覆盖在洞穴潮湿的石头上，发出了淡淡的荧光。起初还不算很多，但随着她逐渐往里面走，更多的苔藓覆盖在脚下，身边，甚至洞顶都是，它们散发的光芒甚至令她不必再借助木棍去探明前面的道路了。 “喂……真的假的？”莫怜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 转过一条狭窄的通路之后，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幅如梦如幻的景象。 在发光苔藓散发出的莹莹蓝白色光芒下，纯粹用骨头、砂石和贝壳堆砌起来的一个个矮房环绕在一片水域旁边。而湖水中则闪动着淡金色的光芒，因为水是活水，那金色光芒还在有规律地在水面上荡开一道道水波，远远看上去整个湖的形状正像是一弯新月。 “月亮湖……” 舒星若拉着苏芷兰走进来的时候，也愣住了。 如果这样的湖还不能称为月亮湖，那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这样称呼了。 “那些小房子里……没有人。” 陆凝还是第一个回过神的，空中散发的荧光和淡金色的湖水搭配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令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其中，好在她还记得一些正事。 “没人吗？” 莫怜人被她一说也从迷离中拉回了意识，走到其中一个小屋前往贝壳门里面看了看，确实什么人也没有。 说起来这些小屋也不大，虽然形容为屋子也只是因为形状罢了，实际上更像是帐篷，或者说放大版的宠物屋。 “我觉得还是多保持警惕为好。” 叶缇丝最后一个走进来，她完全没受这些景色的影响，反而满脸戒备的神色。 “怎么？” “在已经进入开化阶段的聚落当中，使用未加工或者粗加工的骨头来制作房屋、图腾等重要建筑而非作为装饰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这个种族的好斗和敌意很强。这里就我们身后一条通道，如果这里的住民回来的话我们怕是要被一网打尽。” 她快步走到了一间屋子前，往里面看了一眼。 “已经有了基本的文字和图画，并且信息记录是连贯的而非片段化，这里的文明进程已经不差了，按理说这么一个小地方是不该用文明这种词语形容的，但他们的居住习惯明显和外面那些嗜血的疯子不一样。” 舒星若走到了湖边，蹲下身看着湖水里面。那淡金色的光芒就在湖水下荡漾着，然而从这里流出形成溪流的水中完全没有任何光斑存在。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水中有一双眼睛，同样在看着她。 “水里有人！” 她猛地站了起来，一只粘腻的，长着蹼的手掌猛地从她刚刚的位置捞过，同时也将一些水泼到了她身上。 “它们是水中的居民！” 就算只是这片刻，舒星若也看清楚了袭击者的样子。 偏平的头部，分别在两边的鱼泡一样没有眼皮的双眼，以及满身银色的鳞片和身后拖着的一条鱼尾。 然而它确实是类人生物，不管多么怪异，舒星若也能听见它在回到水底的时候，那一声轻喝。 那比自己听过的任何天籁之声都更加悦耳。 6 难度 广袤的水域上，淡金色的水面如同沸腾了一般涌动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向来时的洞口退去，莫怜人接过了舒星若手里的短剑站在了断后的位置，而其余人也依序站好了位置，慢慢往后挪动。 接着，湖面上出现了几十个“人”。 它们的脑袋都和鱼一样，但脸上还是有五官的形状，身体是壮硕的人类男女，只是布满银色的鳞片，双手则握着似乎是用鱼的脊骨制成的长矛。 “是人类。” 一名看身体是女性的鱼人说话了，它的声音极其动听，哪怕说语气仍然冷酷，听在耳中依然如同天使在你梦中的低语。 “是彷徨的血。” 最前方的鱼人似乎是更正了一句，它的声音同样充满诱人的魔力，甚至只是多了两个字的缘故，陆凝就感觉自己的心神受到了往那边过去的牵扯。 这时候后面的叶缇丝将她往后一拉，顺手也把莫怜人拉了过去，还往她们手里塞了两个用布块团成的圆球。 “对没经历过的你们来说这个太刺激了，能交流的话还是我来负责交流吧。”叶缇丝挤开两人走到了前面，张开双臂示意自己并没有携带武器，然后大声喊道，“如果你们没有攻击我们的打算的话，可不可以谈一谈呢？” 鱼人们对视——对它们来讲不过是两边的眼球转了转这样，然后最前面额鱼人说话了。 “彷徨的血，还没有与母神所诞下的我们交谈的资格。” “那么，要什么样的血才能与你们交流呢？既然语言相通，就意味着你们同样和外界有沟通吧？” 后面的鱼人们忽然发出了笑声，笑声穿透了陆凝堵住耳朵的布，她立刻感到头脑一阵晕眩，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前走去。 “陆凝！” 舒星若伸手拉住了她，狠狠在她胳膊上一掐，这才让她清醒了一些。 莫怜人浑身发抖，不过并没迈开脚步，看起来还算好。 过了好一会，最前面的鱼人才说话了。 “水葬，重生，我们将与你分享母神的血，而你也将成为被遗弃的湖之族，那样，将不再是你，而是‘我们’。” “‘你们’又是什么？” “遗弃的血，神的后裔，母神最忠实的孩子，也是这里唯一的净土——安心吧，你身上的肮脏将尽数洗去，你将同样沐浴神的恩泽，你的灵魂将与水同在，你的生命将与湖等同。” 鱼人们齐声唱了起来。 “还等什么！赶紧走！” 叶缇丝扭头跑了回来，一巴掌打在莫怜人脸上把她打醒，然后推着她们钻进了通道里，用比来时快得多的速度逃离了这里，也远离了鱼人们要命的歌声。 直到再次看见月亮，她们几个才气喘吁吁地瘫倒在了地上。 “真是可怕……” “你们就是还不习惯。”叶缇丝也是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她的脸色现在也是通红的，额头上的汗珠比另外四个都多不少。 “我得说，我觉得我从来不会因为别人抽我表示感谢来着。”莫怜人是另外一个能勉强站着的，“但是还是谢谢。” “它们的声音太古怪了。”陆凝仰着头，靠在一块石头上大口喘着气，刚才那种整个身体都要失控的感觉她绝对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海妖，塞壬……类似的记载其实很多，它们的声音能诱发同族以外生物体内的各种激素大量分泌，严重的话会产生致幻和致死的效果，我以前碰到过一只，这次没想到是一群。”叶缇丝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解释道，“不过它们似乎不能离开水太远，也没有追出来的样子。” “这算是幸运吧。” 歇息了一会之后，她们逐渐恢复了平静，剧烈跳动的心脏也平复了下来。 但是这片刻的喘息没有维持太久，很快，森林中便传来了人类大声呼喝的声音，似乎还有惨叫声。 “喂……这么快的吗？”叶缇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真是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啊。” “在战斗，而且应该有很多人，我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看？”莫怜人问。 “好，出发。” 舒星若站起来，拿上短剑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次她要走在前面了。 正在几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陆凝回头看了一眼周围。 月挂中天，光芒皎洁，在没有丛林遮掩的地方一切都能看得清楚，森林中偶尔传来鸟鸣蝉声，远处的打斗声并不影响周围的和平景象。晚间的清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也让林间的阴影产生了错落的变化。 然而正是这样的景色，让陆凝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 “喂，叶缇丝……问个问题。” “说。”正准备离开的叶缇丝被叫住，带着疑惑回过了头。 “科技世界观，没有到达星际程度，没有特殊声明的情况下，默认我们所处的都是地球对吧？” “是的，因为集散地的人都是从类似的世界召集过来的，不会在不提醒的情况下把我们扔到完全陌生的世界去。” “这样啊，呵呵，也好。” 陆凝垂下头，慢慢伸手捂住了脸。 “真的好？你好像抖得很厉害？” “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些后背发凉……让我平静一下可能就好了。” “你发现了什么？虽然到现在为止遇到的危险密度比较大，可还没到让人惊恐的地步吧？” “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最好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啊，不过二阶难度的怪异和离奇程度我算是有一些了解了，最好还是不要把这个场景想得过于轻松。” 陆凝放下手，抓住手臂让自己沉静下来。 “如果你觉得应该说出来，我乐意做个倾听者。” 叶缇丝眼神中的疑惑并没消除，不过她也没有逼着陆凝把话说出来的意思。 五个人在森林中纵列行进，打头的舒星若和莫怜人很快分左右绕向了打斗声传来的地方。 密林当中，是一场一个人压着十一个人打的战斗。 一名穿着拼缝皮甲的胖子拎着斩首大刀和流星锤，将十一个手里拿着木棒和简陋农具的人压制到了不敢近身的程度。 围攻的那些人明显身上都会一点格斗技巧，然而这些技巧在胖子身上一点用也不起，无论是近身攻击还是投掷物砸在他身上马上就会弹开，哪怕是锋利的镰刀和柴刀砍上去结果也一样。 反而胖子的斩首大刀挥得虎虎生风，光凭重量就足够将人砸个骨断筋折了，如果不是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取得“血”，在场的人估计早就出现了伤亡。 不，已经出现了。 树丛里趴着三个人，他们身上都遭到了钝击，大面积骨折造成难以行动，只能偶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光是这伤势如果太长时间得不到治疗也会死。 战圈当中的胖子得意地大吼了一声，大刀横拍将所有人逼退，左手猛然掷出了流星锤，他这招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围攻的人们也有了防备，被流星锤攻击的人马上滚到了旁边，足有成年人脑袋那么大的锤子落空，狠狠砸在了一棵树上，发出一声重重的“咔嚓”声。 莫怜人迅速从树后冲了出来，避开了缓缓倒下的树干。然而这样一来她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居然还藏着人！那就也留下吧！” “朋友！帮个忙！” 胖子和一个参与围攻的人一起喊了起来。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借着体型优势直接冲到了胖子肋下，跳起来按住他的肩膀，手里紧握着的菜刀对着胖子的眼睛就扎了下去！ “哈哈哈哈！！” 胖子爆发出了一阵震天的笑声，人们惊愕地发现那把刀确实陷入了眼睛当中，但就像是扎入了弹性十足的面团当中一样，完全没能造成什么实际伤害！ “就凭你们这些家伙，甭想对本大爷造成半点伤害！” 他左手一挥，将瘦子直接从背后拍了下去，用两根手指捏着刀柄将刀取出，转手就往另一边的树上甩了出去！ “还有一个！” 仅仅是一把菜刀，却发挥了和刚刚的流星锤一样的破坏力，舒星若藏身的那棵树也被破坏掉，她向旁边一闪，手腕微抖，将藏在袖子里的短剑抖落到了手中。 “嗯？” 看到舒星若那一身装束，胖子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其恭谨和喜悦的表情。 “三姐，您……回来了？” 除了莫怜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大难临头的表情。 舒星若默然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举起短剑在身前划出一个v形，另一只手向胖子打了个手势。 “是，是……我去追别人，三姐，五哥可想你了，还有我们，今晚狩猎回去你可得回家一趟，我们得好好聚聚。”胖子点头哈腰地说着，刚刚的凶相已经完全收敛了起来，甚至能看出那么一丝讨好的神情来。 在众人惊讶的表情当中，胖子居然真的头也不回地跑了。 直到经过了一分钟左右，再也没看到任何人回来，陆凝、叶缇丝和苏芷兰三个才分别从不同方向走了过来。 “你究竟是偷了谁的东西……这身份这么好用？” 陆凝有些难以置信。纯血猎人那种疯狂追杀的凶残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胖子的能力对现在的她来说也属于难以破解的无敌，然而舒星若找到的这一身衣服的主人居然能让他无视各种怪异直接放弃追猎，那积威应该多强？ “你，你们，你们是……”同样被吓住的不明真相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 “乌鸦。”舒星若将尖顶礼帽摘下，对他们微微笑了一下。 7 寻找蓝火 十一个人加上三个重伤号全部都是集散地的人。 从之前他们的身手其实也能看出端倪，不过舒星若用“乌鸦”确认了之后，众人才算互相认识。 这些人来自两个牢房，分别以最开始求助的那个男人和后来试图戳眼的瘦子为首，是在森林里偶然遇到的。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胖子打了个猝不及防，两个人直接被打残，随后的战斗中又被流星锤偷袭得手了一次。现在危险解除之后，众人急忙将三个重伤员抬到了空地处查看伤势。 舒星若则和两个首领谈论了起来。 瘦子名叫张枫溪，这是他第二次的升阶考验了，因此暂时被推为了队长，不过他言辞谦逊，从被胖子打飞却并没受什么伤也能看出他是久经锻炼的人。另一个名叫石少诚，他也属于提前组队后进来的人，带着三个队友和牢房中临时认识的几个同伴逃狱出来，不幸被猎人追上了。 “多谢你们的帮助了。”石少诚握着舒星若的手忙不迭地道谢，“这次升阶考验的难度比我们预想的更高，村子里的人都有超能力，我们打不过只能跑，没想到还是被追上了。” “你们有没有获得什么情报？” 舒星若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的手，询问起来。 “我们逃出来的时间比较晚，一路上光顾了隐藏自己了，也没时间去找什么情报……” “没有吗？比如森林里有什么特别的建筑，或者碰到奇怪的人或者生物？” 石少诚摇了摇头。 “我们见过。” 旁边的张枫溪开口了。 “来的路上我们看见另外一片森林里有火光，但是因为是蓝色的，我们没敢过去，绕道跑了。” 蓝色火光？ 陆凝和叶缇丝的表情都有了一些变化。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带路，不过受伤的几个兄弟还是不要跟过来的好。” 受伤的三个人当中两个都是张枫溪那边的人，他自然放不下。 “陆凝，叶缇丝，你们两个一起。怜人和芷兰留在这，我们去看看就回来。” 舒星若征询了一下几人的意见，分开了队伍。 “如果我们离开的时间太久，你们就自由行动。先不要回村子里，既然知道月亮湖的方位，下一步就是去寻找山顶城堡了，没有必要在等人这方面浪费时间。” 安排好了人之后，舒星若就让张枫溪和另外一个男子一起带路，重新组成一个五人队伍回到了森林里面。 走过的地方距离山村的方向越来越远，而陆凝也在此期间发现地上的泥土也不再那么潮湿了，只是依然可以看见一些野兽的足印，稍浅。 “就在前面不远。” 张枫溪认路的本领不错，一路跑回来一点犹豫都没有，慢慢的连天上的月光都被重重叠叠的树枝遮住了，只有细碎的光束照下，提供了些许亮光。 然而当张枫溪停下脚步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什么蓝色火焰。 “就在那个方向。” 他伸手一指。 “当时大概有五六个蓝火，我们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就绕开了，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距离多远？”陆凝问。 “几十米吧，肯定不怎么远。” 听了这样的回答，陆凝马上拨开树丛，径直往那个方向走去。 她行动很快，叶缇丝和舒星若追过来的时候，陆凝已经在地上翻找起东西来。 “是真的？”舒星若对陆凝也算比较了解了，知道她一旦发现什么的反应是什么样。陆凝也没让她失望，马上点了点头。 “只可惜这里的土质已经比较硬了。” 她用棍子扒拉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动物粪便。新鲜的。” 叶缇丝和舒星若也看到了被陆凝挑开的那坨东西。 “没有植物纤维，是肉食或者杂食性的动物，体重不算很重，至少相比起旁边人类的足印它无法在这里留下足迹。人类的足迹能看出脚趾的轮廓，也就是没有穿鞋，从尺码和步幅推断身高都在两米以上。” “都？”舒星若重复了一遍这个字。 “都，足形不同，至少有四个人从这里走过，但动物的数量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根据土地硬度和粪便的干燥度来讲和张枫溪之前看到的时间大致吻合吧。” 陆凝将粘了粪便的木棍扔到了一边，从舒星若那里借了短剑给自己又削了根新的。 “这山里还有野人？” 叶缇丝捏着鼻子闪到了一边，她完全不想靠近地上那堆东西。 “能驯养动物，可能不是野人吧，也许是居住在这里的另外族群？问题是……山村那边和这边互相知道有对方的存在吗？” 陆凝一边用棍子戳着地面，一边缓缓分析道。 “从鱼人那边的称呼来看，我们体内的血在他们眼中有不同的称呼，既然如此，这个族群的血在村庄那边看来也应该是不同的吧？它们难道不是‘干净的血’吗？如果互相知道，以村庄里那群人的‘热情’肯定不会放过这边，对吧？” “那就是互相不知道？”叶缇丝皱着眉说。 “太近了。” 舒星若回头看了一眼村庄的方向。 “没错，在这里根本看不见村庄，这里也是深山的森林当中，可是这里并不是一般猎人进山碰不到的地方。既然村庄已经在这里存在五百年了，那就没理由发现不了山上的其它族群。”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这样一来，双方的立场就不太好分辨了……舒星若你过来点。” “怎么？” “有点不对。” 陆凝将棍子狠狠往地上一戳，棍子晃动了两下，接着松松垮垮地就要倒下，被她扶稳。 “我原本以为是动物太轻才没留下脚印，但是现在看来这土地远比我想的还要硬一些。我四十六公斤，你多重？” “五十二。” 舒星若马上明白了陆凝的意思，走过来直接将陆凝背起。 “走几步路。” 舒星若往后退了两步，陆凝马上跳下来，把木棍戳在她刚刚走过的地方，看着地上的浅印，心里微微估算了一下，得出了结果。 “走过这里的人体重在三百公斤上下——两米身高，这个体重？” “我想你可能更想看看这个。” 因为要躲开路上的屎块而往远处走的叶缇丝突然呼唤起了陆凝。 在她的脚下，是一滩黏糊糊的黑色液体，之所以是这个颜色仅仅因为这里的光线太过黯淡，液体散发的味道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种气味了。 “这是血。” 陆凝过来后也立即认出了液体是什么。 “怎么样？能看出什么吗？” “大概明白了……从血液溅射的样子来看，滴落高度不到两米，凝固程度是十来分钟前留下的，换句话说，重量三百公斤是因为他们挑着东西在走，被挑着的东西留下了这滩血迹。” “是一群带着猎物回去的人。”舒星若总结道。 陆凝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沿着足迹往前，一直走到了一片树木比较密集的地方。 “大半夜在深山打猎，然后扛着猎物返回居住地。身边跟着不知道是猎犬还是别的什么野兽，身材壮硕，唯一的问题就是猎物了。” 她从一根被扯断的灌木枝上拈下一小条布条。 “除非这群住在深山里的家伙有某种渠道从外面搞到化纤的布料，否则我们就是他们的猎物。” 虽说有这个准备，但陆凝说出结论的时候，叶缇丝和舒星若依然是失望的。 “这里并不存在什么友好的势力，从那个出血量来讲这个种族的做法反而更糟，因为它们根本不介意我们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陆凝将布条扔掉，沿路返回。 “不建议跟上，他们既然养了动物，我们一无所知地追上去很可能被发现，然后下场就如同这些‘猎物’一样。” “我同意。”叶缇丝马上表态，这地方她一点也不想多呆。 “我不知道放弃一条线索是不是个好主意……但是既然是你的决定，我同意。” 舒星若也缓缓点了点头。 三个人拨开树丛往回走去，然而就在她们即将和等在那里的张枫溪两人汇合时，异变陡生！ 一支长箭从密林当中钻出，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张枫溪身边那人的后心。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往前扑倒，再也没有动弹。 张枫溪马上脸色一变，冲着树丛里的三个女孩大喊一声“卧倒”后，自己也冲向了树丛，敏捷地躲在了一棵树的后面。 陆凝三个反应也算极快，看见人倒下马上就蹲下了身，此时，她们的视角中明显能看见对面的森林里出现了两团蓝色火焰！ “他们打猎都不划分一下地盘的吗？” 叶缇丝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 森林当中走出了两个“人”。 他们浑身包裹着兽皮，身高两米以上，背后背着用木头和藤条制作的简易长弓，脸上则戴着用整张山猪的脸皮剥制出来的面具，赤足。其中一个一只手牵着一条眼睛冒出绿光，毛色油亮的黑狼，一只手握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两头削尖的长棍。另一个人则握着一支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火把，拎着一根用不知道什么野兽的骨头嵌出的狼牙棒。 一根火把，说明后面至少还有一个，大概率是两个这样的家伙。 看不到表情，只是从猪脸面具原本眼睛位置的两个黑色洞口中，能够看见一双凶残嗜血的瞳孔。 8 红月 如果山村派出的纯血猎手们给人的感觉还是人类的话，这些高大的猪脸人给人的感觉就是纯粹的屠夫。 张枫溪躲到树丛的动作根本没能骗过他们的眼睛，只是他们并不着急处理罢了。牵着狼的猪脸人蹲下身，伸手握住了地上尸体背心的长箭，一用力便拔了出来，他将箭头在尸体上擦了擦，然后装回了背后的箭壶中。他的同伴则迈开步子往树林方向走去，令人惊讶的是，蓝色火把照耀下的树丛居然主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见到这一幕就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四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就跑，这番整齐划一的动作让猪脸人也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他将狼牙棒挂在了腰间的一个铁环上，伸手从身后摘下了长弓。 “这边！这边的树比较密集！” 陆凝跳过了一条从土壤中伸出的树根，然而追在后面的叶缇丝却没注意，一脚绊住当时就摔倒在了树丛里。 “别停下！” 张枫溪见陆凝和舒星若两人要回头拉人，急忙大喊了起来。就在此时，三人听见了一声弓弦响动，急忙做出了回避动作。 然而平时堪称敏捷的回避此刻却失效了。 那支长箭在空中绕过了一个弧形，直直扎入了侧身躲向树后的舒星若腹部。 陆凝瞪圆了眼睛，她能看见远处射出弓箭的弓手身后那名猪脸人此刻手里捧着一个正在亮起蓝光的东西，做出了祈祷的动作，而箭正是在他蹲下祈祷的同时转了个弯。 “你没事吧！” 叶缇丝已经爬了起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赶紧往舒星若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是个十分错误的决定。 “第二支箭！” 舒星若的身体靠着树缓缓坐下，然而猪脸人已经搭上了另一只箭，祈祷依然在继续，陆凝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 嗖！ 这次的箭速度更快，眨眼之间就贯穿了叶缇丝的肩窝，甚至将她整个人带了起来，钉在了同一棵树上。 “快跑！别管她们了！都完了！都完了！” 张枫溪一面大叫着一面跑上来拽起陆凝一起往树林里冲，陆凝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扭头飞奔了起来。 但是就算是跑也没什么大用，后方的弓手搭上了第三根箭，瞄准了树林的深处。 而陆凝和张枫溪从一片树丛后跳出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角度将近三十度的陡峭斜坡！ 弓弦微响，箭芒后至。 张枫溪的身体猛地一抖，陆凝转过头看的时候，他的腰腹部已经有一根锋利的箭尖穿了出来，还滴落着温热的血液。 “跑……吧……” 瘦小的汉子嘟哝出最后两个字，跪倒在了地上。 陆凝顾不得查看他的伤势，伸手将一片灌木扯下几条，垫在身下双脚往斜坡下一探，直接滑了下去！ 石头、枯枝、砂砾满布的斜坡迅速划伤了她的手，连衣服也被磨破了，但陆凝还是抬起头，看向了上方—— 一名猪脸人站在斜坡上，一只手拎着生死不知的张枫溪，低下头，凝视着正在滑下山坡的自己。 他没有追来。 而陆凝却死死地记住了这个人身上的一切装束。 “该死！” 目光往上看去的陆凝，却没留意身子底下忽然一空。 斜坡下方，居然还连着一个低矮的悬崖，悬崖的下方则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没有心理准备的陆凝以完全不正确的姿势落水，脑袋和不怎么深的河底石块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随后便陷入了晕厥。 ======================== 茫然中醒来后，头上，手上，腿上和肋下都是剧痛，鼻腔中有呛水之后的不适感，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黏黏糊糊，及其不舒服。 陆凝慢慢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现在的位置是在一个浅滩上，河水从这里转了个弯，流入不远处的一个比之前见过的更大的洞穴，因为水势渐缓，她才被冲到了河滩上。 她举起左手，手掌小指的一侧和一块前臂已经血肉模糊了，里面的砂石已经被河水冲掉，感染的风险却一点都不少。身上其它位置恐怕伤势也是如此，她没办法做紧急处理，只能撕下一条衣服缠上手，避免再接触到什么脏东西。接着，她望向了眼前的洞穴。 “碰运气……这是过了多久了？” 陆凝按了按额头，却沾了一手已经开始凝固的血块，她把手伸到河里洗了洗，然后沿着河流往那个洞穴的方向走去。 想点好的，至少自己还活着，还有机会。 她没时间去思考舒星若和叶缇丝如何了，也在强迫自己转移开注意力。升阶考验的开幕难度直接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无休止的追杀和各种怪异的敌人组成了令人应接不暇的袭击，甚至自己这一身伤没能换到任何情报来。 “这个洞穴，为什么是在下游……” 陆凝走入了洞穴当中，这次要走的路比之前那个洞穴还要长，甚至让她产生了尽头是不是什么都没有的错觉。 接着，光出现了。 陆凝停下了脚，看着眼前的发光苔藓，微微犹豫片刻，放轻了脚步继续一步步往前挪去。 这里是一个更加璀璨夺目的“月亮湖”，面积至少是之前那一个的三倍，湖边的房屋不再是空的，而是有幽幽光亮从中闪烁，映照出了鱼人的影子。 此路不通。 陆凝露出了苦笑，没有惊动里面的鱼人，转身慢慢离开了这片月亮湖。 所以，“月亮湖”并非是一个地点名词，至少是多个地点的名称，甚至是……一种现象。 她不知道这个信息后面蕴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只是她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流失，额头也开始稍微有些发晕了，可能正在发烫？ 眼睛大概也有些充血，甚至走近洞口时看见的微弱光线都是红色的了…… 红色的？ 陆凝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一眼离开时抠下来的一块长有发光苔藓的石头。 蓝莹莹的光芒依然显得瑰丽无比，却并没有红色，然而在她面前不远处的石头上映照出来的那道月光，确实浸透了血一样的鲜红。 陆凝还没有仔细思考这其中的变化，一种窒息般的力量当头压下，她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就再次失去了意识。 此时的外界，已经被宛如末日一般的鲜红色月光所笼罩了起来，整片山脉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躲藏，哪怕是树林之中，光也发生了完全违背光学原理的散射，将原本漆黑的树林照耀成了血红的颜色。 而半空中的月亮也再也不是什么皎洁的玉盘了，它已经完全变成了一颗流淌着鲜血的心脏，将血色肆意泼洒在大地之上，天空的繁星也化为了一只只邪恶的眼睛，若是不小心与其对视，莫名的恐惧便会立刻支配你的心神。 光芒逐渐从鲜红变成铜红的时候，天地间响起了心跳声。然而这时的地面已经化为了一片死寂，已经不存在能够聆听这末日钟声一样的鼓荡声了。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声跳动了十五下，回归了寂静。 =========================== 陆凝站在一片温暖宜人的阳光下，森林里的鸟儿叫得欢快，甚至还能看见一只野鹿飞快跑向远方的身影。她的额头微微发烫，手上的伤口正在结痂，却因为发炎而流出了脓水，头上也有一块凝固的血块。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最后那鲜红的月光，之后再有意识的时候便是从山洞里面醒过来了，而周围的亮度提升了不少，已经是白天到来。 “不会是……这次的红月仪式已经完成了吧？那下一次是什么时候？糟了……耽误太多时间了……” 陆凝心里再急，身体情况也不允许她做过多的体力活动了。昨晚到现在她一点东西都没吃，东奔西跑外加受伤，更不要说还有秽血仪式换走了她三分之一的身体素质。 她沿着河流的流向慢慢往上游方向走去，阳光照在身上让她感觉有些燥热，但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发烧的缘故。 转过两个弯，眼前出现了一个凉亭，凉亭当中坐着三四个带着锄头和铁锹的男人，正在闲聊的样子。陆凝骤然发现已经来不及躲藏，而那边的几个人也看见了她。 他们立刻站起来，拿起手边的农具往这里走了过来。 “那边的人！出来！” 其中一个男人大喝道。 陆凝靠着转角的石头慢慢深吸了一口气，她现在根本跑不动，多半是跑不过这村里被诅咒的村民的。 现在只能祈祷自己的样子并不被所有人知晓了，毕竟昨晚跑掉了那么多人。另外这些村民似乎不会直接向外来者动手？ 陆凝一咬牙，转身走了出去。 “抱歉，我是和朋友进山探险的，不小心滚下了悬崖，请问你们能给我一些外伤药吗？我会付钱。” 那几个村民愣了一下，看到了陆凝狼狈的姿态，片刻后露出了笑容。 “你是进山探险的啊？” “嗯。” “你有多少个朋友？他们一定很着急，这山里地形复杂，一旦迷路可不好出来了。”旁边一个男人帮腔道。 “十来个，他们也是丛林探险的老手了，我掉下了一条河里，他们肯定能顺着河找过来。” “哦，那可太好了。”最前头的男人似乎真的挺高兴，“不过大妹子你可是伤得不轻，确实得包扎一下。你看我们几个出来干活又不会带什么伤药，你看要不这样，我家就在前头不远，让我这兄弟带你回去上药，我们呢在这田间地头干活，万一碰见你的朋友就通知你一声，怎么样？” “……那就太好了，非常感谢。” 男人马上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让他带上陆凝一起回去。 9 山村 青山碧水，田园人家。 这里的安宁与和平实在和昨晚那疯狂的追猎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如果不是陆凝对自己记忆力的自信，她甚至会以为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村庄。 她被带进了一户两层砖瓦房，外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的人家当中。四五个年龄不同的女性正坐在院子里洗衣劈柴，而见到陆凝之后，她们热情地请陆凝在院落的阴凉处坐下，随后很快拿来了干净的布和草药。 年纪最大的老婆婆用自家的蒸馏酒仔细帮陆凝洗掉了伤口中的脓水，随后便是熟练的上药包扎过程，期间还不断询问陆凝是不是痛，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这样的态度实在过于朴实和善，也难怪陆凝收到的背景介绍当中那些人会上当。 但是该攀谈的还是要谈论的。 “这里比起外面真是一个和平安静的地方。” “山里人，在这里多少代了，离不开咯。听说外面在打仗，你们也是为了逃难才来的？”老婆婆拿了一把干豆角过来，坐在陆凝身边一边剥一边和她闲聊。 “不瞒您说，外面确实日子难过。小村子挡不住，大城市天天换管事的，为了打个仗能把你全部身家都榨干。我们几个出来探险，谁说又不是避难呢？” “惨喏。”老婆婆感叹了一句，轻轻拍了拍陆凝的背，“不嫌弃就在我们这里住些日子，村子里不像外面有那么多东西，但是自给自足地活着总是够的。” 陆凝微微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她手上、腿上和腰间被磨破的地方已经用干净的布缠好了，最初强烈的刺激过去之后现在草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令人舒适的凉意开始从伤口延展出来。 “婆婆，我想在周围转转，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地方，我想看看这里的景色。” “好好，他大媳妇！带这位客人去村子里转转！”老婆婆热情地招呼过来了一个身材微胖，体格健壮的女人，指着她对陆凝笑着说，“这是我大儿媳，你叫她彭嫂就好，她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她都可以带你过去。” “谢谢。” 陆凝向老人弯了弯腰作为行礼，然后和这位彭嫂一同出门，从一条山道上往村子中心地带绕了过去。 山间梯田，瓦房不甚密集地分布，远处的密林，一切都和之前所见一般无二。路上偶尔遇到外出的村民，彭嫂热情地打着招呼，对方也同样热情回应，甚至有人得知陆凝落难来到这里后从手上分出些果子和鱼虾硬塞在了她的手里。 “这里的人……好热情啊。” 陆凝一只手不方便，但另一只手上已经放满了东西，就连彭嫂都帮忙拎了一些。 “都是些不值钱的，好不容易来了客人，让你尝尝鲜也好。”彭嫂爽利地将一个果子的外皮剥开，拿过陆凝手里的东西，将果子塞入了她手里。 “这是什么果子？” “山里的野果，咱们也不知道是啥名，好吃，甜的。” 陆凝笑笑，从里面分瓣的果肉中掰下一块，递给彭嫂。 “谢谢，咱们分着吃吧。” 彭嫂哈哈一笑，接过来将果肉直接扔进了嘴里，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陆凝也拿了一片放入了口中。 一股令人口舌生津的甜味在口中散开，还带着几分清新，确实是味道非常好的果子。 走走停停，又转过一个山坳，陆凝看到远处一片没有开垦的地方，靠近山林那里有一座和村里的房屋造型差异很大的房子。 “那个是个木屋吧？” “是，那是是给村子里的猎人打猎时候住的。因为大热天的来回跑不方便嘛。”彭嫂伸手比划了一下，“别看我们看着近，要走过去得绕一大段山路呢，所以在那里搭了个房子，定期出人去搬猎物就可以了。” “我们能过去看看吗？” “看看是可以，但这时候再过去要错过午饭了，要不下午带你过去看看？”彭嫂的回答很快，而且很合理。 “行……” “陆凝！” 就在这时，两人上方传来一声呼唤。 上方是个缓坡，听到这一声陆凝马上抬起了头，正好上面的人也在沿着坡道慢慢走下来。 莫惜人的身上稍微沾染了一些泥土的痕迹，不过整体上看来还没什么大问题，她的脸上是一种十分亲切的笑容，令人毫不怀疑是关系密切的人见面的神色。 而陆凝也迅速回答了。 “惜人？你们已经找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会找到村口那里。” “大家分开找的嘛，我正好绕到了这边，恰好遇见你了。受伤了？没什么事吧？”莫惜人秒懂。 “其实有点严重的，不过碰到了这里的好心人帮我包扎，已经没事了。” 这时候莫惜人已经走到了坡下，张开手和陆凝拥抱了一下，二人脸上的喜悦没什么破绽，彭嫂在旁边看着也只是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能找到就是好事，要不你也跟我们到家去坐坐？找了那么久一定也饿了吧？” “那敢情好。”莫惜人放开陆凝后马上走过去握住了彭嫂的手，“你不知道我们多担心她，幸好没事。就冲这个我们也得登门答谢。这样吧，我们进山也带了一些吃食，陆凝知道您家在哪，我们回去和同伴汇合了直接去登门道谢，怎么样？” 她这一副感激的样子加上诚恳十足的语气把彭嫂直接说晕了，也没想太多，便犹犹豫豫地说：“好，那好，等着你们来啊……” “谢谢，太谢谢你们了。陆凝，走，我们之前扎了个营地，在那边汇合。” 莫惜人转身走上了山坡，陆凝向彭嫂礼貌地笑了笑，追着莫惜人跑上了山。 等转入了密林当中，莫惜人才停了下来。 “你的同伴呢？” “和你一起的人呢？”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问道。 沉默了片刻，陆凝才说道：“昨天晚上被一群猪脸人袭击，全都走散了，我今天早晨才来到这个村子，他们没记住我们的脸，我才蒙混了过去。” “这样啊……” 莫惜人脸上出现了别有意味的神色，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野果扔给了陆凝。 “吃点东西吧，估计一晚上你也没找到什么吃的。” 陆凝看着手里刚刚吃过的果子，剥开皮开始吃了起来，而莫惜人则抱着胳膊站在树旁，不知道在想什么事。 “我们不回村子了？”陆凝问。 “你还想回去吃饭？你忘了故事背景我们是怎么被送进牢房里面的了？” “不……昨晚程雾泠和赵晨霜她们返回村子里调查了，我想回去的话说不定能碰到她们或者她们留下的线索。” “太危险，要去你自己去。”莫惜人撇撇嘴，“我妹妹呢？你见过她没有？” “见过了，走散了。” “这叫什么事……” 莫惜人一只手捂住了脸，极为懊恼。 “对了，你昨天晚上看没看见外面的红色光芒？我只记得那一部分……” “我躲在一个小洞穴里面过了一夜，今天找到你之前才出来找了点吃的。红光是什么？” 陆凝仔细看了看莫惜人，慢慢点了点头。 “说起来……我们还没确认过互相的身份吧？” “啥？哦，你看书时候喜欢的饮料……” “先回答我，你活着的时候唯一厌恶的人是谁？” “傅聪龄。”莫惜人咬着牙说出了这个名字，“行了吧？我都大费周章地把你从那个地方带出来了，没必要验证身份了行吗？” 陆凝坐在了一块草地上，给莫惜人展示了一下手上脚上刚包好的伤口，说道：“总之现在我是这个样子，之前查到的东西基本上都断了，手里没有任何具有进展的线索，要么就是已经到了死胡同。你那边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我要先找到我妹妹，还有屠门，别的都往后靠。”莫惜人抬了抬下巴，“别那样看我，这不是没用的。我战斗力比你还废，你还是一个伤号，就我们两个现在这样走到哪恐怕都不够一个村民打的。” 现实的确如此。 “你不会只是想找个保镖吧？” “除了我妹妹和屠门以外，我信不过别人的实力。” 莫惜人走过来将陆凝拉了起来，贴近了她的脸：“既然你见过她，昨天走散的位置你还记得吧？我们就去那个方向找！” “好……听你的。” 陆凝反正也没有什么好做的，便听了她的话。两人在山上开始转悠了起来，很快陆凝找到了一个熟悉的方向，然后顺着树林往山的森林深处走了过去。 但这条路越走越令人觉得奇怪。 “这条路真的没错吗？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的记忆力还是可以的。” 陆凝口中这么说着，心里却逐渐萌生了怀疑。 她在穿过一片树丛的时候，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踉跄后抱住一棵树才勉强没有摔倒。 那是一具被树林所掩盖的尸体，尸体已经腐朽了大半，上面有许多蚂蚁和昆虫在来回穿梭，除了这是一个男性以外根本认不出他的本来面貌了。 “尸体？这里怎么会有尸体？” “这是昨晚的牺牲者。” 陆凝蹲下身，没有去接触尸体，不过那胸口一直到腹部的凹陷痕迹和露出的骨骼碎片和昨晚三个被流星锤砸到的重伤号很像。 “我们没有来错地方，那些人放弃了这个死者离开了……离开了？” 陆凝皱着眉毛，再次看了一眼看似平静的森林，喃喃重复道。 10 猎人小屋 莫惜人在到处拨开树丛寻找踪迹，而陆凝这边却陷入了思索当中。 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按理说那么多人就算四散逃跑，也应该留下一些记号来说明他们往哪里去了，抛弃死者这个可以理解，可是这里真的自己昨晚来过的那片山林吗？ 看着周围一成不变的景色，陆凝产生了一些怀疑。 既然已经证明这里有诅咒了，那鬼打墙之类的也不是不可能发生。陆凝同样不敢保证这连绵的山脉真的就不会“动”。 在继续走了一段路后，森林中出现了一栋简陋的木屋。 “木材已经开始腐朽了，门的话……” 陆凝伸手一碰屋门那已经有了几个蛀洞的门把手，却听见一声轻响，整个木板门都被她拆了下来。 “好轻。” “蛀空了吧，这地方好像很久都没人来过了。”莫惜人探头往屋子里面看了看，马上被一股带着腐朽味道的潮气给熏了出来。 屋子里还是有点摆设的，一张床，一套桌椅，还有一个木头架子，一个大型木箱。这里面只有木箱因为刷过油腐朽得还不怎么厉害，别的都是一碰就垮掉了。 陆凝走近木箱，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上锁，便用力将盖子掀了起来。 眼前的东西让她不由得眼睛一亮。 一把黑漆十字弩，放在几个油布包裹的上方，周围扔了几个布团。她取出油布打开，发现里面分别是被保管得很好的弩弦，一包二十根骨制弩箭，一柄月牙匕首，一包用来保养和改装十字弩的工具，还有四瓶被密封在小陶罐当中的药物。 “有什么发现？”屋子外面的莫惜人问她。 “好东西……这种小屋难道山上还有不少？” 陆凝将箱子里的弩拿了出来，取出工具将弓弦上紧，然后通过两个铁环固定在了右臂上。 “很精致的武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扔在这里。” “找到武器了？那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吧？还是找人更要紧一些。” “等等，这几瓶药物我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陆凝拧开罐子，发现两罐中装的是白色和绿色的软膏状物，另外两罐里面则是蓝色和淡紫色的粉末。 “八成是毒药或者伤药，在山上打猎的人不都要备一些吗？” “不……这里的猎人可都不是普通人。”陆凝饶有兴致地端详了一下四罐药物，那里面的量都不多，如果真的是大量需求的物品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储存着。 她抽了个比较大的油布将用得上的东西都装到了一起，然后走出了屋子。 “没发现什么遗留信息吧？这地方恐怕就是用来获取一些防身武器的，可武器能起多大作用？” “那不妨告诉你，昨晚还发现了另外一个猎人小屋，那里面有武器不说，还有一本猎人手记。” 莫惜人听了，神色这才松动了一些。 “所以这些小屋也是留给我们的提示？” “不然我搜索得那么仔细干什么？这些武器虽然用处可能不大，总比手里毫无反抗之力要好。” 陆凝一边说，一边扯了一些树藤将口袋包扎捆好后斜跨在身上。莫惜人对武器兴致缺乏，不过那个猎人手记的消息倒是让她有点意动。 “找到我妹妹之后，我们可以搜山。既然能找到两个，说不定就有多个，我们能从中拼凑出一些这里的背景情况也会更好一些。” “在这之前……” 陆凝将一根弩箭上弦，指向了莫惜人。 “你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莫惜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过了片刻，她神色间的担忧和焦急、茫然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说实话，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对你不怎么信任。还记得那个山庄吗？你们当时九人生还，这个数字远远出乎了我的预料，而你却仅仅告诉我是因为‘运气好’，‘胆小’没有去仔细搜索，放任鬼杀了七天的结果。” “嗯哼？” “程雾泠当时也讲过她的思路吧？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那确实是可行的，我也找不到什么破绽，可是你这边不是问题就很大了吗？” “因为是九个人，对吧。”莫惜人叹了口气，对面前的箭矢并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露出了笑容。“我还以为那种时候大部分人都被吓得无暇顾及那么多东西了，没想到还是有人会仔细思考一下啊。不过话说回来，留了那么明显的破绽也是为了看看还有哪些人真的具备‘素养’罢了。” “既然连这些过去的事都要隐瞒，你的可信度就真的非常低了。我从来没完全相信过任何人说的话，至于你我更是完全不信。你一个人？没有武器？还能这样优哉游哉地在山上转悠？你是不是觉得我比较好骗？” “这你就错咯。”莫惜人微笑道，“这是对于陌生人的基本测试啊，为了检验你的‘素养’我还不得不伪装得像是普通人那样容易被言语和环境所影响，这没什么不好的吧？能够发现漏洞至少证明你的观察力和思维不会被这里的环境吓倒。” “哦？那么接下来呢？难道是另一个测试？” “你还真是敏锐啊。”莫惜人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针对陌生人的考验之后，当然就是针对并肩作战的队友了！你说对吧！” 她猛地挥动了手臂，一条漆黑的鞭影从她的袖口迅速射出，猛地砸向了陆凝，而陆凝也早有准备，没有浪费时间去射箭，而是直接往后连退数步，躲开了鞭子的攻击范围。 “真是奇怪，你和我那个天真又傻乎乎的妹妹能够相处融洽，却能一下子识破我的伪装。” 莫惜人一击不中也没有追击，她手里的鞭子落在地上甚至砸出了一道浅痕，那是一条乌黑的长鞭，鞭梢上是一枚晶莹剔透的透明晶体，整体没有经过过多的修饰，却显然被很好地保养过了。 “大概是人和人之间天生的气场不合吧。所以你说战斗力不行也是骗人的？” “啊……那个不是，骗人嘛，八分真两分假才更容易一些。” 莫惜人说着手腕一抖，鞭子如同灵活的蛇一样返回来缠上了她的手腕，接着，她张开左手，贴在鞭子上，慢慢抹过。 妖异的蓝色火焰，在黑色鞭子上燃烧了起来，这个景象让陆凝瞳孔微微一缩。 “的确如你所说，这座山里面分布了一些猎人小屋，不过也没你想的那么多，一共只有五个。要说显眼它们看起来都是挺显眼的，舒星若找到的那个恐怕是最没价值的那个了吧？只有一堆没用的武器和一本没用的破书。” 蓝色火焰鞭子在空气中抽出了响亮的声音，仿佛在示威一般。 “你找到的这个价值也算是偏低的，其实真正有价值的那两个屋子我都已经光顾过了，就算你现在去找也没用了，哈哈。” “你的蓝火，是从哪里学来的？” “猎人小屋啊，我不是正在和你说吗？”莫惜人发出了大笑声，“你们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活过那么多测试场的啊？遇到我们没有超能力敌人拥有的时候第一时间难道不是先去搜索学会超能力的方法吗？就算是参与大逃杀人们也第一时间能想到寻找武器保护自己而不是找人打架吧？这么看来我没有全部交托给你们信任不是个很正确的决定吗？” “你……果然没有什么都说。” “嗯，假的——当然，在我妹妹那里来看，应该就是真的，你要知道伪装一下很不容易呢。” “你唯一厌恶的人？” “是导致我们死亡的罪魁祸首而已。我妹妹那样的傻瓜是会信的，毕竟谁不恨杀死自己的凶手呢？我是不太高兴啦，不过我的妹妹居然也没能保护好我们，真是令人失望……好在既然上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不妨也给她第二次机会……是不是说多了？你得谅解，人心里的事情憋得太多了总得找个时间倾诉一下。” 莫惜人用鞭子在空中画了个圆，火焰滞留在空气中，呈圆圈状燃烧着，随即，圆圈中的景物慢慢模糊，仿佛变成了一面磨砂的镜子。 “对了，你大可以将这话和我妹妹说，原句复述都可以，看看她到底是信你还是信我。放心，我并不喜欢动手杀人，我只是不喜欢没本事的人还一直跟着我罢了。你要是不服的话，就试试来找我吧，我的进度可是远在你们之前！” 说完这句话，她一脚踏入了火圈当中，消失不见了。 陆凝眼睁睁地看着火焰迅速在空气中消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进度……远在我们之前？奇怪……那她回来山村……所以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回去一趟！而她不愿意让我知道？” 虽然还有一些疑点，但陆凝马上抓住了莫惜人现在行动的关键。 “她碰到我是意外，所以需要让我离开山村。从一路上愿意花费时间陪我演戏来看，她并不在乎浪费这点时间，是时间充裕或者时辰未到。现在借助这种传送手段，她肯定回到村子里去做刚刚要做的事情了。” 虽然如此，但并不能排除莫怜人就是刻意要让她这样想的可能。 陆凝知道现在犹豫不得，首先不管怎么说，先回山村看看情况！ 11 邀请 悄然回到山村附近的树林中的时候，日头已经走过了午时。 陆凝并没打算进入山村，就算手里有了武器，山村里的人依然对她有很大的威胁，而弩箭并非她擅长的东西，五米之内还能保证准头，再远点…… 话说回来，莫惜人是否真的有什么要寻找的东西在这里呢？ 她完全能够在不惊动自己和村民的情况下潜入——考虑到她展现出来的力量，或许暗杀几个村民也不成问题。如果说有什么非得把陆凝调开的理由的话，那就是陆凝肯定要去查看但村民们不一定注意的地方？ 陆凝绕着山顶远远地观察着村子，可莫惜人真的会仗着自己的能力在村子里搞出什么大动静吗？她自己都不怎么信。 谎言是谨慎的外衣，她敢说莫惜人到最后都没说几句实话出来，而要将秘密掩饰至此的一个人，恐怕也不会留下什么破绽。 陆凝等了一个多小时，最终村子里也没发生任何混乱。不过她倒是来到了之前彭嫂说的猎人木屋不远处。 四五个人在屋外，正在将一些野兽剥皮拆肉。他们动作熟练，像是普通的猎人那样做着日常的工作。然而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极具个性，似乎都是为了凸显个人风格而不是为了狩猎一样，使用兽皮、布料和金属混搭拼接，手工痕迹极为明显。 陆凝根本不想靠得太近，然而从屋子里走出的一个人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一位女猎人，引起她注意的则是她身上的服饰。 尖顶礼帽，黑色的枫叶状披风，高立领，褐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腰间左右各有一个枪套。 与之前舒星若的那一身略有出入，但是整体观感上却有惊人的一致性。 ——传承。 这两个字在陆凝脑海里一闪而过。 那本手记明显说明了猎人们正在将某些技巧传递给新的同伴，包括暗号手势，以及狩猎技巧。而形成了这样的师承关系之后，产生仿效这样的行为也不难理解。 猎人这边，同样存在一些秘密。 比如他们昨晚没有第一时间出动抓捕逃跑者，比如胖子口中那个似乎已经离开了很久的“三姐”，比如散落在山上却并没有回收其中道具的猎人小屋。 陆凝隐约感觉自己找到了什么突破口。 这时候，在她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踩断了枯枝的声音。 猛一回头，看见的是两个男子。一个穿着一身军官服装，眉目英挺，留着两撇小胡子，单手拎着一把霰弹枪，另一只手则举着一个烟斗。 在他身边则是满脸羞愧的青年，他的身上是一身用金属片连缀而成的轻甲，背后背着一把双手剑，脚上穿着兽皮靴——也正是这个青年踩断了树枝。 “阿明啊，你是我们这里最年轻的，因此我来带带你熟悉一下山里的环境。” 军官男人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烟斗，将眼前的陆凝视若无物。 “但是你这样可不行啊，山间野兽的耳目灵敏，是你弄出一点响声都可以察觉的。枯枝败叶，石头水洼……大自然会给它们做很多掩护，让狩猎发生种种意外。” “是！五哥！” 看到年轻人阿明一脸知错就改的样子，军官男人才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陆凝身上。 “外来者？为什么要窥探我们的住所呢？” “……村子里的人说猎人们住在这边，我好奇就过来看看。”陆凝向军官男人点了点头，“你们就是暂住在这里的猎人吗？” “不是暂住……” 军官男人用烟斗点了点远处的木屋，弯起了嘴角。 “我们是猎人，我们住在这里。这不是职务，而是称呼。村子里的人是这么和你说的？确实是他们的做法呢，就算你再怎么打听，得到的终归只是这里‘血腥，不合群’让你远远看看就可以了。不过既然说到这里了……” 男人的眼珠往左右转了转。 “和你一起的村民呢？他们应该不会让你这样一个血袋四处乱跑才对。” 陆凝瞬间绷紧了神经。 “别紧张，小姑娘。”男人又抽了一口烟，笑着安抚了一下陆凝的情绪。 “你知道……” “我们是猎人，终生以血为伴，对血的敏锐无人可比。”男人在旁边的一棵树干上将烟斗里的烟灰磕掉，换上了新的。进行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没有再点烟，指了指陆凝身上。 “你手臂上的弩也没办法藏得很好吧？你很聪明，至少想到了办法从那些家伙手中逃了出来，说不定还了解了一点真相？无所谓……对我们来说，村子的利益根本没什么要紧，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在这里捕猎你，不然的话你早就已经躺在地下室里等着执行仪式了。” “听起来你们和村里人的关系并不好？” “互相利用一下而已，谈不上什么好不好。”军官男人将猎枪扔到了年轻人手里，咳嗽了两声，抬手向陆凝行了个军礼。“我的名字是史宵朗，古往今来的史，长夜启明的宵，圆月清空的朗。我们从来不和猎物互通名姓，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但如今我愿意知道你的名字。” “陆凝，海陆空的陆，水滴凝结的凝。”陆凝干巴巴地说。 “我相信这是人们友好交谈的第一步，陆姑娘，如今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里作客呢？”史宵朗比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形势逼人，陆凝只得随着他和年轻人一起回到了屋子里。 这个时候似乎人们大多出去狩猎了，只有七八个人留在木屋当中，有几个在外面收拾猎物，剩下的则在屋子里做饭，看到史宵朗带了个人回来他们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忙手头的事情了。 进屋之后，阿明马上跑到后厨帮忙去了，史宵朗和陆凝在外面的一张方桌两边坐下，很快，那个尖顶礼帽的女猎人就给二人拿了一壶热茶和两个茶杯上来。 “请用。” 史宵朗将烟斗放在了窗台上，提起茶壶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然后抬手示意。陆凝拿过了茶杯，微微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厅。 这里的面积不是很大，除了这张桌子之外就只有一个大圆桌了。但整个客厅被装饰得很有家的味道，一些剥制完好的标本被悬挂在墙上，中间隔了结实的木头架子，上面摆着木雕装饰和书籍。窗户四周角落则用破陶土盆养了一些花草，此外还有用各种山里的产物做成的装饰品，一点血腥气也不见。 “这里是猎人之家。”史宵朗见她打量四周，便自豪地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兄弟姐妹们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如何？是不是很不错？” “我挺喜欢这个风格的。” 陆凝没有奉承，她对于这种布局的建筑确实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向往。 “不过，还是先让我明白你的目的吧，我想你应该清楚很多事情。” “是的，是的……”史宵朗将一只手抵在了额头上，微微侧着头看向陆凝，“你体内三分之一的血已经被换掉了，说明你落在了他们手上。既然你现在出现在了这里，说明勇气、智慧和运气你至少占据一种，这便是我所需要的。”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们和村子里存在协议，内容就不详细说了，总之限制了我们不得出手抢夺村子里储备的‘血袋’，只能被动地接受他们定期供给。”史宵朗放下手，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我想你应该知道，秽血仪式以及我们身上的诅咒吧？” “我知道。” “棒极了，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许多。”史宵朗笑了起来。 “所以你希望我……放出被村子抓住的人？” “放出，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逃脱。只有村里人抓不住，他们才会求到我们这里，而只有这样，我们才会获得更多的血。本来嘛，作为同族我是不想这么算计的，可是谁让近些年的兄弟姐妹增加，又有很多人开始老化了呢？若是他们能答应多给我们一些供给，我也不会找你商量……这样一看，你不是更幸运吗？” “你知道我拒绝不了这个条件。” “没错，这也是你们愿意的，作为报酬我们可以稍微放过你和一两个不那么要紧的人，这样如何？” 陆凝的确很想答应，然而眼前这个人她并不会相信，那个报酬太过渺茫了一些。 “我想知道一些事，可以吗？” “好姑娘，你得记得，虽然我们交换了姓名，但是我们之间的捕食关系依然存在。你可以问一问，但是注意点，不要过分。”史宵朗将一只手举了起来，“五个问题，如何？在你自己的考量下询问五个问题，可要是你问过了界，我们刚才谈的条件就取消，你会成为我们的备用血袋，明白吗？” 这家伙果然信不过！ “第一……你们这里一共有多少名猎人？” 陆凝沉着地开了口。 “以此作为开头试探，是个不错的想法。二十一个，现在住在这里的猎人一共二十一位。”史宵朗很快回答。 “第二个问题，你们和村里人不和的原因是？” “因为我们的特殊性，在诅咒的血脉当中总能诞生一些特别的人，他们的能力更加强大，作为交换青春时间也更加短暂，更加耗费‘纯净的血’。而对付外来的人并不需要那种过强的实力，这些人变成了过剩的负担。另一方面，旺盛的生命力也让我们更趋近于‘捕猎者’而非‘养殖者’，因此可以说互相看不惯吧，但还没提升到矛盾的程度。” 陆凝看了看史宵朗，他的脸上依然是那种难明的笑容。 “第三，我手上的弩，你知道来历吗？” “你的弩是四哥的东西，他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不过还在山上留下了点东西，看起来你已经找到了。放心，我们也不会收回它，你大可以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好好使用它。” “第四，在弩箭以外，我还发现了这些东西。” 陆凝将两个陶罐放在了桌上。 12 约定之时 史宵朗看着桌上的陶罐，第一次脸上失去了笑容。 “你在四哥的屋子里找到了这个？” “实际上还有两罐。”陆凝将另外两个陶罐也逃出来，放在了桌上，向史宵朗推了过去。 此时，那位女猎人正拎着一个热水壶过来添水，看见桌上的四个陶罐，眼神中也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五，五哥，这是……” “呵呵，你没看错。所以四哥才会失踪……我就说他那么强的人怎么会说消失就消失！” “但，但那是四哥啊，他能做到的吧？就算再困难也能……” “冷静点！”史宵朗厉声喝道，接着将四个陶罐往她那里一划，“把这些拿回储藏室里放好！晚上我们开会讨论这个！” 女猎人马上应了一声，将水壶放下，抱起四个陶罐就迅速离开了。 而史宵朗这边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睁开眼睛，刚刚的情绪已经完全掩盖了下去。 “这些东西和你要做的事情无关，我很确定。” ——不，肯定和我要做的很有关系，我也很确定。 陆凝面上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知道一旦离开这座山我们就会因为三分之一的器官衰竭而死，既然你愿意放我一条生路，至少请放到底。” “你想要秽血仪式。”史宵朗慢慢点了点头，思考了片刻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金属物体扔到了桌上。 那是一对非常特别的器具，外表看上去就像是将几个铁环用铁链连接周边，形成了一个圆柱体，可以如同手铐那样打开，而两个这样的“圆柱”中间则用几根金属链相互连接，一根较粗的四棱柱被熔铸在铁环柱和铁链当中，竖直着紧贴铁环的侧面，作为固定使用。 如果仔细看去，可以看到无论是铁环上还是那根细四棱柱上都有繁复的花纹。 “这个就是秽血仪式的道具。” 史宵朗拿起两个金属环，看了看陆凝脸上的表情，微笑道：“是不是不信？看着挺简单的？看。” 他将一侧的金属环合拢，随着一列金属环合成了圆形，正对着开口的四棱柱那面忽然弹出了一排极细的针头。 陆凝见到了这排针头，立即想起自己手臂上的那一排红点。 “如果我不和你说这个秘密，你可能都不会明白这里面的差别，看这里。” 史宵朗拿过另一侧的铁环，将其合拢，同样有针头从中探出。 “针头数量为奇数的一侧是采血端，偶数的一侧是供血端，也就是说，你如果想将体内的‘腐朽之血’换掉，要将偶数的一端刺入自己的手臂，奇数的一端刺入那个血袋的手臂。一旦弄反，就是把你体内的‘干净的血’送出了。另外，仪式需要保持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血袋的三分之一的血就会被送入你的体内，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进行采血了，必须让血袋休息满二十四个小时后才能进行下一次采血。” “就是……这个东西？” “仪式，听起来很神秘对吧？其实说穿了不值一提。”史宵朗轻笑了一声，将这个工具往陆凝这边一扔，然后从窗台上拿下烟斗点燃，站起身走向了屋外。 “等等，那什么时候……” “等晚上！现在你就休息休息恢复体力，小紫兰会给你准备食物的，客房也找她，对于合作者我们相当大度——前提是不要做出什么令我们无法容忍的事情！” 史宵朗大笑着走出了门，而那位女猎人则很快走过来低声询问陆凝想吃点什么。 慕紫兰，是这位女猎人的名字。她并非是新手，今天只是轮班休息，留在木屋这边罢了，虽然刚刚看到陶罐一度有些失态，可现在她还是个语气亲和的大姐姐……尽管陆凝不知道她到底多少岁了。 这里的食物只有肉和山里采摘的野果野菜，调味品倒是不缺，陆凝到现在就吃了一个半果子，早就饿得不行了。而面对已经摊牌并且知道自己身份的猎人们她反而不用担心对方在食物里面下什么药，在饭菜端上来之后马上开始填补自己的辘辘饥肠。 此间慕紫兰也坐在桌旁用一把短刀雕刻着木雕。陆凝开口与她闲聊的时候，避开了那些敏感的话题，慢慢也知道了一些这里的故事。 猎人们依照被送过来的顺序排序，慕紫兰是第十一个被送过来的，实际上资历很老，而目前这里的领头人便是史宵朗，也就是众人口中的“五哥”。 既然有老五，那前面当然还有四个人，这方面慕紫兰还是挺警惕的，没有细说，只知道是“大哥、二姐、三姐和四哥”，连名字也不清楚。而这四个最老资格的人在此前的二十年之间相继进入了山里搭建猎人小屋，怀有目的地去寻找什么，最后便再无音讯了。 而他们曾经严令禁止同伴们去探询自己的行踪，这种禁令在长幼顺序极为重要的猎人群体中，哪怕是失踪或死亡也依然被遵守着，因此山上的猎人小屋从来没人动过，至于村里人则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顺便一提，慕紫兰说的这些同样是属于“可以说”的部分。 她表面上的温柔并不能掩盖那一身狩猎者的气息，而身为排名十一的资深猎人，陆凝甚至能感受到她亲手制造了多少死亡，又用多少人的血来延续了现在的青春。 如此来看，昨晚遇到的矮子和胖子可能还真是新手猎人。 吃过饭，又被领到了客房里好好睡了一觉之后，陆凝感觉自己的身体再次充满了活力。作为她顺利行动的保证，慕紫兰还给她准备了一个背包，里面放了钳子、匕首、油膏、火石之类的道具。 这是让她尽可能闹大点动静的意思咯。 陆凝道了声谢，背起背包，将自己的东西清点好，走出了客房门去。 黄昏时分，太阳慢慢落下，东方已经有一轮明月升起，两个光明的天体同时悬挂在空中，看起来倒令人生出几分感慨。史宵朗站在屋外，还在抽着烟斗，很多外出狩猎的猎人们也纷纷回来了，他们强大的身体素质和莫测的能力自然不会空手而归，每个人都是身上挂满，手上还拖着一只。 “休息好了？” 史宵朗根本不用转身就知道陆凝出来了，这也让陆凝更加忌惮。 “好了，我要出发了。” “嗯……你看，这收获的景象。” 军官服的男人慢慢张开了手臂。 “无论如何，大自然依然是眷顾着我们的。每天满载而归的景象，大概是我最喜欢的时间了，所以不要让我失望啊，‘干净的血’。” “你没有称呼我的名字啊。”陆凝也笑了笑，“那么，希望我们不会再见到了，猎人先生。” “你错了！你应该祈祷不会再见！哈哈哈！” 史宵朗大笑起来，随即迈开步子，迎上了返回的猎人们。陆凝则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离开之前，她回过头，看了一眼人群中一个矮小的身影。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隐瞒的事实……莫惜人。” ==================== 在太阳沉入地平线以下的时候，陆凝终于回到了山村当中。如今已经是用餐时分，各家各户都升起了炊烟，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小孩子都被叫回去帮忙了。陆凝沿着田间地头的高低地势摸到了一户人家旁边不远的地牢门口，悄悄将锁外侧大门的铁索剪断，不过没有下去，而是飞快地往下一家摸了过去。 对她来说，无声行动和潜伏的基本知识都有，按照这个来执行对于没什么防备的村民们来说万无一失。 很快，陆凝就撬了七八家地牢的锁，她也不知道哪里还有游客，但是这种时候只要霰弹式作业就可以了，她唯一需要的是找到最重要的一个。 眼前的景物变得愈发熟悉，陆凝的心情也逐渐变得平静。 应当如此。 月亮慢慢爬上了天空，陆凝也回到了自己的起点。 两块破旧的木板组成了木板门，手指粗细的铁链和一把挂锁拴住了门，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她站在外面这件事。 “时间……” 陆凝低声喃喃说了一句，取出工具剪断了铁链。 比起之前暴力破门的情况来说要好多了。 “……重置。” 她轻手轻脚地将门打开，然后走进了有着微光的地下牢房中。 ——“你会死的！我会亲手杀了你！” 一个熟悉的叫嚷声传了过来，长脸男人依然带着如同“昨夜”一样的愤怒向对面的牢房中喷吐怒火，而对面的牢房最外面则靠着正面承受这样怒骂的那个人，她听见陆凝有意发出的脚步声，抬起了头。 “是约定的时候了，程雾泠。” 陆凝对那个人笑了起来，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钳子。 “希望没有来晚。” “时间还早，夜衣还没醒过来，考虑到体力问题，不如我们等一下。” 程雾泠脸上依然没有表情，陆凝走近了牢房，看到了赵晨霜高傲的笑容，还有靠在地牢的墙上陷入了沉睡的宁夜衣。 “那，还是先确认下好了，你的记忆留下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是彻底的重置。”程雾泠偏了偏脑袋，“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不至于在时间感上造成混乱。” “这种简单的时间诡计恐怕根本扰乱不了你吧？还有，别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从时间中脱离了。” 陆凝示意了一下对角的牢房。 “那边的四个杀人狂也没回来。” 13 二周目 “陆凝，你应该知道这个姓程的女人是什么人吧？” 洛麟站在了牢房边上，脸色阴沉。他的爽朗和活力不知道因为什么经历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留下的只有怨恨。 “我比你更加清楚。” 陆凝还做不到像程雾泠那样无视他们，便回答了一句，随后转过头接着问她。 “你怎么察觉的？我想你也不记得‘昨晚’我们约定要在这个时间再次汇合的话了吧？难道那个时候……” “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有些推断，但是是在看到你过来的时候才确信的。现在我还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你要不要说说外面如何了？” 这个倒是无妨，陆凝稍微想了想，便说道： “首先，这是第几次重置我不清楚，我遇到了莫惜人，并且确定她至少比我多经历了一次重置。我现在是在第二周目。” “这个无妨，只是先机问题，哦……”程雾泠听见身后的动静，原来是宁夜衣已经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抬起手握了一下拳头，随后抬头看见了站在牢房外面的陆凝。 “你在外面……嗯？看这个样子的话，我们是被救的一方？不对，难不成……” 宁夜衣的目光变得微微有些呆滞，随即便清明了起来，似乎已经迅速整理好了周围的状况，她捋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红色斑点，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最后试探着问：“时间系谜题？” 陆凝点了点头，宁夜衣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问题？”程雾泠再次接过了话。 “我看到了月亮——一开始没注意，但是后来偶然注意到了，你比我察觉得更早是你戴了手表的缘故吧？所以做下了那种约定？” “抱歉，它现在还在正常走动，能告诉我月亮怎么了吗？” “没有动过。” 陆凝取出工具开始开锁，继续解释道。 “天上的月亮一直处于同样的位置，从我们逃出，到失散，再到后来我们进了一个洞穴出来找了一圈之后都没有移动过，刚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我都觉得后背发凉，以为我们是处于一个静止的时间当中呢。” “但是那大概不是？” 锁头被钳子剪开，牢房里的三个人也顺利走了出来。 “不是，应该是快速的短时间回溯，而且并不影响地上的一切……或者说，仅仅是月亮能够反映的时间能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九点到十二点左右，我不知道我们逃跑的时候是几点。” “现在七点多，不用急。”程雾泠瞥了一眼对面牢房里的人，“既然他们会在这里，说明也是被影响了？” “应该只有少部分情况不会被影响，根据莫惜人所说，躲在能够进入‘月亮湖’的洞穴当中就是一个办法，因为我也是偶然进入了一个洞穴才没有被重置的，而且那个时候我看见了红光，接着就晕了过去，现在想来红光就是重置的时候。” “红光……红月仪式？” 宁夜衣扶着栏杆走了出来，现在的时间比起之前她们离开的时候更早，她的体力还没恢复。 “现在我们需要抢时间了，抓紧时间找到其他人，这个地方的情况好像十分复杂，我们走的时候我再和你说。”陆凝搀扶起了宁夜衣，四个人一同向牢房外走去。这时候洛麟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大叫：“陆凝！你别忘了她对我们做过什么！你还不吸取教训吗？” “……我不会两次输给同一个人了。” 陆凝丢下这句话，架着宁夜衣的肩膀走出了地牢。 这个时间还是很完美的，四个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跑进了山林，接着陆凝就把自己的经历选重要的和她们几个说了一遍。 “所以说……山村、鱼人和猪脸人，出现了这么多不同的势力？” 赵晨霜饶有兴趣地说道。 而宁夜衣则更多想到了那些隐秘。 “鱼人的聚居地不止一个，月亮湖也是，这后面肯定有什么玄机。另外猪脸人使用的法术也值得一探究竟。另外你们不觉得猎人们已经可以单独分出来一个群体了吗？他们实力强大，又不和山村这边一条心，最重要的是失踪的那四个猎人以及对应的……五个猎人小屋。” “排除有人建造了两个的情况吗？”陆凝问道。 “不排除。不过无论是有人造了两个还是猎人木屋还有准备寻访的猎人，这都不是目前最前列的问题。时间重置是个好机会，我们要在重置点到来之前将同伴们全部召集起来，然后回跳到今天的白天重新展开调查。”程雾泠回答道，“晚上的时间实在太危险了，在我们的武力水平达到一定程度之前不适合进行大范围的探险。别忘了，我们有多大的优势就会有多大的风险。” 最后这句话每个人都有深刻的体会。 “那鱼人和猪脸人这两边呢？”赵晨霜问道。 “不宜碰到，可以这么说吧。鱼人洞穴能给我们提供庇护，但这可不代表它们是中立的。”宁夜衣说。 但是程雾泠却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陆凝你还记得鱼人唱歌的内容吗？” “……抱歉，当时脑子里一团浆糊，除了好听以外已经失去分辨能力了。” “但那之前的事你记得吧，叶缇丝问了平等交流的办法，然后……它们也给出了回答。” 平等……分享【母神的血】。 “首先作为整个世界观的基础来看，无论是村民，还是鱼人，其核心要素就是血，这个血的意义也许与常规理解有所不同，但毫无疑问指示了血脉相关这样的含义。记得这个任务的名称是什么吗？” 【血灾】。 “我要找一个月亮湖看看究竟，你们不必跟过来，去村子里解救被困在地下牢的人，越多越好——我们需要一个混乱的局面来浑水摸鱼。” “说到底还是要搞事啊，这个我擅长。”赵晨霜咧嘴一笑，“那你可得注意安全，别我们回来就变成鱼食了。” “放心，如果我们没能再见到，就躲起来等着今天的时间重置，然后在村口见面。” 程雾泠说完，扒开一片草丛就跳了出去。她似乎很擅长在山野环境下移动，身姿敏捷，片刻间就消失在茫茫树木掩映之中。 而赵晨霜和宁夜衣拿猎人们准备肉干补充了一下体力之后，三个人迅速往村子里面折返……说起来这一天陆凝都不知道自己折返了几次了。 时间还没到昨晚的大逃亡时刻，村子里还显得一片静谧。而陆凝她们的运气也是相当不错，找到的第二个地牢中就发现了队友。 楚剑庭、庞少桐、尹脉和朱宏烨，四个人一个都不少，另外被关在这里的人则是一间两男两女互相不认识的游客，还有另一间里的三名打扮得有些像是宗教人士的女性。 稍微交谈了一下，确认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之后，所有人都被放了出来。 队伍瞬间就壮大了不少，赵晨霜把七个陌生人全都打发去了山上，四个同伴则由陆凝向他们解释一下目前已经获得的情报。 没有人怀疑陆凝她们的判断，至少目前来看最大的问题时间重置是个可以利用的巨大优势，而同队成员当中只要有一个打开了局面，后面的事就会变得好办许多。 七个人沿着梯田向下，又放出了不少牢房里面的人，这里所囚禁的全部都是“游客”，而数量也随着释放的行动令人愈发心惊。 “这个场景……容纳得下那么多游客吗？”楚剑庭也是首次体验到了升阶考验的不同。作为银星会的一员他知道一些编制“游客”的规矩，通常的测试场当中最大规模也就是五十人，毕竟游客这种外来者能够造成的影响其实挺大的，太多的话场景本身也吃不下。 也正因为如此，他虽然知道升阶考验不设上限，却从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 “现在他们都是助力，不论如何，我们要的就是越乱越好。” 东南方向的一个谷仓已经冒出了火光，显然是有些人开始报复这个山村了。 这样的行为也惊动了村民们，人们举着火把从屋子里冲出来，发出了大声的呼喝，然后便是短暂的交手。 “时间不多了。”赵晨霜抡起一根石杵将一扇地牢门砸破，陆凝和宁夜衣冲进牢房当中，却发现里面充满了笑声。 三间牢门已经尽数被打开，屠门和另外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谈笑，而旁边的人正在将还没恢复力气的人从牢房中架出来。 面对楼梯这边的屠门马上就看见了闯进来的陆凝几个，顿时扬起了手，冲她们挥了挥：“陆姑娘，宁姑娘，没想到你们已经逃出来了！” “别的等会再说！现在外面很乱，村民们开始抓人了，还能动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 “哦？那陈兄，邓兄，我们不如先离开这里。” “行！那屠老弟请！” 两个男子当中年纪较大的那位豪爽地一挥手，让出了道路。 14 群体避难 屠门所在的地牢中一共九人。 他和一名年轻男子在同一间牢房，另外两个牢房一个三人一个四人。年纪较大的陈方宇一队的人比较多，被分到这里的算上他一共是三男一女；另一个男人邓维整个队伍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人也原本就是和他一起报名的，似乎没给安排多余的人员进去。 这个数量陆凝估计是有人已经跑了的缘故。 “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惜人？没见到她我挺担心的，她一直不怎么肯提升一下格斗技术，说是有妹妹保护就没问题，但她们又不是永远不分开的。” 屠门一上来看到好几个队友还挺高兴的，便开口询问。 “她现在比我们还安全一点。” 陆凝现在空口无凭也没办法揭露莫惜人那个人的本性，只能应付了屠门一句，结果就是这句话居然让他笑逐颜开。 “那就好，说吧，接下来怎么做？我听你们的。” 明明之前自己也是个队长，现在却毫不犹豫地服从别人的指挥，屠门对于如何在队伍中自处也有很不错的自觉。 这样也好。 “放火吧。” 赵晨霜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将一块火石扔到了屠门手上。 “咦？” “我们偷偷摸摸救人已经做得可以了，现在是时候给这些愚蠢的村民们一些报复了！不要说你们一点怨气都没有啊，被搞成这副样子扔在地下牢房，当作食物那样吃掉……”赵晨霜露出了甚至堪称反派经典表情的阴森笑容，“烧吧，他们的损失越大，我们就越高兴！不是吗？”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没人心里不憋着这样一团火。 升阶考验的开幕困境着实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这并不能磨灭他们的斗志——每个人好歹都是能攒够五千报名费的，不至于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 一声齐喝，紧接着被放出来的人们就开始四处找干柴木料开始引火。 整个山村开始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和“昨晚”村民们能有序组成的火把队列不同，这次由于更多人提前脱困，导致村子里的人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甚至有些房子都被点着了。 “差不多了，撤退。” 村民们被火光惊动的人越来越多，锣声也再次响了起来。陆凝见状马上将同伴召集了起来，也跑向了深山老林当中。而还在村子里恋战的很快就吃到了苦果，越来越多的村民成群结队地将他们包围，这些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村民甚至无法被正常杀死，何况体力还远超常人呢？ 稍微平息了一下村子里的乱象之后，几个族长立刻组织人手进入山中搜寻，而因为这次的损失更加严重，很快便有人上山去寻求猎人们的帮助了。 陆凝她们很快跑到了山上，然后顺着她熟悉的路线一路绕过了山岗，很快便找到了自己遇到舒星若等人的那条溪流。 这一次，树后没有出来任何人。 当然，这一次她来得也稍微早了一些。 “拜托了……时间如果来得及的话……” 众人藏在了树林的阴影当中，只有陆凝一个人站在树后。她不敢改变任何一个条件，哪怕村子里的混乱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她依然希望时间重置的时候来得及。 终于，在五分多钟的安静等待之后，不远处的林中走出了四个人，最前方的一个人头顶那顶尖顶礼帽的轮廓在月色下显得无比。 “你们终于来了，让我……等了好久。” 陆凝从树后走出，四个人只是一瞬间露出了戒备的神色，而看到是陆凝后，她们马上放松了。 “舒星若，叶缇丝，能看到你们两个平安无事的样子实在太好了。” ================== 月亮移动到了天空偏向中央的位置。 “十点半。” 一个深山的洞穴外面，程雾泠左手举着手表放在面前不远处，右手的手指张开，拇指、食指和中指分的指尖别和附近最高的一棵树，天空的月亮以及远方的一座山顶重合。 指针依然在继续走动，但是月亮的位置没有再动过了，自从十点开始，月亮的位置就固定在了天空中现在的地方，正常天象当中每小时十五度的位移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那毫无感情的瞳孔凝视着夜空中的月亮，仿佛要剥开一切秘密一般。而事实上，她也正在做这件事。 “血脉诅咒，三项仪式，三个种族，时间定格，时间重置，红月，猎人失踪，鱼人的歌声，猪脸人的深山狩猎，月时，山顶城堡，健康和理智，任务的可选，血灾——” 她轻轻低下了头，看着脚下的溪流。 前方不远处倒伏了一具尸体，他的喉咙被切开，整个脑袋部位被浸在溪水当中，血液汩汩流出，将溪水染红，然后慢慢注入程雾泠身后的洞穴当中。 这个可怜的牺牲品大概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吧。 然而凶手的眼神中殊无怜悯，因为这个人的死亡对她来说是有价值的，仅此而已。 “接下来只要验证三件事，就该开始做任务了。不知道她们现在情况如何？最好不要发生太大的减员，我们现在可是连新手教程还没过去呢。” 她转身往山洞中走去。 ===================== 在和舒星若见面后，陆凝也就放下心来。她身上并没留下伤势，这也就说明时间重置至少对于身体上的伤害可以彻底消除，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个洞穴等待下一个天亮了。 作为唯一一个从时间重置的中逃脱出来的人，陆凝的话此时有着绝对的效力，众人沿着溪流往上，很快找到了之前那个洞穴，虽然小了点，但通道塞下二十个人还是做得到的。至于继续往里面去这个还是免了，陆凝可不想再经历一番那些鱼人歌声的厉害。 安顿下来之后，大伙就三五成群地坐下来开始拉交情了。 屠门那边虽然声音压得挺低还是聊得热火朝天，莫怜人也被拉过去了，陆凝这里则向舒星若苏芷兰几个人悄悄说了下目前的情况，以及程雾泠的意思。 “她准备明天调查？这不像她的作风啊。” 要说对程雾泠的了解，舒星若比起陆凝来还更多一些。 “对她来说能在现在确认的事情就不会往后拖，前期做好准备后面才能放松应对，现在以山村里的混乱来讲我们偷偷回去都没问题，她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她应该有一些打算。”宁夜衣靠着洞壁坐下，随手捡起了一块沾着荧光苔藓的石头，边看边说道，“我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事情，比如说最后那个任务根除血灾——她估计是要打那个主意了。” “完美通关？”陆凝眼角抽了一下，可选任务她几乎没去想过完成的事情，仅仅作为信息列入了参考，毕竟现在一个典型的肉体凡胎对抗超凡的任务，她已经知道有多困难了。 “因为这正是我们想做的啊。九个任务全部完成的积分估计会十分丰厚吧？而且最后那个显然是一个团体任务，我也想试试来着。”宁夜衣伸手抹下一点发光苔藓，放在鼻子前方闻了闻，然后放入了口中。 “别什么都往嘴里放啊！” 旁边的苏芷兰赶紧拉住了她，不过宁夜衣明显已经吃到了一点了。 “放心，我基本确定是无毒的，要是真有问题大不了我出去等重置。”宁夜衣一脸无所谓，还轻轻咂了一下嘴，“除了发光以外和普通的苔藓区别也不是很大。” “随你了，不过你说要做最后一个任务，难道有什么头绪吗？” 陆凝问道。 “都是猜测，我想要等到明天白天就是因为要求证。首先那几个失踪的猎人不是很不错的一个线索吗？虽然没有进行比较过，但是猎人们的实力在这里应该是顶尖的存在，能够让这些顶尖当中最优秀的几个失踪的力量，你们不奇怪？” “是……有点。” “第二，当年山村诅咒下，将秽血仪式拿出来的那几个族长，为什么早不拿出来？难道是刚刚研究成功？不……这个村子并不存在这种‘研究’的地点，至少表面上不存在。考虑到当时只有村民知道此事，如果真的要研究对策应该群策群力，而非秘密开发，那么另外一种可能便是被什么人教授了这样的方法。” 陆凝点了点头，她此前也是这样判断的。 “第三，封闭了这么久的山村居然没和时代脱节，不要说他们从被抓的人那里得到了什么，灯泡、电路这样的东西是一定需要铺设和使用方法的。如果被诅咒而人出不去，那不外乎反过来——有什么人走进来。 “最后，鱼人能够使用我们的语言来进行对话，同样是一个疑点。它们的外形让我们下意识地认为它们无法离开水域，可是谁知道事实如何呢？另外水这个人类难以触及的地方向来是侦查盲区，我们怎么知道那些月亮湖的湖底有什么？我们的任务记得吗？调查月亮湖的秘密。” 宁夜衣说完，将伸出的四根手指收了起来，呼出了一口气。 “所有这些都指向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山村、鱼人以及猪脸人这些并不是根源问题，幕后还有什么人在进行着推动——谁操控了时间？谁引发了红月？这些东西之间的逻辑关系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问题引起了每个人的思考，而此时，落在不远处的月光也开始染上了微红。 15 时间轴 阳光的温热感洒满大地的时候，陆凝当先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她将手上的绷带拆下，伤口在草药的作用下已经开始结痂，正当她仔细观察的时候，旁边递过来一双黑色的皮手套。 转过头，可以看见宁夜衣有些关切的神情。 “里面是纯棉，而且做了透气处理，能保护伤口，也便于你行动。” “你到底带了多少双手套啊。”陆凝笑笑接过，将手套穿上，明明是皮革制作却有着非常不错的弹性，而且里面的柔软度也不至于触动伤口，明显是高级品。 “解密爱好的习惯吧，我会带好几副备用。”宁夜衣拍了拍塞得鼓鼓囊囊的口袋，里面显然还有很多。 “我们是晕过去了吗？是回到白天了？” 屠门和几个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精神头明显不错，昨晚的红色光芒出现后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就像是陆凝曾经经历过的一样。而事实也证明鱼人洞穴确实能够防止时间重置。 “这下我们又可以回村子去干一票了？”邓维摩拳擦掌，已经忍不住要好好利用一把时间重置带来的巨大优势了。然而此时赵晨霜却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开口道：“我想我们该讨论一下行动问题了。” “是。” 陈方宇更加稳重一些，他马上就明白了赵晨霜的意思。 “我们已经承蒙关照了，现在你们要决定是否带上我们了，是吗？” “决定权在于你们——不过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们的是，一旦决定留下的话，就必须完全听从我们的命令，直到这次考验结束都不能有丝毫违背。” 陈方宇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回落在赵晨霜身上。 “你们这么多人？” “我们的队伍内会先达成一致。” “这样啊……”男人稍微思考了片刻，无奈的笑了笑，“抱歉，我还有队友，我必须去寻找他们，你们的恩情我会记得，但我肯定会优先考虑我的队友。” 赵晨霜点点头，身体一侧，让开了道路。 “你是队长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尊重你的意思，那么就请现在离开吧。” 陈方宇向陆凝等人一一道谢之后，便带着自己的三个同伴匆匆离开了。 剩下的还有邓维三人以及和屠门关在一起的年轻人。 “我们就三个，这倒霉升阶考验我怕是很难过得去了，跟你们混说不定还能混上二阶？哈哈，就是看你们收不收我老邓这样的人了。”邓维倒是看得很开，他的两个兄弟也是同样的意思。 那个年轻人最后才颤抖着开了口：“我跟你们走！我要活着！我要升到二阶！我绝对不要回去了！” 这般激烈的反应，似乎也是有些故事。陆凝和几个同伴互相看了看，却没有开口询问，赵晨霜接下来问了一下他们的姓名和长处。 邓维的两个兄弟分别叫许虎和罗志宾，三个人都是野外求生爱好者，他们的本事对于要在山里生活的众人来说其实相当有用。年轻人叫于义，自称跑得很快，而且练过体操，此外便是集散地的人们都会训练的一点格斗技巧了。 正式认识了一番后，赵晨霜刚准备开口，不远处的树林间就出现了动静。 程雾泠慢慢从下游的方向走了过来，她的一身衣服依然笔挺，虽然有些脏污却并不影响整体。看到她，有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苏芷兰招了招手，有点疑惑地问。 “水道——这个我们一会会谈到。”程雾泠伸手抓了抓头发，这个动作让她刚刚那种冷硬的感觉立刻消失了。 “有吃的吗？我有点饿了。” ========================== 稍微吃了点肉干喝了些水后，程雾泠不等别人发问，主动开口了。 “我们首先将时间和空间的问题梳理清楚。” 她折下一根树枝，在溪水边有些湿润的泥土上开始画出整齐的瘦长字体。 【晚上六点半——七点半（脱狱）——八点左右（追猎）——十点（时间定格）——十二点（正确时间）发生回弹——早晨】 “这是我们上一个周目到目前为止所有关键时间点的发生时刻。接着是规则。” 程雾泠空了一行，继续写出文字。 【一、重置针对所有生物和物品，虽然回弹发生于红月，但哪怕照射不到红色月光的地下牢房依然会进行重置，也即是说，无法照射到月光不是条件。 二、死者不进行重置，尸体会保留在死亡的位置，但不知由于什么原因，腐烂速度会加快。 三、有月亮湖存在的山洞可以避免重置，但重置发生时依然会晕倒。 四、以上述方法回避重置的人，其身上存在的物品也不会发生重置。】 陆凝几人看着这几条陷入了思索。 没人去问这些是怎么求证出来的，因为猜也猜得到那个过程绝对不怎么美好。 “然后是空间问题，首先，这片山脉中应该有一座山是空的。我根据附近的水道做了水路图和等高模拟，然后针对已知的几个月亮湖山洞的位置重新分析山里的水脉情况，结论是这几个山洞所处的位置应该在相同的海拔高度。” “等……等等！相同的海拔高度，那不就是说……”陆凝自然明白这个意思是什么。 “它们很有可能是同一片水——不是地上的溪流河道这种连接方式，而是通过地下，以水脉相连。就像是一排下方连接的试管那样，水位永远保持一致。” “那中空的山是怎么推断出来的？”赵晨霜追问。 “如果你们能把鱼人的歌听完，它们的最后一句是‘当你重获新生，回归母亲的怀抱，那永恒而虚幻的黄金之月，将永远庇佑荧光下祈祷的后裔’。”程雾泠说，“所谓‘回归母亲的怀抱’就是回到它们的发源地，结合这个信息我推测它们一定有一个不能通过一般方式进入的老巢，最有可能的就是仅可通过地下水脉来进入的山中空洞地下湖。” “你能听完……算你厉害。”陆凝对这是真的服气，至少她的自控力还没到能听完鱼人唱歌的程度。 “山村、猎人小屋、你们遇到猪脸人的位置，我们现在需要确认一下后两者，嗯……最后，是我个人的推测了。” 程雾泠手微微一撑，自己在一块大石头上落座，树枝在空中迅速划过了一个圆弧。 “首先，在这里降下诅咒的那个，我们姑且称之为‘神’吧，这个神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往这个山里扔了个诅咒，然后出现了另外一个同等级别的神，他们的实力相等，因此这个神无法解除诅咒，只能教给了村民们转移诅咒的方法——这便是山村。然而另外一边呢，又有一个神在这里诞下了自己的后裔，这位看到了自己两个同伴有些疯狂的做法，担心自己的后裔也遭到同样的对待，便将后裔秘密隐藏了起来……” “鱼人？” “是的，正如这次的任务名称一样，这里的一切逻辑和因果的根源都在于血，诅咒的血，外来的血，以及神的血。”程雾泠手里的树枝猛地刺入了地面。 “外来的血被以不同的方式进行称呼，其实是对应了神所赋予的二元对立，村民们被诅咒而‘腐朽的血’看来我们就是‘干净的血’；鱼人们作为神的后裔却因为不知名原因失去神佑而自称‘遗弃的血’，但对于神裔来讲无神的我们依然是‘彷徨的血’。那么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程雾泠手底下的泥土中出现了一个很卡通的小猪形状，而她的脸上也不知何时挂上了有些意味深长的淡笑。 “猪脸人——他们的自称是什么？而他们看来的我们又是什么？” “这……很重要吗？” 楚剑庭并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有些不明白为何程雾泠在这个问题上如此关注。 “很重要。” 陆凝、赵晨霜、宁夜衣同时出声了。 楚剑庭看向了她们。 “就如同程雾泠所说的，我们并不知道作为这一切根源的神究竟有几个……”陆凝习惯地要按照最大数量估量。 “神与这里的人们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对应关系，而且一直在幕后进行着管理。”赵晨霜挑起了嘴角。 “这涉及到我们要根除血灾的时候，要准备对付的最终boss数量，还有我们如何将其分别引诱出来的策略。”宁夜衣用手指卷着耳侧的头发，直接说出了她最大的野心。 “喂……那可是……神……”邓维听着她们的话，开始怀疑跟着这些人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了。 “神不过是方便区分来进行的称呼罢了。是的，它们降下诅咒，设置禁区，操控时间，隐匿行踪。然而别忘了鱼人的神已经死了，或者消失了。总之，它们或许是比较超脱的生命，却绝对不是不可对抗的生物，否则最后一条任务就没有意义。” 程雾泠已经收起了笑，恢复了淡漠的表情。 “而凡是生命，就会迎来平等的死亡。” 16 森林聚落 平静的山村在中午时分迎来了访客。 气质很像是社会上层人家的大小姐一样的年轻女性；神情严肃，应该是贴身服务这位大小姐的女子，还有两名一看就很有武人气质，隔着衣服也能看出结实而久经锻炼肌肉的男性保镖。 这就是舒星若、程雾泠、楚剑庭和朱宏烨四个人组成的访问队了。 第二组则是由宁夜衣、苏芷兰、尹脉、叶缇丝等带领邓维一批人在山中搜索猎人小屋，莫惜人那个“五个”的情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无论如何也要查验一番。 第三组则是陆凝、莫怜人、屠门以及赵晨霜前往猪脸人出没的地区进行调查，这个分组完全是冲着攻击性去的，既然猪脸人会直接对他们发动攻击，那么游客们也同样要先用武力打招呼——必要的时候杀掉也可以，反正根本不缺从尸体上掏信息的人。 有一点陆凝十分清楚——那就是这一天几乎可以说是时间重置以来最好的一次机会了，人员基本齐整，而代价犹未显现，这段时间之内必须尽可能多地打探出各个势力的秘密，也就是村子里的对外渠道，猎人们的踪迹以及猪脸人的身份这三者。 她很快就带着三人找到了被猪脸人袭击的那片树林。 “但是时间重置过了，他们留下的痕迹也都已经消失，否则我还能追踪一下去向。” 这也是陆凝现在的极限。 她对于痕迹的分析和查找能力得益于自身的观察力，由此而来的追踪调查能力也极其强大，然而这仅限于“发生过的事情”。 尚未在这里经过的猪脸人，是不会留下脚印和血迹的。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跟过来的原因。” 赵晨霜走到了土质微硬的路面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四周开始查看了起来。 “所谓追踪术呢，不仅仅包括刚刚留下的讯息。任何生物生存，生活所做出的行动都会因为习惯的原因留下固定的痕迹，这些痕迹长年累月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却不会因此而消失。” 她很快锁定了一个方向。 “为了走路方便而特意砍开树丛，为了捕猎顺利而在下风处进行蹲守导致草木难生，经常运送猎物而显得有点腐烂气息的味道，以及树木枝叶之间为了可视度而制作的光和影的通路……” 这样的赵晨霜给陆凝一种如同猎犬一样的错觉。 并非贬义，而是赵晨霜并不像陆凝这样仅仅出于需要而阅读了一些行为习惯的研究书目，反而是乐在其中地享受着从这方面追查出人的下落这种感觉。 从这里开始，赵晨霜就变成了带队的人，而她慢慢找出的线索也就越来越多。 “水源……在山里生存形成规模的话附近一定要有水，在这边！” “这里的土质散发着腥臭，是血浸透的味道，这是某些人习惯处理猎物的地方。” “这片树林当中有很多树桩，树龄都在十年以上——我想我们快找到了！” “压折断裂的树枝，腐殖土被翻动过的痕迹，还有……” 赵晨霜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下蹲了下来，拨开地上不知道多少年落叶堆积腐烂的土壤，从下方划拉出来了一些白色的块状物。 “人工雕刻的饰品，材质是野兽牙齿，用途大概是陪葬吧……既然如此……” 她眼睛一亮，三下两下就爬到了树上，踩在一根五六米高的树枝上，手搭凉棚遥遥望去。 一个山谷的狭缝已经在视野之内了。 下方三人收到赵晨霜的手势之后，纷纷做好了准备。陆凝重新检查了一下手弩的装填，莫怜人拿着猎人赠送的匕首，屠门则握紧了从村子里顺出来的伐木斧。 “重新复述一下，他们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至少能做到令弓箭必定命中目标这样的程度。此外，他们也饲养狼来作为狩猎辅助，所以要注意遮掩气味。最后，我们不是必须要打的，尤其是偷袭一个聚落这种事更是不可取的行动，要以秘密侦查优先。”陆凝向几个人重申了一遍此次的目的。 “交给你了。”莫怜人冲她一笑。 “嗯？” 还没等陆凝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冲出，迅速穿过了到山谷入口这段森林区域，并没有选择从狭缝进入，而是从旁边的岩壁开始攀上。 “这种活还是交给专业的军人来处理比较好。” 赵晨霜已经爬了下来，从两米多高处一跃落在了陆凝身前，她不太用武器，只是兜里揣了几块石头，拍了拍陆凝的肩膀道：“非战斗型远程单位还是在外面等信号吧，屠门？” “准备好了。” “走，我们正面给他们制造点动静。”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向着狭缝谷口绕了过去。 很快，莫怜人那边已经翻过了峭壁潜入了山谷之中，赵晨霜也和屠门到达了谷口前，两人向里面探头看了看，接着迅速冲了进去。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就在陆凝以为里面要爆发一场战斗的时候，赵晨霜忽然再次出了谷口，然后向陆凝这边使劲挥手让她过去。 怀着疑惑，她走了过去。靠近之后，赵晨霜也不等她问，直接说道：“里面没什么人。” “没什么人？” “两个看门的，一条狼，里面还有三四个老的，没了。” “不可能！晚上的时候会出现在山上的也不止是这么几个！” “总之……先进来。” 赵晨霜拽着陆凝走近了山谷当中。 一头狼的尸体倒毙在入口的尽头，它的喉咙直到腹部被什么锐器开了口子，内脏都流了出来。而再往里面走，就能看见这个聚落的真实样貌了。 这是个从建筑上看颇为原始的地方，房屋只不过是用木头搭造框架后上面覆盖兽皮和植物的简陋房子，甚至没有门，仅仅能够遮蔽雨水。谷内还有几个小山洞，外面用树藤缠着树桩作为门挡住。此外便是图腾和一些石头打磨的工具，一些木头架子用来晾晒野兽的肉和皮——当然，在那其中也看到了人类的部分。 这个小聚落的正中央是一大片空地，五个身材高大的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地扔在了那里。莫怜人正拿着匕首贴在一个脸上有猪面具的人脸颊一侧慢慢将那层猪皮剥下来，而另外四个人当中，三个年老的脸上并没有猪脸面具。 陆凝绕了过去，无视了几个人愤怒而充满野性的目光，看了看他们的脸上身上。 这些人都有古铜色的皮肤，脸上涂着颜料，头发没有留长，从已经布满褶皱的脸上还能看出一圈疤痕，和猪脸面具的贴合部位正好一致。他们的肌肉依然发达，骨节粗大，皮肤表面甚至有一些亮晶晶的东西。 “他们战斗力如何？” “无论什么生物都免不了老去。”莫怜人细致地将面具剥了下来，被切割的部位流出了鲜血，而面具后面则是一张古铜色的年轻面庞。 “力气非常大，甚至光凭这个就能弥补粗糙的格斗技巧。我们没给他们机会使用特别的力量，否则还不知道胜负。”屠门补充道。 陆凝从背包里掏出另一把弧形匕首，将一名年老者的袖子和裤腿全部割开，进行这个工作的时候她也看见了这些人的脚掌。 那不是人类的脚——有着人类脚的外形，但是脚掌上分布着几块厚厚的肉垫，指甲深陷脚趾内部，看上去反倒和猫科动物的脚掌非常相像。 而他们皮肤上亮晶晶的东西居然是细小的鳞片。 “这样啊……” 陆凝回过头将另外一个年轻的猪脸人的衣服割开，把他携带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放在地上排成一排。 一个用不知道什么生物器官制作的水囊，一块熏干的肉，一枚用简陋的手法刻出圆形符号的石头，一包用树叶包裹的晶莹粉末，两块写满不明文字的木板，一枚心形的铁环。 “找到那个东西了吗？” “不知道是哪个。而且根据我那天看到的来说，好像是需要进行祈祷念咒这样的过程才能激活。” 陆凝捡起两块木板，无奈地看着上面的文字，这可不是她擅长的啊…… “我们需要翻译？”屠门问。 “准确地说，我们需要叶缇丝。”陆凝将东西全都扔进了包里，然后在村子里转了转，然而她对于这种原始形态的生活方式没什么了解，就算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个猪面具……” 莫怜人忽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 “面具怎么了？” “它……它好像是活的。” “嘶。”赵晨霜抓了抓胳膊，她倒是不怕，但听着恶心。 “活的？什么活的？”陆凝赶紧走了过来，莫怜人举起了手，她并没有抓住面具，然而面具的一边却已经沾在了她的手上。 “我刚刚抓着边缘看面具里面的时候，发现它和我的手长到了一起——就像是之前在这些人脸上一样。现在我能感觉到它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甚至还有其中旺盛的生命力……” “先弄下来！这东西不知道是好是坏！” 陆凝一声轻喝，莫怜人马上挥刀将连在手上的地方给削了下去，血液从伤口流出，她更加惊讶了：“有痛觉，是真的长上了？” “把那个人脸上的也弄下来，找个东西装好，我们得回去找叶缇丝来辨认一下这里的文字和图腾含义。”陆凝伸手接过了面具，她带着手套倒是不惧触碰，但是拎着面具的手指却能感觉到仿佛心脏跳动那样的一张一弛。 “这地方究竟还有多少怪异的事啊。”她同样十分嫌恶这玩意。 17 蜃景黄昏 将看起来比较重要的东西全部打包之后，陆凝拔出匕首，在一名年轻的猪脸人身旁蹲下，伸手按住了他的头部，匕首自后脑没入，不过片刻这个人就没了气息。 “全部杀掉？”赵晨霜问。 “死人不会被重置，现在杀掉一了百了，而且我们毫无疑问是站在敌对立场的。”陆凝冷淡地看了赵晨霜一眼，“还是说你准备拷问一下？” “语言不通，拷问什么？这些家伙怎么就不能像那些鱼人一样学学我们的语言呢？” 赵晨霜口中抱怨，手底下却很麻利地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执行这样的处决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这些人死亡的时候依然带着怒火和怨毒的目光，偏偏一点也不恐惧，这也让陆凝感到了一些古怪。 不过四个人还需要返回山村附近的猎人小屋，毕竟约定好了黄昏时分要在那里见面。 “哈啊……没想到居然打不起来，真是失望透顶。” “你应该庆幸打不起来，我们三对二还差点没打过这两个。”莫怜人还没自大到赵晨霜那种地步。 回去的路上并没发生什么意外，在大约四点多的时候，陆凝一行已经看见了舒星若发现的那座猎人小屋。 和之前“四哥”的那个不同，“三姐”所建筑的这栋屋子很明显更加结实耐用一些，里面也用心布置，重要的家具也经过了防腐处理，如今还是个完好的屋子，除了外面已经爬满青藤以外。 屋子前面的青石上坐着两个人，庞少桐和尹脉这老少二人正在低声谈天。看到了陆凝几个人从山上下来，庞少桐跳下青石跑向屋子里通知去了，尹脉则笑眯眯地在那里等着几个人。 “尹老，你们已经找过山上了？” “找过了，能拿的东西我们都已经带过来了，叶小姐正在里面整理。”尹脉呵呵笑着，“这不是我擅长的东西，就出来负责放哨了，你们此行顺利吗？” “找到地方了，但是没人，有点收获让叶缇丝看看。”赵晨霜有点急不可耐地说。 “进去吧，宁丫头带着苏姑娘去了猎人木屋那边，可能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你们可以稍微等等。” “她去猎人木屋那里干什么？那群家伙可是非常危险的！” 陆凝微微一惊，史宵朗那个人她绝对不想接触第二次，至少在她掌握了对等程度的力量之前，她一点都不想遇到。现在宁夜衣居然主动送上门去？ “你得清楚，每个人喜欢的思考方向是不一样的，宁丫头也应该是有自己的解谜习惯，只要她不对团队造成麻烦，就不需要去打扰。”尹脉敲了敲自己的腿，微笑道，“别太担心，那丫头心里有数。”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凝也不好再争辩，向尹脉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屋子中。 一张长木桌上此时摆着好几本书，还有一些武器、木片和衣服。莫惜人既然路过了肯定没有留下好东西，所以桌上这些看上去都很残破。叶缇丝此时正站在桌前，两只手各自按着一本书左右比对。 陆凝进屋之后打了个招呼，便将背包里面的粉末、石头、木板和铁环都掏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所以说你们端了一个猪脸人的老窝，然后就找到了这些东西？” “还有一点。” 赵晨霜也从另外几名猪脸人身上搜出了类似的物品，唯一多的是一个老年的身上有一枚用贝壳制作的号角饰品。 “另外还有这两张面具，它们会主动长在人身上，所以别用裸露的皮肤接触。”陆凝最后把面具掏了出来，叶缇丝看到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们还真当我是万能的啊？” “但是我们当中擅长这个领域的就是你了。”陆凝认真地说道。 叶缇丝捏了捏眉心，脸上是痛并快乐着的表情。 “你们还真是给了我挺大的压力啊……” 接着她就把人都轰出去了，表示想要破解这些东西的奥秘得一个人安静地思考。陆凝走到外面的时候发现邓维和剩下的人也一起回来了，他们上山上打猎采集，虽然不像猎人们那样满载而归，却也带回了不少吃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些用竹筒装回来的清水。 “山上生火没问题吗？” 赵晨霜问道。 “猎人们不会来这里的，村民们更不会进入深山，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猪脸人，但目前还没有他们白天出没的痕迹。” 陆凝点头之后，邓维他们便迅速将猎物剥皮分解，架起火来开始烤肉了。 日头逐渐偏西，叶缇丝的工作似乎还要进行一段时间，外面的众人则借着这个难得的闲暇开始吃着烤肉聊起天来。 “陆凝你多大了？”邓维是个颇为健谈的人，哪怕在赵晨霜那里碰了个冷也没太在乎，很快又过来和陆凝攀谈了起来。 “二十一，死的时候。”陆凝从邓维手里接过了一块肉，他也不愧是野外生存爱好者，至少烤肉的水平相当不错，外侧微微焦糊，里面却依然鲜嫩多汁，就算没有调料也很有些风味了。 “年轻啊，挺可惜。”邓维笑了笑，“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脱离时间重置办法的人，还特地回去救了我们，结果现在才来得及和你说声谢谢啊。” “都是凑巧了，运气好而已。” “运气好的人愿意和别人分享也是很了不起的行为啊。”邓维指了指蹲在火堆旁照看肉的两个兄弟，“我们最开始也是偶然碰上的，后来就喜欢约在一起去了。” “那你们是怎么……” “野外生存嘛，出点意外也属于正常的事。我们哥仨都是光棍一条，我也就算了，亲近的人没几个，都是朋友，就是虎子家上面还有要照顾的，我这心里愧疚，所以怎么着也得想办法送他回去。” “你自己呢？” “能活着自然好，能在这里这些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探险，其实我也挺高兴的。陆凝，我知道你们都聪明，能想我们想不到的，但是这个……这个升阶吧，总不能只给一种人留路吧？我也不求别的，至少照顾我那个兄弟一二。”邓维的脸上居然有了些讨好的神色。 “但是我并不能保护谁，如果真的说打架我甚至需要你们的保护。” “我在这里学到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别小看任何一个人。”邓维握紧了拳头，“因为我们都是普通人，无论再怎么锻炼，身体都极其脆弱——你也看到了，不是每个场景都会大方地给你一个超人体格，而这样一来，我们就极为容易因为一点失误，或者一点错误判断而死。” “你说的这个，对于我们来说也一样。” 陆凝的脑海中，划过了几个熟悉的面容。 “就算是走智力路线的人，也永远不能保证自己的判断百分之百准确，反而会因为需要处理的线索过多，一个错误就会造成满盘皆输的局面。在这一点上，哪怕是程雾泠也一样。” 邓维略微有些不解。 “你看到的她昨天那些分析全部构建于整个场景的世界观背景下，这是她的思考特点，而中间我们应该怎么做她一个字都没说，因为她也很清楚着不是靠计划能够填补的。无论是她还是我，我们所进行的都不是去完成一个正确的做法，而是在拟定失败后的退路——正如现在我们在做的一样。” 这时，猎人小屋的门一开，叶缇丝按着额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的神色异常疲惫，但是眼睛却有些发亮。这个动静也让所有人的目光转了过来，一切声音都安静了下去，静等着叶缇丝开口。 可是她正准备说话的时候，表情忽然凝固了，随后便抬起了手，越过众人的头顶，指向了远方的山。 “那……那是……山顶城堡吗？” 陆凝回头的速度之快险些扭到自己的脖子。 她顺着叶缇丝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远方是夕阳照耀下的一座山峦，上面的林木分布比起旁边的一些山来讲要稀疏一些，不过因为那座山有很多地上岩层断层也不是特别奇怪。 但是并没有建筑的影子。 “什么？” “哪里？哪座山？” “城堡在哪？” 人们纷纷扭头张望，却并没有什么发现。见到众人是这个反应，叶缇丝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然后使劲往远处再次看去。 她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讶和不解，从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便是—— “你们为什么看不见？” ======================= 莫惜人坐在一张巨大的石椅上，身体前倾，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的手指之间则是一根小拇指大小的玻璃试管，里面暗红色的液体随着她手指不断转动而摇晃，却无法在试管壁上留下丝毫痕迹。 她的对面，是一把同样的石椅，在石椅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材匀称的女性，正在伸手调整椅子靠背上的什么东西。 “喂，那个调整到和头部一样高度就可以了。”莫惜人叫了对面的女子一声。 “你真的准备试试这家伙？” 女子侧过了脸，那是陆凝等人应该熟悉的队友，宿笙歌。 “梦入仪式嘛，万一撑过去了不是赚大了？” “你还真是自信，还是说你本来就已经疯了？” 宿笙歌冷哼了一声。 两把椅子之间有大约五米的距离，中间则是一个小型的杯状雕塑。另外在这两人所在的椅子之外，另外还有两把石椅和这一对组成了一个正方形的四个端点。 “我还真是没有你疯……居然为了能快速来到这里自愿送上门去第二次……你的身体还撑不撑得住还是个问题。” 18 临界行动 太阳即将落山之前，宁夜衣和舒星若都平安地回到了猎人小屋这里。 叶缇丝看到的城堡已经成为了众人有些惊疑不定的情况，此刻倒是没有人会去质疑她是不是产生幻觉了什么的——活到这里的人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宁夜衣等人的回来适时地让所有人的头脑冷静了一点，这时便已经有些人想到问题可能是出在刚刚叶缇丝接触的那些东西上面了。 “先别关心城堡的问题，叶缇丝说下结果。” 程雾泠勉强收住了人们的话题后，优先询问了要紧的事项。 “嗯，首先，首先……我们得到的东西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失踪猎人们留下的手记，另一个是陆凝从猪脸人聚落里取回的几件祈祷用具……” 叶缇丝稍微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城堡那边，继续说道；“猎人手记当中有一部分使用的文字不是我们的语言，而是另外一种表意文字。我通过比对大概确定了这几篇的内容，大概的意思是诅咒的内核运用、诅咒以外的力量研究，还有神术和血术这样的分类。至于猪脸人木板上的文字则类似于祷文，但我们不知道吟诵方法，所以作用不大。” “神术和血术有如何运用的记载吗？”宁夜衣问道。 “神术需要的是固定的吟唱，类似一些魔法，猪脸人使用的应该就是神术。而血术这个……需要触媒。” 宁夜衣点点头，掏出了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的正是陆凝之间找到的四个陶罐。 “时间重置之后它们回到了那个猎人小屋，我就顺手拿回来了，如果说有什么可能是触媒的东西，那就应该是这些。” 陆凝接过了罐子，一个个检查了一下，确认还是那几种无误。 “这么说的话，那几个猎人失踪的原因也就清楚了。”赵晨霜一合掌，恍然道，“他们想要解除身上的诅咒，因此研究和神术系不同的力量，然后利用这股力量准备去杀掉神？” “可他们失败了。”陆凝将罐子交给宁夜衣收好，冷声道，“失踪了这么久，而诅咒也没解除，只能证明这些猎人失败了。如果他们没有死，那么说不定就会变成那些‘神’的傀儡。” “也就是说我们的敌人又增加了？”舒星若头痛地看了看程雾泠，“我还以为我们从村子里打听的消息是好消息呢。” “什么好消息？” “猎人因为几名首领的离去，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我们特地拜访了好几家村里人，那些家族人数较多的人家总有一些年纪大的，他们经历过纯血猎人实力最为强悍的时代。” “但是猎人失踪是二十年左右……啊！”陆凝意识到了时间的跨度。 “这个狩猎计划是从一百五十年前开始的。” 程雾泠简单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大约在那个时候，猎人木屋和村里的交涉成员就换成了‘四哥’，而作为纯血猎人这个独立组织建立者的三个元老恐怕在那个时候就开始研究血术来进行弑神计划了吧。这个四哥毫无疑问也是个实力很强的猎人，但是和那三位元老不同，村子里的老人们谈起他已经没有了惧怕的神色，也即是说这位‘四哥’的实力是弱于前三位的。另外，从‘四哥’换成‘五哥’这个事情发生在三十年前，这个变化再一次削弱了猎人的对外实力。现在村民们依然不知道前四位猎人已经失踪的事实，但是就算到了现在，他们也不敢赌——不敢和猎人们闹翻。” “余威吗？”莫怜人问道。 “他们不敢赌任何那几个元老猎人回来的可能。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叶缇丝，猎人们研究的神术文字和猪脸人的祈祷文字是否相同？” “是……相同的。” “那么这里已知所有存在的强弱程度和危险性就已经清楚了。” “居于最顶点的，是诅咒了山民，所有一切的元凶，神。接着，是三个元老猎人——也许还可以包括那个‘四哥’，他们成功对猪脸人完成了狩猎，并从他们手中获得了神术，以此为基点开始研究血术。接下来应该是猪脸人和如今的纯血猎人，实力相当，危险度也差不多。鱼人虽然攻击性不算很强，但它们的歌声足以拦阻任何窥探的人，同时它们还是神的后裔，一旦想入侵领地也会遇到棘手情况吧。最后，村民实际上是最弱的。” 作为拦阻玩家的第一个难关的村民实际上是最弱的，这听起来很正常，对在场的众人来说却有些难以接受。 “可我们现在连一群村民都打不过。”邓维说。 成群行动，身体强壮，恢复力强，甚至无法致死。哪怕是精通格斗的玩家，对上这样一群人也只有被堆死的命。这种属性放在平时也不是很难办，炮火轰炸、特殊炸药、腐蚀毒素什么的都可以应对，可现在他们手里真的没有任何大范围覆盖打击的武器。 “所以我们今晚要继续放人，这次要放得超过一定的界限。” 时间重置是存在漏洞的。 死者和躲在月亮湖山洞的人不会被重置，那么牢房里的人就会随着重置越来越少。这样一来，村子里的人早晚会从“储备充足”变成“储备短缺”。 越过这个临界点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这次，告诉所有被放出来的人如何脱离重置效果。现在正好是行动的时候，我们马上回去找更多的同伴出来，村子里的人家有一百户左右，那么这个场景里的游客平均起来也有近千，今晚至少有一半的人要脱困。” 这个任务很重，但是他们的人手充足。 “陆凝，我有个事情拜托你一下。” 宁夜衣趁着所有人分配工具和路线的时候，走到了陆凝身边，悄悄说道。 “什么？” “你也拿到了一个秽血仪式的工具了吧？你知道仪式的条件？” “知道。” “我要提前做一个准备，另外也要验证我的猜想……请帮我一个忙。” 陆凝微微一愕，随即慎重地点了点头。 ====================== 上一个晚上的行动已经验证了村子里的人不听到动静是不会出来这个事实了。于是今天晚上的行动所有人两两结组迅速行动，比起陆凝之前一个个找过去速度快了几倍不止。 乘法爆炸的人数下，随之而来的解释之类也简单了许多。由于最开始投放的公平分配原则，每个地下牢中至少有几个人能快速理解所谓的时间重置和躲避方法，这就足够了。 此外，陆凝、宁夜衣、程雾泠和舒星若四人没有参与这次行动。她们在这个安静的时候思考起了山顶城堡的问题。 “首先是时间，黄昏——不排除叶缇丝触发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才会看见，但我们现在都看不见。”宁夜衣靠在石头上，目光正看向叶缇丝看到城堡的山顶。 “那么就是别的什么条件。其实我觉得应该总能看见，只不过山顶城堡是作为一个后期地点开放的。”舒星若说，“随着我们的探索加深，了解越来越多，自然而然也就能看见了。每次的重置确保了我们一次看见后就不会再错过。” “但是有个问题，看见了和能进去有联系吗？”程雾泠淡淡地说，“这次叶缇丝能看见说明看见至少有先后顺序，是不是只有看到的人才有进入城堡的资格？另外如果城堡就是那些神的住处的话，那里不是极其危险的地方吗？” “确实。不明数量的神，以及很有可能的四名高位纯血猎人，这就已经是个无法越过的坎了。”陆凝瞥了宁夜衣和程雾泠一眼，“你们真的要挑战第九个任务？我不怕拼命，但是我拒绝这种明显的自杀行为。” “现在这样怎么可能啊……我们还得积蓄大约一天的实力。现在连城堡都看不到，至少等到看得见才可以讨论击杀的可能吧。” 程雾泠也不是会冒进的人。 “纯血猎人可以拉进我们的阵营里，我们需要那几个元老猎人的能力情报，村子里的人们光是闲谈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有这些最亲近的人才会知道能力吧？另外还可以利用一下这点让他们也一起进攻城堡。” “一起送死？” “你们不是已经有对策了吗？我们没必要让这些战斗力卓著的打手去对上‘神’啊。” 宁夜衣长出了一口气。 “那今天就按照我的想法试试好了，要是真的成功了我们就赚了。” “我得提醒你，就算你成功了，剩余的时间可能也不够我们一起实施，另外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大概和你现在这个不兼容。” “那你就去做。”舒星若略带抱怨地看了程雾泠一眼，“应该又是不适合告诉我们的事吧？要不是这次铁定是生存我又要怀疑你的阵营了。” “对我们是好事，放心。陆凝，你那边……” “有我现在这个身份应该处理的事情，我了解了。那么今晚过后——” “就见分晓。” 19 失血 这个早晨，一名身材壮硕的村民拎着一桶稀粥走向了自家的地下牢房，给“血袋”们送饭。 秽血仪式并不需要短时间进行多次，一般来说一次交换来的血液就足以维持六七年的青春时光了。只是不死这个特性令人口总是在持续增长，对于血的需求也日益增加，村民们也必须储备一定量的应急血袋。 很快，这个村民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地牢几乎空了。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在被捉到的人当中不乏有一些机灵的能够逃跑，如果只是一两个的话村民们找两天找不到也就放弃了，反正也跑不出这座山，这点损失他们也可以容忍。 然而现在所有的“血袋”都消失了，这如何能令他们不惊慌？ 很快，消息就传遍了村子里，这些生活闭塞的村民就算有上百岁的年纪，贫瘠的大脑也无法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只有几个明白内情的族长大概知道一点别的东西，可他们同样对时间重置毫无概念。 他们所能猜测的，就只有“人已经跑了”这一个事实，然后便集结起了队伍，一面叫骂着一面前往周围的山林中搜索。 可游客们也不是吃素的，正面对抗如果有困难，他们也不缺善于制作陷阱的人，村民们的进山之路可谓步步荆棘，不死并不意味着不痛，很快就有十几个人在山路上受了轻伤。 “我们请猎人吧！这次不是什么简单的逃跑！那么多人同时消失！” 几个族长聚在一起商议了起来。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吴姓的族长神色严肃。 “有一些伤员已经被抬回家了，这些人似乎是经历过什么训练的，但是山外面来的人有这么多具有这种素质的人吗？还有，牢房的门和锁都没被破坏，他们是怎么逃跑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抓回来！村子里剩下的血已经不够了，这样下去至少五分之一都会在半年内老化！” “请猎人也要支付他们血的啊！这么大的量我们的损失也很惨重！” “那就和他们商量一下……这次报酬稍微减少一些，毕竟他们也是村里的人，这种前所未有的事总得帮忙吧！” “村里的人？”吴族长冷笑，“他们早就和村子划分界线了，从六年前领走了第二十五个猎人后，再也没有一个猎人踏入村子一步。” “可是我们的人到现在也一无所获！” 争执持续不休，就算是村里人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也无法保证意见一致，他们并不擅长进山抓人，尤其是深山地带更是村民们不愿意踏足的地方。只有猎人敢往那些地方去，却没有几个人愿意支付那样大量的血请他们抓人。 “总之，先看好剩下的血，这还没过多久，说不定有好消息。” 这是最后妥协出来的结果。 然而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了。 过了一个中午，下午时分，有人失踪的消息就传回了村子里。 ======================= 程雾泠和舒星若一左一右看着，让叶缇丝将猪面具贴在了一个不断挣扎的村民脸上。 “他在惨叫？”舒星若皱了皱眉，她对敌人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只是向程雾泠求证一个事实。 “因为害怕，不是因为面具的影响。”程雾泠很轻易地分辨出了这个村民喊声中的情绪，“如果说面具不会改变思维，那么我们就可以稍微尝试一下了。” 叶缇丝慢慢松开手，猪脸已经长在了这个村民的脸上，而他的喊声也渐渐停息。 “你听得见我们说话。现在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说一句谎我就砍掉你一根手指，手指砍完砍脚趾，反正你们还能再长出来，我可以循环着砍。”程雾泠冷淡地说着恐怖的话，走到被捆在桌上的村民旁边，将匕首架在了他的手指上。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啊！” 程雾泠的手只是微微动了下，猎人惯用的匕首就轻松切掉了他一根手指。 “我还没问呢，别着急回答。” 她将匕首放在了第二根手指上方，这个角度甚至可以让村民稍微歪过头看见。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我叫吴大壮，是村子里吴家的人，我，我来抓逃跑的血袋……”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又变成了惨叫。 “我劝你说话前仔细思考一下对我们的称呼。” “您！您！我们想抓逃走的各位！我都说！我的族长是……” “我还没问。” “是！是……” 舒星若和叶缇丝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程雾泠将恐惧植入这个村民的内心。 事实证明，不死这个属性在落入敌人手里的时候，只会徒增痛苦。 程雾泠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合计切掉了这个村民二十二根手指和脚趾，最后用带血的匕首用极为利落而粗糙的手法将猪面具从这个村民头上剥了下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直接昏厥了过去，紧接着又被一桶黏糊糊的血浆浇醒——在之前的拷问中，程雾泠还找了个桶将他流出的血全部收集了起来。 “饶，饶了我吧……我该说的都说了……” “你只是说了我问的部分，可我还没问完呢，别着急。” 简直宛如刽子手一般残忍冷酷的声音，让这个村民濒临崩溃了。 而程雾泠也恰到好处地停在了这里，将桶放回他已经开始生长的脚边，向屋子里的另外两人打了个手势，三人离开了房间。 “他的神智还清楚，甚至还有空闲和我扯一些有的没的。猪脸应该不会影响人的正常思维，所以我们可以使用。不过副作用依然不太清楚，还是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你确定要试试？”她问舒星若。 “你们现在每个人都在积累力量，我也不能落后啊。你，陆凝，还有夜衣和赵晨霜，至少你们四个都已经找到了‘方法’对吧？我才疏学浅，能够想到的就是这个猪面具了。”舒星若笑眯眯地说道。 “还是有危险的。”叶缇丝不无担忧地说，“猪面具可能能提供一些支持，但更多的问题在于它的危害是不是长期的……如果不是我们实在缺乏底牌我不建议尝试。” “大不了学学夜衣的办法。”舒星若说，“就算作为实验，我们也应该考量一下优先级的顺序对吧？程雾泠你其实也想做这个实验对吗？” “我并不想让队友冒这个险。”程雾泠反驳，“如果真的让我来做，就随便抓一个游客，强迫也好哄骗也好让他戴上面具试试就可以了，我自己制定计划是不会让队友冒未知的风险的。” “但你尊重队友的决定，是吗？另外……” 舒星若低下头，在程雾泠耳边低声道。 “……你也得改改这队友以外不当人的性子了，你树敌太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多谢提醒，我尽量。” 听了这句话舒星若感觉弦外之音就是“我知道了，我不会改”的意思，她也只能无奈地笑笑。又走不远，前方的一片竹林当中传来了一些响动。 陆凝正在这片竹林中进行练习。 她身上的几个伤口正在加速愈合，而外侧凝固的血则在“触媒”的引导下落入了掌控当中。“血术”实际上基本需求极为简单，透过血液和触媒就可以激发固定的术，而触媒的不同则对应术的不同。 “试得怎么样？”舒星若站在不会打扰到她的距离问道。 “现在是知道这四种触媒对应的内容了，首先白色的软膏对应的是自我愈合，是能够通过收摄血液当中的养分加速伤口愈合，甚至再生器官的术。我这样的小伤直接激活体内血液的力量就行了，但伤势严重的话就需要外部提供血液。绿色的软膏是活性皮肤，在一段时间内将皮肤表层转化为直接吸收光能等各种能量的吸收体，用于集中爆发使用。粉末则应用于武器——蓝色的应该是雷电，淡紫色则是毒素。” 陆凝举起弧形匕首，将手上的伤口在匕首侧面一擦，那上面顿时氤氲开了一团淡淡的紫雾。 “听起来你掌握得不错。” “所以膏状的触媒应该是对自己使用，粉末状则是作为武器附加。另外血术有个最大的特点，我刚刚才发现。” “什么？” “它应该是对使用的血‘同质’的血类型无效的。例如这上面的毒素对我就毫无影响，因为使用的是我的血。” 陆凝将匕首一转，收回了腰间。 “这是你的感觉？”程雾泠问。 “姑且算是吧，这种类型的术当你学会的时候就会有些感觉……”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验证一下吧。” 程雾泠偏了偏头。 血术的施展条件十分简单，陆凝也不一定需要自己的血——那么程雾泠就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准备大量的素材。 比如那个倒霉的村民。 这些叫嚣着血袋的家伙如今也算是品尝到了自己施加给别人的痛苦。程雾泠这种殊无怜悯的人自然是不在意接上两桶血来给陆凝做实验的。另一方面，楚剑庭、朱宏烨、莫怜人和屠门也在山上伺机抓落单的村民回来，这事在众多潜伏在山上报复的玩家当中并不特别显眼，于是当天下午又有两个被捆得动也动不了的村民被送到了猎人小屋前面。 而看到两个同伴过来，那位最先被抓的吴大壮居然露出了解脱的表情，好像被砍掉的一只手都不那么疼了。 “你挺聪明的嘛，有那两个人分担，你的痛苦大概就到此为止了。” 程雾泠微微低下头，让吴大壮能看见自己的脸。 那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温柔的笑容了吧。 20 临近疯狂 程雾泠活活将一个不死的诅咒村民折腾出了斯德哥尔摩不提，陆凝这边则取得了足够的血供给，可以让她一步步摸索这些血术中包含的更多用法。 而所谓同源的血理论也得到了验证，陆凝用自己的血和从吴大壮身上取出的血给两个后来抓过来的村民分别戳了一刀淬毒匕首，结果区别巨大。 用吴大壮那诅咒的血刺的一刀仅仅是留下了个刀口，不久便在村民们的体质下缓缓愈合了。而另一个村民则立刻开始抽搐，紫色的痕迹从刀口开始向周身迅速蔓延，伤口迅速传出了腐臭的味道，而在紫色扩散了半个身体面积的时候，这个村民就已经死亡了。 足以杀死村民不死性质的剧毒。 “纯血猎人们还真是研究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陆凝看了看手上的匕首，微微有点惊讶。 从之前的信息当中可知，这些村民确实也不是完全不死的，但必须要将大部分身体烧成飞灰才可以，这种直接毒死的效果委实惊人。 这种粉末甚至能涂在弩弓上，令发射的箭矢也带有毒性。 “那么差不多是时候往山顶城堡走了。” 程雾泠抬起头，看向了那座山峰。 “舒星若和苏芷兰已经戴上了面具，现在她们透过那个面具的连接已经能够理解神术的内容。只要你把血术的使用方法教给剩下的人，我们的武装部分就基本完成……” “等下，还有你自己。”陆凝可不会让程雾泠在这里糊弄过去，“现在所有人都有一定的战斗力了，可还不包括你。你没准备学习血术？” “我不需要。” “那至少说一下你有什么倚仗，我不在乎多等一天，但我们必须要准备万全才能前往城堡。” “嗯……这个？” 程雾泠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玻璃管，那里面盘旋着一罐如同宇宙星空一样璀璨的“液体”。 “这是……” “作为聆听它们悲惨历史的感谢，我得到了这个。虽然交给你作为一个后备手段也未尝不可，但我相信它的作用会更大一些，比如说什么重要仪式的必备材料。” 程雾泠解释道。 “那么——另一个问题，血术的触媒……” 陆凝手中的四罐由自己使用还足够，但如果分配给这么多的人恐怕就不怎么够用了。而她如果不进行时间重置的话，由她所消耗损失的部分是不会再生出来的，也就是说得不到任何补充。 “这个啊，我们是时候去找猎人们谈谈合作了。” ==================== 村子里今天的气氛无疑是糟糕的。 人是抓回来了几个，但相比起逃跑的数量来远远不够。有些村民失踪了，纵然对自己的生命力有信心，但大部分族长之类的人都不对他们的智商抱有任何期待。 这么大的动静，猎人木屋也不会看不见。 但是他们乐得看戏。人数少的优势便体现在这里，他们手底下的血袋可没有逃跑，储量还是很充足的。 不过这份笑容并没维持多久，确切地说，是史宵朗。 “要不要来谈谈交易？” 黄昏将至的山坡上，站着一个姿态悠闲的女人，而她的身后则是林间影影绰绰的人影。 现在正是同伴们狩猎回来之后，猎人木屋所有人都在，史宵朗有自信不管对方有多少人他们也能将人全都抓住。 然而就在猎人们被惊动纷纷出来看是什么情况的时候，程雾泠说出了那个要命的条件。 “我知道你们大哥、二姐、三姐还有四哥的去向，他们现在可能还活着，你们谁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救人？” 史宵朗心里暗道要糟。 纯血猎人们的团结一致他并不怀疑，但人一多总会有亲疏。在这方面，属于后来者的史宵朗威望并不如最初建立猎人木屋的三位元老猎人，而很多同样位于排名前列的猎人甚至是那四位手把手教出来的，就像他教导阿明那样。 这样除了兄弟姐妹以外，再多了一份师徒感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替代的。 “你是什么人？你真的知道三姐去了哪？” 果不其然，胖子第一个站了出来。 紧跟着，年轻一点的猎人们也纷纷问了出来，年纪大的一些还保持得住，但明显情绪之间已经有了动摇。 史宵朗暗暗叹了口气。 “我是今天村子里混乱的始作俑者，他们现在的状况是我和几个同伴一手造成。我们在这里进行暗中调查的时候，顺便发现了有关你们失踪的几个猎人的行踪，所以就过来问问你们的意见。” “五哥！” 胖子又是第一个扭过头，史宵朗甚至忍不住想抽他——这也太好哄了。 不得已，他只能和对方交谈。 “你有什么证据？又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帮你们？抱歉，虽然我也很想念他们，但他们离开前曾经叮嘱……” “那你为什么又要在山上盖小屋呢？” 程雾泠截断了他的话。 “啧。” 果然，听到这句话周围几个猎人马上向他投来了惊讶的眼神。 “事到如今你不会还狡辩说那不是你的吧？我们在那里发现了血术的开发图稿，你的字迹你的同伴应该都认识。” “五哥？你……”慕紫兰走到了史宵朗身边，眼神有些悲伤，“你也要瞒着我们离开吗？” “随随便便就翻别人家的人真是恶客啊。”史宵朗的脚微微抬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你不需要再隐瞒自己的同伴了，既然你们团结一致，那么也继续这样团结下去不好吗？” “废话！要是团结有用的话，我难道想不到？我怎么能让这群不成熟的小家伙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史宵朗挑起了眉毛瞪着程雾泠，“失败了就该有人补上，我走了还有老六！猎人的事不用你们……” 他看到程雾泠脸上的一丝微笑，才猛省自己有些失言。 “既然大哥和三姐都无法逃脱，你觉得就凭你一个人能做到什么？五哥？” 慕紫兰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旁边的猎人们也围了上来。 “哥，我知道你厉害，但老实说，我觉得你比不上三姐。”胖子心直口快地说道，“既然三姐都没回来，你去也是白送。我话糙了点，你别生气。” “你们……” “我可不随随便便就接下一个包袱哦。” 一旁的一个长相有些阴柔的长发男人微笑着说道，他也就是史宵朗口中的老六了。 “就是啊。”矮瘦猎人沙哑的嗓音也响了起来，“怎么想也该是人越多越好。既然三个一起上失败了，我们就二十一个一起，你别老把我们看成是负担啊。” “五哥，我，我也……”阿明也壮着胆子举起了手。 史宵朗听着周围的声音，不由得看向了程雾泠。 背着光的她此刻周围环绕着一圈温暖的夕阳光芒，史宵朗当然不会被这种利用环境产生的效果迷惑，但不得不说这样看上去挺唬人的。 “算你厉害……等到救出他们，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他指着程雾泠，表情已经变成了冷笑的样子。 “你可以试试。” 对方也同样毫不退让。 协议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暂时达成。 ==================== 山顶城堡。 这个从一开始就在寻找的地点如今终于进入了陆凝的眼帘，它就那样矗立在林木稀少的山顶，一条自半山而起的石阶成为了唯一的通路。整座城堡都带着古朴而暗沉的颜色，那并不是什么颜料的作用，而是过于久远的年份赋予的苍凉。 她并不是唯一一个能够看见城堡的人，许多人也同样目睹了城堡的位置，这一次没能看见的反而变成了少数，例如邓维好像就还没有达到可以看见的条件。 “从这里出发，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才能抵达吧。” 陆凝身边传来了一个闷闷的声音，那是舒星若，猪脸面具对声音还是有些阻挡作用的，一时还令人有点不适应。 “谁能想得到山顶城堡居然在这么近的地方？” 只是平时不可见这一条就足够隐藏了，经过了这么多次时间重置才得以一窥其貌，那么其中居住着“神”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最终boss总是最后出场的嘛。 这时候，舒星若的掌心燃起了一团蓝色的火光，那团火苗如同俏皮的精灵一样跳动了几下，舒星若马上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程雾泠那边已经说动猎人出动了，我们现在动身。” 陆凝点了点头，回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空地上。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是游客，也都是能够看见城堡的人。无法看见的就暂且留在别处等待时机，而今晚说什么也要去城堡里一探究竟。 “一百三十四……这个数量的人，至少也要找出点破绽来啊。”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山顶城堡的危险度完全是未知，就算是聚集了大量人手，身边有可靠的同伴，但陆凝依然觉得有什么谜题尚未被解开。 大部队已经出发了，多数人还保留着测试场时的习惯，警戒却不够警觉，危险的来临也必然会有提示——这个规则在升阶考验已经不再通用了。 事实也很快证明了这一点。 21 祭坛 上山的途中，陆凝一行和程雾泠等人便汇合到了一处。史宵朗现在并不认识陆凝，对她也就没特别关注。半山腰的地方出现了台阶，白色大理石上已经有了裂缝和青苔，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人打理的样子了。而在这条石阶出现的地方，两侧还有两根石柱，同样是落满了青苔，高度有三米左右，石柱的上方分别趴伏着一只乌龟和一只长蛇，它们纹丝不动，就像是两个标本一般。 “乌龟和蛇啊……给人感觉挺不舒服的。”叶缇丝抓着胸口的衣服，目光闪烁地看着两根石柱，很遗憾，除了两只动物以外，石柱上再无多余的东西，就连纹饰都没有，她也看不出来什么。 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去，大约爬了两百米左右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平台上，在这里的路出现了分岔，一条是和之前一样的通往山顶的石阶，另外一条则是用碎石在平台边缘铺设的绕向深山方向的小路。 按照探索的道理应当是往小路过去看一看的，然而猎人们并不同意这个做法。 “这条路很久都没有人走过了。” 史宵朗对此很有自信，辨认人走过的痕迹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而那条小路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有人走过的样子。 “正因为如此，那里才可能藏着什么秘密不是吗？”程雾泠说。 “我们对秘密不感兴趣，我们跟着过来只是为了找到大哥他们的行踪，如果你们不准备继续往上走，那我们自己会前往！”史宵朗指向了往上的台阶。 “那么分一点人过去查看总可以吧？陆凝，能拜托你吗？” “那……莫怜人，楚剑庭，还是我们三个过去？”陆凝听了，回头点了两个熟悉的战友，二人马上应声走了过来。 少了三个人猎人并不会在乎，于是大部队依然向山上走去，而陆凝则带着莫怜人和楚剑庭顺着小径走进了深山当中。 月光明亮，一路上也颇为安静，偶尔能听见一些鸟飞动的声音也很遥远，这样的寂静当中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什么不好的事。 渐渐的，能够听见湍急的水声。 转过一个山坳，陆凝看到了一座凉亭，凉亭再向前一点的地方有一段大约二十多级上去的台阶，通向了一个白色的圆形平台。 还没等她仔细查看，莫怜人忽然喊了一声：“姐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莫惜人？ 陆凝目光微凝，立刻看到了平台上的两个人。 圆形平台的正中央是一个石雕的杯形雕塑，而距离杯子两米以上的距离外以正方形分布着四把椅子，莫惜人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面朝着阶梯，而她对面的椅子上也坐着一个人，只是背对这边，听见了声音也没有回头。 “莫惜人……” 陆凝站在原地没有动，莫怜人倒是直接跑上了石阶，快速跑到了莫惜人面前，满脸惊讶地问东问西，言辞之间掩盖不住的担心。 而莫惜人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轻轻抚摸着妹妹的脸颊，连声说自己没关系，没过多久就让莫怜人安静了下来。 陆凝带着楚剑庭一步步往台阶上走了上去，终于看见了圆形平台上的全景。 石台再往前一点就是悬崖，悬崖是近乎九十度的直角，侧边一面悬崖上有水流出，形成了小型的瀑布，这便是水声的来源。 而平台上的四把石椅造型古朴，却很难令人想到这是让人坐的椅子。究其原因便是椅子靠背上有一条凹槽，其中嵌着一根石制可滑动的尖刺，凹槽的位置正好对应了一般人坐下时头部所对应的地方。 也就是说，在这里坐下必须保持身体前倾的姿态，稍微将腰板直就会被后方的石刺直接戳进大脑。而看其中一把空椅子上石刺那黑褐的颜色，却是不知道多少人在这里用过了。 她也看见了莫惜人对面椅子上坐着的人，宿笙歌。这个文静的队友现在却完全失去了活力的样子，有气无力地靠在石椅一边的扶手上，仅仅让脑后的石刺不至于刺进来的程度而已，看到陆凝也没说什么话。 最后则是中间的石雕杯。 高度近一米，不过下面都是柱子形状，杯子上没有太过繁复的花纹，一共有四个把手，把手上被打了拇指粗细的孔洞。杯子内大约是五十厘米的直径，深度四十厘米左右，如果不是外形的原因其实更像一个盆，而杯子内部底端也有一个孔。 “都研究完了吗？” 莫惜人看着陆凝左右打量，便笑着问道。 “你早就发现这个地方了？” “嗯……也不算很早，比你们早了‘两天’而已。”莫惜人拍了拍莫怜人让她在石椅的扶手上坐下，向陆凝解释道，“其实我脱离时间重置的时候比你早了也就两天？所以也只有这个时间差啦。哦，宿笙歌这个人和我是一个时候，只是她去做了点别的事，等到想要去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在动手救人了。” “宿笙歌？” “别问我……我很难受……”宿笙歌有气无力地抬了下手，却最终还是没抬起来，“你们带血了吗？我受不了了，快点进行仪式……” “仪式？血？你们……” “梦入仪式。”莫惜人点出了主题，“你是不知道我们等了多久，要是再晚点宿笙歌大概就要衰弱而死了。我是不介意来的是谁啦，你也可以，我们开始仪式吧？” “这里是梦入仪式的场所？” 听到陆凝这个问题，莫惜人才发觉她们所说的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等下……你们不会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上来了吧？你们跳关了？喂喂喂，作死也不是这么搞的，难道你们还有人不知死活地往山顶去了？” “山顶……有什么？”陆凝感觉自己声音有些发涩。 “我不知道有别的什么，我只知道大名鼎鼎的第四位猎人，‘超射程’的雷焱负责看守门前通道，不进行梦入仪式多少人进去都是死。” 超射程？雷焱？第四位——那个四哥？ 就在此时，头顶更高的山峰上传来了闷雷一样的响声。 “啊呀呀，居然真的有人傻到直接冲山顶……你们没玩过游戏吗？最少也该清楚刷上一身神装再去挑战boss吧？” 莫惜人语带嘲讽地站了起来，抬起头看向了山上。 “一共去了多少人？四十？五十？熟练是没有意义的，虽然三个元老猎人的资料无从查找，但是雷焱的能力村子里还是多少知道一二来着。” “他究竟能做到什么？” 矮瘦猎人的残影，胖子猎人的柔软身体陆凝都见过，说实话已经算是有些麻烦的力量了，现在这些人成为了伙伴之后，也一定能成为有用的助力吧？ 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就像命名那样啊，这个人的攻击不存在距离限制，但凡目光所及之处全部能够纳入攻击范围——是名副其实的普攻变成范围打击的怪物。” 第二声炸雷自头顶响起。 “原来如此……但是至少这样的能力，现在还不会造成太大的损伤……” 陆凝沉着脸说道。 此时的山上，人们全部撤退到了城堡最外侧大门之外，两个身手稍差一些的人成为了牺牲者，实际上也不能怪身手，毕竟根本没人看见敌人。 他们只是最先走到了门口，接着胸口到腹部的地方就被开了个洞。 第二声雷声所起到的震慑意义更大于攻击，城堡正面通道两侧无人打理的草木被一击撕得粉碎，树叶和碎石在烈风中卷起，过了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是四哥！是四哥！” 猎人当中已经有人大喊了起来。 “四哥！你为什么要攻击我们！我们来救你了！我们这就回去！这就回家！” “闭嘴！” 史宵朗强硬地止住了那个猎人的叫喊，他的脚下地面正在龟裂，似乎承受过了极大的力量，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他已经进去过，并且看到了四哥的样子。 “看来你已经见到想见的人了。” 程雾泠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缩地’确实是进退自如的方便能力。那么结果呢？你们所思念许久的‘四哥’，如今还有救吗？” 听到这句话，史宵朗冷笑了起来，渐渐变成了狂笑。 “你是在打这种主意啊……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们已经知道早就不存在什么拯救的可能了吧？叫我们过来不过是为了当个打手，亲手终结他们的痛苦，对吧？” 他猛一回头，视线和程雾泠对上。 “但是很遗憾，我们做不到啊。” “情感的原因，还是实力的原因？”程雾泠和他对视着，开口发问。 “当然是……实力。” 史宵朗利用缩地的能力也只是抓住了一瞬间的契机，第二次攻击便是对着他这个意料之外的入侵者发动的，幸好他出入的速度都足够快，否则挨上一下便是骨断筋折。 可这样的办法也只能使用这么一次了，雷焱虽然不再记得这些猎人同伴，却依然保有足够高的警戒性，史宵朗的缩地又不是无敌，下次进去肯定会被优先攻击到。 “我对上四哥的胜率，如果是在我主动发起偷袭的情况下大约是二对八，但是当他意识到我的存在时，可能就会降低到一比一百了啊。”史宵朗冷笑了一声，“作为发起人的你，是不是现在应该给我们一些合理的支援了呢？” 22 仪式的必要条件 圆形平台之上，莫惜人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平台中央的石杯前。 “进行梦入仪式，有一些必要的准备条件。” 她的语气很耐心，似乎是为了说服陆凝，也像是在卖弄自己的优势。 “首先是四个仪式的受体，必须是四个人，坐在这里的四张石椅上，来进行仪式。当然，在进行之前，四个人必须将椅子靠背上的石针调整到能够刺入后脑部分的位置。” 莫惜人说着，用手指在脑后点了点。 “第二，是四份‘神秘的血’，由执行仪式的四人亲手倒入血祭石杯四个把手的孔洞当中，这样的血我和宿笙歌都已经取得了一份，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没有获得啊。 “第三，是时间，从逢魔之时深入幽冥之刻，下午六点到夜间十二点之间，山顶城堡能够被世间窥探的时候，仪式才得以进行。 “第四，是牲祭，四人落座之后，在石碑上方斩下一个人的头颅，令其鲜血涌入石杯内的孔洞。 “如是，四名受体端坐于神座之上，石针会引人进入血与死的疯狂梦境，若自梦境中醒来，便能够被赋予神权，这就是梦入仪式。” “听起来像什么邪教的祭典。”楚剑庭冷漠地说道。 “陆凝，你觉得呢？”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楚剑庭的判断没错。”陆凝盯着莫惜人的脸，声音越发凝重。 “你说对了，这怎么可能是好东西？牺牲这么多所带来的也不过是‘可能’获得的短暂神权而已，简直是用十克拉钻石来买一瓶水的黑心交易。”莫惜人微微张开了双臂，略带悲伤地看着陆凝。 “——但是我们快要渴死了。” 她语气中的真挚情感几乎要让陆凝相信了。 “再告诉你一个事实吧，钱万里已经死了。” 那个擅长电脑的男生？陆凝脑海里闪过了一张脸孔。 “我是亲眼看着他死掉的，被一支长箭穿透了脖子，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是当场毙命。” “猪脸人？” “你应该称呼他们为月之族。”莫惜人说道，“我们在跳出时间重置的第一天就调查到了他们的大本营，然后钱万里设法找到了一些文献资料，并进行了翻译……然而我们没有想到在夜晚他们的能力会增强那么多，最后逃出来的只有我。” “你真的会在意别人的死吗？” “我当然会在意，我很可惜……他的才能本来是有机会成为我的朋友的。结果一切依然没有改变，只有怜人能长久地陪伴在我的身边。” 莫惜人转过头去，对自己的妹妹露出了笑容。 “姐姐，你又……” “没有哦，这一次依然是意外，我可没有设计任何事情。” 一句话堵住了妹妹要问的问题后，莫惜人继续对陆凝说道：“我想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信任了吧？那不要紧，这些东西你以后都可以去查证，我在这里只是等候一个能够进行仪式的人罢了，如果今天不行，那么下一个重置我希望你能来到这里，带着仪式必要的素材。” “我不想进行这个仪式。” 陆凝说道。 “你不想？这是我们唯一可能战胜那些神的机会，陆凝，别告诉我你要放弃，唯有这个会让我看不起你。” “我有我的通关思路……另外你也不需要担心，你的话我会原样转达给愿意上来进行仪式的人。既然你一直在这里等待，那也就是说，这里也是时间重置的一个盲点？” “没错，而且在这里，你可以直到晕倒之前，好好看看外界发生了什么。” 莫惜人笑了起来。 山顶又传来了雷声，这一次则是连绵不断的响声，陆凝没有抬头去看，她和楚剑庭两个人席地而坐，盯紧了莫惜人的动作。 可是直到山上的战斗结束，莫惜人也没有任何特别的举动，仅仅走回了椅子上坐下罢了。 天空中，圆月渐渐开始染上了血一样的鲜红。 陆凝感觉到了周围的光线变化，视线终于转向了天上，随即她就看到—— 一轮逐渐变得鲜红的月亮正在散发出不祥的光芒。然而就在此时，已经被红光变得异样的夜空中出现了宛如血管一般网状蔓延的细线，它们层层交叠，向着月亮的方向聚集，然后在月亮的前方开始交织，融合，最终变成了一颗鲜红色的心脏。 无比巨大的恐惧感正在从内心升起，单是看着那颗心脏开始缓缓蠕动，陆凝就觉得大脑最深处传来了尖叫和呓语的声音。 紧接着，心脏遮挡着月亮，向这个世界洒下了更加猩红的光，除了视觉以外的一切感官都在此刻被完全被剥夺，只剩下随着红色光芒散射而逐渐消散的世界。 然后，陆凝听见了心跳声。 自己的心跳，依然如平时一般缓和，带着微妙的和谐节奏，鼓动着。 咚，咚，咚。 她默数着，随后在第十五声心跳传来的时候，失去了意识。 ========================== 时间回到了早晨的九点钟。 鸟鸣山更幽，当陆凝被几声鸟叫吵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深山之中了。她花了点时间确认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沿着已经不存在任何石阶的山路走了下去。 在半山腰的地方，她看到了两根石柱。 与夜间所见的不同，这两根石柱早已破烂不堪，风雨的侵蚀在石柱上留下了坑坑洼洼的痕迹，其中一根甚至已经倒塌，上面也根本没有龟和蛇，只是空空如也的四方形台子。 但这毫无疑问就是昨天的地方。 她没有看见莫惜人，甚至其余三个人也不见了踪影，到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莫惜人又在什么关键的地方撒谎了，不过至少回避时间重置这方面是真的。 山上又怎么样了？现在很明显无法再进入山顶城堡了，那么昨晚前往城堡的人又会如何？ 陆凝翻过山路，在中午之前的时候便回到了猎人小屋，进屋后直奔衣柜而去。 尖顶礼帽、黑色立领风衣、两根带着枪套的皮带。 这些本来应该是由舒星若穿在身上，携带上山的东西，现在已经被“还原”了。 也就是说，山顶城堡区域依然不能避免重置的效果。 陆凝愣了片刻，将这一身衣服取了下来。 对于身材高挑的舒星若来说，风衣的下摆仅仅到了膝盖，然而穿在陆凝身上，已经在小腿的一半位置了。她将已经破破烂烂的探险外套扔进了衣柜当中，将腰带绑好，从屋子里找出了两把短霰弹枪放入枪套。 接着她在背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木盒。 在上山汇合的时候，程雾泠曾经趁着人多将这个盒子塞入了陆凝手里。 盒子不算大，里面被隔开了三个区域，最大的一块整齐排列着二十发霰弹子弹，侧边的一个狭长空间内用布包着一根长条状物体，而剩下的一块叠着一张纸片。 她先拿起了那张纸。 【陆凝： 如果你是在第二天来临的时候阅读这封信，那么就说明我们上山探查的计划失败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将接下来的一些事情做好。 二十发霰弹来自猎人们的提供，时间重置之后也不需要归还了。另外我将鱼人的血寄存在你那里，如果你没有用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就还给我好了。 另外，我想宁夜衣的行动已经成功了一半了，现在我们必须处理自身被诅咒的那部分血液问题。既然多数人都能看见山顶城堡，那就意味着整个场景进程过半，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够了。但是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出最后的准备。 找到赵晨霜，或者宁夜衣确认进度。作为整个计划的后备，你们三个人要做的事情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你看到信的这一天，会有很多人死——我不希望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被扯进去。 最后，信背后有一张简单的地图，顺着那个，去找沈新月，她是我在你们三人之外托付的最后筹码。】 “你倒是回牢房里面去休息了啊……” 陆凝无奈地笑笑，那个用布包裹的自然就是程雾泠出示给她看的那管血了，而霰弹子弹估计也是她不知道用什么条件和猎人交换的。 后路安排得真是多啊。 她不讨厌这种感觉，在有备无患这一点上程雾泠和她的思维方式相当一致，这种随时还能反击的处境让人踏实。 “呼……现在出发。” 此前，宁夜衣和赵晨霜分别提出了一个基于这个场景当中“血”的验证构想。 宁夜衣想要尝试当一个人三分之二的血被交换成“腐朽的血”之后，时间重置能否将其恢复到三分之一的状态。顺便的，她还要以此制造完全“纯净的血”的人，也就是陆凝。 利用秽血仪式将陆凝体内那三分之一“腐朽的血”交换出来，然后宁夜衣晚上不会进入月亮湖洞穴避难，而是在外面静候时间重置，大体上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时间重置的规则包括了无法被重置者身上的东西也不会重置。但是这样一来，我们这么做就可以验证一个问题——陆凝身上的血换到了我这里，究竟是被视为陆凝的部分不会重置，还是我的一部分被重置掉呢？如果说可以被重置，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来洗血？但是这样的话诅咒的级别就非常低了。” 宁夜衣以此为基础，打算试试一些没来得及去测试的东西。 23 水葬仪式 相比之下，赵晨霜的计划更加疯狂一些。 她同样是准备利用秽血仪式，不过她准备制造“混血”。 鱼人、猪脸人、诅咒村民，以及游客自身，用已知的不同血液来进行混合，制造比例不同的混血人——由于秽血仪式很有可能只针对“腐朽的血”生效，这个流程其实并不麻烦。 正好邓维和另外一些人无法看到山顶城堡，这批人就被赵晨霜带走去抓人去了，也不知道现在的进度如何。 相比之下，宁夜衣更好找一些。 经历过了重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宁夜衣一定会按照预先留下的“讯息”来行动，至少在自己找到对方之前，她不会偏离那条行动路线。 陆凝很快就跑到了最开始找到的月亮湖山洞，预先塞住耳朵之后，便沿着洞穴往里面慢慢走了过去。 走了数次之后，她的行动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很快便穿过了发光苔藓区域，走到了月亮湖的地下空洞中。 金色光芒闪耀的水面上，多了一副水晶棺，里面装满了金色光斑不断飘浮的水，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被封装在这副棺材之中，慢慢浮动，却没有任何自主的行动。 看到这个景象，陆凝马上抽出了霰弹枪，指尖一擦，枪口上顿时染上了蓝色的电流。 砰！ 破碎的弹丸带着一片蓝色电弧轰击在不远处的水晶棺上，顿时，那完美的棺材便出现了大片的裂痕，电流冲入内侧的水体，很快便将金色斑点尽数湮灭。棺材中的人微微抽搐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咔嚓！ 水流化作了刀锋，轻而易举地将布满裂痕的棺材从内部撕裂，一个散着短发的黑影瞬间跳出，无数水花在空中化为水钉，而人影的速度更快，还沾着水的手直接向着陆凝便按了下来。 一击扑空。 陆凝的身影模糊了一下，瞬间便已经退出了两步开外，随手一晃将霰弹枪上的闪电消掉，左手拈起一枚子弹自枪管填入，还枪入套。 “差不多清醒了吧？我叫人的方式可能有点粗暴。” 她看着正在晃掉头发上的水滴的宁夜衣，平静地说道。 实话说，如果不是衣服和一些特征还在的话，她大概认不出眼前的人来了。 宁夜衣的双瞳已经变成了银色，简直要和眼白融为一体，下颌骨两侧出现了两条裂缝，嘴部也开始向前突出，尤其明显的是她的双手手指之间已经长出了水生动物的蹼，眼角也向脸颊两侧开裂。 “说话的时候对着我，我的耳朵还没恢复。” 片刻之后，宁夜衣终于说话了，此时固定在空中的水钉才重新化为了水，如同暴雨般落回了湖中。 “你真的来分享神血了？” “啊……差点迷失。”宁夜衣挠了挠头，露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不过在她现在的脸上显得略微有些恐怖。 “现在看来效果不差。” “我们离开吧，那些鱼人听见动静大概也快赶过来了，我们边走边说。” 作为任务当中并非可选的“调查月亮湖的隐秘”这一条，其难度被判定为并不算大，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可以完成。然而鱼人的歌声很少有人能够抵抗，那还怎么调查？ 宁夜衣慢慢讲述了她“重置”之后的事。 “我在牢房里醒过来，发现只有我一个人，而且警戒加重，每隔一个小时就有人过来巡逻查看，不过我还是很快注意到了衣服上的痕迹。” 痕迹，是之前通过“未被重置者所持有的东西也不会重置”这个规则制造的，宁夜衣身上的外套是双层的，她将需要的信息以自己能够看懂的文字和图画形式在内侧布料上撕出了标记，然后将扯下的布条交给了陆凝保管——这样一来，她就不会因为重置而一无所知了。 接着便是晚上，没有前往城堡的游客们再次返回村子大闹了一番，宁夜衣趁乱逃出，然后按照预留的线路图找到了这个月亮湖洞穴，避开了晚上的时间重置，然后便走到了里面，开始测试那个人人都能通用的办法…… 破坏听觉。 在这个随时都能要命的各种场景当中，做出一定程度的牺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光是游客这么觉得，似乎连场景的设置者也这么认为。当宁夜衣将双耳刺破，再也听不见人鱼的歌声之后，那种神秘的力量也并不能影响她了，验证了这一点之后，她继续进行了下一个项目，也就是分享神血。 鱼人们很高兴，并将她迎接到了湖中，通过某种秘术赋予了她水下呼吸的能力，然后带着她穿过了月亮湖下方一条地下水道，来到了真正的“月亮湖”。 那是在一座山的山腹之中，完全是黄金色映照下的一轮满月，湖面直径超过五公里，和外面那些月牙形状的小型湖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大量被水域所占据的山中，有一块岩壁凹陷了进去，里面是一块面积大约二百平米，用于安置鱼人们“神”的尸体的墓地。 宁夜衣在那里看到了“神”。 它的身躯巨大，大约有七八米的长度，如同一滩烂泥一样堆放在墓地的尽头，从它的身上延伸出了八根透明的管子，管子中流淌着的是如同星河一般璀璨的粘稠液体，每一根管子的尽头都连接着一个用鱼泡制作的袋子，用来收集那缓缓流出的粘液。 最令宁夜衣吃惊的，便是这个巨大的“神”依然活着这件事。 那是她首次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对“神”来说，“死亡”和“躯体死亡”并非同一个概念。 就像是人类将脑死亡视作生命的终点一样，“神”似乎也对此有着一定的判定标准，至少在鱼人眼中，它们的神已经死去了。 带领她进去的鱼人取下了一个装得半满的鱼泡，换上了一个新的，然后带着宁夜衣离开了这个墓地。回到外面之后，宁夜衣被一名看上去最老的鱼人授予了一块贝壳印记，接着便是原路返回。 她临走前还看了一眼周围的墙壁，那上面满是幽幽发光的符号和图画，看上去像是记录一段历史。 接着，便是水葬仪式——鱼人们分享神血的仪式。 仪式需要一整个月亮湖的供给，执行者要躺在专门制造的水棺中，将神血注入体内，用金色的水将其淹没，以此来模拟“诞生”的必要环境。神的血会在十二个小时内将体内全部血液替换，期间难免造成一些身体上的变化，接着，到水中的金色完全消散时，执行者便会获得新生。 流程非常简单，但进行到了一半就被陆凝打破了。 “多亏你及时赶到，这个仪式真的非常危险。” 宁夜衣说完自己的经历之后，对陆凝表示了感谢。 “水葬仪式如果完全完成，我就变成鱼人了，虽然那样因为血液的纯粹我会获得仅次于‘神’的力量，但我就永远离不开这里了。” “你的耳朵……” “恢复得差不多了，神血果然很强大，恢复力和强化作用就不说了，血液中居然还能留存信息——尽管只是鱼人这部分的。” 她习惯性地伸手撩了一下头发，却碰到了脸侧的裂缝。 “呃……我现在变丑了吧？” 陆凝看着宁夜衣那有些骇人的脸，实在地点了点头。 “回去可以恢复……” “算了，我又不靠脸吃饭。”宁夜衣晃了晃脑袋，自己揭过了这一篇，继续说道，“鱼人们无法离开水超过一个小时，有这个约束无论别的能力再强我都不想要了。” 的确，如果一个小时的话无论是上山还是离开这片山脉都远远不够，也就是说会被永远留在这个场景之中。 “二阶的淘汰方式……死亡以外的淘汰手段。” 无论是宁夜衣还是陆凝都没有想到，甚至可以说大部分一阶游客还停留在“死亡=出局”的这个等式当中，然而随着升阶，淘汰的方式也开始花样翻新了。 “但是呢，现在我还没转化完全，顶多是多补充水分就可以了，相对来讲我能使用的血脉神术也不算太多。啊……获得力量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宁夜衣说着，伸手一招，路边的一些草木当中便挤出了带着一丝绿色的水在她面前形成了水球，她张开嘴，将那团水球咽了下去。 陆凝看了看那些因为失去水分而急速干枯而死的花草，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在宁夜衣察觉之前，便再次跟了上去。 “你留下的信息只是重点内容，我把需要告诉你的事再和你说一遍，现在我们一起去找沈新月。” “沈新月？难道你们一直没有找到她？” “程雾泠应该找到她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我们应该可以从她那里取得另一个后手。”陆凝解释道。 “嗯，你带路，会说是后手的话，也就是我们已经失败过了？” “失败了，一切还原，不过还是有些东西没有还原的……至少我们所知道的所有神造物都可以避免时间重置，所以时间重置的优先级其实较低，真正的敌人也能借助这个作用来观察我们的动向。” “听你这么说，我们其实并没有取得实质的进展。” “给你的好处会远远小于危险，这是我从第一个场景中学到的道理。” 24 血术 经过了这么多天，山村附近的森林都已经被游客们跑了个遍。但陆凝已经走过了好多遍的那些道路上并不包括去寻找沈新月的这条。 这是一条蜿蜒向另外一片山脉的道路。 由于路途遥远，哪怕加紧赶路也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无论是游客还是村民都没什么可能往那个方向过去，除非有什么线索。 而事实上，那边就是线索的空白区——除了仔细找找就能找到的月亮湖洞穴以外，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这是强行开出一片新的区域了是吗？”宁夜衣也不免有些惊讶。 “毕竟理论上来讲整个山脉区域都是我们的活动范围，但是相比于必须要去的地方以外，空白的地方实在太大了。”陆凝拿着地图拨开一片草丛，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继续走，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你不了解沈新月——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但是如果她这个人没有遇到什么令她性格转变过大的事情的话，那程雾泠为什么让她来这里就比较好理解了。” “嗯？说一说？” “她是那种所谓能屈能伸的人，能力、知识和胆子都有，可是没到能让她做出殊死一搏的程度。一旦局势不妙，她就会选择撤离，无论亏损多少，只要保证自己还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这就是沈新月的生存哲学。” 这样的人其实很多，然而沈新月也算是把这一套做到了最彻底的那种。 “如果这次升阶她没过，她绝对会放弃，尝试下一次，下下一次，不断积累失败的经验，然后赶上某一个适当的时候成功。她其实做的是最稳妥的事情，这一点我们都得承认。” 宁夜衣点了点头。 “而现在，她也正如自己所愿，在这里做远离危险的工作吧？” 脚下传来了一声轻响。 两人的动作都是极快，在响声发出的瞬间就已经开始后退了，一张布满荆棘的大网从斜上方扑下，同时，两侧的树丛中也射出了箭矢。 “喂！沈新月！是我们！” 躲避无法避开这么大范围的攻击，宁夜衣伸出手来，编织网所使用的的藤条瞬间干枯撕裂，身边的陆凝挥刀将网切开，而箭矢也别空中浮现的水钉击偏。 在这之后，两个人才察觉背后的呼吸声。 “既然是拜访就好好打招呼啊。”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掩饰不住的疲劳令陆凝也不禁吓了一跳，而她转过身来，看到的正是沈新月。 她憔悴了很多，脸上已经有了浓重的黑眼圈，颧骨也突出了不少，不过相比于宁夜衣的变化来说还算是正常的。 令人有些惊讶的是她的装束。 西洋风格的蓝色剑士服，领口佩戴了红色绒花，镶钉裙甲，银色的手甲和便于在山林间奔跑的兽皮鞋，膝盖上方的大腿上帮了好几圈绑带，绑带上是排列整齐紧密的步枪子弹。 至于她的手上则拿着一把同样银色漆装的步枪，造型略微有些怪异，同时左手的手甲上还装有一块如同双刃斧一样的盾形金属。 相比于之前见到的所有人来说，这样的武装都显得更加彻底。 “我们是按照程雾泠给的地图过来找你的。”陆凝说。 “哈……她啊，甩给我一堆麻烦事然后还不自己过来，真是令人讨厌的作风。”沈新月语气冷淡。 “她大概一时半会很难过来了，所以让我来这里查看在你这里留下的后手情况——看你这身打扮，难道说你和莫惜人是一组牢房？” “没错。不过我们搜过了猎人小屋就分开了，她拿了几本书走，我拿了这身装备和几个血术……所以呢？钱万里还有宿笙歌有没有被她那个找死的计划坑死？” “钱万里死了。莫惜人告诉我的。” 沈新月点了点头，脸上也没有什么悲喜的神色，思考片刻之后又问道： “程雾泠说下次过来的人会带着诅咒的解法过来，你们已经找到了？” 陆凝点了点头。 看起来沈新月的确在这边消息闭塞地生活着，对于山村和山顶城堡那边的进度根本是一无所知。 “那跟我来。” 沈新月转过身，扫开草丛带路。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她们来到了一个山坳的月亮湖洞穴前。 “这里就是我的据点了。” “其实我很奇怪……”陆凝一面跟着往里走，一面和沈新月聊着，“当初是你亲口说的信息的关键性，也强调了获得信息等于获得优势，但是现在你为什么会答应程雾泠来这里呢？” “因为我知道有的东西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沈新月说了一句如同绕口令一样的话。 “对抗型的场景中互相探查信息无妨，因为游客初期的条件都是对等的，不可能被探查了就能瞬间用什么办法灭口。可是面对场景中的怪物可要掂量一下了——什么信息都不能用命去换。” “你好像谨慎了许多？” “我会全力以赴，但是尽力了也就可以了，我不是莫惜人那种铤而走险的疯子。”沈新月恶狠狠地瞪了陆凝一眼，“还有你们，我不在乎你们到底搞出多大的事情，只要别把我卷进死局就可以。” 眼前已经有了亮光，陆凝很快发现，这个洞穴当中的月亮湖面积非常小，甚至很难说这是个湖，只像一个水泡。 “这里……真小啊。”宁夜衣感慨了一句。 “小才没有几个鱼人注意这边。不过还是不要靠得太近了。” 沈新月沿着岸边，一直走到了一座连洞中的光芒也不太照得到的贝壳屋前。 这里已经摆满了用木头和竹子之类的东西制作的容器，一部分半成品还摆放在一块光滑的石板上，而已经完成的则放在了里侧的一个简易架子上。 “这是触媒？” 陆凝马上认出了那些容器中的东西。沈新月此时也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出来。 “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但是我已经能够制作好几种触媒了，血术这东西一旦有了成型的配方也不算很难。” “这就是你们需要的东西？”宁夜衣拿起一个罐子，还没凑近，便皱了皱眉。 “血和触媒，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两样。其实你应该也可以使用。”陆凝征得了沈新月的同意后，取了一点粉末试了试武器，这是绿色的粉末，对应的则是她的弩上燃起了一团虚幻的绿火。 “血术系统并不特别完备，从我得到的资料看也只是包括了强化、消耗和法术三类，大概猎人们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你这个是腐蚀火，会利用血作为燃料持续燃烧，是个很邪门的东西。”沈新月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指了指架子上，“这里的触媒数量足够武装一个五十人的血术队伍了，都是通用血术，另外宁夜衣你也不用闻来闻去，血术是作为神术的反系统来研究的，你如果会神术的话对这个感觉不舒服是当然的。” “这样啊……” 宁夜衣将触媒放回了架子上，苦笑了一下。 “但是我们缺人。” 沈新月目光又转向了陆凝，她平伸出手，微微弯了弯手指。 “这就不是我需要负责的问题了，现在把解咒需要的东西给我，你们可以把这些触媒都装走了。” “你真的不准备参战了吗？” “我还是知道程雾泠那点坏习惯的，她准备将利益最大化，我自问跟不上。我们之前的作战会议里也约定过了吧？想退出……自由退出。”沈新月显得有点不耐烦，“我早就意识到这次的危险性了，你们既然觉得有机会是你们自己的事，别拉上我去送死。” 陆凝沉默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了仪式道具，扔进了沈新月的怀里。 “这样，就算是完成了吧？” “哼，祝你们成功。”沈新月握紧了道具，“说说用法吧。” 花了十分钟说明了使用方法，装好那些触媒之后，陆凝和宁夜衣一人拎着一个树藤编织的网兜离开了这个月亮湖洞穴。沈新月最后也没出来送行，大概觉得之后再也不见了吧，她连声告别的话都懒得说了。 在有了这么多触媒之后，陆凝也不再那么吝惜了，走到林木稍微开阔的地方涂上强化药膏，拔腿飞奔了起来，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不止。而宁夜衣也可以凭借愈发强大的身体素质在树枝上跳跃前进，同样跟得上陆凝的速度。 天黑之前，她们就赶回了猎人小屋那里。 此时山顶的城堡已经再次显现了出来，但今天无论如何也没什么可能上去了，陆凝和宁夜衣还得去山村再劫一次牢房——话说回来这每天惯例大闹一番似乎已经成了游客们的习惯了？ 这次似乎略微有点不同。 挑战升阶的人又不止陆凝这几个，就算算上之前的折损，依然有上百名游客依然逃离在外，在这部分人当中，无论是胆子大到敢白天摸进村子里调查的人还是像宁夜衣一样敢扎聋自己挑战鱼人的都是有的。 村子里又一次被点燃了，只不过这次被组织起来的不是散乱的暗中救人，而是正式宣战。 第一个走出房门要查看情况的村民，被一支利箭射穿了脖子。 25 元老猎人 在陆凝并不知道的时候，许多游客已经做过了对应的“练习”。 不死这样的特性比较难缠，但是也只能算是难缠而已。在几个领头者带领下，他们通过两次重置抓捕了几名村民，然后仔细研究了一番如何针对这些村民的体质。 虽然不死，但是命中要害依旧会造成重伤，过度疼痛也仍然会引发休克。 首当其冲的一队村民刚从房子里出来就被人围了，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侧后方冲出，伸手拉过了走在最后方的一家之长，然后利落地举起一把杀猪刀从脖子和肩胛的缝隙刺入，双手一拧一剜，顿时就是一蓬鲜血喷出，这个家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倒下了。 袭击者没有退走，而是甩了甩刀上的血，甚至舔了舔嘴角。 那是蓝婴——她的疯狂也同样有着相称的实力。 而此时这些村民也没工夫去管家长的问题了，围住他们的无一不是战斗方面的好手，对于人体上的弱点，还有刺中哪里比较痛，他们最是了解。 相同人数之下，村民们并不见得占据多少优势，如果加上一个偷袭，那进行这种小范围围剿是很轻松的一件事。 相似的，蓝婴的另外几个同伴也混在别的队伍中向山村四面发起了袭击，一时间到处都是警示的锣声，村民们出门后甚至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只能找最近的方向跑过去。 反倒是偷偷蹲在田地里的陆凝和宁夜衣没人注意了。 之前关押的牢房中如今已经几乎全空了，洛麟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就走，现在留下的只有程雾泠一个。本来看守这里的人已经去支援别的村民，这也让她们无所顾忌地破坏了地牢大门。 并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光凭牢房中仅剩下一个人以及外面的动乱程雾泠就已经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三人迅速离开了牢房区域，然后一面给程雾泠再讲一遍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面找没人关注的地方上山。 “最后，莫惜人告诉我需要准备的仪式素材，我想你这一份也应该包括在内。”陆凝将那管血交换给了程雾泠，“怎么样？你能推断出那个时候的你到底准备做什么吗？” “你一点现场信息都没提供啊……” 然而这一次是再神的人也没办法作出推断了。 “我们不知道上山之后的经历，就算知道遇到了一名猎人，但是战斗经过，纯血猎人的应对也完全不清楚，我现在能得到的结论就是最好什么也不做，等着事态发酵。” “什么也不做？” “除了这个我无法留下任何信息，那么要如何让现在的我来进行推断？最靠谱的可能就是引蛇出洞……” 话音未落，宁夜衣忽然伸手捂住了程雾泠的嘴。 “别说话，我感觉到有十分可怕的家伙正在靠近。” 陆凝和程雾泠顿时噤声。 神血提升的敏锐感知高于人类许多，宁夜衣的感觉也并没出错，不远处的山顶上，一轮新月照耀下的树梢上出现了一个昂然直立的身影。 那个尖顶礼帽令人无比熟悉，但三个人都知道那绝对不是舒星若。 “她……她看着猎人木屋的方向！” “因为受到了攻击，而被派遣出来灭口……我们的对手是相当直来直去的风格。”程雾泠低声道，“估计村子里一时半会还不会察觉，但今晚会死的人一定不少。” 就在此时，一声响亮的枪响穿透了山林之间，惊起了无数飞鸟。陆凝猛然一惊，她很清楚无论是村子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都不存在枪械的，唯一拥有枪械武器的就只有纯血猎人们。 然而这声枪声就在村子外围发出。 也不需要她们过去查看，开枪的人已经在不远处的山路上现身了。她的身高将近一米九，身穿完全按照身体尺码打造的女式银色战甲和裙甲，手持一支银色步枪，臂铠上有两片双刃斧形状的盾牌，如今正在缓缓向一处动乱的方向走去，手上则不疾不徐地给步枪上膛。 游客们也发现了这个正在往村子方向走去的女战士，他们也同样知道这必然是个纯血猎人，因此也不靠近，远远地拉弓放箭，一瞬间就是十多支羽箭攒射而至，而且全部精准地瞄向了盔甲覆盖的薄弱点！ “没用，这是元老猎人。” 陆凝已经认出了她一身和沈新月那套极为相似的装束，也就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了。 “二姐”。 女猎人根本连闪避和招架的动作都没有，箭在命中她的同时就凭空消失于无形，而她前进的脚步丝毫未受阻隔。 游客们都不需要提醒了，他们在此前的经历中见过太多这种满脸都写着无敌的敌人，因此跑路的速度也极为迅速，并不存在还敢继续试探的傻子。 这是正确的决定，毕竟就算是陆凝、宁夜衣这些已经具备了一定战斗力的人同样不觉得短时间掌握的能力就能击败“神”以外整座山最强的元老猎人。幸运的是这名元老猎人似乎以驱逐为最优先的命令，如果游客们跑回深山，她不会继续追赶。 ——或者是不用追赶。 远方树梢上的“三姐”一跃而下，隐没在树林之中。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今天会死很多人！非常多的人！”宁夜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程雾泠，“我希望你不光是一次试探——不然这些人的死亡会毫无意义！” “当然不，陆凝不是说了吗？梦入仪式的场所？既然‘我’要借助她的手将仪式素材交给我，那就是说我希望进行仪式，现在我们上山。” “还差一个人！还有一份材料！” “不，不差了。” 程雾泠瞥了一眼正在有序撤退的人们，心里已经有数了。 “不要觉得光是我们有进展，别忘了还有一些早早脱离重置的人，以及他们做下的准备。” “蓝婴？还是她那几个同伴？不……不对！” “你说的，你第一次去救我们的时候，那四个人已经不在了，假如不是运气特别好碰巧进入了月亮湖洞穴，那就是外面还有同伴接应了。如果莫惜人得到了提前的优势能获得那么大的好处，那这位或许存在的同伴大概也不会令人失望吧。” 这是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陆凝甚至有理由相信，就在不久之前那个不明不白落幕的场景中她也是如此策划的一切。 “你真的相信这么凑巧的事？” “我觉得偶然性能让事情变得更有趣。” 有宁夜衣的感知能力，她们可以避开最危险的地方，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半山腰的龟蛇雕塑下。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再过不到两小时，时间就会凝固。 “……嗯？” 三个人往山上攀登的时候，陆凝微微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身后。 “怎么了？” “宁夜衣……你感觉到什么危险气息了吗？” 陆凝有点不确认地问。 “没有，至少这附近还没有能给我们带来威胁的生物。” “奇怪了……” 宁夜衣的感知应该是比较靠得住的，但是陆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就像是回到家的时候，明明还是那些东西，却直觉有种什么人潜入过家中的感觉。 景物？袭击者？还是有什么游客跟过来了？童话天国的那几个人？还是说…… 陆凝的目光由远及近地看了一圈，仔细思考着眼前的东西和前一个晚上所见过的有何不同。 终于，在因为陆凝而止步了几分钟后，路边响起了一个懒散的声音。 “所以说这样的拟态究竟有什么用嘛……真是白费力气。” 一棵树稍稍扭曲了影子，然后变成了人类的样子。在这个人身边的一些灌木丛和大石头也逐渐扭曲，恢复了高矮不同的人类样子。 合计七人，其中包括拎着刀冷笑的蓝婴。 “真是个警戒的小姑娘啊，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居然还不觉得是错觉？” 蓝婴冲着陆凝有些狰狞地笑了起来，刚刚杀戮过后她的兴奋还没过去，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在她说完后，那个最先变化的男人才走到了月光下。 他是个容貌英俊，略带混血外表的男子，身上穿着深色的休闲衬衫，喇叭裤，一双干净的运动鞋，脸上是懒洋洋的表情，一双眼睛却充满了惊喜。 “我叫……秦照临，日月照临的那两个字，我想这是你们第一次见到我。”他抬起一只手按在胸口作起了自我介绍，“在知道我们身份的人面前装傻是很下品的行为，所以你们可以放心。我正是来自童话天国，不才率领极为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度过这次的升阶考验。” “你觉得我们会答应和你们合作？”陆凝谨慎地挪了一步，将程雾泠微微挡住——她还没获得任何战斗力加成，目前还需要保护。 “为什么不？的确我们是恶名在外……可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至今为止没有做出任何危害到你们的事吧？实际上这次我们还能帮大忙也说不定。” 说着，秦照临把手伸进了衣兜里，很快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大肚瓷瓶。 “血？” “这是月之族的血。准确地说，是他们所信仰的神留下的血。” 26 梦入 “呐，不如我们商量一下吧。我是知道有两位女士已经在山上久候多时了，加上你我手中的两份血液，我们先把仪式进行了再讨论别的问题如何？说到底这是个生存场景，游客之间的矛盾都能靠后放放对吧？” 秦照临将那管血收回口袋里，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时间不多，仪式还得经过入梦和醒来的过程呢，我们没必要在这里僵持。” “好。” 程雾泠开口了。 “你们当中是你来进行仪式吗？” “嗯，没错，就我一个，哪怕之后出了问题你们三对一也没问题的哦。另外那个要砍头的材料也是我们来出，不必你们担心。” 在笑眯眯说完这句话后，秦照临打了个响指，后方那个秃顶的小老头使劲一挥手，只听见空气中传来一声鞭响，一个人影从十几米以外的树林里被甩了过来，狠狠砸在石阶旁边的草地上。 这个人浑身被藤条缠绕，勒得动弹不得，但是意识还算清醒，他的脸落下时朝向了上方，正好看到了程雾泠，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剧烈挣动了起来。 是最开始对面牢房里的长脸男人。 “就杀了他进行血祭好了，虽然抓个村民也可以，但是谁知道死不掉会不会对仪式造成什么影响？还是这样放心点，不是吗？” 秦照临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仿佛这是个什么了不起的点子一样，然而笑的人只有他一个。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收起声音，不过依然摆着微笑看向了三人。 “可以。” 程雾泠同样不在乎这个人的死活，对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她不介意提前干掉对方，哪怕长脸男人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威胁。 “那就没问题了，锤子你受累把这小子拎着，我们跟着几位女士上山吧？” “你们走前面好了。”宁夜衣说着，让开了道路。 秦照临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既然是女士的合理要求，就不该拒绝。” 在陆凝谨慎提防的目光中，秦照临真的带着这群人走到了最前面。 等他们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陆凝她们才继续往上走，这时候陆凝才忍不住低声问程雾泠： “你到底在想什么？跟他们合作？” “仪式完成是最优先的事项。” “他们根本信不过！你真觉得这些人会诚心合作？那个拟态的能力，还有将人甩过来的能力都不是什么血术和神术！那是诅咒所带来的特殊力量！” “我知道。” “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人获得诅咒……我是和你说过的。”陆凝咬着牙说。 “所以我完全了解这些人是群什么样的败类，但他们不能在仪式途中动手，至少是在必要的入梦之前不能，如果有什么变故一定是出在那之后。” 程雾泠的声音很冷静，恰好能让陆凝和宁夜衣听清。 “你们两个要在那个时候注意动静，从诅咒中获得的力量不是绝对强势的，至少你们如今拥有的神术和血术不比他们弱。我会尽快醒来，你们在这个期间只要保护好我的安全就可以。” “这样冒险吗？”宁夜衣有些担心。 “必要的险是值得的，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万无一失的计划，只有风险的估计和承受力，尤其是现在。你们……就算是对我也好，至少抱有点信心啊。” 山路不算太长，穿过那条隐蔽的小路，很快平台就出现在了眼前。 果然，莫怜人和楚剑庭被强行留在了这里，莫怜人依然站在姐姐的身边，而楚剑庭则晕倒在下方的凉亭当中，身上没什么外伤，估计是被下了什么手段。 秦照临一看到人直接挥起手打了个招呼。 “那边美丽而聪慧的女士，不知道是否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呢？” 这种极为夸张的奉承显然得不到莫惜人的好感，她根本没去看秦照临一脸的笑容，目光越过他往后方的陆凝看了过去。 “材料准备齐了？” “齐了。仪式的进行人是程雾泠。” “是谁都无所谓，另一个呢？打招呼的那位，难道是你？” 秦照临拿出瓷瓶晃悠了两下，走到了一个空椅子前，比对着自己的身高调整了一下石针的位置，随即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趴在扶手上的宿笙歌。 “她是不是快死了？要是不行的话换个别人上也可以。” “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程雾泠冷冰冰地将他刺了回去，然后也调好了最后一个椅子上的石针。 一切就绪。 宿笙歌揉了揉眼睛，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她一句话都不说，从衣服内侧拿出一支钢笔，走到了中央的石杯前，拧开后盖，抽出了鼓鼓囊囊的墨水囊。 接着，莫惜人、程雾泠和秦照临也走到了石杯这里，拿出自己准备的血。 “三、二、一。” 四个人同时将血倾倒在了四个握把上方的小孔中，接着同时转身，走回了座位，以身体前倾的姿势坐好。 “蓝婴，拜托了哦。”秦照临用兴奋的语气喊道。 蓝婴点了点头，伸手从壮汉手里接过了作为牲祭的长脸男人，一路拖到了石杯的前方，然后用力将他的脑袋按在了杯子里。 “别挣扎了，放心，我杀人从来是要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想快绝对不会慢。” 长脸男人最后挺了一下身体，但蓝婴虽然瘦力气却不小，见男人牢牢按住，杀猪刀则在他的后颈正反蹭了一下，之前在村民那里染上的血尚未干透，在男人脖子后面留下了两块黏糊糊的血痕，中间留出一条缝。 “就是这儿……” 随着她一升低语，刀从高处落下，准确劈在缝上，厚背尖刀本身的锋利直接落在颈椎的缝隙之间，和骨头亲密碰撞了一下后，将皮肤、肌肉和血管完成了最终的分离。 鲜红的动脉血喷上了半空，白色的平台上染上了大片红色，与此同时，坐在椅子上的四人缓缓坐直，石针轻松穿透了所有人的后脑。就在这个瞬间，陆凝仿佛听见了一声愉快的叹息。 接着，四个人的眼睛就闭上了。 陆凝双手已经放到了两侧枪套上，宁夜衣也控制着瀑布的水开始盘旋在平台下方，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蓝婴却没有什么异动，杀掉了长脸男人之后便后退到了平台下，和同伴们老老实实地看着平台上的情况。 仪式已经开始了。 四个人的脸上出现了不同的神色表情，似乎是在做梦，秦照临正在微笑，而莫惜人是鄙夷，宿笙歌有一点痛苦，至于程雾泠则是厌恶。 说真的，陆凝从来没见过程雾泠厌恶的表情，哪怕是伪装的。 “你们说这仪式要多长时间？” 蓝婴忽然冲她们搭话。 “不知道。难道你们的老大没和你们说？”陆凝盯住了她，随时准备拔枪。 童话天国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无辜的，而且背负诅咒之后这些人的血已经没了价值，她不介意在这里直接开枪射杀。不过出于对对方能力的未知，陆凝暂时还保持了按兵不动的状态。 就在双方气氛越来越僵持的时候，宿笙歌忽然发出一声尖叫，随后脑袋猛地往前一低，一口血喷到了膝盖上。随即，她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惨叫了起来。 这一下异变将早就警戒十足的陆凝和宁夜衣都惊到了，陆凝瞬间抽出双手短枪，指向了蓝婴，与此同时，一条水龙从平台下猛扑上来，在台阶上方开始盘旋。 “你们做了什么！” “不准乱动！” 蓝婴几个人愣了一下，还是那个小老头用沙哑的声音开了口：“别紧张，她可能是失败了……我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下手。” “没必要？”陆凝冷笑一声，“抱歉，我不信你们！” 就在此时，空气中传来了破空之声。 老头的声音马上变得阴森了许多：“哈哈！还真的不需要‘我们’来动手！你们这几个小丫头还是太嫩了一些！” 陆凝和宁夜衣全部注意力都在这几个人身上，而莫怜人寸步不离地守着莫惜人，就在这片刻之间，坐在椅子上的程雾泠闷哼了一声，心口的位置骤然多了一支长箭！ 神秘的幽蓝火焰缓缓从长箭上散去，向这边过来的道路上跳下了几个人。 他们都戴着猪脸面具，但身上却穿的是一般人的服装，毫无疑问，这几个人是游客。 “好久不见，陆凝。” 最前方手持猎弓的猪脸人发出了沉闷却熟悉的声音。 “洛麟？” 陆凝很快辨别出了这个声音，同时也感到极其惊讶。 “不必这么惊讶吧，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牢房里你已经见过我了。没错，我正是应约过来杀她的，这很难理解吗？” 洛麟的声音当中充满了得意，那一支贯穿心口的长箭正是他亲手射出。 “可是……你们……” 陆凝扭头看了看蓝婴，又看了看洛麟。 “你们这样的人形成逻辑判断的速度比我们快得多，不过也因此会潜意识里形成一些基于判断的‘事实’吧？就比如说我和他们不可能联合什么的？”洛麟伸出手，指向了留在平台上的尸体，“所以为了在你们心里强化这个印象，他才特意站出来成为‘牺牲品’啊！如今看来，这也确实让你们放松了警惕，不是吗？” “居然用命来……” “我们就是一群赌上命来杀她的复仇者！这可不是断掉胳膊，少只眼睛这种留有后路的决定！你们都轻视了我们吧……你们这些人对我们这些只是肌肉发达的人都瞧不起，这就是苦果！” 洛麟的语气越发狂躁，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秦照临的双眼也已经张开了。 他依然挂着如同梦境之中一样的笑容。 27 伪神 “看来一切如同我们预计的那样？” 秦照临缓缓将石针自脑后拔出，并没有血液流出来，他也没有任何痛苦的样子。 他缓缓站起身，握了握拳头，看了一眼依然在惨叫的宿笙歌，又看了看心脏中箭的程雾泠，最后向依然沉睡着的莫惜人走了过去。 莫怜人立刻挡在了她姐姐前面。 “洛麟，报仇的滋味如何？”秦照临像没看见一样，边走边问。 “太棒了，只可惜只能杀一次，不然大家都可以动手。”洛麟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沉默的猪脸人。 “这大概是唯一的缺憾了吧，人只能死一次。” 接着，秦照临已经走到了莫怜人的面前。 他依然带着微笑，但是手掌却已经变大了两倍，皮肤发黑硬化，指甲则变成了有着锋利末端的导管。 水声一振，盘旋在台阶上的水龙在宁夜衣的控制下直扑秦照临背后而去，听见这个声音秦照临直接旋身挥手，一巴掌将水龙拍碎了。 “还没完呢！” 宁夜衣一声怒吼，空中碎裂的水花化为漫天水钉，再度加速落下，这一次攻击是来自四面八方，纵然秦照临伸手护住了头和胸，身上却被打出了无数伤口。 但一滴血也没流出来。 “神裔啊，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有那样的仗恃。”秦照临等到水钉攻击结束，挪开了手，依然一脸轻松，“但是终究是后裔，而非真正的神体，你的信息大概是不完全的吧？” “啧。” “这里的神是操控血的神明，纵然我只获得了临时的资格，控制体内的血液没什么问题，我不是躲不过，只是没必要。” 随着他的话语，身上的伤口开始迅速愈合，只留下衣服上一个个小洞。 就在这时，莫怜人趁着秦照临转头的工夫，瞬间从他后方扑上，手里亮出的匕首闪烁着雷光，直接从他颈后刺入！ “唔！” 秦照临闷哼一声，血术本来就是研究出来针对神的技术，如今对付他也依然有效，雷电造成了显著的麻痹效果，他甚至一时无法动弹！ 然而就在同时，莫怜人的腰间一紧，巨大的力道将她扯飞了出去，连匕首都留在了秦照临颈部。 “别当我们不存在啊，小丫头。” 老头阴毒地说道。 莫怜人被这一扯直接砸在了平台的石壁上，滑落下来后勉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立刻看向了姐姐的方向。 麻痹效果无人支持很快解除，秦照临拔掉匕首，在手里转了一圈，冷笑了起来。 “她的战斗技巧不错，可惜没有什么特殊力量。锤子，杀了她。” 肌肉壮汉应了一声，身体一低猛地往莫怜人的方向撞了过去，同时，陆凝没见过的两个童话天国的人站到了台阶上，他们容貌普通却一模一样，脸上是残忍的笑容，各自掏出了一块头骨，蓝色火焰闪现出来，在他们面前化为了一面火盾。 陆凝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停住了。 “陆凝，这次是我们赢了。你得承认失败，就像那次一样。回去想想别的办法吧，升阶考验还是可以通过的，你不必浪费时间在这里。”洛麟也劝她道。 “失败？” 陆凝冷笑。 她如果想的话，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非可选任务都已经完成，根本不用再耗时间来山顶城堡，更不用非得来进行这个梦入仪式！ “你们这些只记得复仇的家伙是不是搞错了？我到目前为止的一切进度都很成功，从第一次脱离时间重置开始，虽然有些意外，可该做的事情一件都没错过——” 她抬起枪管，指向天空，深红色的火焰在枪口燃起，然后激发射出，在天上爆开了一团灿烂的烟花。 与此同时，宁夜衣抱起楚剑庭，从凉亭旁边一跃而下，直接落向了悬崖下方的河流。秦照临猛然一顿，随即飞快地伸手抓向了莫惜人的脖子！ 可惜，他稍微慢了一点。 空气中出现了一只戴着黑色长手套的手，纤细有力，将他的手固定在了半空。 在众多血术当中，也只有这个略微特殊一点，它是唯一一个信号发射的技巧，不过在“三姐”的笔记上多了一句话。 【任何时候看到这个信号，我就立刻会来支援】这是叶缇丝翻译出来的原话。 奇怪的是，这句话并不见于“二姐”和“大哥”的笔记上，在向沈新月反复确认过钱万里的翻译之后，陆凝更加确认这个属于某种暗示。 那只手猛地一甩，将秦照临扔回了他自己那把椅子跟前，接着空中劈开了一条裂缝，一个戴着尖顶礼帽的猎人缓缓走出。 “他们不是失去意识了吗？” 秦照临惊愕地看着站在平台上的元老猎人，终于维持不住他那张微笑的脸了，忍不住脱口而出。 “没有意识的只是四弟而已。” “三姐”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是非常悦耳的清脆声线，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开心。 陆凝收起了枪，此时平台上下的人都陷入了紧张的状态，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怎么知道？”秦照临扭头看向了陆凝，目光凶狠，令人毫不怀疑如果没有元老猎人在场他会直接扑过去杀人。 “我不知道——我又没去山顶。倒是你，如果我记忆没问题的话，你好像也不再前往山顶城堡的队伍里面吧？你怎么知道雷焱没有意识的？” 秦照临冷哼了一声：“你猜？” “蓝婴是可以告诉你程雾泠的习惯来着，可是我们这个队伍里的决策核心可不止是她一个，你要针对我们做出让洛麟他们偷袭的计划，肯定是已经藏在队伍里面了解过我们了吧？那我不妨大胆猜测一下，你的那个拟态能力大概好好利用过？” 陆凝说完，向“三姐”微微鞠躬，行了一个猎人的礼节。 “虽然不知道您的名字，但既然同为血术修行者，视神为狩猎目标，还请在我们并非敌对之时，施以援手。” 元老猎人伸手扶了一下帽檐，然后从背后摘下了一把武器。 一根和手掌宽度差不多的金属棍，两端则延展出弧度完美的弯月刀锋，青色和紫色在刀锋上隐隐发光，散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感觉。 秦照临看到这把刀，浑身都紧张了起来。 “我是乌鹊，第三名猎人。” 带着轻笑声，元老猎人一步跨出，直接出现在秦照临头顶的地方！ 正如她笔记上所说的那样，【立刻会来支援】的速度。 秦照临靠着超高的反应速度躲开了自头顶劈下的一击直斩，青色的光在空中削出了一条光的直线，紧接着后方的紫又追击化为了一道横扫！ 没有谁比正在亲身经历的秦照临更清楚现在的危机了，乌鹊所使用的血术可不是莫怜人临时学了两三天的那种雷电，无论是青色还是紫色都具有致他于死地的力量！除此之外，她的空间能力也同样让秦照临无比忌惮，那个是空间跳跃，但整个能力绝对不止空间跳跃这么简单！ “该死的……不过是个被诅咒的人……” 他狼狈地闪过乌鹊空中落地的二连击，浑身都开始膨胀了起来，甚至背后已经探出了几根血管，在空中疯狂舞动着。 伪神——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不光是有持续时间的弱点，秦照临对于血的操控和力量掌握也同样不纯熟，虽然他现在可以说已经是游客之中的最强了，但场景中永远有更强的存在……偏偏陆凝正好能把这种人叫过来。 说到这个，他往台阶下方看了一眼，却发现陆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那里了。 有什么不对！ 乌鹊已经再次穿过了空间来到近前，秦照临无暇继续想那边的事，急忙躲开，用出浑身解数和这名元老猎人缠斗了起来。 水声猛地增大，平台下的瀑布被引导而起，一根水柱从悬崖那边冲上，陆凝侧躺在水柱上转身拔枪，对准距离最近的肌肉大汉就是一枪绿色火焰霰弹！ 陆凝的杀心一点都不比童话天国的这群人低！ 霰弹子弹命中大汉后迅速猛烈燃烧起来，他强壮的肌肉开始迅速萎缩，诅咒赋予他的似乎是什么硬化的力量，可惜血术激活的燃烧血液直接绕过了表层开始灼烧他体内的血，没过十秒就将这个壮汉烧成了一个枯干的尸体。 接着，陆凝从水柱上跳下，蹲下查看莫怜人的伤势，顺手将两罐触媒也塞在了她的手里。 治愈的白色药膏，很快开始生效。蓝婴等人也看见了陆凝的袭杀，但他们完全不敢此时踏上平台，毕竟到处都充斥着青紫刀光，乌鹊的攻击从来没有来不及一说，走上去难保直接送命，这些人可还没到不惜性命的地步。 洛麟等人更是不会插手，他们的目标已经完成，此刻仅仅是为了一窥元老猎人的实力才留下，万一秦照临有任何支持不住的表现他们绝对第一个逃跑。 反观秦照临，好像真的有点左支右绌的感觉。 陆凝将莫怜人从地上拉了起来，给两把枪重新装填弹药，擦上血术触媒，冲着那个小老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你那个隐形的鞭子呢？再用出来试试？” 28 神诞 第三猎人乌鹊，陆凝其实并不能保证她的可控性，所以才在确认秦照临的仪式完成之后才打出了信号弹。 毕竟无论是从排除神血考虑还是从实力较强下手考虑，她必须保证有一个灯泡吸引猎人的火力，然后才能搅浑局势。为了排除干扰，甚至在此之前就暗示了宁夜衣离开平台，避免她体内的神血引起猎人的察觉。 如今计划成功，宁夜衣在悬崖下方支援，自己趁着所有人目光被吸引的时候从下方借助水流绕后偷袭，杀掉一个再救下莫怜人，局势也算是扳回了不少。 很明显，秦照临一系走的是神术和诅咒的力量获取途径，并没有人属于血术修习者，因此他们完全不了解乌鹊刀上的青紫光芒是什么效果，更不敢踏上平台一步。 “恢复如何了？”陆凝低声问莫怜人。 “……能打了，还有，谢谢……对不起。”莫怜人充满歉意地看了陆凝一眼。 “看来你是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啊。” “差不多吧……好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我不怕麻烦，解决了就可以了。你姐姐有没有和你交待什么特别的办法？” 莫怜人微微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向了宿笙歌。 此时的宿笙歌正捂着脑袋跪在地上，身体不断抽搐，倒是不再惨叫了，而平台上乌鹊和秦照临打得激烈，已经没人注意她。 “她怎么了？” “这是……正常现象。她亲口告诉我们的。” 陆凝眼睛微微张大了，正常现象？难道在仪式举行之前，宿笙歌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反应了？可是这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情报是她独自持有的吗？ 就在这时，平台上传来了一声枪响，秦照临惨叫了一声，连退了几步，他的右手挡在身前，膨胀到了半个身体大小，挡住了乌鹊跳跃空间的瞬间开出的弹丸，却被附带的火焰开始猛烈灼烧了起来。 一击命中的乌鹊没有急着追击，落地后刀锋一甩，站直身体，目光看向一旁。 是宿笙歌的方向。 “第二个吗？”她的声音微微上扬，嘴角也勾起了微笑。 “糟了！” 陆凝心道不妙，她还真没想到宿笙歌居然是成功了，这样一来猎人的注意力会在片刻被吸引过去，秦照临大可以用这个机会逃走！ 果然，秦照临连手上的火焰也不管了，飞身冲向平台边缘，一个纵跃就跳了出去，无数血管从身上伸出，抓住了附近的山石，将他拉向了山林当中。 乌鹊根本没理他，踩着清脆的脚步声走向了宿笙歌。 “哈哈，你们自己的麻烦还是自己解决吧！我们不奉陪了！” 小老头发出一声大笑，转身就跑，蓝婴几个人也跑得飞快，很快就转过了转角不见了。 “怎么办？”莫怜人咬着牙想追，却被陆凝拦住了。 “别忙，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他们跑不远。” “怎么？” “看到刚刚的信号会过来支援的可不止是乌鹊，只是她最快而已。他们离开的时间正好，也能帮我们阻拦一下后面的那两位元老。”陆凝撇了撇嘴，盯住了乌鹊的背影，“可是现在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儿——哪怕是跳崖都可以。” 说话的时间，乌鹊已经走到了宿笙歌面前，举起青色的一侧刀刃，当头劈下！ 砰！ 在刀锋触及之前，宿笙歌整个人就炸开成了漫天血雾。 “嗯？” 血雨在乌鹊身后迅速集合，迅速恢复了人类的外形，最终变成了宿笙歌的样子，一层血则罩在外侧，化为了红色的长裙，以及一双血色翅膀。 “纯血猎人？” 宿笙歌摸了摸嗓子，发出了干涩的声音，很快便转好了一些，她的双目已经化为了猩红的颜色，皮肤白皙得吓人，简直就像是吸血鬼的外形。 “就算是从人类变化过来的神，依然是如此令人反感。”乌鹊利落地甩刀转身，风衣的下摆微微扬起，带动了一片微风。 宿笙歌歪了一下头，看了一眼两边。 “糟糕的地形，还有一个相当克制我的对手，虽然你要击败我需要点时间，但就结果而言我还是打不赢。” “你了解就好，死亡和反抗后死亡，你可以任意选择。” 乌鹊说完后，立刻消失，宿笙歌也马上将身体雾化。空气中紫色和青色两道刀芒十字交错从血雾中穿透，之后乌鹊才钻了出来，宿笙歌在半空中凝聚身体落下，眼神中充满了惊愕。 “你的能力能做到这个？这是诅咒带给你的？” “还有四次，你就会死了。”乌鹊微笑着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准备好遗言了吗？” “你们两个还打算装睡到什么时候？” 宿笙歌一声大吼，气势很强，实际上整个人已经躲到了石椅后面。这种躲避显然没什么用，乌鹊直接穿行到了她的头顶，紫和青在空中划过螺旋状的扇形，穿透血雾砸在地上，涌出了无数烈焰。 “这样下去我就真死了！” 空气中再次凝聚出宿笙歌的狼狈样子，陆凝看到她的身高似乎已经缩小了一些，恐怕是组成身体的血被消耗了不少。 “你死了再想办法把她打发走不就好了？这下全都暴露了……” 莫惜人慢慢睁开眼，说的话却依然很毒。 “要死就跑远点去死给我们留点余地啊。我们的力量还得留着对付城堡里的神呢，没看到程雾泠也在装死吗？” “……更正下，我和你们两个不一样，我需要一些材料。” 另一张石椅上的程雾泠冷漠地说道。 “你赚大了，居然还在哭穷？”莫惜人将脑袋小心地挪了出来，随手招了一下，倒在石碑前的长脸男人无头的尸体就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她身前。 “只是获得的‘血’有所不同而已。嗯……” 程雾泠睁开眼，目光看向了平台下面。 洛麟等几个猪脸人还站在那里，好像从很久之前开始他们就一句话都不说了，此刻随着程雾泠的目光，最前面的洛麟迈开步子，往平台上走了过来。 “乌鹊，我想上个时间内的我应该和你见过，或者找什么人和你见过？现在你如果不着急进攻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吗？”程雾泠又转头问站在那里静观一切的乌鹊。 “五弟绕到城堡后方的悬崖，从窗口找到了那时候在大礼堂坐镇的我。”乌鹊微笑着说道，“你提到了仪式，还有外面经历的一切……作为交换我的家人们不必参与到这场战争的条件，我告诉了你有关城堡的一些信息。不过你都忘了吧？” “必要的忘记。只要你知道就可以了，那么我们恐怕还得打一架？” “等回到城堡再说吧，血术的触媒我会留下，这样我的‘全力’就不会有太多阻碍，另外只有一句话我得再提醒你一遍……” “我会把那里降下诅咒的神杀掉的，人类意义上。”程雾泠抬起一只手，“看来你的命令有空子可以钻？先回去吧，或者你再去追杀一下那个男人也可以？” “要么都打，要么放弃，抱歉了，那种麻烦还是你们自己收拾吧。” 乌鹊笑了笑，又看向陆凝。 “有生之年还能看见那个信号的闪耀真是个令人高兴的事情，虽然不是我的家人打出有点遗憾，但我应该为此高兴……不管是有意还是偶然，你们遵守了诺言。年轻的猎人，祝你今后的路途顺利。” 说完，她空挥了一下刀锋，跨入空气中消失了。 这次危机似乎就这样解除了，宿笙歌软瘫在地，一脸后怕。 洛麟已经慢慢走到了程雾泠的面前，伸出手，将扎在她胸口的长箭拔出，这时陆凝才发现他的动作有点僵硬。 “还有什么遗言吗？” 问出了这个有点耳熟的问题后，两根细微到肉眼不可察觉的细丝从洛麟身上脱落了下来，他这才颤抖着嘴唇，轻声问： “你怎么……没死？不，不可能……” “死了。” 程雾泠抬起手臂，更多的细丝蔓延到洛麟身上，将他胸口的衣服扯开。 “我射穿了你的心脏！就算是那些猪脸人还有鱼人也不可能活着！仪式又不是诅咒，不可能给你不死的躯体！” 洛麟咆哮了起来，然而除了嘴以外，他什么动作也做不了，只能看见衣服被撕开，然后细丝钻入胸口，将皮肤、脂肪精确地分离出来，绕过主要的血管，露出了在肋骨下方跳动的心脏。 “你说得对。不过你们看来没有和鱼人进行过多交流，也不知道‘神’的死亡和你们平时认知的死有点区别？” “死亡……区别？”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能和那个憎恨神的猎人和平对话？托你的福，我的仪式有了点意外……偶然总是会带来点乐趣，还有好运，不是吗？” 程雾泠说着还看了陆凝那边一眼。 洛麟的心脏被完整地取了出来，肋骨被移开，血管被扎紧，依然在拼命跳动着，他的眼睛也正在逐渐变得黯淡，只可惜隔着面具已经无人能看见。 “本来杀掉你们的顺序还要靠后的，既然撞上了就解决好了。你破坏了我的心脏，就拿自己的来填补吧，很公平不是吗？至于那些人也有些用处，放心，价值用尽之后我会让他们也干脆地死掉，我没有制造无意义的痛苦这种习惯。” 一团细丝包裹着程雾泠的心脏从她体内涌出，随后迅速形成了两根导管交换了两颗心脏内的血液，最后洛麟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被重新埋入了程雾泠的体内。 这个场景极其诡异，比刚刚刀光闪动的战斗还要诡异。 洛麟已经死了，然而他的脚步没有停下，慢慢转身走向了宿笙歌的方向，直到到了近前，无数根细丝才从他的身上脱离，收回了程雾泠的背后。没了控制的血液从胸口的裂缝里喷出，正好浇在宿笙歌身上。 “多谢了。”宿笙歌并没太介意，立即吸收了那些血，身高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大小。 “我说这人也太惨了点，这算是一体三用了吧？” 莫惜人勾了勾手指，被放了大量血的洛麟尸体再次站了起来，走到了无头尸体旁边。 “物尽其用。”程雾泠这才慢慢把头从石钉上抽出，随后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在她的身后，有无数细线从衣服的缝隙中垂下，绕过整个平台，延伸向台阶下方，控制着剩下的几个人。 29 吞噬 梦入仪式会按照一定规律赋予完成者一个天赋能力，并授予其短暂的“神权”，也就是完全支配体内血的力量。因为完全和血相关，天赋大多也逃不出类似的种类，经历仪式的四个人是可以知道另外三个人被授予了什么天赋的，甚至在连接着石钉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对方的生命强度。 程雾泠是【傀儡丝】，那些细丝只要有血就可以无限生成，精密性极高，需要很高的控制力。 莫惜人是【替身】，残存血液的尸体能够被她指挥，而在这些尸体被摧毁到一定程度之前，她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会转移到那些尸体上。 宿笙歌是【雾化】，如之前所见的，化为血雾，能够免疫绝大多数攻击以及减少受到的伤害，但是如果血雾被消灭到了一定程度就会真的死去。 秦照临的也不是什么秘密，他是【血图谱】，依靠抽取血液来取得目标身上的所有知识和特殊力量，这也是他为什么醒过来第一个要找莫惜人的原因——比起难用的傀儡丝和没攻击力的雾化，还是莫惜人的能力更加方便好用一点，可惜没来得及动手就被陆凝叫来了个元老猎人。 “虽说如此，但是危机还没完全过去。” 稍微解释之后，程雾泠这样对陆凝说道。 “你也知道梦入仪式所取得的力量只是暂时的，这个时间的长度大约在两天左右，当然对于现在的时间来讲是三天。这也是我的最终期限。” “过了这三天，她就死定了。”宿笙歌瞥了程雾泠一眼，“现在的她已经是死亡状态了，只不过目前还是神性死亡，等到这段时间过去，力量消失，那她就要变回人类接受人类的死亡了。” 陆凝看着程雾泠，这个死亡期限对她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有信心三天之内解决问题吗？” “我想可以。最差的可能就是有所遗漏，不过根除血灾的办法也不光是上山解决神这一种，对吧？”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配合你一下好了。”陆凝笑了，“山上的那几个元老猎人就交给你对付了？” “现在的话，只要解决雷焱就好，毕竟乌鹊守卫的地方是大礼堂，那不是我的主要目标。莫惜人，宿笙歌，你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月亮湖，我要找到山腹的那个神的遗体。”宿笙歌摊开手，“顺便给自己弄一身决战装备，我想现在你们也没人对那里有什么需求了吧？” “我去收尸。”莫惜人伸手搭在了莫怜人的肩膀上，微笑着说，“我的力量也需要累积，另外你们可得小心点那个秦照临，那家伙的成长潜能挺大的。” 程雾泠点了点头。 “那么我今天去解决雷焱的问题，明天傍晚山顶城堡出现的时候就是正式进攻的时刻了。” ====================== 宁夜衣、陆凝和楚剑庭三人迅速赶回了猎人小屋。 时间刚好，当三人回到小屋的时候，夜间趁乱出逃的舒星若一行也来到了小屋的门口，只是少了莫怜人一个。稍微说明情况之后，陆凝立刻将之前放在小屋里的所有触媒拿出来开始分门别类地给她们补习效果。 血术如今已经是众人的最大倚仗了，至于秽血仪式倒是并不急于一时，主要是赵晨霜手里拿着另一个仪式器具，她们现在也完成不了。 “信号进入城堡之后就没用了，我想元老猎人的自主性还没到能够反抗控制的地步，你们主要是记住攻击和防护的血术——实际上也很简单，调用触媒激活血液就可以了，如果觉得用自己的血不够还可以多准备几份。” 陆凝快速讲解完毕，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了一下衣兜，掏出来了五个用绸缎缝制的小包。 乌鹊在离开之后，她所在的位置留下了这五个东西，那应该就是她自己专用的触媒了。然而这些在猎人笔记上都没有记载，刚刚的打斗中也并没有反映出实际效果如何。 陆凝稍微掂量了一下，每个口袋里面的东西都不多，似乎禁不起几次消耗。 “怎么了？”宁夜衣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便问道。 “没什么，我去试试这个。嗯，山村那边……” “之前的进攻解救了不少人了，估计该逃跑的都已经跑了，你是想把朱宏烨那些人也都找到？不太现实。” “我就是觉得一遍遍解释太麻烦了。而且这次他们也没能发挥自己的优势，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至少给他们武装一下吧？” “别低估他们，猪脸人的秘密估计已经被发掘了，月亮湖更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他们不犯傻去对上元老猎人这种存在就不会有事。” 但愿如此。 陆凝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来。 时间很快进入了夜间定格的时候，此时的村子再一次灯火通明了起来，但没人知道的是，一个人影悄悄潜入了村子当中。 “这个不行。” 稍微晚归的一名村民摔倒在地，浑身的血液被抽干，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残留的生命力让他不断抽搐，却被一脚踩断了脖子。 秦照临已经恢复了人类的外表，只有一只手的手指上延伸出了透明的导管，此刻还有血液滴下。 整个山村的诅咒会激发特殊的力量没错，可是大多数村民也就是力量、速度或者视力和听觉提升，对于已经是伪神的秦照临来说这点提升就和没有一样，他已经吸了三四个人都是这样的结果。 “果然猎人才是变异的吗？啧，对他们的情报可真是缺乏啊……” 感觉着脚下的村民慢慢失去活力，秦照临露出了有些厌烦的表情。 他的能力听上去很厉害，却受限于这个场景，实际可以吸收的目标大多难以狩猎。鱼人都是成群结队，猪脸人本身又不具备特殊力量，唯一能算是目标的就只有猎人了。 他很清楚那猎人木屋里面的猎人随便哪一个都单挑不过自己，可是从来没有猎人会随便落单的，万一受到围攻自己也同样会死，血术对神算是天生克制。 “怎么样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秦照临才回过头，看到一个矮小的人正在往这边走过来。 “不行，没有特殊能力。” “哼。” 那个人走近，正是之前和蓝婴同一间牢房的那个小女孩，只是她虽然身材矮小，语气却是老气横秋。 “你不想对上猎人，那就用另一个计划好了。锤子死了反倒让我们更轻松了点，要的人都抓住了。” “你觉得真的能说服那些‘乌鸦’？” “集散地的人很多道德底线都很低。”女孩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尤其是用这种简单的方法就能获得超出常规的力量时，总会有很多人想去试一试。实际上已经有几个男的正在排着队去试了。” “就算是我这种人渣，也觉得你这人的行事作风令人作呕——你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到底是为啥？”秦照临摆出了夸张的表情。 “降低警惕啊，到目前为止也没人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吧？包括那几个自命不凡的小姑娘？”女孩嘿嘿一笑，“好像是有人得到我的情报了，可是一个疯狂邪气的男性青年和一个发育不良的自闭小丫头到底有多大差别？” “你病得不轻……算了，反正对我有利。” “你看，其实你内心也没多大抗拒吧？” 两人转过头，往村子外面走去，很快便来到了一座茅草屋前，之前见到的两兄弟守在门外，屋子里则传出了极为杂乱的闷哼声。 “秦哥，向姐。”兄弟俩看到人过来，急忙摆出了恭敬的神色。 “大毛二毛，你们精神头好像不错？” 秦照临皱了皱眉，看了看两个人。 “老秃子和蓝婴人呢？” 兄弟中的大毛挠了挠头，脸上是一副得意的神色。 对这几个人的性格在了解不过的秦照临顿时就变了脸色。 “你们不会把蓝婴……” “她是那些人和我们唯一的交接口，就那么放着可让人不放心——你安心点，我又不准备杀了她。”女孩阴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大毛体内的血已经转换完成了，明天重置了蓝婴让二毛转换一下，等场景结束把她扔进月亮湖洗下血，我们就能安全离开。” “你要废了她剩下的时间？” “又不是要命，万一她疯疯癫癫地去给敌人透露点什么我们不是吃了大亏？”女孩翻了个白眼，“就像这茅草屋的女人一样，要是当时能早发觉这个npc就不至于泄露获得诅咒力量的办法了。” 秦照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女孩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只好放弃，然后走进了屋子。 几名被特意找过来的游客正在满意地穿着衣服，一个小男孩则浑身颤抖地缩在屋子的角落。床上和地上被捆着从村子里劫持出来的女人，这样污秽的场景让秦照临也忍不住有点犯恶心。 他要杀人或者虐待都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但还没到女孩那种什么东西都当工具使用的程度。 “各位，感觉如何？” 女孩随后走了进来，看也不看一眼屋子里的女人们，只是带着微笑询问那些游客。 “哈哈，没想到获得超能力的办法这么简单！还能爽一把！” 一个猥琐的男人得意地笑了起来，手一张，一团火焰便在手心升起。 “不错，看来我们游客都可以用这种法子获得力量，那我就放心了。”女孩点了点头，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多谢了，向姐，这样的好事也能记着我们。” “不用谢，哦，我还得谢谢你们一下。” 那几个游客还没反应过来，几根管子就刺入了他们脖子后方，血液迅速被抽了出去，甚至他们连新获得的能力都没来得及试验。 很快，几具尸体倒地——虽然还没死，但也差不多了，姑且这么形容吧。 “向姐”扭头看向了秦照临，轻笑了一声。 “怎么样，这样是不是迅速多了？” 30 备战 现在应该是在做梦。 陆凝相当确认这一点，至少梦境比起现实来还不算那么离经叛道，也没那么多光怪陆离的景象。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共鸣，沉睡在这座山脉的某处。有些画面正在逐渐清晰，而一些人的面容则在消退。 朦胧中，她再一次站在了半山腰的龟蛇石柱之前，异样的安心感充斥着周围，一丝活跃的血正在她的体内燃烧。 “这里已经完全被污染了。” 陆凝猛地回头，却看不见任何发出声音的人或者生物。 “能够听见回音的，只有你这种意外产生的纯净之人，但是可惜你距离再次沦落也为时不远。” “你是……神？鱼人的神？”陆凝很快便联想到了对方的身份。 “我的后裔无法传达，血的后裔控制着整片山脉，月正在争夺那份控制权，兽对外界漠不关心……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让这片山脉重新回归安静。” “是让你的后裔平安吧？” “你已经察觉了。” 陆凝目光重新回到了那条台阶上，她所感觉到的异常此时正在明晃晃地摆放在眼前。 “我只能给你提醒，也帮不了别的忙了。如今……传达……到了……” 那声音愈发缥缈，直到消失于无形。 接着，陆凝醒了过来。 她靠在潮湿的洞穴墙上，糟糕的睡眠姿势让她的腰部有些酸痛，抬起手的时候发现手上还沾了不少发光苔藓。 又回到了阳光灿烂的早晨。 其实应该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外面传来了金属撞击的声音，还有不时的呼喝。 走到外面后，陆凝见到了熟悉的同伴们正在做最后的练习。 楚剑庭对于战斗技巧的掌握是最快的，在之前吃了一次莫惜人的亏之后，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专注了。陆凝曾经使用的弧形匕首现在已经送给了他，虽然楚剑庭擅长用剑，但作为战斗专攻的人他肯定也擅长多种兵器的运用。 其次居然是苏芷兰。 她不够有天赋，但足够刻苦。一个枯燥的触发技巧就可以练上百遍，一个斩切动作也要做各种角度的出手测试。而且不像舒星若和叶缇丝那种大量练习，苏芷兰只练了两种基础的触媒，一个是能量吸收，一个是雷电强化。 “早上好。” 舒星若挥手向陆凝打了个招呼。 武器这东西向来比较短缺，舒星若和叶缇丝用的全是从村子里偷出来的柴刀，作为斧子类用来劈砍的威力也算足够，不过有点笨拙。至于苏芷兰拿的则是一把切肉刀，和之前看到蓝婴拿的那种类似。 感谢村民们的友情提供。 宁夜衣不需要练习，便去森林里面找食物了。陆凝现在身上全是远程攻击的手段，近身战姑且也算是放置在了一边。 “你们感觉如何。” “有了力量的感觉挺好。你觉得今天能解决这个任务吗？”舒星若问。 “尽量吧，这不是个简单的事。” 陆凝稍微试验了两次拔枪动作，调节了一下枪套的位置，然后将手弩的零部件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什么问题。 “你们昨天晚上做梦了吗？” “昨天？回到早晨之后就醒了啊。”叶缇丝有点奇怪。 昏迷的时间经过是程雾泠用手表计时的，从手表的结果来看，晚间红光照耀大地之后到所有人醒过来手表根本没有走过一分钟，所以几乎就是在重置之后所有人就醒了。 顺便一提，通过之前手表所测定出来的晚间十点发生时间凝固这个点来推算回弹的时间点应该是早晨九点——这也是接下来一天程雾泠留心计算的。 “不觉得奇怪吗？这样一来我们其实根本没有休息，却不觉得累。” 陆凝找了个话题。 “是啊，会觉得渴或者饿，但是不会累，是不是这中间我们其实已经休息过了？”叶缇丝也觉得这事情有点奇怪。 “不过总归这件事应该结束了。村子里的事情还得稍微处理一下。” 随着人越来越多逃跑成功，现在每天早晨醒来山村都要经历一场乱子，猎人小屋这边安全可不意味着别的地方安全。这些村民逼急了也会稍微往深处走一走，好寻找莫名其妙失踪的血袋。 然而现在再去看这些最初带来了好多麻烦的村民，只要不是成群结队就已经没什么威胁了。 “这个小地方居然隐含了不少东西。” 如果不是有任务提示，恐怕陆凝最多做到找到秽血仪式的道具换了身上的血逃脱，别的不要说山顶城堡，她连猪脸人都不会知道。 晨练结束，众人正准备把宁夜衣带回来的几条鱼烤了的时候，森林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十几个人从林中钻出，领头的正是陈方宇，在他的身后，屠门也赫然在列，与屠门同一间牢房的于义和邓维的两个兄弟也在其中。 “我就觉得你们会在这里！”看到陆凝等人，陈方宇才松了口气，拍了拍屠门的肩膀说道：“老弟，我算是帮你找回来了，那都是你队友吧？” “陈方宇？” “我们昨天晚上快进洞穴避难的时候碰到了屠老弟和于小兄弟，这两位也是早些时候碰到的，看他们没有记忆到处躲藏就知道出事了，你们救过我们，那我们也还你们一个人情。” 陈方宇笑呵呵地说。 “幸亏你们还有人在这里，现在人交给你们了。” “谢谢。” 陆凝点点头，问屠门：“大概情况你了解了吗？莫惜人和莫怜人都有些事要做，反正她们现在还不用担心安全。” “我知道一点……能不能和我细说？”屠门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那边两位，邓维的下落我也知道，你们就留在这里不要乱走的好。如果今天有时间我们送你们过去和他见面，最后……于义，你是不是准备留下来？” “我和屠大哥一起！”于义慌忙道。 “行。陈方宇，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了解一下之前大部分游客们的动向。” 这个问题陈方宇只是考虑了一下就点了点头。 被救出来的人数量不少，然而这样一来武装就成了个问题。虽然从村子里偷农具姑且算是个法子，可是能下手摸到的也只是少数，多数人还是没什么武器。 这个时候，一群人宣称发现了另外一片能获得武器的途径，并吸引了不少有武器的人参与行动。事实上这些人也成功了，他们洗劫了一个猪脸人的聚落，付出了二十多伤亡的代价，带回了大量狩猎用的武器、食物还有一些奇怪的装饰品。 通过用这些资源再进行武装，寻找新的村落攻击这种循环过程，这群人拉起了一支将近二百人的队伍，甚至有些有勇气戴上猪脸面具的人也可以使用蓝火法术辅助攻击。有了这个基础之后，“昨天”的这些人就策划了针对村子的大举进攻。 遗憾的是这次进攻还是在突然出现的元老猎人攻击下失败了。 “那个女性铠甲猎人的力量非常强，任何攻击对她都不起作用，包括神术，我们远看都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另外一个穿着斗篷的男猎人出现得稍晚，但是有一支十二人，包括两个戴了猪脸的人的队伍正好碰到，一分钟内就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杀掉了。” “大哥”和“二姐”。 陆凝清楚这两个人是谁，却因为没有亲眼目睹，依然无法了解这两个人的能力都是什么。 “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信息。” “我知道告诉你们对我也有好处。”陈方宇笑笑，“我们没那个本事去揭发幕后，那就做点边角工作来补偿分数好了。你们如果能完成那个群体任务我们也是升阶有望。” 陆凝听见他这句话，想起了一些事情，便立即开口问道：“那你现在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不需要冒险，但是这应该对我们的行动非常重要……我可以信任你吧？陈大哥？” 陈方宇看着陆凝慎重的表情，缓缓点了点头。 ================ 午间的时候，陆凝终于找到了在一个山谷里休息的赵晨霜等人。 邓维的两个兄弟还得他去领走，另外跟着赵晨霜的人也都是一脸疲惫的神色，看来这几天确实跑了不少地方。 相对的，赵晨霜倒是很高兴。 这次进行混血实验的同时，她也调查了下猪脸人的生活习惯。 这些人的来历不明，通常是十几人到二十上下形成一个小聚落，会找山谷或者山洞的地方居住。由于神术中包含远程通讯的术法，他们的联络并不受太多阻碍。 有趣的是，只有年轻力壮的人才有资格佩戴猪脸面具。但似乎聚落当中的每个人都可以使用神术。另一个显著的特征则是，这些猪脸人保留了母系氏族的一些生活习惯，甚至所有的小型聚落当中不存在女性。 “那女性……” “他们的生活习性类似于蜜蜂或者蚂蚁，当然女王不是一个。”赵晨霜说到这个眼睛都在发亮，“我们找到了一个大型群聚的山谷，你能想象吗？那里有上百名女性统帅着大约三倍的男性猪脸人，阶级严明，有非常明显的分工。而外面那些小型聚落更像是工蜂或者工蚁——他们每天捕猎的猎物中都有一部分要先送去那个大型聚落，这就是那天我们过去的时候只有几个猪脸人在的原因！”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吗？” 陆凝不解。 赵晨霜微微一笑，带着些许神秘靠近了陆凝耳边。 “你知道那个大型聚落的正中央是个什么东西吗？” 这种明显为了炫耀的问题显然不是等着陆凝回答的。赵晨霜很快就自己接着说了： “一个弯月形状的池子，周围布满图腾，池子里面已经灌满了红得发黑的血。” 31 渎时之物 猪脸人这个族群一直处于调查的边缘地带。虽然他们战斗力不弱，但夜间才会靠近山村附近的山地这个特性也让没有刻意去寻找的人根本无法了解他们的踪迹。 不过陆凝可不会放松警惕。 被诅咒的村民对应了“秽血”，月亮湖的鱼人们使用的仪式是“水葬”，山顶城堡岔路尽头执行的仪式是“梦入”，这样一来还剩下一个仪式依然没有对应的仪式内容。 ——红月仪式。 这个仪式的过程和目的依然不清楚，不过光是根据其余三个仪式的情况来看，肯定也具有非凡的力量，不然任务也不至于让游客们“在下一个红月仪式之前逃离”。 “怎么？你大概也想到了吧？只可惜我得告诉你，打断那个仪式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赵晨霜看到了陆凝的神色，顿时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发现那里的不只有我，还有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仗着之前得到的武器和神术试图潜入那个聚落，不过结果是全员被杀，血液也都放进了血池里面。” “全员被杀？” “猪脸人只有夜间战斗力才会大幅度提升。但仅限于那个山谷之内，他们会长期维持那种极强的战斗实力。另外那些女性猪脸人掌握着更加强大的神术，嗅觉和听觉也远超常人，靠得太近就会被立刻察觉。” 如果她这么说，那一定是已经经过了周密的探查了。 “拿着这个，这是我们最后配比出来的血液。” 一些用动物膀胱制作出来的水袋被塞到了陆凝手里。 “秽血仪式只对诅咒的血有用，我们已经验证了这个结果，但是猪脸人的血同样可以进行置换，我们已经借机把体内的诅咒血液清除掉了，只是不知道猪脸人的血会有什么问题。另外你要注意一下，这些猪脸人狩猎的时候好像也不是什么都要杀的，他们的目标有所挑选，这个我还没查明白，你方便的话可以留心。” “明白了，今晚……” “抱歉，程雾泠的死活可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而且我们这边虽然调查进度还行，武力提升可没多少，犯不上过去送死。等到必要的时候我们也会提供一定的支援，别奢求太多。” 赵晨霜说着冷酷无情的话，将陆凝送到了树林边上。 “如果你非要一个日期，那么我准备的时间是下一天，赶得上的话可能还会早一点。” “你们最好早一点。” 陆凝淡淡一笑。 “嗯？为什么？” “因为可能没有下一天了。” 说完，她便跳出了树林，沿着山路往远处离去了。赵晨霜站在原地皱了皱眉，然后才露出了有点恍然的神色。 ===================== 黄昏即将来临，太阳偏转到了西边，已经向着山的下方沉落。一个孤独的人影顺着山道慢慢攀登，逐渐走到了山顶城堡即将出现的半山腰上。 陆凝已经将容易挡视线的帽子扔了，这时候她才感觉有点晃眼，太阳终究是还没落下，光还是很亮。 “也算……差不多了？” 她从腰间解下了一个装满暗红血液的透明袋子，托在掌心。 这个是最初的游客们共同持有的血，三分之一“腐朽的血”和三分之二“干净的血”进行混合而成。 眼前如同海市蜃楼的显现一般，出现了白色的山道，两侧的石柱也还原到了正常的模样，龟蛇再次匍匐在石柱的上方。台阶向着远方的山开始延伸，片刻之间，山顶就出现了巨大的阴影。 一声爆裂的声音，在陆凝手中响起。血袋被整个捏爆，里面的血液炸开，却在空中顺着无形力量的引导重新汇聚在陆凝的手中，然后她将右手覆盖在浸润了鲜血的左拳上，缓缓抽出了一把流质的血色长刀。 “重复不断地将时间拉扯到那之前，辛苦了。” 陆凝将刀锋向下一甩，空气中响起了一丝呼啸的声音，卷起一丝杀气。 “但是，时间，应该继续流动了。” 自下而上斜掠而起的一刀，卷动了血腥的扇形弧面，一声清脆的斩击声音从头上传来，石柱上的巨龟缓缓撑着四只脚，把身体撑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大风车式的血光横扫，另一边的石柱上也传来了巨蛇嘶嘶吐信的声音。 这正是陆凝在“昨天”发现的异常。 根本就不是秦照临那些人在暗中窥伺这样的事，而是石柱上的这两个如同雕塑一样的生物。 第一次经过的时候，时间较晚，月亮已经开始有些转红，石柱上的这两只动物活灵活现，虽然没有理睬下方路过的人，依然是生物。 但“昨天”，也就是第二次路过的时候，它们则维持着泥塑的状态，尚未激活。 在陆凝这次下手攻击之后，龟和蛇才苏醒，它们毫无疑问是活着的生物，但之前展现出来的样子也说明它们并不普通。 这时，随着两个巨大生物的苏醒，两根石柱表面的石块也开始粉碎，剥离，露出了下面坚硬的青灰色主体，以及其上所雕刻的文字。 【凝滞之龟 缓于天象，渎时之物，兽令其止，以为上诫。】 【衔尾之蛇 逆于时空，渎时之物，兽令其害，一环一难。】 红色的刀上，淬炼了紫色的雾气。 蛇正在沿着石柱盘绕而下，而龟则依然站在石柱上，口中吐出了白色的雾气。 陆凝架起了刀。 这算是她第一次正式的战斗。 不是边打边跑的逃离，也不是以小搏大的拼命。实力对等的情况下进行胜负未知的正面交锋，这才算是陆凝心里的战斗。 跨步，双手握刀，斜斩。 这个简单的动作在血术的加持下卷起了一道腥风，巨蛇张开大口喷出了一团毒雾，血和雾在空中交错穿过，互相却没造成任何干扰，毒雾将陆凝笼罩，而血刀则从蛇头正中间斜穿了过去。 莹白的光华穿透毒雾，陆凝挥手将雾气打散，身上已经有了治愈的亮光，而长蛇则在空中略微顿了一下，留下一个虚影，自身则回到了三秒之前的位置，同时头上被斩开的伤口也消失不见了。 “——毒素无效。” 陆凝手中的血刀轰然炸裂，紫色毒素强化能力也在失去凭依后立即消散，随即血滴再次在手中凝聚，绿色火焰悄然升起。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传来了尖鸣声。 陆凝猛地抬起头，却看到了不应该在这个时分闪耀起来的漫天群星，它们已经不再是点，而是线！一条条拉长的星光轨迹正在不断向下高速飞行，带着世界末日一样的狂躁气息对着自己的位置冲了过来！ 那当然不是真实的星坠，却依然拥有足够强大的冲击力，哪怕不能当场击杀陆凝，却也足以在她和蛇的交锋中造成足够的麻烦！ 砰！ 霰弹轰中了龟的脚面，雷电附带的麻痹和冲击力将这只乌龟从三米高的石柱上直接掀了下去，龟壳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裂响。而天空中原本整齐的星落轨迹也同时发生了错乱，它们开始分散开来，落向了周围山的各处，甚至有些在空中相撞，变成了华丽的烟花。 紧接着，陆凝已经飞身冲向了蛇的石柱，血刀斩开一个着力点后飞身而上，在能量吸收药膏的加成下她已经能做到一次借力登上三米高的石柱了，而周围无数星星落下后造成成的冲击和地震让蛇有一点发晕，并没能做到阻止。 一声闷响。 蛇尾还未离开石柱的地方被牢牢钉死，血刀上的火焰顺着伤口注入了蛇的体内，此时再次虚影一晃，蛇又一次倒退了时间，但身体的一部分依然被扎在了刀上。 “嘶——” 巨蛇发出了吃痛的叫声，显然意识到短时间的时间重置无法让自己从刀锋上脱离出来，火焰的灼痛开始蔓延，它顿时感觉到了生命遭到了威胁。 陆凝在这一瞬间听见了心跳。 激斗，巨蛇嘶鸣，四方的群星坠落，这样巨大的动静下，她居然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十五下。” 她笑了笑，拔出了另一把手枪，莹莹青光在枪口流转。 “晚上的十二点倒退回到早晨九点，是十五个小时。但是现在你能倒退的，好像只有几秒钟的样子？” 第二声心跳，清晰可闻地回响在耳边。 天的景色在撕裂，星星在龟的引导下开始绕着月亮盘旋，在缝隙之间，更加深层的血管痕迹开始出现，太阳的光辉此刻完全隐没，周围的一切都化为了夜。 子弹命中了蛇的头颅，绽放出极为纯粹的青色色彩，第三声心跳声只响了一半就戛然而止，陆凝逐渐失去的听觉也重新回归。 天空中充满了隆隆声，但正在浮现的血管却再度消失了，这个景象让陆凝确信了青色触媒的效果。 燃烧神力。 第二个血囊被捏爆，陆凝抽出了另一把血制长刀，从石柱上一跃而下，刀锋直劈巨蛇的脖颈！ 就在同时，还在痛苦扭曲的巨蛇也猛地长大了嘴巴，一股扭曲的力量从它的口中涌出，在刀锋没入颈部的同时，也将陆凝整个吞噬了进去。 32 始劫 周围是一片混沌，就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去看外面一样模糊不清的样子。 倒是能听见声音，不过那声音仿佛自远方传来，带着回声。 “这里是一条小蛇。” 并不是人类的语言，但陆凝发现自己可以理解其中的意思。 “真是可怜，等到血遍洒大地，这些小家伙也会遭受同样的灾难吧？” “你可以救它们。”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声音比起之前那个要熟悉，陆凝微微回忆了一下，便记起来这是梦中鱼人的神。 “你是在鼓励我介入这场纷争吗？” “不，仅仅是让你顺着心意做事罢了。” 鱼人的神发出了十分动听的声音，更加多了一些魅惑的感觉。 “你不必介入，只是从纷乱中保护自己喜欢的事物，这没什么吧？血和月的争斗没必要卷入这里的每一个生命。” “湖，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一个巨大的影子从天空中降下，如同乌云盖顶一样压向了陆凝，伴随着那个声音略带欣慰的声音。 “命运选择了你在我面前出现，那就从此结下缘分好了。” 紧接着，眼前一暗，无数碎片化的景象在眼前晃过，它们在被火焰灼烧，逐渐消散，哪怕这些在陆凝眼中仅仅是无数模糊不清的事物。 咣！ 剧烈的摇动让陆凝回到了现实，她被泥土浇了一脸，好不容易挡开之后，却惊愕地发现天空中那些旋转的星体化作了赤红的火流星坠落而下！ 这一次并非之前借助星光产生的能量投影，而是真的有陨石落下来了！ “是那只乌龟……” 陆凝不得不躲，能量轰击需要牵引，她将乌龟打飞就能打乱，但这些实体攻击乌龟只要扯下来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管它们落到什么地方去。 纵然这些陨石的大小最大不过和脑袋差不多，可那也是陨石！ 一颗赤红的流星直接撞击在龟的石柱上，顿时将石柱砸得粉碎，地面上也多出了一个大坑。陆凝急忙跳上蛇柱，把血刀拔了出来，然后拔腿就往山上跑。 不过跑出十多米之后，周围的景象忽然一清，一切恢复了安静。陆凝回过头往下看去，两座石柱依然好好地矗立在石阶的最低端，龟和蛇的雕像也是完好的。 “幻觉？不对，斩杀的感觉是真实的，血和触媒的消耗也没问题——” 陆凝回头就是一刀，凛冽的疾风将旁边的树木草丛刮得一阵晃动，还落下了不少落叶。 “咕——咔——” 血从一个树丛中喷射了出来，一个男人挣扎着跑了出来，但是还没跑两步就倒在了地上。这是个陌生人，陆凝不认得他。 “啊呀，可惜了。” 更远一点的一棵树上出现了秦照临，他站在一根树枝上，单手刺入树干，脸上挂着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懒散的笑容。 “我以为你是会好好说话的那种人呢。看来我看人也有不准的时候嘛。” “所以你在这里是打算截杀我们？”陆凝并没有搭他的话。 秦照临从树上跳下，走了几步来到了男人的尸体前。 “他对你毫无威胁，既没有武器，也没有获得什么力量，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刚刚从牢房里解救出来的家伙罢了。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参加升阶考验我也不清楚，但我想已经没人会知道了。” 他抬起头，对着陆凝微笑着说道。 “我能感觉到你和我们相似的一些特质了，你是个很不错的人，陆凝，如果放在普通的生活中能够和你成为朋友一定能从你这里得到适当的帮助，不过前提是不损害到你。” 陆凝握紧双手的血刀，凝视着秦照临，她的双手在微微发抖，刚刚的爆发式战斗已经消耗了她不少力气。 “当你判断有威胁的时候，就会像这样下手——你比我还要果断，你根本不会考虑后果，想要杀的时候就会立即行动，这毫无疑问是个极为优秀的才能。” “哦？听起来你在邀请我？” “不不不……虽然我不会吝惜赞美，但是陆凝，作为一个标准的人渣，我可以说你足够当一个坏人了，但是恶人，你还不够格。” 秦照临咧开嘴笑了，手上蔓延出数根血管，刺入了尸体体内，很快就将血液抽取了出来，接着他一甩手，将干瘪的尸体扔进了背后更远处的深山中，血液兜头淋下，在他的手边凝聚成了一把长戟。 “凝血成兵这招挺帅的，我很欣赏你的品位。别试图拖延时间，我既然摸透了你的性格，自然也清楚你的内心早就对我有了必杀的欲望。” 长戟一甩，秦照临的手再次变得巨大，然而这次，他抬起了另一只手，托起一颗脸盆大小的火球，邪邪一笑。 “我也想看看，血术和神力到底哪个更强。” 陆凝双刀一甩，紫青双色的光芒已经映照在了血光之上，接着便是强化身体，迅速冲刺！秦照临眼看她用出了乌鹊的那两道光华也不惊慌，横跨一步，扬手就将火球砸在了地面。 轰！ 燃起的大火昭示了战斗的揭幕。陆凝很清楚自己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这些硬条件都比不上伪神的秦照临，但是血术对神术的反制作用却可以拉平这个劣势，唯一的变数在于秦照临到底吸收了多少种力量。 血刀和长戟交错而过，并没有直接碰撞，陆凝挥刀扩大了斩击幅度，刀光带动的血风攻击距离比起刀本身的长度要更远一点，同时那晕染的青色光辉也令秦照临不得不小心提防。 他的实力还没有到能硬接的地步。 双方都在边躲边打造成的后果就是，明明用的招式大开大阖，实际上本人却更加注重观察对方的攻击，本身的武器仅仅依靠面攻击来进行进退。二人不过片刻已经交手十数回合，陆凝肩头的衣服被火焰灼开了一个小洞，脸上也被长戟的烈风刮出了血痕，稍微吃亏。 “令人惊讶，你不擅长战斗吧？” 秦照临用手指敲击在长戟上，令整个戟身燃烧起了翻腾的烈焰。 “你也挺粗糙的。” 相比之下，陆凝已经开始气喘了，吸收强化并不是无上限的，体力消耗也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说到底她虽然掌握了一些力量，却还是凡人之躯。 “确实，我有点后悔没好好练习一下正统的武技了。”秦照临笑了起来，抬起手，狂风开始呼啸着往他的手上涌去。 他终于要动用其它手段了。 “不过你已经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了。人呢，会在剧烈运动的某个时间感到特别疲劳，如果靠毅力撑过这个时间，就会习惯并且获得一些成长。我不怀疑你有这个毅力，但是现在这个状态，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思考能力，都会有一点下降！” 他猛地甩出了手，风扫动了落叶向陆凝飞卷过来，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陆凝现在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迟钝，若是火焰之类的攻击还好，无形的风却极为难以躲过！ 她只能勉强扭开了要害，数道血花从腰腹、大腿和小臂上喷出，仿佛被什么锐器切割了一般。 “控制火，还有风……你吸收的力量真是朴实啊。” 陆凝擦掉一抹溅到脸上的血，喘着粗气，却依然在冷笑。 “越是简单就越强，不是吗？” 秦照临一跃而起，燃烧着烈焰的长戟重劈而下！ 染上烈火的攻击更显威力，光是这一击就将地面砸开了隐隐透出红光的裂纹。陆凝固然可以闪开，跟随而来的地震却让她身形一个摇晃，为了防止秦照临的追击，她在半空中扭身，撒开一只手的血刀抽出手枪开出了一枪，强行让秦照临躲闪了一下。 “一枪。” 秦照临还有闲心计数。 “你的手枪在刚刚的猎杀中射击过两次，它最多一次装填两发弹药，所以你还剩下一枪的机会。” 陆凝暗暗咬牙，前装式枪械的换弹要比后装的麻烦太多，她确实没时间去给手枪更换子弹。 伸手一招，血刀回手。 秦照临扬起长戟，一个突刺就冲了上来，紧跟着便是上挑，令火焰在空中掀起了巨浪。陆凝挥刀劈开一部分火焰，避开了被灼烧，却听见几声细微的风动，腿上猛地一痛，差点就立足不稳。 这样的破绽秦照临可不会错过，甩开长戟就是一个重劈，陆凝就地一滚，不得不掏枪开出了最后一发子弹，青色的光芒散射出去，秦照临扔掉了长戟，一闪身避过了所有的弹道。 熊熊燃烧的火发出了噼啪的声音，长戟躺在火焰中恢复了液体的形态，然后被火焰烧出了焦臭的味道。陆凝看到顿时心里一沉，对方既然这么做就代表这个长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你清楚你无法再伤到我了。” 秦照临张开双手，这双手此前变成了普通人的两倍大小，而如今又染上了一层金属的光泽，并不断拉长变尖，迅速变成了极其可怕的凶器。 微风吹起了一团火星，照亮了双方的眼睛。疾冲中的秦照临在陆凝的瞳孔中迅速放大，红色的刀和白色的手于今夜发生了第一次碰撞。 叮！ 33 朗星 一双皮鞋踩过了染满鲜血的石板路。 两侧分列了许多不甚整齐的尸体，他们被视域之外的攻击直接夺取了生命，甚至身体的行动机能也被强行破坏，以此来阻止前进。 正如程雾泠所说，这些人起到了她需要他们起到的作用。 无数根红色细丝自尸体上延展出来，形成了巨大的网，将一个人死死绑缚在其中。 “超距离也是要能发动攻击才可以的。” 程雾泠最终走到了雷焱的面前，伸出手在脖颈的部位摸了摸，那里有一道伤疤正在迅速愈合。 这位猎人的最后一击依然足以夺走一个人类的性命，战斗经验的差距让程雾泠百般准备也没能避开这一下。 雷焱混沌而无神的眼睛死死瞪着程雾泠，明显如果还能行动就会继续发动无休止的攻击。 “可惜，操控了你也没什么用。” 她俯下身从一具尸体的手边捡起了一把猪脸人使用的猎刀。锋利，尚未饮血。 刀锋精准地没入了颈椎之间，一个用力，就将猎人的脑袋卸下，他体内的血并没有喷涌而出，反而化作了无数红色细丝延伸开来，布满了程雾泠脚下的地面。 血被尽数转换之后，诅咒的力量也无法蔓延，这名猎人也迎来了生命的终点。 接着她走到了城堡厚重的大门前，伸出手，慢慢将一边推动。在古老的嘎吱声中，大门缓缓开启，隐隐能听见钟声敲响，一共七次，奇异的是，声音只能在城堡之中听见。 眼前是一个广阔的大厅，两侧平行排列着十二根石柱，一条通往上层的楼梯就在正面，而左右则各有一条更加幽深的回廊。 楼梯在楼层一般的位置左右分开，中间是一个平台，在平台上贴近墙壁的位置，站立着如同装饰物一样的铠甲人。 “这里是夜之族的城堡，闯入者死。” 盔甲活动了一下，抬起右手，从左臂的斧刃状盾牌上抽下了步枪。 “结果你们还是留在了这里。”程雾泠抬起头看向了女猎人，只是头盔遮蔽下看不见她的面容。 “是的，比起一些无关紧要者的死亡，城堡的防护不是更加重要吗？” 猎人一步步走下了台阶。 “我是朗星，第二位猎人，请多指教。” ——轰！ 窗外遥远的山腰处爆开了一团火焰。 地面上出现了焦黑的掌印，周围也开始蔓延起了火焰。秦照临反手就是一道狂风甩出，陆凝挥刀连斩，却还是被两道漏网的风割开了臂膀。 “你不会以为防住要害就不会有事了吧！” 秦照临捏起一团火球，直接抛向了天空，随后甩出一道风柱，将火球在天上击碎，瞬间化为了漫天火雨。 陆凝急忙旋动身体，将身上已经破烂的风衣甩出，落向她的火焰被风衣兜住，燃烧着甩到了一边，但是同时，秦照临也再次聚集了风！ “光是流血，人也会死的！” “要死的是你！” 她左手的血刀炸开，散去紫色光华后变成了浮游在空中的血珠，挡在身前，紧接着，秦照临甩出了手，风穿透了血珠，在空气中留下了十数条清晰的轨迹。 “能看见！” 她的身影一晃，从模糊到清晰的片刻之间已经跨越了风的攻击，不退反进地迎上了秦照临，长刀自身后挥起，带动了全部血雾，斩落了一记足有五米长度的刀风！ 一声脆响，金属化的手臂将这一刀弹开，而秦照临也退了一步，他的手臂上染上了青色的光芒，但很快就消失了。 见到这个结果秦照临也愣了一下，随即狂喜的表情充满了他的面庞。 “原来！原来不过如此！哈哈哈我以为什么致命的东西！原来只能有这么点作用！你输了，陆凝！我不妨告诉你，我的全身都可以化为这样的金属护甲！”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张脸也开始向银白色转变，然而就在这时，一支闪着红光的弩箭从他耳畔掠过，“咚”得一声扎入了后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弩？” 他的表情，显示了他并不知晓陆凝手里还有这个东西。 更加令他警觉的，是那个红色的光芒。 猎人使用的血术，显现的颜色和状态都是独一无二的。 那个颜色和之前所见到的信号弹颜色完全一致，而且同样是光。 就在这个瞬间。 哧。 将近一米的长刀直贯咽喉，陆凝注入全身力量的一记直刺，从秦照临尚未完全金属化的喉咙穿过，带出了一蓬血液。 “人在看到畏惧的事物时，会有短暂的分神。看来我昨天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够深？” “你……咳……” “你说对了，我决定要杀你，不过那是昨天就决定好了的，比你想的稍微早了些。” 秦照临脸上的惊愕瞬间换成了狞笑。 “可惜！这对于神来讲是不致命的！你那燃烧神力的血术已经没有多少残余了！哪怕你将我一分为二，我也不会死！这个距离，是、我、赢、了！” 他双手燃起了深红色的火焰，同时整个身体也已经金属化完毕，直接以环抱的姿态抓向了陆凝！ boom！ 血液炸开了。 就像是被陆凝直接捏碎一般，猩红的长刀整体爆裂，这份爆炸的力量也传染向了接触到的一切血液，就像是在体内引爆了一枚大当量炸弹一样，秦照临的整个上半身都飞上了天，在月光下露出了一个阴影，随后砸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血雨落下，浇灭了地上残留的火苗，只剩下的一双腿也失去力道倒下。 “炸，刀……” “啊，你不会觉得这个技巧只是为了消强化方便才学习的吧？” 陆凝手一招，从空中的血雨中再次将一把刀抓了出来，她拎着刀，走近了秦照临已经残缺不全的上半身。 “神的生命力真是顽强，这样都不致命——从生命力上来讲，的确已经超凡了。” 她一脚踏住了秦照临还剩一半的胸口，双手握刀高举，刀锋对准了他的头部，青色的光辉再次爬上，燃烧神力强化。 秦照临瞪着陆凝，在这最后一刻，他还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世上总有意外……” “正是这点偶然增添了不少乐趣。别了，虚假的神。” 刀尖自口中没入，一瞬间秦照临的残躯上亮起了青色的光，但他残留的力量也挡不住这样的快速燃烧，很快，金属层尽数褪去，他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 神已经死了。 人也死了。 ================== “我感到了一个夜之族的败亡。” 朗星看向窗外，并没有急着动手。 “那你应该很开心。” “没错，而且今晚不止一个，还有第二个夜之族也要死。” 她转头看向了程雾泠。 朗星不是乌鹊，纵然程雾泠身上的特质因为某些原因消失了，她也不会就此放过。 作为第二名猎人，朗星的强是理所当然的，她和那位大哥的实力不分伯仲，能力也是同样难缠，如果当年元老猎人策划击杀的不是控制着诅咒的“血”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办到。 无数红色细丝已经布满了整个大厅，在地面、柱子和天花板的各处扭动着，看上去分外瘆人。然而就在朗星的周围一米左右，却没有一根细丝侵入。 不，应该说尝试侵入的细丝都不存在了。 “消失。”程雾泠调整了一下细丝的位置，让它们不必继续送死。 “是的。”朗星点头确认道。 消失、泯灭——怎么说都可以，朗星的力量便是消除距离自己一米以内的任何事物，被消除的东西可以永远消灭，也可以在过一段她喜欢的时间之后再度出现。 她用不着防御，没有任何东西能侵入一米之内，甚至攻击都有点多余，毕竟一般生物被消除了一半身体都会死得不能再死。 尽管如此，朗星依然锻炼着自己的技巧，她并不认为自己是无敌的，更不觉得自己能轻易突入到“神”的面前，虽然最终失败，但这份刻苦勤奋依然让她保持了继续的锻炼。 “抱歉，我要在这里杀了你。” 程雾泠的身体直接被扯向了空中，朗星冲刺的轨迹上出现了一条明显的细线消失痕迹，双方的速度、反应相仿，而程雾泠的机动性更强一点！ 砰！砰！砰！ 步枪开火，朗星快速拉动枪栓，迅速开出三发扇形扫动的子弹，随后左手后摆，一声清脆的机关响动，盾牌上燃起了烈焰，两把斧刃探出，用力向前劈砍！ 火焰形成了喷泉，由地面完成一次回弹之后直扑悬在空中的程雾泠，然而就在火焰逼近的时候，五根用细线扭成的丝横在了火焰之前，将火光切成了六份，随后被程雾泠抬起猎刀一个直斩扫灭。 哐！ 机关声再次响起，这回闪动在盾牌上的是雷电。程雾泠眼神微微一动，朗星的血术设计更加类似于左轮，将触媒和血装填后当做弹药一发发打击出去，这无疑会造成她装填会比较花时间，也没法保护自己——她也用不着。 这一次的雷电，朗星没有瞄准天空中的程雾泠，而是如同打桩一般将拳头狠狠砸向了地面！ 这时候程雾泠才注意到，有一根细丝并没有被朗星消除，而是踩在了脚下。 电的传导瞬间随着细丝导引到了整个大厅之中。 34 狩猎者对阵 机括切换。 朗星的攻击并不算密集，但她的动作迅捷而精炼，上膛必定出手，出手便是杀招，程雾泠紧急切断了连接自己的细丝之后也不得不从空中落下，朗星便抓住了这个时机，盾牌上卷起了寒风，顺间便结上了冰花。 地面上无数细丝跳起，开始制造墙壁，然而朗星却依然一拳打出，冰柱将挡在面前的细丝尽数冻结，紧接着一发子弹就送入了冰层，裂纹辐散，立刻炸成了漫天冰屑。 哐！ 金属撞击声撼动心脏，朗星右手开枪的同时左手微张，旋风组成的长矛在她的掌中成型，然后便是以投枪的形式直接掷出！ 程雾泠双手交叠在身前，调动了最后剩余的细丝挡在了面前，然而狂风的冲击极其刚猛，她正面吃下一击直接就被轰向了门口。 击退之后，朗星没有就势追击，而是抬起了左手，将臂铠侧面的一块金属板打开，四枚拇指大小的金属圆筒从内侧滑落，然后从腰间的包里取出四枚同样的圆筒一一装填进去。 门口，程雾泠站起身，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 重新装弹用了两秒钟，“子弹”有四发，火、雷、冰、风。 都属于最普通类型的血术运用，是以能毫不惋惜地当做一次性道具来消耗。但程雾泠发现自己还真是拿对方的“消失”没什么办法，毕竟她能采取的攻击手段都是有弹道的。 “你就算现在离开也是不行的。”朗星又给猎枪换上了子弹，“我会在那之前射穿你的心脏。” 程雾泠翻过手腕，亮出了手里的猎刀。 “你的速度依然赶不上我。” “那有什么关系吗？虽然不喜欢你们，但是夜之族的身体素质我还是承认的，你的确快一点。”朗星步步逼近。 “那就试试！” 程雾泠一动，所有细丝也跟着摇动了起来，一时间红色充斥了朗月的视线，她甚至搞不清楚程雾泠的位置，只有周围环绕的脚步声——可那显然不止一个。 制造扰乱，突施暗算？ 朗月微微蹲下，将猎枪重新装回臂铠的斧刃中间，然后扣动机括。 火焰在斧子上开始燃烧，随后在一声脆响当中，双刃斧在空中挥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圈，火焰大风车破开了所有围绕在周边的红线，也撞开了程雾泠试图从死角刺过来的利刃！ “找到了。” 朗星的声音平静，身体在斧子的势头下向后扭动，左手向后一撞，以后仰的姿势强行停住了斧子的惯性，紧接着便是一声切换弹仓的声响！ 腰腹发力，雷光缠绕下的斧子在朗星身体弹回的同时也劈向了程雾泠的身体，密集的雷霆化为一条长蛇将她直接按在了柱子上，发出了一声可怕的炸裂声。 再战依然是败。 吃下这一招虽然不至于死掉，但程雾泠也一时动弹不得了，坐在柱子下喘着粗气看着朗星走过来，斧刃还回臂铠，猎枪也顺手装在了那。 “胜负已分。” 朗星慢慢抬起了手，消失的力量逐渐汇聚，就算是夜之族，也会因为这永远的湮灭而死亡。 就在这时，风声从门口传来。 猎人的脚步顿了一下，靠在柱子上的程雾泠马上被一道血光穿透，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被带飞出去，钉在了远处的楼梯下方。朗月转头看去，发现是一把没有护手的红色长刀直接从肋下穿过将她带走的。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门口。 陆凝手里的一把长弓化为流质，缓缓恢复了刀的形状，她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沾满灰和血的衣服依然能显示出曾经经历过如何的战斗。 “我是第一个来支援的？” 看着这里的场景，她发出了疑问。 “看来是的。” 朗星没有再去关心程雾泠，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陆凝的身上。 “你身上有夜之族的血的味道，那么刚刚斩杀其一的就是你了？” “夜之族？这才是他们的名字吗？”陆凝迈步走进了大厅内，“只是有些要了却的仇怨……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陆凝。” “朗星。”女猎人伸手摘掉了头盔，露出一张充满英气的面庞。 交换姓名之后，陆凝便不再多言，挥刀进步，一记直劈斩下，朗星左手一抬，臂铠迎上血刀，一声轻响便将刀锋撞到了一边。 同时，她握住了猎枪的枪柄，瞬间拔枪开始连射！ 陆凝疾跑闪开枪口，血刀切开立柱后飞身攀上，脚在柱子上猛地一蹬，左手抹过刀面，绿火凌空斩落！ 然而朗星也并不慌张，胳膊一抬，一面冰盾横在了中间，火和冰相互消融，最终同时消灭。而一声机括切换的重响之后，狂躁的暴风以朗星为中心旋转扩散开来，将半空中的陆凝吹飞回了门口的位置。 稍微交手，不分胜负。 “你的战斗天赋要高一点。”朗星微笑了起来，打开臂铠再次装填弹药，“我很高兴血术是交给了你这样的人。” “多谢夸奖。” 陆凝看了看朗星手里的猎枪，如果她没记错这应该是一把拉栓式猎枪，但刚刚的射击…… “不要走神。” 上膛完毕的朗星飞快冲了上来，左手重劈逼迫陆凝架刀侧闪，随后猎枪在手里一转，枪托猛撞在陆凝胸口将她击退两步，顺势再次转回了正手姿势扣动扳机。 砰！叮！ 两声几乎同时发出的声音，是陆凝百忙之中将刀偏过弹开了子弹的结果。然而朗星并不会因此停下，再次往前逼近一步，左手燃烧着烈焰的拳头眼看就要挥出—— “嗯？” 她停住了。 “不能离开这里吗？” 陆凝的脸上出现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几步路已经足够将她逼迫到退出城堡大门的地步，而朗星的拳头也正好停在了门口。 被强制守卫在这里的元老猎人们无法自由行动，这是从各条线索当中都能总结出来的结论。如今陆凝也更进一步地验证了，这个限制的界定就是城堡内外。 “狡猾的年轻人。” 朗星笑了，她并没有真的认为利用这些优势有什么不对，毕竟当她还弱小的时候，也是靠着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来进行猎杀的。那个时候村民们抓进山的人可不光是没反抗能力的普通人，敢进这座山的身手都有两把刷子。 但这并不能让她止步。 拳头一顿，朗星后撤一步，将手臂架在了身前，猎枪搭在臂铠上，立刻将火焰传导了过来，随后以蹲姿连续开火！ 陆凝一惊，身形微晃再度以能量加速的方式避开，但是随着朗星的臂铠切换，一颗颗闪着电光的子弹连环命中了地面部分，然后在大地的导电作用下爆散开来！ 十二枪打空，朗星站起来给猎枪重新装弹，门外的陆凝则又退了好几米，甚至没能躲开所有子弹，左脚被电流通过，一阵发麻。 不过，好消息是，陆凝听见了脚步声。 从城堡外的铁门穿过花园的路径上没有任何阻拦，这给后续赶来的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比脚步声更先到的是一条水龙，龙身缠绕着炫目的电光，自陆凝头顶冲过，张开龙口对准朗星便咬了下去！ “你的朋友似乎到了。” 朗星一个后跃躲开了水龙的扑击，然而水龙在空中打了个转继续直冲过来，灵活非常。陆凝跟着水龙再次冲入了城堡大厅，猛地挥出一记布满绿火的下段横斩！ 火焰却突兀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朗星一记旋身鞭腿利落地将水龙凌空抽碎。她根本没有必要接触，腿风扫过，水龙就整体被湮灭掉了，至于陆凝刀上的火焰自然也是同样的下场。如果不是陆凝强行收刀，恐怕这把刀也会被吃掉。 “这是……你的能力！” 陆凝感觉精神紧绷了起来，她进来和朗星交手数次，朗星居然都没动用来自诅咒的力量和她对打……这是轻视她？ 紧跟着冲进来的宁夜衣、楚剑庭和朱宏烨三人也看见了水龙消失的一幕。 “不见了……我甚至感觉不到一点残留……”宁夜衣咬了咬牙，她本来觉得自己进行水葬仪式后足以作为战斗力存在了，没想到城堡里的一个比一个夸张。 乌鹊那神出鬼没的空间移动已然相当无解，朗星这凭空抹消的能力更是令人一筹莫展。 通常来讲，测试场景里这种已经近乎无敌的能力都是作为那种不可反抗，出场就意味着任务终结的最终boss来出现的，三人无论是自身经历还是听闻之中都从来没和这种敌人对上过。 “怕了？” 朗星只是瞥了三人一眼，目光就回到了陆凝身上。 “也难怪，经过了这么多天之后，你们的精神漏洞应该已经不足以抵抗自己产生的疑虑了。倒是你还能握紧刀这点有些令人惊讶。” “精神漏洞？所以说……” “衔尾之蛇的时间回溯会对非本土的生命造成不可逆的精神打击，所谓利用时间的代价便是如此。你们可能都不会察觉，但是肯定会变得更加在意某些东西，变得多愁善感或者自我哀怨……简单来说就是负面的情感更加容易被察觉了吧。” 剑拔弩张的时候，也只有朗星这个占据了绝对优势的人才有闲心“教导后辈”了。 “那我们没自暴自弃还真是幸运……”宁夜衣喃喃道。 “如果你们不快点的话，可能就没什么机会上来了。”朗星抬起左手，寒雾在手上凝结成了冰，形成了一把冰制的战斧。 “你们已然让我的四弟获得了安息，那么有没有办法跨过我这一关呢？” 说着话的朗星，没有去留意身后。 楼梯之上，散开头发的程雾泠手上凝聚了一根红色丝线组成的螺旋状长枪，冷肃的眼神已经盯住了猎人的心脏。 35 继承 在陆凝几个人半演技半真心的配合下，朗星完全没有注意身后掷出的红色长枪。 从一开始陆凝将秦照临的血化作的长刀射向程雾泠的时候，这个偷袭计划就在默契之下开始了。同样是夜之族的血有效补充了程雾泠战斗中失去的血液，甚至还可以凝聚出全盛状态下一击的投枪。 只是，这需要时间。 于是陆凝很好地用自己的所学和非夜之族的身份吸引了朗星的注意力，让她没再去注意程雾泠那个应该是半死的夜之族。 ——至今为止都是顺利进行着的。 细丝投枪毫无声息，纯粹是靠控制中的力量飞过了十多米的距离，直扑朗星的后心而去。 就在这时—— “你们认为我的‘消失’需要我主动意志来进行抹除是吗？” 红色投枪在靠近朗星周身一米的时候便被吞噬，程雾泠急忙扯回，也只有末端的一圈细丝侥幸没被吃掉。 朗星侧过了头，看了一眼身后。 “战术配合还算可以，只是低估了目标。” “动手！” 陆凝一声大吼，宁夜衣手一抬，另一条等候在外面的水龙直接冲入了大厅当中，没等靠近朗星便主动解体，同时朱宏烨的双手泛起了冰冷的雾气，顺着水龙解体的轨迹一路急冻过去！ “没用。” 朗星甩手将冰斧掷出，明明不是同一水准的水量却在空中撞了个平手，无数冰片四下飞溅起来，而因为凝华出现的水雾当中猛地响起一声金属撞击，随即狂风穿透了茫茫雾气，将所有冰裂片直接卷向了陆凝四人！ 几声闷哼，风速带领下的冰如同刀一样锋利，四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但陆凝并没因此退却，反而抓住了这个机会大吼道： “她臂铠的触媒用光了！再用冰触！” 一场一短两道幽蓝色的光华破开了风和冰的封锁，楚剑庭左手猎刀右手匕首直冲而上。朗星周遭的气温因为楚剑庭的靠近而快速下降，她也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这几个血术还稍显生疏的对手。 血术中的冰附触媒的确非常好用，降温能力足够将一般的温血动物直接冻死，哪怕无法直接接触自己，将周围的温度降低到一定地步自己也必然会停止生理机能——这也算是消失的弱点。 她不能消除温度这种东西啊。 能够这么快想出对策，然后付诸实施，这份战斗直觉也让她觉得很满意。 然后…… 哐！ 楚剑庭听见这个响声，脸上划过了一个惊愕的神情。 紧接着他就被火焰轰飞了。 随着他的身体撞在柱子上发出了一声令人肉痛的闷响，陆凝几个的表情更多的是惊异而不是担心。 “我的确无法消除温度这样的概念，但是物理手段上的变温还是做得到的。” 朗星手臂一甩，将臂铠上的火星甩散，爆开的火焰已经将气温回升到了宜人的程度，这个作战计划同样失败了。 “陆凝！她的弹药……”宁夜衣及时拉住了准备随后跟上的陆凝，目光也看向了后方的程雾泠。 “消失的东西可以回来的，是吗？”程雾泠朗声问道。 所以换弹只是个欺骗性动作？陆凝瞳孔微缩，原来双方一开始都在进行假情报的试探吗？ “将用过的消掉，然后令提前消失的子弹出现，装填就完成了。”朗星转动了一下手里的猎枪，“当然，适用于每一把枪。这并非是作为欺诈手段，毕竟我平时有足够的余裕来进行装弹，用不太上罢了……但总得多做准备。” “糟透了啊……” 朱宏烨额角流下一道冷汗。 “这个敌人没有死角。” “能够猎杀的能力就不存在无敌！” 陆凝挥手甩开了宁夜衣，挥刀跃起，左手将两个血囊甩出，空中劈开后马上将血缠绕到了刀锋上方，一时间血风的腥气扑面，化为巨大的刀影重叠斩落！ “我不相信你的能力毫无消耗！” 朗星也迎着血影挥动了手臂，在一片血红中挖出了足够让她通过的空隙，猎枪顺势开火，虽然多数子弹都被血风迅速侵蚀销毁，但依然有两发穿透了刀气命中了陆凝的腹部，紧接着她左手虚握，雷电聚集于掌心形成了短矛的形状，用力掷向了因为中弹而稍微僵硬的陆凝！ “程！” 情急之下陆凝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地面上瞬间暴起数十根红色细丝，纷纷刺入了陆凝的胸口和双臂的位置，然后强行将她扯离了雷枪的轨迹，越过朗星的头顶向后方程雾泠的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因为失去刀的带领而开始落下的血滴再度凝滞在了空中，宁夜衣单手平推，血在空气中化为了钉刺，骤然加速袭击朗星面前。朱宏烨和刚刚爬起来的楚剑庭也从左右抢上，寒气又一次笼罩了朗星四周！ “你的下一发是冰或者风，还是说你这次又装填了一枚火弹？”宁夜衣冷冰冰地盯着朗星，“就算换弹不需要时间，但你事先又能准备几次火焰弹药？” “你们……”朗星略带惊讶地看了一眼忽然开始群起而攻的几个人，撑开冰盾拦住朱宏烨，开枪逼退了楚剑庭，无数血钉落在身前也尽数被“消失”所抹去。 温度降低，而背后落地的陆凝一蹬地面，转身又是一记直刺！ “……真是给了我一点惊喜。” 这次朗星没有用消失，而是转身一脚将陆凝的血刀踢歪，然后包裹着狂风的拳头直直砸在了刀侧面，巨大的力量让陆凝根本握不住刀柄，血刀脱手而出，她也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 “看来你确实不能持续使用消失……”陆凝抹了一下嘴角，现在她口中也已经充满了血腥味，估计脏器也受了点损伤。 朗星回头架过楚剑庭的双刀，格挡之后贴脸一枪，随即一拳砸在了地上，一个火圈从脚边出现，驱散了周围的寒气。宁夜衣举起一个水壶将里面的水倒出，而半空中这些水就分散开来化为了更多的尖刺。 “继续进攻。”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朗星的消失恐怕有什么限制，导致她许多时候都要凭借身手来硬挡。固然这样也没能让她移动一步，但只要不靠近到她使用能力的范围，就不会被消除掉。 陆凝将手里最后两个血囊捏开，再度抽出了两把刀。 “用远程消耗她的力量，近战在远程攻击之后再上。” 宁夜衣闻声便将一部分水钉四散打出，不出意外这些水钉依然被消除掉了，但接下来朱宏烨近身一拳却是被盾牌架住的，他一沾即走，没给朗星再出力反击的机会，而楚剑庭的双刀策应也及时补上了位置，虽然这次猎刀刀尖的部分被消去了一点。 刚刚应对过正面，后方陆凝也已经冲了上来，朗星回头甩出雷电，然而陆凝却顶着雷电硬是冲破了过来！ “是那个夜之族？” 朗星眼神往陆凝后方瞟了一眼，手上却不见停，陆凝的一把血刀直接被消失所吞噬，而另一把则被她捏住了刀刃。 “无妨，结果一样。” 轻微的碎裂声自她的指尖传来，随后这把血刀猛地炸开！ 陆凝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来得及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身上却传来了密密麻麻的刺痛。宁夜衣三人急忙全力进攻，却发现朗星的背后完全被消失的力量所覆盖，进攻不过是送死而已！ “你也能……” “学习半吊子可不行，血器爆破这个技巧只要懂得使用无论是谁都可以用。” 朗星此时已经完全弃身后于不顾了，甚至挥手隔了一道冰盾。她跨向陆凝一步，抬手之间已经有三枚子弹自半空中浮现。 在子弹出膛的瞬间将其消除，然后令其在需要的时候重新出现。 二人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两米以内。 尽管陆凝看到了子弹，她却依然处于被炸刀轰炸的僵硬状态，不久之前秦照临刚刚体验过的东西也让她自己体验了一番——果然相当不美妙。 最终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勾动了一下手指，随后三发子弹便没入了她的心脏。 “陆凝！” 宁夜衣怒喝一声，水钉攒射终于将冰盾打破，但朗星动手实在太快，不过几秒钟时间就见到陆凝中枪倒地了。 就在这个瞬间，程雾泠猛地一挥手，将陆凝直接向后扯了过去，与此同时，朗星发出了一声闷哼。 一把赤红色的长刀已经贯通了她的胸膛。 “嗯？” 朗星低下头，看到血液正沿着刀刃侧面的血槽流淌出来，消失的力量已经将背后刺出的刀尖部位消除，但并不能作用于自己身上，更无法把已经产生的伤口消除。 不远处陆凝发出一声痛苦的哼声，却还是慢慢坐了起来，她的心脏部位被子弹打出了三个血洞，然而透过皮肤表层，下方则已经如同蛛网一般缠绕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细线，三颗子弹的冲击力被这些细线拦阻吸收，并没有伤到里面那颗关键的脏器。 “抱歉……” 最后的一番交手，陆凝已经知道朗星之前尽可能地留出了余地了，更不要说如同指导新手一样不断指点的话。然而陆凝对此能做的也只有拼尽全力杀掉对方。 “做得不错啊，年轻的猎人。” 朗星缓缓半跪在了地上，用猎枪撑住了地面，慢慢将血刀从胸口抽出。 血液从胸口喷出，她的头一歪，身体向侧面倒了下去。 36 不再停顿的时间 战斗结束得太快，以至于宁夜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 “没事吧？” 楚剑庭一边查看着朗星的尸体，一边关切了一下陆凝那边的情况。 有猎人的治愈药膏和程雾泠的精密缝合，陆凝的伤其实并无大碍，只是还有点痛。 “所以你就真的袖手旁观啊。” 陆凝向楚剑庭招了招手表示没事，随即便回头向程雾泠抱怨了一句。 “你都已经有计划了我为什么要增添意外？而且我说过我不擅长战斗，把该做的策应支援做到就好了。” 程雾泠理所当然地说。 “你还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来对付第二猎人？” “本来打算探探实力就离开的，没想到这么强。的确我在这方面还有待学习，不过最后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所以最后是怎么回事？” 宁夜衣拿着朗星的猎枪走了过来，把枪递给陆凝，略带好奇地问。 接过猎枪，确认了一下这就是一把普通的火药武器，陆凝便说道：“我最开始带过来了两把刀，一把是杀了秦照临之后用他剩下的血制作的，另一把是回去用衔尾之蛇的血做的——哦，那条蛇就是制造我们经历的时间重置的家伙。” 她这么一说，宁夜衣马上就懂了。 “所以那血液还带着一些原本生物的特性？” “是，最后让刀回到十几秒之前的位置，虽然消失能消灭一切弹道类的攻击，但是跨越时间突然出现的攻击还有效。话说回来，她的能力也能制造类似的效果……” 陆凝指了指胸口正在愈合的伤口，苦笑了一下。 “真的是差一点就死了……” 要是对方令子弹重新出现不是在空中而是直接在体内，那程雾泠无论怎么制造防御也拦不住啊。 “最麻烦的还是这样的敌人还只是看门的吧？这次没死人已经是诸多因素的结果了，但接下来还会更麻烦。”程雾泠慢慢将细丝从陆凝体内抽了回来，不过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担心的神色。 “我先说明，我不会去礼堂找乌鹊的麻烦。” 陆凝赶紧说道。 “但是乌鹊既然守在那里意味着那里肯定有线索之类的东西，甚至可能是击败这些夜之族的关键。”宁夜衣说。 “虽然如此，我们打不过。”程雾泠说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就算乌鹊也心里向着我们，就算她没办法用血术，我们还是打不过。能杀朗星都是陆凝费尽心机打出来的结果了。” “但连元老猎人也打不过，我们怎么去应对夜之族，或者说‘神’？”楚剑庭问。 “你们得搞清楚这是两个不同的敌人。”程雾泠看了眼陆凝，知道她累得不想说话，便叹了口气道，“首先，我们获得的最大力量是血术和神术，精研这两项的是纯血猎人，元老猎人们更加擅长这个，也就是说以他们为敌，我们的所有实力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而夜之族不同，他们或许更强，但只有神术，虽然不排除控制了元老猎人后了解血术这样的情况，但从宁夜衣对触媒那种反感来看他们是相当排斥血术的。我在和朗星的交手当中也验证了这一点，血术对神术相当克制，足以将夜之族很多优势抹消。” “也就是说，我们要找我们能对付的，而不是善于应付我们的来挑战？是这个意思？”朱宏烨问。 “嗯，还有一点就是猎人们应该有自己职责所在，如果不进入一定区域不会被猎人攻击，刚才朗星就无法离开这个大厅，想来其余两位也是类似。至于夜之族可就说不定了。” “我们在这里打了这么久可没人过来打扰。” 朱宏烨听罢自信地笑了起来。 “所以夜之族也被什么绊住了吧，现在我们还不需要去直接挑战，优先事项是调查城堡——关于夜之族的信息太少了。” 程雾泠说着，看了一眼门口。 莫惜人没来算是意料之中，赵晨霜不来也有她的打算。然而别的人也没有现身的就真的有些令人失望了。 “他们必须来的。”陆凝终于缓过了气，慢慢站了起来。 “因为时间不会再重置了吗？” “我把那只乌龟也杀了。” ==================== 山村附近森林的茅草屋中，一脸阴郁的小女孩坐在床上，单手托腮，目光阴毒地盯着角落里捆绑的两个人。 一个是小男孩，这间屋子原本的主人，另一个则是屠门，这个壮汉如今正昏迷不醒。 “向姐！向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兄弟俩中的一个慌慌张张地闯进了们，却被女孩扭过头狠狠一瞪停住了脚步。 “不就是秦照临那个白痴死了吗？有什么好慌张的！” “可，可是之前……” “恶棍就给我拿出点恶棍的骨气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被看上拉进会里的。”女孩磨了磨牙，扭过头又看了一眼墙角的人，一脚将旁边的水桶踹翻，水缓缓流淌到了屠门身下，冰冷感让他一个激灵醒转了。 “傻大个，你队友究竟想干什么？” 屠门懵着脸看了看四周，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了女孩脸上。 “怎么回事？对了，我正准备上山的时候，那小子忽然蹲下了……” “于义这个人一开始就不存在。”女孩烦躁地说道，“先是秦照临，然后是我，这个人只是我想获得一点内部消息安的钉子罢了。明白了吗？明白就告诉我你那几个队友打算干什么？” 能走到这里屠门也不傻，稍微想想就明白了女孩的话，顿时闭上了嘴巴。 “二毛！几点了？” 女孩扭过头问。 “啊？九，九点多了！向姐，我们不上山吗？那也该跑了吧？这地方越待越让人不舒服啊！外面那群人，全都快疯了啊……” “他们脑子傻了更好！” 女孩恶狠狠地吼道。 “精神崩溃不是更好吗？免得费心劝他们舍弃那不知所谓的道德感了！可惜都是一群要靠别人救才能从牢房里跑出来的废物！要不是为了屠村谁耐烦给他们筹集能力？” “问题是……我们这没能力，万一他们力量大了不服管教……” “你管那么多屁事干什么！什么下场不都是他们自找的？为什么我只让老东西、锤子和秦照临那个白痴干这个？赔本的你们看不出来？”女孩手一挥，“出去和他们说，女的也就算了，男的想获得能力就进村抓人！还有获得了能力的也别得意太早，纯血猎人盯着呢！” “这，这又……” “滚！” 女孩将二毛吼出了门去。 “你很焦躁。” 屠门全程看完，终于开了口。 “这不很正常吗？我可不是什么耐心的人。你队友的本事不小，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傻大个，你想不想死？” “不想。” “那就和我说说你队友好了。” “抱歉，不熟。”屠门笑了。 女孩一脚将翻到的桶踹到了屠门脸上，两行鼻血瞬间就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有骨气，比刚才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强多了。” 这话虽然用她的外表说出来略显怪异，但女孩却明显习惯了这样的口吻。 “陆凝、程雾泠、宁夜衣、赵晨霜——这四个人大概就是你们的核心了，莫惜人明显和你们不对付……” 说到这里，女孩忽然狂笑了起来。 “莫惜人！是吗？哈哈哈！所以说和你有关系的是莫惜人吗？你的眼神有了变化，让我猜猜，你和她什么关系？队友？姘头？还是说……” 她猛地凑近了屠门，伸手碰了碰他脸上颤抖的肌肉。 “憋着情绪是非常难受的，不如释放出来？” “呸！” 屠门直接吐了一口唾沫，然而女孩早有准备，一侧身躲开，随后手一扯将屠门拽倒在地，顺手从旁边的桌上抄起刀，一刀捅进了旁边眼神惊恐的男孩脖颈。 温热的血喷到了屠门脸上，他大惊，咆哮了起来：“你干什么！” “我生气啊。” 女孩转过了沾着血的脸，扯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你惹怒了我，我现在又要留你活口，所以拿旁边顺手的沙包泄愤，怎么了？” 她随手将刀拔出，任男孩的身体软倒在脚边。 “放心，他也是村里人，不死体质，这点伤口死不了。” 屠门依旧愤怒地看着她。 “你果然是个烂透了的混蛋。” “只会嘴上威风这种事在我们这里早就死了。” 她重新走了回来，蹲在躺倒的屠门身前，用沾满血的刀面拍了拍他的脸。 “来，第二轮，跟我说说你熟悉的人，比如那个莫惜人？” 就在这时候，门又被敲响了。 “二毛，我说过没事……” “是我。” 秃顶老人咳嗽了一声，走了进来。 “嗯？怎么了？” “十点了，但是月亮依然在动，那些人好像破解了时滞，估计……” “估计重置也没了？哦？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好想法！也够毒！我喜欢！老东西咱们可以开始动手了！赶早不赶晚，好歹在一切结束之前把该办的事情办了！” 老人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屋子。而女孩则扭过头，从床上拎起一个东西，如果陆凝等人在这里，一定认得出这就是秽血仪式的道具。 “怪你队友吧，她做出的这件事让我们没时间再去慢慢磨了，你的死亡全都是她们造成的。” 37 夜之族 陆凝走入二楼一间宽广的卧室。 一件崭新的墨色长袍遮挡住了陆凝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生死关头经历得太多陆凝几乎都不太注意换衣服这样的问题了，好在宁夜衣和程雾泠不算当局者迷，赶紧带着她找了一身能穿的衣服。 不过城堡里能翻出这么一件衣服来，也就意味着有别的人类形态的生物存在了，很可能就是夜之族了？ 陆凝一边想一边打量起了卧室。 一张宽大的床铺，明显不是为人类提供的，长度四米以上，宽度也有将近三米，这个身材已经有点不好应付了。而房间的另一边更像是一间画室，有许多使用石头、木料和金属制作的器械，看起来是为了制作纸张和颜料的。卧室里侧有一个小阳台，靠近阳台的窗户边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画架，上面是一张有些年头的画作。 碧水青山的阳光下，湖边画着三个生物。一个娇小的银发人形生物正向着湖面而坐，面前是一张木桌，桌旁趴着一只毛发橘色的狮子，狮子对面稍远一点的地方，背对画的角度坐着一个身材高大，披着蓑衣和斗笠的黑色巨人。 湖中则有一条漂亮的银色巨鱼，画师在水的处理上下了很大的工夫，鱼尾扬起的粼粼波光在太阳下闪耀的金色也被不知名的颜料呈现了出来。最后，这副大约两米见方的大型画作上还涂上了一层蜡一样的物质，防止颜料因为什么原因发生变色。 这个安宁而和谐的景象与幽冷的城堡丝毫不搭。 陆凝的手指微微触碰了一下画布，没发现什么问题，随后目光就在画作的四个主角上划过。 “湖。” 银色巨鱼。 “兽。” 橘色毛发的狮子。 “血。” 斗笠蓑衣的黑色大个子。 “月。” 银发的娇小者。 如果这里没有刻意布置的话，那么夜之族也应该是只有四个。湖已经死亡，而剩余的三个大概是居住在城堡里的样子？ 这个房间中还有很多书本，大多是古老的线装本，甚至还有手抄的书夹杂其中。从各种传记到历史、艺术、诗词乃至星象算学五花八门。这些书目前看来还是保养得当的，大概也经常翻看，纸页陈旧。 陆凝拿起几本翻了翻之后便走出了房间。 城堡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石哥！这里已经有人来过了！” “这是之前村子里见过的那个女猎人！是谁杀的？” 听见下面的声音，陆凝没有楼面，只是从二楼走廊的转角偷偷看向了大厅的方向。那里现在站着十七八个人，为首的是那个名叫石少诚的人。在第一天陆凝等人从胖子猎人手里将他和张枫溪救下之后，张枫溪被猪脸人射杀，这个人带着的队伍倒是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有人捷足先登了，不过没关系！城堡这么大不可能全被搜过！就算是查到一点背景也有分数奖励的！富贵险中求啊！” 石少诚旁边一个人急急忙忙地给他出主意。 “现在我们要完成主线，村子的真相已经了解了，月亮湖也有了点猜测，但是我们要找证据。你们觉得这里能找到什么证据？”石少诚问众人。 “这……这不好说啊，石哥。这地方的东西虽然奇怪了点，也不是这个时代工艺制作不出来的，什么足以证明异常啊？” “我们偷来的猪脸面具。”石少诚说道，“明明是个面具却还是活着的东西，这就是足够的证据了。只不过我们现在人数太多，面具只有三个，根本不够所有人完成任务的。” “哦，哦，就是找这种有悖于常理的是吧？” “不愧是石哥，运筹帷幄啊！” “那我们去哪里找啊？” 一群人跟着起哄，石少诚也有点飘飘然，满意地扫视了一下周围，指了指一楼侧边的路。 “我们往这边走，一般这样的东西都是收在仓库之类的地方吧？找不像是居住的地方就可以了。” 众人一边称赞一边急急忙忙地往那边走了，这时候陆凝才从转角处走出来，沿着楼梯回到了大厅当中。 那个方向…… 陆凝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城堡的外观，虽然因为视角问题无法看见全貌，但那边明显有着城堡里最高的一座塔楼，这个是决计不会出错的。 “怎么了？” 恰好这时宁夜衣也找过了几个房间回到大厅这里，看到陆凝的神色便问了一句。 陆凝就把又有人过来的消息说了。 “嗯？那不是很好？敢找过来说明他们有些倚仗吧，我们也能多点帮手。” “但是，那个塔楼作为这里最高的地方，会不会……” 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了一声炮响。 二人对视一眼，急忙往那些人所去的走廊冲了过去。 这条路不长，一段正常走廊之后便是向下的楼梯，楼梯终端连着一扇门，门如今已经打开，那十几个人挤在门口，推推搡搡地正努力往回爬。 “怎么回事！”宁夜衣过来就大声问道。可是她的容貌更是吓坏了这些人，顿时有人举起手里的木头符文，一蓬蓝色火焰直接冲着宁夜衣就飞了过来！ 水幕骤然出现，将火焰拦截在半空，宁夜衣皱了下眉，走下去几步，马上看到门内一滩正在被绿色火焰燃烧着的残渣，勉强还能认出一点人体部件来。 而距离大约十米左右的房间另一头，端坐着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硬皮甲，胡子修剪得十分整齐，右手旁横放着一根造型狰狞的长枪，而左臂用大量金属装置固定着一门炮。男人双目紧闭，但炮口的硝烟却证明他并没有沉睡。 是的，虽然型号比起真正的大炮要小很多，但依然要略大于肩扛式rpg的体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 “你们怎么回事！” 陆凝冷静地将宁夜衣拽了回来，换自己上去交流。她人类的容貌明显接受度更高一些，石少诚从人堆里面挤了出来，心有余悸地看了门对面的男人一眼，问陆凝：“你，你也是……” “乌鸦。怎么回事？我听见了炮声。” “是，是一个同伴被……杀了。”石少诚吞了口口水。 “别支吾过去，死人这种事对你们来说没什么惊慌的吧？为什么这么失态？” 这时候，这些人已经发现只要不踏入房间，男人就不管他们。于是也纷纷小心地站了起来。 “那可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一个！他是红头巾的精英！还有猪脸人的法术护身！结果推门进去直接就被炸碎了！” “那不就只是疏忽了吗？” 陆凝不甚理解，走下了楼梯，也看到了门对面坐着的男人。她举起猎枪，对准了对方。 “说话！” “那把枪……” 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陆凝手里的银色猎枪。 “是吗？难怪。朗星已经死了啊。” “你是‘大哥’？”陆凝高声问。 “你最好不要开枪。我只是奉命镇守这个监牢的入口，只要不踏入大门，我就没有理由动手。但遭受了外部攻击的情况下这个限制就会解除。”男人雄浑有力的声音缓慢而坚定。 “监牢？” “你们还不知道？这里是囚禁月的监牢。不过这和你们无关，离开这里，我不会动手。” 相比于朗星，这个男人似乎知道更多有关夜之族的消息。 “月？为什么会被囚禁起来？” “争斗中失败者的下场而已，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男人很耐心，“也许你想试试让我获得和朗星一样的解脱，但我劝你别去尝试。她优先要做的是驱逐，所以还能稍微钻空子放水，我的命令是击杀任何敢踏足这里的人，没有任何余地留给你。” “你干掉了大厅里的那个？”石少诚忍不住问陆凝。 “是。” “那我们也没什么好怕的吧？这家伙能有多少差别？一样会死吧？” 陆凝慎重地看了那边的男人一眼。 使用血术的话，只要能够命中，就可以确实杀死诅咒下的村民，猎人同样不会有什么意外。但这位“大哥”的实力最差估计也和朗星处于伯仲之间，她手里可没有第二把蛇血刀来进行攻击了。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不会冒这个险。” 陆凝终究还是选择了撤退。 石少诚等人脸上的失望神色极为明显。 “这都是分数啊！”终于有人忍不住叫嚷起来，“我们打不过但你们有经验啊。我们也会全力配合你，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大不了大家帮你开路……” “你们真的愿意？”宁夜衣在后面没好气地说，“拿命开路？你觉得我们看上去那么好骗？” “走吧，我更感兴趣的是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导致夜之族内部发生了争斗。” 陆凝不再理睬石少诚这些人，和宁夜衣迅速离开了这条路。 其实一部分事情现在已经可以拼凑出来了。 从梦境和蛇的回忆当中陆凝至少可以知道血和月这两个夜之族发生了矛盾，大概是抢地盘这样的事情。之后月落败了，血全盘接管了这个地方，不过中间还夹杂着湖和兽着另外两名夜之族的干预。 “目前行踪不明的就是血和兽这两个。” 陆凝大概和宁夜衣讲述了一下之后，总结道。 “这往事听着很简略啊。” “毕竟越单纯的目的越容易形成错综的后果。”陆凝走回大厅，抬起头看了一眼。“我想你也应该发现了吧。” “啊……高度问题吗？是。” 尽管城堡大厅古朴堂皇，二楼也不缺乏各种装饰，但这无法遮掩高度和外表不符这个事实。陆凝和宁夜衣都不会错过这种明显的差别，在搜索一番没有找到通向三层的通路后更是确认了那里藏着什么秘密。 38 月之塔楼 地下传来低鸣。 此时接近十点，进入了城堡的人都能够清晰地听见水流急速流动的声音，而如果有人能站在空中向山上看去，便能看见举行梦入仪式的圆形平台侧边的瀑布正在扩大，水流也在被力量扭曲着流淌的途径。 “找到了！” 随着一声惊喜的呼叫，一块巨大的山石被水的力量重开，一团红雾从水中脱离出来，于半空中凝聚了躯体。而在后方，又有三股水流托着三个人逆反重力地向上喷去，四个人急速冲向山顶，一霎时已经经由悬崖冲到了城堡的另外一面！ “舒星若！这样可以吗？” 挥动着红色翅膀的宿笙歌在空中大喊起来，而舒星若也在水柱上稳住了身体，目光看向了城堡这一侧。 墙壁，以及一些小窗，在古旧的岩石墙当中，一座高耸的塔楼显得极为明显，更加明显的是在塔楼顶端密集栏杆中间的一个散发着柔和银色光辉的身影。 “送我们过去！” 宿笙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马上催动水柱向那个方向猛扑，银色的人看到了不由得抬起手做出了遮挡的动作，却完全没去阻拦舒星若、苏芷兰和叶缇丝三人自栏杆缝隙间穿过，落在了广阔的方形阳台上。 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宿笙歌一头撞在了栏杆中间的空隙上，就像是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她冲得太快，以至于这一下便有些头晕目眩了，甚至发出了一声痛呼。 “怎么回事！”苏芷兰离得最近，立即注意到了。 “我进不去！” 而这个时候，舒星若和叶缇丝已经将目光放在了那个银色的人身上——其实并不能称作是人。 银色的头发丝如同完美的绸缎，但脸上却用半张面具遮挡了右侧，左侧则露出了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精致的鼻子和嘴。沿着细长的脖颈向下，这个生物的整个身体被一件绣着金色云中月花纹的暗银色长袍所遮挡，只有双手从长袍中伸出……手掌上是三根如同细长触手一样的手指。 如今，那颗美丽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们。 “夜安，远道而来的外来者。” “月”露出了优雅的笑容，向几人点头致意。 舒星若和叶缇丝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开口道：“你应该是居住在这里的‘神’吧？” “使用那样的字眼称呼真是令我不胜惶恐。”月虚按胸口，谦逊地说道，“吾等是夜之族，虽有些异乎寻常的本领，却不敢以神自称，称呼我为‘月’便可。” “月？好吧……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许多事？” “若是这几个轮回当中的诸事，我还是清楚的。”月微微颔首，“你们此来恐怕是要根除血所降下的诅咒，但并不知晓如何抵达他的位置，是吗？” “在此之前，能否将我的同伴……” “很遗憾，这里的封禁由血所布置，禁绝一切夜之族的出入，如你所见，这座高塔亦是我的牢狱。”月无奈地张开了手，“而唯一的出口另一端，则是血最为得意的成就所守卫，纵然是我想突破也极为困难，你们也不要指望这位刚刚脱胎换骨的小友能够进来。” “最得意的？守在那里的是元老猎人？” “由血之诅咒所变化诞生的第一位猎人，海碣。我不建议你们试图走那一条路，毕竟就算是我也会被他那迟钝时光的力量所影响，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杀。” “你被血囚禁在这里？那还有别的夜之族吗？”叶缇丝问道。 “兽的力量过于衰弱，大概在城堡的某处沉眠了吧？这里的夜之族只有我们三个了。” 月倒是有问必答，语气不疾不徐，相当沉稳。 “如果红月仪式开始，你能否打破这个牢笼？”舒星若突然问道。 听到“红月仪式”着四个字之后，月的表情有了片刻的僵硬，随后叹了口气。 “你们已经知道了吗？” “如你所说的话，血已经拥有了村子里的一族了，鱼人和月亮湖肯定是山腹里面那个死去的神所属，而兽既然陷入力量衰弱沉眠，其眷族恐怕也所剩无几。排除这些，尚且能在这片山脉中形成生存势力的猪脸人——月之族，就是你的眷属了？” “没有直接从名字去思考联系，也让你们绕了点弯路呢。不过这份求证的精神值得嘉许。”月再次微笑了起来，“的确，月之族是我所留不多的眷属，虽然不像湖和鱼人那样有血缘关系，但他们承受了我的恩泽，也在为了帮我摆脱囚笼而努力。” “那就是红月仪式了吧？在这么多次失败之后你居然还保持了如此的耐心？”叶缇丝看到月并没有任何焦躁感，不免有点好奇。 “距离我上一次失败已经过去二百多年了，倒不如说，我的眷族依然为之努力着这件事更令我感动……不过，外来者，你们又想得到什么呢？是血隐藏的位置，还是我的性命？” “你的力量并没被束缚。” 天空中传来了宿笙歌的声音，虽然人进不来，但不妨碍她说话。 “年轻人，你对力量的熟悉速度连我都吃惊。”月转过头看向了天空，“湖所遗留的馈赠的确是一份完美的礼物，但你们必须明白，哪怕是全盛时期的湖也不可能战胜血，凭借遗留的力量转世为夜之族的你们同样也做不到。” “那么……血，如今在哪里？”舒星若终于问出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在他的工坊中，也就是城堡的三层。二楼的祈祷室中有一面用黑色帘幕遮盖的镜子，那面镜子是唯一的出入口，你们只要将手放在镜子上就可以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叶缇丝紧跟着问。 “当然是为了夺回我的权力！你们依然在被血的诅咒所困扰吧？杀死他，这个诅咒就会消灭，你们便可以安然离开。而我也将作为这里剩余的最强者接手这里的一切……这是两全其美的做法。难道你们还在渴望将我们全部杀光，彻底解决这里的隐患吗？” 月说道这里，狡黠地一笑。 “你们现在这样子可战胜不了我。” “我们如果连你都战胜不了，又怎么去对付血？”苏芷兰忍不住说。 “都已经能来到我的面前了，你们应该懂得强者非胜，胜者必强的道理。”月将手伸到衣服之下，取出了一个圆肚细颈瓶，举到眼前。 “你的朋友们已经成功进入了城堡内，并杀死了守门的猎人。村落旁的那些人也开始进村子展开了杀戮，这也会削弱血的力量。另外守候在月之族山谷之外的那些人，还有偷偷聚集了一批尸体的那对姐妹，甚至不远处那座山上留着的那个年轻女性都有不同程度的动作，如果说你们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跑上了山，那我可不会相信。” “这里的一切你都知道？” “无聊的时候总会找点打发时间的事情做，比如这几个轮回就很有趣。”月将瓶子放回，抬手轻轻挡住了嘴唇，脸上笑意盎然。 有恃无恐。 舒星若和叶缇丝很清楚在宿笙歌进不来的情况下她们的胜算是零，而就算宿笙歌可以进来，也提升不到百分之一。 这个时候，没必要和月纠缠下去。 “既然如此，我们先行离开。” “希望你们的动作足够快，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天空中的圆月边缘已经染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暗红，月亮终于突破了十点的位置，继续向着原本的方向开始前进。 “宿笙歌！接住我们！” 水柱将舒星若三人从阳台下方接过，随后她们便绕过了城堡边缘，向正门疾速冲去。 人都离开之后，月脸上的微笑才消失了。 “如果不是血……如果……嗯？” 似乎察觉了什么，银色的头发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便重新安静了下来。 看守塔楼入口的地方，猎人海碣猛地睁开了眼睛。 “村子遭到了屠杀，那些人已经确切掌握了杀死诅咒的方法，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乌鹊的声音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 “城堡被入侵了，月的监牢必须有人看守。” “啊……难道就没有别的人可以调遣了？” “换弱的不过是送死。” 海碣沉声说道。 “能杀死朗星，这些入侵者的力量已经足以威胁夜之族了，更何况这些人很多身上没有腐朽的血，不会受到血的钳制。” “你想放任？可是如果血不在了，谁来辖制月？” “由我斩杀。” 海碣冷冰冰地说道。 “啧……那我也……” “乌鹊，我不需要你帮忙。如果血真的被这些人杀死了，那你立刻用你的‘裂隙’下山，无论是杀光月之族也好，带着大家离开也好，总之一定要尽快离开。” “你不一定打得过月。” “只要你们在红月之前逃离就可以了。等一下，我这里有人……” 由这边单方面终止了通话之后，海碣的目光又放到了门前。 门口站着几个人。 莫惜人带着一贯的笑脸，旁边的莫怜人则押着大毛。在后方，尹脉、庞少桐两人带着几个临时聚集起来的人将二毛死死按住。 “别乱动！”莫怜人冷喝一声，毫不客气地一掌劈在俘虏背上，痛得他大叫了起来。 “禁止任何人跨过这道门。”海碣沉声道。 莫惜人却只是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向莫怜人使了个颜色。大毛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进了门，同时捆住胳膊的绳子也被割断了。 他顿时一喜，被抓的时候对方根本没有搜索他的身上，所以那些神术物品依然还在，此刻摆脱束缚后他第一个想的就是从怀里把那个火盾图腾掏出来。 然而在外界众人眼中，海碣手里的长枪前端瞬间裂成数段，变为了一把链枪，一甩之间就贯穿了大毛的胸膛。 尸体软瘫着倒了下去，而他的脸上依然还带着就地反击的得意神色。 39 工坊 莫惜人微微眨了眨眼，伸出手指勾了勾。已经死去的大毛在莫名的力量下再次起身，垂着脑袋站在了原地。海碣见状只是挑了下眉毛，架起左手的大炮一炮将尸体炸成了碎片，燃烧的绿色火焰迅速将血燃烧一空，只剩下一些皱皱巴巴的碎渣。 门口一片寂静。只有莫惜人依然面不改色，抬手让莫怜人将二毛也押了过来。 “不不不不要，我不过去！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别让我送死！别……” “别怕，把你的盾牌拿出来。”莫惜人轻声对他说。 二毛还没反应过来，莫怜人就一刀割开他的衣服，一块被炮制过的头骨从他的衣服中掉了出来。 “提前做好准备再进去，放心，不会死的。我们只需要你当一回坦克——放轻松点。”莫惜人柔声安慰着，将头骨塞入了二毛的手里。 莫怜人手上使劲，将他往门里送，二毛慌忙激活了头骨，一面足以将他整个人遮住的蓝色火焰盾牌顿时激发了出来。 他跨入了门里。 而走出这一步之后，他的大脑才稍微清醒了一点，这时才恍然察觉自己刚才应该攻击那个抓住自己的女人，而不是走进这个鬼地方来！ 就在这时，海碣再次开炮了，他连忙将身体一缩，整个人躲在了盾牌后面，手上传来剧烈的冲击感，但被火焰消除了很大一部分，甚至他可以顶住不退一步！ “真，真的……” 那种狂喜感顿时充斥了他的内心，甚至让他忍不住回头要看看莫惜人几个是不是也跟着走了进来——这也是他意识中断前最后一个念头。 海碣动了。 黑色的枪将二毛高高挑在空中，火焰烧灼着他的血液，死状比起他哥哥来说好了一点，仅此而已。 门外的人们刚刚看到的是非常奇怪的一幕。 二毛战战兢兢地举着火盾走进了房间，然后海碣果断开炮，炮火轰击在盾牌上被拦住了，之后二毛忽然做了一个缩头的动作，顶住了盾牌。而海碣则起身绕到了侧面，长枪一挑，将毫无反抗的二毛直接戳在空中，随后火焰燃烧，二毛眼见着被烧干。 “他的反应……”庞少桐总觉得这一幕有种谜之熟悉感，二毛的整个动作好像都变成了被放慢的影片，全都慢了几拍。而莫惜人此时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她无法确定双方的能力哪个更快。 以莫惜人的性格她当然已经找到了足量的“替死鬼”。在这之前她也测试过了自己获得的天赋能力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结论就是——没有上限。 只要她还指挥着尸体，任何落在身上的伤害都会毫无例外地被转移，这也让莫惜人甚至有了和乌鹊那种神出鬼没的能力战斗的自信。可海碣的能力并不相同，那种放慢了人的动作是否也可以同时延迟她转移伤害的能力呢？ 看着海碣冷酷的表情，莫惜人的内心也有所动摇。 ======================== 程雾泠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 “以这个年代的工艺水准来讲，制作出这样的镜子不是不可能的。” 这面镜子的高度将近四米，镜框是雕刻着各种神佛图案的木框，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有部分开裂的迹象了。祈祷室里除了一些桌椅以外就只有这面镜子摆在应当是神像的地方，几乎一看就觉得有问题。 “程雾泠！” 陆凝和宁夜衣，以及楚剑庭和朱宏烨四个先后赶到了这里。 “你们来了？有什么发现没有？” “这里很干净，但又看不见人，很难想象这么大的城堡里一个人都没有。”楚剑庭说。 “一层发现了一些生活用品，看起来是给和我们差不多大小的人用的。”朱宏烨跟着道。 “塔楼方向是猎人镇守，那里作为监狱囚禁了一个夜之族。” “月？” “嗯，你去过二楼那个大型卧室了吗？” “去过了，那么这边恐怕就是身材最大的那位使用的地点。” 程雾泠伸出手，碰了碰镜子。镜面上顿时荡起了水面一样的波纹，对面影影绰绰地出现了火光。 “传送门？”宁夜衣走上前，聚集了一个水球扔向了镜子，水球穿透镜面，消失不见了。 “楚剑庭，朱宏烨留在这。” “什么？等等——我们作为战斗人员不是应该跟着一起吗？”朱宏烨顿时不干了，“眼前就是最终战斗的地方了，你让我们在这里停下？” “元老猎人为什么会为夜之族效力？从乌鹊和朗星的话来看明显都是不情愿的吧？那就说明有什么是夜之族可以掌控的，为此我们不能让身上有腐朽的血的你们两个进去。”程雾泠解释了一下。 “你可以早点告诉我们的……” “不，你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陆凝跟着说道，“你们身上的诅咒是我们特意留出来的，现在你们绕向城堡的后方，二楼找个能看见外面景物的地方，等对面山上的信号。” “信号？” “嗯，之后按照这个来做。”宁夜衣将一个口袋塞入了楚剑庭手里，“里面写的东西只有我们几个知道。相关的事项迄今为止也没有在任何场合明说，注意我们肯定在被什么东西监视着，所以在看到信号之后，再打开袋子。” “信号……是什么？” 楚剑庭茫然问。 “只要看到你就会明白。”陆凝神秘地摆了摆手指，随后伸手触碰镜面。 她整个人立即消失了，接着，程雾泠和宁夜衣也伸出手，进入了镜子之中。 眼前的景物瞬间切换，周围的温度骤然上升了一个档次，焦灼感从周围传来，让陆凝的头上冒出了一些汗珠。 这个地方应该是一座工坊。 她站立的地方身后便是一面相同的镜子，左右两侧则是用石头阶梯状搭建起来的平台，每一级上都如同兵马俑一般排列着手持武器，浑身重甲的士兵，这条如同阅兵一样的路一直向前足足近百米远，中间用数对大型铜柱隔开，铜柱顶端挖空，赤红色的火焰在其中燃烧，照亮了整条路。 很快，宁夜衣和程雾泠也出现在她的身边。见到眼前这壮观的兵俑列阵，宁夜衣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赞叹，而程雾泠也用颇有兴趣的目光打量起了周围。 “我们前进吧。”陆凝说道。 三人并不担心这些东西会活过来——单凭这里的数量已经足以碾压被囚禁在监狱中的游客数了，加上这种传送的方法，如果这些兵俑能动来多少人都没用，那么杀死血根除诅咒也就是个笑话。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会发布。 道路全部是暗金色的金属砖铺就，踩踏上去甚至能听见清脆的声响。一路走过，兵俑虽然从造型到武器都有变化，但确实全都是雕塑。 路的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工坊。 一座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煅炉占据了房间左侧的很大一片区域，一柄光是剑柄就有大腿粗细的巨型宽刃大剑的半个剑身被置于煅炉上方烧得通红。而除此之外的地方大多堆积了小山一样的矿石，一些铲子和镐子之类的工具被随手丢在矿石堆旁边。其余如同模具、水桶之类的东西也被乱扔一地，杂乱程度比起外面整齐列队的兵俑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至于血——就在对面的尽头。 一颗用各种宝石碎片拼接出来的彩色圆形镜幕下，放着一尊漆黑的王座。一个头戴斗笠，身上穿着蓑衣的巨大躯体坐在王座上，似乎正在沉睡。他的身体如同神话中描绘的恶魔一样漆黑而瘦骨嶙峋，然而他的手指细长锋利，胸膛中燃烧着和煅炉内一般无二的血色火焰，透过黑色骨骼一样的皮肤放出了光亮。血的身高从坐姿估量大约有三米，他的头部被斗笠遮住，搭在座位上的右手边静置着一把巨大的锻锤。 哪怕没有苏醒，这个恶魔一般的巨大身体也足以让常人心生恐惧。纵然是早已准备猎杀的陆凝，此刻也自内心升起了怀疑的感觉。 “这真的是……可以杀死的家伙吗？” 迄今为止，陆凝所杀的差不多都是人类大小体型的目标，弱点明显，而且她能感觉到对方是和自己同一层次的生命。 但是血已然超过了这个认知范围。 嗒。 脚步踩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只有火焰燃烧声音的工坊中尤为突兀。 似乎是心有所感，三人同时停止了脚步。 搭在王座上的手，微微动弹了一下，随后，手腕猛地一翻，细长的手指已经合拢在锻锤柄上。 带着如同生锈机械活动一样的咯啦声，因为沉眠而有些歪斜的身体慢慢坐正了，低垂着的头也抬了起来。 那是一个如同倒着的水滴一样的头颅，比例过于庞大的上半部分睁开了三只如同半朵花一样分布的眼睛，而尖锥一样的下巴上裂开了隐隐透出火光的裂缝，恐怕这就是他的嘴了。 随即，火光开始闪烁，从这条裂缝一样的口中，发出了如同九幽冥府传来的回响： “看来我好像睡了很久……但我总能在合适的时候醒过来。” 三颗布满血丝的眼球向下一转，紧紧盯住了站在远处的陆凝三人。 40 血与火 正如之前所想的那样，血并没有好好聊两句的意思，作为整个场景当中诅咒的根源，他也没必要对闯入自己地盘的人说什么话。 陆凝举起猎枪，一枪命中了血的胸口，火焰燃烧的地方，然而子弹仅仅擦出了一点火星便再无作为。 “你们也试图用我打造的东西来伤害我？” 血从王座上起身，第一时间走到了煅炉前，左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下巴，端详了一番煅炉上的大剑，随后伸手握住了剑柄，将剑在空中一挥。 白热状态下的剑在空中留下了一条绚烂的轨迹，还有点点火星不断飞舞。 而对于陆凝的攻击，他视若无睹。枪弹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哪怕是附着了血术，相对于他巨大的身躯来讲也太过微不足道了。 然而并不只有陆凝一个人。四周的矿石山忽然开始震动，大量矿石被来自下方的力量摇晃地滚落下来，紧接着，大蓬红丝从矿石山下喷射出来，如同火山喷发一样，扬起了无数矿石，纷纷砸向了血。 火光闪过，剑固然还没有打造完成，却已经颇具威力，血轻而易举地扫开了砸向自己的岩石，终于将注意力稍微放在了程雾泠身上。 “湖的杰作……” 他的喉咙中呼吸出了燥热的空气，瞬间在口外形成了一团赤红的火焰，随后嘴猛地一张，火焰化为火柱横扫了出去！ 三人急忙躲闪。幸亏这里的矿石山足够大，形成了不错的屏障，三人躲在矿石后方，火柱掠过仅仅将表面一层烧成了熔化状态，却尚不足以穿透矿石山。 血迅速收起了火柱，挥剑对着程雾泠藏身的矿石山便是一削！ 坚硬的矿石在剑下如同豆腐一般被切裂，红丝拽着程雾泠快速飞向了另外一座矿石山，而血对于被一件展开又在剑身的高温下熔铸成一坨的矿石山却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陆凝从血背后的一座山后闪出，双手握着霰弹枪迅速将四发子弹尽数打出，青色光弹命中了血嶙峋的双腿，顿时开始猛烈燃烧起来！ “血术！” 血挥动锻锤将一座小山头上的矿石向身后击出，声音中极尽愤怒。 “欺骗！隐瞒！然后背叛！你们从不知晓恩情！只知道追求那无用的自由！” 无数石头落下让陆凝不得不抱着脑袋躲回了山后，就算如此她胳膊上依然挨了一下，现在甚至握不住手里的枪。反观血在咆哮了一声之后，猛地跺了跺脚，那些燃烧神力的力量便被强行压灭了。 就算是针对开发的术，如果仅仅是一两次的命中也没作用。 “必须持续不断地攻击才会有效果！”陆凝大喊着，单手费力地给枪装填子弹。 “了解。” 宁夜衣沉着的声音在室内回荡起来，随着这一声，空中立刻划过了五道光芒闪动的轨迹！ 血猛地转身侧过重剑，然而这一次剑身上的炽热并没能消灭袭来的攻击。 几声略带沉闷的响声之后，血甚至后退了一步。 “继续。”宁夜衣的身影一晃而过，更多的红色细线拔地而起，卷起大批量的矿石，很多都在阻碍着血的行动，但也有一小部分落入了熊熊燃烧的煅炉。 在不知名强大的火焰下，矿石当中的金属迅速液化，杂质也由于熔点不同而分离开来，紧接着便在宁夜衣引导液体的力量下飞出了煅炉，于半空中凝聚成了梭形的尖钉。 当血意识到这点之后，他慌忙侧过了剑身。 之前的五枚尖钉自然不会被高温烧掉，反而紧紧附着在依然通红的剑身上，一部分已经和剑融为了一体。 “所谓合金呢，其一是比例，其二是均匀。” 陆凝轻笑了一下。 “你既然这么宝贝这把剑，应该知道混入了杂质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吧？” “你们竟然敢破坏我的作品！” 血发出了更加暴躁的怒吼。声音甚至让陆凝的耳膜隐隐作痛，不过既然激怒了他一切好说。 宁夜衣的第二批尖刺也甩了出去，这次血果然不敢用剑接了，而是迅速闪过，随后猛冲向了宁夜衣刚刚跑去的方向。 但这不会顺利的。 陆凝扬手将刚刚装填好的两发弹药打出，随后翻滚到了另外一堆矿石后面，从地上抄起一块金属锭就扔到了半空中，随后那块金属就被红丝安全送到了煅炉当中。 血开始挥动大剑疯狂劈砍起来，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火星四溅的场景，宁夜衣也不得不开始飞速逃窜。不过就算血这样追逐宁夜衣，煅炉当中的金属熔浆依然不断升起向他袭来。 而青色的光也开始沿着血的脚攀升，虽然很快便被踩碎，却有效地绊住了他的脚步。 一轮配合将血调动了起来，但三人脸上却殊无喜意。 太弱了。 迄今为止血表现出来的实力虽然不错，却还达不到之前预期的程度，甚至压迫感还不如朗星。 她们并不知道外面“向姐”正带着人大肆屠戮诅咒下的村民，否则大概会有所理解，诅咒和血之间并非是某一方支配另一方的关系。 但现在更要紧的是趁着血容易对付的时候重创对方！ 黑色的恶魔挥动了手里的锻锤，当他发现屋子里堆积的矿石山成为了很好的掩体之后，就马上转换了目标。大块的矿石很快便被击碎成了更小的残渣，矿石山也被轻易削平，宁夜衣立即感觉到了更大的压力，有一多半的石头都是往她这个方向砸过来的！ “我快撑不住了！” “稍微……” 陆凝刚刚用药膏治好了胳膊，猛然发觉了一个问题—— 青色光芒的触媒已经用完了。 乌鹊留下的触媒数量本来就不算很多，青色燃烧神力的触媒自从被发现了用途之后就变成了主力，陆凝一时居然没留意剩余的数量。 “陆凝！你在干什么！” 附近传来程雾泠的喊声，她已经架设起了一条隐秘的传输通道，就像是朗星之前用雷电攻击她一样，细丝直达血的脚下，却不料一直以来默契配合的陆凝这边却没了反应。 陆凝微微咬牙，将还不知道用途的紫光触媒取出，扬手拍在通过面前的细丝上。 程雾泠和血同时发出了一声闷哼。 傀儡丝并不需要程雾泠直接接触，所以她为了防止被误伤早就切断了陆凝这条线和自己的联系，却没想到陆凝这边出了个岔子，自己胸口一痛，一股血腥味瞬间就在口腔里弥漫了开来。 另一方面，血同样不怎么好受，他察觉脚下的线后立即挥剑将其全部烧干净，但紫色的光却沿着他的脚直接渗透进入了他的身体内部。 “陆凝！这是什么血术——咳！” 程雾泠猛地咳嗽了一声，好像呕出了什么东西。 “那天乌鹊用的紫色光，我不清楚。”陆凝知道自己这次失误了，宁夜衣那边几道金属熔浆连续射击才把血的注意力转移开，她急忙绕过一堆碎石头跑向了程雾泠的方向。 这一转过去，陆凝就看到了令人肉痛的一幕。 程雾泠正在将半个身体的皮肤、肌肉、神经、骨骼和内脏迅速转化为傀儡丝从身上抽离，这部分的丝线上还携带着紫色的光斑。此时她很大一部分皮肉都已经剥离了出来，露出了里面的血管，甚至隐约可以看到跳动的心脏。 “怎么了？对不起，我……” “没必要道歉。”程雾泠的神情依旧冷静，几根细丝从门外将一具兵俑扯了过来，然后她反手抽出兵俑手上的单手剑狠狠一划，沾染了紫色光斑的细线全部被这一剑斩断！ “喂！这样下去你会死！”陆凝急忙冲上前，手里亮起了白色的光。 “血术还是别用给我了。”程雾泠指挥着剩余的细线将血管重新串联，然后挪动缺失脏器的位置，拆下兵俑的胳膊和腿，然后把铠甲罩在了自己身上。 “你这样……” “夜之族的生命力足够，现在去支援宁夜衣，这个紫色的血术直透骨髓，不用物理切除根本摆脱不掉——”程雾泠将胳膊和手接在了自己身上缺失的位置，眼睛却看向了不远处的血。 “可是血没有特别的反应。” “他太大了！除非他有和我类似的本领，否则这个紫光摆脱不掉！你知道现在要做什么！” 陆凝微微点头，转身冲到石堆外，端起猎枪就是一番连射。这次的目标不再是身体，而是手腕！ 这是一个很容易借力打力的位置，血的一锤子即将砸向宁夜衣的时候，手腕忽然一沉，去势稍微大了一些，锻锤直接脱手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煅炉上，发出了一声“咣当”的巨响。紧接着，血便哀嚎了一声，连找人都不顾了，迈开脚步跑向了煅炉。 而在陆凝和宁夜衣眼中，那个巨大的煅炉在铁锤撞击的力量下，出现了一片裂纹，随即内部赤红的光便透了出来，高温片刻之间便已经传导到了外部，眼看就要溢出的时候，血已经跑到了近前，一剑刺入了煅炉内部。 “你们……你们……做了什么……” 他带着狰狞的表情回过头，炽热的温度沿着剑柄传到了手中，随着一股瘆人的“滋滋”声，空气中多了一片焦臭的味道。 “力量！我的力量！诅咒的力量！你们这些——” 轰！ 话音未落，煅炉轰然炸裂，火焰将血直接卷了进去瞬间蔓延了半个房间，热浪扑面而来，宁夜衣匆忙跑出，衣服还是被点燃了不少。 “跑！” 那赤红的火焰甚至不需要寻常意义的燃料，沿着矿石迅速蔓延开来，天花板也在几秒内便开始焦黑开裂，然后发出咔啦咔啦的塌陷声音。 陆凝伸手将刚刚恢复行动力的程雾泠扯了起来，三个人也不管身上溅到了火星，灰头土脸地往传送镜的方向奔跑。 41 丧钟 城堡上方的火光，哪怕隔着很远也能看得到。 “那些人还真的成功了？” 村子里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双方的死伤都很惨重。村民们团结起来的力量还是挺可怕的，至少获得了能力的人想杀死一个村民自己也要付出重伤的代价。 只是，双方在完全失去反抗能力之前都是不死，游客们相比之下悍勇更甚。 重伤？稍微治治就接着打好了。所谓根除诅咒对很多人来说杀光村里人就足够了，被诅咒的人没了诅咒不就根除了？ “向姐”有意隐瞒了能力的获得是通过被诅咒这件事，也达到了她想要的。 唯一的遗憾是混乱中大毛二毛两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老东西，我们这就离开。” “怎么？不继续杀了吗？” 此时秃顶老人浑身都沾染着鲜血，如同恶鬼一般，这副模样也正是他刚刚加入杀戮的证明。 反之，“向姐”身上很干净。 “月亮正在变红，红月仪式就要开始了。虽然根据我的猜测多半会被阻拦，但还得提前给你换一身血。” “不是说月亮湖……” “我没时间给你筹备水葬，还是说你愿意自己去听听那些该死的鱼人唱歌？” 老人连连点头，然后跟着向姐跑回那座茅草屋。与此同时，城堡上方翻涌起了火苗，屋顶整体被撕裂开来，周围的墙壁也迅速变得焦黑。这个动静也惊动了在城堡的每个人，尤其是站在阳台上的月。 一个燃烧着的躯体从火焰中走了出来。 斗笠已经化为了燃烧的火炬，蓑衣也变成了火焰的披风，血当然不会这样死掉，反而是握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宽刃大剑，在已经被熔化的金属覆盖的路面上踩出了一个个冒着黑烟的足印。 “他炼成了？”月有些唏嘘地仰头看向高处的火光，不过这一切都是透过那个玻璃瓶看到的，月只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紧接着，天空中的月亮吸引了月的注意。 银色的玉盘已经染上了不祥的铜锈色，并往更加深沉的红色转化，它的光芒透过栏杆照射到月的身上，很快就被吸收，这样的交互中，双方之间很快产生了奇妙的协调。 “但是我也即将迎来红月！” 月张开了双臂，仿佛要拥抱天空中的圆月。 ======================= 陆凝从镜面中传出，血踏足所产生的可怕震动已经变成了自上方传来。此时此刻她已经察觉到要对付血最为棘手的问题是什么了。 无论敌人的能力有多强，陆凝也相信自己能绕开直接击杀有着明显弱点的本体——此前的经历中也的确如此。然而血虽然不具有过于特别的力量，本身却并不存在任何弱点可言。 心脏？那燃烧着的胸腔内有没有内脏还不知道呢。头部？陆凝不觉得自己能偷偷摸到对方脑袋上还不被察觉的。至于其余部位，那样的爆炸和火焰风暴都不能伤到他，陆凝自己也拿不出更强的攻击了。 “听着，陆凝。” 一只钢铁的手臂搭在了陆凝肩上。 “紫色的光是完全的惰性能量，它唯一的特性便是附着，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的附着。” 程雾泠虽然表情还好，但是脸上已经满是冷汗。很显然，即便是刚刚的紧急手术也没能将伤势完全清除，她的身体上还有一些地方透出紫光。 “抱歉……我……” “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听好了，紫光不会增殖，不像毒素和火焰那样致命，它们只是会化为无法调用的能量侵占体内，具体来讲就像是血管淤积一样……我切除了大部分沾染部分之后现在只是有点难受，但血大概还没察觉到。” 陆凝想起了她刚刚说的话。 “因为他太大了？” 程雾泠缓缓点头。 “但是这是机会，这个紫光。” 削弱——针对力量过于强大的夜之族而做出的专门对策，只要将血削弱到了一定程度，是不是就能找到机会？ 没等陆凝仔细想想，天花板上忽然传来一阵令人牙碜的切割声，一个红彤彤的圆圈从不远处的天花板上出现，随后整块坠落了下来！ 轰！ 血踩着被切下的天花板和大量金属熔浆落入二层，身上燃烧着地狱一般的烈焰，转身就是一个横扫！ 这个距离还容得下陆凝和程雾泠躲开，不过血这一剑也仅仅是落地护身而已，随即他就发现了二人的位置，发出一声咆哮后甩手将锻锤扔了过来。 “你们跑不掉！” 锻锤直接命中了镜子，穿透到了另外一边，就在这时，血头顶的巨大圆洞中忽然落下了大量的赤红熔浆！ “嘎？” 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大量液态金属浇了一头一脸，难闻的腐臭气息再次扩散开来，而这一次血的整个脑袋都被黏浆包裹，包括眼睛和嘴巴都封死在了里面。 “快走！” 上方空洞传来宁夜衣紧张的喊声，她没有跟着穿过镜子，而是蹲在了兵俑后准备伺机而动，终于也让她抓住了个机会。 陆凝和程雾泠听见喊声，立刻左右绕过血，飞快地向走廊方向奔去。血则稍微冷静一点后在脸上抓了两把，发觉那些全都是金属熔浆后立刻昂起了脑袋。 紧接着，三只眼睛自渐渐凝固的金属上浮现，睁开，一道不规则的裂缝在下方撕开，喷出了一口略带焦灼气息的火苗。 “嘿嘿！哈哈？”血发出了两声怪笑，奋力一跳，伸手扒住了窟窿，脑袋探了进去，马上看到了正在指挥金属熔浆的宁夜衣。 半空中，无数根金色的投枪已经对准了他，就像是凝成实质的太阳光束一样。宁夜衣见到血居然还敢回来，顿时扬手一按，那无数投枪直接飞向了他的脑袋！ “喝！” 血张口喷出一大口火焰，扫开一部分投枪的同时也将宁夜衣逼退到不得不从镜子离开。他的脑袋被投枪连连命中，然而金属覆盖下并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再次大了一圈罢了。 “这家伙太难对付了！” 陆凝抱怨了一句，从二楼走廊直接往一层大厅的方向冲去。而这个时候，宿笙歌也正好带着舒星若三人进了城堡。 “陆凝？” “你们终于过来了！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们在塔楼上发现了月，血就在祈祷室镜子后……” “说点我不知道的！” “月要靠红月仪式夺权，有人正在屠杀村民，猪脸人是月的眷属！” 陆凝一撑栏杆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一个翻滚消掉了落地冲劲，扭头冲着楼上大声问：“几点了？” “十点五十。” 一块表被扔了下来，准确落入了陆凝怀里。 “有点意外，不过仍然在既定的计划之内。” 程雾泠站在走廊的床前，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 “赵晨霜那边……” “她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和沈新月到底约定过什么？” “我被重置过，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多半是……” 她的话还是没能说完，便被几声炮响打断。 那是塔楼方向。 “月的塔楼？有什么人过去了？” 叶缇丝茫然问道。 “不知道，不过大概是莫惜人吧，你们现在身上有腐朽的血的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宿笙歌和我过来把血调开。现在我们要依靠红月仪式平衡血和月的力量，不能让血察觉外面的事。” 舒星若点点头，带着苏芷兰和叶缇丝一起离开。接着，程雾泠又看向了陆凝。 “我找机会，放心，不过我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注意安全。” 叮嘱了一句之后，程雾泠和宿笙歌砸碎了窗户，爬向了城堡的外壁。 陆凝则走向了塔楼那边。 她需要一把武器，或者说，需要一些新鲜的血。 然而等陆凝赶到塔楼的那个入口前，却发现这里已经不见任何人影。那个小房间中四处都是焦黑的痕迹，无论是镇守在这里的海碣还是应该已经先一步过来的舒星若都不见了踪影。而原本被锁死的铁门遭到暴力破坏，漆黑的通道已经敞开，似乎正在择人而噬。 “打开了？难道月已经提前……不对。” 陆凝走近了门前，那铁门黑乎乎的，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清楚上面留下的痕迹。 “海碣轰开了门？他不是这里的狱卒吗？血的命令？这么说他已经察觉了月的增强，那正好……” 她正在自言自语的时候，猛地听见了一阵猖狂的大笑，随即周围一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周围尽数覆盖，紧接着无数光点汇聚成了宇宙和星云，重新照亮了陆凝的视野。微微低头，可以看到她自己正站在一片虚空之中，周围则是璀璨无比的宇宙，星体转动，流星划过，甚至更遥远的地方还有被扭曲的光。 “可以呼吸，这里不是真的宇宙？这是……” “解脱了！你们这些庸碌之辈终究成为了我走上最高地位的踏脚石！作为回馈，你们就化为我的宇宙中的一部分好了！”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回音之中，传来了低沉的钟声，只是极为微弱沉闷，仿佛隔着极为遥远的距离。 陆凝适应了这个宇宙的广袤之后，视线慢慢聚焦，看见了站在远处的一个发光体和周围围着的人们。 42 瓶中宇宙 相较于未能及时赶到的陆凝，莫惜人自然是无比清楚月做了什么。 城堡上方的震动让海碣脸色微变，之后便开炮轰开了把守的铁门冲进了塔楼之中。莫惜人见他此时无暇攻击也带上人跟着跑了进去，到了塔楼顶端才发现了正在和月亮交互中的月。 那实在是相当漂亮的场景，银白色的人形和天空的红月之间架起了几道光粒组成的条带，令人炫目的红色和白色交替之中，这条跨越天空的桥梁显得愈发壮观。 海碣则是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自己的能力，月的身体顿时一缓，那些光线的交替也变得极为缓慢，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阻力一般。 “请不要轻举妄动。”海碣至此依然不忘先发出警告。 “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月扭过头，微微一笑，手中捏着那个细颈瓶，高高举起。 “我不会让你启动——” “欢迎光临我的瓶中宇宙！” 莫惜人，莫怜人，包括后面跟着赶来的所有人，被一团扩大的纯暗吞没，随后她们便来到了这片宇宙之中。 “喂！你的能力不靠谱啊。”莫惜人瞪着海碣，“喊出大话结果什么用也没有吗？” “他的能力的确棘手。” 距离众人百米远的地方，月高高站在虚空之上，浑身散发着皎洁的光芒。然而这声音却仿佛就在近前，还回荡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回音。 “但是只要提前发动就可以了，毕竟你的力量仅仅是‘迟滞’而非‘停止’……顺便一说，范围也不是很宽广呢。” “所以这就是你把战场转移到这边的原因？” 后方舒星若冷冰冰地说。 “不错……没想到只是过了这么点时间就又见面了，我还指望你们能给血造成一点麻烦呢，现在看来也不是你们做的啊。” 月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结果一样！红月仪式即将完成，等到月光照耀整个山区，这片区域就会落入我的掌控！血没时间来阻止我！兽早就不知道睡死在什么地方了！而你们也会成为我成功道路的基石！” “你这么强大的力量就为了掌握这片山区？”叶缇丝有点难以置信。 “这片山区？哈哈哈！无知中死去也许是最幸福的，我真是为你们感到欣慰啊！” 月狂笑着，抬起了双手。 遵循着这里主人的意志，周围的星体开始慢慢活动起来，无边的寂静当中，一颗颗星球相互撞击，有的相互吞并，有的则粉碎为了碎片，很快，这些星球撞击出来的碎片开始向着众人的方向飞来。 “你们！注意闪避！” 海碣大吼一声，力量全开，几颗发光的星体冲到近前之后速度顿时一缓，莫惜人等纷纷全力躲避，这些碎块差不多也就是卡车或者楼房大小，只不过是撞出来的尘埃罢了。可就算这样，那种东西从身边无声划过的恐怖也让人浑身发麻。 “我们得杀了月！” 苏芷兰大喊道。 “废话！我也想！”莫惜人此时也顾不得装了，因为远处更大的星体碎块正在月有意引导下加速往这边飞过来，简直要命。 这里绝对不是真的宇宙空间，纵然有七八分的相似，但还能呼吸，以及人可以在虚空行走这两点就可以判定只是个虚拟的世界。不过饶是如此，也没人敢试试被那种陨星撞一下会不会真的死掉。 陆凝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一群人正在玩大型躲避球，她扫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月，明显感觉到对方对海碣的忌惮——即便是在这个受其支配的地方，海碣的能力依然存在致命威胁，所以哪怕远远地扔碎星砸，也绝对不靠近。 思考片刻之后，陆凝抬起手臂，将弩箭对准月的位置射出！ 红色信号箭显眼地一路冲向了月的方向，如此明显的攻击显然也被月所察觉到了，一颗带着彗尾的彗星直冲而过，将整支箭撞碎在了空中。 “原来如此……” 陆凝看了一眼那颗在真实宇宙空间中并不可能存在的超小号“彗星”，渐渐有了明悟。 “莫惜人！你那个传送门的能力还能不能用了？” “什么？该死……” 莫惜人被陆凝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被一颗火焰熊熊的碎片撞到，她也这才察觉到陆凝还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 “回答我！” “能！你要干什么？”莫惜人咬了咬牙，手腕微微一抖，蓝色火焰便在她的胳膊上燃烧了起来。 “月必须处于那个位置——要作为这个宇宙的引力基点来存在，但是能干涉的也只有这里的星体，明白吗？” “什么？你是指——我懂了！” 二人的交流明明白白地被月听见了，而陆凝如此迅速地发现了瓶中宇宙的弱点也让月心里微微一惊。 “你以为我会给你们机会吗？” 伴随着月的一声怒吼，距离这里最近的一颗光芒闪耀的天体顿时离开了原本的位置，向这边飞速运行过来。 “动手！” 莫惜人伸手在空中撕开了一个蓝色火焰圈出的圆，莫怜人直接一脚跨入了圆形当中，一瞬间便已经出现在月身后不远的地方。 “妄想！距离这样的事由我决定！” 月伸出手横向一划，刚刚出现在月的身后的莫怜人顿时向外平移了百米的距离，而距离更远的陆凝等人更是一下子远到只能看见月的光点的程度。 “这样不行！这个宇宙中的所有事物都可以被月缩放！虽然我们不受影响，但这样是无法近身的！” 舒星若远远地喊道。 “我见过这样的虚拟空间，我们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对话就说明这里其实并不算大。”陆凝冷静地答道，“月的位置在正中心，也就是这个宇宙的原点。以那里为坐标开传送门——猎人前辈，那应该是你的能力足以覆盖的范围。” 海碣低沉的笑声传来。 “无怪你能杀死朗星，如果不是这样的处境下，我倒很乐意带带你这个后辈。” “快点！” 莫惜人行动相当之快，立即开门来到海碣面前，然后侧手又划出了一个火焰的圆圈。 “当心！” 就在海碣穿过门来到月的旁边时，失去他的能力笼罩下大量星体伴随着那颗巨大的光芒天体狠狠砸向了莫惜人的位置，一霎时间甚至炸开了一团蓝色的火焰，那是温度已经提升到另一个层面的现实反映。 “呃咳咳！” 陆凝身边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莫惜人狼狈地从另一个传送门里逃了出来，她身上并没有一点伤势，甚至连衣服都完好无损，但她还是恶狠狠地瞪了陆凝一眼。 “你故意报复我的？” “算是吧，你的传送门还能开几个？” “一天五个！你不要太过分！” “没关系，你不是活着吗？在这里往月的附近再开一个。” 莫惜人气得想磨牙，恐怕陆凝知道自己拿尸体替死的能力之后就在打这个主意了，虽然稍微牺牲点替身来争取机会也在她的预估之内，可是这么被动的损失可是她完全不想见到的。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从那时候……” “我有个独立于程雾泠的计划之外的行动方案，虽然要依靠一点运气，不过我的运气向来还算不错。” 陆凝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最好死在那边。” 莫惜人没好气地咒骂了一句，将最后一道传送门打开了。 “谢啦，总之这次升阶你的分数也应该足够了。” 陆凝一脚踏入，眼前视野瞬间变换，已经来到了距离月不远的地方。 而此时的战况也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海碣被月全面压制。 理论上来讲，海碣那迟滞时光的能力只要纳入范围就能取得绝对优势，但是事实上也不算是无敌。至少对于能够改变这片宇宙构型的月来说，一个引力变化就能让海碣寸步难行。 “又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家伙？”月扭过头，冷冰冰地瞥了一眼陆凝，“你的那点小聪明对付这些猎人还算有用，但是对付我就算了吧。” “看得出来，你是这片宇宙的主宰者。”陆凝笑笑，举起枪打出了一蓬紫色的霰弹，然而这些子弹虽然加速飞向了月，却在近身之前就扭曲了轨迹，开始围绕着月旋转了起来。 “果然是这样呢。” 前面有海碣顶着，陆凝可以说不慌不忙，掏出一枚子弹往枪管内填去，继续说话转移月的注意力。 “哼？” “距离你越近，就越近似于‘真实’，而离你越远，就越是像真正的‘宇宙’，虽然只是从比例尺上可以这么说，但在你的近身范围内，连子弹都产生了类似卫星的轨道，你恐怕也不能拿出真正的星级攻击来吧？” “说对了。”月坦然道，“老实说，要是能把你们扔到几万光年以外的星体坟墓中去，我早就这么做了。瓶中宇宙终究是有界线的，而作为虚幻和现实的连接点，我周围的一切都会接近‘正常’。” 说到这里，月的嘴角忽然向上翘起。 “但是这并不说明我就无法发动攻击了，没有注意到吗？这些子弹的速度？” 陆凝微愣，立即感觉到距离自己不远的身后传来的光和热。 “星体就位，引力也已经调整完成了——你们根本不明白这份力量的伟大！”月伸手指向了海碣，“从你开始！红月降临之前，我就稍微征收几个祭品好了！” 紫色的子弹从月的身边以切线方向高速射出，比起陆凝最初射击时来讲，现在速度快得变成了一束紫光，海碣纵然想躲避，却被周围的引力死死拖住了步伐，只好将全部能力用在延缓子弹的速度上。 “你能阻止光吗？” 这一切也不过是将死亡推迟片刻的努力而已，海碣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他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陆凝刚刚的意思，微微侧过了头，却无法转过去看向身后的陆凝了。 紫光贯穿了他的头颅、身体，带出一束束鲜血的线，然后以稍微缓慢了一点的速度向着遥远的宇宙空间飞去。 43 空间葬礼 陆凝站的位置，恰好是月引力陷阱的边缘地带。 成功杀死海碣让月进一步感觉到了胜利近在眼前的喜悦，而多年来牢狱当中的郁结也借此一步步释放了出来。 “他是听了你的建议过来，然后因为你的射击而死的啊。” 月看了一眼正在往星海中匀速飘浮而去的尸体，对着陆凝伸出了手，触须状的手指如同花瓣一样张开。 “他的死亡才是解脱。” “哈，你怎么想都无所谓。你以为站在远处就安全了？我随时可以将你拉进……” “你不敢的。” 月怔了一下。 “你刚刚驱逐莫怜人的那一下虽然有欺诈我们的意味在里面，但也顺带着将我们的距离也拉开了……这个没必要的举动说明缩放必须是全体同步的。” 陆凝后退了一步，而月果然没有任何动作。 “同时，迄今为止你虽然将遥远的星体拉过来攻击过，但是也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越小的东西你才敢放得越近。” 月慢慢放下了手。 “我比较慎重的一点是，你究竟是通过改变自己的质量来操控引力，还是直接变更引力大小呢？这个宇宙并不完全符合我所知道的物理法则，所以我得确认这一点——现在看来是后者。” 一丝丝血珠从陆凝身边飘过，然后在她的手里开始汇聚。 “最后，能够对你形成最大威胁的海碣死后，你没有立即解除瓶中宇宙，是不是因为只有这里你才能发挥你的力量？” 陆凝做了个挥刀的动作，将血液长刀凭空抽出成型。 “那又如何？” 月却浑然不惧。 “你对于弱点的嗅觉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猎狗，但你又能做什么？瓶中的我是无敌的，你们也不可能通过任何手段将信息传出去。看看远处吧。” 在远方，天体正在继续碰撞、融合、粉碎，甚至开始有超新星爆发出现，尽管没有要命的宇宙射线，但飞溅的小行星已经越来越多了。 “十分钟后，这里就会被微型陨石清洗一遍，哪怕能够幸运躲过那些陨石，我也能捕获足够数量的行星作为‘子弹’，并送你们走上和那个老猎人一样的结局。” 胜券在握的夜之族抬起手，将半张面具揭下，露出了被灼烧得漆黑而扭曲的另外半张脸孔。 “但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就先将你解决好了。” 金属面具在月的手中粉碎，碎裂的金属片开始以椭圆轨道开始转了起来，很快便形成了稳定的卫星群。 陆凝耳畔传来了一声爆鸣声，遥远、模糊。 “很遗憾。” 随着这句话，更多的爆炸声开始响起，月也注意到了这些爆炸声，神色顿时一变，当即将所有的金属片向着陆凝投射了出去！ “你做了什么！” 血刀一扬，残留在血液中海碣的力量发挥了最后一次作用，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迟缓之中，月那将要投向瓶子外侧的目光同样被延迟了时间。 在外界，是真正的星坠。 灭顶之灾自城堡上空降临，燃烧的火，星陨的光，伴随着已经变成猩红色月光的照耀狠狠轰击在整座山上，放在阳台上的细颈瓶也无法自这样密集的轰炸下幸免，很快便被星体余波炸出了裂缝，这放在瓶中宇宙的众人眼中，就是整个宇宙的天体都开始混乱运行了起来。 内外一旦产生交互，月所维持的平衡便开始变得不堪一击，很快，剧烈的闪光便自星河深处开始蔓延，甚至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缝。 “除了夜之族以外没有任何事物会被允许和外界发生交互……那个夜之族的所有举动也都在我的监视之下，为什么会有来自外界的攻击！” “你可以在地狱里慢慢思考这个问题。” 陆凝处于引力陷阱之外，自然可以躲过被放缓的碎片攻击，在她闪开所有攻击之后，莫惜人也黑着脸从传送门里钻了出来。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很有效，不是吗？” 很有效是没错，然而莫惜人根本高兴不起来。 梦入仪式之后众人分别前说出来的话语焉不详，是因为所有人那时候正在通过傀儡丝来交流。 比起令人云里雾里的明面对白，暗地里程、陆、莫、宿四人已经达成了一定程度的计划规整。 这其中，陆凝特地叮嘱莫惜人给她留了两个“替身”。 在转天去见赵晨霜的时候，陆凝也将两个替身交给了对方，并将那两个替身送入了月之族仪式的血池——那个已经淤积了无数人和动物尸体的池子再多两具尸体也看不出来。 然后是赵晨霜的计划，也就是夺取仪式主权这个有点过于异想天开的想法。要实现这个目标，必须在红月仪式的中途进行中断，然后通过安排在另外一处已经清理干净的山谷里微缩绘制的仪式阵图来接手仪式的流程。 原本赵晨霜的打断计划是一些火箭和简易霹雳车从山谷外直接打击，但相关的东西要准备需要时间，陆凝这一来倒是节约了她很多力气。 作为参与者之一的莫惜人虽然不知道血池的存在，但想想也知道是自己的替身被陆凝拿来搞了什么事，启动关键就是自己被那颗发光星体砸中。 不光是靠言语诱导来将她置于危险这件事，往深了想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陆凝难道做不出背后给她一刀来强行触发这种事？ 因此莫惜人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什么好脸色。 “原来你们——你们没有矛盾吗？”月看到两人的互动，终于也醒悟了过来。 “有啊。”莫惜人手里鞭子一挥，裹挟着火焰直接抽向了月，“我说过的吧，骗人这种事，要八分真两分假。” 陆凝微微点了点头。 “我不喜欢她，是真的。” “打架也是真的。”莫惜人补充道。 “情报和仪式的消息是真的。性格也完全不需要伪装，恶言相向如果必要也可以做得自然——因为那些都是事实。” 那么假的是什么呢？ “假的是我们通过这些行为传递给可能存在的监视者的【深度合作的不可能】这条消息。”莫惜人微微一笑，鞭子穿过了引力陷阱，缠绕上了月的脖颈。月并没有反击，此时只是冷冰冰地注视着两人。 “你们是有计划地来到这里的。” “终于明白了吗？” =================== “数日”之前，升阶考验的作战会议上。 “我们来决定到时候的指挥权顺序吧。”宁夜衣提议道。 “程雾泠作为首位我没什么意见。”赵晨霜瞥了坐在那里偶尔参与讨论的女生一眼，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接下来的顺序就用指名法决定咯？” 叶缇丝举起了手。 所谓指名法，是在确定了一个公允的第一之后，由这个人指定一人作为下一位，然后下一位再继续指定。 这个方法存在着亲疏有别，以及眼光决定之类的弊端，然而在集散地却是一个效率不错的办法，毕竟性命攸关，指名者也必须慎重。 “那么陆凝第二位。” 程雾泠立即开口。 “等下！”赵晨霜马上不乐意了，“我不是怀疑她的能力，我就想听听理由。” “我擅长整体局势背景的控制，赵晨霜你擅长的是利用人际关系，宁夜衣比较善于破解谜题，舒星若可以承担情报刺探，楚剑庭比起谋略更倾向于战斗，屠门长于结交，莫惜人更倾向于利己战术，在我们这些人当中，能够在任何环境下寻找反击机会这一项是陆凝的长处。而对于完全未知的升阶考验来讲，这个比别人的长处更加重要一点。” 一时间没人说话。 理由算是一方面，而这一桌人和程雾泠真正说得上特别熟悉的可真是没几个，就在刚刚短暂的讨论中她就已经把所有人的长项特点摸清，并且很清楚哪个最重要，这就有点可怕了。 “你们的发言、意见包括神态动作都会体现出一些流于表面的特点，这没什么特别的，总之陆凝指挥权第二位，我的指定。” ========================= 月大概永远不能知道这些“游客”在此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了。 随着瓶中宇宙的逐渐崩溃，月也无法借助虚像维持引力陷阱。陆凝稍微试探之后，举起血刀冲向了被莫惜人制住的月。 “你们……休想……” 月不需要呼吸，但是蓝色火焰这个来自别的夜之族的神术已经牵制了大部分力量，失去瓶中宇宙的话，月全部的力量依然处于被血所封禁的状态。 触须状的手高高扬起，瞬间硬化为了锋利的尖锥，对准陆凝就要刺下！然而这最后的一番挣扎也被一把缠绕着雷电的匕首穿透，连同手腕一起钉在了空中。 “谢了，怜人。” 陆凝大声喊了一句后，血刀已经穿透了月的胸膛。 大块宇宙化为碎片粉尘消失，愈发增多的白色光芒已经包裹了四周，月的身体在血术的燃烧下逐渐呈现出衰败的死灰色，并开始干枯剥落。 “失败了……红月……红月在哪里……” 那低声的呢喃如今已经失去了张狂，然而就在陆凝打算将刀抬起施加致命一击的时候，月那双已经沉淀得变成黑色的宝石双眼忽然圆睁，盯住了陆凝。 “我不接受完全的失败！” 随着这声话音落下，周围的景象瞬间一变。 月在瓶中宇宙消失之前，直接出手取消了瓶中宇宙。近距离抓住了月的陆凝和莫惜人站在了阳台上，然而与之相对的，其余所有人在此之前都被移动到了很远的距离，宇宙一解除，众人顿时出现在上百米的高空中，脚下空无一物！ 来到塔楼的所有人并没有一个会飞的。 “你——” 陆凝将刀猛地一撩，月已经无生命的尸体颓然倒下。此时莫惜人早就撤了鞭子，用她夜之族的体魄迅速跳到了阳台边缘，用力将鞭子甩向了正在坠落的莫怜人。 “怜人！抓住了！” 她的神色已经惊惶至极，万幸的是夜之族的体质确实速度够快，莫怜人的反应能力也够抓住鞭子末端。 可也只有这边了。 别的人也纷纷坠落下去，运气好的如叶缇丝和庞少桐并没距离周围的山多远，伸手抓住了树枝或者岩石马上就停止了下落，尹脉老爷子直接摔在了一棵树上。运气差的却直接向着下方的岩石撞了过去。 “舒星若！” 苏芷兰的运气从来就不怎么好，这次也同样是脚下悬空，什么都没有。 她只来得及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身边一脸歉意的舒星若，就开始受重力作用开始下落。 “抱歉，最后还是……” 舒星若看着下方越来越近的地面，却并没太恐惧。 大概是因为死过一次了吧。 “不过，不用你拉我了，我给你陪葬，好歹生前朋友一场。”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了什么喷涌出来的声音。 舒星若猛一扭头，就看见苏芷兰咬着手腕将动脉撕开，大量血液正在从手腕的伤口迅速涌出。 “苏芷兰你——” “——我要诅咒你一辈子，给我好好活下去把这个愧疚刻在血里！” 鲜血在苏芷兰的手上引动了雷霆，进而卷集而成了一把凛冽的雷枪。将大量血液引导下的血术汇聚出形态并不是很容易掌握的技巧，而众人当中掌握了这个技巧的除了没有被重置过的陆凝，就是不懈练习的苏芷兰了。 在舒星若惊愕的眼神中，雷枪被苏芷兰甩出，穿透了她的腰间，也将下落的趋势硬生生附加了一个横向的移动力，将她推向了有岩石和树木的悬崖。 随后，友人的身体就落入了深沉的月夜中，在猩红的月光下再也找不见了。 夜之族，月的狩猎最终完成。 幸存者七人，其中三人保留了战斗力。 “陆凝，你低估了夜之族临死反扑的可能。” 莫惜人将莫怜人拉上阳台后，转过头冷漠地对陆凝说道。 “我没有低估，就算不是现在，如果月一开始直接拉开距离解除瓶中宇宙，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陆凝同样一脸冷淡，“也许瓶中宇宙不能短时间多次进入，月才希望以更安全的方法在里面杀死我们，而不是赌距离这种不确定的因素。还是说你这样的人依然怀着狩猎场景中最强个体却不死人的天真梦想？” “强词夺理。” “就事论事。你以为我光在月之族那边放把火就会有东西来攻击这么远阳台上的一个小瓶子？” 44 变生肘腋 城堡另一端的楚剑庭和朱宏烨完全想不到只是看到远方大火打开信封会发生那种毁灭性的星坠。 事实上在久久等不到所谓的“信号”之后，楚剑庭就有点失去耐心了，他并不是做得来这种事的人，尤其是他猜不透陆凝等人的意思。于是当看到远方山谷中燃起大火的时候，楚剑庭便直接拆开了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查看。 那是血所绘制的字体，由宁夜衣控制液体的方式直接在纸上形成了文字。 【当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你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找个地方避难，因为当你拆开信时，也就意味着必然出现了什么明显到你会将其当作是信号的现象，无论是什么，都有拆开信封的价值了。 信的文字由朗星的血所书写，当拆开信的时候就会触发，在此之前被陆凝“消失”的凝滞之龟的血也会出现并连锁触发，其功能是引发一场超自然星坠，姑且当作密集炮火轰炸来对待。 祝安好。】 随后就是狼狈的躲避时间，所幸星坠产生的冲击还不足以摧毁不知道怎么建造的城堡，躲在某个房间就足以避难了。而对于这个任务二人倒也没什么不好的看法，毕竟临行前宁夜衣和陆凝仔细叮嘱“这是为了防止有人窥视”才交给他们的，现在想来这么做才是真正的“防止窥视”的办法。 这些队友已经把明面上不透露任何信息做到了最好，也正是楚剑庭和朱宏烨喜欢合作的同伴。 二人也很快意识到问题出在塔楼那边，之前在到处肆虐的血星落之后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于是他们迅速赶往了塔楼那边。 很快便碰到了气氛尴尬地走出来的陆凝和莫惜人，还有两头为难的莫怜人。 “陆凝，刚刚那是……你们怎么了？”朱宏烨话说到一半就察觉到了三人之间有些僵硬的气氛。 “没什么，你们两个安全就好。现在你们就离开城堡，前往之前起火的山谷，在那附近找到赵晨霜带领的队伍，协助控制红月仪式，另外不要忘了让她给你们换掉身上的血。” “等下，这里不需要我们了吗？”楚剑庭微微皱了下眉。 “接下来的战斗轮不上你们插手。” 楚剑庭的目光看过了陆凝，莫惜人和莫怜人。 “那莫怜人呢？” “我会和你们一起离开，老实说我们这些还不明真相的就算留在这里也只能成为妨碍。” 莫怜人对于陆凝和自己姐姐的习惯还是蛮了解的。 “另外别忘了去找找生还者，月的垂死挣扎精确度相当低，至少有三四个人没有直接坠崖。”陆凝补充道。 这个莫怜人也知道位置，事情交给三个人来做也让人放心一些。 =============== 火光燃烧的山村当中，“乌鸦”们正在释放最后的疯狂。 十余名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村民被捆绑在一起，然后一把火点燃，人们发出了兴奋而恶毒的尖叫，此时此刻的他们与之前的村民们相比也没多大差别。而“乌鸦”能够百分之百觉醒特殊能力这样的事实被愈发验证的时候，更多的人也开始加入其中，发泄这些天留下的怨愤。 就在这时，距离火堆最远处的一个人脖子上忽然出现了一把银亮的尖刀。 “有敌——” “睡吧。” 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另一只手则握住了没入他脖颈的刀柄，迅速一扭，立刻将喉管和声带一并割断。 史宵朗将刀拔出来，在这人的衣服上顺手蹭掉了血，将失去行动能力的躯体推倒在了一旁。 “兄弟姐妹们，开工了。” 他扯了一下军装的衣领，就这么大踏步明晃晃地向着火堆旁边走去。 “是那些猎人！” “前些天猎杀我们的猎人！” “干掉他们！” “乌鸦”对于新掌握的能力熟悉起来非常快，而迅速屠杀普通村民也帮助他们积累了很多信心，看到史宵朗只有一个人的时候，甚至只有两个人扑了过来。 一个扔出一把沙土，瞬间化成了漫天飞刀，另一个抓起石头丢出，石头在空中越变越大，速度却并不见减缓。 史宵朗脚下的地面瞬间裂开，他也立即消失在了原地。等到二人再次捕捉到他的位置时，他已经从两人中间通过，将沾着血的尖刀从他们的颈部拔出了。 大部分人此时才意识到纯血猎人和普通村民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敌人，哪怕他们住在同一个村子里。 这样的事情在各处发生着。纯血猎人们根本不进行组队行动，每个人都在单独镇压一片区域内的“乌鸦”。 慕紫兰肃立在屋顶，伸手微微压低了帽檐。她身上的衣服有许多火星状的烧灼痕迹，那是一位能够将空气化为子弹射出的“乌鸦”所留下的杰作，不过这位在所有获得能力的人中火力也能位列最前的人如今也已经倒在了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和他的二十多名同伴一起。 所有这些人身上都布满了可怕的弹孔，血流如注，如果不是因为诅咒的缘故恐怕没人能活得下去。 “你们为什么要攻击村子？” 相比于很多猎人来说，慕紫兰的好奇心强了一些。 “咳，咯啊啊……” 一个趴在地上的人勉强发出了声音，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慕紫兰的能力并不复杂，这些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人基本都能判断出这是一项什么样的本领。但这个能力决定胜负也就在一瞬间。 折射。 自身承担所受伤害的一半为代价，将另外一半的伤害原样返还给周围范围内的所有确定目标——注意，不是分担，而是每人都受一半。 可以说，就在他们大肆向对方倾泻火力的同时，就已经注定了自身的败亡。而慕紫兰作为这个能力的附带，她专精于恢复，如今甚至衣服上的弹孔都开始被由虚化实的物质所填补了起来。 “我们……不想……死……” 那个人奋力说出了这句话，他的恢复能力也比旁人略强。 慕紫兰听了，便跳下房子，走到这个人面前站定。 “你不会死。” 她的语气平静中又带着一些冷酷。 “你们杀死了那么多的村民，总要有人填补空缺，还有我们的空缺。” “你，你说……” 没等这人明白过来，慕紫兰就一脚踢晕了这个家伙，随后扭头向远方的城堡看去。 血红的火焰燃烧于城堡顶楼，远远看去如同山顶巨大的火炬，在夜空下极其显眼。同样显眼的还有天空中赤红的月亮，以及另一边山谷中逐渐绵延开来的烈焰。 “三姐，你们终于成功了吗？” =================== 无论互相之间看对方多么不顺眼，陆凝和莫惜人依然一同走回了祈祷室的巨大镜子前。 “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合作。” “彼此。” 两人冷冰冰地交谈了一句之后，同时伸手，触摸了那面巨大的传送镜。 接着，烈焰就将周围包裹了起来，强烈的燥热感一瞬间令人怀疑自己会被活活烤干，然而那血红色的火焰实际上徒具其形，并不能真正地灼伤什么人。 “血不在这里。” “星坠之后，他会去哪里？” “红月仪式依然在正常运转，虽然作为受体的月已经死了，但这个仪式依然可以继续干扰血，估计他并不想在月光下战斗。” 二人都是心志坚定的人，很快便忽略了虚幻火焰给人的不适感，穿过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金属壳的走廊，一进入工坊，所有火焰顿时一清。 倒下已经熄灭的煅炉依然还有点点火星，不过已经不足以造成燃烧了。矿石堆也在此前被熔化了很多，如今可以说是金属和废料的凝结块。 排除了这一切已经和废品差不多的东西，剩下值得一看的就是那个王座了。 陆凝走上台阶，来到了这个巨大的王座前。 她的头部刚刚好和坐的高度平齐，这个巨大的王座由金属打造，上面同样极尽各种工艺描绘了很多花纹，光是看上去就花费了许多心血的样子。而在之前的火焰烧灼中，这个王座也丝毫无损。 陆凝伸手扒着边沿爬了上去，然后开始检查和扳动座位上的图案，不过一时间并没有什么结果。 “他会去哪里？” 莫惜人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随即便自己回答道， “能躲避红月照射——这样的地方我们当然知道，不是吗？” “……月亮湖。” 不是那些鱼人在外面制作的月亮湖，而是真正封存了夜之族“湖”的尸体的那个巨大的月亮湖。 “就在这座山里面吧。”莫惜人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神色，“既然你都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了，为什么不想个办法把这山炸了？” “现在和我说这些闲话对你而言没什么好处。”陆凝抬起头，看向了王座之后由大量彩色宝石碎片拼凑出来的圆形镜幕。 “能有一面，就可以有第二面吧……” 她跳上扶手，伸出手，尽量去触碰这面漂亮镜子凸起的镜面。 随后，她消失了。 莫惜人眉毛微微一挑，片刻之后便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 陆凝这边则直接落入了一片已经略带热意的水中。她挣扎着从水中冒出头，却发现周围已经被白色的蒸汽充斥，只能看见远方一个燃烧的巨大身影。 血的那把剑似乎永远留在了白热化的状态，被剑所劈砍起来的水直接汽化为了蒸汽，光是接触就有烫伤的风险。所幸和他战斗的三个都已经不算是人了，宿笙歌和程雾泠作为新生夜之族不会惧怕这点温度，至于宁夜衣虽然身份上略微差了一点，但这样巨大的水域面积足以弥补她的不足。 陆凝重新潜入了水下，无论血的火焰如何炽烈，也不可能将整片月亮湖蒸发，她现在并不需要加入那边的战斗，反而是需要快点找到湖的尸体！ 避开战斗中心，陆凝沿着湖的边缘摸索。原本居住在这里的鱼人如今已经一只都看不见了，这给她省了不少麻烦。终于，她找到了那个宁夜衣所说的“墓地”的入口。 顺着入口走入，陆凝能够感觉到空气的热度迅速下降，逐渐恢复了阴冷潮湿的状态。很快，银色的光出现在了陆凝的视野之中，她也终于见到了画作当中那条湖面的巨鱼。 这并非她所认识的生物，却依然不能掩盖其本身的美丽，相比恶魔一样的血和外星生物一般的月，湖就是一只巨大的鱼——哪怕“它”的侧腹有一排闭合的眼睛，哪怕它的额头上有五根依然在慢慢浮动的触须，整体看上去依然非常和谐而具有美感。 在这条巨鱼的腹部，那一排眼睛的下方，有数根透明的导管从体内引出，导管里是程雾泠曾经拿到的那种光华璀璨的血，这些血液正在注入一些鱼泡状的容器内。 这并非是陆凝的目标。 她低头告了一声罪，随后踩着巨鱼的身躯，绕向了被那个身体所阻挡的后方，应该是背鳍的位置。 那里被切开了一个十字形的巨大伤口，四根粗大的石针被埋在十字的四个端点，然后伤口用十分粗暴而简陋的手法缝合，一根透明导管埋入了十字的交点，导管的另一端则完全没入了旁边的石壁中。 似乎是这样还嫌不够，围绕着十字，周围一圈银色的鳞片被刮掉，露出了下方白色的皮肤。 “果然是这样吗？” 陆凝自语着，伸出手，从缝合不甚结实的伤口侧探入，然后握紧。片刻之后，陆凝猛地将手抽出，一把污浊漆黑到甚至将周围污染出一片黑气的血刀被她从伤口中直接拔了出来！ “湖”的尸体轻轻抽动了一下，随后陆凝的耳边回响起了一声满足的轻叹，那五根缓缓飘浮的触须终于倒下了。 走下尸体的陆凝，微微端详了一下手里血污的长刀。 那光是看上去就浸透了不祥的刀锋，如今正在肆意散发着黑色烟雾，这些烟雾接触到陆凝的皮肤甚至开始试图向她的体内钻去，必须保持着移动才不会被侵蚀。而陆凝试图用各种血术附加在刀上时，那些血术都会尽数被黑色吞没，一点不留。 45 最终狩猎 当陆凝握着一把飘散着黑气的长刀走向湖边时，湖水中的金色光点开始迅速向上方浮来。 那无数的微光在白雾弥漫的湖面形成了一条闪耀的大路，仿佛金色的月光垂落于海面时形成的虚幻光路一般。而陆凝一脚踏上的时候，却踩在了实处。 她站在了金色的水面上。 黑气的侵蚀迅速驱散了周围的水汽，陆凝的步伐不快，但很稳定，就如同她这一路走来斩杀了无数对手时所做过的那样。 血马上就注意到了这边慢慢走过来的人，他扭转身体，顺手将剑锋自周边拖出一道圆弧，燃烧的血色火墙自水面升起，直扑洞顶，程雾泠三人也不得不躲开火焰的灼烧。 “猎人……血术……你们的诞生是必然吗？” 血喃喃自语着，浑然不在意还在周围环伺的几人，只是将目光放在了陆凝的身上。 陆凝抬起左手，在胸口划出了一个向下的箭头。 “我是陆凝，刚刚学习血术的新手猎人。” 随后，黑气化为猛兽，扑向了持剑肃立着的血！ 火焰随着剑的挥动迎击，却仅仅是不分轩轾的效果。血似乎对此也早有预料，并没采取突刺，而是开始使用撩、扫、劈、拍这样的大范围重招式展开了猛攻。陆凝也并不会去硬接这样的攻击，全凭血刀那极其霸道的黑气进行格挡招架，自己却始终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二人插招换式十来个回合却也都是互相没有损伤的状态。 然而双方非常明白，这便是宣告血正在落入下风。 程雾泠、宁夜衣和宿笙歌三个人可不是站着看戏的，只是都无法正面吃下血的剑和火才保持了那种一沾即退的战术，而如今有了一个能够顶住血的攻击的人，她们无疑可以放开手脚了。 湖所留下的神血是相当有价值的宝藏，身为夜之族的程雾泠和宿笙歌可不需要像陆凝那样慢慢找，稍微感应到位置后便立即开始分掉血液各自转化为自身的战斗力。另一方面，宁夜衣则直接潜入了湖底，她已经可以在水下呼吸，而这样面积的月亮湖下方简直就是她的天堂。 轰！ 黑气和血焰终于来了一次正面对撞，随着这次撞击，陆凝也在下方涌起的水柱推力下直扑血的面门，刀尖对准了正中间的眼睛！ “吼！” 血的大口一张，一道火柱正面迎上，然而陆凝的身体就在空中被扯了上去，银色的傀儡丝此刻更加隐秘而难以察觉，就算是血也没能看到！ “换手。” 宿笙歌一声轻喝，化为血雾自陆凝身边擦过，陆凝顺势撒开刀柄，血雾裹挟着刀锋笔直地戳入了血的眼睛之中，黑气顿时弥散开来，迅速深入了血的眼睛内部，引起了血一声咆哮。趁着这个空档，宿笙歌迅速舍弃了被刀所染黑的部分，在血的身后重新成型。 “送我过去。” 陆凝弹动傀儡丝，让细线扯着自己越过了血的头顶，问问地落在了他那被金属包裹的脑袋后方，伸手去抓刀柄。然而这个时候血猛地一甩脖子，抬起手握住了刀将其连同眼球一同从眼眶里扯了出来！ 如同熔浆一样灼热的血液迅速从没有眼球的眼眶内喷涌出来，而这滚烫的血落入了水中，也依然凝聚成块，继续散发着慑人的温度！ “你们的策略也就到此为止了……” 血冷哼了一声，喷出一道火龙将空中的银丝全部烧断，随后举起手里的血刀，挥动宽刃剑狠狠斩了上去！ 一声巨响，所有人耳边都传来了直达灵魂的痛苦嘶鸣。那把黑色的血刀上散开了更多的黑气，并在空气中扭曲成一个个充斥着痛苦和憎恨的面孔。血对于这些声音充耳不闻，继续一箭劈上，那血刀终于承受不住这样连续的重击，在他的手中化为了一滩浑浊的血水。 “我落在这里的意义……” 就在这时，攀着他的脖子的陆凝终于将身体扭转到了血的眼前，她一只手握住边缘不规则的凸起，另一只手骈为手刀直刺入了血滚烫的眼眶！ 可怕的焦臭一瞬间升起，然而陆凝的脸上却一丝疼痛的感觉也没有，在血狂暴的吼声当中，她将手臂猛地拔了出来，同时凝聚在手臂上的还有一把血红色燃烧着的弯形大刀！ 血的身躯向后倒去，而陆凝也从他的头上跳下，落入被宁夜衣操控的湖水之中。她从水面钻出，抬起手将手臂上的傀儡丝抽掉，然后拍上治愈，脸色这才变得不怎么好看了。 “真疼。” “傻瓜啊你，手都要烤糊了。”宿笙歌飞了回来，看了看陆凝手上的大刀，“这把武器是直接用他的血制作的？” “是的，所以也不能对他生效。”陆凝将大刀从手臂上脱离，已经被烧焦的皮肤脱落，下方的肌肉血管正在治愈的作用下迅速生成，并没什么大碍。 “给我吃了吧。” 陆凝将刀抛给了宿笙歌，半空中变成血液让她补充了一下刚刚的损失。而那边血才从湖中慢慢爬起来，捂着眼睛站立不稳。 “他的能耐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宁夜衣从水中冒出了头。 “嗯。” 或许是诅咒的效果过于强大，血这个本体倒是不具备什么特别的能力，火焰和宽刃剑在有计划的围攻之下也发挥不出几分功效来。 “你们敢小瞧我！” 血咆哮着，浑身中空的结构中开始喷射出体内的烈焰，这也让他整体都开始燃烧了起来，彻底化为了火焰的巨人。 “该死！该死！哪怕只有一个，你们这些狡猾的虫子！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像那些妄图反抗我的家伙们一样？你们这些——” 血一边吼叫，一边向着三人发起了冲锋，剑拖在身后，伴随着一道火墙自水面上冲来，水汽蒸腾中，只留下一个燃烧的身影发狂一样奔跑的模糊影子。 还有天上那即将落下的巨大躯体。 “噢噢噢噢！！” 轰！ 血的冲锋戛然而止，被从天而降的庞大躯干直接砸入了湖水之中。他三米高的身体在湖的体型面前完全不够看，这一记空降的攻击甚至溅起了四五米高的水浪，程雾泠轻巧地落在水面，看着湖的尸体将血压入了月亮湖下。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歌声自四面八方响起，那声音充满哀恸，如同失去信仰的信徒们最后的祷告。紧接着，消失许久的鱼人们从遥远的湖边开始冒头，它们的声音杂乱无序，甚至音节也各不相同，歌声中也失去了那份摄人心魄的力量。 第一只人鱼唱完了歌，一个猛扎潜入了水下。无数金色的光点从它的身上散发而出，游荡向了水下那银色的巨鱼。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就像是之前汇聚向陆凝一样，这一次光点追寻向了下沉的湖。隔着清澈的水还能看见血正在挥舞着宽刃剑努力将湖的尸体拨到一边，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光点的汇集化为囚笼将他死死压制在了水下，无从逃脱。 火终究无法在水里燃烧太久。过了一会，就连燃烧也维持不住的血彻底失去了挥动剑的力气，随后便是光斑汇集，附着在他的身上。 就在此时，宁夜衣身边出现了一名明显上了年纪的鱼人，它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死气，不过声音却依旧沉稳动听。 “末裔，虽然你尚未化身，却也因神而受恩惠。如今我等将追随而去，是否送上我们最后一程？” “愿你和你的神明得到永远而安静的沉眠。” 宁夜衣抬起了手，湖水开始荡起波光，就像是温和的月光一样令人身心舒畅。 老鱼人点了点头，潜入了水中，化为金色光点追随者大片的光河而去，宁夜衣目送着老鱼人消失在水中后，手掌缓缓下压，那些金色慢慢聚拢，组成了一个圆球，远看过去真的如同水中明月一般。 “那么……” 手掌微微一合，光球立即收缩到了不足一个人的大小，一些火星、金属和什么黑色的物质从中挤了出来，但马上就被逸散在周围的光粒包围吞没。 山腹在鸣动。 “走！这里要塌了！”宿笙歌大喊道。 “怎么出去？” “我来过一回！我知道路径！” 宿笙歌立即接过了水流的指挥权，陆凝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随即便被一股水流裹着冲向了一条地下水路。她索性闭上了眼睛，随波逐流。很快，她就感觉自己的脑袋探出了水面，睁开眼时已经身处一条地下河中。 “出去了！” 陆凝控制身体转向，看见了从远处出口投射进来的红色月光，那已经化为猩红颜色的月亮终于来到了合适的角度，红月在经历了无数次重置之后，终于成功降临了。 天空开始扭曲，星星也在月光的染色下变得通红，陆凝猛然感觉到了不妙，急忙游向了岸边。 “红月还在继续？” “你们的状况很不好。”程雾泠从上方落下，抬手将宁夜衣从水下扯了上来，她已经陷入了昏迷，七窍都在缓缓流出血来。陆凝的状况稍微好一点，只有眼睛和鼻子中有血流出。 “赵晨霜为什么会让仪式完成？在一定时间就该打断了才对啊！”宿笙歌也不解地盘旋在上空。 “发生了什么意外？陆凝你的状态……” “不怎么好。”陆凝苦笑着摸了摸脑袋，现在她也有点发晕了，似乎红月的影响判定并不是按照血来区分的，程雾泠和宿笙歌作为夜之族不受影响，别的人可不是。 “那么只好先让你们脱离这个场景了。” 程雾泠皱了下眉，架起了陆凝。 “你这家伙……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要是你不是这个状态我会找你帮忙，但现在红月下明显不适合。” 说完，她和宿笙歌一人一个带着陆凝和宁夜衣离开了山洞，往山外去了。 夜之族的机动力比起普通人强了不少，两人一个飞一个用傀儡丝拉扯，很快就找到了山脉的出口，此时陆凝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程雾泠只好将她扔出了山区，越过一片草丛后，陆凝的身体就直接消失在了空气中。 “真是遗憾。”宿笙歌将宁夜衣也扔出去了之后，对着程雾泠耸了耸肩。 “她的分比你多，遗憾什么。” “我可是进行了梦入仪式。” “你前期一直摸鱼，留下的那两条线索对主线没什么帮助，后面山上的元老猎人陆凝解决一个，血和月的猎杀她都参与了，你多完成的一条可选任务真的能比她实实在在砍出来的实绩多？” “……你说得有道理。” 两个夜之族在这边闲谈，整个山区却迎来了灭顶之灾。 首先是人们发现，他们好不容易获得的超能力忽然消失了。一些负隅顽抗的村民趁机伤到了不少人，而元老猎人们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在能力消失的时候立即掏出武器开始屠杀，差距并未因此而缩小。 接着，红月转入猩红，大部分人开始出血，先是从脸上，然后有些人身上的毛孔也开始流出血珠，受伤的人更是如同血崩一样开始喷出鲜血，就像是动脉出血一般。大量人熬不住昏倒了过去，只有少数还在支撑，也撑不了多久了。 一些明智的，没去参加屠村的人发觉了不对之后立刻连升阶也不管了，纷纷想办法往山外逃离。也正是现在许多人发现即便没有去除体内的诅咒之血他们依然成功地离开了山区。只是这个消息也无法广泛传播开了，只有小部分离开的人才知道。 史宵朗点起了一根烟，站在一幢燃烧的房屋前，这里是吴姓一家居住的地方，而现在他们一家都已经变成了尸体，凶手同样也变成了尸体。 “真是轻松啊……” 鼻翼之间再也闻不到腐朽的气息，也不必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变得垂暮，纵然失去的是不死，却让他觉得分外值得。 作为伙伴的纯血猎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汇聚在他的身后，一个不少。 “五哥！我们都到齐了！” 胖子洪亮的声音，让史宵朗转过头来。 “到齐了？不……至少应该还有……” 远处，乌鹊戴着尖顶礼帽的身影正在慢慢走近，她微微扶了一下帽子，左手在胸口比划了一下。 “……一个。” 有些伤感，又有些庆幸的声音。 46 落幕——血之根绝 长寿村终于真正成为了传说。 作为诅咒载体的村民大量死亡，诅咒根源的血也已经死去，虽然兽不知所踪，但总体上来讲，那个名为“血灾”的灾厄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红月的疯狂也不是永久，月亮经过了一段时间后恢复了正常。当银色的光华重新洒落在地面的时候，纯血猎人们悠然走向了离开山脉的出口。 他们已经恢复了正常，有了和常人一样的生老病死。不过这正是他们所渴求的东西，在拥有着经年锻炼的技巧和依然能够使用的血术支持下，去外界成为一个正常的人度过一生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听说外面正在打仗。” “那我们可以去当兵啊！反正以我们的实力不可能打不过一些普通人。” “算了吧，我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种地。三姐，五哥，你们呢？” 史宵朗听了，微微笑了起来。 “找个门路做生意吧。” “五哥你那么喜欢军服，我还以为你喜欢当兵呢。” “看着利索。三姐，你想做点什么？” 乌鹊偏了偏脑袋，思考了一下，有点不确定地说：“打猎？” “还打猎啊！” 众人哄笑了起来，乌鹊淡淡笑了一下，史宵朗抬了抬手将笑声压下。 “打猎也好，听说外面兽类制品值钱，我给三姐当收购人也不错。” “那就谢……呃！” 乌鹊刚要回答，脸色忽然微微一变，随即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猎人们立刻围了上来，有的询问情况有的伸手搭脉，但是乌鹊痛得大汗淋漓，脉象上却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三姐到底怎么了？”慕紫兰急了。 就在这时，猎人们身后传来了回答。 “分娩。” 他们回过头，看见站在那里的三个人。 程雾泠、宿笙歌、莫惜人。 她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血迹，就连宿笙歌也懒得去分解身上的血了，很明显都刚刚杀死了不少人。 也不需要求证，四周的树林里已经出现了许多人影，有村子里的村民，有戴着猪脸面具的人，也有那些之前由他们杀死的“入侵者”。 这些都是尸体。 “你说的分娩是什么意思？”史宵朗分开众人，走到了前方。 “是诅咒啊。” 程雾泠指着乌鹊说道。 “伴随诅咒而生的夜之族‘血’，他的消亡就意味着诅咒的消亡吗？虽然战斗中他没说几句话，但有很多都十分可疑……另外，作为一个能工巧匠，祈祷室那样重要的镜子却显出年久失修的模样，也让人怀疑那可能是‘上一代’所留下的物品。” “上一代？这一代？” 史宵朗的嘴唇颤抖了起来，而就在这时，乌鹊发出了一声惨叫，骨裂和皮肉撕裂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一只被血色薄膜所覆盖着的黑乎乎的生物从她的下腹滑了出来，甚至还连着一根血色的脐带。 “这，这就是……” 乌鹊此时反倒可以说话了，她跪坐在地上，死死瞪着那个不过巴掌大小的“胎儿”，眼中充满了仇恨的怒火。 新的胎儿？ 开什么玩笑！ 雪亮的刀光被她自身后抽出，穿透胎儿的脑袋将之钉在了地上，接着牵动了身边慕紫兰携带的触媒，绿色的火焰立刻包裹着胎儿将其燃烧了起来！ “我很希望这样就能解决问题，毕竟我不准备进行无意义的杀戮……”程雾泠往前走了一步，“但是，血会沿着诅咒逐一选取‘受体’来进行再次诞生，乌鹊的精血被抽取光了的话，就会……递延至下一个。” 史宵朗已经感觉到了小腹的疼痛，他这才明白程雾泠使用“受体”而非“母体”的意思。 “所以你是来杀我们的吗？”他惨笑了起来。 “是的，为了让你们至少有个叙旧的机会，我们优先去讲村子里的隐患根除了，我们作为新生的夜之族，也能担保……这里除了你们以外，再也没有腐朽的血存在了。” 程雾泠适时地露出了一个无奈又悲伤的神情。 “那，那我在这里诞下血！让他们离开好了！只要有人负责血脉递延就可以了吧！”慕紫兰大喊道。 “很可惜……我不会允许。另外，既然诅咒复苏，他们体内腐朽的血也会重新苏醒，届时身处区域之外的他们是何种下场，你也清楚吧。” “什么？可……可一定还有什么空子可以钻！一定会有办法……” “可以了，紫兰。” 乌鹊拍了拍慕紫兰的肩膀。 “我们几个，正是出于对这个诅咒的憎恨才试图去刺杀夜之族的，结果绕来绕去依然还是这种无用的结局……” 她抬起头，看向了程雾泠，失去血色的脸上重新扬起了自信又优雅的笑容。 “程——外来者，在你看来，我们的生命，是否从诞生起就是个错误呢？” “……是。” “那真是太遗憾了。” 刀锋一扭，绿色的火顺着脐带传导到了乌鹊的身上，很快就把她整个人烧成了灰烬。 她的这个行动似乎给了猎人们一个信号，在无尽的沉默中，每个人都掏出了自己的武器，史宵朗第一个拿出自己的小刀，割开腹部，将那个正在成型的胎儿挑了出来。 身后传来倒地的声音，史宵朗没有回头，或者说，不敢回头。待到他默数过了二十声之后，这才微微抬头，看向了东方正在泛起鱼肚白的天空。 “诅咒……结束了。” 火焰，从他周身蔓延了出来，将这个男人也烧成了灰。 程雾泠走上前，绕了一圈，确认了每个人的死，随后扭过头，看向了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宿笙歌和莫惜人。 “我低估了他们的决意，不过就结果而言，应该是令人满意的结果。” “哼……我绝对不想和你再在一场了。”莫惜人冷冷地说道。 “随意，我们可以离开了。血灾已经根除了。” 扔下这句话之后，程雾泠独自走向了山谷的方向。 =================== 这是一间船舱。 陆凝醒来后所确认的就是这一点，十分有特色的舱门和摇摇晃晃的感觉都让人觉得自己是坐在一艘船上，事实上往窗外望去，集散地特有的黑色夜空下，她也正行驶在漆黑的海面上。 腹中的饥饿感提醒她应该进食了，身体也被集散地优质的治愈服务完全恢复，于是她就打开了舱门，来到了过道上。 “早安。” 刚走到楼梯前，陆凝就碰到了正好下楼的舒星若。她的脸色不是很好，手里捧着一盘用包装纸包好的食物，见到陆凝也没有用往日热情的语气打招呼。 “早，你……还好吧？” “还好，我还算走运……对了，上面就是娱乐谈话之类的空间，和我们每次返程所乘坐的差不了多少，只是空间更大，那里有所有这次升阶成功的人，你可以去看看。” “抱歉。”陆凝忽然说道。 “不是你的错误……请给我点时间。” 舒星若有点慌张地绕过了陆凝，匆匆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上楼之后，陆凝能够看见一间宽广的大厅，有一些脑袋是向日葵样子的侍者正在来回走动运送饮品。就在一个微微停顿间，身边就传来了侍者谦恭有礼的询问声： “陆凝小姐，请问是否需要导引？” “这里和一阶的有什么不同吗？” “大体上没什么不同，那么在您进入之前，请允许在下将二阶集散地的一些注意事项告知。” 向日葵侧身比划了一下身边的座椅，陆凝走过去坐了下来。 “请讲。” “二阶集散地大体上和一阶并没什么不同，无论是场景分类还是滞留时间都一样。当然，本次三个自然日的游轮航行是作为附赠品给各位的，不包含在滞留时间之内。”向日葵将手掌向前平伸，一份包装精美的信函落在了他的手中。 “对于能够进入二阶的各位，我们提供了一份讲解书，注明了很多需要留意的事项。您的时间宝贵，我在此只提醒最重要的三点内容。” 陆凝点点头，接过了那封信函。 “第一，二阶集散地开始，得分可能为负，因此请注意您自己的分数不要归零，一旦归零，哪怕之后用什么方法补充也必然被送入‘处决’的场景。第二，二阶集散地是第一次人员汇聚，请务必相信我们官方提供的信息，而不是旁人提供的私人内幕，若因此造成了诸位的死亡也是我们的苦恼。第三，请注意您自身的灵魂状况，相信您的目标是回到自己的家乡，那么保证一个健康理智的灵魂也是非常重要的。” 说完，向日葵向陆凝深深鞠了一躬。 “此外，任何合理要求都可以向游轮上的侍者提出，此处的全部服务都是免费的，请尽情享受这个假期。” 侍者自行离去，陆凝将信函放入了怀中，目光向这个大厅内望去。 常规可见的吧台，如今除了饮品还提供各种点餐服务，一个个独立的小型店铺排列在另外一侧，各种娱乐都可以在此享受。如果讨厌人数过多的大厅，还可以要一间单间，就在走廊的深处。 集散地对于物质生活可谓毫不吝惜。 如今大厅里人不多，吧台那里趴着两个喝醉了的男人，角落里的一张圆桌旁坐着陈方宇和他的几个同伴，看到陆凝几人也挥手打了个招呼。 “看到我的同伴了吗？”陆凝走过去问。 “七号房间，你过去按门铃就行了。”陈方宇似乎心情非常好，毕竟活了下来还通过了升阶，哪怕明知前路艰险也能允许自己放松一下。 道过谢后，陆凝便走到了七号房门口，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被打开了，莫怜人看到陆凝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拉开门将她迎了进来。 陆凝走入了门内，发现这个房间很大，而且这里的人也不少。 宁夜衣蜷在沙发上，脸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一只手捏着本侦探，另一只手垫在脑袋下，整个人都和外界隔离了开来，她手边还堆着一堆来自各个世界的悬疑探案类作品，不用说都知道她有多满意。 朱宏烨和楚剑庭各自拿着一瓶酒坐在隔着一片玻璃的一个小型影院那边，巨大的荧幕上放映的是一部看上去相当粗糙的武打电影，但两人都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宿笙歌坐在一台虚拟现实游戏机前，头上戴着个头盔正在沉浸式体验当中，算是比较安静的一个了。 中间则摆着一张方桌，程雾泠、赵晨霜、莫惜人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正在方桌前玩着一套不知道是什么的桌游。 “醒了？” 程雾泠抬头看到陆凝，问了一句。 “嗯……别的人呢？” “舒星若心情不好在房间，叶缇丝估计在船头吹风。别的人或者死了，或者没升阶过来。” “他是谁？” 陆凝抬手指了指和三个人一起玩游戏的那个男人。 男人用略带打量的目光扫了一眼陆凝，也没站起来，靠着椅子自我介绍道：“我叫向翼，本来我们应该在场景里认识的，可惜后来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他是童话天国的人。”赵晨霜补充道，“据他所说，唯一见到你的那次是在牢房，那会他是个小女孩的外貌。” “那个小女孩？童话天国？就是你——” “没怎么样吧？你们这次过得轻松也有我一份功劳在里面啊，我可是这次得分第三。”向翼挑起了嘴角，“说明官方也认可我的成果呢。” “第三？他是怎么知道的？”陆凝看向程雾泠。 “前十名在游轮的公告上，没有名字，但是有得分。”程雾泠淡定地说，“大概是告诉升阶的各位别太自满，看看别人的得分这样的意思吧。” “那他是童话天国的……” “嗯，不过不用担心，进了场景我们谁都不会留手，现在放松点。”程雾泠瞥了向翼一眼。 “真是可怕啊，要不是我胆子大都要被吓住了——喂，轮到你了啊。”向翼捏着手里的卡片向程雾泠扬了扬。 陆凝这才注意到四个人玩的好像是规则十分复杂的一套卡牌桌游，光是颜色和卡片就分开了好几种。 “那么……首先行动牌，宝藏发掘。”程雾泠抽出一张手卡扔了出来，然后伸手抓向面前一叠画着金币牌背的卡片，“翻开最上方两张，并触发效果。” “嗯？” “这两张是我之前用【占星师杜兰】调整的，首先是‘闹鬼农场’，然后是‘暗黑渡鸦’。闹鬼农场是回合持续效果，那么暗黑渡鸦判定，投掷骰子，如果结果是1、3、5我的全部兵力翻倍，如果是2、4、6的话全部兵力死亡一半。” 程雾泠拈起起一枚白色的骰子扔进了桌子中央的盘子里。 “是四！哈哈！”向翼拍起了手，“这下你那点士兵全都完了！” “闹鬼农场的效果，本回合内损失的兵力转化为相等数量的一级亡灵。”程雾泠平静地将自己面前的一些白色计数码移除，然后放上了一些黑的。 “是的，不过你选择的是人类，人类和亡灵共存的附加成还会让全部兵力的战斗力折半计算。你完蛋了，下个回合我……” “当我一半以上的兵力处于士气低迷的状态时，危机牌‘血腥献祭’就可以触发，通过牺牲一半低于原本士气的兵力，抽取一张英雄。那么……【工匠大师哈维尔】，被动效果是科技等级+1，这样一来我的科技就是四级了，同时被我献祭掉的人类兵力也转换为亡灵。” 向翼明显是没预料到这样的结果，顿时抢过牌看了起来，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接着，本回合的制造权也用于招募一名英雄，规则效果，当我的全部兵力属于同一兵种时，可以招募该兵种或自己原本选择阵营的英雄。我这次抽取亡灵系英雄，【血骑士莱赫特】，被动效果是额外进行一次亡灵兵员制造，我制造LV4的亡灵兵种，死亡祭祀。” “什么？等等，不要啊，老大，我和你结盟如何？”向翼顿时做出了投降状。 1 机密文件XB-002 【以下内容为机密文件XB-002录入书库记录（阅读准许） 升阶场景：血灾 总结：升阶完成，场景各项任务均有触发完成，难度维持合理，结果良好。 规制输送：873人 实际升阶：48人 未升阶生还：55人 人员报告：10%以上的生还率，符合标准人员预期。升阶成员表现优异，值得重点考量，已经派遣运输船送往二阶集散地。 得分具体数据（姓名部分禁止游客观看） 1-程雾泠-37600 2-陆凝-35800 3-向翼-31200 4-莫惜人-26400 …… 任务首次达成记录： 一、你已被执行秽血仪式，想办法活下来。（沈新月） 二、调查长寿村的真相。（向翼） 三、调查月亮湖隐藏的秘密。（宁夜衣） 四、获得足以证明“异常”存在的证据。（莫惜人） 五、在下一个红月仪式的晚上逃离。（沈新月） 六、（可选）调查山顶城堡的秘密。（程雾泠） 七、（可选）以健康人的身体逃离。（陆凝） 八、（可选）保持理智完成梦入仪式。（宿笙歌） 九、（可选）根除血灾。（程雾泠） 该内容将允许█级以上游客查阅，需要提供职员权限。】 =================== 在程雾泠的亡灵大军碾压下，向翼的兽人部队迅速被吞食一空，为了爆兵才攀到LV2的科技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程雾泠突然摸出来的LV4兵种攻击的，四个英雄的围剿也弥补了单体战斗力上的不足。 “完蛋了！” 向翼将自己的主城卡翻面表示认输，随后从桌子下面拿出一瓶苏打水开始喝了起来。 “推荐个有点意思的桌游吧。” 接着程雾泠又靠着双倍亡灵速推解决了莫惜人和赵晨霜的军队，二人明显对这个游戏还不熟悉，很快也投了降。 “这游戏是你推荐的？” 陆凝看着在椅子上躺尸的向翼，问他道。 “我们家那边挺流行……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经常玩，玩输了也正常吧！” “我第一次玩。”程雾泠合理补刀。 “你就是个怪物……”向翼咬着牙骂了一句，扭头看向了陆凝，“我听说你好像想杀我来着？” “没错。” 陆凝已经猜到了这个人是什么人，也无需掩饰。 “有意思，你杀了秦照临，那就意味着你有点资格。不过二阶测试场你还没玩过吧？别到时候自顾不暇到没本事杀我了。” “放心，这点余暇我还是腾得出来的。”陆凝并不理睬他话里的威胁，“另外我和你没仇，单纯只是觉得你对我有害——所以你最好别再和我分到同一个场景。” “你们这些人都这么硬气的吗？”向翼笑了起来，又看向了赵晨霜，“你呢？你的家族可谓阴魂不散，还有时间对付我吗？” “我这次的仪式是你来搞的破坏……抱歉，我比较记仇，一辈子的那种。”赵晨霜的笑容里无疑蕴含着怒火，只是涵养还在不会直接发作出来。 “那我还真是惹到了不少人啊，哈哈哈。” 向翼对于赵晨霜明显的敌意一点都不在乎，他的仇人数量根本不差这一两个。 “没必要在这里谈论仇怨。”莫惜人哼了一声，从桌子下方拿出一个对讲机低声吩咐了几句，很快便有一名侍者用托盘托着一副牌走进了屋子。 “既然刚刚那个游戏你不满意，我们就换个简单点的。”莫惜人盯着程雾泠，敲了敲桌子让侍者将牌放在桌上。 “愿闻其详。” “这副牌是我玩过的一个游戏，名叫‘边境村落’，是个变体的杀人游戏。如果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对自己的脑子有信心的话不妨来试试。” 程雾泠拿起那副牌，数量并不多，只有二十四张，其中十二张是蓝色背面，十二张红色背面。 “说说规则，我挺喜欢这种小游戏。”向翼咧嘴笑着，注意力已经放到了这边。 “这副牌的背景故事我懒得去说了，蓝色是身份，红色是职业。身份分为三种，防卫军、间谍和村民，职业十二张都不一样。” “三方混战？”赵晨霜随手从程雾泠手里抽了一张红的，翻过来一看，是一张绘制着“猎人”图案的卡牌。 “村长、医生、隐士、铁匠、猎人、樵夫、农民、渔夫、新兵、老兵、疯子和教士。这就是这副牌的十二职业，防卫军和间谍各成一个阵营，村民则单独作战，每个职业有一个特殊技能，防卫军和间谍的目标是全灭对方，而村民的任务就是不成为双方斗争的牺牲品——另外最后村民总数大于胜方时，存活村民会夺取胜利。” “虽然你没说故事背景，但是这个胜利条件听上去很黑啊。”躺在沙发上的宁夜衣突然说话了，“那么这个游戏的狼是谁呢？” “每个人。”莫惜人笑了起来。 ——每个人晚上都可以单独进行一次“击伤宣言”，攻击目标会受伤，击伤次数也会累计，当累计数量达到人数总和一半的时候这个人就会死亡，而击伤标记数量只有上帝清楚，桌上玩家只能得知是否受伤这个情况。 ——白天和杀人游戏一样会依序进行讨论投票，并进行一次放逐，不过如果出现平票不会再次讨论，而是直接进入夜间进行下一轮击伤。 “如何？十分简单的规则吧？”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是八人游戏……每个人就有四滴血这样吧。”向翼点了点头，“有点意思，来玩玩？” “陆凝，要不要来试试？”莫惜人向陆凝发出了邀请，不过她那个表情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可以。我们的人数……” “怜人你也过来，宁夜衣，加上你一个，这样就差一个……” “算我一个。” 叶缇丝推开了房门，她的头发又被自己搞的乱蓬蓬的了，脸也在海风中冻得有点发红，不过精神却非常好。 侍者充当了最为公正的法官，他从身份中选出了三张防卫军、三张间谍和两张村民，连续洗牌数次后依次发给了众人。接着，又洗过了十二张职业牌。 “等等，职业不挑选一下？”宁夜衣问。 “猜猜被盖了哪些职业也是这个游戏的乐趣之一，没信心吗？”莫惜人第一个抽出一张职业牌，微笑了起来。 “说的有道理。”赵晨霜也抽牌，接着众人依次抽了一张职业牌。陆凝将两张牌合在手里微微扫了一眼。 身份牌是间谍，而职业牌是樵夫。在一个走过山路，背着大捆干柴的人旁边，竖着写着一行红色的字。 【早出晚归的他，有幸看见了凶手的脸。】 接着是职业技能，在卡片下方。 【当你被击伤后再次被击伤时，可以向法官确认当晚对你进行击伤的人。】 “对了，十二职业技能是什么？”向翼一边看着自己的卡一边挑起了嘴角。 “村长每晚可以验一个人的身份牌。医生每晚可以洗掉一个人所有击伤标记，前提是那个人没死，而且不能连续救治。隐士每晚最多吃一枚击伤标记。铁匠有三枚护甲，每晚可以放一个，护甲抵消一枚击伤。猎人在单数晚上一次能上两个击伤标记。樵夫挂伤之后看攻击者。农民死亡时给两人上一个击伤标记。渔夫可以在双数晚上暂时脱离游戏。新兵夜间死亡可以留遗言。老兵的击伤上限加二。疯子被放逐后隔天可以回归。教士可以宣言三次职业，命中必须翻开职业牌。” 程雾泠一一说道。 “记得很快嘛。”莫惜人点了点头，“大概就是如此，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就从你开始顺时针编号好了，开始吧。”陆凝将牌放进衣兜，闭上了眼睛。 侍者首先确认了十二张职业牌的归属，然后便说道：“铁匠是否上护甲？给谁？好，接着，村长选择检验对象……完毕，请所有人进行击伤宣言。” 陆凝靠在沙发上仔细思考了一下。 繁多的身份牌加大了游戏的难度，但是实际上产生的扰乱并不算很多，第一晚具有决定性力量的就是村长，而如果村长教士同时存在，那白天到来时二人就可以互证职业。 可是阵营不明的情况下，互证也要看教士是否主动。 按照顺序，八个人依次是：莫惜人、程雾泠、宁夜衣、向翼、陆凝、赵晨霜、叶缇丝和莫怜人。第一晚虽然很像是观望形势的晚上，可村民不会在乎宣言击伤，这里的每个人的性格也不会在乎当晚宣言击伤。 陆凝比了一个“四”的手势。 “所有人确认，接着，医生是否治疗？樵夫是否看攻击者？” 问到樵夫时，陆凝睁开了眼，不过侍者的双手交叉，明显是今晚自己没有被攻击两次以上。 “那么，今晚的时间到。” 侍者说完，所有人睁开了眼睛。随即便是受伤者公布：“今天的受伤者是，莫惜人、程雾泠、陆凝、叶缇丝。” 陆凝微微交叉着双手，已经有了些思绪。 向翼是铁匠或者医生，除了这两个职业以外不存在击伤无效的情况。没有死人，伤者只有四个，说明有部分人确实采取了第一晚观望的态度。 “那么，由我开始发言，我是村长。”莫惜人微笑着看向了赵晨霜，“我昨晚验了赵晨霜，我们是同阵营的，如果你是教士可以翻我牌子了。” 赵晨霜抱着胳膊不为所动。 “真是伤心啊，队友的问候都不回应一下的吗？那算了，我接下来会去找剩下那个队友，不过不会再说出来了，你们要是胆子大就来杀我试试。我村长活的越长，对我们阵营就越有利。” 莫惜人说完，看了一眼程雾泠。 “向翼是医生，他昨晚治疗过自己了。”程雾泠开口就是直入重点，“嗯，你们可以认为我是猎人。不过阵营没确定的时候最好还是别随便攻击，村民除外。另外这游戏里面的身份信息只有村长能验，所有人都能攻击的话也无法从攻击性判定身份，到底如何确认友军……你们要想清楚了。” “没信息，我这里现在是视野盲点，我的身份晚上没什么作用，我要看看后续的态势。”宁夜衣摆了摆手。 向翼笑了起来：“是的，我是医生，可是你们谁想杀我？只有我能洗标记，你们不确定身份的时候只能留我在局里面，我……” “教士验向翼的医生身份。”莫怜人忽然将自己的职业牌翻了过来。 “验证通过，向翼先生，您的身份牌请翻开。”侍者伸出了手，而向翼脸色微微有点难看，将身份牌翻了过来，确实是医生没错。 “第一天就被扒出来了呢。”赵晨霜冷嘲热讽了起来。 “哈，那有如何？你们……”向翼还想说那套说辞，但话说到一半却猛然一顿，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医生不是这个游戏的必需职位，村长才是。”陆凝仰躺在沙发上，淡淡笑着说道，“无论表面职业技能多么花哨，游戏的核心是判定身份，所以桌上唯一不可缺少的就是村长，别的人都差不多。” “喂！我们可能是队友！少一个人的话……” “排除你治疗自己的一半时间，你的有效治疗顶多是两次，而在此期间你判断出队友的几率又有多高呢？如果你能判定，那你最有可能跟村长一队，假设莫惜人所说团队确认成立，那么你和我必然不是一队。如果你不能判定，你的这个治疗能够放在队友身上的几率就是七分之二，两次都对的几率是四十九分之四……反而是治疗敌人的概率更高一些，所以你唯一剩下的价值就是每晚一次的击伤宣言了，这一次机会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说罢，陆凝瞥了一眼赵晨霜：“发言结束。” “虽然你试图排除一些可能性来设置逻辑陷阱……但是我赞成让他先走，所以我没意见。”赵晨霜放下了双手，“令我比较奇怪的是叶缇丝吃的那一下是谁给的？你们三个算是焦点人物吃刀正常，叶缇丝无路如何也不至于首夜被刀吧？除非……” “除非是村长验出我并非同阵营。”叶缇丝看了看莫惜人，“你真的是第一天验了赵晨霜吗？又或者，你真的是村长吗？” 莫惜人只是微笑。 “教士，你如果怀疑的话不妨验验她，今天白天不宜出人，晚间解决好了。” “我是教士，我会选择我觉得合适的时候验人。除此之外我也做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分析了，虽然医生的确和陆凝说的那样有一些问题，但是白天不能出，我来投他。各位如果同意的话就罢票，晚上杀他好了。” 莫怜人说完，侍者宣布进入了投票环节。 2 二阶 白天的结果是莫怜人投了向翼，向翼投了陆凝。而晚上例行询问之后，第二天向翼果然被“杀”了。 也就是说昨晚至少四个人投了他一票，另外今天莫怜人也变成了伤员，显然有人并不希望这个教士继续存活下去。 “姐姐，你害怕我翻你的职业吗？”莫怜人抬起头，略带疑惑，“我只能想到这个理由。否则我职业明牌没必要现在受到攻击，毕竟我这种带有确认性质又能自证的职业在这个阶段还算重要，我不认为别人有理由攻击我。” 接着是叶缇丝：“但是村长没必要散点打击，甚至不用报身份出来，只要暗中示意集中攻击某个敌对成员就可以了。所以现在是有人验出了我是敌人，然后莫惜人不是村长，只是在诈赵晨霜？” “这个推论我比较赞同。另外一个问题是，昨晚猎人不能增伤，攻击向翼的四个人是谁？虽然我们昨天那么说了，但我想每个人都考虑了友军误伤的可能吧，我以为他今天不会死呢。” 赵晨霜伸出手指点了点在座的几个人。 “陆凝、程雾泠，你们两个昨天在标向翼的过程中发言很多，我需要听听你们的说法。另外宁夜衣你也得多说两句，否则划水人员优先被推出局是惯例，嗯……就说到这？” 陆凝沉吟片刻，笑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吧。我昨晚没攻击。” 这句话所隐含的意义可就多了。 “另外我的视角已经有点清楚了……村长存在，而且已经成功和同阵营取得了联系。至于他们和我是否是同一个阵营我不清楚，但是场上已经有了结组势力。莫怜人的击伤来源也不明。村民现在已经成为双方拉拢的势力了，我……今天白天要推程雾泠，因为我怀疑她晚上有功能。”陆凝的目光转了一下，“如今言多必失，你们自行理解。” 她昨晚并没收到有人攻击自己的信息，也就是说自己还不是一轮焦点。 “是的，村长已经结组了，毋庸置疑。”宁夜衣微微伸了个懒腰，“那场上的组成已经比较清楚了，莫怜人你和村长不在同队，莫惜人敢跳出来诈村长不怕被反拍可能是疯子，陆凝你要借刀杀医生是为了排除干扰估计是樵夫？走的向翼是医生，我的职业……嗯，这样多半明白了，今天白天推程雾泠，没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被推上了焦点的程雾泠这才开口。 “叶缇丝和我们对立，晚上刀她，今天白天我投票出宁夜衣。莫怜人你是村民，你只要存活到最后就可以了，今晚我们阵营不会再刀你。陆凝是樵夫，留她到最后一晚再解决。被埋下的牌是铁匠、新兵、老兵和渔夫。” “啧。”莫惜人不满地叹了口气，“你们能不能别一上来就玩得这么快？这游戏里的尔虞我诈呢？投票吧，两天够村长验出同阵营了，投完就一切明白了。” 随后，众人同时投出了今天的推人票。 叶缇丝、陆凝和宁夜衣投了程雾泠，程雾泠、莫惜人和赵晨霜投了宁夜衣，莫怜人弃票。 “拉三打二，你们已经组好队伍了。” 陆凝认真地看了一眼程雾泠。 “没办法，那就看晚上了。”程雾泠也回看了她一眼。 一夜经过，陆凝果然没吃到任何人的刀。 第三天转过来，死者是叶缇丝和莫惜人，同时宁夜衣受伤。 “你们还真拿了猎人啊。”程雾泠瞥了叶缇丝一眼，“这一刀确实不错，至少让差距回到了原点，顺便，陆凝，你既然是间谍阵营，现在是准备拉村民阵营还是要和我们一起先票他们防止他们单吃胜利呢？” “等下！我明白了！”莫怜人忽然大喊了一声，“教士翻程雾泠隐士身份！” “翻对了。”程雾泠拎起自己的职业卡翻了过来，随后继续说道，“宁夜衣你是村民吧？农民职业？我们白天要出你就是为了防止你的技能，不过现在你们两个村民也是一个很有机会的阵营了。我想第二天晚上和我们一起下刀向翼的是莫怜人？你们现在已经清楚阵营了吧？来打明牌。” “你在分票。”宁夜衣接过了话，“赵晨霜是村长，你们两个人只要判断好我们的敌意方向就可以操控白天投票了，毕竟是三方博弈我们和陆凝肯定不是一条心。但话又说回来，你既然知道我是农民，那我们晚上还是可以追刀的，现在只要不让你知道我的投票意图就可以了……目前我们也是两个人，无论白天晚上都不吃亏，看陆凝的态度。” “出隐士，现在村长作用已经没了，我不投农民表身份就可以，现在要拉平三方差距，我这里是弱势方但也同样是你们两边的求票方，而我白天晚上都能看见你们所有人对我的态度，猎人没了，我身上最多三血，你们不齐心一晚上是解决不了我的，而我第二天白天就能推了那个对我有敌意的阵营。”陆凝一脸轻松的样子，“我可不打算输得太彻底。” “第一天莫惜人，第二天程雾泠，第三天宁夜衣……所以说这个验人到底用处有多大啊，不过是来提供逻辑起点的吧？”赵晨霜抱着胳膊仰在椅子上，“我是要赢的，怜人，你们晚上又杀不死程雾泠，那我现在提议出陆凝你们肯定不同意。要不这样，白天罢票，今晚我们击伤宁夜衣，你们刀程雾泠，她吃刀之后剩下的可以用农民连带解决，我们都剩下一个无伤害相关职业的再来互相算计如何？” “虽然听上去不错，但是我并不能确定程雾泠身上挂了几伤。如果今晚我们击伤她后她是两上，那下一天农民死亡就未必能保证将她连带，而且陆凝的票我们也不确定究竟给了谁……白天不能罢票，罢票就会让你们有机会偷人。我要投掉隐士，就这样。”莫怜人说道。 投票开始，陆凝、宁夜衣和莫怜人三票出了程雾泠，赵晨霜和程雾泠却并没出票。 “意料之中的结果……挺有意思的。” 又一个没有人动陆凝的晚上之后，莫怜人和宁夜衣白天一睁眼就交换了一个眼神。而侍者则宣布赵晨霜也被击伤了。 “你们两个肯定要联合起来了吧，我跟宁夜衣的白天票。至于晚上既然没有死人，那估计刀都散了，你们准备做什么？” “我听陆凝报刀算刀数了，恐怕这次被她扳回来局面了啊，失败失败。”赵晨霜也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自己的谈话轮。 “零。你吃了两刀，你晚上的刀肯定给莫怜人了，我也一样，那么她还差一刀死，白天我们两个盯住宁夜衣票就可以了。”陆凝也说得干脆利落。 宁夜衣想了想，轻笑了起来，说道：“那白天投陆凝好了，晚上我们让一刀。” 陆凝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果然在这里想忽悠人都难。 平票，晚间陆凝收到了来自莫怜人和宁夜衣的攻击，她则指向了宁夜衣。白天转过，莫怜人死亡，剩下的三个人也基本局势明了。 “宁夜衣今天白天出，然后我们都是三标记，同归于尽的结局。”陆凝将手里的卡片扔了出去，扭头看向了观战的莫惜人，“这是不是你早就估计好的？” “哈哈哈，谁让程雾泠半途就挑成明牌打了？要是还在打暗牌恐怕就不是这种结果了啊。”莫惜人大笑起来。 “因为没必要打暗牌。”程雾泠瞥了一眼向翼。 “呵呵呵……” 向翼是没想到连这种小游戏对方都盯紧了自己严防死堵，一方面接纳自己进来“谈论”一方面又不给任何深入了解的机会，这也算是一种示威了。 最终他能了解到这些人的性格也不过是和场景当中差不多罢了。 带着不快的神色离开了房间后，向翼立刻恢复了那副阴鸷的表情，他掏出手机，里面已经堆积了好几封来信。 【二阶已经准备好迎接了，地点之后发送给你。】 【你找猎物别太上瘾，正事要紧。】 【不回复？那就是你小子又沉迷其中了？看到信息赶紧回复。】 【大哥生气了。】 “喂喂喂，大哥生气这种事就别告诉我了啊……这个无聊的家伙。”向翼挑起了嘴角，随手在手机上按了按。 【这一船有几个挺有意思的丫头，别让米莉知道，还有她那个混蛋弟弟。】 不一会，对面的回信就来了。 【不好意思，我们正一块挨大哥训，这条信息所有人都看见了。】 向翼直接骂了一句，随后将这句话也回发了过去。 ======================== 三天之后，游轮抵港。 二阶集散地的面积比起一阶来显然更大，建筑和各种景观设施也更多，这艘游轮并非唯一抵港的轮船，还有一些也正在从远方开来。 在此之前，陆凝已经从侍者那里了解到这次升阶总共有十个批次隶属这个二阶集散地了，时间上差距不算很大，来的人也不算少。 终究一阶的升阶考验并不很难。 被引导着下了轮船，码头通往集散地的大路上宽阔而幽静，这里也见不到一阶集散地那些闲散在周围的人员，因为又是夜间，所以周围除了官方的店铺以外安静得像是死城。 “这里就是二阶？” “看上去挺不错。” “一阶那个混搭的建筑风格可是让我难受死了。” 下船的游客们议论纷纷，语气悠闲。而二阶集散地也确实不再是那种各种风格建筑都有的样子了，整体都是绿瓦红墙的传统中式院落、亭台楼阁，所有商铺外面都挂着红灯笼，用墨笔书写着商铺的名称。 “虽然外观有所改变，但应有的功能建筑一应俱全，请诸位不必担心。另外请不要忘记二阶的每日滞纳金翻倍，请各位对自己的余额有所警觉。希望各位旅途愉快。” 向日葵的侍者排成一列，彬彬有礼地将游客们送出了码头。来到这里的很多人都已经提前认识了一些二阶的“前辈”，至少有一半人进门之后就很有目标地离去了。 “好了，我去找个地方住，别的明天考虑，你们呢？”宁夜衣看到这里的街景似乎心情非常不错。 “一起好了。”程雾泠说。 “那你们先走吧，我要去医院，不然今晚我睡不着的。”陆凝自己有别的计划。 “我和你一起。”舒星若说道。 “嗯……既然如此，那大家正好一起查查吧，好像花不了多少钱？”宁夜衣也来了点兴致，“弄清楚那个灵魂损伤也算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我就算了，这种事明天再说。”赵晨霜摆了摆手，“我要去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新功能，赚了钱就要好好花一下才过瘾。” 叶缇丝、楚剑庭、朱宏烨和宿笙歌都要去自己的组织报道，于是众人告别之后，陆凝一行便前往了医院。 一间中医馆的门脸后面，却有头部是各种药材的侍者组成的医疗小组和相当现代化的诊疗室。陆凝、舒星若、程雾泠和宁夜衣都是首次进入这里，稍微看了看周围的时候，便有两个头部是银花小草的侍者走了过来。 “几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那个……灵魂监测……”宁夜衣上去搭话。 “灵魂监测是免费的，这是二阶的福利。不过治疗是要收费的，各位要不要先查看一下？”侍者的声音是很温柔的女声，光是听上去就有让人心情舒缓的感觉。 “在哪里做监测？”。陆凝问。 “请随我来，诸位是一起吗？” “一起。”宁夜衣点点头。 很快，侍者就领着四个人走进了一间淡青色的房间，房间两侧排列着数把有着繁复装置的治疗椅，一个金属头盔挂在扶手上，还有电子屏幕从侧面延展到面前位置。 “诸位坐在椅子上，戴上头盔，我们会开始进行灵魂扫描，监测诸位灵魂上发生的畸变。所得结果也能够在屏幕上显示。” 侍者介绍了一下，然后协助四人依次坐在了座位上。 “这感觉可是有点怪异。”宁夜衣嘟哝了一句，拿起头盔带上，抬头看向了屏幕。 屏幕上的显示内容很简陋，黑色底上只有五个绿色的方框，上面标识着文字，分别是侵蚀、狂乱、腐朽、感染和裂解，文字下方则有一个硕大的百分比符号。 “我能问问这五种分别是什么意思吗？”陆凝问道。 “当然。”侍者一边启动机器，一边开始了讲解。 3 灵魂的归处 “侵蚀会让灵魂变得趋向负面，无论是思维、感情还是行为都会更加趋向于消极或者痛苦的方向。作为最常见的一类灵魂污染，侵蚀所牵连的问题众多，建议早发现早治疗。 “狂乱则是扭曲一个人对于真实世界的认知，甚至完全转变其人生态度的一种问题，恨而生爱，爱而生恨，完全将一个人的心理化为不可知的深渊，这就是狂乱的结束，毫无疑问，比起侵蚀更加危险。 “腐朽消灭灵魂的自由和自主性，反映在现实就是让人变得迟钝、思考混乱、意识长时间处于浑浊不清的状态。腐朽到最终程度的人灵魂已经完全不具备生气，已经可以称为活着的尸体了。 “感染是一种能够影响周围人灵魂性质的未名狂热病症总称，表现为传染、执着于某种事物、特殊恐惧、幻觉，感染本身或许不那么厉害，但基于能够影响别人的特性，也十分危险。 “最后，裂解，代表一个人灵魂独立性的消失，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精神分裂一类的问题，而是像被意识附身，或者被过于庞大的记忆洗刷灵魂导致的自我认知破灭问题。裂解的终点是将人完全替换为上位意识的傀儡或者精神分身，我想你们都不会愿意变成那个样子。” 侍者娓娓道来，也将每种问题的详细后果向众人讲述了。很快，机器上也出来了结果。陆凝看着自己侵蚀和腐朽各5%的进度，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该庆幸。 “侵蚀10，腐朽15，我是不是该治疗一下啊？”宁夜衣笑着问了侍者一句，她语气里的轻松感也让陆凝觉得事情还不是特别严重。 “侵蚀10，狂乱、腐朽和感染各5……我要治疗。”舒星若语气有些沉重。 “治疗的话，每消除1%要收取1000点的费用，另外因为是灵魂方面的损伤，治疗也有可能对您的人格、记忆、心理和思维造成一定的损伤。” “什么？这不是和灵魂损伤没区别吗？”程雾泠抬起了眼睛，看向侍者。 “首先，治疗是彻底清除，那之后的损伤依旧会从零开始计算，而累计越多治疗时发生损失的可能就越大，因此我们建议的就是早发现早治疗。另外，治疗所造成的损伤至少无害，不会太过影响您之后在场景中的思考和行动，而被监测的这些发作可能会造成您的死亡。” “明明是你们的场景造成了我们灵魂上……” “如果您觉得这条生还的路太艰难，我们推荐您放弃。”侍者的话依然温柔，但并不再带有感情。 程雾泠目光微微一沉，随后摘下头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个百分比不累计到100%就没问题吧？” “只要不到100%，您的思想就依然还属于您自己，只是因为累计会造成您精神上极大的负担，建议您及早……” “那就可以了。” “喂！程雾泠，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吧？”陆凝喊住了她。 程雾泠走出诊疗室的身体微微停顿了一下。 “我的过去、我的记忆、我的思想组成了我作为‘程雾泠’这个整体，我不会接受任何影响我自身完整的情况，至少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不行。我的记忆不能有丝毫缺漏，抱歉，再见。” 说完，程雾泠推门而出。 “这位小姐恐怕不会接受治疗了，请问……各位呢？” 侍者转向剩下来的三个人。 陆凝掏出手机，将相册打开，导出了一份照片，重新命名。 【全家福】。 “我要回去，除此之外的东西都无关紧要。”陆凝抬起头，“丢掉的东西重新认识回来就好了，忘记的人再次记忆就行了，只要我还活着，这一切都能找回来。” “诚惠，10000积分已经扣除。” 灵魂治疗的过程并不痛苦，甚至还很舒服。而治疗结束之后陆凝也并没感觉自己哪里有什么不适，甚至也不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 照片、父母、自己念书的学校、认识的朋友、喜欢的书籍、下棋获奖的瞬间……这些记忆依然历历在目。 “虽然您可能觉得自己状态很好，但损伤也不是那样巨大到可以轻易察觉的地步，我们不希望您过于乐观。除了升阶考验以外，测试场景不存在开场便获得损伤的情况，因此还请在旅途中注意不要接触可能损害您的那些秘密。”侍者将陆凝从治疗舱中扶起，悉心叮嘱道。 “……我明白了。” 陆凝爬起来，看了一眼外面，另外两位的问题比她严重得多，得到的分数还要少，现在也只能选择修复一部分，之后再作打算。过了没多久，两人也都结束了自己的治疗过程，起身之后的神色同样有些微妙。 侍者再次对两人说了一遍刚刚的话，并一再提醒灵魂监测的重要性。等到三个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住的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哈~~~”宁夜衣打了个哈欠。 “大概还是有的吧，集散地的容纳能力是足够的。” “开玩笑而已，我们找找吧。” 二阶的住宿条件也有所升级，最后三人找到的住所是一间四合院式的住处，比起之前那种筒子楼一样逼仄狭窄的地方不知道好了多少。里面的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每个人都有一个单独的房间，中间还有个宽阔的院子，完全对得起每天五十的价格。 兜里有上万分保底的陆凝自然是不在乎这点开销的，当即就办了入住手续，然后三人一人一间屋子好好享受了一个安宁的睡眠。 脱离了场景之后，这短暂的安心也让人彻底放松了下来，陆凝甚至第二天起得非常晚，这一觉也睡得极沉，甚至让她都有点诧异。 等她出门的时候，发现另外两位根本没起，站在院子里活动的是这里的最后一位住客——这也是当然的，集散地的惯例就是一栋房子住四个人。 “早安。”这位穿着黑色日式校服，打着紫色领结的女生向陆凝微微点头致意。 “早安……你好，我是陆凝。” “藤井雪音，很高兴认识你。”女生微笑着伸出手，和陆凝握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是刚刚升阶的吗？” “是的。你也是吧。” “没错，有惊无险。只是我来这里时别的房间都满员了，我以为我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了，能碰到你们真幸运。” “能问问你升阶时候的场景吗？”陆凝边说边走向了院子里的石头桌椅那里坐下，发现那里已经摆好了一份糕点。 “妖京物语。总体来讲是夹在妖魔和驱魔师的战争之间，拼命求生的任务。” 藤井雪音也在桌旁坐下来，姿势端正，双手自然地交叠在一边膝盖上，却并不显得突兀，很显然经历过很好的家教。 “请用，这是今早锻炼前制作的糕点，手艺一般，请勿嫌弃。” 她抬手示意了一下桌上的食物。 “那就不客气了。你们的任务听起来很宏大啊。” 陆凝捏起一块白色的米糕，放入口中，绵软中透出温和的甜味，确实并非精湛的技艺，却很有家庭的感觉。 “前线才是战争，我们只能躲在各处避免被波及。如果想要参战就得投奔驱魔师的一方，可是学习几天的驱魔术只能对付小妖怪，碰到哪怕队长级别的妖怪都打不过，终究还是当了炮灰去送死。” “你太谦虚了，既然你知道这一点，至少也是上过战场了吧。” “侥幸存活。”藤井雪音微微一笑。 陆凝又吃了一块糕点，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有没有去医院做过灵魂监测？” “还没有，打算今天去看一看……怎么？难道那里有问题吗？” “不……我怀疑是因为治疗的缘故我今天才睡了这么久，如果你今天要去的话，我希望能帮我验证一下。顺便，治疗费用很贵。” “这个不是问题。” 陆凝听了也笑了起来，谦逊中的自信，这个藤井雪音也肯定是一个高分通过了升阶的人。 直到中午时分舒星若等人也没有起来，而藤井雪音在活动之后便前往医院去做诊察。陆凝闲来无事，便走出门开始逛街。 集散地外表虽然换了个样子，功能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更加宽敞了。白天的时候路上有很多人脸色匆忙地走来走去，和一阶那里遍地闲人比起来，这里的人更加有种都市感。 不知不觉，陆凝就走到了一座茶楼的下方。 “银星会啊……” 她抬起了头，想起吕文硕的推荐，似乎是说来这里找一个叫李明灯的人。 想到就做，她走进去，找了个衣领上有银色星星标记的人，询问这里是否有个名字叫李明灯的人在。 “你是什么人？找他做什么？”被询问的年轻小哥明显有点怀疑。 “一个叫吕文硕的人告诉我，升阶之后来找李明灯，参加【蔷薇十字】的入会资格测试。”陆凝说。 小哥眉毛挑了挑，满脸怀疑最终还是按捺住了没说出来，伸手指了指楼上：“雅间四号，敲门的时候说一声你来做什么。” “多谢。” 陆凝抬脚走上了楼梯，二楼全是包间的封闭房间，虽然说看上去都是竹木结构不怎么隔音，可是谁知道集散地有什么黑科技来保证这里的隔音效果。 四号间，敲门，说出来的目的，陆凝一一照做了，很快，里面就传来一声“请进”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看到了坐在一张小桌前正在泡茶的李明灯。 他的年纪大约三十出头，蓄了一点胡须，身材高瘦，穿着非常合身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容貌虽然不甚出众却很有种干练的气质。 “坐，等两分钟，茶就泡好。” 李明灯面带微笑地起身给陆凝拉过来一把竹椅，等她落座后自己才回到了原位。 “我想知道……” “别着急，我会向你说明。”李明灯温和地打断了陆凝的话，随后提起茶壶将里面的茶倒入了两个紫色的瓷杯当中，将其中一杯放到了陆凝面前。 “谢谢。” “既然吕文硕已经向你说出了蔷薇十字这个名字，那你大概也知道这是银星会的上位组织了。首先，你要明白，加入银星会和加入蔷薇十字是两个概念。” “请讲。” “银星会有着严格的培养机制，也针对新人会投入很多资源，不过并不禁止自由出入，如果有人觉得腻烦了这一套做法可以随时退出，我们不会阻拦，因此它的作用类似于‘学校’。”李明灯捧起茶杯，让水雾慢慢带着茶香拂过鼻端。 “而蔷薇十字不同，它是‘军队’，是我们整个组织的中坚力量，在这里你不会受到成长制约的限制，也不会频繁接受命令让你参加某一次测试场。在这里，整个组织的大部分核心情报也会向你开放，同时，这也就意味着你没有退出的资格，那会被视为背叛而由蔷薇十字的每个成员追杀至死。这个，你理解吗？” “包括像星界圣堂那样的也不行？” “作为一个例外，我们可以允许挂名，但实际加入星界圣堂的做法同样是禁止事项。直到你死在某个场景中或者是成功通过五阶回家之前，你只能为蔷薇十字效力。”李明灯的语气微微加重了一点。 “明白了，但是你们肯定会拿出对得起这份忠诚的回报吧？” “是的，我可以告诉你这并不会让你有什么损失。”李明灯抬起手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十字形缠绕着蔷薇藤蔓的徽章，向陆凝展示了一下。 “可你们如何确认有没有人叛逃呢？” “你知道游客等级吗？” 陆凝点点头。 “监管者是组织高位的‘头脑’们，他们的等级和权限足以调查清楚叛逃与否这样的问题，所以在你申请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是否接纳这样的条件。” 虽然用词比较严格，但是李明灯的意思却是要陆凝深思熟虑之后再来申请入会资格测试的。这样的态度也让陆凝更加放心一些。 机会摆在眼前，没理由不去争取。 “好。” 4 死亡深渊——幕间完 “入会资格测试很简单，在你的下一次测试场中，拿到9000以上的分数，并且完成至少两项可选任务。如果是对抗类场景的话，你的阵营要取得胜利。狩猎类场景的话，你要完成狩猎任务。仅此而已。” 陆凝从茶楼里走出来，脑子里还想着李明灯的话。 很简单…… 李明灯所说的每一条都反映出蔷薇十字只要精英的本质，和银星会那种3000就收人的标准完全不一样。陆凝是知道测试场得分可不会因为升阶就放宽给分的标准，在一阶拿3000的表现和二阶3000是基本等同的。 不过现在陆凝也不觉得这个分数那么高不可攀了。 离开茶楼之后，陆凝在四周各处也转了一圈，特别是“人类特写”那家商店。 这里提供整容的服务，不仅仅是脸，包括身高、体型、性别等都能完全换成另外一副模样，之前向翼那个小女孩的样子便是在这里调整出来的，而这样的容貌可以直接带入场景当中，缺点是当你离开场景时自动修复会把所有整容结果全部消除掉。 陆凝稍微问了一下价格，这种能够在场景生效的服务果然价格不菲，5000分一次。 顺便，这项服务就算将人变成肌肉壮汉，也不会直接提升力量和速度之类的素质，因此不要指望靠这个投机取巧。 现阶段陆凝并不准备考虑这个，转过之后便离开，继续走了两条街道，便找到了宫殿构型的信息中心。 令人有点意外的是，信心中心外面靠着石狮子的台阶上居然坐着一个人。在这个每个人都十分忙碌的集散地里这样的闲人可并不常见。最巧的是这个人陆凝还认识。 “颜丹青？” 她走上前，看了看这个最初来到集散地时作为向导的女人。 当时的意气风发和英姿飒爽如今已经全然不见了，颜丹青有些颓废地坐在台阶上，手里握着一个酒瓶，她并没喝醉，但眼中早已没了神采。 “颜丹青，是你吗？”陆凝又喊了一声，对方才扭过头来。 “是你？我记得你。”她淡淡笑了笑，“好像过了很久一样，其实也没多久是吧？你叫什么来着？” “陆凝。” “嗯，陆凝，你升上二阶了啊，恭喜……” “你怎么了？”陆凝微微拧起眉头。 “失败了，快死了。”颜丹青指了指自己，“升阶完全陷入被动，任务大量失败，灵魂污染累计到了一个我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的地步，分数被扣到了负值……再过两天我就要去淘汰场景了，哦，说成处决场景可能更加容易理解？” “你……银星会不管吗？” “他们也没法拯救被自然淘汰的人，毕竟会里没有在淘汰场景的生还记录。我最后这点房钱是他们给我的，算是饯别？”颜丹青扶着石狮子慢慢起身，苦笑道，“死之前不至于露宿街头，也算是我没找错组织。” “我很抱歉。” “你抱歉什么……说起来你们好像是我最后带的一批人啊，当时的那些人如今都还活着吗？” “是的。” “那祝你们前路畅通无阻，千万不要落得我这种下场……也千万别小看了集散地的场景难度。”颜丹青将酒瓶随手抛进了远处的一个垃圾桶，“场景里我还是会挣扎那么一两下的，虽然机会不大。听着，二阶的升阶一定要做足了准备，那里所包含的时空诡计和逻辑错误陷阱远远比一阶那种直白的表现更加致命，而且场景里会开始出现真正的即死行为，包括无道理的即死flag……例如你拿错了杯子喝水，或者进门的时候迈错了脚。” “你就是这个原因……” “能多活十五天已经是我的幸运了，更多的人在场景中死得不明不白。知道死神来了吗？我感觉就是那样一场梦魇。”颜丹青拍了拍石狮子的头，“相比于我最开始认识的那些人，我活得已经最久了，经历的那些测试场也足够说一句人生丰富。你看看从这里经过的人，他们并不奇怪我在这里的样子，因为这样的人在二阶并不罕见。” 颜丹青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黑本扔给了陆凝。 “我认识的朋友大多不需要这个，他们二阶经验丰富，至于升阶场景我什么都没探索出来，知道的已经上报给组织了，你是新人就送你好了。” 陆凝翻开，发现是一本笔记，上面用娟秀的字体书写了颜丹青经过的所有场景名字、经历和总结，可以说是一位二阶资深成员最有用的东西了。 “拿着，你这么短就能升阶肯定比我有能耐，或许能看出更多东西来……万一我走了狗屎运从淘汰场景里生还再还我好了。哈哈，这下我身上也就没什么东西了，干净地来，干净地走……” 颜丹青摇摇晃晃地哼着歌，从台阶上走了下去，酒劲终于涌了上来，让她的情绪莫名有些高昂。 陆凝沉默地目送着她离去，心里清楚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 笔记本上，二阶的场景一共七个。 【风暴岛事件】、【恶灵迷宫】、【十一号嫌疑人】、【灯下孤影】、【暗星】、【沉默游轮】以及升阶场景【符文塔的遗物】。 拿着这本书，陆凝没有继续走进信息中心，而是折返回到了住处。 此时宁夜衣和舒星若也已经起床了，二人正坐在院子里吃午饭。陆凝回来后和她们说了一下颜丹青的事，也拿出了笔记本放在桌上。 “对了，我们的最后一位室友叫藤井雪音。” “东瀛人？”宁夜衣挑了下眉头。 “你们那边这么叫吗？嗯，应该是的，不过她和我们交流没什么障碍。” “看起来随着升阶，各个地方的人也都会被涵盖进来，以后说不准还有交流方面的问题，外语要捡起来了啊。”舒星若点点头说。 “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语言类无论来自哪个世界都是大同小异……至于这个室友既然住得起这里，想来本事也不小。”宁夜衣掏出手机晃了晃，“我给大伙发了一下信息，接下来的测试场我想我们最好错开时间，免得进入对抗场景还要互相残杀。” “同意。”陆凝赞同地说。 “不过一个场景还是有点认识的人比较好，叶缇丝回复说星界圣堂那边已经安排了一批共同进入的时间，八天之后她就会进入了。”宁夜衣打开手机划了两下，“楚剑庭和朱宏烨也是有组织安排的人，十二天后有进入计划。宿笙歌准备十五天满之后再去，赵晨霜……五天后。” “这么着急？” “她钱不够急着去赚分做治疗，我算是知道二阶大家的钱都花在哪了。”宁夜衣说着，手机又是一震。 “程雾泠打算七天后出发。” “也挺急的，我们怎么办？”陆凝从糕点盘子里又拿了一块米糕。 “我要住满。”宁夜衣说道。 “我可能要更长一点时间，升阶场景里我的不足实在太明显，再不提升一些就跟不上你们了。”舒星若说道。 就在这时，门口脚步响动，藤井雪音拎着两袋食物出现在影壁墙边。 “日安，各位。”她微微弯腰行礼，随后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藤井雪音，三号房的住客，今天早晨已经见过陆凝了，与二位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舒星若和宁夜衣也起身还礼，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很高兴认识二位，不知道是否有幸请各位尝尝茶点呢？我已经购买了一些半成品，大概很快就能好。” “这些东西比直接买原料贵吧？”宁夜衣笑笑，“那真是让你破费了。” “并不是什么大额消费，正好也能和诸位讨论一下经验，说起来还是我赚到了。”藤井雪音谦虚地说道。 “既然这样，我来帮忙。”舒星若上前帮忙拎起了一个袋子。 很快，四个人就围着一桌点心坐了下来。 集散地的分数除了作为货币消费以外，也同样是对于实力最直观的衡量，因此在客套寒暄之后，陆凝便直接问了一句藤井雪音升阶的收获。 “三万分的档。”藤井雪音并没直说具体的数目，“分数越高各个档次之间的分数差越多，我在三万这个位置。上面是三万五，下面是两万五的档，这会涉及游客权限……你们知道这个吧？” “当然清楚。”陆凝三人都点了点头。 “嗯，不过这也是因为升阶的不限分数，下次测试场之后我们也只能达到一万分封顶的档次了，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紧急查询的东西，现在是权限最高的时候。” “你知道的东西也不少啊。”宁夜衣有些惊讶。 “认识一些二阶的前辈而已，另外说出这些也能证明一下我的价值吧。”藤井雪音伸手点了点桌上的笔记本，“这本笔记同样有很多有用的内容吧？我并没有加入某个组织，因此对于二阶的情况也只是略有了解而已，也需要从别人那里获得信息。” “这没问题。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下一个测试场？”陆凝问。 “十五天期满之后，我有一个预定课程还要学习，大概要十天的时间完成。另外还要拜访一些前辈和同伴，时间上要和他们错开。” 陆凝和舒星若、宁夜衣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那么我们也把时间分开好了。” ====================== 七天后，陆凝再次来到了信息中心，她到得略早，在门口稍微等候了一段时间后，碰到了多日不见的程雾泠。 “早，你选择今天？”程雾泠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憔悴了不少。” 陆凝看着程雾泠的面容，微微有点讶异。现在的程雾泠依然还是那种冷漠的表情，不过脸色稍微有点苍白，隐隐有些黑眼圈出现在眼下，在集散地的治疗能力下，这种情况只有自己精神状态变化才会产生。 “最近有些忙，所以你还是要和我一起？”程雾泠看了看陆凝身边，“我建议你和别人一路……” “我已经意识到我们两个并非同一类的人了。不过这和我想要跟上你的脚步这件事没什么关系，至少现在我还想试试自己是否有所成长。”陆凝说道，“你不会不欢迎吧。” “没有，你无论是作为对手还是队友我都很高兴。”程雾泠点点头，同时也走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二人走进了信息中心，各自找到了一台自助申请的机器，开始了这一次测试场的申请。 很快，一份熟悉的信件就从申请机器下吐出。 【尊敬的游客： 您的测试场申请已经通过，现在请遵循指示，前往下一个地点接收本次测试场的内容。 ·三小时内前往月见楼宾馆，凭此信件领取224号房间钥匙，进入224号房间，拉上全部窗帘后坐在床上。 祝您旅途愉快！】 陆凝看完信，抬起头正好看见程雾泠点完申请，俯身捡起信封。 “宾馆？” “不是……我要去坐火车。”程雾泠拆开了信封，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至少这次我们不会一起出现在什么地方了。也有可能没在一起，那，祝你好运？” “嗯。” 程雾泠匆匆离开了，而陆凝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又戳了面前的机器屏幕一下，进入了申请界面。 界面干净简洁，左侧是升阶考验申请，右侧是通常测试场申请，中间隔着一个集散地的乌鸦标识，避免手滑选错。 程雾泠刚刚点的……是左边？ 陆凝对自己的记忆力和观察力很自信，尤其是刚才并没过去多久。 她所积累的分数确实足够连续升阶使用了，可是这种做法……陆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同行的。 月见楼，距离信息中心并不太远。这里的宾馆是专门作为任务转场和一些高阶人过来临时住宿使用的，价格比起住房要高，但是服务更加齐全，陆凝如今无暇去享受，按照提示进屋拉上窗帘，坐在床上后，卧室桌上的电脑自动亮了起来。 陆凝走过去，看向了电脑屏幕。 【游客陆凝： 本次旅途为“罪恶都市”，请在桌面文档查看您的具体身份信息以及任务细则。旅途时间为三十日，十五日后可以随时选择返回集散地，也可以在三十日后延长五日滞留时间。 本次提示： 一、本次任务包含个人秘密，部分个人秘密不包含在身份信息中，需要自行探索。 二、游客自己的身份没有必要的扮演要求，但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举动可能会导致接下来的行动困难。 三、所有人的行动目标不一定一致，但不存在阵营对抗。 四、请注意和场景中的人物沟通交流，那有助于您的任务完成。 五、如果情况过于艰难，可以放弃可选任务，那并不会影响您的最终得分。 祝您旅途愉快！】 1 开幕 这是一间漆黑狭窄的房间，两盏老式灯泡照亮了被防弹玻璃所隔开的两侧。玻璃正中间嵌着一张随处可见的普通办公桌，两把椅子隔着玻璃，椅子上各自坐着一个人。 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的陆永明缓缓睁开了眼睛，感觉大脑还有些不适，随即便发现自己的颈部、腰间和腿部都被结实的皮带牢牢绑住了，脖子后方还有一个硬呼呼的东西。他隔着玻璃看向对面，发现那里也有一个男人，同样被绑在了椅子上，只是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左轮手枪，正在将桌上摆放整齐的六发子弹一颗颗装入弹仓中。 “喂，喂，你听得见吗？” 陆永明挣扎着喊道。 “陆永明先生，你没必要那么大的声音，玻璃中间留了传音的孔。”男人将子弹装填完毕，然后甩手对着墙上的一排酒瓶开了一枪，一个酒瓶瞬间炸裂，酒液立刻流了满地。 “好枪。” 男人赞叹了一句，将手枪放在了桌子中间，一个可以转动的圆形托盘上，托盘上方被一个球形玻璃罩扣住，只开出了一个小口用来将东西放进去。 “你是什么人？”陆永明盯紧了男人的手。 “你没必要知道。不过我倒是了解你，陆永明，四十五岁，已婚，有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女儿。做的是建材和矿石的生意，实际上暗地里也做一些军火走私，如今事业正在蒸蒸日上，生活可谓美满。”男人交叉双手，目光盯紧了陆永明，“甚至可以说，你是世界上最幸运的那批人之一了。” “那有怎么样？” “这就是我将你带过来的原因了，你听说过罪恶都市吗？”男人笑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在这里。” 陆永明脸色一变。 “是的，有序和无序的混合地带，这里正是天堂啊……看起来你也清楚？那就好办了，我就不多讲解，咱们直接进入正题。” 他微微拨动了转盘，让转盘转了一圈，开口转到了陆永明这边。 “这是一个轮盘游戏，如你所见，枪里有五发子弹，以及一发空枪，你可以随意拨动手枪的转轮，让它自由停止，然后我拿过来对自己脑袋来一下，如果我不死，就再拨动一下，由你来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枪。” 男人微笑着示意陆永明拿起枪。 “我们的脖子后面都有一颗炸弹，别太紧张，这只是防止有人作弊所设置的预防手段。只要你不试图解除束缚就没问题——而只要一方死亡，另一方的炸弹就会感应到而自动解除，在你左手边的抽屉里有刀片，你可以拿到，用它就能切开皮带。” “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你要钱？还是要别的东西？我可以给你。”陆永明拿着手枪，神情复杂地问。 “钱？陆先生，你所拥有的东西对我来说大部分都没什么意义，那些东西我都有。”男人摇了摇手指，“我只是发现你是一个幸运的人，所以想来试试我自己的幸运而已。” “这是什么理由？”陆永明咬着牙问。 “运气！好运！你不明白吗？”男人突然大吼了起来，“陆先生，你不明白你现在的地位和生活都是因为你的强运而拥有的吗？你要对此心存敬畏！在这个世界上，运势能决定一个人一生的走向！假如一个人时运不济，那么就算是准备万全也会遭遇失败！” 陆永明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为此我准备了这个游戏，六分之一的幸存几率，我只要能打倒‘强运’，我就能确定自己的运势比你更加强大！当然，若是因此而死，那就说明我时运未至而已——输给运势比自己强的人并不可耻。”男人慢慢安定了下来，“你可以试图拒绝，但那就意味着我还要去找别人，比如你那能够嫁给你这样一位好丈夫的妻子，以及你那个降生于这样一个美满家庭的女儿。” “你这个混蛋……好！”陆永明猛地一拍桌子，使劲一转左轮的转轮，然后将枪塞回了转盘上。 男人见状兴奋地开始发抖了，他将左轮转回了自己这边，拿了起来，果然也不再检查，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从他发抖的手来看，也不知道是出于恐惧还是兴奋。 咔。 空枪。 男人抑制不住地狂笑了起来，过了半天才喘着粗气将枪放回了转盘上，略带歉意地对陆永明说：“陆先生，抱歉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轮到你了，为了确认公平，你可以自己来转动转轮。” 陆永明重新拿起左轮，再次用力一转，然后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他是恐惧的，可是如今却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解决目前的困境。他在刚刚已经确认过抽屉里的确有着刀片，那么面前的男人确实就只是一个为了测试什么狗屁“好运”绑架了自己的疯子。 咔。 陆永明长出了一口气，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再次搓动转轮，将枪放了回去。 对面的男人并没有因此而恐惧，反而更加高兴了。 “是的！就是这样！你果然是我想要寻找的运势滔天的那种人！我们两个居然都经过了一轮的筛选！我是对的！我是对的！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这次毫不犹豫地抓起枪对着自己的脑袋又开了一枪！ 依然是空枪。 “强运！胜利！谢谢你陆先生！我已经确认无疑了！哪怕败给了你，我依然能够荣耀而死了！” 手枪再次回到了陆永明的手上。 “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自己去拿枪玩这个游戏……”陆永明咬着牙转动了转轮，然后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他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 汽车的鸣笛声远去，也带动了晨间的喧嚣。 【这座城市的名字已经不再被人所记忆，人们只会记得这里的外号，罪恶都市。 这个有违人常的城市究竟从何时开始存在已经不可知晓，只知道所有国家都默许了这样一个地方存在。在这里不存在传统认知上的“罪名”，任何罪犯在这里都不会被审判，但奇怪的是，这座城市并未因此而变得更加混乱，反而在一些推手的组织下逐渐变得发达宜居——纵使正常人认知的犯罪率高居不下，城市的日常依旧在持续着。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如果你不是一个凶残的罪犯，在这里就无法获得安心平稳的生活。 你的父亲陆永明于三个月前失踪，两个月前发现了他的尸体，死因是头部中弹，自杀。案件上报后迟迟未获得进展，透过一些父亲留下的消息渠道，你知道父亲很有可能死于这座城市，也因此不会再有继续的追查。而你父亲的公司也在他死后被别的企业迅速抢占，走私军火事件曝出后你的母亲也已经潜逃。你靠着家里所剩的一部分财产辗转来到了这座城市，想要找到杀害你父亲的凶手，更想知道这样的地方为何能够一直存在下去。 请谨慎保留你目前的一些隐秘： 一、你现在的名字、容貌与之前已经有所不同（使用本人容貌），不会有熟悉你的人因此而认出你是陆永明的女儿，你可以使用假名，暴露你此行的目的以及原本身份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 二、你现在在附近的一所高中上学，请务必保持好一个学生的正常生活作息，异常的行为举止在这座城市虽然不算什么，但对于异常者进行明暗的调查同样不算什么。 三、这个身份的一些过去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任务目标： （强制）今天晚上十点之前，用你面前的电脑完成的调查问卷。 一、规避死亡（0/10）。 二、找出并杀死一名连环杀人犯。 三、造访“牺牲者俱乐部”。 四、（可选）在安息日登陆并完成高阶调查问卷。 五、（可选）取得一种“源质之恶”。 六、（可选）摧毁“天国理事会”。 相关资料已附。】 陆凝抱着胳膊靠在电脑椅上，并没有先去点击文档后方附加的链接登陆网站。 现在是四月一日，周六，上午八点十分，今天不需要上学，恐怕也是任务特意安排的调查时间。虽然安全期在二阶恐怕就不会有了，但上学这种需要占用大量时间的行动必然会影响调查，给出一点准备期也正常。 外面兜售着愚人节的恶作剧玩具，还有一些扮成小丑的人正在拿着假刀互刺咋咋呼呼地从街上跑过，更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座大型购物中心，如今陆凝落脚的地方则是一间公寓——房租已经付过了，不需要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街上的行人也不少，放眼望去哪个肤色的都有，作为一个混合型的城市，这里似乎也支持多语种交流，不过并没有看见多少混乱发生，明明是没有律法制裁的地方却这样有序，倒是一件很新鲜的事。 看过周围的环境之后，陆凝打开网络，首先开始搜索“牺牲者俱乐部”这个词，在一些没用的信息之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链接。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这个链接所导向的网址不止需要注册，还要进行真人确认。 陆凝思考片刻后放弃了继续，点开链接进入了那个网址。 黑色底的网站背景上，有只有一个巨大的【登陆】按钮。 点击按钮之后，很快便出现了输入密码的界面，却并没有用户名，在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首次登陆填写问卷领取密码账户】 陆凝点了一下小字，页面立即跳转到了一张问卷上，从上面的问题轴上可以看到有十五道题，每回答一道才能进入下一道题。 【一、你喜欢哪种犯罪？】 虽然说这些问题应该都能伪装答复，但是陆凝觉得要是这里随便填答案的话，那个安息日的任务恐怕就没机会了。 她开始认真回答起这些问题——有所保留，尽可能结合这个身份原本的一些特点来回答。 【二、你能够谋杀和你关系到何种地步的人？】 【三、迄今为止，有什么实际行动过吗？】 【四、被委托杀人时，是否有所避讳？】 【五、你是否有过被诊断为精神类疾病的过往？】 …… 陆凝答题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这些问题从直来直去逐渐开始变得绕起了弯子，令人有些摸不清楚背后的意图。她总是要审慎再三才会敲入回答。 【十五、你认为自己是恶吗？】 最后一个问题弹出之后，陆凝的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一下。 这个问题和人们喜欢讨论的何为正义相比实在太容易回答了，然而对于陆凝来说，她摸不清楚自己应该回答如今这个身份还是回答自己。 【是】。 她想了想，敲入了这个答案。 递交问卷之后，很快，页面就发生了变化，一行由字母、数字、和符号组成的无意义乱码出现在屏幕上，下方有十秒的倒计时，陆凝赶紧拿出手机拍下了这行乱码，十秒之后，网页便回到了最初登陆时输入密码的界面。 “这算是……成功了？” 陆凝将那一行乱码打进了密码框内，点击登陆，立刻，网页就恢复了正常，一个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论坛出现在了面前。 【用户No.674，初次登陆提醒。 本站不提供任何身份信息，所有人直接使用密码登陆，任务发布委托等各项全部使用网站内置的监察系统完成，质量保证。 委托人和执行人的等级会区分计算，请勿在论坛中讨论任何与自身现实身份相关信息，因此导致的死亡本站概不负责。 保护好你的密码，所有网站验证全部由此通过。 愿你在此获得满足。】 看过之后，陆凝就关掉了这个提示。论坛被划分为了两个部分，委托人和执行人，其中委托人发布一些任务，执行人则是领取并完成任务来获得委托人约定的奖赏的。这些任务的样式大多非常简单，任务内容、期限、奖赏，只有这三种东西，除此之外，两边的论坛都会有一些帖子讨论，不外乎是哪个雇主出手大方，哪个执行人工作利落之类的，另外就是一些传闻。这里讨论起别人来都是直接用代号来说的，很多帖子都有阅读权限，需要相应资格达到一定地步才能进去。 简单来说，这里就是一个杀手委托网，“地狱高速”的名字也简单直白得很。 陆凝对于自己能这么轻松就进来感觉有点难以置信，却并不知道有些人正在为这个强制任务忙得焦头烂额。 一间充满烟味和酒味的破旧网吧中，一名彪形大汉躲在一个单间里正在努力回答问题。 十五个问题，他本来以为随便答答符合一下变态杀人狂的心理也就可以了，没想到答完题之后来了一句“抱歉，您不符合我们的条件”就没了后文。而且退出来重新点击那一行小字会提示“身份令牌锁定，请三小时后再次尝试”。 换电脑重新输入网址所得的结果是网址不存在，似乎只有初始给的那个文档链接可以进入这个网站，大汉折腾了半天，最后只能要了包烟等上三个小时。 2 买凶 陆凝大致浏览了一圈任务。 网站对于任务的等级限制是看委托人的，陆凝发现很多任务对等级有一定的限制，似乎是害怕打草惊蛇的原因，委托人宁愿去找老练的执行人，也不想让菜鸟坏了好事。 不过自己这个零级新人所能看见的任务大多也是价格不菲。 例如将一些违禁品带入罪恶都市，包括去外界绑架或者诱拐什么人，或者作为间谍盗取机密，甚至还有指定要女性执行人去色诱某个人物，时间地点列得非常详细，令人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变着法子要坑执行人。 陆凝特意找了几个执行人这边的新人帖子看了看，似乎的确有些执行人消失了，不知道是不干了还是任务中被反杀，执行人这边也告诫领取任务和执行时一定要注意打探，反正这里又不存在违约惩罚，大不了放弃总比丢了性命好。 不过更详细的内容就没有了，权限限制。 考虑再三之后，陆凝点选了两个没什么特别要求的任务，分别是要求纵火和重伤某个目标。 既然任务将这个列为强制，那以后必然会有什么有利信息在上面发布，集散地的“剧透”式任务发布方式总是暗示和陷阱并存，陆凝有理由认为这个网站背后很可能就是那个“天国理事会”在搞鬼。 她起身，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塞入了衣兜，带上钥匙准备出门看看这个城市真正的样子。 第一个目标便是从公寓里就能看见的那栋购物中心，而这一路上的风景和大多数城市都差不错，高楼林立之间是宽阔的车道和人行道，有些建筑正在整修，靠近繁华街道的一面有各种餐馆、服装店和服务类商铺，甚至包括站在路口发传单的年轻人。 陆凝走到楼下，抬起头向上看去。这栋大楼的高度有十三层，对着街道这边有几个正在播放着广告的大荧屏，更高的地方则是暗蓝色的玻璃幕墙，有两排观光电梯设置在大楼外侧，可以直达楼顶的瞭望台。 “这位美女，要不要来我们这里试试健身操啊？新开设的项目，正在举办活动，活动期间报名打五折哦！”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热情的声音，陆凝扭头看去，发现是个拿着一摞传单的男生，戴着一顶“龙府健身”的鸭舌帽，似乎是健身房正式的工作人员。 “我需要健身吗？”陆凝伸手接过一张传单，微笑着问。 “美女身体一定很健康，不过健身呢也不光是为了这一时的健康。何况现在人们都注意维持身材体型，我们这里有专业的人员为您提供建议，也省得在家自己钻研还没什么作用。”男生一看陆凝似乎有兴趣，立刻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再有一个就是适度，很多人以为练得越狠越好，这其实是完全错误的，健身应该是一项合理的养生方式，我们的健身房在本市一向很有名气，这次也是因为新开了一个项目才会特意多宣传一下，机会难得啊。” “嗯，听上去倒是挺有意思，你们健身房就在这里？” “没错，十楼，我现在就能找个人带你上去。” “好啊。” 听陆凝这么干脆就答应了，男生还愣了下，随后露出了高兴的神情，取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他们的工作效率还相当不错，很快就有一名身材纤细苗条的女性从大楼里走出来，和男生打了个招呼，扭头看了看陆凝，露出一个微笑：“就是这位吗？请跟我一起上楼吧。” 陆凝当然是同意。二人走进购物中心，坐上了里面的电梯，很快就上到十楼。 “这里有很多培训班的办公点，不过我们的课程不会在这里——毕竟这里可没有合适的练习室，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陆凝？” “挺好听的，我叫江山络，现役运动员。” “运动员？” 江山络听出了陆凝语气里的疑问，笑着答道：“竞技体操转艺术体操了，不过不是很有名气，年纪大了也得找点事情做。除了给人编动作以外，这里的老板还答应我带两个健美操班就让我随便用这里的练习室。老了也得保持运动状态啊。” “老了？”陆凝仔细看了看江山络的脸，觉得她和自己的年纪也差不太多。 “平时不太关心体育吗？艺术体操的黄金年龄在十八岁上下，过了二十就已经老了。”江山络笑容略微有点苦涩，随即，她的脚步停在了一间办公室外。 “老谭！我把人带上来了！” “行了行了，听见了，江大美女。”一个穿着迷彩短袖的男人打开了房门，看到陆凝后脸上马上堆起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我姓谭，叫谭啸，是这块健身教练的头儿。你好！”谭啸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而且不是虚壮，光凭陆凝的眼光也能看出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武夫。 “你好，我在楼下碰到了你们的人……” “啊，我知道！健美操班对吧？就是这位江教练带的！你放心，我们安排在一个班里的都是女学员，而且时间段都在周末，绝对不会耽误你正常的工作学习！”谭啸忙不迭地说。 “老谭，你这话说得好像我的班都没人上一样。”江山络笑着挤兑了他一句。 “嘿嘿，抱歉抱歉，客户就是上帝嘛，我们总得给人一个满意的服务不是？”谭啸拉过来一把椅子，热情地让陆凝坐下，自己坐在了窗户边上，接着问道，“那这位姑娘还有什么问题啊？放心，我肯定都给你解答！” “那个……费用……” “五折，这个不会骗你的。我这里有其它健身课程以及别的健身俱乐部宣传单，你横向纵向对比都行！”谭啸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花花绿绿的传单来。 “……你能不能别这么丢人？你还真去街上收别家的传单去了？”江山络有点不忍直视。 “这叫正当的商业打探！传单就在那里谁不能捡？” “居然还是捡的……”江山络捂脸。 谭啸脸色有点尴尬，连忙冲陆凝说：“放心，都是干净的，那个，你要是担心我可以拿着给你看……” “我知道了。”陆凝被谭啸这手忙脚乱的样子也逗得有点想笑，不过还是大概维持住了表情。她大略扫了一眼上面的几张就知道谭啸所说不假，这个也不是她必须要求证的东西。 “我既然想报这个班，也是因为……在这里缺乏安全感。”陆凝问过几个问题后，开始切入了自己的话题，“我想健身至少能让我觉得不会不明不白地死去。” “嗯？最近有什么麻烦吗？”谭啸顿时正经了起来。 “就是不安吧，毕竟这座城市，你也知道。” “这个倒是，没有警察也没有法律，虽然基本的安定还有，但你这样的小姑娘很有可能在什么时候就成了那些人的下手目标。你父母呢？”江山络关切地问。 “不在身边。” “家人都不在？” “要是在的话，也不至于让我来这里了。不过我还有些防身的东西，现在只是……太缺乏安全感。” “这样啊，不过我们这里最多也就是在教室提供一些保护，毕竟我们又不是保镖公司……”谭啸皱了皱眉，微微向前探了下身子，声音也压低了不少，“你可以一会离开的时候上楼，对，十一楼。那里有一家没招牌的电子器材专卖，监视器、窃听器之类的那里都能买到，安装起来也很容易。另外如果你想买什么防身的家伙，直接和那个老板说，他做这个生意。” “那真是帮大忙了，十分感谢。” “我们也不想失去客户啊，哈哈，我找找……这是协议，一共是两个月，八周的课程，你看看合不合理，同意的话我们就签合同交定金！”谭啸立刻恢复了商人态度，而陆凝也很爽快地签了合同。 等到陆凝离去之后，屋子里才安静下来。 “基本确认了？”谭啸那种开朗带着笨拙的样子此刻已经不见了，他靠在自己的皮椅上，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杯蛋白粉。 “差不多，初来乍到，举目无亲，对这里的陌生感……这些符合集散地给乌鸦们安排身份的特点，她也无意伪装。”江山络靠着墙，伸手捏了捏大腿上的肌肉，露出了有点厌恶的神情，“我以为自己永远不必回想起这件事了。” “你得适应，何况你厌恶的并不是艺术体操本身吧？不然也不会那么积极地去对待客户了。那个陆凝怎么样？有没有联手的可能性？这次不是对抗，只是秘密型的场景。”谭啸问道。 “最好不要。” “为什么？” 江山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缓缓呼出一口气。 “在我们还没查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前，和陌生人联手存在很大的风险。这次集散地的资料既然没给我们特别详细的过去，那就意味着这里面也存在着陷阱，至少我这副身体……” “怎么？” “用过药，哼，难怪会在这个城市。”江山络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先把自己的底子搞清楚再考虑别人吧。我哥不是也在这个场景里？你有时间联系一下他，然后找魏文扬黑几个档案把我们的案底找到。” “了解了，你现在是留在这里值班还是……” “留在这里，我在陆凝身上放了追踪器，她会作为我们的眼睛和耳朵来调查这座城市，我负责监视。” ===================== 陆凝乘坐电梯来到了楼上，走出电梯之后并没有先前往那家电子器材店，而是先走进了卫生间，从脖子后方衣领下的地方取出了一枚胡椒粒大小的黑色粘球。 她用指尖将圆球转了转，确认这个东西并没有类似镜头之类的东西，便放心地扯下一张卫生纸将圆球裹好放进了口袋里。 如果说这个东西便是来自那家器材店的话，倒真是挺令人期待的。如果不是她对于江山络的一些小动作有所察觉，那恐怕也不会发现自己身后粘了这么一颗小东西。 现在还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谭啸和江山络究竟是场景内的“监视”人员，还是同样试图展开调查的“游客”呢？ 这个问题并不急着去求证，陆凝走出厕所，在这一层转了转，很快便发现了那家没有招牌的商店。 “老板，你这里有没有摄像头监视器的东西？” 陆凝走进店里，立刻看到了躺在躺椅上一个用书本盖着脑袋的人，而在她问完这句话后，躺椅上的人动都没动，只是胳膊有气无力地抬起来指了指一个货架。 “谢了。” 陆凝走到了那个货架前，顿时眼前一亮。 这排货架上包括了监控摄像头、窃听、追踪等各类仪器，甚至高档一些的还有自我销毁功能和复合装置组，从办公楼用的普通型号到间谍类的微型也全部应有尽有，当然，价格不菲。 之前在身上发现的那种颗粒状的这里也有，自带粘胶，具有追踪和窃听功能，同样也能自毁，手动和自动设定都可以，十分方便。 “老板，听说你这里还能买防身的东西？”陆凝抱着几个盒子回到了老板那里。听到这句话，老板把脸上的书一掀，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他有一头很有特点的灰色头发，神态有点颓废，不过脸上打理得很干净，略带混血风格的容貌也很符合大众眼中的帅气，有些让人看不出年龄。 “你想买什么？” “毒药、炸药、匕首，要是有枪或者弩箭也可以。” 老板翻了个白眼，重新躺下了。 “要不你先说说你能卖给我什么？” “先不说我有没有，你弄那么多东西回家是准备被抢呢？军火在这里可是走俏的东西，就算能搞到那也是被别人预定了。” “那冷兵器呢？刀之类的东西总能有吧？化学品？还有闪光弹之类的……” “服了你了……” 老板看了看陆凝手里的盒子，向她确认：“先说你拿着的这些你买不买？” “我都拿过来了当然买。” “买就可以，等会啊。” 他慢慢吞吞地从躺椅上起来，趿拉着鞋走到店面后面的一扇门那里拉开门进去了。 过了一会，老板捧着一个大纸箱子走了回来，将纸箱往地上一放。 “喏，适合你的。” 陆凝蹲下来开始翻纸箱里的东西，正如老板所说，这里没有那种伤害性极强的军火，大部分都是强光手电，辣椒水喷雾一类，投掷物也是闪光弹和烟雾弹，最具伤害力的一个东西是电击器。 “有这些在这里生活足够了，弄点你玩不来的也是被抢，对了，那个木头盒子是你要的冷兵器，卖不出去，你要喜欢九折给你。” 3 调查 陆凝将角落里的木头盒子拿了出来，里面是一个用金属打造的套臂，和小臂差不多的长度，但并非袖剑那样的构造，而是有一排窄而锋利的钉刺在镂空的中心环状排列。 “这玩意叫剑车。”老板懒懒地笑了起来，“是我一个朋友突发奇想制作的东西，原理和臂弩差不多，但不能发射，具体用法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不好用，怎么样？” “就它了。”陆凝对武器的需求不算特别高，能用就行，“你这里还有美工刀吗？” 这玩意倒是很多地方都能买到，老板这里也有，找了一盒刀片扔给了陆凝，然后陆凝又挑了一些闪光弹之类的东西去结账。 “得，这么多东西还是给你打包送上门吧，万一路上被人劫了你怕是要自己体验一下。谢谢惠顾。”老板等陆凝刷卡才变得热情了许多，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主。 陆凝点点头，只拿了个窃听器和电击棒，又将剑车装在右手臂上——这个东西好不好用还不知道，但是袖子一放还真看不出来里面有东西。 “下次再来啊~” 离开的时候，陆凝觉得老板声音都上扬了，毕竟这一笔生意就好几万。 下了楼，陆凝走进了三楼的餐饮区，这里有很多家餐馆，风格也是天南海北大不相同，她便挑了自己比较喜欢的北方菜馆，进去点了荤素两个菜，加上一壶香草茶，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观察着外面的行人。 周末的时候，三五成群出来逛商场的人很多，多数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反而是家庭出行的比较少，也很少有儿童。 香草茶先上桌了，陆凝倒了一杯，刚刚闻了闻香味，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咆哮声，一阵骚乱从对面的一家餐馆中传出。 在餐厅里等着的人也跑到门口去看热闹了，很快，一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带着医疗器械跑到了对面餐厅里，人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食物中毒？哈哈，怕是下毒吧？” “这餐厅的厨子不是因为投毒才来这儿的吗？” “真的？这样的人也敢用？” 很快，医护人员就用担架抬着人从餐厅里快速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群拉拉扯扯的人，一部分是中毒者的朋友，一部分是餐厅的人。 “你们必须给我们个说法！已经得出是中毒的结论了，不是你们那个东洋厨子的问题还能是谁？” “虽然咱们这里百无禁忌，但是让一个会投毒的来当厨师，你们这儿的人心也太大了点吧？” “你们不给个说法，晚上我就把这里给烧了！” 餐厅的工作人员也是百口莫辩，那个厨师更是处于被围攻的中心，他穿着白色的厨师服，整个人都打理得非常干净，陆凝靠近了之后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海鲜味道和淡淡的饭味，大概是个捏寿司的厨师。 “这里没有什么鉴识部门吗？”陆凝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连警察局都没有，哪来的人来鉴识？顶多是请私家侦探来处理。”旁边有人冷笑道。 “具体怎么回事啊？” “那人点了个寿司，吃完之后就捂着喉咙倒下去了，医生过来都说是中毒，那就是有人在寿司里下毒咯。” 陆凝往餐馆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空间不算很大，一眼就能看到所有的桌椅。其中有一桌旁边有被打翻在地的菜和砸碎的玻璃杯，恐怕就是那位中毒者吃饭的地方了，此刻正在嚷嚷的三个人估计就是和他一起来的朋友。 此时一团混乱中也没人进店去看看，陆凝便走了进去，靠近桌子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除了装寿司的盘子以外，另外三人点的是面、盖浇饭和炒饭，此外还有两笼小笼包和两碟点心，几罐啤酒打开，都已经喝掉一多半了。 “这餐馆的饭菜还挺杂啊……”陆凝抬头看了眼墙上一直排列到点餐台上面的菜单，估摸着这就是那种各种东西都可以点的食堂，也算是一种特色。 不过她觉得有意思的还是翻倒的那个盘子，那盘盖浇饭是用铁板盛着送上来的，所以翻在地上也只是饭洒了一地而已，还把一张纸巾也压在了下方。 看到这里，陆凝觉得也就差不多了。 “那个……能让我进厨房看看吗？” 她询问一个皱着眉头站在厨房门口的老厨师，现在那位心情也不怎么好，瞥了她一眼问：“你要干什么？” “你们也没看见那个厨师投毒吧？万一有人用这里的纸巾投毒呢？这里又没人做鉴识，我确认一下厨房有没有可疑大概就能得出结论了……” 老厨师眼睛一亮：“真的？” “嗯……你出去这样和他们说……我作为局外人说这话不太方便。” 陆凝低声对老厨师说了几句，听罢他便飞快地跑向了门口，而陆凝则走进厨房拉开橱柜一个个检查了一番。 等她走出来，正好是老厨师从一个人口袋里搜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巾的时候，看到那人那惊慌的神情周围的人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而餐厅这边也不是吃亏就不吭声的，在这个地方根本不讲什么法律，两个帮厨直接将那人按住将纸巾塞入了他的嘴里，过了不到一分钟这个人立刻也开始捂着喉咙痛苦挣扎了起来。 “你们有什么冤仇自己了了，在这个地方也没人管你，别TM还想来嫁祸大爷的餐厅！滚！”餐厅老板一脚将人踹到了一边，随后换上和煦的表情拍了拍那个寿司厨师：“小早川君，这次真是让你受惊一场，放心，这片地界本大爷罩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哈哈哈……” 医护人员回来将另一个人拉走不提，人群也逐渐散去，老厨师扭头想找陆凝时，发现也找不到她人了。 而陆凝回到自己用餐的餐厅后，换了个里侧的位置，让店员将自己点的菜打包，迅速离开了三楼。 走到外面，她才拿出手机，划拉了两下，接上窃听装置，插上耳机开始听起了录音，片刻之后又调到相册，很快便找到了厨师的柜子照片。 “小早川雄一，三十二岁，寿司厨师。” 这是一个涵养很不错的人。 陆凝隔着很远都能感觉到这个人按捺着暴起的杀意，保持着那种无辜的表情直到最后。她并不怀疑这个小早川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能杀光在场的所有人——不是投毒那种阴暗的手段，而是真正的屠杀。 如果他真的是罪恶都市的人，没必要忍耐到这样的程度，也没必要隐藏自己的个性。 “游客？这个身份……嗯。” 陆凝将手机收了起来，将口袋里用纸包好的那个窃听装置丢进了垃圾桶，随后从路边选了间人少的快餐店走了进去，进入里面狭小的厕所，锁上了门。 然后她开始脱下外衣，仔细检查自己身上每一处角落，果然在发梢、鞋跟靠内侧的位置以及后腰的地方又发现了三颗小黑球。 “这里就是体验结束了，再想继续就要收费了。” 过了片刻，她的手机响了起来，陆凝拿起来接通，手机里传来了江山络变得冷淡了许多的声音。 “说吧，你想怎么交易？” “秘密型场景，你们自身的身份背景我都不去探究，但是我要共享你们手里的信息技术，以及必要时候的掩护。藏身份的人我都要找出来，你们的意思是……” “必要的时候杀掉。” “好，但是我只负责调查部分，你们来动手。另外你们的问卷呢？” “在做了，不用拿这个来试探。我和朋友确认过了，应该所有人都有第一个强制任务。”江山络叹了口气，“没想到第一个目标就碰上你这样的人精。” “彼此彼此，那么以后联系，只是我自己的位置还不准备随时暴露，所以这三个小家伙就不留着了。” “喂！” 陆凝挂了电话，将三个窃听器冲进了抽水马桶，随后将电话号码标上了江山络的姓名，离开卫生间继续往街道远处逛了过去。 有过一次这样的场景经验，再加上这次，陆凝感觉这些相遇并不是巧合。 场景当中的游客会自然而然地有所交集……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众人会面一样。虽然不是全部，但陆凝却能感觉到自己在这两天内至少能和一半以上的游客照面，至于是否能分辨出对方的身份就不一定了。 秘密型的场景，更是为这个目标增加了不少难度，至少江山络如果不往她身上放窃听器的话，她根本无法辨别对方的身份，最后联系对方的那句话也是诈对方的。 就在这时，陆凝感觉到一个人慢慢靠近了她。 这里已经是穿过了一条街的人行道，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走路没必要走得如此相近。 她站定了脚步，扭头看去，而对方看到她的动作，也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个相貌端正，身材匀称的男人，他的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条纹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没有扣上，一根红色细线系着一枚雪花徽章从颈间垂落，为他一丝不苟的打扮上增加了一点生趣。 “陆凝。” 男子直接叫出了陆凝的名字。 “你是……” “不必惊慌，我只是来看看被向翼和米莉念叨到我耳朵都痛了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男子抿了抿嘴唇，抬起手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她。 陆凝已经知道男子的身份，却对他这个行为有点不太理解，并没伸手。 “我叫尚迟，你不用担心，我来看看你仅仅是出于个人兴趣……我们暗杀部没接到除掉你的命令，现在和你玩的那几个小子丫头也都是个人兴趣而已。这次的场景里联手也未尝不可。” “童话天国？” “我们可不是那些廉价把戏一样的家伙，你是知道我们的上位的。” 尚迟将手一甩，名片旋转着落进了陆凝的衣兜。 “给你个忠告……那些没什么职位的小家伙你们怎么玩都不关我们的事，死活也都是你们自己斗争的结果。但是千万别正义感过剩地来管我们的正规行动……我们可是个能和四个大型组织抗衡许久依然存活的组织。”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从头到尾陆凝也没感觉到他流露出任何杀意，甚至连压迫感也一点都没有，真的就如同一个平常的上班族一样，除了他所说的那些话，没有一丝异常。 她从口袋里抽出了那张名片。 【尚迟，星天地事务所】 后面是职务、电话、邮箱，还有事务所的网址。 一张普通的名片，没有毒，没有追踪器，也没有什么机关。 “真是让人神经过敏……” 陆凝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 远方的一座高楼顶部，是一座楼顶花园，在用心地照料下如今已经逐渐有了些模样，部分花朵正在逐渐绽放。 然而这里的主人对此视而不见，他坐在边缘的部分，面对着眼前的一张画框，半天都没能落下一笔。 他的名字是张玉风，罪恶都市有名的画家，擅长的画作被称为“地狱绘景”，哪怕是在都市之外也依然有着很高的名气。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将这座都市的一角展示出来罢了。 如今随着身份的提高，他搬进了安全的公寓式住宅，同时也远离了那些让他能看见“地狱”的地方。灵感的枯竭让这位有些神经质的画家不断寻找能让自己更加临近“地狱”的地方。 这就是游客张玉风如今的身份。 扮演一个神经质艺术家并不是特别麻烦的事情，对于能升到二阶的人来说，一些基本的表演课程就算没学过也练过，令张玉风头痛的不是这种问题。 他之所以参加这次测试场，就是为了躲人偶派对的格杀令，一般来说只要不是一上来分在一起，藏个身份什么的也不是特别困难，除了你一上来就被指名道姓地分配了一个特别有名的身份。 这次就让他倒霉碰到了知名画家这么个身份。 张玉风并不知道这次有没有人偶派对的人混进来，据他所知处理格杀令的一般都是暗杀部，不过偶尔也会有刚升阶上来的小鬼喜欢试试，如果是后者的话他不介意再为民除害几次。 对着画布瞪了许久的眼，他终于站起身，打算先把该死的强制任务完成了再说。 4 地狱高速 傍晚时分，陆凝坐在一家咖啡厅二楼的阳台上，面前是一份草莓蛋糕和一杯奶咖啡。这里的咖啡味道并不如集散地，不过蛋糕还挺符合她口味的。 对面是一个停车场，如今下班时分，已经有很多人急匆匆地来这里开车回家，没过多久，一辆白色轿车从停车场离开，而陆凝也正好将最后一块蛋糕放入了口中。她抬手将服务员叫过来，结账之后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追踪器的信号。 要求，重伤到足以送入医院的地步，但不能致死，把握好程度。 这种有点微妙的要求多半是背后有些错综复杂的事，陆凝对此的兴趣不算特别大，不过是适逢其会便稍加调查罢了。 汽车停在了城市西南的别墅区，陆凝随后过去便发现这里的安保相当森严，大概也是担心有人图谋这里住户的财富。就算不包括巡逻的近卫，光是门口的保安就有八个人。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来的路上陆凝就已经搜索过这个别墅区的相关信息了，她走到门口张望了一下，直接向保安询问道：“请问这里是不是还有三栋尚未售出的别墅？” “嗯？听说是……你得去找售楼公司或者房产代理，这里不直接出售……”保安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凝打断了。 “我当然知道，我是看广告上说什么天然氧吧交通枢纽之类的天花乱坠，去之前先来实地考察一下——怎么？这里不允许吗？” “呃……”这可就涉及保安大哥们的盲区了，一般来说来看房都是由房产公司带着过来看的，不过像陆凝这种看见广告提前过来看看好像也有点道理。 “看来你们的规定挺严格啊。” 陆凝见状马上跟着给了个台阶。 “那这样吧，反正你们这里的人也不少，分出一个来和我进去看看房，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保安们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陆凝沿着小区内的各个通路绕着小区里面转了一圈，期间也自然地在那三栋未售出的楼房那里停留了一下，大概装模作样地露出了有些不满的神色，随后便和保安回到了门口。当然，这条路线上也没错过目标的家。 “多谢几位了。” 道过谢后，陆凝打了个车迅速离开了这片别墅区。 今天的踩点已经完成，动手她随时都可以，现在唯一还能让她迟疑的就是不确定的伤亡状况。 这是一个依然令陆凝行动有所顾虑的问题，尽管目前还不足以形成阻碍，但在未来，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越过那条线。 就这样，她回到了家中，冲了个澡后，来到了电脑前。 规避死亡——这是另外一个有点特别的任务。 她自己的秘密中并不包含对其余游客的追杀，以此推断死亡的风险也并不一定源自于别的游客。而后面居然还有次数标记就很耐人寻味了，十次死亡，究竟是躲过十次死亡危机就可以了，还是将死亡的根源彻底解除才行？ 陆凝今天几乎是堂而皇之地在街上逛了一天，依然没有受到任何袭击，这已经让她心里有了一些猜想。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陆凝！你今天跑到哪去了？” 一个有些急躁的女声从电话中传来。 “出去玩了一天，我没给你我的手机号？” “我找班长查的通讯录！你就留了个住宅电话！算了反正打通了就行，班长说后天开学特聘的教师团队就会接手我们精英班，要交一笔班费给老师们买点礼物。” “可以，多少？” “可以？一人一百！为什么给老师买东西要花这么多钱啊？这月的月考马上就到了，我买复习资料已经把零用钱花光了啊！” “正当理由，找你家长要啊。” “我爸早就对班里收班费给老师送礼不满了，何况这次还是临时加的，我妈又是不管钱的，手上有点钱不是赌没了就是买化妆品，怎么要啊！” 对方虽然语气抱怨，不过陆凝已经隐约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那我先替你垫上吧。” “哇！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谢啦，下个月发零用钱还你。” “嗯，还有事，我先挂了。” “拜~” 陆凝挂掉了电话，沉默片刻，拿出手机打开了通讯录。 通讯录十分简洁，作为这个身份所持有的本地联系人一共只有五个，校长、班主任、公寓出租公司、银行卡联系电话以及母亲。新加的一个江山络是她自己去认识的。 而且所有人都是使用职业或者功能来称呼，并没有姓名。陆凝注意到这一点后，马上把江山络的名字改成了健美操教练。 她可没忘记这次不光是外有危机，这个身份本身的一些问题也需要去调查的。 不过在那之前…… “先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好了。” HELLSPEED的网页论坛再次开启，陆凝切入了自己的任务界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按下手机的按钮发送出了信号。 远处，购物中心的餐厅内，白日的喧嚣让今天的来客有些冷清，老板看厨师们也有点心不在焉干脆放了早班，挂上了今日休息的牌子。于是也没有人注意到，位于餐厅厨房角落的燃气管线上的一个黑色颗粒自动碎成了粉末，露出了之前被堵死的小孔。 这是一个漫天星光闪烁的晴朗夜空。 陆凝看着窗外，发送了第二个指令，这次是堵住水管壁的一个颗粒自动碎裂，内侧的水在水压的作用下慢慢沿着墙壁向下流淌，而正下方的位置则是厨房电器所接的插座。 爆炸在延迟了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才发生，浓烈的火光甚至穿透了大楼的玻璃幕墙，在三层附近的空中喷出了火舌，上下周围的玻璃一齐碎裂，陆凝这里都感受到了一丝轻微的震动。很快，滚滚浓烟就升上了空中，将明朗的星光也模糊了。 很快，陆凝就看到自己领取任务的界面显示【任务完成】，同时，账户里也有了收款通知。 “原来如此……真是麻烦……” 陆凝不满地咕哝了一句，拉上了窗帘，外面已经有了刺耳的火警和救护车鸣笛的声音，那样的爆炸程度虽然看上去很惊人，实际上不在爆心是死不了人的，整个餐厅毁了而已。 晚上剩余的时间，她便拿来研究那个名为“剑车”的武器了。 这个贴合手臂的武器就精巧程度而言可谓是上等武器，通过手指牵动从腕部引出的透明细线可以指挥内部的二十四枚细窄剑刃弹出和收回，不同的手势对应了不同的剑刃组。例如握拳就能让位于手背上方的六根剑刃弹出，不光能作为拳刺，同时也可以当做护手来招架。 同理，手腕两侧，手腕下等各处剑刃也可以随时弹出，弹射力度足以零距离内直接穿透人的皮肤伤害脏器。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武器不是特别好用，因为就算加上剑车的外围骨架，剑刃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伤到自己的手，因此除了一个锁死用的保险装置以外，说明书上还特意着重提醒这武器不适合喜欢涂毒的人使用。 陆凝从抽屉里找出创可贴粘在了试验的时候不小心刮出来的几个伤口上，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找家店铺买上一副钉皮手套。 ====================== “观众朋友们，这里是都市新闻快报，我是记者常子彬，今日晚间二十点四十分左右，本市云光购物中心发生了一场爆炸事故。位于三楼南侧的一间餐厅发生了燃气爆炸，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现场，可以看到消防员已经控制住了火势，场面也已经得到了控制，现在我们采访一下现场的人员。” 一名记者打扮的男人带着摄像团队来到了楼下，紧急开始了录制。男人说完开场白之后马上找到了旁边一位医护人员。 “您好，我是都市新闻快报的记者，请问这次爆炸事故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人死亡？爆炸原因查明了吗？” “爆炸原因目前还不明，消防队已经将火扑灭了，应该是燃气泄露。幸运的是那家爆炸的餐厅里面因为一些问题已经没有人用餐了，工作人员也已经下班，没有造成死亡，只是有很多人被玻璃割伤，或者耳膜被震伤。”医护人员显然也早有准备，一套说辞马上答应了下来。 “那您觉得这次是意外事故还是有人蓄意报复呢？” “不知道，我们只是来救治伤者的，查原因和我们没关系。” “好的，谢谢您。接下来我们还会继续跟踪报道，请继续关注我们的栏目。” 常子彬说完后，摄像师会意结束了摄制，他这才松了口气。 “到底是谁大晚上的搞出这种事来……” “哈哈，常哥，记者这工作不就是这样吗？” “你们几个小子，我出来干活你们难道还能歇着？走，进去，我先上个厕所，这倒春寒的天气晚上真是冻出尿来……”常子彬笑骂了几个人一句，招手领着人走进了购物中心，随后一个人走进了厕所。 他坐在马桶上，立刻掏出手机给人打通了电话，很快，对面就传来了一个甜腻的声音： “喂~常子彬？” “大小姐，我已经到现场了，凭着记者身份估计很快就能走进火场。” “嗯，果然是让人信得过的好伙伴啊。” 对方的声音让常子彬一激灵。 “大小姐，咱们正常点说话行不行？” “那可不行，我现在在罗瑟斯这里，这个老东西就是吃这一套……他的身份是个收藏家，人脉宽广得很，我可要好好借一下他的势力啊。”对面的女人咯咯笑了起来，“对了，我刚刚看见论坛里的那个烧掉餐厅的任务没了，恐怕就是有人特意完成的，估计也是个游客吧？你好好找找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线索……嗯，那个老东西洗完澡了，我还得应付应付他，先挂了啊。” “那个……大小姐，你悠着点，别弄死了……” “我你还信不过啊？放心，他一时半会用处还挺大的。” 随后，电话变成了忙音。 常子彬嘴角抽了抽，他当然了解电话对面那个女人的本质，那就是一根吸血的树藤，不榨干别人的价值绝对不会松开的恶魔。最可怕的是她能够完全迎合目标的喜好扮成不同的样子来吸引对方，鬼知道一个大家族出身的贵族小姐为什么会擅长这些东西。 但是常子彬自一阶受对方多次搭救，而后组成的小团体内也确实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温暖——和许多因为弱小而组成的队伍不同，这个团队内的每个人都是可靠而强力的同伴，甚至通过互相帮助而升到了二阶。 作为这个团队的三大灵魂人物之一，常子彬等人通常会用“大小姐”这样的称呼来表示自己对她的敬意，不过也不会忘记她的本名。 ——“我叫赵汐华，你这人有点意思，先跟着我混吧。” ================= 随着夜色深沉下来，刚刚抵达都市的陌生旅客们也逐渐安顿了下来。陆凝这样的独行者在其中并不是特别显眼的存在，至少今夜无人打搅她的安眠。 地狱高速论坛上却迎来了一批任务完成的高峰。至少对于大部分游客来说，那些低档的任务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以完成的东西，更何况还有罪恶都市这个大背景的条件，更是令某些人如鱼得水。 是以在陆凝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昨晚购物中心爆炸的新闻早就被一些更加惊爆的消息给盖了下去。前三条毫无疑问都是值得注意的。 【三所银行系统遭遇骇入，金融安保系统受到储户质疑。】 【白蝴蝶杀手再度作案，本次受害者是三名高中生。】 【黑帮头目半夜被割去头颅，通缉令已经下达。】 虽然没有一条用惊叹号之类的醒目方法展示，但三条消息能够被新闻页置顶就足以说明它们有多少分量了。 银行系统骇入这个多半是有什么人正在查资料，银行账单流水能反映很多人的过去。黑帮头目大概也是某个游客完成任务干的，因为陆凝隐约记得HELLSPEED上面有个很相似的任务。 白蝴蝶杀手则是在罪恶都市依然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 陆凝随便弄了份早餐，开始搜索起有关这个杀人犯的新闻。 5 恶和罪的横行 罪恶都市虽然大多数人都有案底，但因为不管什么罪犯都往这里跑的原因，还是有不少人并非是谋杀一类的严重罪行，政治犯和经济犯同样不少。相比于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来说，这些罪犯同样害怕自己的生命在这里受到威胁，因此对于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的连环杀手也有一些专门负责处理的人。 其中比较直白的一个方法就是将所有这些杀手的情报资料都整理归纳出来，排成一个通缉名单放在网上。 这份通缉令并非出自执法部门，顶多是类似地下黑帮互相厮杀的产物，不过信誉度还是不错的，至少那帮人还明白能做掉连环杀人凶手的也不是好惹的人，好好履行交易还能睡个安稳觉。 陆凝从白蝴蝶杀手的搜索直接就找进了这个通缉令网站。 赏金排名第一百三十二。 【白蝴蝶杀手第一次作案在三年之前，作案周期最长为三个月，最短为七天。所有目标皆为十六岁以下的青年和儿童，男女皆有。由于作案后会用纹身工具和石膏在受害者胸口或背部纹上白色复杂的蝴蝶图案而被命名。受害者身上没有暴力侵犯痕迹，很少有暴力伤口，死因多为内脏破裂或者脑溢血。该杀手每次作案目标必定为复数，目标间没有太多共同特点，也没有人际关系。该杀手姓名、年龄、性别等数据皆为不详。】 如果点开，还能看见里面详细地按照时间附加了每次发现的现场照片和简单检查结果，网站背后的能量也相当强大，资料齐备。 只是这个杀手的目标都是年轻人，至今没有表现出对成年人的兴趣，那些发赏金的人对此便不是特别热衷，赏金很低。 另外上面的排名一个个也是同样的人渣行径，这些连环杀手并不常驻于罪恶都市，很多都喜欢外面杀几个人然后回来避风，留一段时间后再跑出去。除了少量被抓捕而留下过影像的人以外，多数都没有照片，最多也就是根据目击者证词所描绘出来的速写和文字描述。 目前记录在案的杀手一共一百四十五个，陆凝估计这里面随便哪个都足以让她完成任务二了，而对方哪怕是连环杀手她也并不是特别惧怕。 论杀人，她不觉得自己的速度会输给任何人。 但在继续阅读之中，陆凝立刻察觉了一个问题。 名单后面的那些姑且不提，但是前面一些根据案件描述，不可能一点影像或者声音都留不下，甚至连目击者都找不到几个。有几个人的目击证词干脆就是混乱的，多个目击者的证词之间相互矛盾，无法辨别到底是谁在撒谎。 这让她微微提高了警惕。 【所有场景中或多或少会存在一点超自然的力量。】 这是一个公认的铁则，虽然这种超自然的力量不一定会给游客们拥有，但整个场景肯定有这样的力量存在。 而既然有超自然背景，这样的都市存在背后肯定也有着什么内幕了，尽管陆凝不准备对此调查太多，但她基本可以确定作为可选任务最后一项的“天国理事会”必然掌控者一些超自然能力。 这样一来，任务难度划分也就变得一目了然了。 她迅速查找了一下“安息日”的时间，结果是四月十五日，周六，也正是任务允许自由回归的前一天。 前三项任务当中，规避死亡和杀死一名连环杀人犯这两项不会涉及超自然力量，最后一项造访俱乐部则是可能引起一些有着超自然力量的人注意，被归为必选任务的最后一项也合理。 而可选的三项全部都是涉及超能力事件，因此难度更高。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次的任务很可能和山庄那次有些类似……分段任务吗？这样一来的话，倒是值得赌一把……”陆凝凝思了一会儿，手上也在不断打开一个个通缉令查看上面的介绍。 看过一圈，并没有一个是用手枪射击头部伪装自杀的杀手，类似的案件现场也没出现，这个身份的父亲并没被归类在连环杀手榜单里。 首次犯案？不怎么可能。 线索已经留到了罪恶都市，陆凝也查看了集散地给自己的资料，先不说犯案手法，至少痕迹处理得相当干净，并非是初次进行这种作案手法的凶手。团队行动虽然有可能，但这样一来调查难度无形中加大了不少，况且任务里面居然没有将复仇列入需要完成的行列，说明这个难度太高或者太低。 那也就是说，连环杀手的数量比起这上面所显示的可能还要多？还是说某些并不被集散地认定为连环杀手？ 陆凝脑海里将自己目前持有的所有信息整合了一下，然后学着程雾泠的思考方法转换了一下思路。 “将自己置于上帝的位置，构筑起一个合乎自身逻辑的世界构成，然后在将任务所‘剧透’的元素填入整个背景的关键要素，进行人物和事件的补充，生成必要的联系，然后在将自己的位置换成任务发布人，取得一个‘合理、适中’的任务标准，以自己所见到的人平均水平为参照，去寻找任务各种难度所应该设计的条件。” 程雾泠对于这些并不藏私，然而极为难以效仿。 现在陆凝仅仅是这么借来用用，倒是能补充一点自己所不能想到的方面。 例如她比较薄弱的人际联系分析方面。 集散地送游客进入可不是让人各自为战的，但通过任务这样的强制方式让游客们必须互相接触是个相当低级的做法，更多的时候是去制造“巧合”，也就是赋予每个游客“契机”。 “我的身份是个高中学生，也就是说在我正常能够接触到的人际圈子当中存在一两个游客，接着通过他们继续接触——这么说来，在银行、学校这两个地方必然有我能碰到的游客。银行……被骇入。学校那边应该是那个教师团队里有了，原本我们班的老师恐怕也……” 陆凝打开学校的主页，找到了自己这个班级的教师资料。 “语文、数学、英语……嗯？” 英语老师的照片是一个年轻又英俊的男子，带着一些文人气质，看上去儒雅随和，不过让陆凝注意到的还是这个老师的名字。 【英语教师，程雨润】 “我以为还得亲自去打探一下呢……”陆凝靠在了椅子上，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我们家是家族式命名，我这一代从雨从水。” 那或许是程雾泠唯一一次提及自己的家人，所以陆凝顺着就记住了。 名字虽然也会有巧合，但这个男人的眼睛和程雾泠很像，是那种经历了长久的磨练形成习惯的伪装，虽然一方是冷漠，一方是温和。 “世界真小啊。”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您好，您的快递。” 陆凝起身，来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正好能看到一个穿着醒目的快递服装的年轻人抱着一个大箱子——昨天从电子用品商店买的东西居然今天才发货过来，还是快递。 她打开门，快递员带着有些疲惫的笑容将箱子放在了屋子里，然后拿出快递单请陆凝签字。 “妹子你这东西也真是够沉的。” “购物嘛，难免买得多些，辛苦了。” 两人嘴上客套寒暄，手中却同时有了不同的动作，陆凝佯装伸手去接笔的左手猛地一撤，右手握拳击中了快递员的胸口；而快递员的袖子里也落下了一个小型的电击棒，却没能捞到陆凝的手腕。 “诶？”快递员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陆凝仍然在微笑的脸。 “今天天气不错，出门可以杀个人祭天。” 剑车在手指勾动下迅猛弹出，如同利爪一样刺入了快递员的胸膛，接着陆凝快速收拳，四股血柱从胸口喷出，那毫无疑问已经是伤及心脏的重创了。 “你……”快递员倒下，死不瞑目。 纸箱被陆凝搬回了房间内，至于尸体扔在楼道就有人打扫。估计这位快递员也想不到陆凝坐在窗前也就会注意窗外经过的行人和车辆，下车的和门口的人身高肤色都不同她怎么会不起疑心？ 当然，这位牺牲者兜里的东西都落入了陆凝手里。 任务指示中的“规避死亡”数量没有发生变化，看来这并不是一次死亡危机，或者危机并未解除。 打开快递员的手机之后，里面通讯录里的人不少，而最近通话的却有很多都只是电话号码。陆凝顺手就把指纹密码给改了，然后选择最近的那个通话记录打了过去。 “喂？你这么快就搞到货了？” 陆凝含混地“嗯”了一声，并且把窗户打开，让街道上的喧嚣声传进来。 “你是不是傻？扛着一个丫头满大街逛？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把人送来，这边手术台都布置好了！” 大概明白了。 陆凝挂断了电话，翻了翻短信记录，估计是手机有指纹锁的原因，这位依然保留着正在处理的几项工作的备忘。 十区河望道诊疗所。 很快，陆凝就从几个地点中筛选出了比较可能的地方，不过今天并不适合替天行道，她也没那个心情去找一伙器官走私的麻烦——更重要的事情今天还要完成。 搬家。 这个公寓虽然距离市中心比较近，但管理不怎么严，地址也很好打听，如同今天这样的事肯定不是个例，只是罪恶都市里像她目前这样没什么亲人靠山在的高中生也不是特别多。 对，高中生……陆凝的身高也因此被降低了两公分。 幸运的是，房产公司的接待并不会看人下菜碟，哪怕是这样走进去依然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尤其是确认陆凝确实是来花钱的之后，对方的态度就达到了顶点。 把那张存折花到只剩下一个零头，买下了昨天看过的三栋别墅之一。陆凝直接坐上车前往了别墅区，路上联系出租车公司将一个月份的别墅区到学校早晚接送服务订下，钱正好花光，她将卡一掰就扔进了垃圾桶。 银行既然能被骇入，那么资金这方面也不需要从这里走了。HELLSPEED上提供的报酬足够她这段时间的用度，而且提现可以通过任何一家银行或者自动取款机，不需要特别考虑钱的问题。 在自己之前，不能有人得知任何关于这个身份的太多信息。 进入小区，保安们对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还记忆犹新，这次陆凝已经拿到了钥匙，手续什么的之后房产公司会陆续送到，至于装修已经是进行过基础装修完成了的，陆凝又不是真的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这个身份原本的行李也不是很多，两个行李箱一个背包就全部装过来了，只是桌椅和床柜之类的家具还没有添置。 她忙到了晚上，将购买的固定监视器装在了别墅外的隐蔽地带，留了几个放在明处，然后电脑安装监控系统，这个周日也就这样过去了。 “处理剩下的一项任务……不致死的重伤，希望我还没太生疏。” 陆凝扯出几件厚衣服在地上铺了张床，然后开门离开了自己的别墅。 住在这里的那位“目标”是一位公司项目专员，忙的要死但工资不菲，昨天那种早回家都算是稀罕事，这种大晚上才回来才算是一种常态。进了小区内部，别墅的院墙就不怎么高大了，陆凝找了找周围没看见监控，就直接翻进了对方家里。 车库的门还开着，别墅里有灯光映照，一个女性的人影照在窗前，桌上放着一杯酒。 不久之后，外面传来了汽车声，女性站了起来，看向窗外，却发现不是那辆银白色轿车，便失落地坐了回去。如此重复过两三次后，终于，那辆轿车出现在了视野之内。 女人连忙向楼下走去，身影消失在窗前。 就在银白色小轿车开进车库，车主熄火走出车门，打算出来和妻子见面的时候，一个隐藏在暗处许久的黑影猛扑出来，挥动一把扳手狠狠砸在了他的头上。 男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而这个时候，那名女性才走到了门口。 “啊……” “你最好不要出声。” 车库里传来了一个刻意压着嗓子发出的沙哑声音。 “反正这也是你所期望的，对吗？” “你，你是……那个网站的……” “我认为在雇主面前动手做这一单比较合理。另外，我不想被人看见，你要是走进来，这场故意伤害大概要变成两起谋杀了。” “是，是……我现在，应该……怎么……” “别着急，拿出你的手机，我会告诉你打电话找医生的时机。不过既然都碰到了，不妨把事情做得更令你满意一点，你打算让你的丈夫在医院里躺几个月？” “两，不，三个月！三个月可以吗？” 女人居然有些兴奋了。 “可以，别忘了酬劳……” 黑暗中，传来了利器切割血肉的声音。 “藏到这里看不见的地方去，打电话吧。” 女人连连应声跑开了，陆凝这时才站起来，用扳手狠狠将男人的双腿砸断，剧烈的痛楚立刻让男人醒了过来，发出了惨叫声。陆凝顺手从旁边抽出了胶带，按着男人的脑袋把他的眼睛给粘住了。 随后，她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栋别墅。 6 上学 任务确认完成又是一大笔收入，陆凝算了算，甚至可以有富裕给自己买一张怎么滚都不会掉下去的大床了。 别的东西也不需要，睡眠足够好就行，尤其在坚硬的地板上醒过来之后，陆凝直接就打好了买床的主意。 另外，今天要上学。 无论是作为游客这种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异常存在，还是跑到罪恶都市这种地方来寻仇的这个身份，居然还要上学……说实话陆凝挺感兴趣的。 天生体弱为她带来的多数时光都是只能安静地度过的，上学期间无法外出，课本和课外书也就成了下棋之外的娱乐活动。陆凝的学习成绩不错，不过现在她更好奇每个世界的课本究竟有什么不同。 此前闲暇的时候叶缇丝也和众人科普过场景世界的一些常识。 一般近现代的故事背景都是地球或者类地行星，所有场景全部从真实存在的世界截取，历史文化都是存在的，而且大致上流程类似。 不过终究不同的世界还是不同，就算魔法那一边看上去完全类似的世界力量体系依然不通用。这些世界并不是什么世界线分割形成的平行时空，就是一个个独立的世界个体。 “估计是官方挑选出来了这些适合我们进入的世界吧，至少在这种服务方面他们的态度很严谨。”叶缇丝这样说过。 而陆凝便这么来到了学校。 英才高中。 不知道这个罪恶都市里究竟能培育出哪方面的英才来。不过学校的硬件条件扑面而来一股豪阔气息，每个学生单独有一个储物柜，刷学生卡使用，体育馆、游泳馆、食堂、多媒体大楼等各个设施从外面看上去也极为干净，一看就知道每天都会进行维护。 很快，陆凝就找到了自己的班级，高二二班。现在还是七点半左右，高二生没有早读，因此很多人没来，只有一个留着蘑菇头的男生坐在教室门口，一看到陆凝就扬手向她打了个招呼。 “陆凝，韩清和我说她联系上你了，那你知道班费的事了吧？” “嗯，知道了。” “现在就交吧，我早点收齐课间的时候可以出去买东西。” 陆凝点了点头，从兜里找出两百块钱递给蘑菇头：“韩清的也算上。” “好的。”男生拿出一本花名册在陆凝和韩清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陆凝趁机看了一眼，男生自己已经给自己打了勾，傅名扬。 此时班里还没别的人，看来班长一大早就过来蹲人了。 “有新来的老师消息吗？” “都是外国人，好像是十个，这次过来交流学习，顺便也执教三个月，我们班是精英班，至少也能分到一个。” “临时换老师不太好吧？” “不知道校方会怎么安排，肯定会考虑教学进度的，但大家也都对新老师挺好奇……” 简单来说就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此时，又有一些人陆续走进了教室，班长赶紧起身过去收钱了，陆凝则走到讲台上整理了一下粉笔盒，瞥了一下座位表，然后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很快，学生的数量逐渐增多起来，有些会打个招呼，有些则沉默不语地找座位坐下睡觉，陆凝一边翻着语文课本，余光瞥着门口，很快便等到了那个班长放过收费的女生。 “陆凝！早上好啊！多谢啦！” 韩清的容貌不算特别出众，甚至因为青春期脸上起了很多痘痘，但这位女生明显是个乐天派，性格也属于阳光开朗那一类的。 “小事。课表借我看看，第一节课是什么来着？” “英语，我可讨厌了。虽然这地方老外多，但是英语又不是官方语言……” “总要出去的。” 韩清坐在了陆凝后头，探过脑袋在陆凝耳边低声说：“我才不离开呢，这里多好啊。” 说着话，一名穿着职工服装的男人走进了教室，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教案、课本和卷子，往桌上一放，看了一眼手表，抬头笑了一下。 “哇！程老师，今天不会又随堂考试吧？”有人惊讶地问。 “今天没有，这是你们的作业，早点发下去你们也早点写完是吧？”程雨润笑眯眯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将卷子展开，“一套模拟题加上一张阅读理解习题精炼，如果速度够快一个小时就能做完，作文不用写。” 哀嚎一片。 “陆凝……我要死了。”韩清直接就瘫在了陆凝身上。过于近距离的接触让陆凝稍微有点不太舒服，她便站起身，向教室外走去。 “还有五分钟上课，大家有什么快点解决，今天还得用点时间讲讲月考，时间很紧。”程雨润拍了拍手。 “老师，那那个外聘的教师什么的……” “不在这两天，先备考，要是因为这个成绩下降了可别怪我罚你们抄书。” “英语也抄书啊！” …… 陆凝离开了教室，走向卫生间，如果说现在这样看来，这里和普通的学校没什么差别，学生和老师做着该做的工作，课程安排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这里是罪恶都市。 这里一共有四所高中，陆凝就读的英才高中是硬件条件最好的一个，师资力量也颇为雄厚，但这些并不能掩盖这里发生过的历史。 建校二十二年以来，英才高中发生过十六起大规模校园屠杀事件，小型的校内外暴力事件不下百起，就这样平均下来还是四所高中最少的。学校内部的装修总是崭新也是因为经历过了数次整修和遮盖，没人知道哪一面墙后面层层叠叠地堆积了多少人的血。 陆凝走近卫生间，在单间里坐下。 她从来就没有对这里成长起来的人有半点期望，光是之前班里的一些学生就有不少真的见过血，很难说是否有人杀过人。韩清虽然看上去还行，但就凭她对于这里生活的满意就知道她同样也是完全适应这座城市生存方式的那种人。 思考片刻后，陆凝打开了隔间的门，却正好碰到两个女生互相拽着对方的头发撞入了厕所里。 “你是二班的？出去！”个子较高的女生一看到陆凝马上目露凶光，“看什么看！滚！不然我宰了你！” 趁着这个分身，矮个子女生猛地从兜里掏出一支圆规，对准高个子的胸口就扎了过去，高个子也反应很快，一把按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直接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咳，咔！”矮个子女生立刻痛苦地挣扎了起来，高个子怒目瞪着她，随后想起还有陆凝这么个人在，马上扭头吼道：“你怎么还不滚？” “你们堵住门了。” 陆凝抬起右手指了指门口：“能让让吗？要上课了。” “哼！” 高个子女生将矮个子直接甩到了地上，一脚将她手里的圆规踢向了旁边，甩头示意门口：“赶紧滚！” 对此陆凝并不以为意，走出厕所之后还顺手将门关上了。 回到班级，很多人都已经坐好打开了课本，程雨润也将这堂课要讲的东西在黑板上抄了一半左右，看到陆凝进来停下了手里的粉笔，笑着拦住了她：“陆凝，下课跟我到办公室去一下，有个竞赛报名，我觉得你可以看看尝试一下。” 陆凝抬头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走回了座位上。 很快，铃声响起。程雨润是个很不错的老师，口齿清晰，思路明确，对于语法上的各个问题也是例题和理论结合，分门别类讲解得十分清楚，虽然陆凝早就熟悉这套东西了，但听起来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下课之后，她就跟着程雨润走向了办公室。 “这里不是去你办公室的方向吧？”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就察觉了一丝不对。 “不是，这边是去音乐教室，我们要去那边。你是乌鸦吧？放心，我是来寻找同伴的，对你没有恶意。”程雨润微笑了一下。 “你怎么看出来的？” “校园里的小打小闹和真正从生死中杀出来的气质是不一样的，而你对于周围环境的疏离感和陌生感即便经过伪装却还不足以瞒过我，这不是一个在这里上了一个多月学的学生应该有的表现。” “……但是你很适应。” “因为之前的两天我把校园好好转了一圈，然后和每个应该熟悉的人都聊了一下，虽然这算是耽误了一些时间。”程雨润走到了音乐教室门前，将门推开。早晨的前两节课当然是不可能安排音乐课程的，因此这里现在还很空旷，只有一个长发男人坐在钢琴前，随手敲打着琴键，演奏着零散的音乐。 “方乐，我找到了班里那个游客。”程雨润进门后向长发男人打了声招呼。男人偏过头，略有些阴柔的脸庞上绽开一个笑容，“是吗？你不会又去吓唬人了吧？” “不可能，恐怕她也发现我了，一路上都挺冷静的，应该是个可靠的盟友。”程雨润搬过来两把椅子，先给陆凝放了一把，比了一下，“请坐，这个人叫司方乐，是这里的音乐老师，也是我的老朋友。” “……你们就两个人？” “太多的话会起反效果。陆凝，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吗？在教师伪装这方面我应该没有什么漏洞，但你看我的眼神可不是这样。” 这人的洞察力好强！ 陆凝回忆了一下，自从程雨润走进教室之后，她总共将目光放在对方身上也不超过四次，就被对方“邀请”了。 “眼神就能看出来？” “是的，另外你有很多次刻意错开目光，毫无疑问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仅仅是我个人的好奇，我的纰漏在哪里？”程雨润的语气是恰到好处的探询。 “你没有什么漏洞，只是我之前就确认了你而已。” “之前？难道你也来过校园，还是说你调查过学校的视频课之类的东西？不对啊，那……” “我认识一个叫程雾泠的人。”陆凝看着程雨润，然后满意地看到他伪装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 “小泠？她怎么会在这里！不……难道说我……” “冷静点。”司方乐敲了一下琴键，一声鸣动立刻让程雨润的神色平静了下来。 “对不住，我有点失态。”程雨润向陆凝道歉。 “没什么，那么我现在在这里不回去上课没关系吗？” “我和下一堂课的老师说过了，你第三节课回去就行。”程雨润晃了晃手机，“你说你认识程雾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还……好吗？” “所以你真是她的亲人？”陆凝歪了歪脑袋。 “嗯。我们是亲兄妹，她小我六岁。”程雨润拿着手机划了几下，随后展示给陆凝看，“这是我唯一保留着的一张照片，是我们这一代四个主家孩子拍的……右侧第二个就是她。” 陆凝看了上去，那是两男两女四个孩子，似乎是外出野餐的时候拍的，程雨润最大，站在一个木餐桌前切着面包，在画面最右端。程雾泠则坐在餐桌前的木头长凳上，侧对着镜头，一只手支在桌上，嘴角微微勾起。更远的地方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在追赶蝴蝶，而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则捧着一个玻璃瓶满怀期待地看着蝴蝶。 画面背景是极为干净的蓝天山野，野花盛开的时节，大概是春天吧。 “他可宝贝这张照片了。”司方乐打趣了一句，“每次给我们看的时候都会得意地吹嘘一下自己的弟弟妹妹多优秀。” “那不是吹嘘。”程雨润收起了手机，认真地看着陆凝，“抱歉，能否在谈论场景之前，先告诉我小泠好不好呢？” “如果你是指活着的话，她应该还算好，但我不能保证，因为她大概是去升阶考验了。” 这下司方乐那一直淡笑的表情都有点崩。 “升阶？去三阶？她自己？” “嗯，至少我不知道她联系了什么人。” 程雨润猛吸了一口气，随后慢慢吐出，过了片刻才把情绪控制住。 “我明白了。” “喂，你可别自己跑去升阶了，兄弟们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死。”司方乐感觉不太保险，马上又劝了一句。 “我知道，我不会意气用事。我相信小泠也不会——陆凝，既然你认识她，我至少能判断你可以作为盟友了。” “但是我有些不放心你。”陆凝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7 规避死亡·其一 程雨润的观察力很厉害，陆凝也承认，不过他的情绪控制能力比起程雾泠可差了不止半点。 不管是因为关心则乱的原因还是怎么样，至少她不放心这样一个盟友。 “是啊……我知道刚刚的表现不太好。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这里，所以有点失态。解释这么多也没用，方乐，你和她说说吧，我得想想之后的事。” 司方乐点了点头，将钢琴盖合上，偏着头对陆凝说道：“我姑且把一些东西和你说了，你再考虑是否结盟的问题吧。” 陆凝表示洗耳恭听。 “相比于程雨润在校园里乱转，我倒是到外面去看了看。这座城市就是那种表面平静，私下不知道有多少肮脏的地方。那个网页你已经注册过了吧？我去找了个任务完成了一下，完成确认很快，然而在现场并没有人在观察，也没有明显的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之后我做了点测试，空气中也没有什么超微型的监控系统存在，所以这种监视应该是某种超自然的手段。” “嗯，我也发现了，还有吗？” “关于监视的方式，似乎是在那个网站上进行任务接取后监视任务对象，而非是全天候监视。因为我挂着任务独自做过一些不符合自身身份的事，但并没有什么危险因此而来，像我们现在这样的谈话也是没有被监视的。” “所以……这是一个超能力类型的非全方位监控方法，大概是精力分散不过来而简约了监视条件？” “差不多是这样的感觉。另外我们还发现了一些熟人，因为之前闹得有些不愉快没有和他们接触。但是他们人都还不错，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见见——前提是不要被当成有恶意的人。” “我为什么要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去认识更多人？我们是直接接触，没办法避开，但认识别人也就意味着我的秘密——” “秘密型任务是可以有所取舍的。”程雨润开口了，“因为不可能全部保留，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将核心秘密绝口不谈，而一些边缘的东西则可以用来交易。一些明显暴露后会招致什么样祸端的秘密甚至可以反利用。如果你要做可选任务的话，那个天国理事会也绝对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摧毁的，认识一些还算不错的盟友对于今后的行动也有利。” 陆凝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不必现在就去认识他们，我们也只是要找一个可以作为埋伏或者后手的盟友，对了，你的武力情况怎么样？” “我没有特别锻炼武力。” “也好，那别人对你的警惕会低一些，陆凝，今天的话你回去考虑考虑，我手里有你的联系方式，晚些时候会给你一些消息，而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希望你能在必要的时候做出我们需要的行动来。” 说完，程雨润站起了身。 “抱歉，我得先离开了，方乐你可以和陆凝继续聊一聊，我……想自己思考一下。” 司方乐摆了摆手，程雨润就先行离开了。 房间里略微安静了一小会。 “你真的会钢琴吗？” “闲来无事就学了，我死之前可不会。”司方乐笑眯眯地打开琴盖，十指放在琴键上，随着他手指在琴键间滑动，一首陆凝从未听过的，却令人身心放松的曲子在教室中回响了起来。 一曲终了，陆凝发现自己居然微微陶醉于其中了。 “很厉害。” “在这样的地方总得有些陶冶性情的东西，不然就太容易误入歧途了。”司方乐若有所指地说，“你也很厉害啊，我认识程雨润这么久，还没见过他这样失态。” “人人心里都有个不能触及的点吧。”陆凝说。 程雾泠除外——她心里想。 “你认识他妹妹？是不是真的和他说的那样？天才，全能，性格极好又平易近人？” “他大概有什么滤镜……” “哈哈哈我想也是，那家伙就是个死妹控。不过放心，他作为队友还挺可靠的，就是这次回去估计就要立刻去升阶了，我们这帮老朋友还得陪着一起去，本来我还准备在二阶学个画画什么的呢。”司方乐撩了一下头发，靠在窗台上，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风景，“这次的场景还挺有趣的，不是吗？” 陆凝很难接这句话。 “你不觉得？也是，好多人都说我思维迥异，不过我朋友也挺多啊，聊天也聊得来。人生不乐观一点难道还要苦着脸去面对生死吗？”司方乐伸了个懒腰，“离下节课还有好长时间吧？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或者风格？《雪境迷踪》怎么样？” 说着，他就自顾自地弹奏了一段。 ================= 回到教室时，陆凝依然觉得有些奇特的平静感。 她很确定这不是什么精神暗示之类的影响，大概就是司方乐的水平很高超的缘故了。这个人也挺让人放松的，虽然期间陆凝的手一直按在剑车的按钮上戒备着，但直到最后不是也什么都没发生吗？ 一节课连着一节课，下午四点多，高中生陆凝的学习生活就结束了。 放学时分毫无疑问是学生们最情绪高涨的时候，放在这里也不例外。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好友拉帮结伙在一起，有的商量着回家前到哪里玩，有的则筹划着吃吃喝喝，相比于这些，人群中的陆凝就不怎么显眼了。 她走下了楼，往约定好等候自己的出租车那边走去，这条路也经过车棚，许多学生正在这里将自己的自行车推出来。 就在陆凝经过的时候，忽然里面传来一声怒吼，一个男生推着自行车快速冲了出来，他的车胎前后都已经瘪了，肉眼可见各有一个大洞。而这个男生也是鲁莽得很，冲向两名刚刚从车棚里走出的男生，抬起自行车直接向他们扔了过去！ “你疯了啊！” 那两个男生急忙闪避，可周围都是人，自行车还是将他们砸翻，男生冲上来按住人就打，但那两位也不是吃素的，挣扎过来反手就打了回去。 这样一幕在学生们看来却并没什么可怕，反而是好几个人在旁边开始加油鼓劲，围观的人一时聚集了不少。陆凝被涌来的人群挤了两下，刚要推开他们的时候，肋下忽然传来一阵刺痛，随后便是酸麻感。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带着痛恨的脸。 “谁让你早晨不来帮我……” 矮个子女生手里不再是圆规，而是一根细长的针头，也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搞到了这样的药液，但光是从麻木感传导的速度来看，估计是什么劣质品。 陆凝手指一勾，剑车弹出一根细剑，也在手背上切出了一条伤口。劣质麻药的效果迅速被疼痛刺激所压制，那个矮个子女生骤然见到陆凝手上出现了武器吓了一跳，扭头就要跑，却被后面层层叠叠的人给拦住了。 “我决定要杀的人没有谁能跑得掉。” 低声的耳语宛如死神的呢喃，矮个子女生的力气本来就不大，被陆凝近身之后手腕一痛，还有半管的药液瞬间就被夺走，然后便从后心注入了心脏。 前面打斗激烈，后方人们大多急于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这样贴身发生的事情却没有谁注意到。 陆凝将针头塞回了矮个子女生的口袋，然后挤开人群离开了原地。而矮个子女生则缓缓软倒，麻木感已经传达到了她的舌头，被陆凝刻意留出来的一段空气也在心脏里成为了致命凶器，完成了最后的致死过程。 “死人了！” 惊呼声传来的时候，陆凝已经找到了出租车，坐在后边位置上后，她打开手机，意外地发现“规避死亡”这项任务居然已经变成了1/10。 所以那个矮个子女生真的是奔着杀人来的。 随着伤口的愈合，麻药的功能再次开始生效了，陆凝靠在座位上休息着，用还能活动的手拿着手机开始刷本市新闻。 经过了一个周末的适应之后，游客们也都安静下来了，现在的新闻被歌手岑暮兼即将在周末召开演唱会这种新闻所占据着。这位歌手正是一个从本市走出去并闯出了偌大名头的人，得益于这段经历，许多乐评人都说他的歌曲“是人性阴暗的真实写照”，由于黑暗的流行风格而大受追捧。 不过陆凝对于歌曲一类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稍微记住了这条新闻，便继续往下翻了。 没过多久，来自程雨润的信息也发了过来。 【这三个人你可以在想要的时候联系。李严恪，大学教授，现在在这里唯一一所大学教书。周厉，私家侦探，侦探事务所在槐荫街19号。杨晴羽，网络播客，属于星天地娱乐公司，直播间是繁星网126634。】 “我们到了。” 司机将车停在了别墅区门口，陆凝道了声谢走下了车，活动了一下手脚，麻木感已经逐渐褪去，应该是药效开始消失了。 不过学校这下又出事了，也不知道到底会怎么处理。陆凝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发现那几位保安正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口。 “几位，怎么了？” “是你啊，小姑娘。”还是那个保安里领头的答话，“昨晚这小区里发生了严重伤人事件，几户业主投诉来着，我们也被上头狠狠训了一顿。” “严重伤人？”陆凝挑了挑眉毛，“我记得这里有不少保安巡逻吧？” “是啊，谁知道那人是怎么混进来的？你晚上也别出来了，我们现在在查安保漏洞，估计过几天这事才能消停。” 陆凝点了点头，表示晚上绝对不出来了。 昨晚的事是她干的当然没什么好担心，只是陆凝明白自己能这么进来也就意味着别人也可以这样进来，不管是游客还是那些连环杀手都不会被这点小困难阻挡，何况还有超能力这种东西存在。 她回到屋子里，真的像一个学生一样打开作业本开始写起了作业来，另外也开了电脑进入论坛，再找出了繁星网络直播，搜索到了杨晴羽的直播间。 出乎预料的是，杨晴羽现在进行的是户外直播。她正在手持拍摄，沿着一条灯光昏暗的小巷往前走去，周围是垃圾桶和脏污的臭水沟。 接着，杨晴羽的声音就从画面外传来： “我们现在行走在罪恶都市的四号区红乌鸦街上。都市外的观众可能不太了解，四号区曾经作为罪恶都市的收容机构存在，用来收留一些流浪汉、孤儿和病患。然而这项计划并未持久，提出计划的人死于一场谋杀，那之后四号区的大部分功能设施迅速被吞并搬迁，留在这里的就是无人看管的那些家伙……这些人自行在这里建立了一片类似于贫民窟的区域，随后一些有医疗、制造和电子学知识的罪犯逃到这个区域后帮助这里和罪恶都市的黑帮建立了合作关系。” 杨晴羽的声音是带一点磁性的柔和中音，说起话来不疾不徐，镜头也很稳，加上相当有猎奇感的直播内容，这个直播间的人气并不算低。 “红乌鸦街是四区主街，这条街上你可以找到所有沾染犯罪色彩的生意，除了杀人。建立这里秩序的领头者是知恩的，既然曾经计划让这里变好的人遭遇了谋杀，这里唯一禁止的也就是买凶杀人的交易——因此，这个区也是罪恶都市唯一一个有人监管杀人事件的区域。” 随着她的话音，前方已经豁然开朗，一条繁华的街道出现在屏幕中，红蓝粉绿各色各样的霓虹灯将这里装点得有些艳俗，但这个时间确实是人来人往。 “杨姐！晚上好啊！” 对面酒馆的一个年轻人正在往外抬桌椅板凳，看到杨晴羽就往这边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生意如何？” “都摆到外面来了，当然是好得不得了！”年轻人嬉笑着应声，“今天发了工资说不准还能去海棠花乐呵乐呵！” “年纪轻轻的还是多注意点身体。” “哎，哎。”年轻人忙不迭地应道。 杨晴羽转过身往街道繁华的地方走去，这时候一条弹幕飘过： 【新来的，主播之前是干什么的？这里的人好像挺尊敬她？】 立刻就有回复跟着打了出来。 【半条街的姑娘曾经都是杨姐的手下，你说她是干什么的？】 8 黑獾 陆凝眼看着弹幕中起了一场骂战。 有些新人第一次知道杨晴羽的职业之后立刻就开始说起了污言秽语，老观众顿时展开反击，直播间里一时全都被各路弹幕遮盖，甚至挡住了屏幕内容。 直到一条高亮弹幕出现： 【那几个对杨姐不客气的，地址我都查到了，放心，三天之内就让你们亲自来罪恶都市感受一下气氛。】 挑事的顿时安静了下来，而老观众则开始庆祝了起来。 骂战结束，陆凝才发现杨晴羽已经走进了一家赌场。 装修不甚豪华，但是赌具倒是多种多样。杨晴羽和老板显然也是认识的，和对方商谈了一下对方便同意了在一层拍摄。 “在外界和罪比较擦边的一种生意就是赌博，毕竟有的国家禁止有的国家允许。罪恶都市里当然也有赌场，最大的赌场是八区皇后金冠，从十一层到十八层都是赌场，小到扑克牌九大到人生性命什么都可以赌。不过皇后金冠也是唯一一个持有人不明的赌场，虽然那里有六名董事在管理赌场，但他们都不是赌场的拥有者。至于这里呢，则是四区最大的一个赌场，一共三层，老板同意我们在第一层拍摄，今天观众也可以借我的手在这里赌两把试试运气。” 杨晴羽说着在柜台换了一叠筹码，走向了其中一个赌桌。 看到这里，陆凝便觉得差不多了，调小了音量，切到论坛界面。 今天论坛上出现了一条红悬赏。 一般的悬赏任务都是个人领取个人完成，除了雇主以外没人会知道执行人编号的。但红悬赏略有不同，所有执行人编号都会排列在下方，甚至任务完成后完成者都会被标记出来。与此相对的就是红悬赏的高额回报和大量的升级评价分，因此抢着要做的也不少。 如今才十分钟，陆凝就发现足足二十四个人报名了这次红悬赏。 内容很简单。 【连环杀手黑獾已经确认来到罪恶都市，悬赏排名第二十位，悬赏之外追加奖励，要求三天之内听见死讯。】 虽然是如此简单的委托，但陆凝印象中黑獾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角色。 她打开悬赏名单查证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第二十位的黑獾曾经是个执行境外作战任务的特种兵，因为脾气暴躁不怎么受欢迎，在一次任务执行中用暴力审讯平民造成了平民死亡而上了军事法庭，后来逃狱，以罪恶都市为据点接取一些杀手任务来维生。黑獾是他最后那次行动的代号，也被他沿用了下来。此人的力气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逃狱时是用手生生扭断了手铐和铁栅栏，并徒手捏碎了两名看守的脖子之后逃离。 另一个令黑獾排名如此靠前的原因是他有一个同伴，名叫白鹭，据说是侦察兵出身，性别年龄全部不明，这名同伴总是在黑獾周围进行策应和反侦察行动，但因为很少亲自动手杀人，并未被列入通缉榜单中。 黑獾被列入连环杀手名单的原因是近些年他开始针对当年审判自己的法庭成员展开了暗杀行动，这些成员当中的一部分在罪恶都市有门路，便在这边也同步发布了对他的通缉，然而几年过去了依然没什么收获。 最后是一张照片，棕色皮肤的外国人面孔，右眼角下方有一道月牙形的伤疤，身材魁梧，目光凶戾。但照片后面也写着【鉴于多年未发现踪迹，怀疑整容】这样的字样。 陆凝在笔记本上落下最后一笔，将比较重要的信息全部记录了下来。 回去一看，报名人数已经达到了二十六个，这些人的数字大部分是2和3开头的上百数字，最小的是一个No.102，最大的则是No.529。如果数字发放真的是根据注册时间来排序的话，那么陆凝几乎可以确定所有的游客都在观望。 到了二阶，所有人都谨慎了很多呢。 自然，陆凝自己也不准备挂名在这个红悬赏，黑獾的情况已经说不清是超能力还是本身久经锻炼了，更不要说一个侦察兵策应……她还没觉得自己能应付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兵。 不过，事情总有一些突如其来的变化。 就在陆凝关掉网页的同时，她注意到杨晴羽的直播间里播放的内容有了很大的变化。 原本是正在赌博的场景，一瞬间变成了黑帮火并一样。一名穿着肮脏军绿色大衣，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人被数名持枪的保安围在了正中央，赌场老板站在更外面一点的地方，指着老人大声喝道：“把你的伪装卸下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老子的赌场里出千！” 而杨晴羽此时已经拿着摄像头一步步后退了，看样子也是想要退出这里，同时却也“敬业”地继续着直播工作。 “我没有出千，今天运气比较好。” 对方用有些古怪的声音回答道。 “少废话！只有不被发现才是没有，这是这行的规矩！你刚才藏的牌呢！把他按住！搜！”老板怒吼道。 两名保安从左右靠近，意图扣住老人的肩膀，但就在他们接近的瞬间，这个老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猛地一记勾拳挥出，正中左侧保安的脸，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这个保安的脑袋居然被一拳打飞了出去，脖颈断裂的地方血液如同喷泉一样喷了上来。 “四区的废物们就是麻烦。”老人啐了一口，同时伸手将另一个保安拿着手枪的手抓住，用力将他扯到了身前。反应稍微慢了一步的保安纷纷开枪，却全都打在了那个可怜的同伴身上。 紧接着，被当成了盾牌的保安身体上猛地开出了一个大洞，老人将手抽回来，透过那个洞口向外窥视，脸上被血点溅得如同麻子一般，他却咧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开枪！开枪！”老板大汉道，却不妨老人扬手扔出一个什么东西，让老板一声惨叫，捂着眼睛倒在了地上。透过杨晴羽的视角，观众们赫然发现那居然是一根肋骨扎入了老板的眼眶！ “刚刚发现我的那个丫头呢？”老人抬着尸体躲在了一张赌桌后面，而保安们也并未开枪，他们还清楚现在开枪也只是被挡下来。 杨晴羽此时已经快走到门边了。 “作弊被发现反而恼羞成怒，姿态如此伪装做作，看来你也是哪个著名的通缉犯吧？夹着尾巴做人被发现的感觉如何？” 【杨姐别刺激他！】 【我们很快就过去！敢在红乌鸦闹事？】 此时弹幕只剩下零星几条，大部分都被之前那血腥的场面给吓住了，而杨晴羽居然还能用如此平静的语调开嘲讽也算是胆色过人。 “找死是吧！” 老人抓起桌上的筹码甩了出来，空中居然响起了利器破空的声音，那几个保镖慌忙躲闪，反而是杨晴羽站住没动，筹码擦过她身边直接钉进了身后的木质门框上，发出了一排闷响。 “好胆色……” 此时躲闪的几个保镖也都痛苦地在地上呻吟起来，他们的躲闪反而被筹码击中，捂着腹部胸口，却依然血流如注。 此刻别的赌客不是跑了就是缩在了墙角，更多的保安正在聚集，却并不敢上来，实在是老人刚刚展示的那一手让人有些胆寒。 手里的枪械真的提供不了任何安全感。 “那个小丫头，你敢不敢过来？”老人将尸体一扔，咧嘴笑了起来，随后露出了有点烦躁的表情，伸手将脸上的胡子头发全都揭掉了，露出了正值壮年的脸和光头，尽管略有不同，但右眼角经过了明显的化妆，脸型也未改变太多，陆凝很清楚这个人就是黑獾。 这真是令人惊讶的巧合？ 陆凝越来越好奇事态的发展了。 杨晴羽站住没动，直接回答道：“想你这样危险的人物，我敢靠近才是疯了吧？”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揭穿我刚刚出千的理由是什么？”黑獾依然蹲在赌桌后方，他又抓了一把筹码在手里，这些筹码现在无疑都有子弹一样的威慑力。 “理由？揭穿出千还需要理由吗？” “你是觉得，这损害了你的利益，还是觉得对所有人不公平呢？也就是说，你是出于‘私愤’还是‘公义’揭穿我的呢？” 黑獾抬起一只手，指着杨晴羽说道。 “我为了寻找失散的队友而对那些歧视外来者的当地人大打出手，这是出于公义，还是私愤呢？而因为这个原因审判我的那些人，法官、律师、陪审团这些，他们究竟是因为公义，还是背后有什么别的理由呢？我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然而答案并不让我满意。” 看到杨晴羽沉默，黑獾便继续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的老伙计和我说我是正确的，被我杀死的那些人也并非什么干净的家伙。但是我们也不是‘正义’，我们被通缉，有很多人想要我的脑袋去领赏，我们是被很多人认为的罪恶，甚至就连这个以罪恶为名的城市也是如此。” “我也这么觉得。” “但是我的脑子不那么灵光，没错，这些人……”黑獾用手指圈了一下依然在地上哀嚎的众人，“的确是我做的，所以我也觉得我有错误，可是错误在什么地方呢？小丫头，你能告诉我吗？” “那我来告诉你一下好了。” 外面的声音打断了屋子里逐渐危急的气氛。 一个身穿皮夹克和牛仔裤的高个子男人插着兜大步走进了摄像头的视野内，很快越过了杨晴羽，站在了她前面。 “你怎么在这？”杨晴羽有点意外。 “你们大小姐让我来这里接你回家！别老给我找这种麻烦好吗？我也有个妹妹要照顾来着。”男人恶狠狠地瞪了杨晴羽一眼。 破空声瞬间出现，筹码直扑男人面门和胸口，而男人扭过头伸出手一扫，几声清脆的叮叮当当响声后，那些筹码全被他半空中抄到了手里。 他的手并不是血肉的颜色，应该是戴着什么金属手套一类的东西，在赌场的灯光下反射着一抹亮光。 “这可不是我找的麻烦，我也不知道他是个通缉犯啊。” “哼，排行二十的通缉犯黑獾，惹上这样的居然还说不是你找的麻烦。”男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还没接红悬赏呢，真是亏死了……” “你在无视我吗？”黑獾咆哮了一声，猛地将面前的赌桌掀了起来，大片筹码和赌具被扬向了男人，同时他也迅速冲了出来，一拳直击男人胸膛！ “你是不是仗着力气没好好练擒拿格斗啊！” 男人身体微侧，抬手侧接过了黑獾的拳头，反手一记肘击砸在黑獾胸口，随即借着反作用力身体微微后错，让开黑獾的去势，金属反光的手握成拳头以寸拳的方式直接砸在了他脸上！ 结果双方各自后退了两步。 黑獾猛地晃了晃脑袋，瞪了一眼杨晴羽这边后扭头就撞开玻璃跳到了赌场外面。见人逃跑男人也没追，只是扭头过来伸手遮住了摄像头。 “走了，你们大小姐叫你！” “你打不过他？” “打不赢，不是打不过！我跟你解释这些干什么？赶紧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随即，直播信号中断。 全程围观的陆凝马上调出了网站录像，刚刚的过程过于血腥，罪恶都市外的地址都已经被屏蔽了，如今也只有内部人能看到。 最后遮摄像头的时候是可以看见男人手上确实是一副造型精致的金属手套，而再往前拉一点，男人最后给黑獾脸上那一拳不光是画面还是声音都足以证明那是速度和力量兼备的一拳，比起之前黑獾砸飞人脑袋的那一下来讲也差不了很多。 但吃下这一拳的黑獾居然连鼻血都没流，见到这个，陆凝基本确定这个黑獾肯定是有什么身体强化方向的超能力了。 这更坚定了她不去报名红悬赏的决心。 敌人的能力强弱不是问题，陆凝只是最烦撬这种乌龟壳一样的能力，毕竟这种能力很容易打不死跑掉后没日没夜地来骚扰，尤其是面对一群罪犯和疯子的时候。 9 规避死亡·其二 昨晚的一场大戏让陆凝过了眼瘾，还睡了个好觉，这在场景里可是太难得了。 今天继续上课，陆凝早早来到学校开始进行学习。这里的课本和原本她高中时候的类型没太大区别，课文有所不同，不过文章这种东西新鲜的读起来更有意思。如果不是时间比较赶，陆凝甚至想找找书后提及的一些课外读物看一下。 至于昨天死了个人这种事仅仅是成为了课后的谈资，就连那个女生本来班级的同学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里的人就是凉薄至此。 “陆凝，晚上去唱歌吗？” 中午午休的时候，韩清找到陆凝邀请道。 “唱歌？你不会是要为岑暮兼的演唱会准备吧？” “嘿嘿，让你猜到了。演唱会要开始了，我得去练练歌啊，你陪我一下吧！这次我请客！” “有钱了？那不如把昨天交的钱先还我？” “那不行！这笔钱是我专门留出来练歌的！预定要花的钱就不能算是还在手里的钱了，这叫预算！” “这是个什么预算……” “来吧！来嘛！” 陆凝被她晃得没办法，点头同意了。 “你请客，你说的啊。” “嗯，放学一起走吧，放心，你的晚饭我也包了。”韩清豪爽地拍了拍胸脯。 ======================== 取消今天的租车服务后，陆凝放学就跟着韩清先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KTV。 大概是演唱会的原因，今天KTV的房间居然满了，韩清怎么也不想和别人拼房，于是一咬牙带着陆凝前往了距离这里不算太远的皇后金冠。 这座大厦最著名的无疑是这里的赌场，不过楼下的各种娱乐设施也多种多样，从街机厅到大型VR游戏室，从唱歌跳舞到影院餐厅无不包含其中，而价格实际上也不是那么昂贵。 韩清很快就包下了17号包厢，带着陆凝点了一些零食和饮料后，急不可耐地冲进了包厢里面。 对于歌手和歌曲都不了解的陆凝坐在沙发上看着韩清点歌，岑暮兼的曲风大多诡异又带着点灰色感觉，并非陆凝喜欢的风格，不过看样子挺受年轻人们喜爱的。 《三分之一的坠落》、《湖中梦》、《自杀旅行》…… 虽然曲名都透出了一股消极感，但是看歌词这并非是去赞颂死亡之类的曲子。多数歌曲都是以叙事和隐喻的方式描绘了一场悲剧，配合着低沉阴暗的音乐更显得深沉了一些。即便是没有什么艺术欣赏经验的陆凝也逐渐感觉这些歌曲比较顺耳了。 除了韩清的声音。 她虽然说不是五音不全，但唱起歌来特别容易激动，往往是起头还好，一旦进入中段就开始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偏偏这样还自我感觉良好。 “陆凝！我唱的怎么样！” “还可以。”陆凝打开一罐柠檬汽水，微笑着回应道。 “但是还要练！我要到时候在现场唱出和声来！” 说着她又点了一首。 时间慢慢流逝，陆凝已经喝了两罐饮料，还吃了点薯片之类的东西垫了下肚子，只是这样一来就让人有点想去卫生间了。 “韩清，我离开一下。” “好！”唱的正嗨的韩清对着话筒就吼了一嗓子。 陆凝起身，离开了包厢，看了一下走廊里的标识，往卫生间走去。随着时间逐渐接近晚上，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多，走廊上忙着前往一个个包厢送东西的服务员也挺多的，很多包厢里都能听见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 经过这些地方，走进卫生间的时候，旁边男洗手间的门口正好走出了两个人，架着中间一个酒气熏天的男人，脸上是无奈又好笑的神色。 “这小子又喝大了啊。” “还得麻烦我们。” 两人连拖带拽地将人拉出厕所，陆凝掩着鼻子往侧边让了一下，让开道路，靠近她的那个男人连忙冲她笑了下，还点了点头。 接着就撒开了架着的那个人的手，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就向陆凝扑了上来。 二人距离不过一米，这一扑男人本来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谁知陆凝仿佛早有预料一样一个矮身滚到了旁边，手一抬，一把美工刀咔啦一声探出了刀刃，狠狠往他的手腕上一划！ “抓住她！” 男人抱着伤手喊了起来，这里正好在一个拐角，平常不来卫生间的人也不会过来，根本没人注意，他是打定主意要抓人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男人也撒开了手，从后腰拔出了一个空酒瓶。 “十区黑诊所的？我的器官就这么值钱？” 陆凝甩了一下美工刀，抖掉了一些血，右手低垂，手指微勾。 被割破手腕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将手腕包扎了起来，可是依然血流不止，这群人绑票贩卖器官的时候胆子倒是很大，一旦自己生命有了危险立刻就开始胆怯。 很显然，这两个人已经意识到陆凝并不是什么软柿子了，只是已经到了现在这样，不硬着头皮上还等着对方过来将自己干掉不成？ 拿着酒瓶的男人吼了一嗓子给自己壮胆，直冲了上来，挥动瓶子乱舞着试图保护自己又想攻击，这个动作看上去相当滑稽可笑，连只是学了点武术的陆凝眼里都破绽百出。 她将美工刀直接甩向了对方面门，吓得对面急忙将瓶子挡在脸前，磕飞了美工刀。然而这一下也阻挡了他的视线，陆凝以蹲姿发力，飞速撞入了他的怀里，右手四指弯曲，剑车一排剑刃呈刀扇弹出，直接没入了他的腹腔，跟着就是用力向上一拉！ “这鬼地方真是每天都要杀人。” 陆凝的手指间传来了温暖粘腻的触感，剑车的锋利程度完全无需担心，开膛破肚之后沿着气管切割出来一点阻滞都没有，甚至血都还没来得及溅出多少。 砰。 倒在地面的时候，就只是一具尸体了。而被割腕的男人此刻已经吓得发抖，陆凝的手上剑车还在往下滴着血，虽然只有到手腕的部分染红了，但如此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已经足以证明她是比这些人更加可怕的凶徒。 正常人谁会随身带着这些兵器？ “这家伙也是你们的货物？” 陆凝看了一眼地上睡死过去的男人，这人身上熏天的酒气都是用酒浇在身上搞出来的，估计之前就是在厕所被搞晕了准备弄出来运走。 “是，是。”这个器官贩子忙不迭地点头。 “我很特殊？” “你……你的血液很稀少，配型还符合两个等了很久的客户要求，他们出了重金要短时间内取得你的心脏和肝脏……” “客户是谁？” “不，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抓人，联系客户什么的都是别人负责……” “你们有多少人？” “我就知道我们小组有十几个，真的，我们都只想活捉，不会伤害你……” 陆凝嗤笑了一声，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位：“那他呢？” “他家里好像有点纠纷，具体不清楚，反正那边点名要他的肾脏。” 家庭纠纷？那可闹得挺凶。 本着送上门来的消息不要白不要的原则，陆凝把男人兜里的证件都翻了出来。 证件，名字叫卢克，是个混血。钱包里有好几张卡，现金也不少，似乎是有钱人出身，腰包里装着相机和胶卷，口袋里则是手机，用的是机主被抓就没什么用的指纹锁。 陆凝打开了这位不幸青年的手机，却发现了那个醒目的乌鸦图案的APP。 意外之喜啊。 “想活吗？”她问那个器官贩子。 对方连连点头。 “把这个吃了，直接咽下去。”陆凝扬手将一颗黑乎乎的小颗粒扔给了他。 “这，这个……” “那是想死了？” 剑车咔哒一声弹出，骤然出现的剑刃完成了物理说服，器官贩子连忙将那颗东西吞下。 “七天后来这里找我要解药，回去告诉他们绑架失败，我正在调查他们背后那个客户是谁。滚吧。” 那人有点难以置信，但还是连滚带爬地跑了。 陆凝悠哉悠哉地走进了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后又轻松地走了回来，用脚尖将卢克捅醒了。 “哎……我的头……我的屁股……” 卢克揉着脑袋爬了起来，手按在地板的血液上，顿时一滑，整个人趴在了已经开始变得冰冷的血浆里。 “啊啊啊！” “醒了？别装了。”陆凝退后几步防止被血溅到，抱着胳膊对他说道，“乌鸦，我都看见了。” “呃……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卢克发现和自己说话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 “器官贩卖，你中奖了。”陆凝说。 卢克想了想，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便点头对陆凝说了声谢谢。 “你身份里家庭关系很恶劣？” 被问到这个，卢克顿时警觉了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这是秘密场景。” “不想说算了，你被你现在的家人要了肾脏，现在估计要抓你的人也不少。这条就算免费附送给你的信息了，不过你这人挺倒霉。” “倒霉吗？哈哈，运气总归是守恒的，我倒霉被抓不就幸运地被你救了吗？”卢克反而不太在意这事，“既然你告诉我这个了……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留个联系方式吧？回头发你一个好消息。” 陆凝微微挑了下眉毛，点下了头。 =================== 回到包厢后，韩清还沉浸在高歌当中，看见陆凝也只是点了点头。陆凝不打扰她，往沙发角坐下便打开手机查询了起来。 规避死亡这一条并无进展，可见如今还不算是解决了那件事。不过这也是一条不错的线索。 陆凝无论是来之前还是之后都没有多少体检的机会，唯一一次就是入学之前必须经历的体检——而那是发生在她到来之前。由此所衍生出来的一条危机同时也被场景任务所包含，那就有可能是她这个身份单独所能开的一条支线。 “过去”。 卢克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很快便发给了陆凝一个消息。 【所有外来人口入驻罪恶都市，无论是临时还是永久，都必须有犯罪经历。不过这个经历是否被立案调查不作要求。】 也就是说，像陆凝这样的外来户，来之前肯定是犯下过某种罪行的人。而推广到全部游客，能够替代本地人身份的恐怕也是少之又少。 这并非和主线相关，却对于探索个人的过去有很不错的帮助。 终于，包厢的时间也过去了，韩清哑着嗓子和陆凝一起离开了皇后金冠，路上还不断询问自己的歌声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回到住处，陆凝终于放松了一些。 近期内这个地方还是比较安全的，而今天出门之前订购的床明天也会送到，陆凝大概估计了一下，一直到安息日之前大概都不会有特别大的问题出现。 另一方面，给那个人喂下去的追踪器也找到了几个疑似是对方老巢的地方，陆凝准备这几天就想办法把那两个客户的问题解决掉，免得以后出现什么意外。 在她关掉电脑准备睡觉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刚刚接起，里面就传来了谭啸热情的声音：“陆凝，给你安排的班级已经准备好了，资料我马上发到你的邮箱，你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时间过去。对了，江教练让我向你问好！” “明白了，我会查看的，工作到这么晚？” “挣钱嘛，不趁着年轻力壮多干点怎么行？有事可以打我这个电话，那不打扰了，回头再聊了啊！”谭啸说完事快速结束了谈话。 陆凝放下了手机。 江山络明显是有话要说，不方便这样用通讯传达，或者是通讯可能不安全？似乎这次遇到的每个游客本事都不小，而这么多天过去了，调查进度也应该各有斩获，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周末许多人就要进行第一次情报交换了。 还得趁这几天多收集些信息才行——学习之余。 想是这么想，这个晚上陆凝并没睡个好觉，因为附近的什么地方又爆炸了。 或者说，几个地方。 10 调查 罪恶都市这样的地方发生爆炸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这几天实在太过频繁了一些。 陆凝早晨起来的时候，依然能闻到到空气中的焦糊味。这几个爆炸的地方并非化工区域，但在距离别墅区不远的地方。燃烧的火焰也点燃了周围的林地，用了整个晚上的时间才扑灭大火。 早间新闻中已经出现了“牺牲者俱乐部宣称此次爆炸为复仇行动”的消息，并着重提醒广大市民这个俱乐部的成员都是一群为了报复不惜伤及无辜的疯子，请不要擅自寻找对方踪迹。 陆凝稍微听了听，就出门上学了，顺便也向门卫交待了一下今天有人送货上门的事情。今天的课程依然顺利，只是午休的时间程雨润将她叫到了办公室。 “昨晚的事你知道了吗？” “新闻播放了……” “牺牲者俱乐部，这在这里似乎是个恐怖组织一样的存在。”程雨润从手边的打印机旁拿下了两份装订好的资料，递给了陆凝。 “这是……” “我这两天找到的一些线索。” 牺牲者俱乐部的主旨就是“复仇”，这本来也属于都市允许的范畴之内，然而这个俱乐部的成员大多把目标指向了都市本身。 从以往的几次作案来讲，他们相对于“报复目标”更加倾向于破坏都市，这些人从来不使用专注个人的手段，而是采取为了杀一个人将整栋楼摧毁这样的激烈方式进行报复。这样一来便有很多人被卷入——俱乐部成员宣称这些人同样有罪，也同样该死。 网上所有的注册信息都是假的，牺牲者俱乐部从来不公开招收成员，也无从得知其招收途径和背景调查方式，甚至成员数量也不清楚。这样一个团体虽然罪恶都市并不畏惧，却令人感到有些恶心，因此还有不少人会暗中寻访牺牲者俱乐部的成员，以杀死他们为荣。 第一份资料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陆凝翻到了第二份，这个却是这些天程雨润对场景内“乌鸦”们的记录了。 作为一个在二阶混得还算不错的游客，程雨润认识很多来自各个集散地的名人，即便有些关系不怎么样。而在这次的场景里面就有两个知名的独立团队存在，这两个团队的成员都是从一阶一同升上来的，经历过多次生死，队内的信任和协调远非野团可比。 “水晶烟斗——这个团队有三个核心人物，以及八名略低一档的成员。这次来到场景中的是‘大小姐’赵汐华，带领的是团队里擅长情报工作和伪装的常子彬，以及匠人和药剂师杨晴羽。我想之前也把杨晴羽的身份发给你了，只不过这次他们居然三人进入，胆子也算是不小。” 程雨润还弄到了三个人的近照和身份，杨晴羽是一名容貌略带妩媚，但整体上成熟稳重的女性；常子彬长相平凡，照片也是一张死板僵硬的证件照；最后则是赵汐华，一张生活照上是一个端着酒杯坐在窗台上扭头看向窗外高楼大厦的年轻女人，一个一看就令人心生好感的美人。 “另外一队在这里的人更多一些。知名的武力探险家江山皓和江山络兄妹，以及谭啸、刘东云和魏文扬三个除了武力以外还单独学了几项技艺的队员，这个队伍的人虽然不算是坏人，但都喜欢算计，和他们相处会很难受。” 这些人陆凝就认得好几个了，江山络和谭啸不提，江山皓也正是那天晚上去赌场将杨晴羽救出来的男人。 陆凝心里稍微合计了一下，这里的八个人，加上自己三个，以及之前遇到的小早川雄一、尚迟和卢克，还有司方乐给自己的另外两人，光是这一部分确认的游客加起来就有十六人之多了，按照平时场景人数三十上下来算的话，已经有一半的游客已经显露了自己的踪迹。 “现在大家都在做什么？”她问道。 程雨润想了想，回答说：“一部分在攀那个论坛的等级，应该是觉得那些论坛等级早晚会有用，另外一部分则继续围绕着牺牲者俱乐部进行调查，还有连环杀手的线索。不过迄今为止还没人去查看天国理事会的问题，这个我基本肯定，因为还没触及这里的‘异常’。” “黑獾呢？” “那是个陷阱。如果哪个游客真的插手了追杀黑獾的任务，绝对会牵动整个场景背后的超自然势力登场，现在所有人都在蓄力，一时半会还不会出现问题。”程雨润拿出纸笔，“我大概和你说下这之后的几个关键时间点吧。” 他在纸上写下了四月八日、四月十日、四月十四日和四月十五日这几个日期。 “四月八日，是第二个周末，游客之间的信息交换也会在这个时候发生，你如果认识谁的话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时间，因为这同样也是第一部分任务时间进行一半了，你遭遇的杀机也应该至少有一半已经出现。接着，四月十日，月考。” “月考？这也是重要的事情？” “这是一个约束事件——当人们必将前往某个地点，并且这早已提前确定下来的时候，在这上面做文章是最有用的，确实这里不一定会出问题，但却是出问题几率比较大的时候。到时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希望你到那时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程雨润严肃地说道，“接着十四日，岑暮兼的演唱会，安息日之前。作为一个任务中必然经历的庆典类型事件，这样的时候发生点什么也是再自然不过了，至于十五日安息日的重要性我想也不用我多说吧？” 陆凝点了点头。 “我很高兴你没有鲁莽，接下来也不必轻举妄动，别的人我不知道，赵汐华那个人是闲不住的，只可惜我和她谈不来。”程雨润有些惋惜地说。 “谈不来吗？” “某种意义上，我们看对方都会觉得很别扭。” ========================= “网站的背后管理人毫无疑问是一名‘超能力者’，甚至可能也是那所谓天国理事会的成员之一。” 这里是皇后金冠的最顶层，皇家观景餐厅。巨大的落地窗边摆放着一桌极尽奢华的菜肴，但这些菜肴作为装饰的作用远高于被真正用来进食的作用。 餐桌的两边坐着两个看上去并不怎么适合坐在一起的人。 穿着红色晚礼服的年轻女人端着酒杯，脸上是迷人的微笑，美丽的容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而举止优雅的气质更是衬托得这份美丽更加出类拔萃。 而另一边则是穿着古板西装的中年男子，他的身材肥胖，甚至撑得西装鼓胀了起来，头顶已经出现斑秃，五官也挤在一起，只是神色相当严肃这一点还能挽救这个人的形象。 刚刚的话正是这位中年男人说出来的。 “通过这个身份的人脉，我大概已经猜到了控制本市的天国理事会成员所支配的地点。首先说明的是，我不希望现在有人就着手调查这件事，这些成员很可能都是资深的犯罪者，天生的反社会疯子。” “源质之恶——罗瑟斯，不要真的将我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啊。” 红衣女郎笑了起来，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我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我乐得逢场作戏，因为你我都知道不可逾越的界限在哪里。赵汐华，如果你愿意接手就再好不过了，要知道我并不是善于走动的那一类人。”罗瑟斯扯了扯肥胖的嘴角，挤出了笑容。 在集散地当中，罗瑟斯这种人也算是一类奇人。 凭借那种体型成功升上二阶，而且人脉宽广，在场景中也往往能混得不错，得分花光再去赚，活得潇洒又不会陷入死局，这样的人恐怕也算是独一份了。对于很多还在及格线苦苦挣扎的二阶游客来说，罗瑟斯就是个奇迹。但只有真正知道这个人的那些团队才明白罗瑟斯确实很擅长去进行信息周转和分析这一类的工作，和他做交易虽然会被他推到前面扛事，却能拿到实打实的情报。 赵汐华并不是怕事的，罗瑟斯也是聪明人，两人的“聊天”也进行得非常愉快。 “那么，告诉我，源质之恶的具体情况。” “美人的要求自然不会拒绝。不过首先，我要说一下这座城市的情况。”罗瑟斯拿起餐刀，指向了窗外。 “这座城市的整个市区部分是接近长方形的结构，我们现在面向的玻璃窗方向是南方。”罗瑟斯转了一下手里的餐刀，然后点了点远处一栋方形建筑，“那座建筑是战争历史博物馆，以及比邻而建的监狱博物馆，作为罪恶都市建立初期的标志性建筑存在，不过那里的管理人同样不明。” “同样不明？” “是的，这座城市中有好几个大型建筑的持有人从未真正露面过，例如我们楼下的这个赌场。接着再往南边，是三区新建的孤儿院和福利院区域，那里的安保工作目前已经是全市最高水平，不过幕后人物同样不明。” 赵汐华微微点头。罗瑟斯见状将刀锋微微偏转向了她的方向。 “你这一边，也就是城市的西侧，是七区红灯区和相关产业的街道，和皇后金冠齐名的醉梦红妆就在那里，同样，那也是一个不知道谁在掌控的大厦。” 而七区南方的四区也就是那片旧城区的地方，虽然已经接近自成一派了，但靠近红乌鸦街的一个地下斗兽场的持有人也是不明。 四区南方的二区，坐落着整座城市唯一的大学，不过这座大学的校长仅仅是一个代理校长，真正的校长是谁也不清楚。 “除了我们这两边的娱乐文化产业以外，城市中轴线的一号区、六号区，九号区和十号区是城市的核心区域和运转中心。从南向北，一号区有着大量的科研机构，也有罪恶都市唯一一支军队在那边驻扎方位，军团长身份不明。六号区位于整座城市最中心的地带，市政厅和各个政治机关的建筑都在那片区域，但无法查知其中的领导者究竟是谁。九区是警戒住宅区，在城市里挂名要进入的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必须先在那个地方居住一年以上才能自由选择市区住处，也不知道那里的管理者是谁，虽然小事不断但从来没出过大事。最后是十区的黑市，充斥着器官走私、毒品、军火之类的非法交易，也是整个罪恶都市里最黑暗的地方。黑市运营者同样是——” “不明。”赵汐华翘起了嘴角。 罗瑟斯说得口干，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真是浪费好酒啊。” “如果能解我的渴，就不是浪费。”罗瑟斯拿起冰桶里面的红酒瓶再次给自己倒了半杯，举起酒杯向赵汐华说道，“那么赵小姐想来已经明白了？” “倒是麻烦你这些天查了这么多个地方。”赵汐华也举杯相和，“还有一个问题，你这次是打算走过流程就离开，还是准备试试可选？” “为何不试？”罗瑟斯狡黠地一笑，“若是这次测试场中的游客都是庸才也就罢了，有你们两支队伍，加上程雨润那两人、张玉风那个滑头，还有柏木君那些行动派，恐怕我再走五个测试场也碰不到这么豪华的阵容了，不挖一下这个城市的底细都感觉亏心啊。” “听上去罗瑟斯先生很有信心说服他们啊。” “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开出别人无法拒绝的价码。”罗瑟斯大笑道，“人们的内心总有一些弱点，若是针对这些弱点攻击会遭到极为强烈的抵抗，但若是先去帮助他们弥补的话也很难被拒绝啊。” “哦？那不知道我的弱点是什么呢？” “商业机密，赵小姐。”罗瑟斯晃晃手指，“他日若是我有求于你，你就会知道了。” “老狐狸。”赵汐华抿了一口红酒，“不过我并不讨厌和你这样的人聊天。” “若是得不了赵小姐的青眼，恐怕我这二百多斤已经埋在哪个乱葬岗了吧？真是诚惶诚恐。” 罗瑟斯举起酒杯。 “为您的智慧。” “哼……为了胜利。” 赵汐华也举起了酒杯。 11 失踪事件 今日的学校气氛有些不对。 原本作为周五这种又能出去野的日子，学生们大部分应该是喜悦溢于言表的，但陆凝却发现走廊里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的学生们心气似乎都不怎么高。 “韩清，昨天出什么事了吗？” 和程雨润交谈过后陆凝先安静了一天，私下里查了查城市里的一些重要地点，没再随便出去。但这样的独行侠方式总会错过一些消息，于是陆凝便扭头向身后的好友打听道。 “昨天三班的几个女生一起去唱歌，结果今天早晨没来上课，家里和歌厅都找过了，没人见过她们。”韩清对于学校里的八卦也是门儿清，立刻说道，“幸亏我们去了皇后金冠，要是和她们一样去个野店不知道会不会遭遇同样的事。” “这种事还能闹得人心惶惶的？” “嘘——白蝴蝶杀手。”韩清急忙竖起手指示意她小声，“被那家伙杀掉的人死状都挺诡异，我们可不想变成那副模样。” “这么确定？” “八九不离十，之前被白蝴蝶杀掉的人也是这么失踪的。话说回来，陆凝你搬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打你家电话结果没人接。” “哦，换了个安全性更高的地方，你也知道我原来住的地方人员混杂。” 陆凝原本的公寓在九区到六区的主干道附近，交通方便但是从开头几天的遭遇来看安全性实在堪忧。而如今住在一区虽然地方边缘了点，但至少是靠近科研基地的位置，至少也能受到一两分照拂。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响，一名有些瘦弱的男生被人直接从门口推进了教室，跌坐在地上，痛得大叫了一声。 “谁是韩清！” 门口有个女生大喊了起来，陆凝抬头一看，居然认识，是那天厕所里打架的高个子女生，如今正带着两三个人堵在教室门口。 “怎么找你？”陆凝转过头问韩清。 韩清也有点疑惑，走到了门口不远处。高个子女生一看见她便点了点头，从衣兜里掏出了几张打印的照片：“昨天你是不是从这附近经过了？” “你谁啊？凭什么来找我问这问那？”韩清一点都不看照片，直接瞪着高个子嚷嚷了起来。 结果她刚说完这句话领子就被对方拉住了。 “认真回答我的问题！”高个子女生一手将她拽到身前，另一只手捏着照片举在韩清的眼前，“九区的白桦公园步行街，半月歌舞厅门口，摄像头已经拍到你在那个时间经过了那里，别以为分辨率不高我就认不出你了。” “胡扯呢，那地方哪来的摄像头。”韩清伸手掰开了高个女生的手，没好气地说道，“这破照片是什么东西？合成的吧？” “合成？”高个子女生冷笑，“你怕是不知道那条街有家便利店老板怕别人偷东西将摄像头装得整个店都是，对着门口的一台正好拍到了你！下午六点三十一分，你到底去过那里没有？” “我去逛街不行吗？”韩清虽然还是态度强硬，但语气已经略微有了些发虚。 这个时候，陆凝也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昨天你又出去玩了？” “昨天去买CD回家练，听人说那条街租碟片比较便宜就过去了，鬼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那你支支吾吾的？”高个子听了韩清的话忍不住撇了一下嘴。 “我偷了我妈钱包跑出来的！见鬼——你不会是觉得我和失踪事件有关系吧？” 陆凝抬起头看了一眼高个子女生，她黑眼圈很重，眼睛里也有很多血丝，似乎一段时间都没休息过了，现在韩清撇清关系之后，刚刚那股提起来的精神很快便萎靡了下去。 “你……一直在查这个？” 她抓了抓头发，点头说道：“问了七八个了，都是偶然经过，我怎么就不信这么多人都是偶然呢……” “能看看那些照片吗？” “嗯，你愿意帮忙？”高个子听了顿时嘴角就开始上扬了，她似乎完全不记得前几天自己在厕所对陆凝大吼大叫来着。 “我尽量，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陆凝。” “桑百叶。” 陆凝点头答应着，目光在手上的照片上一一扫过。 摄像头的像素并不算很高，桑百叶已经尽量使用彩印打印大图来还原图像了，但依然只是能模糊看到人脸的程度。在一共九张照片中，用红色笔圈出了十一个人，这些人都在昨天晚上五点半到六点五十分的时间段内经过了摄像头前。 此外，还有用蓝色笔圈出的四个结伴而行的女生，恐怕正是昨晚失踪的那些女生了。 “她们是你的朋友？” “姐妹。”桑百叶指了指照片，“这是我能找到的最晚的图像记录了，昨天六点二十四分的时候她们从这里经过，和韩清的时间很接近。” “这十一个人你都问过了？”陆凝又问。 “嗯，一个个都有理由……” “可是你为什么要怀疑是学校的人呢？” “因为她们给我发信息说碰到同学了，一起去吃个饭然后练歌，结果就再也没有消息！”桑百叶咬着牙说道，“肯定是她们认识的谁把她们骗走了！” “等等，你和她们是朋友，结果连对方的交际圈也不清楚？”韩清有些难以置信。 “朋友交往还要关心对方的交际圈吗？你知道你朋友认识些什么人？”桑百叶示意了一下陆凝，韩清马上没话说了。 “但是假如那个绑架犯没有经过店铺前面的话，你也不知道吧？另外如果是多人团伙作案，就更难用这样的方法来找出嫌犯了。”陆凝已经看完了所有图片，交还到桑百叶的手里，“还有别的线索吗？” “没什么有用的了……该死！要是我能再警觉点……” “这不是你的责任。” “都找了一晚上了，我们也在尽力啊。” 旁边几个人纷纷劝她。 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 “赶紧走！肯定还有什么线索没查到，我们不上课了！”桑百叶招呼一声，几个女生飞快地跑下了楼。 “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家伙。” “可以理解吧。” 陆凝拉着韩清转过身，恰巧看见了教室后方贴着一张罪恶都市的地图。 “韩清，罪恶都市究竟是什么时候建立的？整个市区已经规划好了吗？” “建立时间不清楚，毕竟这样的地方很多事都最好模糊一点。城市规划这方面我听我爸说起过，最开始只是一些比较隐蔽的小地方，像十区黑市还有七区的红灯区原来都是地下运作，后来才进行的整体规划和连通，反正从我记事开始就是如此。外围的几个区一直在扩建，现在除了一区靠近山，还有六区和九区是已经固定位置了，别的区都比原来多了不少面积。” “回座位，上课了。”老师走进了教室，终止了这段谈话。 周五放学之后，陆凝直奔之前公寓所在的地方，找到购物中心后给江山络挂了个电话。 “喂？”电话里传来了江山络有些气喘吁吁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怎么喘着粗气？” “锻炼，你以为运动员是那么好当的？有事？” “我就长话短说了，我要两条‘线索’，需要印证一些事情。” “你要线索？”江山络迟疑了一下，“你发现了什么？” “指向，我只需要指向就可以，告诉我你们现在触发的线索指向是什么地方？”陆凝走入电梯，按下了楼层，很快就来到了十楼，循着记忆的方向找到了“龙府健身”的办公室。 敲门，在里面传来应声的同时就冲了进去。 “咳咳咳……陆凝？” 谭啸赶忙将保温杯放到了一边，然后收起面前的报纸，急忙伸手向旁边的座位比划了下。 “你们现在触发了几条线索？我在谭啸这里。”陆凝侧着耳朵向江山络说话，在椅子上坐下，就在此时，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男性的声音。 “你好，我是江山皓。在这几天我们遭遇的杀机当中，两次来自于九区，两次来自二区，一次来自三区，一次来自一区。具体情况我不会告诉你，这些足够了吗？” “数量不对。”陆凝说道，“你们有五个人，六个位置实在太少了，是不是有位置不确定的？” “是的，还在追查。怎么？难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现在必须解决？” “那倒是没有。你们目前合计遇到的杀机次数是？” “九次，其中三项任务已经完成。” “好的我知道了。我在杨晴羽的直播间看见过你，你的武力水平如何？” “对付一般的罪犯没问题。” “谢了，明天我会给你们打电话，有些事情我需要去查证一下。”陆凝挂掉了电话，看向谭啸。 “哈哈……喝茶吗？”谭啸尴尬地想扯个话题。 “我和你们队长说过话了，这次是个秘密型场景，但同时也是生存，哪怕条件不是那么严格。我们现在每个人都掌握了几条线，这些线索不能断。”陆凝拿过便签纸写了两张字条，折好交给了他，“这两张字条如果明天我没有去上课的话就交给你们的队长，过了这么多天这里主要的游客你们大概也都摸清楚身份了，最好来得及。” “来得及？来得及做什么？”谭啸愣了一下。 “规避死亡啊。” 陆凝举起手机挥了挥，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上楼前往那间没招牌的商店去了。 这一次老板坐在墙边的电视机前拿着手柄正在玩游戏，陆凝进门打招呼的时候聚精会神的老板手一抖，立刻被屏幕里的BOSS破防三拳打出硬直，一发处决带走。 “哦哦哦哦哦哦！”老板发出了恶鬼一样的叫声，扭过头来一看是陆凝，马上站起身换上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又是你啊？来买点什么？” “毒药，还有小刀之类的东西，你这里都有吧？” “我提醒过你吧？剑车不适合上毒。” “我也没想给它上毒。”陆凝挥了挥胳膊，“对了，有没有镶嵌了金属的手套？我可不想总是割伤自己的手背。” “哈？你过来吧。”老板走到那扇仓库门口，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陆凝走了过去，跟着老板进入了这个储物间。 正如老板所讲，他这里没有火药类的武器，复合弓这样的东西倒是有，而更多的则是精巧的组合武器。这些武器被放置在一个个玻璃橱窗内，被白色的灯光照耀出一抹抹寒光，却分外令人见猎心喜。 “喏，你要这个？” 老板把墙角的一块帆布揭开，下面堆满了各种小型武器，飞刀、匕首、蒺藜、飞镖、袖剑、钢爪这些东西全都被胡乱堆放在了一起，似乎制作者都懒得区分它们。 “是的，飞刀这种就最好不过了。”陆凝拿起来一把飞刀，它的长度大概只有手掌长短，整体形状微微弯曲，刀身细长而扁平，对于习惯刀片的陆凝来说当作近身武器也很好用。 “价目表在墙上，这屋子里全是商品，你挑完商品之后去前头结账，我去玩游戏了。”老板说完，便急不可耐地走出了屋子。 陆凝真没见过对生意这么不上心的人。 不过这一屋子的东西确实都是精品，她买房子之前若是看到这些恐怕要大肆采购一番，而如今呢……没钱。 那些变形重组的武器的确看上去威力强大又漂亮，但每个的价格都在一万以上，陆凝目前还没那么多空余资金花在这上面。 这一次的场景和之前经历的最大不同就是，很多信息都是主动找上门的。 陆凝从中读出了一种场景在催促你尽快行动的意味。自己现在已经卷入了十区器官贩卖和八区高中生失踪这两件事情当中，而别的人恐怕也和各个区块的一些问题发生了联系。这些事情在罪恶都市都实属寻常，但游客们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这就是任务提示了。 而根据以往的经验，场景给过提示之后，便是危机到来之时。 12 黑市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第十区的黑市就正式开业了。 在这里，每天都有不同的交易在进行着，大部分人会用各种手段将自己的面部遮掩，防止身份的暴露。更严重点的浑身都会裹在宽大的衣服里，恨不得亲妈来了都认不出的那种。 黑市自然有各种非法物品交易，不过别的也不会少。这里并不兴拍卖之类的堂皇方式，交易双方互相讨价还价达成共识之后，拿了东西走人算是最常见的一种，等到下次见面依然不知道对方是谁。 陆凝戴着一张从老板那里淘到的金属面具，用风衣裹着套头衫，慢慢走进了黑市区域。 这里不禁止任何人出入，也不禁止任何交易。百分之七十左右的商贩全部都是流动商贩，拿个牌子往街边一蹲就算开张。而这样一来，能够在这里拥有一个店面的肯定都来头不小。 刚一走进入口，陆凝就看见了一座红顶的三层小楼，一个被子弹穿透的红色靶子标志被挂在了店门口，没有名字，窗户也被铁片封死，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军火。 从此处右拐，是一条坑坑洼洼的黄土街道，两边都是低矮的棚子，已经有人用木牌写了物品坐在棚子下方等着主顾上门了。陆凝一路看过去，从珠宝玉石到奴隶禁药，什么都有。 这条街的尽头则是另外一家商店，比起路边的那些贩子，这家店简直把意思说得堂而皇之。一张黑色的布上画着被火苗炙烤的银色纸张，纸上的一包白色粉末正在散发出一缕烟气。 这家的生意比起之前卖军火的显然更好，甚至有一些除了脸上还戴着点东西整个人都形销骨立的人抱着小包从店铺里走出来，眼看就活不长了。 从这里左转，又是一条和之前相似的道路。陆凝走着走着，看见一个“毒药出手”的牌子，便蹲下来问了声价格。 “你要买什么毒药？”摊贩的声音嘶哑而难听，他只用黑布把脸缠了起来，眼睛那里留出条缝，用有些癫狂的目光看着陆凝。 “见血封喉的你这里有吗？” “嘿嘿……我喜欢你这种人，有！当然有！”摊贩扭头从旁边一个破烂皮包里掏出了一个肮脏的瓶子，放在了身前。 “大自然会告诉我们很多知识，毒就是其中一种，箭毒蛙和毒树之王见血封喉便是其中代表。从中萃取出来的剧毒只要擦伤皮肤，保证几秒钟之内就完蛋。” “你这一瓶就是？” “不相信？没关系……”摊贩拿出一根细针，拨开瓶盖将针探进去蘸了一下，随后从身后提出一笼子老鼠，伸手进去抓了一只出来，用针在老鼠身上戳了一下。 顿时，老鼠便开始剧烈抽搐起来，仅仅三秒过后便瘫软了下去。 “怎么样？”摊贩将老鼠递给陆凝，自己又拿出一个小瓶子将针丢进去仔细塞好了瓶塞，“不管杀人还是自杀都很快。” 黑市的交易讲究现场验货，而摊贩准备这么周全恐怕也是老手了。陆凝离开摊位的时候，那个小瓶子已经放进了她的口袋里。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她发现了另外一个特别的摊位。 这里扎了一顶白帐篷，一名矮小的老妇人坐在帐篷里，手边放着水晶球、铜钱、塔罗牌等各种混杂的占卜用具，这里最特别的一件事就是老妇人并未蒙面，一张皱纹深陷的脸上拧着似乎永远也不会淡去的忧愁。 这是一间占卜屋。 居然有四五个人在这里排队，这在黑市几乎是见不到的景象。 “这里是做什么的？”陆凝走过去问队伍最后面那个人。 这个人转过头，一张骷髅面具赫然贴到了陆凝面前。 “鬼婆婆是占卜师，她的占卜百试百灵，只可惜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也就早晨开张一会。” 骷髅面具说完，歪着头盯着陆凝的面具，忽然问道：“你的面具哪里买的？看起来不错，我也准备弄个这样的。” “别人送的，我也不知道。”陆凝说。 骷髅面具失望地摇了摇头，扭回了头去。队伍的前进速度不是很快，陆凝等了快一个小时才轮到她过去。 “坐吧，小姑娘。” 陆凝刚走进帐篷里，就听见了鬼婆婆细声细气的声音。 “您果然很厉害。”陆凝笑着坐在了鬼婆婆面前，“不知道占卜的费用是多少？” “看你想占卜什么。你的内心有很多迷惘，不过时间紧张，还是问最要紧的那几个吧。”鬼婆婆伸手抚摸着水晶球，慢悠悠地说道。 “嗯……那杀死我父亲的凶手，您知道吗？”陆凝马上抛出了一个至今尚未获得过线索的问题。 鬼婆婆抬头看了看她，然后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装满竹签的签筒晃了两下，一根竹签掉了下来。陆凝看了那支竹签一眼，细长，上面只有一些红点，并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父亲？嗯？你父亲不是健在吗？哦……好吧，你这人真是有点奇怪……”鬼婆婆一边说，一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从帐篷后面的架子上取下一张棋盘，以及一盒黑白混杂的围棋子。 “小姑娘，抓一把棋子，扔到棋盘上，力气小点，我年纪大了拣棋子费力气。” 她将棋盘放在陆凝面前，然后将棋子盒递给陆凝。 陆凝依言抓出棋子扔出，大概十几枚棋子在棋盘上弹跳了几下，有的落到了外面，有的则留在了棋盘上。 “嗯，嗯……你是说你现在的‘父亲’，原来如此。你也真是奇怪，明明是生相却连着死气，阵中不带破、动但是有变、伤，只可惜这半亲不亲的亲缘关系无法帮你找到明确的位置，下个周五如果你去皇后金冠十八层的后冠赌局，是可以和那个人产生命运交汇的……你近期的命运虽然有小劫却没有大难，但是将来却模糊不清……奇怪，奇怪。”鬼婆婆抬起头，伸手从旁边的塔罗牌里抽了三张出来。 “战车，塔，世界。”鬼婆婆呲了呲牙，“小姑娘，老婆子能力有限，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若是你信得过，不妨把今天的事情记好，或许对你有帮助。我……乏了，出去告诉他们今天歇业了吧。” “谢谢您了。”陆凝向鬼婆婆微微躬身，随后走出了帐篷，身后帐篷马上放下了门帘，外面等候的人也传来一阵失望的声音。 陆凝不管那些，迅速钻入了附近的人群当中。 一个有超能力的场景里，占卜的可信度也算是拔高了不少。不过陆凝还不至于完全相信，毕竟鬼婆婆的占卜实在过于杂乱，她也无法猜出其中玄机。虽然对方似乎将自己“乌鸦”的身份揭开了一部分，但这也不算是她需要保护的秘密。 下周五要去皇后金冠十八层的赌局，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今天还有正事要做。 黑市较为靠里的区域，有很多造型简陋的板房，相比于外围的棚屋自然还算是好些，这些房子至少还可以称得上是个建筑。 黑诊所——好勇斗狠者的最爱就是这里了。 敢在这种地方行医的本事都不小，因为本事差的已经被人套麻袋打死了。而且一间诊所两三个医生就能近乎包办所有类型的医疗，从外科到内科，不管是截肢还是正骨，甚至连接生这一类的活也得干得来。 在这样的高要求之下，存活至今的诊所也只有四家而已。 陆凝迈步走进了其中一家的破门。 “治疗还是拿药？”门口有个穿着黑色大褂的男人，坐在马扎上面对着一台黑白电视机，正在看着不知道哪个年月的搞笑节目录像。陆凝进来这人便按了暂停，扭头问道。 “我听说这里有器官走私？” “哈？”男人撇了撇嘴，“有是有，来源不够。你想找个什么器官？预约要等排队。” “嗯……那没找错地方。” 陆凝反手勾住门口的帘子拉环，慢慢拉下，将门口遮住，光线顿时昏暗了下来。 男人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却骤然被一抹寒光袭向了面门。 “砸场的？” 一声厉喝，男人向后一仰躲过了直击脸孔的飞刀，随后伸手就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把手术刀，翻身就爬了起来。 “反应不错。”陆凝抓着兜帽微微往下一拉，同时一枚金属圆筒砸在地上反弹起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闪光弹炸开，男人在阴暗环境下骤然被强光袭击，顿时失去了视力，慌忙开始舞动手里的手术刀。 陆凝挥手弹出剑车，撞飞了男人手里的刀，随后左手飞刀和右手的剑刃从左右刺入了男人的肩窝，迅速抽刀旋身对着他胸口就是一脚。 哐当！ 男人撞在了后面的一个铁架子上，上面的瓶瓶罐罐和一些铁器落了下来，砸了他一身都是，一些液体渗入他的伤口中，顿时让他惨叫了起来。 打到现在都没人出来，这诊所今天不开张？ 陆凝两剑废了男人的膝盖，然后抓起他的领子低声喝问：“诊所里别的人呢？”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骗谁呢？”陆凝将剑车抵住了他的心脏，“说实话！” “我，我真不知道，我就是看门，登记，来了客人给老板挂电话……” “电话呢？” “兜……兜里……” 剑光一闪，陆凝直接撕开了男人的衣服裤子，一个老式手机从里面掉了出来，她捡起来，打开通讯录，那里面只有几个代号。 “老板、医生、线人、货商？” “这地方只有有生意才会开张啊……我就知道后面有个手术室是给实习医生准备的，可是别的真不知道……我……咔……” 男人说着说着，嘴角泛起了白沫，不动了。他肩窝流出的血已经成了紫黑色，脸色和嘴唇都开始发青，显然那些药剂中含有剧毒。 “啧。”陆凝将男人撒开，扭头开始搜索周围。诊所外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不过倒是找到了男人的登记簿。 上面是各种病症治疗的预约，大部分是器官衰竭、癌症、肢体损伤一类的病症，预约者的名字那上面并没有，联系方式之类的也是没留，只有一个预约时间和见面时间。 很大一部分后面都打了勾，意思是已经见过面了。陆凝基本确定预约只是第一次确认，更详细的信息则是第二次见面后商谈的，这么看来这个男人大概真就是个看门的而已。 她从架子上挑了几个没有摔下来的瓶子装了起来，接着走到了诊所后方。 左侧是一排左右六间狭小的手术室。和外面的肮脏不同，手术室的环境干净整洁，甚至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没有无影灯就用几个大功率灯泡照明，连地面都铺上了瓷砖。 而右侧则是两间库房，一间卧室，以及卫生间和厨房。最后一间屋子则放着两台消毒柜，消毒完毕的毛巾毯子之类的东西整齐地放在一个塑料筐里。 “倒是听说手术用具不少都是一次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陆凝翻检了一圈没看到任何手术工具，看来很多都被扔了，前面铁架子上也有一些，估计是男人顺手拿来当防身武器用的，可惜没啥用。 不过卧室里面倒是找到了一些线索。 床头的柜子里面放着一本记事本，似乎是某个实习医生的笔记，上面记录了一些最近时间的手术详情。记录直到三月二十二号为止，之后便没有了，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陆凝从日记里看得出这位实习医生最开始不知道器官走私的事情，而发现之后内心是极为惶恐的。 【三月十七号，史密斯先生的伤口愈合很成功，这是我的第一个大型手术病人，能够看见他康复我也很高兴。 但是他和医生商量的货物是什么呢？我相信医生的医术，可他的人品我不敢保证。配型、移植，这样的词语很难不让我想多……】 【三月二十日，我见到了‘裁缝。’ 果然是这样，医生让我帮他处理一些东西，用一个黑色大塑料袋装着的东西，不是很重，我和刘想两个人就能轻松拎走……可我好歹是学医的，看形状也能猜出里面是个人。 或者说是具尸体。 裁缝的家很干净，我们放下东西就离开了，可是那个地方现在想起来依然令我害怕。】 13 香烛店 裁缝。 陆凝走出了诊所之后，抬头看了一眼略微有些阴沉的天空。 不知道的完全不会去了解这个人存在，而对于知道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她找了另外一家诊所后便问到了裁缝的位置。 位于黑市边缘，十区的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里，有人开着一家香烛店。两根燃烧着蓝色火焰的蜡烛悬挂在店外，无论白天黑夜都不熄灭。店门口的橱窗里摆放着一个个身穿华丽纸衣的纸人，惨白的脸上绘制了栩栩如生的面庞，浓妆艳抹，却更显得恐怖。 这里的店主郭梦茧便是人们所称呼的裁缝。 纸张、布料乃至肉体，郭梦茧都能进行完美的缝合，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位裁缝也掌握了一定的殡葬师技术。而最神奇的便是无论多少尸体这里也吃得下，似乎店铺后面有一个无底洞一样的垃圾填埋场，也有人传言送过来的尸体被制成了店铺里的各种祭祀用品。 无人光顾的时候，郭梦茧就会坐在店铺里，制作纸人、纸轿之类的祭祀品。虽然不见有人来买，但店里的货物总在更新。 “午安。” 陆凝穿过两支蓝蜡烛之间的店门，莫名感到了一阵冷风吹过。 “嘘。” 坐在店里的裁缝轻轻示意了一下噤声，随后抬起了头。 一头刚刚到达肩头的柔顺黑发，略显苍白的脸庞，明亮的双目，简约但干净的衬衫和牛仔裤，这就是郭梦茧给陆凝的第一印象。 完全中性的外表，甚至无法分辨出是男是女来，陆凝愣了一下，才向着店主点了下头。 “你是客人？”郭梦茧偏了一下脑袋，随后眼睛一亮，“你是乌鸦。” 声音也是低沉的中性音，不过很好听。 “你也是？”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这样一来裁缝这个人所携带的信息就完全被吃了，自己的线索少了一条。不过若是对方属于合作型的话，可能还有的谈。 “你是怎么判断出我的身份的？” 陆凝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郭梦茧只是笑了一下。 “这间店铺是阴阳两界的交接之处，活着的人是无法以肉身进来的，你可以回头看看你的背后。” 陆凝一惊，扭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在蓝色火焰缭绕的门口，站着一个浑身都被裹在大衣中的人，脸上的金属面具分外熟悉。 那是她自己。 与此同时，她感觉面前被面具所遮挡的视野也立刻变得宽阔了起来，身上的衣服也恢复了平常的装束。 “灵魂状态的你会随着意识的变化有所改观，你现在的样貌和站在那里的人并不相同，这是因为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暂时替代了原本身份那个人的灵魂所致，在这个世界里也只能以那个人原本的样貌显现灵魂的状态。”郭梦茧解释道，“拥有如此奇特变化的，也只有乌鸦了。” “整容……” “整容之后的人对自身的自我认知也会有变化，灵魂的形状同步会发生改变，这种灵肉不同的状态只有我们这些对自己的身份有很清晰的隔阂认知的人才有不同——或许多重人格也有不同的吧，但我没有见过。” 陆凝沉默了片刻，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那么现在，认识一下吧，我叫郭梦茧，是这里的店主，我很高兴你是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乌鸦，因为你看上去还算好说话。”郭梦茧微笑着向陆凝伸出了手。 “陆凝。看来你有求于我。”陆凝握住了郭梦茧的手，冰凉，令人惊讶灵魂于居然也能感觉到温度。 “场景总会给人分配一些奇怪的身份，我想你也知道。在这次的场景当中，和我这样存在着的‘乌鸦’有三个。”郭梦茧露出了高兴的神情，“首先说明这不是对抗的场景，但我有必要在对方之前先找出对方的身份来。这个特殊性也可能导致我的任务和你们大不相同。” “你不能离开这里？”陆凝环视了周围一圈。 “虽然不是不能，但挺困难。你知道画皮吗？我和那个情况比较类似，我没有阳间的肉体，必须穿上别人的肉体作为衣服才能离开店铺。” “这就是你裁缝的工作？” “工作之一。”郭梦茧说，“这里的店主原本是将灵魂和肉体分离进行引渡工作的，不过因为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地府这样的阴间机构，所以灵魂被送走还是截留都没人管，于是这个店主就把附着于尸身上的怨魂抽离出来注入纸人中来制作灵偶，你在外面看得橱窗里每一个纸人体内都有一个怀着怨恨的鬼魂。” 这话听得人头皮发麻。 “放心，死灵无法脱离这里，也无法回归阳间，而这件店铺中店主有绝对的支配权。”郭梦茧察觉到陆凝神色有点不好，安慰了一句，“这就可以说到我的情况了。” 郭梦茧作为本场景当中特殊的三个游客，被分配了五项特殊的背景。 首先，这三名游客全部遵循某项“约束”，在约束范围以外只能是普通人的程度，但在约束范围以内存在着强大的实力。 第二，三名游客的任务和其余游客不同，无论是必选还是可选。且三名游客无法主动去寻找别的游客沟通。 第三，这三人因为身份原因被授予了大量秘密，但不必担心秘密泄露造成的场景内追杀存在，除非作死跑出自己的约束范围。 第四，三名游客并非对立阵营，也不存在阵营对抗的任务，但对方的死亡会使本次任务最终奖励获得乘数加成，协助击杀者和直接击杀者同样获得此加成。这个加成不计算在通常上限的一万分奖励之内。 第五，三名游客必须滞留三十天整。 郭梦茧将这些全部告诉了陆凝，不过想来也是有所保留的。陆凝听了倒是不担心这是假话，因为总体来说和自己的关系都不是很大。 “那么你想杀死另外两人？还是有别的想法？” “没怨没仇可没必要去杀人，但我担心被别人找上门杀掉。毕竟这是个连阴阳界都存在的世界，那有什么办法绕开我的商店击杀我也不是不可能吧？我的任务指示里从来没说过在这个范围内我是无敌的这种话。”郭梦茧有些担忧地拧起了眉头，“而且我虽然力量强，可关于整个城市的信息完全封闭，必须有个能自由行动的游客和我联手才行。” “所以你等到了我？” “嗯，我提供一些我这里的情报，向你换取外面的行动力，这样不错吧？只要找到那两个人就好了，我也能有所防范，而你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借助我这里的力量躲藏。”郭梦茧笑了起来，“我拿到的秘密也不少呢，估计就是场景让我用来交换的。” 陆凝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这笔交易。 “太好了，那先说下这座城市的构型吧。有的地方其实很危险，但表面上没有显露……” “逆生命树的构局，以及十质点对应的源质之恶是吗？这个我已经知道了。”陆凝在旁边坐了下来，“别的姑且不说，黑市这里的源质恶对应物质主义，你知道背后是哪个人吗？” 郭梦茧还真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这个应该算是最终机密了。” “没关系，我也只是随口问问。”陆凝摆摆手，“换个东西，你知道这里有很多连环杀手吧？他们的情报有吗？最好能搞到活动地点和身份信息之类的。” “黑市这片区域内有十五个连环杀手在活动，如果你要找的话，这条街尽头有一栋破房子就是其中一个人的据点。但是那个杀手有没有超能力我不敢确定。” “嗯……白蝴蝶，你知道这个名字吗？” 郭梦茧摇了摇头。 “在这些天送尸体过来的人当中，有没有来自附近诊所的人？你到来之前有两人送尸体过来，其中一个叫刘想，另一个不知道名字，你这里有没有记录？” “这个我可以查查。”郭梦茧有点跟不上陆凝的思路跳转速度，听到她问道一个自己知道的马上去查了一下。 不一会，结果就有了。 “三月底的时候确实有两个102诊所的人送过来尸体，尸体上面的怨魂已经拿去制作纸人灵偶了。那两个人……从记录上看之后就没再来过，恐怕也是担心出什么问题——等下，这里有前几天的一条记录。” 郭梦茧拿着一本账簿一样的东西往后翻了两页，随即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刘想的尸体在几天前被人搬过来处理了，他的大半内脏遭到严重损毁，另外没损坏的已经被摘除了。虽然怨魂死亡过久大多不记得太多活着的事，不过死亡时候的回忆我倒是可以帮你再现一下。” “那拜托了。” 郭梦茧走到店铺橱窗前找了一下，很快把一个纸人抬了回来，平放在了地上。 “放松一些，接下来见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对你无害。” 说完，陆凝眼前的景色猛地一边。 黑漆漆的天空下，两个气喘吁吁的人影从一条小巷中跑出。 “吕斌！这次真是被你害死了！医生做什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学到技术不久行了！” “对不住了，我也没想到看见那个居然就会被追杀，幸好你带我跑出来。” “啧，没办法了。现在比较安全的地方就只有四区，凭咱们的技术在那地方也能混口饭吃，躲过风头大概就好了……” 就在这时，道路对面忽然一亮，一辆开着远光灯的卡车呼啸着转过路口的弯，笔直向两人冲了过来！ “快跑！” 其中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往旁边窄巷里一推，自己却躲避不及，被卡车撞飞了出去，随即记忆破碎，周围猛然变得模糊一片，慢慢恢复回了香烛店的景色。 “如何？有帮助吗？”郭梦茧问。 陆凝按了按脑门，刚刚刘想被车撞飞的瞬间，她甚至也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疼痛，但现在又全部消失了。 “谢了，有不少关键线索。我现在要过去看看，这件事不能再晚了。” “好吧……我这里和外界不能通信，你拿着这个。”郭梦茧将一枚用金箔纸折成的纸钱递给陆凝。 “这是什么？” “阴间小径，透过纸钱中间的方孔往里面看，你会被送上阴路，那里和阳间是完全隔绝的另外一个空间，然后只要找到我店门口的两支蓝蜡烛你就能直接过来。也算是一个防身和便捷传送的物件。别用多了，活人在阴间走多了会变成活尸。”郭梦茧叮嘱道。 “那么稍微约定下好了，下周六我再过来一次，当然那是没出意外的情况。那两人我会帮你调查，这段时间希望你能帮我盯住黑市几家诊所的动向，尤其是102。” “了解。” 陆凝点点头，走回去和自己的身体重合到了一起，视野恢复了被面具遮盖的状态，随即她向店内挥了挥手，离开了香烛店的区域。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了。 陆凝快速离开了十区，从账户里取了些钱出来就打车赶往四区，生怕时间继续被耽误了。 吕斌被追捕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四月，也就是她这条线索刚刚开始不久以后。过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人是活着还是死了，而诊所里那个房间没有被清理过也让人觉得有点奇怪。 四区的乱一点都不比十区差。 这里的确对杀人有很严苛的规定，但除此之外小偷小摸之类的就没人在乎了。陆凝那一身行头也无法阻止这里的流浪汉和孤儿们偷窃的心思，只是一只脏手刚刚伸向她的口袋就被骤然弹出的剑锋吓缩了回去。 这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 四区虽然有了些组织秩序，却依然是整个罪恶都市最穷的地方，这样的小孩不是个例，哪怕现场被抓住了，他们也不过是狠狠瞪你一眼之后飞速跑进阴暗的小巷。 敢追的话，就从小偷小摸变成敲闷棍明抢了，甚至人被拐走卖了的也并不罕见——对于穷疯了的四区底层人来说，什么都能买卖。 陆凝身体微微侧了一下，让视线能落在小男孩身上。 他甚至没有逃跑，而是充满挑衅地看着陆凝，冲她勾了勾手指。 “小个子！戴着面具躲躲藏藏地过来干什么！有本事摘下来啊！” 14 规避死亡·其三 四区带着很强烈的排外性。 陆凝仅仅是多看了那个男孩一会，周围就围拢过来七八个孩子，年纪大的十二三，小的甚至脸上还挂着鼻涕。这些孩子浑身脏污，眼神凶戾，仿佛一只只鬣狗一样紧盯着陆凝，事实上陆凝这种身材不甚高大看上去不怎么能打的人也正是这些孩子会瞄准的目标。 她极为厌恶这样的小孩。 在陆凝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在医院输液时被熊孩子撞翻了输液架，差点出医疗事故的经历。尽管对方父母道歉赔钱过了，但是陆凝很清楚地记得那个男孩的眼神中并没有任何歉意——就和如今这些孩子一样。 恶这样的事情不能因为年龄而被轻视，这是陆凝所固执的理念。 于是，陆凝迈开脚步，向着那个试图向自己的口袋伸手的男孩走了过去，左手从兜里抽出一把手术刀，这也是之前从诊所那边顺手拿过来的，锋利度依然足够。 “你，你要干什么？” 鬣狗善于群起而攻，单独面对狮子却开始胆怯了。 此时，周围的孩子也一起围拢了过来。 “被打过了招呼要还礼，被恶言相向要用刀剑回击，这就是这座城市的规矩。” 陆凝看了一眼旁边围拢过来的孩子们，右手一甩，剑车弹出左右两侧剑刃，发出一声轻响。 “还是说你们以为四区这个不能杀人的教条真的能保护你们的安全？” 这下好几个孩子脸上都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就在此时，一声厉喝从不远处传来：“你想干什么？把武器放下！” 陆凝歪了一下头，侧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一边站着三名青年，身上衣服破旧，不过身材结实，一看就是常年劳动的人。 “教训一下罢了，你们四区难道还有小偷抓了不能揍这种规矩？”陆凝微微勾起嘴角，“就连罪恶都市都不会这么定制度吧？” “我可是看你拿出了凶器。”一个青年冷着脸说。 “除了毒药这种东西，我可不知道出刀一定就要杀人。”陆凝手腕一抖，剑车收回袖子里，接着她便转身向着三个青年走过去。 那三人顿时警戒了起来，也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有人管的话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几个小孩身上。你们这里最近是不是来了一个叫吕斌的人？或者多了个医生？回答我，我马上就离开。” “吕斌？不知道，医生倒是有，可是我们凭什么告诉你？” 为首的青年梗着脖子喊道。 “只要知道有就可以……” 陆凝猛地甩出左手，手术刀近距离直接扎进了青年的胳膊，接着在他发出痛苦喊声的时候冲到了近前，抬手抹过了他的手腕。 “啊啊啊啊！” 青年抱着手腕连退几步，鲜血不断从腕间涌出，陆凝趁着另外两人扶住这个青年的时候直接冲进旁边的一条街道，拐了两下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追！” “追什么追！快把大哥送去治疗！” 那几个小孩也急忙跑过来帮忙，连架带抬地将青年搬走了。他们还没离开太久，陆凝就脱下了面具和兜帽大衣，穿着里面有些肥大的校服外套从一条小巷中走了出来。 四区不比黑市，医生很少面对大型手术，多是打架斗殴出来的伤口还有红灯区姑娘们的病症。而陆凝刚刚的一刀切断了那个青年的半个手腕，涉及的手术部分已经比较复杂了，如果不是这里的老医生来治，多半就会让那个十区跑过来的医生进行治疗了。 追踪也不是特别困难，那些人虽然试图堵住伤口止血，可那么大的伤口流出的血液总会落在地面，陆凝不慌不忙地沿着地上落下血迹的方向一路走去，很快便找到了四区诊所的位置。 里面正在吵吵嚷嚷。 “小吕大夫，你能治好我大哥吧？我们干体力活的不能没有手啊！” “放心……那个，别拉着……他这送过来及时，缝合之后恢复几个月就能干活了，我治过这种伤口。” “那您快点，小子们！赶紧给吕大夫让开路！” 陆凝听见这番声音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难得来到四区，她就准备在各处转一下。 红乌鸦街白天的时候不甚热闹，除了一些烂醉如泥的人躺在地上以外，很少有多少行人经过。偶尔开张的几家商店也是卖食品和生活用品的。 陆凝走近一家食品店，这里并没有多少好东西在卖，硬面包、浓汤、茶或者咖啡，加上硬邦邦的腌肉，这些就是菜单的全部了。倒是也能看到酒水，只是贵得惊人。 一名穿着牛仔服装的老人坐在柜子后面用抹布擦着一个个搪瓷缸子，看见陆凝进来也不打招呼，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老板……” “卖身找旁边玫瑰馆，去后门，我这里只卖吃的，不招人。” “……” 陆凝掏出几枚硬币放在柜台上。 “给我一份茶，还有面包，有果酱没有？” 老板微微抬了一下眼睛，伸手将那几枚硬币拿了起来。 “好人家的姑娘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咕哝了一句，转身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了一块面包塞进了烤炉，然后拿起炉子上的水壶往搪瓷缸里面倒了一杯红褐色的茶，最后指了指柜台角落里的几个陶罐：“自己选喜欢的口味，面包等会就好。” “难道以前来这里的女孩都是来卖身的？”陆凝试着向老板搭话。 “你这个年纪的女孩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来，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好做？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做这一行？好歹四区这里混过了青春还能拿钱上岸，要是往七区去了那真是连骨头渣都得被人嚼干净。” 老板仔细端详了一下陆凝，哼了一声。 “吃完东西赶紧走吧，虽然四区情况好点也有限，你这年纪的女孩抓起来送进七区也能卖上一两万，四区也不少人贩子。” “罪恶都市里哪里有安全的地方？” “安全？一区，二区，六区，这都是好地方，只不过这里是一坨屎。”老板转身将面包从烤炉里拿出来，切开放在盘子上推给陆凝，“不对，大部分地方都是，无论他们把城市建设得多光鲜亮丽都是这样。” “老板既然住在这里，也有案底在身吧？”陆凝将盘子接过，又开始挑选果酱。 “受了这里的庇佑并不就说明我老眼昏花了。我帮我妹妹把欺骗她感情的那几个人渣杀了，这在外界是无可置疑的犯罪，因此我来这里躲藏。但是我同样知道这座城市里很多人都烂到了骨头里面，他们天生就散发着那种令人作呕的臭味。” 陆凝拿起一罐果酱，向老板点了点头，找了个座位坐下。 “你的茶。” 老板又哼了一声，拿起搪瓷杯绕过柜台走了过来，将被子放在了陆凝面前。 “……你确定要我喝加了东西的茶吗？”陆凝抬头问道。 听到这句话，老板的手微微一顿。 “你虽然自称罪犯，但从你的话语来看你依然觉得自己富有正义感，无法对眼前的邪恶坐视不理。虽然你大概能容忍街上的孩子为了吃喝偷盗的行为，但像我这样的杀人者恐怕不在其列？”陆凝取过餐刀，在面包片上涂抹了果酱，烤过的面包片烫高了果酱的温度，一股甘醇的甜味散发了出来。 “你身上的血腥味隔着几米就能闻到！这样的气味只有那些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身上才会出现！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个小姑娘身上会出现这样的气味，但是我的鼻子从来不会欺骗我！” 老板大吼起来，后退了两步，从柜台上抓起一根铁钎。 “放轻松点，至少我身上只是血腥而不是腐烂的味道吧。”陆凝咬了一口面包，考过之后面包变得很脆，也不再那么坚硬，配上果酱还是不错的。 “你……你不想……杀我吗？” “您大概安逸太久了，并不了解在这里生活有时必须的反击是必要的。”陆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那上面的任务“规避死亡”变成了2/10，看来老板已经有所犹豫了。 “你是新来这里的？” “是的，恐怕你从心里也不认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是错误的吧？我也差不多如此。我承认这些天我杀掉了不少人，甚至来到这里的最终目的依然是为了杀死一些人，不过你愿不愿意稍微听闻一下呢？” 陆凝简单讲述了一下黑诊所看上自己器官的事情，不过追查吕斌这一段就暂且隐瞒下去了。 “有一条线索指向了四区，我还没查明所以也无法告知你，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以后的生活更加安稳一些……这样您能理解吗？” 老板沉默片刻，靠近了一些。 “好吧，的确如你所说……但即便如此，你也开始染上了一些那些家伙的味道，不要迷失了自己。” “我会的，不过老板你真的能闻到人类身上的特别味道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能了，没人能在我面前伪装。”老板吸了一下鼻子，“只是这样一来我制作食物的时候只能在周围没人的时候了。” “那么至今为止您也应该进行过多次这样的事情了吧？” “是，能看穿我的你还是第一个。” “大概因为罪犯和侦探终究是差别很大的存在。”陆凝笑了一下，三两口吃掉了面包，随后将剩下两块面包装了起来，站起身。 “要走了吗？” “啊……走之前问一下，前几天发生在这里赌场的那起袭击事件的后续，老板清楚吗？” “赌场老板没了个眼睛，黑獾跑了，在场的保安大部分死亡，赌场暂时歇业，大概就是这么多。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来这里，但是要是能离开这座城市的话，还是快点走吧，希望我们不会再见。”老板挥了挥手，走回了柜台后面，重新拿起了抹布和搪瓷缸。 陆凝走出这间店铺，来到街角用两块面包向一个流浪儿问了几个四区的问题，随后按照对方的指点往斗兽场的方向走了过去。 如果说四区这里有什么著名地点的话，除了红乌鸦街就是斗兽场了。 斗兽场的大部分建筑都在地下，开业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凌晨五点，入口有两个，一个开在四区这边是普通观众进入的地方，另一个贵宾通道则不知道开在哪里。这里总能弄到外界的大型猛兽来进行现场战斗，至于人同样也可以自愿进来参加角斗，如果能打赢还会领到斗兽场的奖励。于是对于四区的许多人来说，如果活不下去，男的去斗兽场，女的去红乌鸦街几乎成了他们的普遍认知。 斗兽场也不是每天都营业，陆凝不巧赶上了今天没有斗兽的日子，只能在入口外围转了一圈，认了一下路。 天色渐晚，陆凝便回到了之前发现吕斌位置的小诊所。 里面的手术已经收尾，陆凝躲在暗处等着青年们离开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走进了诊所。 诊所里有两个人，一名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白大褂，另一个就是脸色有点惶恐的年轻人了。此时他们还在收拾手术工具，看到陆凝进来后老医生下意识地就打量了她一下。 陆凝赶紧先开口了：“吕斌医生在这里？” “你找我？”吕斌抬头，看了看陆凝，一脸茫然。 “嗯，我也是十区102的受害人，偶然得知了你的消息之后，想过来找你问问线索。”陆凝微微一笑，“顺便一提你的笔记落在那边了，却没有被清理掉，你知道原因吗？” 吕斌顿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你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你得相信，来抓你的人绝对不会这样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陆凝看了一眼老医生，“而十区的人也不会遵守四区这里的规矩。”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那个老医生开口问道。 “拿点食物询问这里的孩子这里有没有好的外科手术大夫就可以了，这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你们也不能叮嘱整个区的人隐瞒你的消息吧，那也太傻了。”陆凝轻松地回答道。 尽管老医生还是有些怀疑的神色，不过他还是让陆凝在诊所里坐了下来。 15 首次接触 “我不知道医生究竟涉足了哪些交易，但是至少这里有一条完整的商业链条。” 陆凝将那本笔记交还给吕斌之后，也让这位年轻的医生终于松了口。 “这本笔记是我为防万一写的，只是那天因为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带走……他们没有收拾我的屋子？” “嗯，你能想到什么理由吗？” “大概是找不到我便打算引诱我回去吧，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怎么想的……他们能毫无压力地将人类分解后议价！”吕斌的表情看上去是三观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你会来到罪恶都市，想不到这些吗？” 老医生这时候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 “医疗系统的人员很少是因为严重的道德问题来到这里的，黑诊所的医生很多是因为别的一些违法事项搬到了这边继续谋生，对于本职工作如果敢疏忽的话干不了多久。” “是，我是因为在外面得罪了一个人，被安上论文抄袭之类的名头又要害我才躲到这边来的，我根本没想过这里的医生居然也参与器官贩卖！” “对十区而言不奇怪。”老医生叹了口气，“罪恶都市最烂的家伙都在那里。” “但是你依然在对方手下做事。”陆凝指出。 “是！但是我需要临床经验！这是只有医生能提供给我的，别的地方根本不要我！” 吕斌的情绪有点失控，大概是想起了惨死的朋友，他的眼眶微微发红。 “有个比较好奇地点，你一直用‘医生’这个称呼来称呼对方，那这个人的名字和具体容貌特征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听了这个问题吕斌愣了一下，随后抓了抓头发，仔细回想了一下，半晌才声音颤抖地说：“医生……总是穿着白大褂，口罩蒙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从他眼角的皱纹看大概有四十岁左右，声音低沉，除了命令以外很少说话……”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话语，有些痛苦地捂着脑袋，努力想着。 “不对，他的手……很光滑，保养很好……年龄应该年轻一点，偶尔会讲一两个冷笑话……” 陆凝发觉吕斌情况不对，马上抓住他肩膀晃了两下，让他停止了回想。 “我，我不知道，医生，我不知道医生是谁……” “不用了，你做得已经很好。”陆凝轻声安慰了他一句，然后扭头看向老医生。 人生经历丰富的老医生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点点头。 “你就留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他们既然没有继续找你，那就是拿四区这边没什么办法，不要去想医生的事了。”陆凝郑重地向吕斌反复叮嘱了一番，然后便离开了诊所。 “医生”这个人很有问题，至少也是一个多人扮演的角色，虽然印象上尽量保持了同步，但小习惯总会不太一样，对吕斌也就形成了混乱的记忆。 或者有什么奇特的超能力也是有可能的。 陆凝走出四区的范围，在附近的公路旁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向别墅区自己的家返回。 此时夕阳已经西沉，陆凝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司方乐。 “是陆凝吗？” “是我，有什么事要给我打电话？” “老程遇到了一个特殊身份的人，一名游客。” 特殊身份？ 这么巧？ 陆凝顿了顿，反问道：“什么特殊身份？” “他没有和我细说，只告诉我对方在这个场景里的身份是开门人，属于游客当中领取了特殊任务的角色。他让我转告你，如果想要从那里获得信息最好还是亲自去问，别的什么都没说。” “那怎么问？” “他连对我都只说了这么多。”司方乐哈哈一笑，“恐怕那家伙又有什么打算了吧？我们只是考虑到盟友关系告诉你这个消息，至于怎么处理在你。你现在周围情况怎么样？安全吗？” 陆凝看了一眼窗外。 “还行，还有什么事要说？” “嗯，网站上黑獾的红悬赏已经失效了，前去围剿的人也全部没了音讯。老程查看了一下，最后有消息发出的位置是三区。” “哦。” “但是网站现在出现了一大批新的悬赏，许多连环杀手似乎都开始活动了，不过还没到红悬赏的级别。” “新的悬赏？有多少？” “四十九个。”司方乐说出了一个令人有些震惊的数字。 挂断电话之后，陆凝也不得不分出一些心思去想想这突然出现的四十九个悬赏是怎么回事。 “司机，停车。” “客人，我们还没有到呢。”司机惊讶地说道。 “我不去三区，所以你要去的地方并不是我要到的地方。”陆凝伸出手指，从后座点住了司机的脖颈位置，“所以，停车。” 司机愣了一下，但车速依然没有降下。 “别试图通过突然加减速来甩开，那会让你死得更快。你究竟是接到了谁的命令来抓我？还是随便抓个什么人都行？” 司机一咬牙，忽然一打方向盘，也就在这一瞬间，惯性作用下陆凝的身体一歪，剑车被勾动弹出，利剑直接刺入了司机的脖子，撕开了一条深深的伤口。 这样不要命的做法让陆凝也没想到，剧痛之下司机直接撒开了方向盘，汽车不受控制地撞向了路边围栏，一声巨震，陆凝的脑袋就撞在了前方的座椅上，气囊已经弹出挡住了司机前扑的身体，却又被垂落的剑车割破迅速瘪了下去。 “你那么想死吗！”陆凝探手抓住了司机，却发现他早就没了呼吸，之前撕开的伤口已经深达脑干。 撞开栏杆的汽车引擎上冒出了滚滚浓烟，更加严重的是越过栏杆的部分开始倾斜往下。 这里是四区通往三区的公路，位于高架桥上，和下方地面的垂直距离将近六米。 陆凝连忙去拨车门锁，却发现车门已经锁死，怎么也扳不动。她忍着眩晕感一拳砸在了车窗上，弹出的剑刃穿透了玻璃，在玻璃窗上开出了一个小口，但是也没时间扩大到能让她逃出去的程度了。 汽车翻过了护栏，向下坠落。 这是一种令人极为熟悉的坠落感，失重带来的肾上腺素激增，却无力改变，恐惧夺走四肢的行动力，让你只能眼看着地面向你飞速靠近。 然而一切在最后的那一刻，停下了。 撞击和爆炸并没有到来，陆凝捏紧的那枚金钱也没有派上用场。 汽车在距离地面还有不到十厘米的位置停住了，静止在了空中，包括烟雾在内的一切，都以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停在了那里。 陆凝自己还能动，她透过车窗上的小洞看向了外面，在夜色之下的不远处，站着一名金色长发，身穿棕红色风衣的丽人。 她的面容冷肃，虽然装束上故作成熟但难掩其本身年龄不大的外貌，双手抱在胸前，神色略微有点不满。 “你可以出来，用你手里的东西。” 女性开口道。 “你是什么人？这是……你的能力？” “我的名字叫茉拉·珈诺，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原本想要用隐蔽的方式邀请你过来做客，但谁知道这家伙居然曲解了我的意思，用这样激烈的方式来同归于尽。” 茉拉说着，后退了两步。 “你不必担心，今天你前往十区和四区的事我知道，但也没办法一直监视着你。根据之前的观察来看，你应该是我需要找的代理人，所以我才回来找你。” “代理人？” 陆凝慢慢砸碎了玻璃，而玻璃的碎屑在被她砸出之后便坠落到了地面上，看上去相当诡异。 她爬出了车窗，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很容易就安全落地了。 “天国理事会，我想你不一定知道这个名词。”茉拉转过身，“跟我走，这里不适合说话。” 天国理事会？ 陆凝挑了挑眉毛，对方对自己尚未展露出恶意，那么去听听也无妨。 她们一同顺着一条林间小路走去。这里似乎是一个森林公园的样子，晚间四周寂静无人。直到已经看不见车辆坠下的地方了，茉拉才打了个响指，远处传来了爆炸的轰鸣声。 “刚才的车子？” “你的问题不需要那么多。”茉拉冷冰冰地说道，“孤儿院和福利院，这里便是我的领土。如果你不知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天国理事会就是这座城市的支配者。” “就是你吗？” “不止是我。” 这点陆凝当然知道。 “我刚才救你一命是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邀请，理事会成员都需要一名以上的代理人，而你恰好符合我的需要。” “什么需要？” “一个无依无靠，而且已经被庞大势力盯上到走投无路程度的小女孩——你的年龄是十七岁，我查过你的资料。” “嗯。”陆凝点点头。 “你的判断力和调查心让我认为你应该是个不错的代理人候选，于是我吩咐人将你接过来，不过大概是没有详细叮嘱，他恐怕认为是要绑你过来了。” 所以失败了就玩同归于尽？这人的忠诚也够怪异的。 话说到这里，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座被高大的钢铁围栏所围起来的建筑前。 那是很有欧式风格的西洋城堡，尖顶结构众多，一排排窗户已经亮起了明亮的灯火，两名身披黑色罩袍的人站在门口，各自提着一个灯笼，见到茉拉便微微躬身。 这副景象让陆凝一时感觉自己从现代化的都市穿越到了中世纪的欧洲。 “这里就是孤儿院。” 茉拉对陆凝说。 “很壮观。”陆凝赞叹了一声。这样宏伟壮丽的城堡，要是四区那些孤儿看见了恐怕要羡慕到眼红吧。 “不过这里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来的吧？” 茉拉点了点头。 “三区是天国理事会候补成员培育的基地，也是整座城市掌控者团队的培训机构。所有居住在这里的孩子，都必须拥有天赋。” 这个天赋，毫无疑问就是指的能力。 “我今天见过了一些人，同样具有特别的能力。” “那你只是见识比较少而已。”茉拉的话毫不留情，“不过这也好，我的代理人最好是这样一知半解的程度。” “所谓代理人，难道说就是这里的保姆吗？”陆凝想到了一个可能。 “当然不是。”茉拉扫了陆凝一眼，“我花费那么多心思找到你可不是为了让你照顾这些还没成熟的小孩的。我要你扒出天国理事会另外成员的具体身份来。” 这个要求真的出乎预料了。 “我？” “没错，你正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我不需要实际露面，只要暗中推动就可以了。天国理事会的所有成员都不会见面，因为我们的能力都有杀死对方的可能性，因此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妨告诉你，目前的所有人中只有我资历最浅，恐怕刚刚上任这个情报也已经泄露出去了，虽然留在三区可以保证我的安全，可是不主动出击可不是我的风格。” “等等……能不能从头说起？我没太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知道你自己的任务和目的就可以，或者我也可以让你永远留在这，再去寻找下一个代理人。”茉拉说着，抬起了手。 “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继续调查的，难道带我来这有什么必要吗？”陆凝急忙问道。 “如果我不把你找过来，你今天晚上就会死。”茉拉淡淡地说道，“十区的管理者Dr.D是不会让一个追踪自己的人活得太久的。你的行踪隐蔽性还要稍微增强一点。” “你已经知道对方的名字了？” “更正一下，是代号，我们之间只知道对方的代号是什么。”茉拉略微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我当然同意，这对我又没什么害处。” “没什么害处？那你可是想多了……”茉拉忽然伸手，一指戳在了陆凝胸口。顿时，一道细微的刺痛感传入了她的脏腑中，很快便消失了。 陆凝倒也没有特别惊慌，只是看着茉拉等她解释。 “我赋予了一部分我的力量来被动保护你，但你不能主动调用它们。我要尽量隐瞒你代理人的身份，来避免你被别的成员发现亲自过来处决你。今天的见面你最好深埋在心里谁也不要说，否则你很容易死。最后，用你自己的力量，解决晚上那个想要解决你的杀手，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茉拉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发号施令，根本不给陆凝任何插话的机会。 “从这里沿着院墙走两百米，有一辆出租车在等着你，会送你回家，等你找出了哪个成员的身份，我们自然还能再见。” 说完，她就走进了大门，居然连院门都没让陆凝进去。 16 暗杀指令 【四、你现在是三区管理人茉拉·珈诺的代理人，这个身份会给你带来一点好处，但暴露却会带来无尽的危险。能威胁到你的不止是理事会成员，还有另外的代理人和能力者。】 在陆凝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发现手机里个人秘密这里多了一项。 这东西居然都能临时添加的？ 代理人这个身份对她来讲算是聊胜于无的东西，茉拉提供的保护恐怕也是个地雷，触发一次和暴露身份也差不多了，但大体上应该是有一定的免死效果。 衡量一阵利弊之后，陆凝便放下了这件事，转而思考十区的问题。 Dr.D恐怕就是“医生”了，只是到底这个医生有着什么样的古怪能力还无从得知。既然自己有一条线索能直接连接到某个天国理事会成员，公平起见别的游客大概也有，而触发了代理人之类秘密的恐怕也不在少数。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她也得重新掂量一下郭梦茧那三名游客的处境。 这三个人的身份并不是硬加的，而是场景当中的一环。如今看来代理人这个身份也有些微妙，如果说每个理事会成员都有的话，郭梦茧是否也是谁的代理人呢？ 陆凝基本确定对方隐瞒了一部分关键信息。相对于自己这样复仇的普通目的，有些人可能接触的是一些重大机密，直指整座城市核心的那种。 回到别墅区时已经七点多了，陆凝走向自己那栋房子的时候，也在手机上查看了一下房子周围布下的监控是否运作正常。确认还没出什么问题后才开门回到了家中。 此刻她忽然开始理解那些说住大房子却感觉恐惧的人究竟是什么心理了。 陆凝走近厨房，用剩下的一些食材开始做饭，但精神上一直在警戒着四周。她并不怀疑茉拉说杀手今晚回来这件事，所以在解决此事之前也不会安心。 直到做完饭，依然没有任何异动。陆凝用两个盘子装了饭菜回到饭厅中，坐下来开始用餐。夜间的别墅区安静得只有鸟叫，周围的房子也寂静无人。 吃饭中途，陆凝用手机打开HELLSPEED网站扫了一眼，发觉那上面的确出现了很多新的悬赏，而且大多数是针对连环杀手的，不过如果仔细浏览的话，里面还夹杂了一个“素材回收”的任务。 就在她查看这个任务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似乎是重物落在木板上的声音。 陆凝坐在座位上没动，而楼上也没了动静。 ================ 莫里森从后院悄悄打开后门，走进了这栋房屋之中。 他的老师并没有太多时间处理这件事，于是莫里森便自告奋勇地来领命解决这次的目标了。对于一个已经成功执行了四次任务，即将“出师”的杀手来说，干掉一名十七岁独居的女孩就像摘掉一朵花一样简单。 楼上预设的机关已经出发，恐怕响动已经令这个女孩有点惊慌了吧。虽然老师提到过这个女孩有胆量去十区和四区独自调查，但调查和面对死亡可是两个概念。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消音手枪，以这个别墅区的建筑距离，一栋房屋内开枪别的房子绝对什么都听不见。 作为一名杀手，莫里森还是没有那些玩弄猎物的坏习惯的，他现在只要将子弹送入那个分心的目标大脑即可，不能是心脏，那是被“预定”的货物。 在他走过短短的走廊，摸到餐厅的玻璃门前时，却并没有在灯光照射的餐厅里看见对方的身影。 躲起来了？ 莫里森皱了皱眉，如果是这次的目标倒是有可能有这样的机变。他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餐厅除了一些橱柜以外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倒是有一道推拉门通往院子方向，此刻门微微敞开。 跑得还挺快的…… 莫里森举枪警戒，探出一只手抓住了门框上的凹槽，打算拉开门向外追击，但就在这时，他的指尖微微一痛，似乎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破了手指。 “你的样子不像是一名老手。” 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莫里森一惊，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扭过了头举枪指向后方，然而并没有看到对方的人。 陆凝站在餐厅外的墙后。 “我本来认为今晚是哪个暗杀老手来袭击的，还多布置了一些东西……不过也好。” 她看向了手机，规避死亡的计数已经到了三，这名杀手的暗杀被独立计算了。 “你……” 莫里森已经感觉到了手臂的麻木，尖锐的痛觉顺着指尖飞速传达到了全身，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倾尽全力挽留着即将逝去的生命。 “至少验证了那个毒药是货真价实的，你的手枪我就保管了，晚安。” 年轻杀手的躯体重重摔在了地上，依然在一阵阵地抽搐，手枪则在摔倒的时候甩到了两米远的地面上，但他已经无力爬过去。 “一分八秒。”陆凝按下了手机计时的开关，“致死速度不是特别快，大概是剂量关系，不过……也算不错了。” “素材收集”是遮掩下的一道针对陆凝的指令，来自十区，发布人No.112，以寻求稀缺的器官源为悬赏发布了一列暗杀名单，并保证杀人后三小时内有队伍回收尸体，甚至对于不能伤害的脏器位置也有要求。 因为没有领取所以陆凝无法看到具体名单，不过自己的名字八成也在上面，只要在此基础上采取一点点诱导，一名很容易下手的目标当然会招来许多杀手的图谋。 麻烦啊…… 陆凝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照例将他身上所有东西全都翻了一遍。不过这次的人明显专业了不少，无论是身份证明还是通讯方式全都没有，除了一把消音手枪和一把锯齿匕首以外没有携带任何东西，倒是有人死断线的觉悟。 翻检一番无果之后，陆凝无奈地起身，就在这时，一股芒刺在背的感觉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嗯？” 陆凝闻声转身开枪，子弹出膛，却在一面瞬间张开的铁折扇上打出了一蓬火星。 站在背后的是一名个子娇小的女子，她身穿一件黑底月纹外套，右手张开一把暗灰色的金属折扇，左手拎着一柄太刀。 “原来不是这个人啊。”陆凝举着手枪指向对方，双方的距离恰巧让对方还不能施展近战武器攻击。 “我就觉得自己还是被发觉了。”女子稍微挪开扇子，露出了一张俏丽的脸庞。她的话带着一点不太协调的口音，似乎并非是母语。 “这个地方不适合你突进。”陆凝示意了一下横在两人之间的餐桌，“你也是领到了任务今晚过来杀我的吗？” “咦？这么说你也是那个网站的人咯？”女子站在原地没动，“那算什么一人独居的高中生啊，那个网站也搞诈骗的生意？” 对方是真不怕她手里的枪械。 “既然如此，你也应该明白这次任务的难度吧？” “啊，可是要是什么都不做就回去还是会挨骂的，还不如在这里努力一下的好。”女子嘴角微微一翘，“要不我还是尝试一下吧？小姑娘……” 两声轻响，伴随枪口火花闪出，而女子也早有预料，身体微微一弯，抬起扇子格挡，太刀一翻斜上挑起了桌子，同时快速横向移动，隔着桌子拦腰横扫！ 人和桌子一同被一刀砍开，血洒了出来，却在桌子的阻拦下并没有多少落向女子的方向。 “手感……不对。” 女子眉头微蹙，等到桌子落下才发现是那个倒霉的杀手尸体刚刚被自己砍开了，而陆凝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瞬间，身后传来了感觉。 就算她凭借经验作出了反应，却依然没能躲开剑车贴身的弹刺，外套和里面的衣服瞬间被切开，割开了一条几厘米长的伤口。 “毒。” 陆凝只说了一个字，女子便停止了准备回击的动作，跳开了一步，伸手摸了摸伤口，流出的血依然是红色的。 “你诓我！” “稍微停手而已，你的编号是多少？” “678……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个？”女子下意识回答了一句，转而瞪起了眼睛，“你有超能力？怎么从我眼前突然消失的！” “你是乌鸦？” 陆凝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出了游客们之间经常会问的一句话。 果然，女子愣了一下，抽了一下嘴角：“你也是？” 十文字叶奈花了点时间才接受了暗杀对象是游客这个状况。 而陆凝也稍微花了点时间才搞清楚十文字叶奈这个人到底有多状况外。 还真有那种循规蹈矩按照任务一步步做下来的人，这一个星期以来，眼前这位还真就在努力做任务攒积分升等级，压根没去注意任务提示背后所给的隐藏信息。 “你……规避死亡那个任务？” “不就是置身危险之后再脱身吗？我都快做完了。” 陆凝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因为某些原因钻了牛角尖。 “牺牲者俱乐部？” “网上搜索了然后去了，结果找了三个地方全都是陷阱圈套，顺带把第一个任务做了几个。” “那那个连环杀人犯的任务……” 十文字叶奈这才苦下了脸。 “我都领了几个悬赏完成了依然不算我完成的！只有这个任务一点头绪都没有！” 陆凝简直要扶额了。 升阶考验和一群眼神交流的队友合作，接着这次场景遇到的又都是一群精于算计的团队，差点让她忘了还有那么一些游客没有那么强的分析判断能力，而场景也不可能让这些玩家走投无路。 就像一门心思攀进度的十文字叶奈这样的，恐怕某些方面还比她这样小心翼翼调查的人速度更快一些。 “你叫陆凝？抱歉我不认得多少游客，所以不知道你……既然是游客的话这次任务我就放弃了好了，虽然我不怎么擅长交朋友，不过也不准备和别的游客为敌。”十文字叶奈倒是看得开，很快就不去纠结那些了。 “那个……帮我个忙如何？” 陆凝发现十文字的放弃并不被归于一次规避死亡，心情也有点微妙。但对方要走她还是准备试图交谈一下的。 “你说，能做到的话。” “没什么麻烦，就是别放弃任务。” “你让我在这里砍你？”十文字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不，那个网站上的任务接取模式是除非上一批全部失败，不能有新的执行人领取。所以只要你一直卡着任务，我这里就不会有更多人过来追杀，我也能少点麻烦。” “好说。”十文字爽快地说道，“那就当是赔罪好了，我会一直领着到截至日期的。不过你这样估计也不安全，最好赶紧换个地方或者身份。对了，刚刚你那个是超自然能力吗？这个场景里的？” “嗯，是的，在这里能获得，不过大概都不可复制。” “有这个消息就很好了！恐怕那个连环杀手任务需要目标有超能力才行，我正发愁呢！谢啦陆凝！” 十文字跳开推拉门从院子里飞快离开了，从她离开的速度来看那一条伤口并不能影响她多少行动，也幸亏对方对游客没什么敌意，避免了一场恶战。 陆凝看了看已经乱成了一团的餐厅，以及地上的尸体。 “手感不对”——这个刚刚十文字脱口而出的词也让她对经验丰富的武人有了更多的了解，至少下次这样的替换手法得更加精巧一些。 陆凝扭头去翻了一下电话簿，找到了入殓局的电话。这个部门在罪恶都市专门负责打扫尸体清理现场的，陆凝给对方挂了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收拾屋子，自己则带上背包、钱和必要的东西连夜离开了别墅区。 明天是周日，她还有一天的时间去调查自己手中的线索。目前Dr.D的线索应该先放一下了，明天要去九区步行街找找看关于白蝴蝶杀手的消息，此外江山络的健美操课也是明天上午九点，顺利的话也能和对方交换不少消息。 而一个安全的过夜场所正是陆凝最需要的地方，在罪恶都市，没有哪里比七区更容易隐蔽一个人了。 17 醉梦红妆 七区和八区一向是并驾齐驱的两大商业娱乐重要区域，如果说八区在商贸和金融产业方面极为发达，那么七区就是在娱乐和销金方面走向了极致。整个七区最大的特征就是二十四小时处于活跃状态，任何一个时候上街永远都有热闹的人群，尤其是七区标志性建筑醉梦红妆大厦周边可以说是毫无昼夜之分，永远有数不清的人在附近的娱乐场所挥霍自己的金钱和生命。 但另一方面，如果你只是一个人，藏在七区绝对连自己的爹妈都找不到你。 随便找个路边的店铺，就能找专业的造型师给你换个造型，必要的话也提供廉价的整容服务。至于纹身穿环之类的也很容易就能找到，保证半个小时出来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虽然这么说，陆凝倒也不需要真的这么做。 她从一家前卫服装店买了两套完全和自己风格不搭的花哨衣服以及金色假发和美瞳，接着找了家澡堂以极为低廉的价格要了一间隔间，帘子一拉谁都不知道里面住了个什么人。 这家澡堂就在醉梦红妆后边一条街道，晚上外面也是人来人往颇为吵闹。或许是因为这一天实在有些疲劳，陆凝慢慢也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这个时间，外面依然和昨天晚上一样热闹。五点四十分——也算是一个相当早的时候了。陆凝拿出准备好的装扮给自己换上，随后拎起包就离开了，并没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见江山络的时间在早晨九点半，地点是二区的一所体育职业学院，从这里坐公交过去也就是四十分钟左右。陆凝不是特别着急，便先前往了醉梦红妆这栋知名大厦。 如果说皇后金冠对应的是钱，那么醉梦红妆这里就是欲。 这里并不进行任何赌博之类令人心情激动的活动，而是一座以周到服务来提供享乐的温柔乡。只要出钱，你就能在这里买到一切能够让你舒适的服务，纵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虚幻，却宁愿在这样的虚幻中享受片刻宁静。 陆凝以现在的样貌走进去的时候，立刻便有两名样貌英俊，身材笔挺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来，向她露出了得体的笑容。 “这位女士是否需要向导服务呢？” 陆凝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大厅，点点头，问道：“为什么只是问我？” “因为您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客人。”左侧的男子鞠了一躬，“那么您需要什么样的向导？对年龄、性别和样貌有何需求？” “你就可以了。”陆凝指了指他，“先帮我介绍一下这里如何？” “当然，您的意愿。”男子轻笑，“我的编号是2128，很高兴为您服务。” 醉梦红妆的高度是二十九层，和皇后金冠持平，这里的每一层都提供了各式各样的贴心服务，任何一名身上有着号码牌的人都会为你悉心解答关于这里的一切疑惑，而且不问来者究竟是谁。 “一楼作为我们的前台服务楼层，负责所有的项目联络安排，统筹规划，客人接待，应急等事物。这一层不设置任何娱乐项目，因为我们认为一个开放环境对于喜欢隐私的客人不是特别合适。” “据说你们这里不提供任何竞争类游戏服务？” “我们认为竞争并不适合一个旨在提供安宁感的场所。人们因为竞争而上进，但我们这里并不需要顾客上进，而是放松。”男子微笑着解释道，“请和我到电梯这边来如何？” 陆凝点点头，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您若是感觉生活过于紧张，不妨在这里预订一套无忧假日服务，那适合您这个年龄的女孩，能够让您无忧无虑地享受一段任何事都无需挂怀的时光。” 电梯在他的操控下来到了六层。 “无论是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在这里定制，您可以成为众星捧月的公主，也能享受一下如同游戏里一样的浪漫恋情，或者是从心底也要完成的梦想，我们都可以为您实现。” “但是这都是假的吧？” “虽然说只要一直付钱我们就能让您随时体验……但没错，我们并不会提供真实的人生，这也是唯一不能的事情。”男侍者偏过头，露出了有些抱歉的神色，“因为一旦发生了弄假成真的事情，就会有人将虚妄当做现实而去追求更多不切实际的事情，我们并不介意在顾客人生遭遇磋磨的时候成为他们的避风港，但温柔乡也是英雄冢啊。” “我明白了。” 陆凝抬头看去，发现这里的装修色调是温和的绿和澄澈的蓝，空气中浸透了一股甜味，却并不过于浓烈。宽阔的走廊上不时有成双成对的情侣结伴经过，陆凝通过胸卡很轻松就能分辨出其中哪个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但这里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的都是真正的幸福和快乐。 再向里面走，地上绿色的地毯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真正的草地，而一座面积不大却精致典雅的小公园则出现在面前。除了情侣以外，还有更多各种各样的人聚集在这里，有中年夫妻带着学生模样的女儿在这里散布，有年轻的男子推着轮椅上的老人在树荫下乘凉，还有小孩子在树上爬上爬下，而树下则有一些成年人面带担忧又不无鼓舞地看着孩子。 这些人当中，那个女儿，年轻的男子，以及照看孩子的成年人全都戴着胸卡。 “这里是……” “模拟社区，这里的价格并不是很贵，我们的人会和你组成一个生活在这个社区的家庭，以什么身份都可以，这里是为每个家庭不健全的人所设置的地方。” 男侍者刚刚解释完，年轻男人便推着老人走了过来。 “早上好。”男人打了个招呼。 “早，老先生已经累了吗？” 老人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那就回去睡觉吧，年纪大了能睡是好事。”男侍者让过了两人，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肩膀，“撒修，让老先生睡下后过来一下。” 等到人走之后，陆凝才问：“刚刚是……” “那位老人因为一次牺牲者俱乐部的袭击而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受刺激过度导致了精神障碍，也影响了自己的记忆，他在记忆还有的时候花钱向我们购买了一项终身服务。”男侍者解释道。 “让人假扮自己的儿子？” “是的，这项服务会持续到他死去，从这个角度而言，他也成为了这里真正的住民了吧。” “你刚刚说过不能以假乱真。” “若是你的金钱也能买回一生的幸福，你会进行这笔交易吗？” “……” “如果谎言能坚持一生，那么能够称为是真实吗？” 男侍者的连续两问让陆凝无法回答。 “失敬了，不过像您这样的年轻人，原本的人生也会足够丰富多彩。” 说完，男侍者带着陆凝在公园里走了一圈，不久之后，那名叫做撒修的男子便匆匆赶了回来。 “什么事？” 撒修稍微整理了一下因为奔跑而有些皱褶的衣服，向男侍者询问道。 “我想带这位客人去A10，你过来开一下权限。” “这位姑娘？好，请跟上我。” 陆凝起身跟着撒修一起，男侍者也跟在了后方。走了一段路后，陆凝开口问：“你叫撒修？为什么这个房间要权限？” “不是房间，而是区域。”撒修扭过头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这个人的颜值在帅哥美女云集的大厦里也是极高的一个，气质也很清朗舒服，声音显得十分温和。 “区域？” “A10是提供一些特定型装扮的区域，因为是比较特别的工作区，一般不会有很多客人会去那边，而是我们让化妆师上门。”撒修解释道，“不过您保持着这样的外表进来，以及脸上显露的疲态、身上沾染的血腥气都表明您需要一次隐蔽的伪装工作，所以他让我把您带过去。” 陆凝有那么一瞬间已经探手摸上了剑车的按钮。 “请勿惊慌，我们会对客户的私人信息保密，除非客户允许我们说出其中某一部分。”撒修马上补充道，“这里是服务至上的地区，您无需担心任何一名工作人员的信誉。化妆间也全部是独立封闭结构，若是您对于那里的服务不满意可以直接离开，我们绝对不会阻拦。” 陆凝这才缓缓放开了手。 A10这里是一片小型厢房，撒修带着陆凝走进了一间亮着绿灯的房间，刚一进去陆凝就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化妆用品和衣服装饰惊住了。 由于大部分化妆品内的成分都可能影响自身病情，陆凝一辈子就没怎么接触过这个，而进入集散地之后更是没时间研究这些东西，仅有的知识就是一些淡妆和装扮的手法，哪见过眼前这个阵仗？ “您是让我来给您上妆，还是换个合心的化妆师？” “……女性化妆师，谢谢。” 撒修微笑了一下，点点头离开了厢房。 陆凝坐在椅子上，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金色假发散乱在脑后，脸上也能稍微看出有点精神萎靡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此刻也显得颇为廉价，被身后的那些衣服一衬托更显得灰头土脸。 遥想自己在某个场景被人吐槽不会打扮，好像还真没什么问题。 很快，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子走进了化妆间，亲切地询问了一番陆凝想要装扮的样子之后便开始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在和陆凝聊天发现她对此几乎一窍不通之后还开始传授起经验来。 等陆凝再次睁眼看向镜中的自己时，只看见一位金发碧眼，姿容妩媚的混血美人正在凝视着自己。 “如何？你的脸型本来可塑性就很强，配合很多种妆容都很合适，不过既然你要扮混血也不错，我们挑一身衣服，保证你出去说是哪个小国的公主也有人信。”化妆师笑着将陆凝搀扶起来，带她来到了后方衣橱前，在一个小操作板上输入了一串数字，顿时衣橱如同传送带一样流动起来，里面的衣服迅速切换成了欧洲风格的礼服。 “裙装？还是便装？” “便装吧。”陆凝目光一扫，很快就盯上了一件和之前茉拉身上的那件很像的女士风衣，伸手摘了下来，深蓝的颜色和修身的款式让她觉得很合适自己。 “看中了这件？我们来挑挑里面穿什么，你的气质嘛……适合比较利落的……” 陆凝并不准备在这方面浪费太多时间，化妆师挑出两件她就确认了。 这整套服务下来算上衣服也没花她太多钱，醉梦红妆本身的道具服装都是多次使用的就算买下来也不怎么贵，而唯一用了陆凝一大笔钱的居然是配合这一身装束的一个挎包。 这么一来，似乎又得给网站干点活赚钱了。 陆凝走出醉梦红妆的时候顺手买了副墨镜，然后便乘车直奔二区那边，找江山络准备问问这几天的事了。 二区，大学城。 说是大学城，整个罪恶都市也只有一所大学，周边都是围绕着大学建立起来的各种职高和学校，稍微浓厚了一些这里的学术氛围。 从一个最喧嚣繁华的地方走进一个沉闷的地方感觉真的有点微妙。陆凝此前从网上搜到的信息说这座大学里聚集了很多不问品行却学问出众的教授，里面不乏一些喜欢搞高危实验的危险人物，最出名的两个就是“丧尸教授”雷明顿和“恶魔导师”菲斯特。 雷明顿精通生物学和药物学，在遗传进化和基因变异方面有很多专业论文发表，他最为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在实验室私自培育“丧尸病毒”，作为一个末日电影的发烧友，这位已经切实踏出了从理论走向实践最重要的一步。在他用病毒感染出来的第一头丧尸狗跑出实验室，没来得及咬人就自我崩溃之后，这项实验也宣告暴露，他被实验室除名并以反人类罪名被起诉，无奈之下逃到了罪恶都市继续自己的研究。 而菲斯特则是物理学和电子工程的双料天才科学家，他“恶魔教授”这个名号正是来源于他最著名的“拉普拉斯的恶魔”做成实验。虽然那次实验的最终结果是失败了，但是那一瞬间的“恶魔”造成了方圆一千二百平方米之内的量子坍缩，所有事物被“观测”并提前迎来了注定的未来，半个研究团队因为高维空间的干涉作用变成了那片区域内的分子块，这种不亚于反物质湮灭的可怕结果令菲斯特受到了多方阻力，从而不得不带着剩下的团队来到这个百无禁忌的地方。 18 情报交换 在一个天才和疯子众多的区域，陆凝很庆幸自己不需要进入大学校园，只要在周围找找职业高校就可以了。 二区和一区的研究所当然联系紧密，在这里的路上走着不时就能看见一支全副武装的小队运送着一辆武装押运车从公路上驶过。类似雷明顿和菲斯特这样的人平时是愿意在大学担任教授的，教学口碑还相当不错。而一些因为学术剽窃或者学术陷害跑到这里来的只能去研究所打杂。 路过大学门口的时候，陆凝还能看见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镂刻着大量历史名人的脸庞，而石碑的基座上用红色的字体和五种语言写着这里的校训： “我们愿为知识付出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 绕过大学的校区，走过大概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就是江山络授课的学校了。这里的练舞室周末没有学生来，于是便租借给了像她这样的教练来教学。陆凝按照谭啸发给自己的教室号找过去的时候，江山络正在进行绳操练习，而教室的角落里也摆放了球圈棍之类的艺术体操用具。 “你还真是在认真扮演这个身份啊。”陆凝走进教室，正好江山络也是一个动作收尾。 “你来了？我只是热身一下，至少也得真的像那么回事。” “我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陆凝看了一眼表，“正式的课程时间是十点半吧？你知道我没兴趣真的上这个课程。” “那还挺让人失望的，我也是有专业技术的啊。”江山络将绳子放下，从角落里踢过来两个球，“没座位，就坐这上面吧。顺便，衣服不错，比之前看到你的时候漂亮多了。” “谢了。”陆凝按住一个球坐在了上面，随后江山络也坐在了她面前不远的地方。 “既然是我们提出了邀请，就从我这里开始好了。这个星期我们针对个人身份背景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查，这座城市里的一些重要场所也都去过了一遍。”江山络指了指外面，“二区这里作为教育机构无疑在城市里具有十分重要的分量，这个大学的真正校长从未露面过，平时出面的都是代理校长，但是这里的人却从未在意过这一点。” “所以你们追查这里的大学校长了？” “没有，在调查过程中我们受到了一些阻拦，虽然目前还不算特别强，但是明显有警告的意味。”江山络摇了摇头，“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有一点……”陆凝斟酌了一下，说道，“这座城市被划分为十个区，如果说每个区都有一名管理者的话，那么这个大学校长很明显不是唯一一个这样神秘的人。另外你们发现这十个区的位置分布了吗？” “我哥和赵汐华通过电话了——你知道她吗？她前几天就已经知道这里采用的是什么方式布局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消息是她们队伍独占。”江山络说到这里脸色有点不愉快，“现在我哥总是想着怎么从对方那里交换更多消息，这样一来我们队伍就完全处于被动了。” “那你们可以去找一下‘开门人’。”陆凝说。 “谁？” “一名有着特殊身份的游客，我从程雨润那边听说的。不过只知道对方的身份是开门人，其余的都不清楚，似乎不能轻易说出来的样子。程雨润没有告诉我太多有关情报，我打算去找找，想来告诉你们也无妨？” “特殊身份？游客居然会产生身份区别啊……可是光凭一个名字我往哪里找？” “我倒是有点猜测。” 陆凝把昨晚十文字叶奈领取任务去自己家的过程说了一下，省略了其间的一些细节，只是讲了一下十文字叶奈说的话。 “她有点奇怪。‘回去会挨骂’这样的话代表她至少有队友存在，然而她那种行动方式又像是完全漫无目的地胡乱碰运气。也就是说对于她来说那个队友完全不能为自己的任务提供任何帮助，甚至是互相不了解的程度。” “你的意思是，她的队友任务和她可能完全不同，两人也不能确认对方的任务内容是否为秘密，只能保持表面的合作关系。在没有和外人接触的情况下，她们还不敢互相通知任务内容？” “是的，这是我觉得有可能的事情。除非十文字连集散地认识的人都算上了，还确定自己能生还，否则她那句话肯定是在场景这边认识了人。” “也有可能是NPC呢？如果说她的身份是为某个组织打工……” “那她就不可能因为我是游客这样轻易的理由放弃任务，她在任务行动中拥有着相当大的自由。” 江山络点了点头，同意了陆凝的话。 “我想问问你们对于白蝴蝶杀手有没有什么耳闻？”这次又轮到了陆凝发问。 “没有，连环杀手这一块好像不是所有都算数的，之前我哥已经杀掉了一个榜单上排名靠后的连环杀手，但任务并没显示完成，我想判定条件肯定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唔……” “不过另一方面，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了牺牲者俱乐部的线索。” “真的？” “现代化都市内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开电子通讯，牺牲者俱乐部也不例外。”江山络笑了起来，“倒是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消息，虽然隐藏得不错，不过我们还是找出来了。” “有结果了？” “他们并没有固定的集会地点，所有通知都是由几名远距离通讯能力的人下达，但是能力者就那么几个，别人互相传递消息的时候难免要用一些网络讯息。在这里唯一能够作为固定场所存在的就是俱乐部首领的家了，只是他们从来不会直接提及那个地址，总是以‘首领的住所’代称。” “这种困难想来不会难住你们。” “没错，我们锁定了一些普通成员的身份后调取了他们一个月以内的交通行动路线，并从中发现了六个集中通过的区域，这项任务才刚刚完成，我想你大概需要这份资料吧？”江山络弯起了嘴角。 “是的。”陆凝点点头，“那么作为交换，你们可以尝试去沿着自己遭遇的袭击背后去调查一下，我在十区的调查过程中也触发了后续的追杀，那应该是来自十区管理员，我想我已经开始接近了对方的身份了。既然我能由此找到线索，你们身上的也应该有同样的效果。” “是吗？我记下了。” “我这里有一些零散的‘乌鸦’名单，是我偶然遇到的，不知道你们是否熟悉这些人。”陆凝从手机里调出了自己的笔记，“首先是我们遇到的那座楼下有个叫小早川雄一的厨师。” “哦？他也来了？小早川雄一和柏木和贵这两个人是相当精通刺客手段的人，我们倒是听说柏木和贵的身份是你那个高中的外聘教师之一，大概下周就会正式开始上课了。如果你没有什么事不要惹他们，我哥和其中任何一个都是平分秋色的水平。” “好。接着是一名叫做卢克的年轻人，应该有贵族背景。” 这个人江山络就只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了。 “还有尚迟，一名来自人偶派对的暗杀部成员。” 听到这个江山络的神色顿时微微一阴。 “人偶派对？这个场景还混着他们的人？” “是的。” “暗杀部……那可真是糟糕。虽然据传说暗杀部的性格不像人偶派对别的人那么变态，但是这些人相当了解如何杀人，甚至有些信奉死亡美学，我们真是少了些警惕。” “现在也不晚，至少这一周对方没什么异动。” “我得通知他们几个小心点……谢谢提醒。我也回赠你一个信息吧，去五区的槐荫街19号找到周厉，他也是个‘乌鸦’，这一次的身份是侦探，虽然他无法找到自己的过去，但能帮我们找出有关自己过去的秘密。” “你已经找到了？” “嗯，虽说对我本人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暴露的话会很麻烦……就是这样的东西。”江山络移开了目光，“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没了。你们是要试试可选任务吧？” “是的，不挑战一下分数永远也上不去。” “祝你们好运。” 陆凝说完，站起身走出了教室。 人们已经开始陆续感到了，陆凝将墨镜往上抬了抬，迅速走出了这栋楼。回到街上时间还早，她找了一家早点铺点了两份早餐，顺便询问了一下附近有没有网吧之类的地方。 老板很热心地指路。 二区这里的网吧数量众多，毕竟作为学区又是大学生和职高一类学校居多，这样的生意相当常见。陆凝很快便找到了一家面积不小的网吧，在二楼开了一间包间，进去登陆了HELLSPEED论坛。 昨天新发布的大量新悬赏如今还没全部领完，陆凝挑选了三个比较合适她现在去做的领取了之后，又搜索了一下最近一段时间的新闻。过了没多久，一封邮件就发到了她的个人信箱，发信人是谭啸，里面只有一张地图，上面的六个地方用红色标记标明了出来，一点更多的东西都没有。 她将地图保存到手机后删除了邮件，然后查到了五区槐荫街19号的位置，那是一家名字叫风信事务所的私人侦探事务所，一周七天都在工作，规模不大，承接各种业务。陆凝找到对方的电话之后便给他们打了过去。 “喂？” 话筒里传来一个有些胆怯的女孩声音。 “风信事务所吗？”陆凝有点惊讶对方的不专业。 “啊，是，是的，这里是风信事务所，我是侦探助理，请问您有什么要咨询的事吗？”对方慌慌张张地说道。 “我找周厉。”陆凝直接说。 女孩愣了一下，赶忙说道：“侦探先生现在正在工作……能说一下您的大致要求吗？我能帮您问一下……” “你告诉他，乌鸦需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就可以了。” “就这句话吗？请稍等……” 接着话筒里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关门声，过了大约半分钟左右，又有脚步声靠近，话筒被拿了起来，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 “乌鸦？你是哪个？” “我从江山络那里拿到了你的消息，我叫陆凝，你大概不知道我。” “嗯，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说你可以帮忙调查。” “唔……”电话对面的男人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我需要一个引子，线索，什么都可以，你手里有吗？” “第十区有人高价收购我的器官，因为我的血型好像比较罕见。” “好，作为委托我查找你身份背景的费用，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我要一区研究所八号楼的所有在职人员名单，三天之后拿着名单到我的事务所来和我交换你要的东西，推迟一天也可以。”周厉的声音平淡却具有着相当强大的自信。 “八号楼所有在职人员，行，那就这么说定了。”陆凝立即答应了这个条件。 “很好。”周厉低声说了一句，挂掉了电话。 陆凝靠在电脑椅上微微眯起了眼睛，网吧隔间同样也能用来休息，只是她再不去挣点钱花就真的要饿肚子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响了隔间的门。 “你好，你要的咖啡。” 门外是一名年纪三十多岁的男人，好像穿着保安的服装，手里拿着一听咖啡站在门口。 “我什么时候要了咖啡？”陆凝用脚尖抵住了门，皱着眉问道。 “不知道，前台说把咖啡送过来的，说是有人叫了这里的服务，二楼八号包间，没错吧？”这名保安抬头看了眼标牌。 陆凝则低下头看了一眼保安的手。 在咖啡罐的下方垫着一张餐巾纸一样的纸张，纸张只露出了一角，上面用简笔绘画了一只惟妙惟肖的乌鸦。 这位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丝焦虑的神色，还特意将手往前递了一下。 “进来帮我倒好。” 陆凝板着脸，转身走回了屋子里，而门外的保安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点着头走进了这间包间。 19 白蝴蝶 古桐觉得自己的情况已经不能再糟糕了。 网站调查问卷填写失败了好几次，最终也没能获得一个登陆资格。强制任务的失败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所有任务提示被锁定，自己完全无法从集散地的APP获取任何信息，而整个场景里也没有熟人，身份又是一个网吧网管这种难以切入调查的角色，这样下去场景评分肯定就是负数了。 而在好不容易外出的两次都遭到了不明人物的袭击也让他更加小心谨慎起来，但越是这样对外界的了解就越发茫然，可谓一步错步步错，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在这个周末等到了一个疑似是乌鸦的人，古桐马上就行动了。无论如何必须和别的游客接触才能知道场景中的进度到了什么程度，好歹要让自己不至于负分。 “那个……姑娘，我叫古桐，怎么称呼？”古桐给对方倒好咖啡，神色间也多了几分恭敬，毕竟自己有求于人。 “我姓陆。你找我有什么事？”陆凝确信自己并不认识对方，便追问道，“难道说这里的房间还没有隐私了？” “抱歉，我也是着急……这里包厢是有通讯器的，我稍微给调整了一下，就……守株待兔呗。”古桐慌忙道歉，生怕对方脾气不好。 “所以你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一个‘乌鸦’过来？为什么不敢出去？” “触犯了什么禁忌的话我可能就要死了啊！”古桐一脸惊慌，“你也知道的吧，场景里那些防不胜防的即死，尤其是这样的都市类险恶场景下谁知道哪个人会出来给你一刀？又谁知道有没有人给你下毒？” “那你怎么信得过我？”陆凝淡淡一笑，“若是我要杀你呢？” “不……不会吧？这一场应该不是对抗？”古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二阶的。算了，我也不追究你窃听我这件事，你似乎没和别的游客接触过？那正好，你身上的线索应该还保留了不少，你遭遇的生命危险应该有一些是场景给你设置好的调查路线，你可以稍微查看一下。不过别太深入了，城市背后是有超自然势力存在的。” “哦，哦。” “如果你实在不太安心的话，这个地方的大学有一个叫李严恪的教授，也是游客，你可以找他寻求帮助，我这边……抱歉，没什么能帮上你的。”陆凝站起身，拉开了包厢的门，“我的建议是先想办法提升一些自己的实力，这里好像能够自然产生一些超能力，但目前还没人摸到门径，如果你有这个天赋不妨下下工夫。” “我知道！我就是不知道那个网站……” “不用管了，十五天后自行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希望你的分数足够。”陆凝关上了门，向网吧前台走去结账。 ============ 第九区，以中央区域的受控住宅区而闻名，住在这里的人多数都是罪行累累的惯犯，在高压管理条例下并不特别自由。但是九区周边的步行街一类的地方却很多，小型的商店在街道两旁到处排列着，周末的时候总有很多人过来转悠。 陆凝很快便找到了那家便利店。 正如之前桑百叶说的，老板在店里装了很多监控，这种无死角覆盖的方式在店门口便可以拍到外面的一小块区域。陆凝走近观察了一下，回想自己看见的照片可以发现这个镜头能拍到的地方并不是特别大，相比于整条街的宽度更是很小。 有很多高中生会通过摄像头拍摄的区域，也就是说这些人应当在此前受到了什么吸引走向了这边一侧？ 陆凝想了想那些照片，似乎所有被标明出来的人都是从右往左走的。 那个方向是……一家服饰商店，接着是邮局，然后是书店。 比起这样猜想，还是直接给本人挂个电话更加快捷一点。陆凝拨通了韩清的电话，将人从被窝里吵了起来，直接问她那天在街上都看见了什么。 “我的天，你还真是去查那个了？” “嗯，跟我说说你那天都干什么了？” “干什么了……我就去买个唱片……” “你从街上经过有没有遇到什么吸引你的事情？比如哪家店铺办活动，或者是哪个地方发生了打架斗殴？” “不记得有啊，吸引人？那天街头是有些卖艺的表演，可是我急着买盘也没去看……”韩清那头正在冥思苦想，“也没有什么明星海报之类的……对了！” “什么？” “那天好像有家免费咖啡品尝的小摊子，因为是免费的而且瓶子挺小就有很多人去，凭学生证好像能领双份……” “你也去领了？” “反正拿了就能走我就顺手拿了，不过瓶子上只有一些商标成分之类的，我没打算当时就喝，后来带回家怕老妈发现我出去了就扔垃圾桶了。”韩清说道。 “还能找到吗？” “多半是不能了，楼下大爷收垃圾可勤快了，一天就收光。难道那咖啡有问题？” “咖啡可能没问题，瓶子就不一定了。学生证双份这个不就是辨别学生身份的手段吗？恐怕那就是白蝴蝶杀手挑选目标的手法之一。” 陆凝和韩清说完这些之后，马上又打给了桑百叶，将自己从这边找到的讯息和对方一说，桑百叶顿时嚷嚷着让她在这边等等，自己飞快找人去调查当日有没有别的领取了咖啡的人了。 这件事急不来，陆凝便走进了附近的商店，和老板询问了一下那天的事情。 免费送咖啡这样的事情在这里也不是特别罕见，多半是哪家店开业的营销手段，这里的老板都见怪不怪了。不过因为时间隔得近，他们还都记得当时情况如何。 “那种送法也就一个多小时就送干净了吧，送完人就离开了，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书店老板是个老古董，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在我店铺门口做的生意，倒是也招揽了一些顾客，可惜后来就没来了，恐怕出了什么事吧。”服装店的女士对此倒是很高兴。 邮局的工作人员倒是给了陆凝一点惊喜。 “我也就近去领了一瓶，那咖啡味道一般，不过瓶子正好拿来插花当个装饰什么的，喏。” 对方指了指放在窗台上的一个小瓶子，棕色的瓶子已经被洗干净后当作了花瓶，陆凝凑近看了看瓶子上的商标，相当陌生，当然也不会是白蝴蝶的标记。 饶是如此，陆凝依旧不会放过这个线索，拍下了商标图案搜索了一下，发现这个图案是来自于某个塑料制品公司。 这下她基本能确定这个“咖啡赠送”活动就是白蝴蝶杀手所布置的了。 时间短暂，派出数量集中在放学时间，这样能让目标更加统一。口味一般的咖啡不会招来后续客人的问题，从而那个商标也不会被人多注意。最后，那个有问题的瓶子应该是使用学生证领取的“第二瓶”上，所以陆凝没能从这边的瓶子上发现多少端倪。 “当时咖啡赠送的活动是什么人做的啊？”陆凝问邮局的人。 “记得是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吧，年纪不大，热情还不错，估计是刚开始工作的小年轻。” 两个人？这么说的话白蝴蝶杀手是否在其中还不清楚，但这条线索应该已经锁定了。 虽然这个杀手下手目标都是未成年人，但行动手法还挺慎重。从这次活动的思虑周密程度来看，恐怕也没少做类似的事情，也就是说对方“担心会被人察觉”。 为了确保邮局的工作人员不是同伙，陆凝又向另外两家店铺再次确认了一下现场信息，对照无误之后，桑百叶也带着一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这边。 男生的手里拿着两瓶咖啡，因为过了几天的原因已经开始变色了，真亏桑百叶能找得到他。 “我打电话问了所有照片上的人，他是五班的郑龙，领了两瓶饮料没喝。”桑百叶顾不得说前后的事，直接切入主题，“人和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你有什么发现？” 陆凝从一脸茫然的郑龙手里接过了那两瓶咖啡。 “你打扮成这样是在进行私下调查吗？酷！难道我们要去抓嫌疑人？”郑龙明显也是个胆子不小的，看见陆凝的装扮马上产生了合理脑补，进而便开始放飞思想。 “你来解释下好了。”陆凝将人直接扔给了桑百叶，拿起咖啡走到了附近的一条排水沟前，拧开瓶盖将里面已经开始发出恶心味道的咖啡倒了，仔细观察了一下瓶子和瓶盖，很快便察觉其中一瓶的瓶盖存在夹层。 陆凝弹出一根剑尖将夹层割破，里面的发信装置便暴露了出来，是一枚扁平小巧的金属片，她将剩下的东西全都扔掉，拿着瓶盖走了出来。 “怎么样？”桑百叶这边好不容易说服郑龙，看到陆凝出来立即跑到近前。 “找到发信器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工作，我们需要能破解这个并进行反追踪的人。” “这……破解倒是能找电器店，反追踪……”桑百叶也犯了难。 陆凝一看就知道这一步大概会难住她，也在意料之内。她给司方乐挂了个电话，稍微问了问有关这方面的事，对方想了想答道： “这个场景里最擅长这方面事情的应该是江山皓队伍的魏文扬，之前银行的那次就是他的手笔，如果你能找他们帮忙的话……” “了解了。今天程雨润去了哪里？” “那我可不能和你透露，毕竟我们才是一同度过了那么多场的队友。”司方乐笑了起来，“直接问他呗，你要是拿他妹妹的情报和他换估计他会挺乐意。” “我会考虑。”陆凝点点头挂了电话，然后联系谭啸。 “嗨，听见你平安无事真是令人高兴啊。” 谭啸依然那样兴冲冲的。 “我挺好。现在我这边追查一条线索需要破解一个发信器，不知道你们队伍里那个人能不能帮这个忙？” “啥？老魏啊，他这人有点怪癖……我给你个联系方式你自己和他说？” 这帮人怎么都是一个德行？ 陆凝也不在乎多绕一个弯，从谭啸那里拿了个号码，继续打过去。 这次的电话经过了略微有点长的时间。 “谁——” 接通之后，听筒里传来了明显经过处理的，有些刺耳的变声，陆凝不得不将手机拿远了一点。 “你好，我是陆凝，你应该从谭啸那里听说过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我有一个发信器想要破解和反追踪，请问你能不能做到？” “发信——器——嗞嗞——为什么——要——帮忙——” “你有什么想要我帮你做的事情我可以帮忙，这些天我也不是都闲着的。另外我们双方还处于合作关系，江山络和江山皓和我也通过话了。” “——那——你把——东西放在——地址——” 对面的声音忽然一静，接着变成了那种标准的人工播音语音。 【八区柯尔特路15号，四号舱室楼一楼209号信箱。】 然后，变回了魏文扬刺耳的电子变声：“——放在——那里——等——我会——取——” “那么之后我怎么知道结果？”陆凝皱了下眉。 “——谭啸——发——”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似乎相当不愿意继续延长通话时间。 陆凝无奈，只能征求了一下桑百叶的意见，然后和她一同前往了八区，至于郑龙则被桑百叶想办法打发回家了。 坐在车上，桑百叶已经激动的有点脸红了。 “冷静，这条路还得追查一段时间。”陆凝见到她情绪有点过头，便出言提醒。 “是……你说得对。我得……安静点。” 桑百叶望向了窗外。 “但是我要谢谢你，陆凝，我知道就算查到了我的朋友可能也都已经死了，甚至连我们也会卷入危险之中，尽管如此你依然愿意帮忙……谢谢。” “没必要，我也只是赶上了这件事而已。”陆凝清楚自己没那么伟大，追查白蝴蝶纯粹是因为线索已经递到了手上就差明示了，若是放弃根本不是游客的风格。 “不，不是每个人听见这件事都会愿意帮忙的。”桑百叶捏了捏手指，“如果这次能把白蝴蝶杀手干掉，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一辈子的。” 她的语气中透出一股一往无前的坚决。 20 尸体仓库 柯尔特路，这个以手枪命名的路上所有房子的命名都极具地域特色，全部使用“几号舱室”这样的名字来进行标识。这片区域大多是七八层的楼房甚至十来层的也有。楼与楼之间很多都通过天桥相连，俯瞰下去便形成了许多如同弹仓一样的结构。 15号楼也是这样两座连接的大楼共同使用的号码，四号舱室是其中一栋楼，里面的房间都是小型办公间和出租公寓，在这样的闹市区属于不错的居住地。陆凝找到209信箱将发信器放了进去，等了五分钟不见有人，便和桑百叶走出了楼。 “这下……只能等了？”桑百叶有点不甘心地问。 “怎么可能？”陆凝拿起手机，打开一个网页给桑百叶看了看。 手机上是一家生产塑料制品的工厂地址和订单电话之类的资料。 “瓶子。既然知道是在哪里生产的，我们不妨过去查一查，万一能找到下订单人的蛛丝马迹，也能继续追查下去。” 桑百叶眼睛一亮。 “这个地点距离这里不远，就在八区和五区的中间，作为一个小作坊位于那附近的工业带。” 五区。 桑百叶听到那个地方就有些难受。 作为罪恶都市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很多孩子对五区都有一些心理阴影。那个地方作为战争博物馆和旧监狱博物馆的坐落地，任何一名在这里长大的孩子都会在上学时去那边名为实践实为观光地走上一圈。 和外界的博物馆不同，罪恶都市的博物馆没有使用雕塑和影片之类的方法来铭记过去，而是相当直接地采用了现实手法。 以战争博物馆为例，那里以刮地皮的方式将一些战争场景原样搬到了各个展区，用巨大的玻璃罩将整块区域罩住，随后对所有物体进行过防腐和防锈处理，用惰性气体将整个区域充满，以最大的可能性保证了原本战场的场景。而旧监狱博物馆则干脆将那里的死刑犯以及后来越狱暴动死亡的所有囚徒狱警的尸体原地制成了标本，一部分还在旁边播放着当年的死亡录像。 这两个地方据说第一次游览能不吐走完全程的都是心理扭曲之辈。 工业区实际归属就是五区，只不过不用到五区中心的博物馆地带而已。 两人下车之后，桑百叶才松了口气。 这座工厂位置比较偏僻，有四条流水线，主营业务是各种塑料制品的制作，零散的也接点别的订单。厂房里一共就十六名工人，两个工程师，剩下的都是老板一家人一起上阵包办。 家族式工厂的好处就是，只要你给钱，他们就不介意把订单的一部分资料给你看。 桑百叶掏钱掏得干脆利落，老板马上指使自己正在翻账本的堂弟将之前的订单记录找了出来，摊开在桌上表示随便翻。 陆凝和桑百叶聚精会神地一个个对照在前两周时间左右订购并提取了大量塑料瓶的人，如果是备注有什么特殊需求就更容易了。 但两页翻过去了，却并没发现有类似的单子。 “再往前，说不定是提前计划了很久的。”桑百叶好不容易抓住了线索怎么可能放弃，急忙开始找两周以前的记录。 陆凝则意识到了一点问题。 与此同时，背后忽然伸过来一双手，拿着手帕捂在了她的口鼻上，身旁的桑百叶也遭到了同样的事情。 百密一疏。 两人昏倒在了地上，而老板则有些庆幸地看着自己的堂弟。 “居然能被人查到这里……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还不是你多余往瓶子上印商标……”堂弟阴着脸，招呼了一声，工厂里间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各自推着一辆运货的小推车。 “那批瓶子本来是正常要卖的，你非得拿去用，难道我还给你临时回炉不成？”老板撇了撇嘴，“赶紧处理了，免得夜长梦多。” “知道，知道。”堂弟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带着两个年轻人把陆凝和桑百叶装车，推回了里面。 里间是一个仓库，用来存放原材料，不过三个人并没在这里停留，搬开其中一摞纸箱子，拉开地下室的拉门，推着人便走进了地下。 “叔，这人放哪？” “六号台不是刚腾出来吗？没有空着的了？” 堂弟环顾了地下室一圈。 不算太大的空间里，一面墙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十六列三排如同密码箱一样厚重的铁箱，少部分箱子里填充着尸体，另外一些则摆放着活人。所有人的摆放方式都完全一致，相当具有强迫症一样的视觉效果。房间的正中央则放着六张手术床，床单上血迹斑斑，一旁的水池里扔了许多锯子和斧子之类的可怕工具，水在不断冲刷着，令其中一部分染上了锈迹。 有五张床上已经捆绑好了一名年轻人，第六张床则如堂弟所言，“空出来”了。 “把这个比较高的弄上去，我看看这边能不能腾出个位置来。” 堂弟指挥了一下，自己走到那一排箱子前，摸了摸下巴，直接略过了活人，从那些尸体前一一揣摩了一番，最后把手伸进了一个男生尸体的箱子里。 咔，咔。 随着他向外拉扯的动作，尸体发出了骨骼移动的声音，却更像是什么东西拼装在一起一样，箱子从外面看开口只有50乘70厘米的样子，里面也不深，但慢慢的一整个人就被堂弟从里面拉了出来。 “叔，又要扔东西啊？” “你爹不让我多准备点箱子，那就只能扔了。” 尸体被完整地拖了出来，放在了地上，堂弟看着尸体，眼神颇为可惜，不过还是扭过头，看向背后—— “人呢？” 空气中一阵扭曲出现，陆凝倏忽现身，挥拳打向了堂弟后心！ 哧！ 剑车直接没入了心脏部位，血液涌出，是刺中了实处的感觉没错，但陆凝心头警兆忽生，立刻拔剑后撤，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面前一道冷光！ “嘿，没想到还是个有能力的女娃。” 堂弟——白蝴蝶杀手咧嘴一笑，心脏破洞部位伸出的手臂晃了晃，扭过来将沾着血的匕首放在嘴边一舔，随即整个人转回过身来。 “突然消失又出现，不错的偷袭能力，要是那些没什么防御力的能力者碰到恐怕就会被一招杀掉吧？只可惜遇到了我。” “我也没想到能直接找到你的老窝。” “毕竟有个愚蠢的堂哥多事，导致计划出了纰漏。但没关系，只要解决你，我的身份依旧是保密的。” 白蝴蝶杀手冷笑着往前走了一步，背后的手不断扭动，原本的两只手也从口袋里抽出来，各拿着一把尖刀。 “这就是你的能力？那你为什么要……” “能力这种东西啊，只能代表最初级的力量。”白蝴蝶杀手扬起了笑容，“真正终端的力量是这座城市最顶端的位置啊。为此我必须积蓄自己的生命。” “积蓄……生命？就是你的能力？” “人类拼图。”白蝴蝶杀手肩膀一耸，右肩部位又长出了一条手臂，同样拿着利刃。 “你知道吗？这座城市最顶端的那些人并非永恒不变的，那是可以抢夺的位置，如我们这样的人，自然知道被夺取了位置的人败亡的结局。就在那时，我也发现我的能力有多么强大……我能跨越死亡这个他们也无法跨越的界限。”白蝴蝶杀手说到这个，声音都兴奋了起来，“我能将人类活着储存下来！我能无视现代医学也无法跨越的排异反应！我能将那些健康的，聪明的个体和我永远共生！虽然这有一点成功率的问题，但我为什么要担心那个？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吧？” 随着他的语气逐渐激动，脚步也在向陆凝一步步靠近，这个人也在发生着可怖的变化。 他的脸上、脖子上开始出现五官，手指也开始增生，膨胀的躯体将衣服也撑开了，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脏器的影子。 就连他身后的一男一女都被这样的表现吓住了，颤抖着抱在了一起，陆凝同样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出现了这样暴走一样的表现，不断后退着试图躲避对方，但白蝴蝶杀手就这样越长越大，迈着笨拙的脚步开始向她靠近。 渐渐地，他自己都意识到不对劲了。 “为什么……不对……我在……干什么……” 白蝴蝶杀手惊恐地张大了身上所有的眼睛，紧接着，那些增长出来的器官和肢体开始掉落，甚至他还嫌这样的速度不够快，飞快在身上扒动着，将更多的多余“部件”从身上卸除。 “我明白了……你需要隐蔽行事的原因就是担心你在完成‘不死’前被这里的顶端统治者发现，所以小心翼翼一直不展示出你的能力。”陆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茉拉·珈诺。 三区的管理者，也是罪恶都市的十名真正的统治者之一，哪怕只留下一点能力在自己体内，恐怕也容不得这样打算的人存在。 此时的白蝴蝶杀手已经在无数增生器官的掠夺下逐渐失去了行动能力，以一颗心脏从他的头顶长出作为终点，他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思想，化为了一颗只知道活着的器官球。 在经历了上个场景之后，陆凝无比清楚不死到底是个多可笑的愿望。 而白蝴蝶杀手的终末更让她明白，罪恶都市的上层根本不会将这样可笑的谋划放在眼里——仅仅一个随手留下的被动能力，就能处理掉。 肉球已经不再继续增长，陆凝绕过了它，走向了还在那里瑟瑟发抖的两个年轻人。 “把人放了。” 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二人只知道白蝴蝶杀手输给了眼前的女生，当即一点都不敢反抗，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给六个病床上的人松了绑。 “箱子里的。”陆凝又示意了一下。 男青年颤抖着说：“只，只有叔能把箱子里的人拿出来……那都是……拆开的……” 陆凝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白蝴蝶杀手变成这样，自己那个连环杀手的任务也没完成，不知道究竟是没死的原因还是这根本不是自己动手的原因。 “把病床上的六个弄醒。” 桑百叶醒过来看见那个肉球吓了一跳，她还算反应比较好的，有两个干脆又吓昏了过去。 不过对这些人陆凝也不想解释什么，大致和桑百叶说了下事情已经处理完毕，白蝴蝶杀手无法继续作恶，这里都是共犯之后就走出了地下仓库。 虎头蛇尾的调查。 老板看到陆凝从仓库里走出来的时候直接惊住了，接着陆凝将一条地上捡的长了七八个眼睛的胳膊扔给他的时候也吓晕了过去。闻声而来的工人和工程师也都是普通人，哪见过这么猎奇的东西，全都站在几米开外不敢靠近。 “这地方基本完了，你们赶紧走吧。” 陆凝见这些人好像完全不知情，便随口叮嘱了一句。自己体内的能力被触发茉拉肯定知道，等她发现这里居然有准备抢位置的最差也是秘密灭口的结局。 头一次感觉到背靠大佬好办事，她却并不高兴。 一向自己能做到的事情都自己做，陆凝早就不再寄希望于任何外界帮助了。使用郭梦茧给自己的金钱也没顾忌所谓阴阳两界不兼容的原因正在于此，她本来就没打算用这个金钱来保命，当个消耗类暗杀道具反倒更好用点。 稍微好一点的消息是，规避死亡又完成了一次，这也不算太奇怪，毕竟白蝴蝶杀手确实对原本的自己有足以致死的威胁。 最后，茉拉的能力成谜。 迄今为止，所有场景中非后天的超能力任何生物都只拥有一种，陆凝不确定罪恶都市是否存在学习能力的可能性，但如果只是一种的话，茉拉的两次能力表现完全不同。 停止正在下坠的汽车，和让白蝴蝶杀手能力暴走。 别的且不说，如果天国理事会的所有成员能力强度都在这样的级别，游客们将没有任何机会，毕竟区区三十天的时间就算从头开始锻炼都没有可能达到这样的强度。 “又是场借力打力的场景……”陆凝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21 转圜 清晨的铃声，象征着一个紧张的日子到来了。 月考。 陆凝老实地坐在考场里，将文具拿出来，书包和别人一样放到教室前方，静候清晨的第一场考试到来。 月考这样的小考学校并不准备占用过多时间，一天将六门课程全部考完。陆凝清楚自己只要参加了这次考试任务就算完成，也就是将学生这个身份扮演到底。 考场按照成绩排号，陆凝这间教室里还能看到几个同班的熟人。眼见时钟慢慢走向了八点，两名没见过的老师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好。”男老师用有点生硬的口音对教室里的学生说道，“我的名字是柏木和贵，今天刚刚来学校。” “你们是那批外聘教师吗？”立即有学生问。 “是的，这位是我的同事，虹谷铃，今天监考之后也会在之后为大家上课，初次见面，请各位多关照。” 柏木和贵说完后还微微鞠了一躬，态度十分谦虚，加上有些帅气的外表，顿时受到了学生们的欢迎。 陆凝一面应付地鼓了鼓掌，一面端详这两个人。 柏木和贵这个人她已经知道是游客了，但旁边的虹谷铃还是身份不明。陆凝目光只从二人身上扫过，却没停留太长时间，也就没引起多少注意。 考试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陆凝也没花太长时间就完成了试卷，只是这样一门门考下去相当耗费精力，她还需要分出一些精力来警惕可能发生的意外，但就结果而言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除了别的考场有几个作弊被抓的站在楼外面破口大骂以外。 最后一场的生物化学合并试卷结束后，时间已经贴近了晚间五点半，陆凝活动了一下坐得发酸的背部，正打算走到前面去拿书包的时候，教室的投影仪忽然亮了起来。 刚刚收好试卷的柏木和贵和虹谷铃也愣了一下，抬手示意学生们回到原位，等着投影里出现影像。 【告全体市民。】 随着一阵雪花，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由紫色和银色交错排列出来的大型字母“C”，一阵冷漠的机械声音也随着扬声器传了出来。 【安息日将近，作为本市少有的节日，将于安息日当天及后一天，也即是本周周末开放城市庆典活动。】 陆凝倒没觉得怎么样，可是很多学生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和往年安息日一样，今年的安息日主要活动依然是“恶典继承”，在过去一年中，所收集的“恶典”总数达到一百四十三件，已经达到近年来的最高峰，也是为本市所有居住者提供的福利。】 “太棒了！今年我一定要拿到一件！”一个男生已经忍不住喊了出来。 【为了首次参加节日活动的居民，兹宣读庆典内活动准则，请务必遵守，违反将禁足至活动结束。】 那个声音说完这句话之后，投影立刻变成了滚动的字幕。 【第一，所有恶典均可继承，但每人限继承一件，不限制持有数量。活动时间为安息日，即四月十五日凌晨零点到四月十六日晚十一点五十五分。逾期将回收全部恶典，包括持有但未继承的所有。 第二，恶典随机散布于城市中，任何第一获得人即为首个持有人。可以通过欺诈、交换、偷盗等手段取得他人恶典，但禁止使用杀人和抢夺等暴力行径。 第三，继承恶典者需在活动结束后转天，即周一全天任何时间内前往六区政府机关报备。 第四，能力者不得参与本次活动，另有活动专门发送至私人联系方式内。 第五，一区研究所不存在恶典，以活动名义靠近者依然会被警告及射杀。 第六，非本市居民可以参与此次活动，但只能成为持有人不能成为继承人。 祝各位节日愉快。】 这番文字宣读的时候，那些学生就没这么兴奋了，好像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情景。 恶典继承？ 陆凝第一时间想到这是一个超能力获得的机会。 规定了能力者不能参与，更显得像是赋予普通人超能力，只是这个数量也真是不少。如果这样的活动每年都举行，那城里不久全都是超能力者了？ 放学后，陆凝直接找到了韩清，问她这个问题。 “我都忘了你是从外面转学过来的了，这个啊……是这样。”韩清马上给陆凝解释了起来。 “恶典其实就是一些凶徒的犯罪手记、特殊道具之类的东西，你知道这种东西在学生中特别流行。都市特地挑选出来的那全都是很有代表性的凶残人物，如果学会他们的一些本领，在都市里几乎可以横着走了。” “真的？那怎么继承？” “呃……” 这个问题让韩清卡了壳。 “我没见过，所以不知道。” “不会吧？这个活动不是好多年了吗？” “因为非常难找啊，找到的人也都藏着掖着，我也是从别人那边听说的。”韩清鼓了鼓嘴，“说到底这个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传言居多，有人专门去六区蹲着也没蹲到过疑似的人。” “那你们怎么确定这是真的？” “因为有人很多年后出来说自己当年就是获得了恶典才成功的，也不是一个人这样，大概有二三十人？总之他们很多都去外地发展了，不可能是都市还要挟他们说假话啦。” “哦？” 陆凝挑了挑眉毛，这倒是让她想到了某个人。 “所以你其实也不确定所谓的恶典到底是什么了？” “嘻嘻……”韩清开始装傻，随即又说道，“也有一说是一些具有特殊能力杀手的能力，但是这个有点……” “你也知道特殊能力吗？” 韩清点了点头。 “虽然没见过，但能力在都市又不是什么秘密。我身边是见过一些有点特别力量的人的，比如说可以自行改变头发的颜色啦，还有晚上也能看东西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这里的能力出现率似乎比外界高一些，而且就算是过了最优年龄也依然有不小的可能，不然外面的人为什么喜欢往这里跑？” 仅仅是避免罪责在哪里都可以，但对于很多恶人来说，若是为此躲在某个地方一辈子其实区别都不是特别大。 如果能在罪恶都市获得超能力，那么他们就能一定程度凌驾于法律的执行者之上——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 “我明白了，谢谢讲解。” “咱们什么关系？不过这次确实数量是最多的了，周六我们全家肯定都会出门去找恶典，你呢？” “看情况吧，我有些事。”陆凝没有回绝，“另外你知道一区研究所是什么情况吗？那里居然不参与这次的活动？” “研究所就是群怪胎。不过他们的本事的确很强，通过科技达到和超能力近似的效果也不是做不到。”韩清还真是对哪里都有所了解，“我爸认识几个研究员，要是你高中毕业之后想直接进去做实习学生我可以帮你问问。” “那拜托了。”陆凝冲她一笑，“改天请你吃饭。” “好说，好说。” ================== 在夕阳的照耀下，陆凝坐车回到了自己别墅区的房子。 屋子已经清理过了，尸体和血迹被打扫了一番，不过斩成两截的桌子以及满地菜肴残屑依然还留在这里，甚至开始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臭味。 这里不算安全，不过陆凝也不能天天住在外面。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厨房，随后想到冰箱里已经没有任何食物了，今天的晚饭却还没着落。 “……叫外卖好了。” 陆凝记得之前自己逛街的时候也拿了一些外卖传单，便走到楼上卧室里准备翻出来随便找一家。 但就在她走到楼梯上的时候，却忽然有了一种“楼上有人”的感觉。 并不是非常切实，但陆凝还是十分警觉地拿出了金钱再跨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楼上光线昏暗，只因为下方的灯光照上来而勉强能够看见东西。 “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陆凝在楼梯口转过头，看见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影。那是一名女性，而在这名人影的脚边，则是跪坐着的十文字叶奈——她身上的银色月纹绣居然是夜光的。 “初次见面，你是……” “我是‘开门人’。”女子将头发微微撩了一下，她的面目在黑暗中无法看清，但未免也过于不清晰了。 “你也是游客了？找到我有什么事？” “我听叶奈说了你的事情，所以过来找你，程雨润向我提起了你，也对你颇为赞赏。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某些亲缘关系的缘故才对你青眼有加还是如何，但我必须实际过来看看才能决定。” “那么，现在也见到了？” “哼，你一定已经见过别的‘特殊游客’了吧？”“开门人”轻轻一笑，“你身上有着并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看来授予你这份力量的人也并不了解别的特殊游客究竟拥有什么优势。” “你想说什么？” “你被欺骗了，不论对方和你说了什么，都一定隐瞒了一部分事实……相当重要的事实。” “我以为这是秘密型场景的公理。”陆凝说。 “但是追寻真相是我们每个人应当具备的权利……而我现在就能告诉你一些你肯定不知道的东西，以证明对方是在进行欺骗。”对方微微抬起手，十文字立刻从地上拿起了一个什么交到了她手里。 “开门人”的手一抖，那个东西展开，是一张很长的卷轴，滚轴落在地上随后骨碌碌的滚动到了陆凝面前，展开了一副画卷。 “这座城市的建立和传承来自于‘源质恶’，总体背景是逆卡巴拉的十个质点，我想这对于你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了。十个区块对应的便是十恶，每个区块都有一名真正掌控了源质恶的管理者，这些人构成的便是‘天国理事会’。” “的确，这些我靠调查和猜测也已经知道了。” “那么，理事会的十名成员并非一成不变的，你知道吗？” 开门人伸出一根手指，画卷上出现了一线猩红的轨迹，在画中形成了一条宛如系谱一样的树状图。 “天国理事会的每一名成员都面临着身份暴露和面临挑战的局面，源质恶赋予了他们近乎无穷的能量，却并不能改变他们本身能力的性质。所以这些人依旧存在着被克制自己的能力击败的可能，以这样的方式筛选，许多理事会成员的位置已经经过了几次的换代……” “但是这不是矛盾吗？今天我刚刚得知安息日会进行恶典继承，如果这个继承指的是各种超能力，那么他们不是自取灭亡？” “这是一种诱发手段。”开门人淡然说道，“恶典并非赋予超能力，而是激活一个人原本拥有的潜质。无论如何，刚刚激发能力的人对自身能力的使用和强度都一无所知，此时再加上一条必须去登记的规定，那么整个城市里的所有能力者就被掌握在手中了。” “为什么要采用这么麻烦的方式？” “因为获得能力的人必定是‘幸运’的。”对方将一条腿轻轻搭在另一条腿上，“在这个世界里，能力的觉醒并不因为贫富程度、聪明愚蠢、教育背景等等要素所决定，仅仅是幸运就能早早觉醒能力，也正因为如此，运气也被视为了一个可以作为个人素质评判的东西。只有那些极为幸运的人才有机会抓住这样的机会，同样，在这些人当中最幸运的那些才能取得超越理事会成员的能力。” 陆凝感觉这种想法真的十分可笑，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种观念也许存在。 “能够成为理事会成员，他们的运势当然是顶级的，这是一种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强大的东西，而只要消灭那些还未长成的小小‘幸运儿’，他们就能永远掌握这座城市至高的权力，这就是我所知道的。” 开门人抬起手，指向陆凝。 “我无意于那些位置的争夺，因为我的身份是‘败者’。但是仅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我被分配了游客当中最强的力量，相对也受到了最多的阻碍，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会把这些告知每一名游客，并尽量让他们去做该做的事情。我是上一任‘残酷’源质的持有者，所以我有大量可以随意向外界告知的信息。但我必须保护好自己，因为我没有真的死去，所以如今理事会的成员恐怕对我还不放心。”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十文字会跟着你，她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信任的人。我直接告诉你好了，我和另外两名特殊游客在这个场景里是绝对不死不休的仇敌关系，若是不碰面还好，见面我必定杀了对方。我保证目前场景里二十二名普通游客没有一个可以阻止我。” 开门人伸手摸了摸十文字的头发。 “去参加安息日的活动，尽量获得更多的恶典，但千万不要继承它们。周日晚上的十一点我会来拜访你家，我要那些恶典有用。我不会让你白做，想要什么预付的报酬？” 虽然如此说，但对方显然不准备接下任何狮子大开口的索要。 22 侦探 最终陆凝只是要了研究所八号楼所有在职人员名单。 虽然她能看出开门人目前外强中干的样子，但对方宣称自己是一名战败者却有可能是真的，并不适合和对方交恶。对方对于陆凝这个条件也很满意，将画卷收起之后便离开了，至于怎么离开的并不清楚。 十文字叶奈留在了这里，直到开门人离开后她才松了口气。 “你告诉她我的事了？” “我还以为要被骂了，没想到只是过来找你而已。嘿嘿……”叶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放心好了，理……那个开门人只是为了确保你们不会变成别人的棋子才这么说话的，她人很好的。虽然有时候会骂我可帮我也很多。” “你不说最后那句我可能就信了。”陆凝叹了口气，“你在这里是监视我？” “别说的那么难听啊，我只是在你这里留宿一下。我会付房费的，要不劳务替代也行……” “你身份是什么？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 听到这个问题，十文字叶奈的脸色顿时就垮了。 “失学儿童。” “啊？” “我来到这个场景的时候在四区端盘子，就是一家酒吧服务生，注册那个破网站只能找家网吧，钱还差点不够。但是我和开门人很快就汇合了，之后就辞了职帮她做点事，也完成一些网站上的任务。”叶奈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你的个人秘密呢？没去找？” “我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人知道，不找是最好的办法。”对方回答得理直气壮。 陆凝顿时理解开门人为什么老骂她了。 “算了，我订饭，有什么要吃的？你自己付账。”她也不多问了，拿出手机晃了两下。 ================== 十文字叶奈的生活作息毫无规律可言。 吃过饭之后她只休息了一段时间便跑了出去，随后在陆凝睡下后大半夜偷偷摸摸回了别墅。虽然很礼貌地放轻了脚步，但警觉如陆凝房子里进了个人怎么会察觉不到？ 周二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傍晚陆凝回家的时候也从叶奈那里拿到了一个移动硬盘，里面储存着八号楼的资料。收了人家的好处之后，陆凝也把周末的行程确定了下来。 她也确定了叶奈是真的神经粗大，那种认准一条路走到黑的精神连她都自叹不如。对方也确实没进行任何监视活动，只是忙着完成那网站的任务，这份热情一度让陆凝怀疑开门人也是受不了才把她扔给自己的。 不过周三她还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做。 下午她找程雨润批了一张假条，随后便前往槐荫街的侦探事务所交换自己的身份信息了。 风信事务所从外面看只是一座有些老旧的房子，门口用胶带粘出了事务所的字样以外没有任何广告之类的东西贴在外面。走进里面倒是显得颇为温馨，稍显阴暗的棕黄色装修色很有电影当中欧洲旧侦探事务所的感觉。里面空间不大，用一道墙隔开了内外两间，外面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戴着一副眼镜，见到陆凝进来连忙起身招呼。 “欢迎，请问是委托还是……” “我和周厉有预约，乌鸦。” 陆凝直接说道。 “让她进来！” 里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姑娘连忙给陆凝打开门，请她走进了里间。 里面的空间稍微大一点，一个大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文件袋，一张长办公桌上同样乱七八糟，办公桌后面的摇椅上仰躺着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 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坎肩，脸上的胡子两三天没刮，已经冒出了不短的长度，眼底有很重的黑眼圈，靠近衬衫领口的地方还有一点咖啡渍。男人的手指不断在摇椅的扶手上敲击着，他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指甲倒是修剪得很干净。 室内没有什么怪异的味道，只是咖啡的味道很重，角落里的咖啡壶还在工作，是这个房间内为数不多的电器。 “陆凝？我要的东西带来了？” 周厉没有动，只是眼睛转了一下看着陆凝。陆凝对他这个态度也不太在意，取出移动硬盘放在了桌子上。 “八号楼的资料都在这里，我也希望你查到了我要的东西。” 侦探哼了一声，拉开手边的抽屉拿出一份档案袋扔到了陆凝面前。 “天下乌鸦一般黑……我是觉得集散地的游客没几个干净的，不过这次的身份背景更让人恶心。” “你调查过好几个人了吗？”陆凝一面拆封一面问。 “我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给我们分这种故意恶心人的身份，我只是个侦探，在集散地干的也是这一行，所以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别问。 陆凝点点头，抽出了那份资料。 【陆樱——现名陆凝 父陆永明，母薛慕兰。 以杀人罪行通过罪恶都市的准入审查条例，并于三月十一日正式入住。 父陆永明于二月二日确认死亡。 母薛慕兰于三月九日确认死亡。 迄今为止，陆樱造成的直接死亡为三人，间接死亡为十九人。 其中间接死亡十六例为校园暴力，囊括从小学至初中期间所生活过的学校同学，两例为借助父亲陆永明的势力进行的社会排挤。此外，为摆脱母亲的阻挠，在其饮食内下毒，虽然非致命毒药，却也因此导致母亲精神恍惚，于一次交通事故中丧生。不确定事故起因。 直接致死： 十五岁时失手淹死同校女生，利用金钱和家庭关系推出旁人顶罪。 十七岁，因为试图进入罪恶都市没有可申请罪证，将一名跟随自己许久的女生自楼顶推落，并故意留下疑似证据以争取搬迁时间。 在罪恶都市展开犯罪调查时直接杀死一名来到学校进行证据搜查的警察，并在此之后直接搬入都市。】 在此之后还附着所有能查证的事件经过，从小到大，乃至每一个人的死亡记录都清清楚楚地记录在案。 【在搬迁后，陆樱个人的原跟班进行了翻案，所有相关事件也开始有人调查，不排除很多引其而死的孩子长辈提前调查她的可能。只能说她能够活到这个时候和她父亲的庇佑以及自己的狠毒有很大关系。】 “如何？” 周厉从纸堆下面翻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将移动硬盘接入开始查看信息，留意到陆凝有点变幻的脸色，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想到之前接的几次委托。 江山皓同样是一名运动员，和江山络不同他正处于事业的巅峰期。然而这个人的身份背景中对于那些天赋型新人的迫害也是同样让人感到恶心，至少八个人因为他的存在永远告别了赛场。至于江山络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是个为了维持事业巅峰期长期使用非法药物的人，若是自己也就罢了，她还向自己认识的运动员秘密销售那些药物，至于那些药物有多非法……总之没有专门的抑制剂基本等同于毒品，而抑制剂这东西就是江山络控制他人的手段。 其余的也就不一一提及了，如今周厉甚至不敢去查查自己的过往，生怕自己这个看上去只是个颓废侦探的身份还有什么人渣行为。 “差不多明白了。”陆凝看过一遍资料之后，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还有什么问题？你给我的除了名单之外还多了点东西，我也可以给你一些额外服务。” “这是秘密型场景吧？为什么你能如此轻易地探知别人的秘密？” “这个是我的秘密。”周厉将笔记本合上，“你不用担心我泄露你们的秘密就可以了，因为那样做我的下场会很惨。” “这样就可以。”陆凝将文件袋重新封好。周厉见了便指了一下外面：“碎纸机到外面去就有，要是你不放心也可以自己处理。” “你没有调查一下自己吗？” “哈哈，有点怕啊……” “你怕的是什么？你没想过吗？”陆凝站了起来，晃了晃手机，“你作为侦探一定知道得比我更多，所以仔细想想吧。” 周厉一愣，随即脸色一变。 见到他这个反应，陆凝也知道他想明白了。 “别想着混关了，门外那个姑娘……至少你的罪行和她无关，那就是和你的秘密有关了吧？我不去接着猜了，你是个侦探，至少得知道看一份资料的时候不要用主观意识去评判。” 她扬了扬那份资料，走出了门。 “你等一下！” 周厉追了出去，但门外只有两根枝叶茂密的槐树，路上没几个人经过，又哪里有陆凝的影子？ =================== “牺牲者俱乐部。” 陆凝站在一座小桥上，手捏着文件袋平伸到栏杆外，下方是青绿色的河水。 阴界，虽然来了很多次了，不过总是一个让活人不适的地方。 这里永远被稀薄的淡蓝色雾气笼罩着，植物也完全不是认识的品种。有一些建筑物，全部都是石头的，里面漆黑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她的手指松开，文件袋毫无声音地落入了水中，刚刚接触就被一团蓝色的火焰包裹灼烧了起来，顺着水流向下游方向流去，很快就化为了雾气消失不见了。 很方便的消灭途径。 处理了这份自身的过去之后，陆凝也没急着离开，而是站在桥头想了想这方面的问题。 手机上的秘密部分已经发生了同步更新。 【三、你是一名性质极为恶劣的施暴者，甚至因此造成了多人的死亡。虽然凭借家庭势力等方式脱罪，但对方的家人并不会因此而放过你，请谨记这世界上不只是你一个人为了复仇而能做出任何事。 五、你为了成为这里的居民而杀害了一名秉公守法的警察，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以查到的事情。幸运的是你现在外貌有了巨大的转变，所以尚且安全。在全部游客之中，有两人和那名警察有故，你知道肯定有人会继续追查自己，而究竟是一直隐瞒还是杀死对方以绝后患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六、在你向自己的母亲投毒的时候，却从未考虑过你的母亲同样也在忌惮一个这样的女儿，关于这部分的秘密你还没有接触。】 一个谜团的揭示会引发更多谜团。 任务项目几乎已经明示了牺牲者俱乐部一定存在正在追查“陆樱”这个人并意图杀之的复仇者存在。甚至不光是这样的问题，新增的五、六两项秘密又涉及了游客之间的关系以及家庭的问题。 陆凝摇了摇头，走下桥，取出金钱向里面看了看，瞬间再次回到了都市内。 两个世界的位移是同步的，她再次现身时已经出现在了一座桥下，这里堆积着很多垃圾，水也散发出一股恶臭的味道，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还有几名卷着草席的流浪汉。 “小姑娘，迷路了啊？” 一个人看到陆凝后，咧嘴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掀开草席向她走了过来。 “五区对应的应该是残酷吧？那么为什么开门人对于原本自己区域内的周厉却只字未提？只论联系游客来说，她自己一个个去找可比周厉这个天然的信息源麻烦多了。或者说她目前无法前往一些地方？” 陆凝并没有理那几名流浪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飞刀，轻轻在指缝间转动了一下。这一招很有效，见到武器那几个人顿时就停住了。 “借问一下，这里的博物馆应该往哪个方向去？初来乍到不是很熟悉。” 几名流浪汉面露迟疑，他们全都是在这里活了很久的老油条了，对于什么人能惹什么人该怂有很清楚的认知。 “那个……你指的是哪个博物馆？”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问，“虽然战争博物馆和旧监狱是这里齐名的，但方位还有些差别。” “监狱。” “哦，上桥之后往前一直走，大概过两条街有一个大型的红色指示牌会指出位置。” “谢了。” 陆凝掏出几枚硬币扔在地上，转身往桥上走去。直到她走远了，几名流浪汉才疯狗一样扑了上来，为了几枚硬币厮打在了一起。 23 崇高之死 旧监狱博物馆的外表是一座中古的灰色石筑大楼，三层，外围有大约两米五左右的围栏，围栏上缠绕着电线。博物馆占地面积很大，里面有多间囚室，作为关押重型犯的一层充分体现了房间狭小走廊宽阔的特点。当铁门在身后重重撞击关闭的时候，陆凝甚至能够感受到这里压抑的绝望感。 特别是今天似乎只有她一个游客。 作为游览顺序，游客指南上写的是最好以监狱牢房、活动场、入狱审查场、狱警办公室这样的顺序参观。 作为一座犯罪合法的城市，这个地方却没有对罪犯作出任何美化修饰，也没有贬低在这里死去的狱警。他们将所有人的尸体制作成了标本，保留了当年这里发生过的一切景象，撇去血腥恐怖这样的外表不谈，介绍这方面却相当客观。 所有牢房都已经打开，陆凝能够看到在这里服刑的每一名重刑犯以及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的死亡被录制下来循环播放，就连尸体也摆放于此，带着宛如生前的狰狞神色。 在如此众多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例外。 他的尸体被摆放在一楼尽头的绞刑架下，身穿白色长袍，一脸的悲悯，由于头发剃光只能看见略带金色的胡须，由一个巨大的玻璃柜封装。 【里苏佛·G·海托菲尔可（Ricufel·G·Hitophlq） 他被这里的囚犯称为“Father”。 他成为了唯一一名监狱囚犯里的觉醒者。 他的死亡引发了这里史上最大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越狱事件。 他将永远留在这里，以纪念那崇高的死亡。】 铭牌如此写到。 接着便是关于这个人的介绍。他的一生中有很多职业，医生、牧师、作家、教师，在四十四岁的时候，他成为了一名慈善家，并帮助了许多儿童和老人。这些善名在他五十岁的时候却因为一次集体自杀事件而彻底抹消。里苏佛和被他帮助过的所有人在自己的生日晚会上以各种极为离奇的方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最终唯一活着的就是他。 当时的人们并不知道他为何会活下来，但里苏佛什么也不说，只能宣布他的有罪并关入了监狱。奇怪的是，无论多么凶恶的犯人面对当时已经是老年的里苏佛都会恭敬有加，他在监狱里的人缘出奇得好。 但一年之后，十二名犯人同时自杀，唯一在场的存活人员依然是他。 即便是利用超能力，人们也依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经历过多次争论之后，最终下达了处决他的判决，而里苏佛也并未对此提出过任何异议。 死刑于判决下达五日后执行，那天的天空晴朗得不见一丝云彩。里苏佛走上了绞刑架，绞索套上了他的颈部时，他完成了能力的“觉醒”。 记录到此为止。 在这里并没有任何影像记录保留下来，在记录里苏佛生平的铜牌下方，刻着上百个签名，陆凝取出手机将这些签名全部拍了下来，随后走到了楼上。 越是向上，便是量刑越轻的犯人，牢房也宽敞了一点。顺着这边绕过两道铁门，就可以走到被铁栏围住的活动场所和劳动区，同样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尸体在这边展览。 陆凝坐在一张石头长椅上休息了片刻，不久之后，一名工作人员走了上来。 对方见到陆凝只是向她打了个招呼，随即打开一个小杂物间，取出拖把和水桶，开始清洗起这片场地来。 “你一个人负责这项工作吗？” 陆凝看着这片将近四个篮球场大小的场地，又看了看那名工作人员，开口问道。 “是的，每天下午工作四个小时，将这里整体清洁一遍。”那名工作人员向陆凝一笑，“原本是囚犯来负责这里清洁工作的，但是现在这里是博物馆了。” “但是你们也可以多雇一些人吧？” “您应该明白，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工资。”工作人员低下头继续拖地，“这里的活学生们也不会愿意来做志愿者，只有类似我们这样的人才会来做。” “你们这样的人？” “没有钱，没有知识，没有一技之长。”工作人员指了指自己，“所幸我的心态还比较乐观，他们在招聘人的时候似乎很看重这点。” “是吗？” “嗯，当时反复问我是否是一个乐观向上的人。我就说我都这样了还能每天早晨和路上看到的每个人打招呼，应该算是特别乐观了吧。” 陆凝点了点头。 “这里的工资待遇不错，我现在也挣到了足够我上成人大学课程的钱，一切比起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好多了……生活总会变好的，不是吗？” “也许吧……” “哈哈，你这样的心态恐怕不适合这个工作。”工作人员笑了笑，指了一下另外一侧的门，“从那边可以通往狱警办公室，那边的员工比较多，也更了解这里，你有什么好奇的可以去问问他们。” 陆凝谢过了他，起身往那边走，走的时候还听见这位年轻人哼起了一首欢快的曲子。 “你知道里苏佛这个人吗？” “哦，崇高之死，一楼有他的尸体展览。” “那些签名你知道是谁的吗？” “不知道……我在这里工作了四五年了，从来没见过那里有人去签名，但是签名好像是增多了，估计是我不工作的时候来签的吧。” “谢谢解答。” 陆凝拉开门，走进了稍微明亮了一些的通道里。她没有去继续看狱警的情况，离开了博物馆之后直接往五区的图书馆走去。 实在很奇怪。 所有的记录都是采取记录的方式，而每个人的生卒年月都不明，整座博物馆内没有任何年代标识，似乎是默认这些全部发生于都市建立之前。 另一方面，天国理事会的成员似乎并不介意把一些极为明显的证据摆在明处，稍微细心一点的人就能发现很多端倪，但这些旁枝末节细想起来对于整个都市的影响却也着实有限。 她来到图书馆，查询有关“崇高之死”这个叙述的文献，果不其然大多都是图片，就算是文字也类似于博物馆里的情况，至于报道之类的根本就没有。 再搜索“里苏佛”的时候，却找到了一本书。 《死亡研究第四卷——里苏佛·G·海托菲尔可》 这本书目前还可以借出，陆凝当即就拿自己的学生证开了借书证明将书借了出来，随后马上打车回家。 就在回家的途中，她又接到了司方乐的电话。 “陆凝，下午你去哪里了？” “五区，有什么问题？” “柏木和贵找到我和老程打算和我们联手了，他那边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你记得小早川雄一吗？” “当然。” “他失踪了。” 陆凝瞳孔微微一缩。 场景里的游客总要死亡，这是无可回避的，每个人都在努力让这个死者不是自己。而一旦有人开始死去，那就意味着此前的虚假和平已经撕下了它的伪装。 “确认死亡？” “还没有，他因为餐馆爆炸暂时失业，所以正好进行了很多调查工作，但柏木和贵已经超过一天没和他联系上了，这基本就意味着无法联系甚至死亡。” “最后一次知道的位置？” “他准备潜入一区的研究所外围观察那周围的警备情况。” “如果是我的话，现在最好不要答应和对方联合。”陆凝说道。 “可惜老程已经答应了，他好像有了什么筹码。另外他似乎打算十五天后脱离，我们的任务已经做了不少了，连环杀人犯的任务我也完成了。” “什么？怎么完成的？” “老程给我分析了一下，似乎是要找一个HELLSPEED上面注册的连环杀人犯杀死才算数，也可能……根本不用是那个通缉名单，凡是HELLSPEED上面注册的人都算。” “谢了。” “不客气，希望这对你有帮助，毕竟老程要走我也肯定不会留下，祝你……存活顺利。” 司方乐挂了电话。 要杀死一个HELLSPEED上的人，若是这条消息被验证为真实的话，恐怕游客们会展开一次厮杀吧？毕竟此前的人并不知道有谁是注册用户，但游客在强制任务下几乎每个人都在那个账户上注册过了。 陆凝仔细想了想，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已经不少了，若是还有别的游客准备解决自己那还真挺麻烦。 “周四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周五……学校放假。” 安息日正逢周末，所以当日本该放的假挪到了周五，正好这一天陆凝的事情也比较多。白天需要前往皇后金冠的赌场，晚上还要跟韩清去岑暮兼的演唱会。 在此之后，陆凝觉得自己大概率没办法维持每天上课这样的基础扮演了，那么不如借着这个机会…… 思虑再三，车也开回了自己的家门口。 十文字叶奈准备好了晚饭，虽然和式的清淡并不怎么符合陆凝的口味，但她也不是特别挑拣的人。逐渐习惯了对方毫无规律的外出习惯之后，陆凝发现自己还蛮能和对方相处得来的。 晚饭过后，她就回到卧室开始翻看起那本书。 里苏佛的生平并不显得十分耀眼。作为一名从小国乡下诞生的青年，他经历过战乱，自童年开始就辗转流离于许多国家之间。大约十二岁的时候，里苏佛被一名好心的杂货店主收养，并为他提供了大约高中水平的基础教育。十八岁里苏佛开始在杂货店帮佣，以自学的方式完成了医学、教育学和神学方面的课程，并且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因为紧急治疗了镇上的一名贵族从而崭露头角。 不幸的是，就在里苏佛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战火又一次波及了他所生活的区域。一场空袭将整座小镇化为了废墟，里苏佛因为外出诊疗躲过了那次空袭，但他回到镇上是目睹的惨状彻底让他崩溃了一段时间。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他认识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一名善良美丽的护士。 这段婚姻维持了六年，里苏佛出院后便和这位护士结婚，在那之后因为受到当地教堂照拂的原因也去充当了那里的临时劳工。他丰富的神学知识很快得到了神父的赏识，而久病成医得来的心理辅导经历也慢慢汇集了一群信徒。但是在二十九岁的时候，里苏佛得知了当年下达摧毁小镇命令的长官退役的讯息，当即怀着满腔复仇的怒火离开了自己和平的生活。十九天后，那名长官被发现死于自己的旅馆房间，没有明显外伤。 虽然在那之后进行了忏悔，但里苏佛的婚姻也就此结束了。他接受了神父的提议，搬到了另一个偏僻贫穷的镇子，这里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了解他的过往。大约一年后，里苏佛与当地的一名女子结婚，并在此后诞下三子一女。但好景不长，一场席卷周边各国的瘟疫夺走了他全部的家人。也正是这个原因，里苏佛研究出了治疗瘟疫的方法，皇家医学协会发现了他并招揽他作为医院的外派医生，在此后的时光中他因为瘟疫相关的研究成为了极有名望的医师，著书立说，传授知识，并开始了自己的慈善事业。 直到……五十岁，那场群体自杀事件，为他的人生再次带来了转折。 书中用了大约两章左右的篇幅描述了里苏佛的一生。这个人的生命无疑充满了悲剧，每当他来到人生的一个高峰，立刻便会被断崖式打击到最低谷。他的人生经历堪称丰富，但光凭书中的描写陆凝依然无法去想象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翻到了后面的研究部分。 作者为了研究里苏佛的一生，也走访过了许多地方。那灾难般的前半生许多事物都已经湮灭，而之后的里苏佛又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但本书的作者依然发现了一些事情。 【笔者造访了里苏佛作为慈善家时期居住的旧宅，这里在那起事件之后又进行了重建，而里苏佛一些晚年的私人物品也保存在这里。经过交涉，笔者得以观看他在四十余岁期间的研究记录。在这段时间中，里苏佛的全部研究都在于瘟疫的遏制和治疗，看上去似乎理所当然，但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段时间内，几乎没有再看到任何有关他曾经笃信的神学研究笔记存在了。根据笔者猜想，里苏佛虽然明面上依旧是信徒，但在瘟疫夺去了他又一次幸福的时候，他就已经背弃了神明。】 24 赌局 研读书籍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使得陆凝周四上课的时候很有些走神。直到中午的时候韩清神神秘秘地将她拉进了厕所，掏出两张票向陆凝展示了出来。 “演唱会？你不是早就告诉我了……” “那可不一样！昨天演唱会官方进行了门票抽奖！你猜怎么着？我中奖了！” 陆凝脑子里还在想昨天看到的东西，一时没太注意，随口应道： “哦，那奖品是什么？” “岑暮兼的私人粉丝见面会！二十分钟呢！我都不敢和别人说！” 韩清越说越激动，甚至有种要昏过去的样子。陆凝赶紧给她顺了顺气，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韩清说了什么。 “你中奖……那恭喜啊。” “陆凝！陪我去吧！我怕我到时候激动得昏倒，就需要你这么一个淡定的人陪着才行！” “等等，是两个人的？” “允许带陪同！答应我吧！这也是个好机会对吧？你也能近距离感受一下岑暮兼的魅力！” 韩清拉着陆凝的胳膊，大有不答应就不松手的架势。陆凝只得点了点头，询问了一下时间，是演唱会结束后十点多的时候，还不算特别晚。 最后一件事，则是为防万一，她找到了程雨润。 这几天程雨润忙着一些什么事情，大概是和任务有关，至少他目前应该已经解决了大部分主线任务了，牺牲者俱乐部的线索估计也已经拿到。 虽然陆凝知道基本指望不上对方了，但反过来说既然要离开场景，那程雨润想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事情了。 “抱歉。” 二人再次在那个音乐教室坐了下来，程雨润开口就是道歉。 “你并不欠我什么。” “说着队友结盟但是没有好好履行职责，是我的问题。”程雨润微微摇了摇头，“明天你要去演唱会吗？那么小心一点。” “你的任务完成了。”陆凝用的是肯定语气。 “是的，第一项任务自己去主动找会更快，虽然那也意味着错失一些自己身份上的线索。连环杀人犯这个司方乐已经告诉你了，只要去验证就可以。至于牺牲者俱乐部……我去的那里现在已经废弃，什么都找不到，所以我帮不了你。” “你是怎么得知那里的线索的？”陆凝皱眉问。 “和江山皓交换的信息，然后盯梢那些嫌疑人。我们很多人已经靠这个方式偷偷潜入过他们的会议了，任务也显示完成……因为时间太短，我也没来得及通知你。” “无妨。” “所以我能告诉你的就是那次会议的内容：他们准备在明天袭击皇后金冠。作为一次最大的恐怖袭击事件，这一次俱乐部的很多重要成员都会参与此事。毫无疑问，那些能力者也会参与进来。” 听到这个消息，陆凝稍微有点犯难。 “很多任务都是线索找到就不难完成，所以这次也是个不错的机会……不过我不会去插手了，你也知道原因。”程雨润站起身，“安息日，那是个陷阱。我想开门人已经联系过你了，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听听她的话对你没什么害处。我差不多猜到她是谁了，你应该不认识，可信任度还行。” 他取出了一个U盘，交给了陆凝。 “这里面有个程序，会锁定七十二个小时，那时我已经离开了，你可以看看里面解锁的东西。最后，江山皓那些人……别太信任他们。” “明白了。”陆凝也站了起来，伸手和程雨润握了握，“那么祝你顺利。” “谢谢。”程雨润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 清晨，陆凝又换上了那一身在七区获得的装束。在十文字叶奈的协助下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化妆。紧接着两人便直奔皇后金冠而去。 十八楼，赌场的顶层，这里的赌博不是简单的金钱交易，而是更加放开的，任意赌注的赌博。 走进这里的人，每一个都要接受严格而保密的身份核查，以确认他所持有的所有“赌资”。这个流程并不算慢，陆凝和十文字叶奈这种身家简单的只要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有多少剩余，很快便通过了门口的核查。 赌场里的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变装，这样一来十文字叶奈反倒成了比较另类的装扮了。她也不在乎那个，从侍者手上端过一杯红酒就开始品尝了起来，而陆凝也在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有几张摆放了食物的长桌，熙熙攘攘的穿着各异的男人和女人穿梭在这里，看上去并不像一个赌场而更像是一个宴会。远处有一方高台，一支乐队正在上面演奏着舒缓的蓝调音乐，高台下方聚集着最多的人。 陆凝拈起一块晶莹的糕点，心里估计这里的供给都是免费的，进入也不难，那么唯一的困难就是离开咯？ 就在此时，有人敲了敲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就看到叶奈向她示意另外一边，一名戴着银色面具挡住上半张脸的男人正在向她招手。 二人一同走了过去，男人一张口陆凝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好久不见，陆凝小姐。” “卢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我多少也算是豪门出身，那天之后也稍微调查了一下你的身份……请不要见怪。” “道歉可以留到以后，这里的赌局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那你问对人了。”卢克挑起了嘴角，“这里的赌局会从早晨九点开始，每个小时会开一个大的赌局，只有第一个大赌局开始之后，小型赌局才会正式开始。有人在这里只用一个小时就能暴富，也有人分分钟输光自己拥有的一切，这些都是可能的。” “自己的一切？” “很危险的哦。”卢克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上周这个人从一个私人企业家手里赢来了对方的人生，现在坐拥一座价值上亿的公司，三处海外房产，娶了一名年轻貌美的模特为妻子。如果不是对方的孩子已经超过十五岁，恐怕连抚养权都会拿过来。” “孩子？” “所谓人生，是包括后代的，虽然只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如今那个企业家想要东山再起大概很难了吧？毕竟除了这些实际输掉的东西，谁知道还被夺走了什么。” 卢克讥讽地一笑。 “这里的人从来不知道大赌伤身的道理，实际上有很多人就是一穷二白地过来撞大运的呢，所以动不动就押上全部身家人生什么的也是正常。可就算如此，这种一夕之间掠夺他人一切的感觉依旧让人着迷。” “听起来你常来这里？” “线索啊……陆凝小姐。”卢克竖起手指，比了个小声的手势，“而且这样的地方恐怕最适合我了。” 就在这时，乐队的演奏忽然停止了，高台后方忽然亮起，灿烂的金色字体浮现于上方： 【今晚岑暮兼的演唱会，能否安然谢幕？】 下方只有“是”和“否”两个选项，这样一个场景让陆凝都有些发愣。 “这只是个引子，楼下几层同样会往这里投入资金，很简单吧？二选一，赢了就按比例瓜分输家的钱，安心，小场面。”卢克说着便取出一张卡吩咐了旁边的侍者一声，侍者马上取出一个小巧的机器刷了卡。 果然，以此作为信号，马上有人向旁人提出了赌博邀约。 陆凝很快体验到了什么是“任意赌注”。毕竟她和十文字叶奈两人外貌都不错，而且明显有着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的拘束感，很快便有几个人走过来向她们提出了邀请。 “两位小姐，不知道想不想进行一场赌约呢？” 这些人的神色都很迫切。 陆凝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扭头看向卢克先听他解释。 “这里很容易进来，却很难出去。”卢克笑了起来，“只有当你的赌注交易额度达到了某个数字的时候，才被允许离开，否则赌场会强制没收你的所有物直到达到那个限度为止。而每进来一次，这个额度都会提升一次。我记得第一次还不多，好像是五百万？” “什么啊？这里还有个老手？”一名穿着紫色西装的男子冷笑了一声，“不过知道更好，如果不和我们赌的话，之后还会有人来纠缠的。” “毕竟你们身上的额度低，就算输了也亏得起。”另一个人附和道。 看来没必要问钱不够没收要怎么处理了。 “那，是什么赌法？”旁边的叶奈好奇地问道。 紫西装傲气地整了一下领子。 “这点绅士风度我们还是有的，赌法你们决定，只要官方确认公平我们就接受！” 官方确认公平，也就是说不得选择自身长项之类的作为赌博项目。 “哦~”叶奈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那么就打麻将好了？这个总不会不会吧？” 那几个人很痛快地同意了，不过陆凝对此没什么兴趣，表示不参与。 “你还真是放得下心。”等人离开后，卢克给陆凝拿了杯苏打水。 “她不需要我来担心，而我也不必担心这些钱的问题。”陆凝接过了苏打水，反问道，“你调查关于你自己的家族问题了吗？” 卢克点了点头，带着陆凝在大厅里开始转悠起来。 “我这个身份简单来说就是有钱没人脉，家里有些龃龉，能得到的信息量也比较少，真羡慕你们这些掌握了大量线索的人。” “调查，情报交换，还有冒险，这些都是必须的。” “我可不怎么敢。”卢克路过一个轮盘桌前，随手往一个黑色区域内投了一注，旋即就输掉了。 “为什么这么说？” “如你所见，我这人有点……运气奇怪吧。”卢克又扔进了红区，结果二分之一的几率依然输掉了这次赌局。 “运气奇怪？”陆凝也拿出两枚筹码，这是她进门的时候用手头所有的现金换的，价值很高了。 “是啊。”卢克笑了笑，掏出十枚一叠金色的筹码，押在了“0”位。而陆凝也跟着将自己的两枚放在了同样的地方。 赌桌旁的人并不会被钱所惊讶，倒是对这两人赌那个非黑非红的区域有些稀罕，纷纷开起玩笑来，卢克颇为熟练的应付着，也免了陆凝来对付这些人。 轮盘很快转动起来，小球飞速撞击在一个个区块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卢克却没关心桌上的结果，扭头和陆凝说：“我那天真的很倒霉，出门汽车轮胎爆了，来喝酒又突然肠胃不适，上个厕所都遇到了劫匪，但最终的结果是我遇到了你，随后用从你这里得到的信息打开了局面……” 叮叮当当。 “你想说你的运气吗？” “我这人通常来说都会倒霉，逢赌必输的那种，然而有句话怎么讲？否极泰来？在积累了一定的‘不幸’之后，我就一定会走运一把。虽然很多时候不知道会在哪方面走运，但一些小事还是挺可控的。” 小球滑过了最后一个颜色区域，落入了那个无色的格子。 “恭喜两位！” 赌桌上的人纷纷大呼起来，倒也没什么恼怒。这点钱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不过是娱乐而已，而能够看到有人赢取“0”区反倒更让他们感到愉快。 陆凝手里的两枚普通筹码已经换成了一把金的，正如她之前所说，五百万这种交易额根本不算什么。 “借你的光。”陆凝将筹码放入兜里，向卢克点了点头。 “那么作为回礼，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请你吃一顿晚餐呢？这里的顶层风景可是相当出色的。”卢克相当绅士地发出了邀请。 “抱歉，我今晚有约。” “那明天如何？我想安息日的晚间我们会有很多东西可以聊的。” “这个邀请我倒是可以接受。” 陆凝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远处的高台。 “你认不认识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女人？” 高台之上，负责屏幕操作的工作人员被几名保镖捆起来丢到了高台上，一名肥胖的男人费力地走了上来，旁边有人搬着椅子让他坐下，而一名红衣女郎则带着一男一女两名青年走到了高台上。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边。 赵汐华向台下的人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随后抬起左手，用一把精致的左轮手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25 幸运之红 【Lucky Boy】。 一区研究所虽然是绝密的机构，但里面仍然会有一些研究员茶余饭后研究出来的奇怪产品流通到外围。作为能力者聚集的区域，罪恶都市对于能力的研究进度也很超前。 这把银色的左轮手枪诞生于一名研究“能力”和“运气”关系的研究员之手，它并不需要装填子弹就可以击发，而一旦击发之后，就会从六种可能性里随机挑选一种来产生结果。 射杀开枪者、空枪、射杀与开枪者对视的一人、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欢呼、射杀开枪者为中心周围十米以内的任意一人、锁死十分钟。 在那名研究员第一枪就打死了自己之后，这把枪的工作原理也成了谜，然而这种特别的属性相当受到收藏家们的青睐，作为本事极有名望的收藏者罗瑟斯最终将这把枪收入了囊中。 如今，赵汐华举起枪的时候还没人注意到这把枪的特殊，但随着扳机扣动，一声爆鸣从枪管中发出，站在台下最近的一名面具人忽然头顶喷出一股血来，仰面倒了下去。 死亡——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然而没人想到居然有人问都不问直接动手。 “早安，诸位。” 赵汐华放下了枪，目光从倒下的那个人身上移开，从旁边的常子彬手中接过了话筒，声音立刻传遍了整个大厅之中。 “你……罗瑟斯！她是什么人！”有人大声喝问。 “我的好友，怎么，我都敢坐在这里看着她玩，你们难道没这个胆子？”罗瑟斯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咧嘴一笑，“快十点了，看来是时候放出第二条赌博题目了。” 就在此时，大屏幕上猛然出现了一排赤红的打字。 【今天，你能否活着离开这里？】 同样也是“是”和“否”两个选项。 “赌场的人呢？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来找乐子的，不是玩命来的！” 赵汐华听见了下面的声音，发出一声轻笑。 “找乐子楼下那么多地方都可以吧？来到顶层的你们真的不是抱着掠夺的目的来的？那为何还要这样假惺惺地进行普通的赌博项目呢？” 她举起手里的银色手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这次没有任何鸣枪声，反而是出现了一阵山呼海啸一样的热烈掌声，而在场的人显然没有一个人这样做。 “是……那把手枪！” 如果说第一枪还反应不过来，但第二枪已经足够一些见多识广的人认出这把充满恶意和搞怪的手枪了，也就是在同时，人群缓缓向后退去，试图离开赵汐华十米的范围。 “门被锁上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陆凝扭头看去，果然如他所言，方才进来的门已经被关上，门上的指示灯也变成了红色。 这时众人意识到，这已经不是突袭之类的方式可以办得到的了。赵汐华不是已经控制了赌场，就是和赌场达成了某种协定。 “你想做什么？”人们发现无法逃脱之后，第一时间再次看向了赵汐华的方向。 “一个游戏，一场赌局，还是像你们每天所做的那样。”赵汐华从高台侧面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慢慢来到了最前方一个摆满食物的圆桌上。 杨晴羽则从后面推过来一个黑色的铁箱子，摆在了赵汐华身边，那箱子有半个人高，下方则是金属的支架，除了一个狭窄的仅容扑克大小的卡片出入的出口以外，没有看到别的开口。 “你们有三个选择。”赵汐华竖起了三根手指，“第一个选择，和我开一场赌局，赌法我来选择，胜利就可以离开。第二个选择，自己去找一个人过来，两人对视着各自用这把【Lucky Boy】开一枪，如果两人都没事就可以一起离开。第三个选择……我这里有一副D100，如果能一次投出1，那么同样可以离开。” 听见这三个选择，陆凝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毫无疑问，赵汐华在这里设置了一个“筛选条件”，条件就隐藏在三个选择里，只是就凭目前这种状态她也无法推测对方的条件是什么。 还有，她为什么敢这样开枪？ 从周围人的低声谈论中陆凝已经知道了那把枪是什么效果，稍微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得到了这把枪绝对要永久封存起来，她肯定不会将自己的生命堵在那六分之一的死亡率上。 对方一定已经得到了什么协助，甚至是成为了代理人也有可能。 就在陆凝考虑的时候，已经有一对情侣携手走到了最前面。 “希望你能遵守约定。”男子牵着女子的手，从赵汐华手里接过了手枪。 “当然，祝你们幸福。”赵汐华微笑着退后了一步。 男子接过了手枪，仔细看了看，随后冲着赵汐华笑道：“那对着你开枪结果也一样吧。” “嗯？”赵汐华依然在笑。 男人猛地举枪对着赵汐华扣下了扳机，枪声响起，然而两人却没有一个倒下。 “有勇气的决定，但是为什么不用更好的方式呢？” 赵汐华用略带嘲笑的语气说。 男人脸色一白，他听到了身边传来的倒地声，不用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就在他晃神的时候，赵汐华从他手里取下了手枪，反过来指着他：“既然如此，请生死同路。” 砰！ 又是一次击发，男人的额头喷出了血，倒在了女人旁边。 “那么，请下一个过来吧。”赵汐华微微张开了双臂，面带讥讽。 有人成为范例之后，接下来的人再也没有敢挑衅的了。 而卢克和陆凝则并不急于现在就上前。 “赵汐华……我听说过她的名字，这次她毫无疑问已经拥有了一些能力吧？”卢克安然品酒，“我不信这世界上有人能如此自信的射击那么多枪。” “最可能的就是预知未来。”陆凝点了点头，“她完全清楚下一枪所能产生的效果，因此概率不是六分之一，而是百分之百。” “那么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卢克挠了挠头，“我不明白……” ——代理人。 陆凝能够考虑到的方向就是如此。 虽然上层还没正式开战，但是代理人战争已经开始了。假定赵汐华和自己一样获得了管理人能力的一部分，而那又真的是预知未来的话，往更加强大的方向考虑，对方大概就能知道今天在这里必然存在别的代理人。 “大概有自己的目的吧。我们先静观其变。”这个陆凝当然不会和别人讨论。 整个十八层的展厅的人数将近三百，而出于谨慎考虑人们上前进行选择的速度也很慢，如今就算不动也不是异常。 大多数人选择了第二个选项，毕竟如果是第一个选择万一赵汐华有意杀人只要制定有利于对方的规则就可以了，而第三个选项……百分之一和六分之一哪个概率比较高谁都知道。 就在这时，一名男子扣动扳机后，手枪传来咔嚓一声。 “恭喜，你活下来了呢。” 赵汐华伸手往黑色金属箱后方一按，一张小磁卡就从出口吐了出来，男人急忙将磁卡抓在手里，匆匆跑向了门口。而赵汐华则拿回桌上的手枪，按了两下，露出失望的表情。 “锁定十分钟，那么接下来的人只有第一和第三这两条选择了。” “什么？等等，我们是能等十分钟的！” “十分钟？我可等不起这么久……”赵汐华眯起了眼睛，扭头看向了窗外，“毕竟今天还有不速之客……” 咚。 话音未落，窗户那边就发出了一声敲击声。 十八楼的高度，巨大的落地窗外，除了鸟类以外能有什么在敲窗户？ 每个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咚、咚。 紧接着的两声，伴随着一双皮鞋踩在玻璃上，从楼下一层出现。 那是一个人，一名穿着黑色皮外套，目光凶戾的高大男人。他以和玻璃幕墙垂直的方式从外侧走到了楼上，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大厅里的每一个人。 “牺牲者俱乐部。” 陆凝的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他们果然如同预期那样，来到这里了。” 相比于她和卢克这样的来说，大厅里更多人的神色是惊恐。 身居这座城市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能力相关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普通人依旧是大多数，就如同今日的赌客中并没有几个能力者一样。骤然见到一个明显对自身有着恶意的能力者，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惊恐。 就在此时，结实的玻璃幕墙上出现了裂纹，蛛网形状的裂纹自男人脚下生成，迅速扩展，紧接着伴随着一声炸裂声，男人和无数碎玻璃一起落入了室内。 “你是谁？” 有人问出了许多人都想问的问题，男人却没有理睬。他将右手抽出了口袋，掏出了一个黑色的金属烟盒，打开，随后倒转过来。 “嘿嘿嘿，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一只手从烟盒里面伸了出来，随后是脑袋、身体……一个理着平头的年轻人就这样从那个巴掌大小的香烟盒里爬了出来，然后看了看周围，满脸惊讶。 “老大，你直接进他们大本营了？” “给我动手……” 一个阴恻恻的女声从烟盒里传出，随后声音的主人直接跳了出来，那是个穿着白色寿衣的散发女性，手里还拎着一把沾满红色锈迹的厚背大刀，完全像是鬼片里出来的打扮。 紧跟着，一个又一个的人从烟盒里面钻了出来，而这些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恶意完全不加掩饰，他们每个人都无比盼望着这间大厅内的所有人都死绝。 总计十三人。 “别急，看上去在我们来之前这里发生了点什么。”最初过来的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倒是不像外表那样凶恶，低沉缓慢，略微带着一丝压迫感。 “欢迎你们，牺牲者俱乐部。”赵汐华直接说出了他们的身份，“行动队，我说得不错吧？” “管理人手下的狗没资格和我们对话！”寿衣女人厉声咆哮起来，“你觉得凭借你得到的那点残羹剩饭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 赵汐华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我啊，最讨厌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油盐不进只知道闷头死做一件事的蠢货，另一种就是无视人情礼法还对此不屑一顾的孤独症。” “老大！我可以杀了她吗？我要把她的脑袋供在我父母的墓碑前！” 一名染着红色头发的少年扭头看向了站在中间的首领。 “你的仇人应该不是她吧？” “但是她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女人，虚伪，做作，那种鄙视的目光我绝对不会认错！”少年的手指不断搓动着，“她很弱！我能轻易扭断她的脖子，老大，我们……” “我们要先完成今天的任务，她跑不了的。”黑衣男人目光微微转动，“基恩？” “已经找到了……” 一位西装革履，手上还捧着一本笔记本的男人微微推了下眼镜，面带微笑。 “动手。” 随着这位首领一声令下，大厅里忽然传来了几声惨叫声，一部分人的影子忽然活动了起来，顺着双腿蔓延到了他们的全身，很快，这些人的脸都被阴影所笼罩，完全变成了黑色的影子，渐渐贴近了地面，化为了一块黑色的人形印记。 “正如你们所见，我们是牺牲者俱乐部，行动队。”男人的声音在那些人消失后再次响起，“我本人和你们没有任何仇怨，我的仇敌已经按照我所满意的方式凄惨死去，此次前来也不过是为了帮别的成员完成他们的期许。如果你们此次有幸能活下来的话，可以将这里的事情据实向外界告知，牺牲者俱乐部将对此负全部责任。” “那个女人！你还不放我们离开？你自己也要死在这里了！” 顿时就有人冲着赵汐华吼了起来，然而回应他的只是黑洞洞的枪管。 “你们那愚蠢的脑袋里就没想过，如今的一切依旧在意料之中吗？” 赵汐华弯起嘴角，扣下了扳机，枪声轰鸣中，那名大吼的人额头喷出了血，溅落在赵汐华和那十三人的正中间。 双方的眼皮都没动一下。 “今天这里会流很多血。”赵汐华吹了吹枪口不存在的烟雾，“但红色正是我的幸运色。” 26 贪欲 陆凝身边的卢克已经开始紧张了。 “我的运气刚刚可是用过了，我可不能保证下一秒会不会飞过来一把叉子穿透我的喉咙。”卢克低声对陆凝说，“能不能至少透露一些你的底牌？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叶奈。” 不知何时，十文字叶奈已经悄然回到了他们身边。 陆凝确定过叶奈是正统的武斗派，虽然集散地的武力值在超能力满天飞的场景里也只能起到有限的作用，但是只用来挡挡余波也是够用的。 “帮个忙，一会这家伙如果倒了大霉的话你照拂一下。”陆凝向她打了个招呼。 “了解。”叶奈微微一笑，显然对如今的状况还是游刃有余。 此时，面对赵汐华的挑衅，黑衣男人却并没什么反应，仅仅后退了一步，便转身向窗户的破口走了出去。 “哈哈哈，老大可不会吃你这种低劣的激将……你这女人还没资格让他动手！”红发少年大笑了起来，随后抬手打了个响指，“你们这些人还是死了的最好。打火。” 啪。 伴随着清亮的响指声音，周围的空气中忽然泛起了一股燥热，伴随着一阵惊呼，十余人的身上忽然喷涌出了火焰！ “嗯？你还蛮走运的嘛。”少年对着赵汐华舔了舔嘴唇，“不过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既然这么久都没有开枪，想必在你所知道的未来中，下一枪无法杀死我吧？看来你能看到的也不过是一枪的结果而已？” 赵汐华依然举着枪，但正如少年所说，她没有开枪。 “陆凝，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叶奈低声问道，“十三个能力者并不都会出手，但这个少年的能力……” “救命！救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浑身燃烧的人大声的呼救打断了，这个人一面在地上翻滚着，一面向周围的人求救，然而没有人愿意在这时候去碰对方，他们挪开脚步，往靠近门口的地方走去。 就在此时，一些人的身上散发出了焦糊的烟味，随即，红色的火苗也从他们的体内涌出。 “啊啊啊啊啊啊！” “别，别动！别靠近我！” “我着火了！救我！” 整个大厅一时间乱成了一团，只有一些依旧站在原地的人尚且安全。火焰引燃了地毯和窗帘，瞬间将这里的四周化为了一片火海。 “移动就会着火？这小子的能力？”卢克瞪大了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就在这时，他脸上一凉，居然是旁边的陆凝将手里剩下的苏打水全都泼到了他的脸上。 “你干什么？” “没什么……灭火而已。”陆凝说着，从桌上拿了另外一杯水，直接倒在了叶奈的头上，而叶奈也并没像卢克反应那么大，只是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这样的行动也让远处的另外两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确，一群慌得要命的人当中还有这样几个不紧不慢的人的确颇为显眼，尤其是那个红发少年，一眼就看见了陆凝的动作，当即连赵汐华也不顾了，从桌上抓起一把餐刀就向陆凝这边冲来。 “该死的女人！你在干什么！” “喂！吉米！” 红发少年身边的同伴伸手要拉，却还是慢了半拍，让他直奔陆凝的方向冲了过去。 看见吉米凶恶的表情，陆凝却只是笑了笑。 “被解明了能力之后，你没有任何威胁。” 说话间，吉米已经冲入了五米的距离。 “——叶奈，杀了他。” 随着陆凝的一声令下，十文字叶奈的衣袖中马上滑下了漆黑的铁折扇，开扇的瞬间就是一道幽暗的光华对着吉米斩了过去。 “你……” 吉米急忙刹车，将手里的餐刀掷出，却被铁折扇轻易弹开，随即叶奈便抢上前来，合上折扇直接点向了他的胸口！ 这个少年很显然仗着超能力横行已久，对近身战斗并不擅长。 然而就在叶奈即将穿透他胸口的瞬间，吉米的身影忽然消失了，变成了一把硬木椅子，铁折扇的力道直接将椅面穿透。叶奈懊恼地将椅子甩开，抬头一看，吉米已经回到了那些人之中，一名短发女子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训斥着他的冒进。而吉米的神色也心有余悸，目光中却更多几分凶狠。 与此同时，赵汐华的目光也落在了陆凝身上。 虽然相隔十余米远，但两人依然在那一瞬间就完成了目光交流，仅属于代理人之间的隐秘信息只有她们知道，而在陆凝刻意的“暴露”之下，赵汐华无疑也接收到了其中包含的探询。 “赵大小姐，我想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应该继续掌控局面的时候了。” 坐在高台上许久的罗瑟斯忽然说话了。 听到这句话吉米立刻又想跳起来嘲讽，却被短发女人拎住了领子，顿时不敢继续蹦跶了。他们的老大这才开口：“怎么，你们终于要让真正的管理员登场了吗？正巧，我也想看看被传言为最强的管理人的能力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 “那么我想你要失望了。”赵汐华扣动了扳机，手枪发出了锁定的声响，这也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内，“八区真正的管理人是没时间来处理你这种‘被允许’才存在的人的，但是另外一些人可以。” 男人眉头一皱。 就在这时，站立在高台上很久的常子彬跨前一步，伸手在脖子上微微挠了两下，揭开了一块皮肤。 这个动作让牺牲者俱乐部的人全都警觉了起来。 “索利特，好久不见。不对，应该说初次见面才对。” 常子彬拉着那块皮肤将脸上的一层薄膜撕下，露出了一张英俊瘦削的脸孔，稍微有些长的金发垂落下来，伴随着两粒隐形眼镜的脱落，整个人的气质都猛地一变。 这名金发男子直接从高台上跳落下来，身上也没燃起任何火焰，他在经过赵汐华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赵汐华终于将举枪举得有点酸痛的手臂放下了。 “他，他没着火？怎么会？我的能力，我的能力……”吉米傻眼了，接着他扭过头，看到了陆凝，忽然意识到陆凝虽然往另外两人身上泼过水，自己可没给自己动过。 “老大！为什么我的能力不起作用了？这不可能的吧？你们都说我的能力只要不特意提防近乎无孔不入！” “年轻人，那是因为你所仰慕的这位索利特先生也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 金发男人已经走近，他微笑着伸出了手，举在半空，拇指和中指微微捏在一起。 “无论是偶然还是必然，能力的诞生千奇百怪，而强弱这样的分类对大多数能力都是不适用的，你的能力的确还算不错，但它还称不上什么超脱的力量。” 啪。 就如之前吉米所做的那样，金发男人打了个响指。 红发少年猛地蹲下了身体，手掌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心脏，他圆睁双目，明明想要嘶吼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从他张开的口中冒出了烟雾，随即便是火光。 “吉米！” 短发女人急忙伸手向旁边的桌子想要拿水，却被一把匕首飞过来稍微阻碍了一下，就是这片刻的时间，吉米已经化为了火人。 黑衣男人——索利特跨上前，将自己的队友全部挡在了身后。 “报上名来，你的能力绝对不是预知。” “我没有名字，但是必要的话你可以用这个名字称呼我——格瑞德。” “贪婪……贪欲。”索利特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了怒吼，“管理人，天国理事会，罪恶都市的统治者，就是你吗？” 他狠狠一拳砸在了手边的椅子上，椅子瞬间四分五裂，飘浮在空中片刻后，笔直地冲着格瑞德的方向高速飞射了过去，甚至带着如同出膛子弹一般的呼啸声。 “既然心里有仇恨，就不要表面上装得和没事的人一样。” 格瑞德站在原地，动都没动。足以将薄钢板击穿的碎块打在他身上的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速度，落到了地面上。一部分没有击中的反倒是直接砸在了高台下方，发出一阵巨响。 赵汐华已经避开了那个范围，悄然回到了高台上。 陆凝伸手拉了一把卢克和叶奈，后退了两步。 “怎么？我们不继续观战了？”叶奈扭头问。 一枚金钱映入了她的瞳孔中。 “接下来是神仙打架的环节，我们凡人最好别离得太近，免得被溅一身血。” 四周的场景瞬间转入一片阴沉，陆凝、卢克和叶奈三人都站在一座高山的半山腰处，远方的景物已经被蓝雾所包围，只能稍微看到近处的景色。 “下山。” 陆凝说完，便第一个往下走去。卢克赶紧跟上，还颇为好奇：“陆凝，刚才那是……” “弄到的道具，没几次好用了，现在多试试。” 虽然这么说，陆凝却注意到卢克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黯淡的黑色纹路，再看旁边的叶奈虽然浅了些许也有同样的纹路出现。 这就是阴气侵蚀？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叶奈，我脸上有什么奇怪吗？” “奇怪？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叶奈瞥了一眼卢克，顿时被他脸上的纹路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 “不是什么好东西，总之我们快下山，这样也好回到现实世界去。”陆凝若有所思，不过还是拉着两人快速往山下走去。 “那刚刚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卢克换了个话题。 “场景里次一级的交锋已经开始了，牺牲者俱乐部这个任务主要提及的组织里最能打的一群人已经现身，对应着城市这边也出动了能够压制的力量。” “那个自称贪婪的人？逆卡巴拉上的八号质点？” “他不是逆卡巴拉的八号质点。”陆凝一面加快速度一面解释，“八号质点对应的的确是贪欲，但在那之前他们的话也说了，那个人不属于十恶德，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代表七原罪。” “啥？” “很惊讶？我以为七原罪应该比十恶德更有名一点。” 卢克连忙摇头：“不不不……我知道，只是大家一开始的探索已经确认了城市的反生命树布局，而且十个区块的对应关系也已经没什么疑问了，为什么还会混入……” “这个以后再讲。” 陆凝目测了一下高度，取出金钱。 “现在我要把你们送回现实世界，出现地点应该是皇后金冠的七楼或者八楼的位置，到时候怎么解释之类的你们自己编。我这边有点事要先离开。” “啊？那我之后怎么联系……” 没等卢克说完，陆凝就拿金钱在他眼前一晃，将他送了回去。 “叶奈，如果你能联系到开门人的话，告诉她一声我刚刚说的，因为我可能来不及去通知她了。”陆凝扭头叮嘱了叶奈一句，不等她回答也将人送走了。 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雾气和一股股白色的流体从山上滑落。 陆凝飞速冲入了流体当中，那些东西很像有颜色的风，而靠近了之后甚至能勉强分辨出一些形状来，陆凝找寻了片刻之后，便发现了那个红发少年吉米的容貌。 灵魂……这些灵魂死亡之后，会导向郭梦茧的那间香烛店，然后被捕获。如果是以往这些白色的灵魂流质顶多只能被陆凝视为阴间特有的现象，而今天也正是因为十八楼大量死亡才导致流质汇集得如同一条小河。 陆凝跟着灵魂的流向往十区方向跑去，有了少年的灵魂，挖出牺牲者俱乐部的位置也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 任务终于有个要完成的，她感觉自己也久违地开始有点兴奋了。 跑了一段路后，她隐隐看见了远方穿透了雾气的两团蓝色火焰。 穿过火焰之间，周围的景色在一阵恍惚中，回到了那间熟悉的，泛着香烛烟火气息的店铺之中。 “你提早了一天过来。” 柜台后的郭梦茧抬起了头，向她微笑道。 “有些急事，帮我截留一个灵魂，你能不能现在就搜寻他生前的记忆？能回看多久？” 郭梦茧愣了一下，抬手将涌入店铺的灵魂流引导向了一个还空着的角落，自己从柜台后走出，端详了那些灵魂一番。 “比较新鲜，还能追溯远一些吧，你要看谁的？” 陆凝找出了吉米的灵魂，郭梦茧立刻将这个灵魂拉了出来，扔进了旁边的一个纸人之中。 “比起这个……我希望你找的那两人……” “等我看完，我就告诉你。” 27 记忆 吉米·怀特的内心充斥着对于“上层阶级”的憎恨。 作为罪恶都市的外来人，他的父母并非大奸大恶，仅仅是干了一些灰色生意就出于害怕逃到了这里。然而这样的人如果只是偏安一隅还好，若是进行生意往来的话并不是那些不讲规矩的生意人的对手。 在一次看似偶然的汽车漏油事故中，他的父母死于一场设计好的阴谋。而竞争对手堂而皇之地席卷了他们家所有的生意，并当着吉米的面拔出了刀意图斩草除根。 “他们应当像我父母那样死去。” 这个念头闪过吉米的脑海时，空气开始燥热了起来，在他面前的所有人都开始喷射出火焰，就像是报纸上记录的人体自燃事件那样，没有人能逃走，凡是试图跑掉的人同样也被自己身体里涌动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虽然杀了这些人，吉米却清楚这些人并不是元凶，真正的幕后黑手不会亲自过来处理这样的小事。然而他坚信自己的能力可以杀死那些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上层人物”。 牺牲者俱乐部注意到了他，而行动队的队长，索利特亲自找到了还在迷茫的吉米。 算上吉米·怀特，行动队的总人数来到了十三人。很快吉米就和几名年纪相仿的伙伴成为了好友。 基恩，一名能够透过电脑映照现实，并以类似游戏数据形式显示人物数据的能力者。马修，影子塑造师，在一定的契机下就可以将生物完全转化为影子。吴昊，磁力飞刀是这个人的拿手绝招，所有可以磁化的物品都近不他的身。当然还有沐敛容，能够进行移形换位的副队，平时虽然只负责支援，但索利特相当倚重她。 在这段记忆里，吉米过得十分愉快，虽然充斥着对别人的杀戮和恐怖，但他确实在为自己制造的痛苦而感到了安慰，甚至每当杀死一名他认为的上流人物后，会带着对方的某个部分去祭拜自己的父母。 然而行动队毕竟只是俱乐部的一部分，他们依然需要听令去做一些事情，尽管也都是他们乐于去做的。 【袭击皇后金冠十八层的赌局，将名单中的人杀死，之后随意行动。】 他并没料到这应该又是一次快乐猎杀的行动居然成为了他的死期。 …… “哼……” 陆凝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快速“阅读”一个人的过去是一件相当不舒服的事情，更不要说吉米这个人内心充斥着扭曲而疯狂的复仇欲望，这份欲望也滋生了他的能力，让其变得更加强大。 静电。 正如陆凝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吉米的能力便是利用平时几乎不会注意到的静电来进行“打火”，无论是衣料摩擦也好，还是人走动和坐进车辆时的一些动作都有可能产生静电，这些积累的电荷达到了一定阈值后，吉米就能将之利用起来，直接点燃人体。 “感觉如何？要不要喝点东西？” “不用，谢了。”陆凝慢慢起身，靠着柜台稍微歇息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关于吉米的记忆。 行动队无疑已经是一个核心组织了，在吉米的记忆中也有不少关于牺牲者俱乐部的永久据点的信息。只是这里面似乎还有点问题。 “今晚可以查证一下……郭梦茧，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获悉的那两位特殊身份游客到底还有什么隐瞒了我的？我知道你没有全部告诉我，但最好不要告诉我错误信息。” 郭梦茧愣了一下，神色变得有点古怪，片刻后叹了口气。 “会这么说，看来你接触到别人了？” “开门人。她告诉我她有着凌驾所有游客的力量，我是看出她的力量也有些限制条件的，但和你这样只能被锁在一个地方不一样。” “所以呢？” “你其实还是会离开这里的吧？不，应该说你对外界的消息掌握一点也不比我少，我不想去揣测你用什么方法离开的，但你肯定掌握了外界的大量信息，正是因为你自己调查了这么多却依然无法找到那两个特殊身份的游客，才让你惶恐如此。所以……你们也是敌对吧？” 郭梦茧盯着陆凝看了一会，慢慢点了点头。 “你既然猜到了，我就和你稍微多说点东西好了。” “嗯。” “我所掌握的这个身份能将手伸到整个都市的阴阳两界，理论上不存在任何搜索盲点，就算是天国理事会所有人的真实身份于我来说也只是稍微费点力气就能查到的事。但我并不敢伸手……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这里也是被允许建立起来的。” “没错，虽然听上去很厉害，但我见过Dr.D，以我如今的实力除非留在这个小店里，否则他很轻易就能将我彻底杀死，连我放在这里的替身纸人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Dr.D究竟是什么人？”陆凝皱起了眉。 “他——他们，是一个集体。”郭梦茧笑了起来，“他们每人有一个以D开头的代号，所有这些人都自称为Dr.D，来到我这里的那位，自称叫做【Disaster】。” “灾祸？” “是的，陆凝，那个人有实实在在，制造天灾水平的能力，他仅仅在我这里稍微展示了一下……我并非不敢反抗，但凭我一个人那只能叫找死。” “这和那两名特殊游客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的猜测不错，我们分别代表着三股势力的边缘人物。”郭梦茧说，“这也是我无法发现那两人身份的原因，他们游离于主要人物之外，哪怕只要扮演得像是个原住民我也无法发现。但我所代表的是这个城市的‘潜力’，也就是‘未来’，那么那两个人的身份其实并不难猜。” “‘过去’和‘现在’吗？” “我们要在这个夹缝中生存下来，陆凝，游客提示清楚表明场景里不存在游客对抗，那就说明我们三个有求同的可能，但我就怕有人把路走狭隘了！你得帮我！开门人……如果她真的视我为敌人，那绝对是还有什么没有考虑到！我们不联合起来，就没有摧毁天国理事会的可能！” 郭梦茧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有些焦急了，尤其是发现陆凝的表情不为所动之后。 “陆凝……以你的想象力，至少也能凭借我刚刚说的Dr.D的信息，猜猜他们可能还有谁吧？” “我是个会往最坏方向去思考的人。”陆凝淡淡地说道，“我选择相信你的话，仅仅是因为我不担心被你坑。是的，在你举例之后我就已经想过了，如果说——” Disease Disable Demon Death Destroy Delete Doom 她的脑海里已经列出了一排哪怕不需要引申含义也具有绝对威力的单词了，若是这帮人真的采取了能力命名法，怕也不是虚张声势。 “——敌人真的有那么强，强到不可战胜，那么不会被列入任务之中。我们会做该做到的事情，如果你认为这里安全，就在这里提供后方支援也可以。” 这番话才让郭梦茧的神色稍微好了点。 “帮我个忙，制作一个这个少年的纸人。我想你的纸人应该不止你自己可以穿吧？” “这没问题。不过做出来需要一段时间，明天怎么样？” “可以。” 陆凝转身走向了店门口。 “另外，除了开门人以外的那个特殊游客恐怕不是在一区就是在六区，你也别对你的侦查手段太自信了。” “我，我会注意。” 陆凝走出了店门，回到了十区的阳间。 她想了想，反正目前还在变装中，干脆掏出墨镜戴上走向了黑市的方向。 这个时间黑市的人已经开始减少，不过依然还有很多在谈论价格的人，陆凝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一个摊位上鬼婆婆正佝偻着身体和一个小贩讲价。 二人正针对一副青铜威加盘讨价还价，鬼婆婆对这东西相当见猎心喜，但小贩开出的价格她一时又拿不出来。 一枚金筹码就在这时落在了摊位上。 “我好像上次忘了付占卜费了，鬼婆婆，近来身体如何？” 鬼婆婆闻言抬头，眯起眼看了看陆凝，慢慢撑开一个笑容。 “我记得你，战车、塔和世界。” “是的。”陆凝点了点头，看向小贩，“皇后金冠的金筹码，去那里可以直接换五十万的现金，你知道吧？” 小贩忙不迭地点头，愣是将一张布面具上绷出了笑纹，拿出一个纸盒将威加盘往里面一塞，递给了鬼婆婆。 “和我回去坐坐吧，聊聊天也是好的。”鬼婆婆将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向陆凝发出了邀请。 “我很高兴。” 二人慢慢走回了鬼婆婆的占卜帐篷，落下帘子后，鬼婆婆点起了一盏油灯，从桌下拿出一个茶壶给陆凝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浓浓的绿色汤汁。 “您上次说看不明白，如今又怎样呢？” “我仅仅能窥探命运之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解读命运这样的事只有神明才做得到。”鬼婆婆慢悠悠地喝着绿色汤汁，“但是至少命运的征兆还是很明显的，战车，胜利，想来你最近所做的事情都还顺利？” 陆凝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 “但是，紧接着就是塔……要当心。正好，这个新到手的卜具应该是个有用的，不妨问问它。” 鬼婆婆将威加盘从盒子里取出，慎重地放在了桌上，接着将挂在旁边的一枚金属圆环取下放在了最顶部。 “两件事，最好是近期一两天内会发生的，别用太复杂的问题，虽然那样答案会更精确，但锁定自己的命运也不是什么好事。”鬼婆婆告诫道。 “那，就问下今晚我和朋友去岑暮兼的演唱会感觉会如何吧？” 陆凝很随意地问了个问题。 威加盘微微晃动了一下，上面的铜环就开始移动了，依序停在了每个字母上，一秒后便换到下一个。 Complete。 鬼婆婆只是瞥了一眼，随后将铜环归位，示意陆凝问出下一个问题。 “安息日我想去寻找恶典，会顺利吗？” 这一次铜环的反应更快了一点。 Killing。 “是个有趣的结果啊。”陆凝笑着帮鬼婆婆收起了威加盘，随后拿起绿色汤汁喝了一口，虽然看上去颜色诡异，但味道确实很不错。 “你觉得满意就可以。” “婆婆似乎对于占卜并不是很重视结果？” “很多人会迷信于占卜这样的事，事实上预先了解自己的命运并不是什么好事。”鬼婆婆冷笑了一声，“当通过占卜确信了自己的命运，也在同时失去了其余的可能性。人们永远不会知道由此而失去的东西究竟多么珍贵。” “您是这么看待占卜吗？” “这本来就只是一种模糊的指引，尽管它也能做到更为精确，但精确意味着绝对，这是占卜师最忌讳的一件事。” “忌讳绝对？” “你知道恶魔教授吗？”鬼婆婆忽然提起了一个人。 “二区的菲斯特教授？有所耳闻。” “事实上他所做的那些事也就是占卜的极致所导致的结果，观测带来了确定，从而消灭了未来的所有变数，那就不是命运了，而是囚笼。” 鬼婆婆微微垂下了头。 “生活在绝对轨迹当中的人，就仅仅是按照程序工作的机械而已。” 说完这句话，她便发出了鼾声，已然入睡了。 ===================== 夜幕降临。 陆凝来到了六区中心展览馆，演唱会的举办地点就是展览馆中最大的会场，她看了一眼时间，才六点左右，这里就已经是人山人海的状态了。 岑暮兼在罪恶都市的知名度相当之高，尤其是青少年，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拥趸。 “陆凝！陆凝！” 热情四溢的韩清来得当然更早，她捧着一大把荧光棒，还有两个印着岑暮兼头像的荧光板，就这样背后还插着一根有公司LOGO的旗子。 “我来晚了？” “不！七点才开始！现在大家都在进场！人比想的还多！”韩清不得不用吼的才能让陆凝听见自己的声音。 “那我们排队？” “你忘了？咱们可是幸运儿！跟我走！我带你过去！” 韩清拉着陆凝来到了侧面的一个专用通道那里，跑上前和一名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随后拿出了票，对方核实后马上将围栏打开，放两人走进去了。 28 胆怯 如同韩清这样的幸运儿并没多少，当两人走进一间等候室的时候，里面只坐着六个人，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紧张和幸福，和韩清脸上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 陆凝拽了一下都不太会走路的韩清来到了还空着的一个沙发上坐下，很快就有人拿来了饮料和点心，并告诉她们稍候片刻岑暮兼会亲自过来。 “他现在就要过来？” 韩清一把掐住了陆凝，幸亏她今天穿的厚，才没被掐痛。 “在演唱会开始前会过来见一见各位，之后我们会带几位到特别的观众席上，而演唱会结束之后，各位也可以回到这边来和岑暮兼见面。”工作人员笑着解释道。 “是，好，我们等着，没问题。”韩清都开始语无伦次了。 陆凝从桌上拿起一块绿豆糕拆开，咬下一小块，粉末感充斥在口腔中，似乎用了不少蜂蜜导致甜味盖过了绿豆天然的味道。 “陆、陆、陆凝。” “你怎么结巴了？” 并非追星族的陆凝挑拣着桌上的糕点，试图寻找适合自己口味的种类，并没在意门口出现的大明星。 “这里的点心大部分都是买的包装品，味道只是按照大众口味制作的，不喜欢也正常。” 岑暮兼，这个万众期待的歌手如今正站在门口，他身材瘦高，但肌肉结实，透过今天穿的衬衫依然能看出这是个经过了长时间锻炼的人。岑暮兼本人并不算容貌出众，但他身上天然有一种温和的气质，如今和粉丝见面的时候更是将这样的感觉发挥得淋漓尽致。 “没关系！我们也只是……您好！我叫韩清！我从小就喜欢您了！”韩清急忙站起身，对着岑暮兼使劲鞠了一躬，接着慌忙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画框，那上面是手工绘制的一副岑暮兼的人物素描。 与此同时，另外那些粉丝也纷纷围了上来，一面紧张地打招呼自我介绍，一面也都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 “啊……大家的热情我接受了，不过这个环节不妨放在演唱会之后慢慢再来如何？我十点半以后的时间都会和大家在一起的。”岑暮兼手里抓着好几件东西，有些为难地笑笑，“毕竟现在我要去后台化妆了，也拿不了这些。” “好，好的！没问题！” “演唱会重要！我们会使劲给您加油的！” “加油啊！” “嗯，有什么需求和工作人员说，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一会也会有人把你们带到贵宾席，注意别走散。回来的时候也跟着他们回来就可以，我准备了专门的会客室。” 岑暮兼冲着几人摆出一个保持秘密的手势。 “不过在今晚之前不要告诉别人，我可不想被太多人知道我私底下还搞了个粉丝见面会。” 韩清等人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 一番交流之后，岑暮兼就离开了。过了不久之后就有两名工作人员将会客室的人带出，绕到了一个电梯间，乘坐电梯上楼，很快便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小阳台上。 从这里往外面看去，能看见下方最前排的几排座椅，但更多的还是演唱会那已经布置好的巨大主舞台。 如今这个时候，下方已经座无虚席了，人们沸腾一般的呼喊声坐在楼上也依然听得见，无数星星点点的荧光棒已经亮了起来。陆凝还没太反应过来，手里也被韩清塞了一把。 “要开始了！” 韩清兴奋地吼了起来。 正如她所说，没过多久，舞台上的灯光忽然一暗，只留下几道光束打在正中央，一块活动板自下方升起，已经换上了一身舞台装束的岑暮兼就站在那里，随着他的登场，迄今为止最大的尖叫和欢呼声自下方传来，几乎要掀飞天花板一样。 陆凝觉得自己在这些人当中颇有些格格不入。 岑暮兼的歌曲她还挺喜欢的，但到不了追星的地步，要让她这种性格的人为什么人尖叫恐怕连世界末日到了都做不到。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欣赏一场文化类型的表演也不会让她厌烦。 三个小时左右的演唱会时间，其实无法囊括太多歌曲，至少岑暮兼还花费了很多时间和观众互动——毕竟不可能让他连着唱三个小时。 一旁的韩清激动地合唱，嗓子都哑了。事实证明这样的大型场合下唱走音属于常事，自从第二首开始她就已经不在正确的音高上了，陆凝也懒得提醒她，反正改不过来。 伴随着最后一首歌《忧郁症》那舒缓的旋律，这一场演唱会也终于走向了尾声，纵然听众们依然还在拼命喊着再来一曲，岑暮兼还是按时谢幕了。 韩清可不失望。她更清楚接下来还有更加激动人心的事情，扭过头的时候陆凝递给她一瓶梨汁，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别喊哑了到时候说不出话，多喝两口吧。” “谢谢。”韩清这时候才感觉到嗓子沙哑，连忙拧开饮料灌了好几口。 很快，便有人过来带着这些幸运粉丝离开了小阳台，却没有下楼，而是沿着一条走廊一直走了一段路，进到了一间像公寓屋一样的房间里，请他们在客厅落座了。 “陆凝，我的声音怎么样？”韩清紧张地抓着陆凝的手问。 “很糟糕，我差点听不清楚。”陆凝如实回答，“都告诉你别喊得那么激动了。” “那怎么办？我……一会还要和岑暮兼说话啊！”韩清看上去有点抓狂，而剩下的几位也纷纷察觉到自己刚才也过于激动了，现在都有点嗓子疼。 陆凝看了看电视旁边的立柜，拉开后，从里面翻出了茶包。 “我去煮茶好了，反正你在这里等人比较重要，我就是来陪你们的。”她抬头看见其余人的表情，耸了耸肩，“好吧，所有人的份。” 众人连忙道谢，毫无疑问这些粉丝都是不肯错过任何和岑暮兼见面的时间的。 陆凝走近厨房，没发现电热水壶，倒是有铜水壶。她打开燃气灶，灌满一壶水开始烧，随后就开始在各个柜子里找适合泡茶的茶具和杯子。 这个期间，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很快又安静了，估计是岑暮兼过来了吧。不一会，零零碎碎的谈话声响起，只是厨房这边隔音效果不错，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陆凝终于在一个下方的碗橱中找到了套崭新的茶具，她也不客气地给拆开了，将茶包扔进壶里，也恰好此刻水已经烧开，她拧掉火焰将水壶拎起来开始泡茶。 香味扩散开来的时候，门忽然发出了响动。 “我听说有位朋友在这里泡茶，这可不是我的待客之道，还是让我来吧。”岑暮兼依然穿着最后一件演出服，脸上挂着笑意走进了厨房，随手关上了厨房的门。 “你的粉丝可不会放你一个人过来和我在一起。”陆凝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这边快完成了，你回去等着就可以。” “那我作为主人就太失礼了。”岑暮兼摇摇头，“至少端茶这样的事情还是我来做吧，如何？”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旁边，拿起茶盘开始将被子之类的东西放在上面。 “你不是我的粉丝吧？是陪朋友过来的吗？” “是，你不高兴？” “不不不，没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这点我还挺清楚的。只是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喜欢我？” “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态度一直就不是很热情，我以为就算为了照顾朋友的情绪，你也会装装样子和我交谈一二的，这次更是直接躲进了厨房里。”岑暮兼从陆凝手中接过茶壶，晃了两下，放在茶盘上，“我有什么让你讨厌吗？” 陆凝瞥了他手上的茶盘一眼，又抬头看了看他。 “我只是比较警戒而已。” “啊……”岑暮兼尴尬地挠了下脸，“我以为我还比较受人喜欢来着。” “因为我对于‘冒牌货’的敌有总是保持保留态度，乌鸦。” 陆凝抬手掩住了口鼻。 岑暮兼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出来。 “什么冒牌货？” “你如果真的打算帮我准备东西的话，至少先搞清楚客厅里有几个人吧？” 陆凝微微退后了一点，指了指岑暮兼手里的茶盘。 一个茶壶，四个茶杯，这个数量明显就对不上客厅里众多的人数。 “嘴里说着待客之道，却连有几个客人都不记得吗？如果你完全不关心杯子的数量，我只能认为你是别有目的地接近我了。在我的身份已经不那么秘密的情况下，你很容易就能打探到我和韩清的关系，随便拉几个混淆视线的人来黑箱操作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 “……”岑暮兼松开茶盘，将手插入了裤兜里。 “若是普通寻求合作大可以明着来，但你选择暗中接近，还这样大费周章，这又是为了什么？我判断你对我有敌意没什么问题。” “你发现得太晚了点。”岑暮兼抬手摸了摸鼻子，“既然你想到我对你有敌意，那有没有注意到我进来之后的一些动作？” 关门、接近…… 陆凝的手撑在了炉灶上，并且开始发抖。 “毒性呼吸。”岑暮兼的手停在了鼻尖，“这是一个生效缓慢，致死更加缓慢，还必须在封闭环境下才能使用的能力，初期只能剥夺行动力，中期能够使人陷入沉睡，只有在完全毒性环境下停留半个小时以上才能致死。” “你……” “所以为了让速度快点，我才关上门，接近你，然后尽量多和你说话。”岑暮兼放下手，“如你所言，我是乌鸦。我惹不起江山皓和赵汐华那种队伍，只能尽量挑选一些软柿子来捏。你虽然和程雨润那几个人有些交流，但大部分时间还是独自一人的，所以我选择了你。” “选择……杀掉吗？” “是，我从程雨润那里交易到了有关如何完成第二个任务的方法。虽然找个在那个网站登记的人也是个办法，但游客肯定都是登记了的。”岑暮兼盯着陆凝，“有一点我要告诉你，我直接把你那张票定为了粉丝见面会的，不过也如我所料，韩清把票换到了自己名下。” “你不准备完成任务了？” “提醒你一下，说话越多中毒越快，我是不介意……任务这种东西我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规避死亡还剩一次，牺牲者俱乐部我和程雨润是一起去的，只有连环杀手这个任务还没着落。” “他……” “他不知道我太多东西。也是我告诉了他我这里的现状，没撒谎哦，我这个身份你想来也清楚，自从我来这里筹办演唱会开始就不断受到来自罪恶都市上层一些人物明里暗里的威胁，其中包括一些天国理事会方面的恐吓，在我认知到这些是什么样的对手时，我就打算离开了。” “你肯定没把这件事告诉他。” “那样他就会警觉了，我在他们面前当然是表示自己要留满三十天，何况我是被赋予了能力的，那样的自信也不奇怪。”岑暮兼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刀，慢慢拉开。 “没人想到你是个胆小鬼。” “所以我做不到像这里原本的那位歌手一样承受那么大的压力……有时候挺佩服这些场景中的人物呢。但是我喜欢称为谨慎，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谨慎的人才能活着，比如现在，我要确认你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了，才会动手。” 岑暮兼说着，一脚踢向了陆凝的膝盖，而陆凝果然没有闪避，吃了这一脚马上半跪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是时候了。” “毒性呼吸……虽然你这么说，但弱点不是这么简单的吧？” “嗯？当然，之前的只是能力的限制，不过呢……” “失去嗅觉了，是吗？” 陆凝拉扯了一下衣服，放在上衣口袋里的纸金钱落了下来，她没有急着转移，而是抬头看向了岑暮兼。 “你怎么知道？等等，难道——” 岑暮兼脸色一变，顿时扭头看向了陆凝之前一直撑着的灶台，用来烧水的那个火眼旋钮居然处于打开的位置！ “你随手关门的时候，就没想想我为什么会特意将门关上吗？” 陆凝的声音，听在岑暮兼的耳中已经宛如九幽地狱的催命声。 这下他明白为什么宁愿被踢一脚，陆凝也没放开灶台上的手了，因为那只手下按着另外一个火眼的旋钮。 “在那之前——” 岑暮兼说话的时候，刀锋已经直接向着陆凝刺出，但他的速度根本无法赶上陆凝用全身力气将旋钮按下，让燃气灶打起火星的速度！ “——在那之前先想想你的第一个任务如何？” 陆凝低下头，目光穿过了金钱的方孔。 轰！ 已经充满了整个厨房的天然气在一点火星的作用下轰然引爆，剧烈的震动将四周的玻璃全部粉碎，火浪冲出，将整个公寓点燃，也惊醒了刚刚因为岑暮兼的能力而睡下的粉丝们。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们也顾不上别的，急忙往门外逃了出去，韩清略有些迟疑，但还是优先脱离了火海。 29 牺牲者俱乐部 “你回来得可真快……” 郭梦茧盯着陆凝看了半天，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来这里两次都是好好用了金钱的避难能力，只是时间间隔比较短吧？” 陆凝坐在一旁看着郭梦茧扎纸人。 “什么样的人才会一天之内早晚两次需要紧急避难啊？而且后一次还把宝贵的道具给烧了！” “我怎么知道自己过来金钱不是跟着过来。” “穿界的时候金钱是同时存在于两界的！我可没有第二枚给你用！那东西我都很宝贝……” “是这里原本的店主吧？对我们这些随时回归的游客来说不过是物尽其用而已。”陆凝并不在乎，“反正我也玩够了，你这缩家策略也用不上，能帮我完成个任务不是挺好？” 她已经查看了任务进度了，规避死亡又多了一次完成，而第二个连环杀手的任务也已经被标记完成，不出意外岑暮兼已经死于了那场爆炸。 “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都感觉你的个性更恶劣了一些？” “当你开始熟悉一个环境之后，就不再像最初那样畏手畏脚，而是敢于去触碰一些环境的边界……”陆凝环顾了一下店铺，“比如我第一次来你这里还挺敬畏这里的力量的。” “你很可怕。” “随着敬畏失去，人们会敢于去做以前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你说得对，这样对我来说不是好事。”陆凝点了点头，“我会尽量约束自己。” 郭梦茧没想到陆凝会这么快认错，盯着她看了半天，最终也只能摇摇头。 “话说回来，你打算一晚上都留在我这里？” “我已经如同计划的那样变成了失踪或死亡人口，我并不打算太早将这个优秀的挡箭牌撤掉。”陆凝点了点头，“不过你放心，我明天还有挺多事情要做，只在你这里叨扰一晚。” “随便，我也想找个人聊聊天。”郭梦茧低下头继续扎纸人，闷闷地说。 黎明时分，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就离开了香烛店。 陆凝穿着吉米的纸人外壳，返回阳间的时候也真正化为了吉米的模样。 “既然是纸人，你也得清楚这个和真正的身体是不同的。”郭梦茧在她离去的时候叮嘱道，“无论多像人，你也没有正常人的生理功能，体重虽然加了点配重依然比常人轻很多，畏惧火焰，最好不要被打湿，总之凡是纸制品害怕的东西你都得小心，万一这个外壳在外面损毁过于严重你的灵魂会直接化为游魂。” 这不是正好吗？ 这样的性质陆凝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为了伪装得像，进食这方面我在体内加入了一个塑料袋，和口鼻连接，你可以吃东西，但不会消化，只是存在那里，你也要注意一下上限问题。不过这样一来随着进食倒是可以帮你增加重量，不至于被大风吹跑了。” 郭梦茧大有连着说上几个小时的趋势，陆凝见势不妙赶紧穿上吉米的外壳离开了店铺。 透过吉米的记忆，她能够知道几个至少是行动队成员经常聚集的场所。比如四区的一个地下酒吧，又比如七区的某个快捷宾馆。除了常规的行动以外，这些人还是很有些闲暇时间来消遣的。一番比较之后，陆凝选择的还是七区。 因为现在街上的人已经很多了。 岑暮兼私人公寓的爆炸事件虽然登上了头条新闻，但这和人们寻找恶典的热情毫无关联。虽然还是有一部分人对此存疑，可谁让安息日这种一年一次的好机会更加吸引人呢？ 似乎整个罪恶都市的人今天都早起了一般，平日冷清的几个区块街道上也已经全是人***通工具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唯有七区这个从不休息的地方一如往常，陆凝稍微遮挡着脸走进去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进入七区的时候，陆凝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司方乐的信息。 【祝你好运，再见。】 他们两个应该是准备着脱离了。 陆凝深吸了一口气，这两个临时盟友离开之后，基本上又变成她单打独斗的局面了。 也正适合。 很快，她就站在了一个挂着“住宿”牌子的快捷宾馆前。 七区的临时住宿需求量很大，因此这样的快捷宾馆几乎满大街都是，大多数连有特征的牌子都不用，因为这些宾馆很有可能只是旁边某个店铺或者商家的副业而已。陆凝站在宾馆门口向里面张望了一下，露出一个有些犹豫的神情。下一秒，她眼前的景物忽然一变，整个人已经来到了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中。 “吉米？吉米！真的是你？” 她的双肩被人一把抓住，对方语气里的焦急明显是出于关心，而陆凝却只是缓缓扭头看向对方。 从吉米的记忆中，她已经了解了这个短发女子的名字，沐敛容，能力是移形换位，具体作用方式不详。 “你……” “不可能，你已经死了，那个混账用你的能力把你烧死了，你是什么人！” “你是谁？”陆凝疑惑地看着对方。 沐敛容一愣，伸手摸了摸陆凝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并没有体温。 “你死了？还是活着？等下……”对方也开始感到有些混乱了，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陆凝也没管她，坐在那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的环境肯定不是旅店自己打扫过的，而是沐敛容自己收拾成了现在这样干净的样子。只有一张单人床，至少说明沐敛容自己不需要和人搭伙，屋子里唯一的装饰就是摆在床头柜上的一张全家福水彩画，上面是一家四口——父母带着两个小女孩的图画。 陆凝的打量没有过太久，索利特就带着几个行动队的成员走进了房间。 看到陆凝，除了索利特以外的每个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死者复活？我可没听说都市里谁掌握了这么强的能力。”索利特神情倒是很镇定，“你是什么人？” 后一句话是问陆凝的。 “什么……我不知道。” 陆凝抓了抓头发，依然一脸困惑。 “我醒过来就在一家商店门口，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记得一些地方，就找过来了……但是过来了又不确定……然后就……” “我看到了他在楼下张望，就先把他带上来了。至少情况未明的时候我们不能让我们的成员再流落在外面。”沐敛容说道。 索利特点了点头，仔细打量了陆凝一番，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便说道：“基恩，你的能力能看出吉米的情况吗？” 眼镜男马上打开了电脑，敲打一阵之后抬起头，神色古怪。 “怎么了？” “老大你不打游戏，我就尽量用你听得懂的方法来说吧……吉米现在的生命是零，也就是并非活着的状态，现在他和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仇恨关系或亲密关系，在他的认知中我们确实是陌生人。他身上没有什么正面或负面的状态，没人操控他或者下达精神暗示之类的，所以也不会是天国理事会复活了他给我们埋钉子……” 索利特缓缓点了点头，盯住了陆凝的眼睛，看了半天，才再次开口。 “你叫吉米·怀特，今年十九岁，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没能保护好你，你已经死亡了，能接受吗？” 陆凝摆出了愕然的神情。 “你是牺牲者俱乐部，行动队的成员，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而我们是你现在的家人。”索利特俯身拍了拍陆凝的肩膀，“我不知道你在起死回生之后记忆还剩下多少，但我们会尽量帮你找回来。” “等……等等，我不记得你们，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放心，你想了解的任何事我们都会讲给你听。”沐敛容温和地说。 “老大，我们不需要查查吉米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吗？”平头青年，吴昊在旁边问道。 索利特点了点头。 “当然要查，我们不知道对方的意图，更不知道他们在吉米身上有没有什么暗手。若是无意之举我们当然要感谢对方，但若是有意用我们同伴的尸体来做文章，我们会让他知道亵渎死者会受到什么惩罚。” 他直起腰来，虽然表情还是一贯的冷酷，但眼神却没有之前在皇后金冠时的凶狠感觉了。 “基恩，吴昊，你们两个平时和他关系最好，留下来帮敛容看看有什么能给吉米讲的事情。顺便通知马修一声让他也过来……我去联系俱乐部情报队看看都市近些天是不是蹿出了什么新的能力者。” “老大，那个，这次任务失败……” 基恩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索利特。 “能够逼迫理事会出手已经是一个成功了，我们还折损了一个人，如实报告就可以。不过那个格瑞德的能力和预想的不是特别一样，这点比较可疑。” 他如此吩咐了之后，又看向陆凝。 “吉米，你说你在一间商店前醒来，是在哪里？” “是……十区？一间卖香烛的商店门口……那店门口点着两个蓝色的灯笼。” 索利特点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门。 陆凝并没想过对方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自己。 或许是能力者的缘故，他们更加容易接受世界上出现的不合逻辑的事情，但另一方面，这些人对吉米的关心确实已经如同“家人”一般，以至于根本不会去怀疑那些阴暗手段。 他们对于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 “沐敛容……是刚刚把我带上来的？那我忽然……” “你本来应该习惯的。”沐敛容叹了口气，“只要你在我的视野之内，我就能把你拉回身边来，无论多远。原本我们已经配合过很多次了，但现在看来你也都忘了吧？” “很厉害，所以这里刚刚的所有人都是？” “大家都有能力，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用来复仇的天赋。”基恩笑嘻嘻地说，“既然觉醒了，那就证明连老天都觉得我们的行为是正确的，你也一样，你的能力就是……” “基恩，先不要从那个事情开始说。”沐敛容打断了他。 基恩一愣，随即连连点头。 “我看到，今天外面有很多人……” “那是理事会扔出来的饵。呿，谁会上当啊。”吴昊靠在椅子上玩着一把小刀，面露不屑的神色。 “我不太理解……” “我还是把这里的事情从头和你说一遍好了，这样你也能比较清楚。”沐敛容说道。 接着，她就将罪恶都市、天国理事会和牺牲者俱乐部三者的历史简明扼要地向陆凝讲解了一遍。 别的大致都和陆凝知道的一样，只是谈及牺牲者俱乐部的时候，她说得更加详细了一些。 这个俱乐部由一位因为恐怖袭击失去了自己后辈的人所建立，起因是制造袭击的恐怖分子躲入罪恶都市脱罪引发了他强烈的不满，在多方询问都无法得到处理答复的情况下，他便干脆开始了以暴制暴的行动。 俱乐部除了那位创始人以外，下辖四个主要分队，情报、行动、审查、人事。所有队伍组成全部都是能力者，而且都对这个城市抱有恨意。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该死——这是俱乐部的统一观点。哪怕是出生在城市里的第二代第三代，在城市扭曲的教育下将来也只能成为祸害，还不如早些解决。 然而俱乐部在发展的途中发现了一件事，就是天国理事会并不在意他们。 就如同是不听话的孩子闹别扭一般，在这个容许任何罪恶的地方，俱乐部的行为仅仅能造成下层民众的恐慌，天国理事会认为他们和别的罪犯没什么不同，也相当“宽宏大量”地允许了他们的存在。 这样的无视被俱乐部的成员们视为侮辱。 渐渐地，那些已经完成了复仇，并在一次次顺利行动中感觉到了天国理事会无视的强大能力者们，渐渐开始想要让那些自命不凡的统治者们狠狠吃一次瘪。如同索利特这样的人已经在寻找天国理事会成员的身份了。 这样的行动也受到了创始人的嘉许。推翻天国理事会，彻底毁灭罪恶都市，已经成为了牺牲者俱乐部的一个最终计划，也就是“最后的复仇”。 30 恶典 陆凝逐渐感觉到了和这些人相处时候的舒适。 行动队的人之间互相关心几乎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之后过来的一些人虽然和吉米的关系不像在场的几人那样好，但也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赶过来看望他。 而现在就连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些人都没确认。 “沐姐不担心我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我已经死过一次的话……” “你已经失去了能力，你本身对我们来说是没什么危险的。若是别的什么人要在我们眼皮底下捣鬼，我们也能看得到。” 沐敛容给陆凝找了一身吉米平常穿的衣服，让陆凝换好，随后两人一同离开了旅馆。 “你最初来这里的时候就是被索利特丢给我了，再照顾你一次也没什么。” “呃……沐姐你也不大啊。” 沐敛容笑笑。 “当时除了索利特以外所有人都不大。” 照顾到陆凝的“好奇心”，沐敛容打算亲自带着她去街上看看寻找恶典的活动。 “恶典……是什么？” “能力的碎片，源质恶的衍生物品，对普通人来说只能靠幸运，但在能力者面前这些东西都很明显，所以都市才会禁止能力者参加这次活动。” “啊？” “但是……你现在没有能力，我只要不动手搜寻，也不会触发警戒。”沐敛容在街角左右望了望，指向了一个方向，“这边。” 两人一同穿过了两三条街道，来到了一座桥上。 “就在这里？” “在水里，随着水流正在往远处流动，我们的目标不是这个。”沐敛容往桥下看了一眼，陆凝跟着看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我看不见。” “是一个试管碎片。”沐敛容答道，“大概是哪个制毒者的能力吧，我们接着走。” 两人在路边，等了半天才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开车的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在这样的日子里，也就是这样的人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寻找恶典了。 “五区。” 沐敛容只是吩咐了一声，也没管老人几次试图搭话，只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 博物馆区。 “沐姐的感知范围这么远？” 陆凝下车后疑惑地问。 “不算感知，没有主人的能力会让我们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就像是看到路上有人类器官被遗弃那样类似的感觉吧。”沐敛容没有去那两座著名的博物馆，而是走进了一家开办了画展的展览馆。 如今这里也只有两个老员工坐镇，虽然进出这里的年轻人络绎不绝，但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冲着画作去的。 “在这里？” “一个没有移动的就在这里。” 沐敛容领路，带着陆凝走进了靠里面的展厅，绕过一个转角的时候她忽然站住了，伸手拦住陆凝。 “有人捷足先登了啊。” 陆凝探头看过去，这个转角的地方是一个小型的展厅，一个巨大的骑士冲锋画像被悬挂在墙上，似乎是作为参考，旁边还摆放了一副真正的骑士铠甲，上面的每一分细节都和画上的骑士尽量保持了一致。一个男人站在铠甲旁边，手中则捏着一柄锋利的锯齿短剑。 “找不同么？真有意思……”男人喃喃自语着，转过身，看到了拐角处的陆凝和沐敛容。 “两位，为何偷偷窥探我？” “只是刚好走到这里而已。” “这样的日子不去寻找恶典而是来这里看画？我看大多数人都没那个闲心。” “你呢？”陆凝问道。 男人笑了笑。 “我叫张玉风，你们可能听说过我，是一名画家。恶典什么的……对于功成名就的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相比之下这种充满暴力和黑暗的艺术反倒更加符合我的品位。” 如果不是沐敛容确认过张玉风手里的短剑就是恶典，陆凝也找不出这人的几分破绽来。 “我听说过你，但是最近你好像没有什么作品问世。”沐敛容抱着胳膊瞥了他手里的短剑一眼，“是灵感枯竭了？” “艺术创作总是会有这样的低谷，你们得理解。”张玉风仔细端详了一番短剑，“这个盔甲还原得不错，但是那时候的骑士可不会佩戴这样的锯齿剑，马刀还差不多。也不知道这幅画的作者看到会不会生气。” 说完，他将锯齿剑放回了骑士的剑鞘中，拍了拍手，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他……好像不知道？” 陆凝也拿不准这个画家最后有些做作的样子究竟是真的艺术病发作还是有意为之。 沐敛容走了过去，握住短剑的柄拔了出来，出乎意料的，那把短剑居然变成了一把只有两寸左右长度的断剑。 “画家？魔术师还差不多。恐怕他已经发觉了什么，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 张玉风匆匆离开了画展。 他不知道自己的障眼法究竟能起多久作用，但那都无所谓，等到确认了恶典内容后他就可以获得能力，进而在这个场景里全身而退了。 万幸在发觉了短剑的问题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取走，而是先去准备了个仿品，再赶过来寻找没人的时机取下，虽然最后来了一对男女，但自己也离开了不是吗？ 藏在衣服下的手中已经逐渐感觉到了短剑上的热度，一股奇异的记忆同步逐渐流入了他的脑海，令他了解了关于这把短剑的更多细节。 这是一名有名的杀人犯所使用过的凶器，原本属于一位士兵，当那个士兵放过这位杀人犯的时候，被还是孩童的他拔出了短剑刺入了后脑。 之后，携带这把短剑，他盯上了战场上落单的军人来进行暗杀，似乎面对强者会让这名杀人犯更加兴奋，在他的能力作用下这样的暗杀也屡屡得手。 直到能力暴露，他被炮火覆盖炸死在自己的一个老窝，这把短剑也作为他的“恶典”被罪恶都市收纳。 一时闪过的无数个杀人片段并不能让张玉风确定这个人拥有的能力强弱，暗杀虽然听起来很强，但经历过多个场景，张玉风当然很清楚不是看起来强的能力就一定厉害。 一个人只能继承一份恶典。 这让张玉风有些拿不定主意，是选择继承，还是再找找看别的？ 他一面思考一面走进了地铁站，蜂拥的人群正在随着一班地铁的到达而涌出站台，张玉风走入的时候也没能躲过，出入的人群挤在了一起。 这一瞬间，他浑身都升起了一股寒毛直竖的惊悚感，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此刻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开始接纳短剑里的所有信息，试图继承那名杀人者的能力，然而就在他得知了能力原理，尚未来得及兴奋的一瞬间，心脏部位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张玉风闷哼了一声，口角已经流出了血，但身体依然在人群的簇拥下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藏在衣服下的短剑也在无力松手的瞬间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与他擦肩而过的尚迟，抬手拉下了口罩，随手塞入西装口袋，跟着人群一起走出了站台。 “是个晴天啊。” 他扶着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走过了站台外的人行道，和对方道别之后，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随后从另外一边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地图，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将地图展开。 “通常来说，人们只能获得一份武器的时候，会专注于武器的威力，总是想越强越好。” 车站里传来了骚动，想来张玉风已经被发现了。 尚迟看了看地图，那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小圆点，标记着张玉风的名字，如今这个圆点正在慢慢变成灰色。 “殊不知，杀人这样的事，随便什么能力都行。” 等到小圆点彻底变成灰色消失了，尚迟才收起了地图。 “任务完成，接下来是回去呢，还是……稍微逛逛？” 他翻了翻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餐盒，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了三明治，咬了一口。 “鸡肉奶酪，快餐……真是上班族式的简洁。” 虽然嘴里抱怨着，但尚迟还是三口两口将三明治吃光了。 “你好，能问一下路吗？” 听到询问声，尚迟抬起了头，看到一个短发女人和一名红发少年正站在面前。 “可以，要去哪里？”尚迟拿起了地图。 “不，城里大部分地方我还是熟悉的，就是想问……这列地铁去什么地方？”红发少年问道。 “这是六号线，从博物馆出发，穿过三区到一区山脚的终点站，线路不是特别长，另外还有八号线经停，到八区皇后金冠下方地铁站。” “谢谢。” 尚迟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无妨。 随即，女人和少年便走进了地铁站。尚迟重新折好地图放入口袋，轻轻抚摸了一下下巴。 “他的目光在我的地图上停留了一小段时间，难道是猜到了我杀人，又对我的能力有了推断？只是……为什么这么怀疑？” 而另一边，在张玉风尸体不远处，陆凝附身拾起了那把锯齿短剑。 “尚迟恐怕就是杀人凶手，一镖钉入心脏，随后在外面确认死亡……他的地图上没有什么问题，那为什么看了那么久的地图？我的打量估计也被察觉了。” “吉米，你刚刚问那个人那些问题干什么？” “就是想知道他打算去哪里，不过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陆凝远远地看了一眼张玉风的尸体，既然是尚迟特意过来杀的人，那多半也是个游客了，结果她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不过你也拿到短剑了，别的无所谓。”沐敛容也不在意张玉风的死，尸体这种东西很快就会有人来处理，二人过来捡个尸体并不触犯任何规则。 “沐姐，我想……去看看父母，我记忆里有个坟地，应该就是我父母埋葬的地方吧？”陆凝看了看短剑，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她的这个要求沐敛容自然不会不同意，买了两张票就坐上了前往三区的地铁。 坟地在三区外围，靠近中轴线的区域，这一片地方原本是荒原，埋葬了很多无人知道身份的尸体，后来再进行深填之后就作为墓园使用了。陆凝发现墓园距离自己遇到茉拉的那个高架桥其实也并不算很远。 “三区里记得是……孤儿院？” “三区和一区差不多神秘，那里面就算是我们也别想随便进去。我们虽然很不满天国理事会的所作所为，但现在还没本事直接闯进去。”沐敛容向孤儿院的方向看了看，“但不会太久的，迟早我们会把这里连根拔起。” 两人走进了墓园，陆凝按照记忆很快就找到了吉米父母的墓碑，这两人还算幸运，死后还有人给收尸。只是从墓碑前已经发黑的土壤看来，吉米生前在这里没少进行祭拜。 距离茉拉的地盘这么近的地方居然就经常有牺牲者俱乐部成员活动，让陆凝愈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在管理这个区。 不，多半是……不在乎。 “今天没带祭品，就看看他们吧。也是奇怪，你明明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情况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抱歉，我好像又在说教了。” “我好像并不是活着的，你说得也没错。沐姐，我也不知道以前我们相处的如何，以后……可能也不会有太多以后了。等老大找到那个让我复活的人，也许就又有变数了。” “我们会尽量维持你的生命。” “我知道，我能感觉到你们每个人都在真心对待我，但我却一片茫然……这样让我有些愧疚。” “在我们之间谈不上任何愧疚。”沐敛容按住陆凝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们这些人因为复仇的心聚集在了一起，也只有我们能抱团取暖。我们是家人，不需要任何愧疚可言。” 陆凝张了张嘴，目光忽然越过了沐敛容的肩膀，看到了不远处的墓碑上蹲着一个蜷曲的人。 “沐姐！那是谁！” 而沐敛容比起陆凝的呼喊更早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立即扭过头。同时，陆凝已经被送到了十米开外的一座坟墓上，她的手中则出现了一块墓碑，自己一个扭身就闪到了墓碑后方。 “感……感动……啊……你们……” 墓碑那并不怎么宽的上方，那个人抱着脑袋蹲得扎实，身体却在不断颤抖，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一般。 “你是什么人？” “嗷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人忽然昂首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咆哮声。 31 拒绝 野兽一般的人从墓碑上走了下来，身体自然站直。陆凝这才看见这个人身上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裤，那肮脏的样子已经是多年没有洗过了，沾满泥灰的脸上有几道可怖的伤疤，甚至让五官都产生了一定的扭曲。 “回答我的问题！” 沐敛容厉声对着这个人喊道。 这个人突然出现在墓碑上，而在此之前居然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光是这点就极为可疑了，更何况他浑身都泛着一股“异常”。 “呜喔哦哦哦……” 对方依然没有回答，而是猛烈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就在这时，陆凝和沐敛容都察觉到地面随着这个人的摇晃开始微微震动了起来。 “你——” 沐敛容下一句话还没喊出，这个人忽然把双手一放，撑在了地上，如同野兽一样直冲着她冲了过来！ “沐姐！躲开！” 陆凝急忙出声提醒，沐敛容也瞬间从原地消失，和不远处的一个墓碑交换了位置。而怪人的冲锋也并没因为目标消失而停下，直接对准墓碑撞了上去！ 咔嚓。 整块石头雕刻的墓碑居然如同泥块一样被轻易撞得四分五裂，而且是两块一起，半点都没能阻挡对方。怪人撞碎墓碑之后，直接向着陆凝就撞了过去。 他的冲锋速度居然越来越快了。 陆凝发现沐敛容似乎无法连续发动能力，此时脸上的神色已经变成了焦急，她心知这次怕是要用点手段才能保护这个躯壳了。 怪人冲锋到近前时，陆凝伸手一按腹部，嘴一张，一股黑色的粘稠液体直接从口中喷了出来，淋了怪人一头一脸！ 既然胃部能装东西，那就提前装点好了——这么想过的陆凝已经往纸人的腹腔里装进了不少燃油。 这种大范围的喷溅攻击很容易就糊住了对方的眼睛，陆凝也趁机躲过了他失去方向的撞击，抬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就按亮砸在了对方身上。 熊~ 火焰立刻燃烧了起来。怪人发出痛苦的吼声，身上的衣服也被火焰彻底烧光，皮肉开始发出焦糊味。陆凝急忙闪开更远几步，不让火焰燎到自己身上，然而处于她意料的是，怪人居然直接一抠地面扎入了地下。 “这家伙是穿山甲吗？” 地下的震动越发强烈了，而泥土除了最初飞溅出来一部分之后也再没增加，很显然怪人正在地下挖掘前进。陆凝急忙四下张望，却在一瞬间被溅起的泥土碎块遮住了视线，那怪人从侧后方的地下冲出，对准陆凝的方向再次撞了上来！ 眼前景色一变，沐敛容就用另外一块墓碑把陆凝换到了手边，马上叮嘱她：“快跑！打电话给索利特他们，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们，我拖住这家伙！” 陆凝点点头，扭头往墓园出口飞奔了过去。她很清楚自己在这里也只是分沐敛容的心，凭她那能力纵然不能伤人，自保倒是没什么压力。 那人果然绕了一圈，撞碎了数块墓碑之后扭头又向着沐敛容猛冲过来。 “我来陪你玩玩好了。” 沐敛容直接换到了附近的墓碑位置，钓着对方的行进轨迹将他引导到了别的方向，也帮陆凝争取了逃跑空间。 这边陆凝则已经跑到了墓园的出口，拿出沐敛容给她准备的手机给索利特打了电话。 “喂？” 秒接。 “索利特老大！我和沐姐在墓园这边被一个奇怪的家伙袭击了！他肯定是能力者，但是举止特别古怪！” “别慌，墓园吗？多久之前？你和沐敛容分开了？都在什么地方？”索利特镇定地询问。 “不到五分钟，我们分开了，我现在正在往外跑，沐姐让我跑……” “没问题，她的决策是正确的。你现在继续跑，回之前我们见面的地方，我带着人过去接——” 咔。 电话被掐断了。 陆凝急忙看了一眼手机，那上面的信号标记已经变成了无，但……她并没跑到任何有屏蔽信号的区域啊。 这时，通往墓园的大理石路的不远处，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 来人随着声音转出，依然是金发、风衣，带着骄傲的神色，和几天前所见的时候一模一样。 茉拉·珈诺看着陆凝，目光锐利。 “做得不错，我的代理人。” “你能认出来啊……” “我又不是凭借外表来认人的。”茉拉这次手里拎着一根用布包裹的，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棍状物体，她将其往地上一竖，似乎并不是很着急。 “我本来以为就算选择了你作为代理人也要和那些老家伙来一场拉锯战，倒是没想过这么快你就有了建树——这证明我的眼光并不比他们逊色，而出手更胜一筹。” 甚至来不及通知部下自己真实的意图吗？陆凝想到了那天的遭遇。 “我……不知道……” “虽然没有找出那些成员的真实身份，不过你倒是见到了几个余孽……残酷那种窝里斗我乐见其成，不过还能把上一任的‘拒绝’引出来，还真是省了我一番工夫。” “拒绝？” “那家伙的能力是大地力量，你见过了吧？知道安泰俄斯吗？就是和那个差不多的，只要站在地面上就能获得无穷力量的家伙，此前孤儿院被他经营得一塌糊涂。”茉拉伸手将一丝头发撩到耳后，望向墓园的门口，“为了防止这家伙东山再起，我剥离他的源质恶后还顺手给他脑袋上来了几下，只可惜那会没能获得源质恶认可，还杀不死他，之后更是找不着他了。” “那他为什么会现身？” “和源质恶融合太久，被影响了呗。”茉拉随意猜测道，“拒绝啊……一旦周围出现了这样的情绪，并且逐渐变得愈发强烈的时候，他就像是闻到腥味的猫一样，丝毫管束不了自己了。当然我也不知道他的脑袋还剩下几分作用，本能驱使是野兽无法拒绝的东西呢。” 说完，她笑了起来。 “干得不错，所以作为嘉奖我和你聊聊天，顺便你也可以向我提个不算过分的要求。现在，我去处理一下那家伙。” 陆凝点点头，让开了道路。 茉拉对她这样识趣感到非常满意，拎起长棍包裹走向了墓园。 “你试探了我的能力那么多次，总有个大概的认识了吧？我不介意哦，只要你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 经过陆凝身边的时候，茉拉忽然说道。 “我当然能做到。”陆凝点了点头。 茉拉愉快地笑着，走向了墓园，在她所跨过的区域，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风停、云止，就连阳光似乎都黯淡了。这种强势入场的气势让陆凝都不需要去预料这场战斗的结局——对茉拉来说或许连战斗都算不上。 这个意外也让陆凝之前的一些计划出现了纰漏，至少靠着郭梦茧的伪装拉拢牺牲者俱乐部这一项不太容易做到了。 索利特等人正在往这边赶来，不过来多少都没有用。就陆凝所见，不管是影子还是磁力，抑或是索利特那不知道是控制引力还是重力的能力，的确能傲视大部分普通能力者，却无法对抗茉拉这样的真正理事会成员。 她离开了这里，没有按照索利特所说回去，而是返回了郭梦茧的店铺。 “行动如何？” “索利特来过了？” “来过了，不过他也没打听到什么，这里的情况我不说没人能察觉到。” “好吧，吉米这个身份恐怕也不怎么好用了，就让他人间蒸发了也能给那些人留个念想。”陆凝将吉米已经恢复为纸人的外壳放在了地上，略有些遗憾。 “怎么？恋恋不舍？” “不至于，我还很清楚自己这一趟是为了干什么去的。任务完成，俱乐部的一些内部消息也知道了，足够了。”陆凝拿出联系索利特的手机，放在郭梦茧的柜台上，“要是他们还能活着找过来，你倒是不妨用这个编点半真半假的话和他们合作一下，毕竟你们的目标是相同的。” “好。那你呢？” “开门人让我尽量寻找恶典，我也得看看她有什么打算。我总是觉得天国理事会没那么容易解决，如果这时候你们三个还在内斗这场的可选就别想完成了。” 郭梦茧耸了耸肩。 “我可是一直想要和平解决的，你知道。” “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尝试了。明天见。” 陆凝说罢，离开了香烛店。 ===================== 锯齿短剑里携带的杀人犯记忆陆凝稍微扫过了一眼，便没太在意了。她不需要这个能力，也不准备给天国理事会留下更多机会了。 这副金色假发的外貌认识的人也不多，戴上墨镜之后更是没什么人知道了。不过事情总有凑巧，陆凝走近一家店铺解决午饭的时候，正好碰到邻桌有个认识她这个样子的人。 撒修，以及他年轻漂亮的女友。 这位在醉梦红妆就职的青年确实气质样貌俱佳，能够找到同样气质的女友并不奇怪。这里是八区的一个中档的餐厅，也很符合二人的身份。 见到陆凝，撒修主动走过来和陆凝打了个招呼，而他的女友也大方地和陆凝握了握手，微笑着自我介绍。 “我叫薇茵，很高兴认识你。撒修和我说起过你，现在怎么样了？这个变装有没有帮到你？” “很有用，我要谢谢他那天的帮助。”陆凝向撒修点了点头。 撒修也笑了起来：“客人的满意就是我们的服务宗旨。” “果然是七区风格。那你们今天是……” “安息日大家轮班，我上午的工作已经做完了，陪女友出来逛逛街，如果运气好能参加一下恶典追逐也是好的，只是我都参加过十几次了也没见过究竟是什么样子，哈哈。”撒修说着，看了一眼薇茵。 “没关系，反正也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而已，重要的还是和最珍贵的人在一起不是吗？” 薇茵伸手搂住了撒修的腰。 “陆凝妹妹呢？一个人在这里转吗？” “难得的庆典我当然要出来走走，恶典是不指望了，别的也挺新鲜的。” “妹妹第一次参加安息日活动？” “是。” 薇茵抿唇一笑，立刻亲热地靠了过来。 “那要不要这里的两个本土生活了十几年的人给你介绍一下？免费向导哦，还是七区出身。” “那个，薇茵……”撒修有些为难地伸了伸手，薇茵扭头一看他脸色，忍不住笑出了声。 “要是两人逛街我得让你买一堆东西，带上个人反倒能让你轻松点。” “不……我是说……”撒修看起来憋得更难受了。 陆凝看薇茵的神色明显是看出撒修还是想过二人世界了，但就是使坏装不知道。 “陪人逛街总比花钱好吧？难得我这么通情达理一次，难道你不高兴？” “我……高兴……” 撒修挤出一个快哭出来的微笑。 “这样……”陆凝看着撒修的样子实在有点不忍，结果刚说出两个字就被猛然靠近的薇茵把后面“不好吧”几个字按了回去。 “配合我逗逗他，放心好了，他这人脾气很好，我会好好补偿他这点损失的。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小情调？” 她附在陆凝耳边，一阵沁人心脾的轻香随着她说话钻入了陆凝鼻翼，那带着些许调皮的语气也让人无法产生什么反感。 “好……” 陆凝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之后，薇茵直接邀请陆凝和两人一起吃了午餐，撒修接受了现实之后很快便重新抖擞起了精神。他在七区所学用来哄女友也是绰绰有余，光是看薇茵开心的神情陆凝就能知道一桌菜全都是按照她的口味点的。 出乎意料的是，接着撒修追加了几个菜式都是陆凝比较喜欢的类型。 “抱歉……因为职业习惯所以见到熟人就多注意了你一下。”撒修也发觉了陆凝有些怀疑的神色，马上先道歉，“我们的菜单都是一样的，我刚才从你翻菜单的时候停留的位置大概推测了一下你的口味……是不是有点冒犯？” “你总这样会被人误以为是跟踪狂的。”薇茵双手托腮撑在桌上，冲着撒修微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周到得让我以为你私下调查过我。” “别提那个了……”撒修尴尬地合上菜单递给陆凝，“我们也是打扰你的游玩了吧？不介意的话这一餐我们请了，你可以重新点一些喜欢的……” 陆凝接过菜单，感觉这个下午估计要在这两人的打情骂俏中度过了。 32 安息日 撒修和薇茵对于都市的了解相当深。二人看上去年轻，可是光论经历已经不输于任何一个社会人士了。如果说撒修的周到和细致衬托出了他的气质，那薇茵的顽皮和活跃则让两人的组合整个都鲜活了起来。 陆凝发现，薇茵认识许多人。 她既不是什么明星也不是什么偶像，但走到哪里都能对附近十几年的过往如数家珍，进入每间店铺都至少知道老板的姓氏，走在街上时不时就会和人打个招呼，一路上甚至没花什么钱街边小摊的摊贩就送给了她很多吃食和小饰品。 “安息日，你要是问别人恐怕很难知道这个节日是怎么来的。”薇茵握着一个冰淇淋甜筒，给陆凝和撒修也各塞了一根，一脸得意，“这个都是代代相传，很少有文字记载的。去过博物馆了吧？看到那个叫里苏佛的人了吗？” “是，据说他的死亡造成了最大的越狱事件？” “夸张手法而已啦，不过他的死亡确实是很有价值的，说是直接促成了这座城市的建立也不为过。”薇茵舔了舔冰淇淋，打了个哆嗦，“但是安息日并不是里苏佛死亡的那一天，那么是哪一天呢？” 陆凝脑海中闪过了好几个可能的日子，但很明显最贴近答案的只有那一个。 “他作为罪犯被捕的案件发生的日子。” “是的，就是他那场死亡生日会的日子哦，这样你也明白了吧，今天也是里苏佛的生日。”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别小看我啊，论消息灵通这个城市里也没几个能比得过我的。”薇茵不满地搂过了陆凝，“看见前面那座红色屋顶的房子了吗？” “呃……是。”陆凝往前看去，三人现在正走在八区的主干道上，已经过了皇后金冠的位置，高楼大厦也逐渐减少，面对的方向是五区。就在不远处有一座很显眼的二层旧式小楼，楼顶是红色的，虽然因为年代的缘故颜色黯淡了许多。 “那里是原样搬过来的里苏佛旧居，是他在皇家医学研究院生活的时候专门分配给他的办公室兼研究所，但没有任何标识牌说明，想不到吧？” 陆凝还真想不到。 这种大隐隐于市的做法如果不是真的熟悉的人谁能知道？ “那个地方的一楼目前是出租状态。”薇茵又抛出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估计是准备彻底将这里伪装成民宿了，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目的。不过呢，机智如本姑娘早就第一时间租下一个单间了，等到房子开放的时候我就要进去探探究竟！” “薇茵！”撒修听了这话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这么做很危险！” “你陪我啊~”薇茵回头狡黠地对他一笑。 撒修愣了一下，完全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你不好奇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历史为什么是这么模糊的，对于事物观察这么仔细的你，难道对这种近在咫尺的‘真相’没有一点渴望？” 薇茵随手一抛，将剩下的冰淇淋扔进了垃圾桶，凑近了撒修戳了戳他的胸口：“喂，撒修，不想陪我一起去探探那里的秘密吗？” 结果当然是撒修败下阵来。 搞定了男友，薇茵又快乐地回到了陆凝身边，继续当起了导游。 “安息日的传统并非一成不变，好像在很久以前没有这种恶典搜寻的活动，人们仅仅将其当做一个纪念的日子，全市放假，只有少数必需的工种轮班上班。那个时候好像一区连研究所都没建立，都市也处于刚刚划定好区块的样子，要是让我猜大概是那些脱狱的囚犯成为了这里第一代的创立者吧？可惜不管去哪里查找文献都找不见详细的记述。” “大概他们不准备留存这段历史。” “我不这么认为哦。”薇茵反驳了陆凝的话，“历史这东西，并不是不以文字记录下来就会消失的，无论是亲历者还是道听途说，总会留下无数传言和故事，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愈发厚重。如同都市里这样模糊不清，甚至近乎完全不明的我从来没听说过。” “所以？” “这世界上是有能力者的，能够绕过那么多国家的目光建立这样一座都市，能力不能说强但一定有相关的作用。”薇茵竖起手指，“所以这里的建立者当中一定存在一个能够控制历史的能力者！或者说，变更或者模糊历史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 “你在做这个研究啊……” “我打算搞清楚之后写成论文发表出来！”薇茵举起双手，“罪恶都市最初的建立和隐秘！怎么样？不错吧？” 撒修失笑，走过来按住了有些雀跃的薇茵，无奈地说：“你也真是敢想……你要是真的查到了那些大人物不把你灭口了才怪呢。” “我都跑过这么多地方了没出事，说明他们才懒得理我。”薇茵嘴角微微一翘，“当然，也可能是我没找对地方。撒修，你会帮我的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都市也这么稳固了，稍微翻出一点旧事来也没关系吧？法律还有个追诉期呢。” “好，好。” 撒修无奈，只能点头。 这时，薇茵又看到路边的一个炸串摊位，兴冲冲地跑过去和对方攀谈起来。 剩下陆凝和撒修站在这边，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把手里的冰淇淋也扔了。 “你也不喜欢吃？”撒修问。 “太凉的东西不怎么喜欢……你呢？这可是你女友送的。” “她也知道。”撒修将手伸到口袋里捏了捏，苦笑道，“我今天真不该向你打招呼……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 “求婚的话，也许一场浪漫的烛光晚宴更加合适。”陆凝看了看他的口袋，“我想她也不会特别追求这些物质。” “向心爱之人奉上珍贵之物是我应该尽到的责任。”撒修见陆凝看到了，也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黑色的绒布小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镶嵌了有些接近粉色的红宝石的银色戒指。 纵然是不太懂珠宝玉石的陆凝，也能认出这是一枚珍品。 “给你看一眼，万一哪天你看见这个戴在她手上了，记得恭喜我。”撒修开玩笑一样说了一句，将戒指放回了口袋里，“你说得对，我现在应该就去订一个烛光晚餐，推迟到晚上更是个好时间对吗？” “虽然如此，但是……” 陆凝的话被兴冲冲赶回来的薇茵打断了。 “你们在聊什么？来尝尝这家的虾球，我尝了一个，特别好吃！” 两人没能继续说下去，一人拿了个虾球，放入了口中。 “好吃。”撒修自然捧场。 陆凝也点了点头，薇茵笑逐颜开地拉着她继续一路介绍了过去。 托她的福，安息日的历史演变陆凝基本都了解了。 这个节日出现恶典搜寻好像只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那时的恶典只有不到十个，每次节日人们也都不怎么将这项活动当一回事，而后那个“C”标记的图像便出现了，动员了好几个曾经取得恶典又获得了巨大成功的人来亲身讲述自己的经过。在了解了这些之后，人们的积极性暴涨，而这样的亲身讲述也持续了十几年的时间，渐渐的也就不需要再去讲述——因为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的孩子们开始有了下一代。 至今依然没有人知道那个“C”标记背后是什么人，只是猜测是都市真正的统治者。而“C”也并不经常介入都市人们的生活，仅仅是在一些重大节日前接管全市的电子通讯进行播报罢了。除了薇茵这样好奇心极重的人以外，多数人对于这个定时广播一样的东西不怎么注意，一般都认为是“Criminal City”的开头字母都是“C”的原因。 “不觉得很奇怪吗？” 讲过这段历史后，薇茵也习惯性地开始评论起来。 “通过反复规律地出现，进而形成了习惯，然后被自然地忽略，这其实是个挺不好的兆头。我在大学做助理研究员的时候，一些生物方面的课题就会使用这种手法，所以我挺担心这个‘C’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的。更多的是，那个恶典可能也有什么问题。” “但是恶典只要找到就是你的。听上去很划算啊。”陆凝故意说道。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听规则就能知道恶典和能力脱不了干系，只要思路稍微清晰就能想到吧？” “那不是更有吸引力了吗？” “白送能力，这种好事我是不信的。” “也说不定是真的呢？”撒修说。 “撒修你好好想想，捡到送能力，只要去登记一下就好了，而且还禁止杀人夺宝这样的行为，这不就是处心积虑想把东西送出去吗？这都市里的人我是不信有好东西自己不先留着的。” “万一本身用不了呢？” “那就更可疑了！自己用不了送出来给别人，谁知道能不能借助这些东西控制别人啊。” 撒修举手投降，表示说不过她。 陆凝见到两人这样的相处模式也不禁失笑。 时间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过去了，天色渐晚的时候，薇茵又要开口请陆凝一起吃晚餐，陆凝赶紧拒绝了。 “晚上我和朋友有约。” “啊，那不能失约了。”薇茵拿出手机，“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好了，撒修把你的手机号也告诉陆凝，反正你工作之余也能随便接电话。” “听你的……”撒修站在薇茵身后，对着陆凝比了个搞定的手势，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预定好了晚宴了。 互相留下电话后，陆凝便挥手和两人道别了。 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撒修和薇茵也准备回转的时候，一个电话打到了撒修的手机上。 “喂？” 撒修接起电话，听了片刻后脸色忽然一变。 “怎么了？”薇茵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马上问。 “我照顾的那位老先生……病危，想见见他儿子，我得赶紧回去。” “那就快去好了，今晚算了，我回宿舍。” “可是我……” “老人家最后一个愿望，就算你是假的也得满足，快去！” 咔。 陆凝按下手机上的按钮，让薇茵身上的监听器自我销毁了。 能认识这两个人确实让人愉快，然而这个结果却令人稍微有点在意。陆凝默默在心里记了一下这件事，找了家快餐店钻进厕所隔间打开了自己的HELLSPEED论坛界面。 一个硕大的安息日调查问卷出现在论坛置顶位置，点进去后是一个链接，以及介绍的奖励： 恶典的确切位置和样子，根据所得分数会给不同数量。 场景和集散地双重陷阱。 陆凝对这个险恶用心也忍不住想称赞一下。 游客要是找不到也就算了，明晃晃的一个既能完成可选任务又能获得能力继续在场景赚分的机会摆在面前，有几个人能忍得住诱惑？ 这一天过去，估计不少游客都已经找到恶典完成能力继承了，开门人的活动也有一些限制，势必不能通知到所有游客，而通知到的人也不知道几个会听她的。 轻叹了一口气后，陆凝点开了链接。 问卷一如之前获得登陆码时候的样子，十五道题，然而从第一题开始，就有一种让陆凝感觉异样的气氛存在。 【一、请描述你一生中最得意的一次犯罪，视细节详尽程度得分，虚假信息不得分。】 她随手就填上了炸餐厅的那次，下一题。 【二、你一生中最爱与最恨的人，理由。】 “这个问卷到底想要知道什么？”陆凝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可不觉得网站问卷是随便问的，毕竟有古桐那个强制任务都没完成的，说明这份问卷也存在一定的标准。 【三、请在如下环境中，策划一场谋杀。目标为……】 【四、详尽描述如何制造恐怖。】 陆凝一题题答下去，速度越来越慢，答案也是越写越长，最后不得不带着手机赶往皇后金冠，在车上答完了最后几个题目。 【用户No.674完成答题，得分103，获得五份恶典的地点与图案，本次恶典发放尚未进行一轮，你手中的资料依然为独家资料。】 “那就有意思了。”陆凝看了看这条信息，微微一笑。 33 宴请 皇后金冠的顶层，全市最高档的餐厅。 虽然在大厅里仅有的几个桌位透过窗户享受都市夜景也是一个奢侈的选择，但这无疑已经超过了卢克的预算。他订的是稍微次一档的私密厢房，必须使用身份卡才能出入的隐秘个人房间，也同样有落地窗，只不过不如大厅里那样敞亮就是了。 陆凝从电梯里走出的时候，卢克就站在那里等着。 “真高兴你没有失约，我已经被放过好多次鸽子了。” “你的人缘这么不好？” 卢克挠了挠脸颊，笑得有点干：“大概我这人有点晦气吧。” 二人边说边往厢房的方向走去。 “我的财力还不够预订这里的大厅观景桌，不过房间的好处就是不会有人打扰，对了，这个……” 他取出一个手环，稍微撩起袖子给陆凝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腕。 “这个是身份识别的东西，和身份卡一个作用，喏。” 陆凝接过来扣在了手腕上。来到厢房前，卢克用手腕在门前的一个识别器上贴了一下，一声“嘀”的轻响之后，他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就是这么使用。” 卢克进屋后很有风度地给陆凝拉出了椅子，陆凝坐下后，他才走到桌子对面坐下。 “你饿吗？要不要先点一些吃的？” “还是先处理正事吧。”陆凝谢绝了。 卢克微微有点沮丧，随即打起了精神，从旁边的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了公文包，拿出一叠文件。 “我调查了一下我的家族，还有关于十区诊所的一些内幕，找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不过我不是特别有把握这些到底能起到多少作用。” “那你是准备让我看看了？” “毕竟……我在这个场景谁都不认识，家族还是那个样子，数来数去也只有你了嘛……”卢克将文件推给陆凝，“我记得你挺厉害的，如果这些有用也不介意说点你知道的东西给我作为报酬吧？” “可以。”陆凝点头接过文件，拆开后开始浏览了起来。 十区的黑诊所也算是一个地区特色了，杀人比救人还多，如果真是很熟悉那里的人肯定明白诊所的真实作用。也不用想无辜，资料上的交易明细和账单流水显示那里的每家诊所都做这样的生意。 不过大多数做的还是那种先抓人然后取出器官去卖这样的流程，只有一家做的是先联系买家，随后通过各种渠道寻找配型的方法。 也就是陆凝和卢克所遇见的那一家了。 “医生”是这个诊所的负责人，医术相当高明，几乎是有一口气的人都能拉回来这样的程度。不过“医生”很少亲自动手，指导学生是他最近更多采用的治疗方法。作为伪装的诊所本身是不会进行摘除手术的，具体位置不详，但是至少是一个能够进行大型手术的完备手术台。 奇怪的是，根据一些接受了“医生”治疗的人所述，“医生”的体型、声音、年龄等特征均有不同。甚至性别也有说是女性的，这些证词都经过了反复确认，应当不存在伪造的可能。 综上，或许“医生”并不是一个人在扮演的角色。 以下是调查证词、暗中拍摄的图像、画像和时间轴。 陆凝看着后面附带的证词，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Dr.D这个人不是一个她基本已经知道了，但作为十区，亦是“物质主义”的看守者，她总觉得有点问题。 源质恶可以提供近乎无穷无尽的能量，但能力可是属于一个人本身固有的东西，而从茉拉和之前开门人所述来看，源质之恶一次也只能容许一个人拥有。 那么，这些人都是Dr.D找来的替代品？然而供词中虽然对外貌描述差别不小，但关于医术和治疗结果都是完美，一些细节方面也比较同步，她很怀疑Dr.D有没有那么多空闲找一堆医术高超的替身。 至于外貌变化——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能力就有点不够格了。 除非他变形的同时也能拥有别人的能力，否则仅仅外貌变化绝对够不上资格来做一个源质之恶的持有者。光是从之前墓地的怪人以及开门人这两个失败者的力量层面她大概就能判断出天国理事会的能力水准。 尽管她也是比较赞同每个能力有每个能力用法这个说法，但不得不说有些能力就是强到不讲理。这点从茉拉那边窥一斑而见全豹就能知道。 假如不是，Dr.D就肯定存在一个“正体”，她不确认多个个体会不会分散源质之恶的力量，但保险起见还是按照没分散来算。 陆凝的阅读速度已经很快了，不算太厚的资料很快被她看到了最后，但翻开最后一页纸的时候，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一页纸上的内容，和前面完全无关。 【给予游客卢克·克拉夫特的秘密： 一、你是一个偏执的人，虽然平时待人和善，但你对于自己的运气有近乎执着的认可。你不允许任何人评论你为不幸，而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你也付诸行动，开始寻找世界上幸运的人与他们比拼运气。作为游客身份，将赋予你一定程度的强运，不算特别要紧的事情你可以心想事成。 二、你在最近一次的运气测试中杀死了陆永明，一名成功的企业家。你通过自己的秘密渠道得知了他的女儿来到了罪恶都市意图寻找凶手寻仇，但是当你开始调查的时候，却发现她应该是隐藏了身份，这引起了你的兴趣。 三、你的行径已经被家族发现，虽然你通过自己的强运已经获得了一些资金支持自己在外活动，但你的家族打算消灭你这个污点。哪怕人在罪恶都市，你依然躲不过一些人的追击，于是你联络了十区的黑诊所，打算诈死以骗过家人。而之后自然是将这个成为你累赘的家族暗中抹掉。 四、以你的运气，如果获得了恶典，想必也能得到与自己相配的能力。但仍然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滴。 门的那边传来一声轻响，绿色的指示灯变为了红色。 “你看完了吗？” 卢克带着一如往常的微笑，扭过头来。 陆凝按着资料，表情已经转为了冷肃，盯着卢克的脸，然而这个人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破绽。 “陆樱，要找到你的资料真的要通过一些非法手段才行。哦，你知道福尔摩斯吗？我很喜欢那个系列的故事，实际上按照法律来讲，他的很多行为都是徘徊在法律边缘的……就是这样的感觉才让人觉得刺激。” 卢克走回座位坐下，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将手里的身份卡扔进盒子里，盖子合拢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我的名字是陆凝。” “我当然知道，放心，这种误解我还是不会有的。连我都没想到自己偶然遇到的一个人就是要找的目标。我的秘密已经写在纸上了，你难道不准备稍微对我坦白一点东西吗？” “什么？” “那枚金钱啊，还有你知道的信息啊，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看我为了防止你逃离都做了这么多准备了，也得对得起报酬吧？” 陆凝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手环。 “这间屋子里有抑制装置，所以你不必担心那个东西爆炸。这和我给你父亲使用的保险措施是同样的，仅仅是为了防止有人破坏规则而设置的保险而已。”卢克晃了晃手指，“当然，如果你脱离了这个环境，哪怕是用那个金钱来逃离，手环就会瞬间发动，威力足够将你炸得灰飞烟灭。” “所以这个根本不是什么身份验证？” “验证只能使用那张卡，我想你也猜到了吧？进门的时候我只是将卡藏在袖子里了，小小的障眼法而已——能骗过人就有用。” 陆凝盯着卢克，眉头依然没有松开。 “你究竟是游客，还是场景里的人物？一个身份秘密，又不是任务，为什么要认真对待？” “哈，为什么……”卢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也不知道呢，就在我进入场景，获得了这个身份之后，就对他所抱有的这个理念有了一种莫名的认同感。所谓运势这种东西确实能够决定我们的未来啊，不觉得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这种想法很有道理吗？如果只是妄想也就罢了，但这个人有着连集散地都承认的‘强运’，那种心想事成的感觉你恐怕没有体会过吧？” 陆凝摇了摇头。 “一切都会按照你的心意。举个例子，你想过马路就会立即变成绿灯，想要进入一间有门禁的大楼就会有人开门出来，想要乘坐电梯那肯定有一台停在你的楼层……”卢克有些兴奋地说，“包括昨天也是，当我落入那样的危机时，却提前遇到了拥有逃跑方法的你！如果运气足够好，那么任何困难都会迎刃而解！这就是运势的力量！” “所以？你又想做什么呢？” “正如我这个身份之前所做的那样……” 卢克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红色的大颗药丸。 “这个身份终究只是个普通人，还不是能力者。所谓的运气总会迎来低谷，而我现在的处境实在过于危险了，万一这份运气离我而去，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为了确保我的运气依旧强势，我要进行验证。” “也就是找一个幸运的人对赌？” “是的，如果我还能保持这样的运势，拼一拼后面的十五天也未尝不可，而如果我不能维持，就此脱离也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为此我也稍微调查了一下，陆凝，你的运气其实相当不错，我敢肯定那个金钱并不是你的随身物品，也就是说你必然有奇遇，而就我目前所知，你的身上还带着一份恶典。”卢克指了指她的口袋。” “那又如何？” “你很符合我需要的强运赌局的对手，而且你还是个游客，简直不能再完美了。我想你一定也通过了HELLSPEED的问卷了，对吗？” 陆凝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默认吗？也可以。”卢克慢慢拧下了玻璃罐的盖子，“我说过，福尔摩斯是我很喜欢的系列故事，所以这个赌局的灵感也是来自那里。” 陆凝瞥了一眼罐子里的药丸，嗤笑一声： “血字的研究？” “在故事里，凶手制作了外形相同的两个药丸，一个剧毒，一个无毒，他会强迫受害者选择其中一个吃下，自己则服下另外一枚。” 他一边解释，一边慢慢将罐子推到了桌子中间。 “这里的药丸有二十颗，其中十颗剧毒，十颗无毒，现在就连我也无法区分。游戏的规则也很简单，你每次选出两颗药丸，一粒交给我，一粒自己留下，然后我们各自服下药丸。如果两人存活，那就进行下一轮，如果一人死亡，另外一人手腕上的炸弹会自动解除，那么从那个密码盒里拿了身份卡就可以离开，密码是四个零。” “若是都死了呢？”陆凝冷冰冰地问。 “我不觉得凭我们两个的运气能够发生那种最差结果。”卢克微微一笑，“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但任何拒绝的行为我都会视为威胁引爆你手腕上的炸弹，你也不要指望抱着炸弹和我同归于尽，虽然威力很大，但是这个炸弹的爆炸威力可是相当集中的。” “你真是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陆凝伸手将玻璃罐移动到了自己面前，嘲讽地对卢克说道。 “无论你怎么说，也无法从这个赌局逃脱的。若是你赢了，我的一切都在这里，你尽可以拿走，那是运势强大的人应得的报酬。” “我自认为自己的运气还算可以，但是我从来不会去指望运气来完成一切。” 陆凝从罐子里捏了两颗药丸出来，将其中一颗扔给了卢克。 “你只是不信而已。” “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从书上看过的很多狂信徒的言论。”陆凝端详了一下药丸，又对比了一下瓶子里，发现确实无法从外观上看出任何异常来。 “但是在这个世界这就是真理。” 卢克咧嘴一笑，先把药丸放在了嘴里。 相对的，陆凝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才跟着吃下了药丸。 34 “医生”的背景 二人服下药丸后，卢克忽然吐了一下舌头，随后咂了咂嘴。 “这东西居然这么难吃。” “考虑到你自己都要吃，难道不提前调一下味道？”陆凝轻哼了一声。 “下次我会注意的。你看，我们两个都没事吧？我就说我们的运气都是非常好的……请再挑两个吧？” 陆凝满脸不情愿地拿了两颗出来，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将其中一颗放回去重新拿了一颗出来，将手中的推给了卢克，自己拿着那颗新取出来的。 见到这一幕卢克不禁失笑，接过药丸说道：“这个药丸确实因为是团起来的缘故有些重量差别，但并不是说轻重就能区分有毒和无毒了，不然我为什么让你挑选？” “少废话。”陆凝直接将药丸扔进了嘴里。 卢克摇摇头，也服下了自己那一粒，然后等了半分钟，张手示意：“你看，我吃了这颗不也没什么事吗？” 陆凝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也没等到毒发的样子，这才把目光重新放回了瓶子上。 第三轮，里面还有六颗无毒的和十颗有毒的，如今中毒的几率已经很高了。 “到底是什么驱使你去按照自己的身份行动？毕竟我们哪怕放弃了也不一定就是死局。”陆凝忍不住问。 “你是新人？还是每场的得分都很高？”卢克想了想，反问道。 “新人。” “了不起。相比于你，我则是一个在二阶停留了很久的人。”他伸手示意陆凝继续拿药，“我经过了很多任务，甚至挑战过两次升阶，但升阶失败让我背负上了很多的负担，灵魂污染也需要赚取大量分数来洗，所以我才不愿意放弃可选。” “污染？” “这大概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虽然我清楚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我的灵魂已经很薄弱了……我想这可能是裂解的效果吧，虽然我不至于被这个杀手的性格完全替换，但受其影响是避免不了的。”卢克说道。 陆凝将新挑选出来的药丸扔给他，自己那颗也没急着吃，而是等着卢克继续说下去。 “当我们选择升上二阶开始，就再也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在这里滞留的结果就是恶性循环的过程，集散地虽然会提供很多周到的服务，但他们终究不是什么慈善机构。”卢克将药丸放入口中，嚼也不嚼就咽了下去，结果脸色瞬间一变。 陆凝刚打算吃，看到他脸色发生变化停住了动作。 卢克急忙起身倒了杯水灌了下去，长出了一口气，咳嗽两声，有些难受地说：“见鬼了……这药丸怎么这么大？差点噎死我！” “……” 陆凝无语，将自己的那颗放入了口中。 这一轮依然什么事都没有。 “现在我几乎已经确定自己的运气没出什么问题了，你的运气也很厉害——陆凝，如果你能活着离开，想来也可以一直升阶直到获得那个复活的机会吧。”卢克缓了缓就坐回了原位，看陆凝的目光也多了分谨慎。 “那不如让这个游戏就在这里结束吧。” “不，如果我能赢了你，也许我就能继承你的运气，此后的升阶考验也那样顺利地一路通过……请挑选下一颗药丸吧。”卢克的眼睛因为咳嗽有点发红，但他的神情已经愈发激动了，只是在强制按捺着。 “我这个身份的父亲也是这样死的吧？被你逼迫着玩什么运气游戏，结果运气败给了你。他的枪伤也是自己举枪自杀，那你们玩的是俄罗斯轮盘？” 陆凝拿出两颗药丸，交给了卢克一颗，自己也举起了自己的放在嘴边，二人同时吃下。 “没错，一个装了五颗子弹的俄罗斯轮盘。”卢克点点头，“转一遍射击一次，你的父亲玩到了第三轮，这放在现实世界几乎不可能，所以我才说运气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真的——” 他神色一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方，那里有温热的液体正在从鼻孔中流出。 “我……我还……差了……一点……” “毒药啊。” 对面的陆凝将双手的指尖相抵，放在了桌上，微微偏了一下脑袋。 不止鼻孔，渐渐的，卢克的眼睛和耳朵也开始出血，嘴角也开始涌出了红色。 “原来……集散地……指定的强运……也是有极限的……” 他看着陆凝，居然笑了出来。 “你……更好……所以……不算……丢人……” “你想说我运气更好吗？”陆凝将药瓶取过来看了看，“我说过的，运气这种东西虽然可以作为计划的一点变量囊括进去，但全部依靠这个完全不可取。” 她随手拿出了三颗药丸，就像吃糖豆一样全都扔进了嘴里。 卢克顿时瞪圆了眼睛。 “这个毒药见效速度很快，可惜味道太大了，拿来暗杀也不好用，也只有你这样的环境下能用了。嗯，说不定还有别的用法……” “为什么……你……” “你记得福尔摩斯怎么确定药丸有毒的吗？切一点出来喂狗就行了，我想我也可以这样把有毒的挑出来然后再利用一下。你说这个毒能不能萃取出来？我得想想我是不是认识这方面的人……” 陆凝一颗颗将剩下的药丸全都扔进了嘴里，随后站起来，走到了已经瘫软在桌上的卢克面前，抬手弹出剑车的一根细剑指着他的太阳穴。 “要是你提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赌局我就换个办法解决你好了，不过既然是这个赌局我就陪你聊聊也无妨。” “我……没……” “啊，你没输，我怎么知道自己之前吃没吃毒药。”陆凝将剑车轻轻往前一送，结束了卢克的性命。下一刻，她的手环咔哒一声弹开落到了地上，同时弹开的还有卢克手腕上的那个。 接着，她打开了密码盒，取出身份卡，拿过卢克的公文包将里面的东西清点一番，又搜了一遍卢克身上，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装了起来，开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外面的天气有些冷，街上行人们寻找恶典的行动在黑天后依然没有任何中断的意思。陆凝混在人群里离开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鬼婆婆还真是灵验……看来又要补上一次卦金了。” 陆凝回到了十区，黑市此刻已经关门，里面只剩下一群恶典寻找者。但陆凝知道了HELLSPEED上面有专门情报后对这些人也完全不看好了。 她很快就走到了香烛店，进门后郭梦茧迅速将门关上了，随后问她：“怎么样？” “打听到了一些信息，只可惜开门人没见到……你那么看我干什么？我明天肯定不脱离的。”陆凝扭头瞥见郭梦茧有些古怪的眼神。 “不……就是感觉有点怪……”郭梦茧将脑袋偏到了一边。 陆凝刚好将灵魂从纸人上放出来，重新凝聚起了形体。她看了一眼那个按照自己的伪装容貌扎起来的纸人，也知道郭梦茧到底别扭什么了。 “把这个纸人拆了吧，里面应该还存了点东西……你能清理出来吗？我今天为了装得像还吃了点东西。” “哦，哦。” “我的身体呢？” “柜子里，你自己搬吧。我处理一下这个纸人。”郭梦茧急忙拎着纸人跑到店铺后面去了。 陆凝从公文包里取出了卢克的一些遗物。 他的个人消费信用卡还有巨额的信用额度，加上其余一些专门的会员卡和储蓄卡，钱的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陆凝从一个巴掌大小的便签本上找到了密码，同时还有卢克类似遗言一样的笔记。 【我今天要和陆樱见面，我会使用这个身份应有的方式来完成赌局的，这样一来也应该足够了吧。或者被杀，那么我也毫无怨言，毕竟已经是身不由己。但是我不甘心的是，身为一名想要复活的人，居然会被一个狂躁的杀手影响至此，我没有资格吗？我内心是放弃了吧……】 陆凝翻过了这一页，后面却是时间上更加靠前一点的记录。 【我见到了Dr.D，也明白了他的能力。在那种恐惧下，我屈服了……我成为了代理人，然而我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代理了什么，但至少Dr.D所管理的一部分产业我可以任意前往。我见到了那个真正的他——Dr.D的核心，虽然只是远远地偷窥到了，但我确定。 他们一共有二十三个人，包括核心在内。不是什么分身或者变形之类的能力，是二十三个具有独立思维能力的个体，只不过通过一个核心所统帅。四区的地下斗兽场，那里就是我见到他的地方，斗兽场的另外一个出口应该就在十区，否则我至少能够追踪到他的离开。 他的能力虽然强大，但似乎并没有能够全域监视的手段，我很幸运……一如既往得幸运。】 “四区？” 陆凝还真没想到是那里。 不过这样一来，恐怕之前那位实习医生逃往四区就没被追杀就是因为那里依然在Dr.D的掌控之下，所以没必要继续追下去了。可这样一来，四区的管理人干什么去了？难道还能安安心心地看着Dr.D把手伸进自己的地盘？ “这是什么？” 郭梦茧已经做完了工作，手里拎着两个袋子，其中一个装着剑车之类陆凝随身带着的武器，而另一个则装了十六颗药丸，那个纸人已经销毁了，按陆凝所说不要留下太多信息。 “多谢，这是卢克给我找到的关于医生的信息。” 陆凝把后面那页给郭梦茧看了看。 “这是……他也遇到Dr.D了吗？” “恐怕是调查过于深入了吧？” “代理人？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二十三个……医生的人数比我想的要少。”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遇到了一个专攻这个方向的人，比如说……Dread。”陆凝看了一眼上面的记述，“而既然医生是一个单核领导的集体，那个核心估计是Dominance之类的吧？一个多重能力的复合集体吗？说起来也是个麻烦的对手……” “我们真的能够摧毁这种敌人吗？”郭梦茧已经有点怀疑了。 “作为十恶德当中最低档的物质主义，对应的Dr.D应该是不怎么强的，事实上也和我所料的差不多。”陆凝反而不这么认为。 “不怎么强？” “力量方面我们当然没有可比性，但情况比我想的好多了，二十三个人顶多是二十三种能力，而且既然这么多人一条心却依然只能占据一个区的位置，至少说明他无法直接对抗别的理事会成员。四区……有点蹊跷，我过两天还要去调查一下，另外也要把那边管理人的情况探出来。” “亏你现在还能保持这样的积极性啊……”郭梦茧佩服地说。 “因为推进度太慢导致满盘皆输的亏我已经吃过一次了。”陆凝将东西全都放入了自己原本身体的口袋，然后灵魂回位。 “要走了吗？还真是繁忙啊。” “不努力就会死啊。” 陆凝摆了摆手。 她今晚还有件事要去做。 三区，茉拉·珈诺的地盘，她承诺过的奖赏。 而这一次，陆凝终于得以进入了孤儿院的内部。 如同城堡一样的巨大建筑内部，也充满了复古的贵族美感。一排火把构型的灯光引导着陆凝走进了茉拉的巨大客厅——那是宛如觐见国王一样的巨大殿堂。 茉拉坐在一张石椅上，身下垫着的毛皮绵延到了台阶下方，在她手边石椅扶手的一个凹槽上放着一个玻璃圆球，里面用液体浸泡着一个人的头颅。 那个面貌，在今天早晨还带着狂野而狰狞的神情冲着陆凝扑过来。 “你考虑事情的速度还挺快的。” 茉拉慢慢抚摸着玻璃的表面，看得出她很高兴，连语气都带上了一点微微上扬的感觉。 “是的，我来这里就是向您寻求您所应允的奖赏。” “说吧。” “但在此之前，作为您的代理人，您能否告诉我现在的理事会成员使用的代号都是什么呢？这对于我今后的调查也会更加有利。” 茉拉眯起眼睛看着陆凝，片刻后才微微点了点头。 “合理的要求。首先，我们通常的联系都是透过六区管理人来接通的，六区的代号是‘C回路’，平时在通讯系统上装神弄鬼的也是他。十区是Dr.D，你已经知道了，七区的代号是永恒，这个代号是在大约七八年前发生的改变，大概是那边发生了一次管理人的更迭。八区的是彼得·夏洛，九区是菲迪亚，和我一样，这两人大概也没用真名。一区管理人代号是拉比林斯，也就是迷宫，二区是书库，四区是空想，记住了吗？” “嗯……嗯？” 陆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35 半程 记忆力这方面的自信陆凝还是有的，就像她从来不需要再去翻阅自己的任务记录查看自己需要完成什么任务一样。 然而在茉拉说完之后，她却感觉有点不太确定。 “记住了……但是……” “这点东西你不会都记不住吧？我可不耐烦再给你重复一遍，说吧，作为帮我砍下这个家伙首级的奖励，你想要什么？”茉拉敲了敲玻璃球。 陆凝只好把疑虑压在心底，她很清楚茉拉这个人喜怒无常的内在性格，也没必要为了这点事去触怒对方。 “我在昨天见到了‘贪欲’的代理人，对方是能够驱使贪欲一部分力量的，就我所见，应该是预知一段很短时间之后的未来。具体情况不算清楚……” “嗯哼？然后呢？你就来找我，试图获得同样的权力？” “当然不，我想你从心里也看不起那种力量。毕竟你……是拒绝。” 茉拉这才点了点头。 “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和预知未来那种劣质的力量视作同一个水准，那会让我不高兴。看来你也很清楚我的底线在哪里了，不是吗？” “所以我并不需要什么能力，我自己就能将他们的真实身份找出来。然而问题在于以我的状况，就算找到了对方也无法确保持续的跟踪，更有可能发生意外的遭遇。虽然你赋予我的一部分能力能够被动保护我，但我仍然希望有一种方式能将你主动召来。” 茉拉的脸色微微变得有点严肃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 “虽然我完全自傲于自身的力量，但我也不至于就认为整个罪恶都市找不出一个和我匹敌的对手了。一个召唤我的机会，假如你依靠这个设下了陷阱，我无异于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 “但是收益呢？在任何时候，风险和收益都是并存的，我不会说请你相信我这样的话，反过来说……你相信我能将其余的理事会成员全都找出来吗？” 茉拉的手指动了一下，敲在了玻璃球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另外，以你的本领，是能够进行一些提前确认的，像你这样自信的人应该能够承受这种程度的风险。” 陆凝继续说服对方。 “你的口才还可以。”茉拉盯着她，“而我目前也找不出一个比你好一点的代理人了……虽说如此，我还是要提前说明一点事情。” “请讲。” “你和别的代理人之间无论如何打生打死都和我无关，我动手的目标只能是源质之恶的持有者或者曾经的持有者，若是为一点小事就呼唤我别怪我不回应。另外你也注意一点你自己的任务，别去管那些代理人的问题，把理事会成员找出来，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我明白。” “那么我就给你三次机会好了。” 茉拉说着，抬起手，一些暗紫色的丝线从她的袖子中钻出，爬到了手掌中，盘绕凝聚成了三颗小巧精致的紫色宝石，她从左手戴着的一串金丝镯中抽出了一根细线，捻长，穿过三颗宝石，然后将金色丝线打了个结。 “这个项链你戴在身上，因为你有我的一部分能力，所以能够随着你的意念触发而向我传递一个信号，我就会前往你所在的位置。如果这三次机会你使用得让我满意我会给你新的宝石。另外，你要是再用那种替换身体的把戏就别指望使用这个了，我的能力绑定的是你现在这副身体，没了这个身体你就无法驱动项链。” 陆凝走到茉拉的座位前，接过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宝石带着冰凉甚至有些阴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呵呵，不适应？你虽然作恶多端，但是还没坏到骨子里吗？算了，走吧。”茉拉挥了挥手，让陆凝赶紧离开她面前。 陆凝也只得告退。 这个晚上，她回到了家里。 刚刚走到家门口，陆凝就闻到了一股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什么情况？” 她赶紧拿出钥匙开门，走进了屋子里，一股很浓的烧香味道和烧纸味道迎面而来，呛得她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等到稍微好点了，陆凝才发现家里从走廊上开始就点了成排的蜡烛，墙上房顶也挂上了白色的幡，厨房方向更是直接就有火光和烟冒出来。 “十文字叶奈！” 她拉开厨房的门，就看到十文字蹲在一个火盆前正在将几个纸糊的金元宝扔进去，旁边堆着不少祭奠用品，餐桌上摆着一个自己的黑白相片，一个小香炉正摆在相片前，三柱香已经烧了一半，从香炉里的灰看还不是头柱香了。 眼泪汪汪的十文字叶奈闻声抬起头看见陆凝，表情顿时僵住了。 “……” 二人相顾无言，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最后，还是叶奈战战兢兢地开口了：“那个……我记得……头七……才是回魂……” “我都带你用过金钱了你居然还觉得那种爆炸能炸死我？” “活的？” 叶奈大着胆子走过来，摸了摸陆凝的手，顿时往后一跳：“凉的！” “我走夜路回来的！你在屋子里烧火！你觉得谁的体温比较低？” 陆凝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走到桌前将自己的“遗像”放倒，一回头就看见叶奈在傻笑。 “我……” “你回来了！我还特别担心你来着！早知道就陪你去了，可是我想帮开门人找恶典，毕竟我和她更亲近……对不起。” “你难道就没想过吗？” “我……我不擅长思考……” 叶奈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低下了头。 “我很鲁莽，别人说的感觉差不多就去做，也就是能大概分辨出什么对我有害不掺和就是了。很多人一开始来找我说话，然后就渐渐疏远了，很多场景都是……” “但是你活下来了。” “我觉得他们本来是想和我交朋友的，可我有点笨。开门人……能接纳这样的我，不过有的时候她也会感觉到头痛，因为我做的一些事。这次她又甩开我独自行动了，我知道她任务特殊，我也不想打扰她……” “我说的是你活下来了。”陆凝打断了她。 叶奈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这个地方是没有一个标准的生存模板的，必须掌握什么技能，或者必须成为类似什么人一样才能复活……从来没人会给出这样的规定。能够从场景中活下来就是真理，即便你认为自己是鲁莽的，但如果行之有效这就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叶奈有些艰难地笑了笑，“但是因为队友的鲁莽导致杀机，进而死亡，无论是谁都会有怨言的吧？特别是明明计划妥当了却因为我的意外……” “你管那叫计划妥当了？” 陆凝挑了一下眉毛。 “我姑且先不自谦地自称一下自己是个智力型的游客好了，在我所接触的圈子里，包括我自己，有一个准则是我们都同意的。那就是如果队友在你的布置下出现了任何意外，那就是考虑不够周全或者后备方案没有准备足够。如果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那还是不要腆着脸出来为整个队伍谋划布局了，因为这种人连背负整个团队命运的勇气都没有。” 发生对抗总有胜负，失败也总是无法避免，然而苦果也要自己吞下，如果总把自己的计划失败归咎于他人的错漏，从根本上这个人就不值得任何人和其合作。 “我就说到这，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吧，我要去睡个觉了。” 她晃了晃脑袋，走上了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十文字叶奈这么一番说教。 或许，当看到有人会祭奠自己的死亡时，她还是有些许触动的吧。 “啊，那个……” 叶奈冲出房的时候慢了一步，陆凝已经上了楼。 随即—— “这些是什么东西？” 匆忙上楼的叶奈看见陆凝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卧室，如今她那张舒服的大床上摆放了一堆杂物，合计有七八个，都是像雕像、木箱这样的东西。 “我，我以为你死了，房间就没人用了，这些东西也没地方放……”叶奈慌忙扑过来要收拾。 “这些不会都是恶典吧？”陆凝伸手阻止了她。 “呃……是……” ======================== 淅淅沥沥的雨水开始落下了，也驱散了街上的人。 对大部分人来说，这又是一个一无所获的安息日，他们仅仅是享受了一番寻找恶典的乐趣，还有一个假日而已。 然而对于柏木和贵来说，这一天的变数实在太多。 首先是两个预定盟友的不辞而别，接着他的住所忽然收到了包裹，包裹里装的正是自己唯一一个队友，小早川雄一的人头。 若是普通的死亡方式也罢了，然而这个人头上，小早川双目微张，嘴却咧地大大的，呲着牙露出着十分诡异恐怖的笑容。他的皮肤也依然和生前一样，并没有死后的冰冷僵硬，脖子的切断面上所有的血管和骨骼处都化为了果冻一样的软乎乎的状态，却也堵住了缺口。 几乎是当机立断，柏木和贵就逃离了自己的住处。 他的身份在这个世界和小早川雄一没有任何交集，虽然双方见面了几次互相确认过身份，但那以后就都是手机联系了。对方能精准地将包裹寄给自己，也就说明已经探知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种感觉，就仿佛死神已经举着镰刀站在身后嘲笑自己了一般。 雨水打湿了脸，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左右一看，他居然不知不觉跑到了人最多的地方。哪怕下雨天也无法浇灭七区这里人享乐的热情，街上依然有许多往来的人群。 正在茫然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头顶微微一暗。 “先生，你需要帮助吗？” 一把雨伞已经撑到了头顶，柏木和贵扭头看去，发现是一名英俊的男青年，正举起一把雨伞遮住了他的头顶。 “你是谁？”此刻他忍不住警惕大增。 “我叫撒修，刚刚下班。哦，我在醉梦红妆工作，你一定听说过。”对方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大楼，“我看到您没有打伞，一脸茫然地站在街头，是有什么烦恼吗？或许我们能帮你？” “我……我听说七区很擅长隐藏一个人？” 柏木和贵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急忙问道。 “可以这么说，整容、化妆、包括一些通常的变装手段，我们都可以为您做到。” “那恐怕没多少作用。” 柏木和贵可没觉得那样就可以，对方能找到自己家，那一点小小的变化恐怕也瞒不过对方。 “有没有更彻底的改变？就算是毁容、变性之类的也都可以！” “先生你难道正在身处什么危险吗？”撒修听了这个要求不禁问道。 “你就说有没有！” “若是您想摆脱危险，那可要视情况而定。” “我要脱离别人的监视！要那种绝对无法将我认出来的整容才可以！你不是在醉梦红妆工作吗？那里应该是七区最发达的地方吧？” 撒修为难地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请和我来。”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二人乘坐电梯，直上二十八层，就在顶层之下。 “七区的宗旨是提供让人能够感到幸福的服务，客人的要求就要尽量满足，若是寻求庇护，我们也会尽可能帮您做到。” 撒修取出身份卡，将一扇扇大门刷开。 “您现在很慌乱，甚至已经无法描述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程度的改变了，但我想你一定是遇到了性命攸关的状况了吧？这在都市里也不罕见。许多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什么人，随后被恐吓，遭到追杀之前逃到了这里。但很多人都明白，如果被能力者盯上了，无论逃到世界的哪个角落都称不上安全。” 最后一扇门打开，里面黑乎乎的，柏木和贵下意识地走了进去，跟着撒修就按亮了手边的电灯。 有些昏暗的灯光照亮了房间。 无数巨大的玻璃容器被摆放在这里，其中有不少已经装满了绿色的溶液，溶液当中所浸泡着的，是大脑和一小段脊柱，无数线轴装置从容器底部伸出，连接在这一小块器官上，看上去莫名诡异。 柏木和贵这才清醒过来，猛地扭过头。 “——缸中之脑。” 撒修将身份卡放入衬衫的口袋中，随后双手插兜，微笑着说道。 “虽然是一种幻想，但那的确是科学所能达到的程度。一个人所感应到的外界反射大部分都是由大脑完成的，至于身体剩余的很多器官功能都能够使用机器替代。相比于人类本身那宛如精妙机械一样的生物构造，替换为机械无疑会体积大了很多，我们不得不将整个二十七层划分出来用来储存机械的‘内脏’，但别担心，他们都是活着的。” 柏木和贵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 “就算是追杀也不会无休无止，只要在这里躲藏，就不会有人能分辨出你，更别提追杀了。说起来也真是不公平呢，明明是从同一颗胚胎中分裂出来的细胞，只有脑细胞拥有漫长的寿命，其余的器官不得不抛弃掉。但是呢，理论上来讲，你在这里将会获得‘永恒’的安心和生命。” 撒修张开了手，慢慢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以我的能力起誓，我会让你们每个人都幸福。” 36 恶化 清晨到来。 江山皓站在一扇紧闭的公寓楼门前，皱着眉头。 他的嗅觉一贯灵敏，虽然门是紧闭着的状态，但依然能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从里面飘出。 “这是……发生什么了？” 他拿出手机，那里是今天凌晨时分，自己队伍成员魏文扬发送过来的一条信息，说是有关HELLSPEED后台的防火墙已经被他攻破，发现了许多重要信息，需要他亲自来取。 然而走到这里的时候，他却闻到了这股令他警惕的味道。说实话对于游客们来说，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了——尸臭。 “该死……” 江山皓竖起手掌，一层液态金属从袖口涌出，攀附在手掌上迅速硬化，几秒钟之内就变成了一把利剑。他将剑刺入门锁的位置，削去了门锁，使劲将门往里一推。 极为浓烈的味道从里面涌了出来，江山皓抬手捂住了口鼻，定睛向门里看去，却只能看见一间漆黑的房间。 他取出打火机按亮，便看见了房间里的惨状。 这里并不大，只有十几平米，一台电脑桌前趴伏着一个有些瘦弱的人。血液从他的颈部流淌到键盘和地面，如今已经凝固，甚至开始腐臭。尸体也已经出现了轻微腐坏的样子，凭借自己的经验，江山皓能判断那至少是腐烂了三天以上的状态了。 那给自己发信息的是谁？ 他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入室内。接着忍着恶臭开始检视队友的尸体。 腐烂程度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一些，致命伤只有一处，就是喉咙的一刀割喉，几乎将半个脖子都切开了。魏文扬显然没有任何反抗就被杀死，甚至没看到任何挣扎的痕迹。 江山皓拿起手机，打给了刘东云，他们队伍的另外一名成员。 “怎么了，皓哥？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负责老魏这边联系的是你吧？最近收到的信息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有……怎么？皓哥，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老魏死了。” “什……死了？不会吧？昨天晚上我还收到他传给我的汇报，怎么会死了？有人偷袭？” “昨晚？那你得小心点了，老魏看情况死了三天以上了。”江山皓瞥了尸体一眼，忽然注意到他的手垂下桌面，却还是死死握着搭在了腿上。 “那你那里很危险啊皓哥！赶紧离开那！” “且慢。” 江山皓挪开手机，用手里的剑刃挑起了那只手，只听见咔哒一声，一枚芯片从他的掌心滑落了下来。 “这东西是什么？芯片？监听装置？”江山皓将芯片捡了起来，仔细看了看，随后打开了电脑，却发现整个系统全部被格式化了一遍，什么都没剩下。 “魏文扬接过什么芯片破译的活吗？” “啊？这个，上周好像是有过，是那个和我们有些联系的小丫头，叫……陆凝？” “知道了。” 江山皓说完挂了电话，抬手割破了魏文扬的上衣。 在他的肩膀上，赫然有着一枚白蝴蝶的纹身。 ===================== “我打不通柏木和贵的电话，也联系不到张玉风了。” 罗瑟斯有些焦虑地坐在自己家的客厅里，这次来见他的并不是赵汐华而是杨晴羽，虽然待人的态度上杨晴羽要温和许多，但并非本人亲至却让罗瑟斯感到了些许不安。 就如同赵汐华了解他这个人的喜好一样，他也很清楚赵汐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她开始疏远你，就证明你已经没有价值了，罗瑟斯万分期望不要这样。 外面下了一夜的雨依然在淅淅沥沥，杨晴羽对于罗瑟斯说的话虽然在轻声安慰，但目光一直看着外面。 “杨……杨小姐，外面有什么有趣的吗？” “没有，只是在欣赏雨。”杨晴羽听见这句话才回转了目光，对着罗瑟斯轻轻笑了一下。 “雨？难道说……” “如果您昨天一直都躲在家里就令人有些遗憾了。恶典争夺可是正在如火如荼呢，不去参与一下也称不上自己是个游客吧？”杨晴羽从兜里取出那支银色的手枪，放在罗瑟斯面前。 “这场雨是谁的能力？”罗瑟斯慢慢冷静了下来。 “是我的。”杨晴羽说道，“我并没有挑挑拣拣，而是取得了恶典之后就立刻选择了继承，然后获得了降雨这样的能力。不过如你所见，连大雨都算不上，只是这样的小雨和阴天罢了，没有任何杀伤力，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能维持相当久的时间。” “为什么？是赵小姐让你做的？” “大小姐的意思是，恶典的功能仅仅是一个激发的诱饵，能够产生什么样的力量还是看我自身的情况。换句话说，用任何恶典激发出来的应该都是你本身，或者说这个世界身份应当具有的那个能力。” “她不需要，是吗？” “当然，大小姐已经有了一定的本钱，就不需要这个了。她让我告诉您，这把手枪的下一发子弹是自杀的，请谨慎。” “我……明白了。替我向她转达我的谢意。” “还请罗瑟斯先生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舍弃您的意思，大小姐仅仅是因为这新的第一天事情繁忙才无法亲自过来的，您……已经把紧张表露在脸上了。” 罗瑟斯连连点头，心里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 【你已经通过了安息日的调查问卷，本次场景留存时间延长为三十天。 基本任务和可选任务不变，自由脱离已经结束。 结算基本任务一，规避死亡（5/10）。 进度补偿信息，规避死亡——数量为五。 一、你的血型是特殊的，因此在十区黑市有着很高的贩售价格，并不乏有人高价求购你的器官。摧毁这个商业链条可以帮助你完成一次任务，并取得较高的分数评价。 二、你在牺牲者俱乐部被挂上了通缉榜单，如果真名稍微泄露出去一点，相比会遭遇对方的追杀。通过反击能力者每次可以完成一次任务，但危险系数较高。 三、你的母亲家族已经察觉了你的弑亲行为，你已经被视为需要除去的目标。专门来杀死你的雇佣杀手已经光临过你的旧住址，但没有找到你。这些人都是普通人，但杀手不应该因为普通而被轻视。 四、你依然被挂在HELLSPEED网站悬赏名单当中，虽然伪装死亡让你躲过了很多视线，但如果你经常在外徘徊依然有身份被识破的风险。 五、你已经被八区管理人的代理人所识破，且对方目的未明。和代理人之间的冲突每次胜利会被计数为一次任务。 结算基本任务二，已完成。 结算基本任务三，已完成。 追加天国理事会线索，作为选择继续停留的奖励。 一、天国理事会成员确实生活于罪恶都市内部，不需要考虑外部问题。 二、能力方面，正面冲突等待你的只有死，请尽量利用各种有利条件。 三、摧毁天国理事会并不意味着需要杀死全部成员，那也没有太大意义。 祝各位旅途愉快！】 陆凝搂着被子瞪着手机看了半天，这才从早晨起床的呆滞感觉中回转过来。 信息发送时间就在她睡着之后不久。 “这是耽误了多少事……” 陆凝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扫了一眼堆在床脚的“战利品”，爬起来走到另外一间屋子里把还在呼呼大睡的十文字叶奈喊醒。 昨晚她收拾屋子睡得比自己晚很多，不过从没把自己喊醒来看估计也错过了这条信息。 “叶奈，看看你的任务提示。” 武人的睡眠也很浅，陆凝只是发出正常的声音，叶奈就立刻从床上翻身起来，然后一把抄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任务？任务……哈！陆凝！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我收到了关于连环杀人犯和牺牲者俱乐部的任务提示！” “我知道……” “你也收到了？” “猜都猜得到，叶奈，别那么乐观。”陆凝抓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打算一会冲个澡，“这样的信息大派送只能是集散地判定我们的实力削弱了太多，不得不进行补偿留下来的人才能玩得下去。也就是说情况正在恶化。” “哦。”叶奈看似并没有理解地点了点头。 “算了，联系一下开门人把恶典给她，我去洗澡。” “陆凝你不准备和她见一面了吗？” “要是能活下来的话，集散地再见好了。”陆凝打了个呵欠，走出了房间直奔浴室而去。 事实证明，如果你家有个很大的浴缸，冲澡的打算会不知不觉变成泡澡。 陆凝舒适地仰躺在浴缸里，水温带来了令人筋骨舒缓的感觉，也让她多日以来累积的疲劳有所减弱。 她依然戴着茉拉给自己的项链，哪怕是在有些发热的温水里这串项链上的三枚晶石也依然戴着一丝丝冰凉。考虑到茉拉说的话，估计这三颗就是从她所持有的源质之恶中分离出来的，当然并不算是“持有”，所以任务也没完成。 休息的时候，大脑也自然能够开始将繁多的事情和线索一一梳理清楚。 “代理人，既然茉拉说了不用管我也不需要考虑赵汐华的问题，果然最主要的还是十区Dr.D的这一条线，然后才是从代理人这边去找管理人。此外还有什么线索比较主要？五区估计开门人会处理，五区……五区……” 陆凝的脑袋又开始发胀，她怀疑自己可能泡的时间太长了，于是便从浴缸中站了起来，擦干净身体后换了身衣服走了出来。 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那些恶典已经没了，大概是开门人已经拿走了吧。陆凝不甚在意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打开早间新闻扫了一眼—— 【白蝴蝶杀手再次作案，手法升级！】 下方放着两张现场照片，以及三张人的头像。 两张现场分别是两名死状凄惨的尸体，都是被一刀割断了喉咙，血流了一地。而三个头像则是失踪者，失踪的都是学生，陆凝也认得这三人的面孔。 桑百叶，和此前从手术床上救下来的那几人中的两个。 “他没有死掉？” 陆凝是清晰记得白蝴蝶杀手是如何膨胀成一个肉球的，那之后茉拉就算不亲自处理，也至少要派人来回收一下吧？ ——回收？ 一想到这个词，陆凝顿时又联想起了不久之前那个全市广播。 【在过去一年中，所收集的“恶典”总数达到一百四十三件。】 收集恶典…… 那把锯齿短剑上也保留着很多之前持有者的记忆，虽然都是片段，但对于心智不够坚定的人来说，足以对他们为人处世的态度发生冲击了，何况都市里的人本来也都趋于“恶”的一面。 而此次的犯罪手法，也是白蝴蝶杀手此前从来没有使用过的，是留下了明显伤痕的杀害行为，两个死者也都不是青少年。 “继承了？那抓走桑百叶几人也是记忆继承了？还是说只因为记忆片段的缘故，新的杀手不确定之前的情况，才把所有记忆里的人都灭口？” 不论哪一种，陆凝都不会排除这种可能性，就是新的继承者从那些记忆片段中，看到了最后自己击败白蝴蝶杀手的那一幕。 尽管事实和自己无关，但这个误解恐怕没人会去探明了。 “陆凝？” 门被推开，十文字叶奈探出头来，看着她有些紧张的神色，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有事吗？”陆凝将手机放回口袋。 “哦，早饭做好了，我来通知你。另外开门人已经把恶典都收走了，还给了我这个……” 她拿出一个玩具一样的粉红色小门，也就是能通过一个人手腕的程度。 “这个是做什么的？” “打开她的门。”叶奈试图解释，“就是透过她的能力，我不太容易解释……” “那你收好啊，给我看干什么？” “不，我是想，你会不会拿了更加……” “那是开门人给你的防身道具对吧？我不需要连队友的保命道具都抢。还是说你觉得我很弱？比起你更需要保护？” “我只是想……以前他们都说出谋划策的战斗力不足，需要更加注意保护……” “保护他们最好的东西就是自己的脑子。下楼吃饭，我饿了。” 陆凝没有接那个小门，直接推着叶奈下楼了。 37 图书馆偶遇 情况不好归不好，要做的事情接着还得做的。 今天安息日的活动依然没有结束，阴雨的天气却在继续持续，天气预报的结果并不准确。陆凝和叶奈都换了一身雨衣，走在所有人装束都相同的街上就更难认出什么人了。 “我们从哪里查起？” “嗯……虽然说想去十区，但我还是有比较在意的事情。”陆凝拿出手机，翻到了薇茵的名字。 拖延时间导致关键人物遇害这种错误她是不会犯的，今天最好是尽早给她打个电话。 “喂？” 刚接通没多久，对面就传来了薇茵元气十足的声音。 “薇茵？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你在外面？正在坐车？真高兴你给我打了电话，来二区吧，我正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翻文献。” 对方很敏锐地捕捉到了陆凝这边有点嘈杂的环境，并迅速打断了她要说出来的名字。 这种谨慎和反应速度令陆凝也有点惊讶。不过想到薇茵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倒也不奇怪了。 两人坐车前往了二区，那个压抑的大学城。 这次陆凝终于走进了校园。和普通的大学不同，这里并没有通常大学所具备的青春活力。虽然也有学生在外走动，但都是抱着书本行色匆匆的样子，连停下来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陆凝和叶奈顺着薇茵给的地址找了过去，那是大学图书馆三楼的阅览室，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文献资料。 薇茵也不是一个人在这里的，和她一同在这里找文献的还有她的导师，一名名叫冈克的温文尔雅的中年人。而就算是向自己的导师介绍的时候，薇茵也只是使用了二人的姓氏来介绍了她们，并没说出全名。 “我叫冈克，你们不是这里的学生，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冈克也没介意自己学生的小心思，微笑着对二人说道，“我知道薇茵正在研究的课题，而如果内部无法找到历史的确切证据那就只能从外部入手了，因此我带她来这里查找资料，不过可惜的是我手里还有几个项目正在做，只能对她做点指导工作，如果有朋友愿意来帮她就再好不过了。” “那个，我们能随便找吗？”叶奈看着巨大的馆藏量略微被震撼到了。 “本来图书馆就对每个人开放，凡是渴求知识的人在此都会一视同仁，只不过小心一点不要损坏了书籍就可以了。如果不熟悉的话，可以让薇茵先带着你们转转。” 陆凝注意到了冈克话里的另外一个意思。 “您是说这里的书都可以随便看吗？不管是什么人？” “如果不是为了普及知识，图书馆建立又有什么意义呢？”冈克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然，非在校人员只能在馆内借阅，这是为了避免珍贵藏书遗失进行的规定，除此之外你们可以借阅这里的任何一本书。” 陆凝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作为核心教育区块的二区图书馆相比于五区大了足足有三四倍不止，这里的藏书是近乎一眼望不到边境的海量，那散发着陈旧纸张、樟脑和油墨香味的书架之间是每一个好学者最喜欢走过的小径。 薇茵带着陆凝和叶奈一同走过了一排排书架，并向她们介绍这里不同语种的书籍和分类。这里面无疑是薇茵掌握了最多种类的语言，足足有八种，虽然一些处于仅仅是读写的状态，但作为这个年纪来说已经很厉害了。 陆凝和叶奈都只熟悉两种，别的只是能认出属于哪一种就已经竭尽全力了。二人走着走着就变成了给薇茵拿书的跟班了，不过光是听她在那里说这些书的历史就是很有趣的事情。 “对了，如果说对历史有记载的话说不定这个也能……《贵族血统及传承研究》，里苏佛在治理瘟疫之后曾经被封为了子爵呢，理论上这里也应该有的。” 她的手指在一排厚厚的典籍上划过，找到了对应子爵，姓氏“H”的那一本，却正好和另外一只手碰上。 “诶？” 薇茵扭过头，看到了一名身材削瘦的花白头发男人，他的面容阴郁，手指也落在了那本书上。 “你是哪个系的学生？” 没等薇茵说话，男人先开口了，语气中自带一股教授一般的严厉。 “对，对不起！我是历史系的薇茵，请问您是……” “历史系？贵族血统？研究这个？”男人抬头看了一眼书本，又瞟了一眼陆凝和叶奈，“你们呢？” “她们是我的朋友，帮我来查资料……” “胡闹！外人进来弄坏了这里的书怎么办？” 男人的声音更加严厉了，薇茵吓得连忙收回手，连连道歉。 这位教授一样的男人这才扫了陆凝二人一眼，伸手将那本书抽了出来，然而就在这时，陆凝忽然将怀里的几本书交给了叶奈，走上前来按住了对方即将抽出来的那本书。 “陆凝？那是教授！我不急着找这一本！”薇茵在后面小声向陆凝提醒道。 “这事和你无关了。” 陆凝面带笑容，抬头看着眼前的教授，能够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出一丝惊怒的神色，同时对方手上的力气也变得犹豫了起来。 “李严恪教授，初次见面，今天才来找这个东西，是不是有点晚啊？” 说完，陆凝忽然用力一拉，将那本书整个从对方手里夺了过来，与此同时，附着在书本封皮上的一枚扁平金属徽章落了下来，在地上撞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你……你居然破坏这里的书！保安呢？保安——” 陆凝并没理睬对方有点气急败坏的表情，而是附身捡起了徽章，翻到正面，看了一眼。铜铸的金属表面，一株蓝色的玫瑰正在盛开，背景则是三角形状的纹章。 她将徽章和书丢给身后有点不知所措的薇茵，自己则挡在了两人中间。 “我想我们没有矛盾。”李严恪瞥了一眼薇茵手里的徽章，“看来你……”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陆凝在唇边竖了一下手指，“提前说明，那个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已经找到不止一件了，不过都没用过。至于原因嘛……无功不受禄你明白吗？” 李严恪皱了皱眉。 “证据呢？” “喏。” 陆凝将衣服下方的锯齿短剑拿出来，剑柄朝着李严恪，压低了声音。 “你碰碰就明白了，就算你在这里选择继承，我也没什么损失。反倒是你有可能就此沦陷在这里哦？” 李严恪犹疑地触碰了一下剑柄，随即马上松开了。 “我听说你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陆凝将短剑放了回去，“虽然不知道能到何种程度，但是现在你也应该注意到出了问题了。选择留下……那就尽量避免这种危险。” “……多谢提醒。” 虽然如此，李严恪依然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那个徽章，然而十文字叶奈笑嘻嘻地站在薇茵旁边，一对三的情况下，他这个并非武力专长的人也没把握。 “李教授一直一个人吗？”陆凝发现了他的目光，开口讲对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是的，除了必要的情报交换，我都是独自行动……怎么？难道你想拉拢我？” “我没这个兴趣。只是我遇到的人比较多，但是二区的人比较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严恪慢慢点点头。 “既然如此，有机会我们见个面吧，喝杯咖啡什么的。” 陆凝发出了邀请，李严恪想了想就接受了，随即便迅速离开了这片区域。 “呼……总算是打发走了。薇茵……薇茵？” 一回头，陆凝就看见薇茵正在仔细打量着徽章，另一只手将那本书摊在地上正在迅速翻页。 “发现什么了吗？” “这枚徽章……并不是什么贵族的族徽，有别的含义。对了，蓝玫瑰徽章，代表了‘奇迹’的含义，授予完成了伟大创举之人。历史上由女王颁发的蓝玫瑰徽章只有二十四个，其中就包括了——这里！【终止了蔓延了半个王国的瘟疫灾厄，以人之力对抗天灾，创下不可能之可能，据此授予‘里苏佛·海托菲尔可’蓝玫瑰徽章，无论后世如何，该功绩将永存皇家荣誉室内。】” 被记录在书上的徽章图案，与她手中的一模一样。 “里苏佛的功绩？那不就是说……”陆凝急忙伸手从薇茵手中拿过了徽章，细心感受了一下，却并没感觉到什么特殊的。 “这不是恶典？” “恶典？陆凝，你在说什么？虽然书上会附加徽章很奇怪，但是也不可能是恶典吧？”薇茵有些奇怪。 “不——难道说——” 就在这一瞬间，地面上忽然钻出了一只手，抓住了薇茵手中的书，随后用力一拽，将书的封底直接扳了下来。叶奈的反应速度已经够快了，把书往旁边一放立刻甩出袖子里的铁折扇，却依然慢了一步，让那只手带着封底缩回了地下。 “李严恪！” 陆凝立刻冲到了书架外侧的过道上，正好看见李严恪缓步走向出口，而另外一个人则从地下浮上，出现在李严恪的前方，对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你的目的是那本书的封底？”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追上来。”李严恪偏过身，从那人手里接过了封底，“有一句话我是骗你的，我已经有了盟友，就是赵汐华所带领的队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来帮忙的常子彬。” “穿墙术……” “小姑娘，我们大小姐让我向你问好。那枚徽章本来也是我们要取的东西，不过既然你发觉了当面动手会很麻烦，我就退而求其次了。”常子彬笑道，“另外不妨告诉你，我的能力并不是穿墙术，而是幻影陷阱，你到我们这里的地面有一部分已经被我变成陷阱了哦。” 陆凝冷笑一声，微微蹲身，直接从靴筒中拔出了手枪。 见到这个东西，李严恪和常子彬的脸色顿时一变。 “我不用追过去，只要子弹追得上你们就行。告诉我那是什么！” “年纪轻轻这么暴力可不好……”李严恪将书的封底给她展示了出来，“你应该知道了。这里是邪恶树的系谱图。” 那本书的封底，确实绘制着邪恶树的图案，而代表十个质点的位置则是黑洞洞的凹槽，除此之外，右下角还有一块扁平的区域，似乎正是嵌入徽章的位置。 “这个东西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 “难道对你有用？” “正如你所说，二区的游客很少，所以有很多东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这边有着你绝对无法想到的线索，相对的，我在之前的十五天里受到了很多约束，甚至寻找恶典也进行得磕磕绊绊……任务也没完成，真是让我困扰。”李严恪转过身看着陆凝，“如今这样我认为正好可以，徽章和封底分开，由我们两方分别持有，也避免了一方出事线索全部断掉的情况。” “二者是可以分开的吗？” “最后当然会合并在一起，这是里苏佛的‘命运’，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一切回归于原点。虽然听起来可笑，但是如今这座充满罪恶的城市，实际上象征着和平。” 李严恪笑了起来。 “但是很多人都期待着将这份和平撕碎呢。” “胡说八道。” 薇茵从书架后走了出来，明显是生气了。 “尽管我在这里住了很久，可就算是我也不会说这里是个和平的地方。你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找个理由让你的行动合理化。命运？里苏佛一个死人还能有什么命运可言？” “执着的丫头，里苏佛的死直接促成了都市的建立，你认为是什么？这本书的封底，整个城市的规划……我不妨再提示你一些信息吧，在世界各个国家的神话传说中，都不乏一些神明的身体化为高山长河之类的传说。你在调查这件事对吧？那就沿着这个思路去想想，想想这座城市。” 说完，他又看向了陆凝。 “我会赴约的，你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吧？程雨润那个家伙虽然很烦人，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办得周到的。到时候我会多告诉你一些东西。” 说完，二人的身体忽然一同往下一沉，直接没入了地下。 38 新遇和旧识 陆凝将枪重新放回了靴筒。 对她携带这种凶器进图书馆薇茵也没过问，她现在发愁的是那本书怎么交代，毕竟对于一名学生来讲，损坏了如此珍贵的书籍资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先不要担心这个，和你教授解释一下应该可以，重点在于……你既然知道了蓝玫瑰徽章，那么能够从这条线索中得出什么结论？” 转移注意显然很有用，薇茵虽然还是愁眉苦脸，不过很快就回答道： “徽章的颁发当然是有记录的，从这条记录入手的话我们就能找到确切年代，然后研究里苏佛当时究竟做了些什么。历史既然存在就不会被轻易抹去，任何一个细节都能让我们再现当时的情景！” 一旦开始联想，薇茵的脑子就转得非常快了。 “这么说来，里苏佛的死亡——神明的遗骸——我想我知道了！他的能力，他的——” “不要说出来，薇茵。”陆凝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薇茵这才发觉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连连点头，将书抱在怀里也不肯松手了。 “蓝玫瑰，历史上一共只颁发了二十四次，而历史上爆发过瘟疫的时代和地区也都有记录可以查，只要时间对应得上，我就能推算出大致年代来，进而确定都市的建立时间范围！谢谢你们！这下我的研究会有很大的突破了，只要能从里苏佛的手稿中得到一些关于当时的只言片语……我给撒修打电话，事不宜迟！” “那么这个徽章我就先留下了。” 陆凝将那枚徽章放入了口袋里。 “陆凝，尽管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所商谈的是什么，但光凭猜测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薇茵的神色严肃了一些，“那个人，他取走的东西是不是很重要？李严恪，我听说过他，他在神秘学和符号学方面有卓著的研究成果，但脾气不好，不喜欢和人交流，很少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性格。”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三人边聊边往图书馆门口走去，正好碰到另外两名教授一同走进了图书馆中。 左边一位长相粗犷，样貌是非常豪迈的样子，红褐色的头发和胡须都连在了一起，体格壮硕得和运动员有一拼。而右边那位的头发则是银色的长发，蓄着短须，瘦高的身材，带着学者一般的温文尔雅感。 “薇茵？”银发教授进门看见了薇茵马上微笑了起来，“又来图书馆？” “菲斯特教授！雷明顿教授！早安！” “哈哈哈，没过中午都是早安，这话没错！” 粗犷的男人摸着胡子大笑了起来，完全不顾图书馆禁止喧哗的规矩，当然也没人敢去管这个人。 丧尸教授——这个样貌粗野的男人在生物学和基因研究方面有着无可比拟的造诣，甚至传言他在罪恶都市已经研究出了真正的丧尸病毒，之所以没有散播只是他心情好而已。 而银发教授，恶魔导师菲斯特同样也是在物理领域内登峰造极的名人，若非其实验研究过于危险而被学术界除名，恐怕在这个世界的名望也会如牛顿、赫兹、朗道、爱因斯坦等人一般。 闻名不如见面，陆凝稍微看了一下薇茵和两人的交谈，便明白他们为何是学校里极为有名的教授了。 他们并非孤僻的天才，相反十分乐于和别人交流自己的想法。哪怕像薇茵这种和自己领域八竿子打不着的学生也能聊得非常愉快，无论是直爽的雷明顿还是细心的菲斯特都在聊天时也注意到了同行的陆凝和叶奈，而且非常熟练地将二人带入了正在谈论的话题中。 口才、能力、人格魅力无一不备，就算知道这两人曾经做过什么事情，陆凝也实在很难在这种交流中将他们和那些事联系在一起。 “历史这方面我真是不太熟悉，菲斯特可能做过研究吧！毕竟学物理的好像都喜欢看看名人传记之类的？” “学物理就给你留了这么个印象啊？”菲斯特无奈地摇头轻笑，“不过你要是问我的话，我倒建议你找一找四楼的影绘馆，那里保存了大量的拓本，多是从一些石碑壁画之类的地方拓下来的影印，你要知道文字记述不了的东西，却会保存在物件上。” “可是我在鉴定方面并不是专家……” “哈哈哈！这有什么难的？菲斯特你反正也没事干，不如陪她做做这个课题？也正好休息休息你那个被公式和定理塞满的脑子！”雷明顿直接拍了拍菲斯特的后背，陆凝甚至能听见响亮的“砰砰”声。 “教授？”薇茵有些疑惑。 “咳，咳，业余爱好。虽然这家伙说话粗鲁，不过你需要的话来找我也没问题。” “那就谢谢教授了！”薇茵直接一个弯腰鞠躬。 菲斯特笑笑，又看向陆凝和叶奈：“你们两个看年纪还没读大学？既然能陪薇茵在这里找书也是对知识感兴趣吧？也欢迎你们随时到我的办公室来，等你们上了大学说不定能进我的系……” “算了吧！物理多难精通啊！多少物理学家一辈子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还是我们实验室好玩，你永远不知道经过几十代筛选培养过后的细菌会发展出什么特性来——” “滚蛋！你少把自己那种变态爱好教给年轻人！”听到雷明顿诋毁自己的学科，菲斯特顿时怒了。 “教授……那个……”薇茵赶紧打圆场，“刚刚有个事……有人和我抢一本书，结果封底被人拆下来了，我现在想借……” 雷明顿一听，也看见了薇茵手里那本书的封底没了，马上恶狠狠地呲起了牙：“什么人在图书馆还抢书？让我看见非得把他扔进培养房里关三天。没事，我给你写个纸条，直接和管理员说就行。” “谢谢教授！” “冈克呢？”菲斯特左右张望了一下，“你导师不在？” “教授他还有几个项目在忙，把我带过来说了下情况就走了……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呢。” “那家伙，天天忙得要死。”雷明顿嗤笑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写了张纸条，交给了薇茵。 “我现在有些别的事要研究，菲斯特教授来图书馆也是有事吧？我回去发邮件和您预约个时间？”薇茵拿过纸条，心头也是一块石头落地。 “行，这个礼拜我都有时间。”菲斯特点点头，“安息日，多陪你那个小男朋友出去玩玩吧，难得的假期。” “嘿嘿，教授您懂我们。” “我又不算太老。”菲斯特笑了起来，随即让开了道路，“行了去玩玩吧，你们这个年纪不该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样在图书馆发霉。” “图书馆会生气的哦。” “那先把我贡献在这里的论文和书都吐出来。” 菲斯特摆摆手，随即和雷明顿一同走入了里面的书架之间。 =================== 离开大学之后，薇茵要去七区找撒修会合，而陆凝和叶奈则还不忙着过去。 约定晚些时候再见之后，陆凝就带着叶奈走进了那间熟悉的网吧。 古桐还穿着一身保安服装坐在一台饮水机旁边发呆，突然看见陆凝进来顿时眼睛一亮。陆凝直接走到前台开了个包间，然后路过古桐的时候直接告诉他让他送两听饮料到包间里。 等到饮料送到之后，陆凝第一句问的就是：“你怎么还没走？” “我也想走啊。”古桐苦着脸，“我手机APP锁了啊，不光看不了任务，这次通讯也全断，就算发脱离指令也发不出去。” “那你怎么办？” “任务时限到了我会自动脱离的，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看古桐那自信的样子，陆凝不禁怀疑他以前是不是也这么惨过。 “算了你有门路就好，这几天过得如何？” “好点了，反正无债一身轻，这次顶多就是没分了，也不会扣我多少，毕竟任务都锁了。” “你打算就这么缩到最后？” “昨天出去找了一圈恶典，结果没找到，我就觉得这事大概也不靠谱……” “这是不靠谱，但是也不光是这个啊，难道你就没调查点别的？” “你是说能力者吗？我就是认清了这个事实才缩着的。” 古桐面露一个为难的神色。 “你们要知道集散地的场景难度又不是靠力量强弱来划分的，就算一阶场景里打起神话战争位面碰撞也不奇怪，所以我们也得清楚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该缩啊。” “还有这种总结的人吗？”叶奈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要是给我们分配了能力，或者特殊能力容易取得，那么我们也能对付一些能力强的敌人。但是这次的场景不给初始能力又难获得，敌人……是已经牵涉到时空未来、认知因果这一类能力的话，那明显是不能打啊。”古桐说得理所当然。 “那为什么是可选任务？” “可选意味着死亡率高！只要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都可以列入可选！你们要挑战是你们的事，我只要能活着就可以了，我的存款够……” 叶奈摇摇头，偏头看着陆凝：“这个人没法指望了，陆凝，游客一旦选择退缩，除非强制任务，否则谁都拉不回来的。” “拉不回来？古桐，那至少先告诉我们，你从哪里得知这次的敌人能力涉及时空和因果？” “很多东西都很模糊啊，这不就是干扰了我们的认知吗？和集散地那种不一样，场景里查不到就是场景的问题。至于时空因果……我就这么一说。” “你绝对知道点什么！” 虽然古桐依然是那种惫懒的模样，陆凝却不信他。 要是一阶遇上这种人还不奇怪，但经历过了升阶考验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停下就是失败？他就真的不担心这个任务结局是全场景的毁灭打击吗？ “你问我也只是这么多，这都是经验啦，老生常谈，你去集散地问几个经历过很多场的都会这么猜测。时空能力不稀奇的，麻烦的是场景本身是时空诡计，但就算如此，我们没能力也别和那种能力硬碰硬啊。” 古桐一边摆手，一边摸向了门边。 就在此时，叶奈瞬间开扇，一步便抢到了门口，锋利的折扇边缘直接压在了古桐的肩头，指向了他的喉咙。 “把话说完再走！” 被指向了要害，古桐却并没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伸手捏了捏扇子。 “铁的？重量不轻啊，能搞到这种东西说明你背后的能量也还可以嘛，但是小姑娘，我虽然看上去颓废了点，也是练过的啊！” 他猛地一个吞胸收腹，避开了扇刃，随即就是一拳自下而上黑虎掏心。叶奈立刻一转扇子，拦在胸口，被古桐变拳为掌，一把推上，他的力量不小，叶奈连退两步才稳住身体，这个空档古桐已经夺门而出了。 陆凝则坐在旁边一动都没动。 “陆凝！你的枪呢？为什么不拦住他？” “拦住他没什么用。”陆凝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饮料罐，“上次我见到他时，他是惶惶不安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的状态，所以强制任务没完成应该是真的。然而这次他有了底气，这个底气不可能是我们这些普通游客给他的，因为那样隐瞒我们没什么必要，就像之前李严恪那样。但是呢，如果他成为了……嗯，应该不会是，所以我很想知道到底给他底气的是什么。” “我没听明白……” “我在接饮料的时候，在他身上放了监听装置。本来是礼尚往来，不过现在，我想我们已经接近另一位‘特殊游客’的真实身份了。” 陆凝将饮料放在了桌上。 已经敌友不明的人给的东西不要喝，谨慎行动准则。 “我们现在追？” “急什么，让他跑跑路也好，虽然有人给他竞争的资本了，但我估计他多数时间还是在这里窝着。”陆凝拿出一个U盘，“现在我要看看程雨润给我留下了什么有用的东西。” 七十二个小时已经过去，如今也是解锁的时候了。 程……既然是同一个“程”，至少也别让人太失望啊。 39 游客笔记 【既然你认识我的妹妹，那你也可能知道我们的家族曾经从事着什么样的工作。长话短说，我在这段期间并没有得到什么可以增强实力的方法，毕竟我的目的已经不在于此，仅仅是将在这个场景中的所知告诉你，作为盟友最后的赠礼。 游客在我们离开后大致会分开几个阵营，幸运的是这次场景里的游客虽然个性都有不同，但没几个彻头彻尾的恶棍。只是你需要防范其中的两人。】 岑暮兼和尚迟。 程雨润用加粗的字迹着重提醒了出来。 【岑暮兼此人我不甚熟悉，但根据我和他的几次见面来看，他的所言不尽不实，也没有将知道的东西全都说出来。鉴于每个游客都会这样做，我并不想无中生有地指责他的这个行为，但多年经验还是让我对他留了个心眼。如果你需要和他见面，最好多加提防，他应该是对弱小者怀有恶意的那种人。处于性格方面的自大和畏难，你很可能会被他归类于“弱者”这个群体，像那样的人是不会在乎弱小者的想法的。】 程雨润对岑暮兼的判断大部分都是准确的，只可惜他没想到自己就在离去的那晚就和岑暮兼发生了你死我活的争斗。 而另外一人就很有名了。 尚迟，人偶派对的暗杀部，在这个二阶集散地统领所有暗杀部成员的分队长。 会加入那个组织的人无一不是恶贯满盈之辈，就算是看上去稍微正常一点的尚迟其实也同样如此。 毕竟只是处于二阶这个层面，又不在乎明目张胆地行动，尚迟的过去早就被上层的高阶游客们利用权限查出来了，但他们却没办法动手来处理这个人。 这是一个不懂得原谅的人。 从孩提时代开始，尚迟就会记住每一次和别的孩子发生的口角争斗，他从来不理解为什么转过天那些曾经互相大吵大嚷的孩子就能再次玩到一起。在上学之后，尚迟逐渐发现周围的人全部都是如此，只有自己能清楚记得每个人得罪过自己的每一件事，并且逐渐积累着对同学、老师甚至父母的憎恨。当他了解这件事的同时，他也明白自己是和别人有所不同的——不同意味着被排斥，这并不利于他的正常生活，于是他选择了忍耐，成为了人们眼中的好孩子，甚至被评为品学兼优。 可忍耐是有限度的。 只是一个偶然的契机，尚迟被一名同学恶作剧吓了一跳的时候，回应那个同学的并不是日常伪装出来的笑容，而是恶魔般的眼神。那之后，那名同学消失了整整三个星期，最后人们在一口枯井中发现了他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次作案并没有被发现，一切被归为了偶然的事故。但尚迟意外地发现了这次类似于“发泄”的行为一次性释放出了自己所积累的大量憎恨，那一瞬间仇恨转化为畅快的感觉简直令人着迷，他从未如此感谢自己不懂得原谅这个天分，也迷恋上了那一瞬间的释放所带来的精神愉悦。 于是，他开始主动寻求“压力”。 用全力去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选择最难的专业课程，进行真正的军事化训练，一切的一切在令自己飞速成长的同时，也累积了大量的“憎恨”。在一个暴雨的晚上，他在请过长假后潜回了工作单位，用砖头一个个拍碎了所有同事的脑袋。 没人发现。再次作案的尚迟已经准备了一切不在场证明，为此甚至背诵了全部的法律条文和司法检查程序来给自己“加压”，他又一次成功了，并且发现自己已经逐渐掌握了累积“憎恨”的量有多少。 在此后直到三十五岁的人生当中，尚迟一直在重复着这个过程，他可以用几个月甚至几年来扮演一名优秀的员工、贴心的朋友、孝敬的儿子、温柔的丈夫……直到那一刻来临。 而当他的妻子向他要求去打听孩子上重点学校的门路时，就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被“触发”了。 亲手杀死了妻子和孩子以后，尚迟带着极度兴奋和憎恨的混合感敲响了邻居的房门，却不料当天邻居家恰好有名警察朋友来拜访。 …… 陆凝回忆起自己和尚迟的两次见面。 平凡、普通，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对方是人偶派对的人，她连对方的杀气都感觉不到。 她毫不怀疑对方如今也如同活着的时候那样，积累着“压力”。正如程雨润所说，这个人的危险度相当高，如果让他掌握了什么特殊能力的话只会更加麻烦。 “我们要杀了他吗？” 叶奈忽然在旁边发问，她注意到陆凝看着尚迟的资料已经半天了。 “有机会的话。” “不用有机会，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找到他……” “对方可能获得了能力，你不一定打得过他。” 陆凝阻止了叶奈。 她这个直来直去的思考回路也是特别危险的一种人，但好歹对于游客还没多少危险。 “我看看剩下的游客名单。” 【根据开门人提供的信息，这个场景内的普通游客一共二十二人，已经全部探明身份，并列出了介绍信息，除了你、我和司方乐以外所有人都附加了一些在场景内的活动资料以供参考。也许对要打最终决战的你能有帮助。】 赵汐华、常子彬、杨晴羽的三人小队。 江山皓、江山络、刘东云、谭啸和魏文扬的五人小队。 暗杀部的尚迟。 二区大学教授李严恪，网吧保安古桐。 专精刺客的小早川雄一和柏木和贵二人组。 私家侦探周厉。 收藏家罗瑟斯。 贵族后裔卢克。 著名画家张玉风。 歌手岑暮兼。 开门人的助手十文字叶奈。 最后算上程雨润、司方乐和陆凝，一共二十二个，全部探清。 “哇……连我最开始酒吧打工的资料都有……这人怎么调查的啊？”叶奈在旁边看着自己的介绍惊叹出声。 “别说你了……” 陆凝往下一划，进入了下一页。 【开门人的身份我大概已经确定了，你应该不认识这个人。她的名字是风间理绘，一名老资历的二阶游客。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场景是她为升阶做准备，通过人们对她的传言和评价，她应该是一名走能力获取和猎杀以取得分数的游客，比较擅长单人或者三人以下的小队行动。她的风格比较中立，不喜欢拉团队，也没有很强的攻击性，但也别指望她会援救哪个陌生人。】 下面又是事无巨细地写了一堆性格剖析之类的东西，陆凝侧头瞥了一眼叶奈的表情，就知道程雨润基本又猜对了。 对所有游客分析之后，就是十分详尽的场景解析了，程雨润这份如同报告书一样的解析看起来也相当累人。其中大致归纳出来他分析的也就是四个部分。 第一，都市的顶层管理人，天国理事会的组成者为十恶德所代表的十名成员，但在其下应该还有七宗罪所代表的七名隐藏人物。不确定他们的强度，并且根据名额和宗教典故来讲，这十七人所持有的应该都属于源质之恶的范畴。 第二，牺牲者俱乐部最好不要指望，冷酷点说这就是场景准备的炮灰角色，用来临时挑动天国理事会神经的一根细刺而已。真正想要摧毁天国理事会恐怕要从上层关系着手。 第三，恶典可以收集，作为场景里提供的线索，这里面应该有什么相关东西。但能力不要继承，不光是因为开门人警告的关系，还因为目前天国理事会成员的能力尚未确认，场景中是可能出现“控制能力的能力”的。 第四，五区不对劲。 “五区有什么不对？”叶奈看到程雨润语焉不详的描述，脸上全是懵的。陆凝也不知道程雨润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按理说五区作为开门人原本拥有的地方，自然由她自己去处理，并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了吧。不过排除了这个，这份资料对我们来说也是很有价值的东西了。叶奈，开门人有没有和你说过她之后的计划？” “没，她怕我说漏嘴……” “唔，那就换个事情，你的出身是四区对吧？你知道那里的斗兽场都是什么时候开门吗？” “这个倒是清楚，斗兽场一般每周的周二、周五和周日有三次小斗兽，除此之外每个月的六号、十七号和二十八号都会进行一次大型斗兽，节假日休息，大斗会覆盖小斗。规矩差不多就是如此，如果有特殊事件会另行通知。” “那不就是说明天有一场大斗兽？” “是的。” 陆凝想起自己上次去的时候是周六，似乎正好错开了开门的时间。 “斗兽场有什么准入条件吗？” “普通观众是有钱就可以进的，贵宾我就不清楚了。我这个身份你也知道，本来就是个穷人，能知道这些还是我打听过的结果。”叶奈耸了耸肩。 “那我们明天过去，也顺便想想办法去贵宾区。” 如果是钱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可要是还有什么别的条件，那就还要好好想想了。 陆凝拔出U盘，关闭了电脑，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此时上面的光点正在沿着一条地铁线路快速移动，正在往六区前进。 “叶奈，你去六区盯住古桐，看他和谁见面。这把短剑恶典我也用不着了，找机会交给开门人。另外注意安全，古桐背后的靠山说不定是有超能力的。” “哦……哦！好！” 不知为何，叶奈忽然变得神采奕奕。 陆凝并不能跟着叶奈去，盯梢这种事她还不是特别擅长，手头还有一大堆事需要处理呢。 坐上了前往七区的巴士后，陆凝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江山络。 “陆凝，你是不是给魏文扬了一个芯片？” “对，但是后来就没消息了，我一时用不到就把这件事推后了，怎么？出事了？” “魏文扬死了，他的身上被纹了一个白蝴蝶。” “死了？怎么死的？” “死了大概三四天了，我们发现的时候人都臭了。他手里还握着你那枚芯片，我们也查到了白蝴蝶杀手的消息，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三四天？” 陆凝之前的猜测被这个时间直接推翻了。 “不可能，安息日才开始的恶典继承，三四天前白蝴蝶杀手怎么可能行动？那个时候——” 万一不是呢？ 恶典能唤醒能力，可又不是只有恶典才能唤醒能力！ “那个芯片的破译结果呢？” “硬盘全部被格式化了，结果找不到。不过我已经拿到芯片了，那个电子器件的店主你记得吧？我找他帮忙进行了破解，反追踪了一下信号源。” 江山络稍微顿了顿。 “芯片的一个监控信号来自于一区，研究所的十五号楼，这栋楼里所有的研究员正在研究的课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论超能力的产生和激活。 “这座都市不仅是天生的超能力福地，甚至还在自主研发如何使普通人激发潜能。我找过了所有十五号楼发表出来的论文，凡是需要进行实际实验，并通过验证的结论，都必然有一个签名。Labyrinth。” “你们怀疑白蝴蝶杀手是一区的手笔？” “应该是实验型号，当我希望攻入内部存储的时候，店主拒绝了我，他说他还想活得长一点。我觉得应该是你芯片里包含的某些信息引起了魏文扬的兴趣，他对一区发动了黑客攻击，但被发现了。” “今天的消息你看到了没有？白蝴蝶杀手再次作案？” “你用了再次这个词，而且你前面也说不可能……陆凝，你已经杀死过白蝴蝶杀手了是吗？” 处于冷静和愤怒双重状态下的江山络，敏锐地感觉到了陆凝话语中所包含的信息。 “谈不上杀死，但之前的那个白蝴蝶应该是不存在了。如果这是一名新的杀手，又是从一区诞生的，那这个人再次出现只能说明实验依然没有完结，还在继续进行着。” “告诉我，你见到那个杀手的位置。”江山络用不容拒绝地口吻说道。 40 第五个源质 为了便于称呼，就称呼其为“残酷”好了。 毕竟是残酷这个源质的目前持有者，如果不能称呼，也就很难继续讲述相关的事项。 能力为【不明】。 由于【不明】的过去，而产生的让一切有关于自身的认知都【不明】的能力，同时也是为了彻底掩饰自己的神经质和恐惧心。即便夺取了五区，取得了源质之恶，但“残酷”依然生活在不安和焦躁之中。 【不明】不存在距离问题，凡是有关自身的事情都会被各种偶然打断，或者被人不经意地略过，甚至也没人能察觉这里面的问题。然而即便是如此彻底的能力，依然不能让“残酷”完全掩盖自身，每当能力发生反应的时候，就会开始惴惴不安，生怕什么人能绕过自己能力的范围发觉自己的存在。 “残酷”见识过太多可怕的能力了，甚至暗中拜访过了几名天国理事会的成员，却只是远远见到就逃开，不敢接近。 从内心伸出，“残酷”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和那些人平起平坐。 十区，黑市之中，鬼婆婆的帐篷，就在这个黄昏时分被人掀开了帘子。 看见那个浑身裹在黑色衣袍中的人，鬼婆婆少见地愣了一下，凭她的眼力无法看出本身情况的人已经很少了，眼前这人就是一个。 “今天已经收摊了……” “我要占卜！多少钱我都愿意出的！请给我占卜！你不是能够窥破命运吗？” 来人大声嚷嚷起来，用发抖的手将一把金币拍在了桌子上，也将旁边装着大阿卡纳的牌盒震倒了。 三张牌从不算很大的桌上落下，掉落在了黑袍人的脚边，发出微小的声响。鬼婆婆颤颤巍巍地拿起一盏油灯，点亮，照向了黑袍人的脚边。 “天黑了，我看不太清，你能说说落在地上的是哪些卡片吗？” “隐者……” “正位置还是逆位置？” “我看着是反着的，有什么意义？快点告诉我！”黑袍人不耐烦地大吼了起来。 “过去……自卑、担心、有些幼稚……接着呢？” “月亮，正位。” “不安的卡牌，你不满足于现状，你还没有使用自己的全部力量，你的内在依然有着尚未可知的潜能……” “还有吗？还有？哈哈，哈哈，果然，我不必总是如此，没错，没错。是的，如果那些家伙一直在探询我，就全都处理掉就可以了，多么简单的事情？我……我不害怕……” 黑袍人发出了怪异的笑声，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帐篷。 鬼婆婆也没出声挽留，费力地挪动身体收拾被弄乱的桌子，也捡起了地上的三张塔罗牌。 逆位隐者，正位月亮，分别代表过去和现在，但是…… 代表未来的牌，被鬼婆婆捡了起来。 “正位置的死神……可怜的人……” “残酷”往黑市的出口走去，却在路上被几个疾跑而过的人撞上，由于猝不及防而摔倒在了地上。 “该死的，这个地方的路总该收拾一下吧？天一黑什么都看不清！” 对方也差点摔了个跟头，扭过头却没看见地面有什么不平整的地方。 就在此时，路灯忽然亮了起来。惨淡的白色光线落在撞上“残酷”那人的脸上，那是一名年纪大约三十岁，容貌平凡的男人。 但是“残酷”认得这张脸。 “残酷”见过大多数天国理事会的成员，也知道他们的容貌都是什么样子。Dr.D的很多身份在其眼中都不是什么秘密。 Detection。 “怎么回事……” 毕竟是十区的管理人，哪怕只是一部分，对方也立即察觉到什么地方有问题了。 “该死的——” “残酷”瞬间反应了过来，反手从袍子下方抽出了一把匕首猛扑了上去。 【不明】完全遮盖了他所有的动作甚至在人们眼中的认知，Detection根本没能防御攻击，甚至他都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在开启能力之前，喉咙到腹部就多了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不走运……就算只是出来算个卦也会发生暴露的风险……难道我的能力还不完备？我在想什么？这家伙是Dr.D啊！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查出我的身份的，然后从我手里夺走我的一切。”残酷抱着脑袋，盯着地上的尸体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却忽然看见对方口袋里掉落的笔记本。 “需要出动本体来运送的东西？” 这激发了“残酷”的兴趣。 笔记本上的记录，是“叛乱者”。 尽管天国理事会在城市里具有超卓的地位，也能容许很多恶行，但仍然有着一些底线。这种底线因人而异，“残酷”非常好奇那个医生的底线究竟是什么。 【十文字叶奈，四区逃离后不知所踪，几次出现是以完成HELLSPEED上的任务为目标。最近的行动在搜集恶典，危险评估程度升高，必要时命令Death前往清除。】 【江山皓，异常调查行动。行动目的不明，但已经有指向天国理事会上层的趋势，疑似具有敌意。其妹妹江山络同样，但近日已经转移目光。必要时命令Deny前往清除。】 【周厉，侦探，似乎已经发觉五区和一区所留下的暗线，不宜暴露。已命令Destiny前往清除。】 【陆凝，疑似死亡。此前已经查获十区诊所线索，追查有关医生的事件，调遣嫉妒前往查探，一旦发现存活予以清除。注：心脏、肾脏和角膜为关键器官源，尽量不要损坏。】 “什么啊，你这老东西不也是挺怕被人找到的吗？难道你的本体和我一样弱？”“残酷”轻轻搔动着下巴，“五区和一区的暗线？什么意思？我的地盘上难道已经被你渗透了？你在密谋些什么？还有这些人……怎么都市里多了这么多喜欢查来查去的家伙……” “喂！那边是不是死人了！” 到底还不是深夜，周围总有行人经过的，地上的尸体很快就被发现了。 “回去好好琢磨一下，这帮家伙在干什么？我是不是太过担忧自己的近况，忽略了其余成员之间有什么阴谋了？这帮家伙没一个好东西……” “残酷”拿着笔记本站起来，让过往这边赶来的几个人，向着反方向离开了。 ========================== 陆凝和薇茵已经来到了那座里苏佛的旧居中，而撒修的休息时间在下午三点就结束了，他只能回去继续工作。 白天房子的二楼是上锁的，而且人来人往并不适合偷偷潜入，两人便坐在薇茵的房间里面聊天，薇茵也给陆凝看了一下她所研究过的那些资料的总结报告。总体来说，她所追查的各个方面都有了眉目，猜想也都比较贴近事实，只是缺乏有力的佐证。 在此期间，陆凝收到了叶奈的一条信息。 【古桐进入了市政厅，那里的戒备太严密了，我要找一条隐秘的路径，先不和你联络。等我出来会再联系你。】 【注意安全。】 而后，就没什么音讯了。 夜幕降临之后，薇茵打开门偷偷往外面看了看，确认了别的房间没有什么动静了，便背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背包叫上陆凝，二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二楼台阶。 从楼梯上去，顶端被一扇结实的铁门挡住，门上有四个锁，看架势就是不想让人进去的样子。 “越是这样越是令人好奇了啊。” 薇茵狡黠的一笑，从包里摸出了一套撬锁工具开始一个个锁孔折腾起来，陆凝则站在旁边望风。 四个锁需要的时间不短，陆凝不好打扰薇茵聚精会神的工作，便自己开始想是否有什么遗漏是需要近期去调查的。 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一区，拉比林斯，无神论。相关线索是能力研究计划和白蝴蝶杀手，周厉也索要了那里的一栋楼的工作人员名单，还有就是被安息日活动避开了。二区，书库，愚钝。相关线索是大学图书馆里面储存的里苏佛徽章和那个逆卡巴拉的树形图。三区……茉拉·珈诺，拒绝，孤儿院，线索少得可怜。四区，无感动，空想，线索是斗兽场，疑似有Dr.D的插手？五区，残酷，博物馆里面堂而皇之的里苏佛信息，还有那里是风间理绘曾经管理的区域。六区——等下？” 陆凝察觉了一点问题，但还没意识到。 就在这时，门发出了咔哒一声响，薇茵用力往里一推，铁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陆凝！我成功了，进去吧？” “啊，好。” 眼前的事情更加要紧，陆凝应了一声之后跟着薇茵走进了那扇门里。 二楼并没有多少灰尘的味道，显然是时常有人打扫。这一层的布局和一楼的差别很大，房间多数呈现奇特的六边形设计，而且地板和天花板也分别向下和向上有稍微的角度，并非平面的样子。 “这里怎么会这样？” “不清楚，但是我猜这其实是亵渎的意思。” 薇茵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不论如何，这里这个屋子既然维持了原貌，我们就不要忘了这是皇家医学协会给里苏佛的房间。” 陆凝有些明白薇茵的意思了。 虽说是私人房间，但出于当时的建筑风格和这座房子的用途来讲，墙壁和天花板上原本应该是有一些壁画才对。 “里苏佛虽然成长在神学环境中，但从他能研究出瘟疫治疗方法来看，他的科学方面造诣也相当之高。我此前咨询过雷明顿教授相关的东西，他告诉我在那个时代的科学家一般都是身兼数门的知识，而非现在这样学科分明的状态。” 薇茵拉开了沙漏形状的书架门。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房间看上去很碍眼？” 陆凝点了点头。 不仅房间形状怪异，里面的家具和物件设计也都是形状独特，不能说没有美感，但看着相当别扭。 “科学越是研究，就越容易惊叹于宇宙造物的奇妙韵律之中，但是这个房间将所有的自然美都破坏了。” 薇茵拿出书架上的一本书，那是一本正方形的书，封皮和封底上都没有任何标识，好像只是单纯地用牛皮纸做了个封面而已。 “确实……角度倾斜很奇怪，总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黄金分割。”薇茵说道，“里苏佛打算破坏的并非传统意义的信仰，而是自己过去所相信的一切。” “但他还依赖着自己所学到的一切知识。” “就是这样的扭曲才使他的心理出现问题了吧。等等，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本书是里苏佛的秘密记录，是关于他的信众的……” 忏悔录。 那上面记载的全部都是罪行，虽然年代久远，但那一桩桩罪行的记载依然如同浸染着血液一样鲜红，不知道里苏佛使用了什么墨水。最初的笔记是平稳的，但随着越积累越多，后面的字迹也逐渐变得扭曲躁动，似乎在反映笔者的心情一般。 直到最后—— 【如果神真的存在，那为何要允许“罪”流传于人间呢？我已无法作为一个旁观者去倾听这些罪人的讲述，我对受害者感同身受，所以我已经失去了作为一名牧师的资格了吗？ 我向大主教寻求一个答案。他告诉我，神是存在的，但只有虔诚的人才能听见神的声音。 ——我从未聆听过。 一直以来，我以我所认为的“善”，劝导着来到我这里的信徒。我认为自己正在遵循着神的旨意来传播这些，但是我是错的。 神如果存在，就从未爱过我。 我所进行的一切行动，都是出自我本人的意愿，和所谓的神明无关。 我即是神。】 咔。 微风顺着窗户吹入，卷动了窗帘，让外面的湿润雨水气息冲入了室内。 那个窗户，应该是关上的。 陆凝举起手枪，对准了窗户那边，此时此刻，那里已经斜倚着一个穿着深蓝色雨衣的人影，外面不知道是从哪里照过来了异常明亮的灯光，使得陆凝无法看清楚对方的正脸。 “稍微有些不安，所以看了一眼这里的情况。” 那人自言自语着，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经过书桌时，手指轻轻拂过了书桌的表面。 “有两只老鼠，闯入了这里吗？这里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就算是空的冰箱，人们也不会喜欢有老鼠钻进去的。” 由于正在转身，陆凝终于能看清他的脸的一部分了。 右侧的眼睛，是一整块的深蓝色宝石。 41 “编织” 男人抬手将雨衣的帽子摘下，他并没有掩藏自己的容貌，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既然是两位女士，那么必要的礼仪也不可少……” 伴随着低声的咕哝，他微微欠身。 “非常遗憾我们居然在这样一个恶劣的天气和时间见面，我本以为我们的初遇会更加愉快一些，陆凝小姐。” “你知道我？”陆凝警惕地看着他，身体慢慢向后退。 “你应该听说过我，彼得·夏洛，这是我喜欢使用的名号。茉拉的代理人，尽管你并不值得我亲自来动手，但如果你能将茉拉引来就再好不过了。” 男人见陆凝后退，也不阻拦，只是带着大局在握的笑容看着。 “你是贪欲的管理人？” 陆凝此刻也顾不得暴露给薇茵什么情报了，她也没想到探索这么个地方居然会引出整个八区的管理人来。 “没错。我们之间当然是允许竞争的，所以对于你我并没有什么恶意，毕竟这次见面都算得上是偶然而已。可是茉拉……我们的小公主似乎对天国理事会的竞争有什么误解，导致她对我们每个人都充满了敌意呢。” “你都知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你见过我的代理人了吧？从她的能力上难道无法对我的力量窥知一二？” “别跟他废话了！快走！” 薇茵在陆凝移动到自己身边时，迅速将一颗闪光弹掷向了彼得的脚下，同时拉着陆凝转身就跑出了房间。 剧烈的光华一瞬间将整个房间照亮，然而彼得却如同早就知道一般，提前挡住了眼睛。 光芒消失，两个人也已经跑出了房间。 “哎呀呀……看来不多施加一点压力，你是不会向茉拉求救的。”彼得并不着急，悠闲地跟着往门口的方向走去，“逃跑是没有意义的，在我的‘编织’能力下，我能随时追上你们……” 就在迈出门的一瞬间，他踢到了另一个早就布置好的绊雷。 金属圆筒骨碌碌地滚动到了地上，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但并没有炸开，自然也没能造成任何震撼效果。 “陷阱、诡计，这样的东西都是没什么用的。” 彼得瞥了一眼，并没走向楼梯，而是沿着走廊向一个拐弯处走去。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能力者吗？” 陆凝和薇茵前后从窗户翻出，顺着排水管线直接滑到了楼下。薇茵一路上还在惊讶于对方的出现。 “他是管理人。” “管理人？他还真是？我以为是虚张声势呢！但是那家伙给人的压迫感为什么这么强？我以为……” “小心！” 陆凝紧急拉住了薇茵，没让她被前方忽然出现的车辆撞到。 “红灯？等下……刚才明明可以通行……” 二人看着面前的滚滚车流，只能选择绕弯，然而没跑多远，不远处的一个消防栓忽然炸开，里面的水流猛地喷射出来，将两人截在了路中间。 陆凝急忙往后看去，彼得·夏洛已经不紧不慢地向着两人这边走了过来。 “我们绕过去！” “别！” 薇茵从马路上绕过消防栓，然而就在此时，一声炸裂的响声从路面传来，一辆轿车的车胎忽然炸裂，司机没能把握好方向盘，车子一歪就往薇茵的方向撞了过来！ 陆凝迅速一扑，抱着薇茵滚到了旁边，高压水流冲击在身上宛如被重拳击中，然而侧边不到一米处擦身而过的失控轿车却更加令人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 哐——轰！ 车和附近的房屋发生了撞击，很快便引发了爆炸，一时之间尖叫声和哭喊声响彻不绝。彼得走过了燃烧着的房屋，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 “怎么……” “唔……” 陆凝勉强爬了起来，却发现被她扑翻过来的薇茵有些神智不清，而就在不远处的地方落着一块消防栓的残片，刚刚翻滚过来的时候肯定是不小心头撞在上面了。 不，应该不是不小心。 陆凝抬头盯着彼得，这应该是她第二个正式接触的天国理事会成员，果然也是个十分棘手的人物。 “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走向种种不同的结果，由一条过去而引发所有不确定的未来，正因为如此，人们的生活才会充满未知和奇迹。”彼得在距离两人三米左右的地方站定。 “这就是你的能力？” “编织。”彼得点了点头，“我能够收集到未来，也能推断事物发展的无数可能和必然结果，我将这份才能赋予了我的代理人，虽然我掌握了贪欲，但我也是个很大方的人。” “但是……”陆凝冷笑，“你不光能预知未来。” “是的，编织未来才是我能力最关键的一环，你玩过那种多线路的游戏吗？这个世界上的人对我而言都只不过是游戏里的NPC，而究竟点选哪个选项，让游戏按照哪条线路发展，都是我这个‘玩家’说了算的。”说着，彼得抬起手指向了陆凝的头顶。 这里是一栋有些年头的楼房，作为出租屋租借给很多公司使用过，因此楼顶上也有很多旧广告牌。 “那块牌子已经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落下来了吧？但是究竟多久呢？如果不刮风下雨，或许时间会长一点，反之则会短一点。” 陆凝急忙拖着薇茵开始避开那个位置。 “但是，我已经将那块广告牌马上就落下的未来编入了，结果就是——” 咔。 一阵风吹过，已经锈蚀的铁架子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轻响后，整块广告牌开始向下坠落。 “薇茵！你赶紧清醒过来！我们得离开……” 广告牌差点砸到两人，溅起的泥浆已经打在了陆凝脸上，薇茵也没幸免。不过好在被冷水一刺激，她也从浑浑噩噩中惊醒了过来。 “快点把茉拉叫过来吧，凭你是没机会的。就连命运都要在我的脚下俯首称臣，你们两个什么能力都没有的小丫头又能做什么？” 薇茵紧张地拽着陆凝的胳膊站了起来，她虽然聪明，但真的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别慌。”陆凝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他的能力，有两个弱点。” 彼得刚要迈出的脚步停下了。 “我是觉得有点问题了，但是我不知道……” “就算掌握了这样碾压性的局面，他依然刻意和我们保持着距离，所以他一定有什么顾忌，而这个距离是一个安全距离——没错吧？彼得·夏洛！” 最后一句话，陆凝对着彼得大声喊了出来。 “是又如何？两个弱点？你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利用一下这两个弱点来攻击？” “因为攻击的效果会很差。”陆凝和薇茵继续后退，口中还在和彼得周旋，“首先，你的能力不能控制人，或者说生命体的未来吧？否则还追什么？直接把未来改为我们两个突发急症倒下不久可以了？而你的一切攻击手段都是依靠各种事物引发的连锁，红绿灯，消防栓，还有汽车轮胎……” 彼得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 “第二，也是你的能力最致命的一个问题。”陆凝忽然一扭身，直接拐进了一条窄巷。 彼得一愣，薇茵也反应极快地跟着陆凝跑进了巷子，毫无疑问，刚刚彼得的愣神已经确定了他第一个弱点确实存在。 “那又如何？我的能力没有距离限制，只要是能够知道你们在哪里，命运就不会站在你们那边！” 彼得抬腿追了上去，却在转过弯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两辆消防车迅速向这边赶来。 陆凝和薇茵正在飞速向前奔跑，似乎根本不在乎出什么意外。 这一瞬间，彼得意识到了对方的打算。 他确实可以再引爆消防栓，但是经历过刚刚那一下之后陆凝已经知道这不是致命攻击了，让红绿灯变色也没问题，可是消防车开着火警开路的时候整条路的车流都在让路，速度迟滞，那两人就算硬穿过去都可以。 最大的问题是，这里是他自己的区，他总不会为了追两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制造一整个十字路口的交通事故，可除了事故以外，空旷的十字路口上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临时拦住她们了。 “但是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样貌了……” 想到这里，彼得停下了脚步，敛去了笑容，终于略微正视起了这个“茉拉的代理人”。 “不得不说，她选了个很聪明的代理人。只可惜，没人能从我的‘编织’中逃离，我会关注着你们的。” 陆凝和薇茵飞奔着穿过了好几条街道，确认彼得没追过来后，才停下来匀一下呼吸。刚刚那种夺命狂奔陆凝真是很久都没跑过了，现在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一口气喘不上来。 “他，他能，改变，未来，哈，哈……陆凝，第二个，弱点，是什么？” 薇茵的状态也不怎么样，不过还能说话。 陆凝歇息了半天才开口回答她。 “延迟，未来的延迟。他在不断和我们说话，但发动的攻击都有那么一点偏斜。所以他的每次改变未来都是产生大范围攻击以弥补精度的不足，我判断他在改变未来的时候必须有个延后时间，类似于三秒四秒之后的未来才能进行改变这样。” “那……也够可怕了。” “看见了？这就是天国理事会的成员，一旦他们盯上你准备杀掉你的时候，你几乎没什么机会，就算我知道了这两个弱点，也想不出能绕过他能力的办法。薇茵，虽然我依然对城市的历史很想探知，但是你不应该再继续了。” “想都别想。” 薇茵咧嘴一笑。 “我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连真正的理事会成员都见到了，你让我放弃？就像登山还有一百米就要到达山顶的时候你让我下山一样，不可能的。” “会死。你是研究历史的，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好奇心死了吗？” “当真相已经摆在面前的时候，就算前面是个火坑我也会往里跳的！” “没人做到过，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那就去做第一个做到的人啊！” 就在这时，一辆普通的小轿车停在了两人旁边的路边，车窗慢慢摇下，撒修从里面探出了头来。 “不好意思，那个……吵架？” “没，就是讨论一个话题。”薇茵走了过去，撒修也推开车门走出来，取出医疗用具帮薇茵处理刚刚擦伤的伤口。 “你们遇到什么事了？难道那里真的有什么危险？” “有个守卫。”薇茵看着撒修清洁伤口，上药包扎，一时想不出什么辩解的词语。 “我就说过那里很危险了，还是不要查了吧？” “你怎么和陆凝一个意思？” 薇茵扭头看了陆凝一眼，陆凝也只能无奈笑笑。 “因为随便谁听到都会觉得很不安全啊，你今天都被袭击了，以后我不在旁边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撒修将纱布打结，剪断，随后看向陆凝：“你也受伤了吗？我帮你处理一下？” “那就拜托了。” 陆凝比起薇茵来说倒是没什么外伤，只是身上被之前高压水流喷到的地方有些隐隐作痛，也不知道彼得到底是怎么炸的消防栓，估计都有内伤了。 薇茵则从包里摸出了那本正方形的书，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她居然还是偷偷摸摸将这本书顺出来了。 “我的论文就快完成了。无论你们支持不支持我，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的，碰到危险就避开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你们。” “我不会避开，这是我必须要做的是。”陆凝摇摇头。 撒修则只是笑了笑，显然无论薇茵做什么他都只能支持。 “谢谢……” “谢什么？我们之间从来不用客气。”撒修说话间已经给陆凝包扎过了，随后拉开了后座的门，“我送你们回家吧，这样还安全一些。” “你晚上不用工作吗？”陆凝有些疑惑。 “工作和亲人总是要分清楚哪边重要的。”撒修温柔地看了薇茵一眼，压低了声音，“我可不希望在那天到来之前出现什么意外。” “你还没……” “嘘——身不由己，你懂的。” 42 不变者 清晨，陆凝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了过来。 她趴在床上歇了好一会，才慢慢坐起来。昨晚逃跑时候受的伤看样子相当严重，她回家后仔细查看了一下，被水流冲击过的几个地方都已经出现了瘀伤，而今天起床之后内脏更是发痛。 糟糕的是，十文字叶奈一夜未归。 这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手机上古桐的信号点位也已经消失，不是被发现了就是叶奈那边发送了抹消信号。 后十五天这才刚开始啊。 陆凝不敢去医院，谁知道Dr.D会不会也掌握了某家医院，正等着自己送上门去。如今想想自己认识的人中比较了解伤势的也就是江山络了。 但是还是麻烦，就陆凝所知如果没有特殊力量的话这种内脏伤势短时间内很难有所好转。 她拉开窗帘，意外地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转为了晴朗，连续两天的阴雨已经结束了，有些刺目的阳光从窗外照入，也许是一整天艳阳高照的预示。 无论如何斗兽场也是非去不可的，尤其是天气也在好转。不过在那之前陆凝还是要去一趟三区，茉拉那边应该能对自己的伤势有什么缓解的办法吧？ 不巧的是，当她出发抵达了三区之后，却没有被允许进入。 “我是茉拉·珈诺的代理人，我有和别的理事会成员相关的消息要通知她。” 陆凝对着门口的斗篷人这样说道。 “现在是授课时间，茉拉大人不会接见任何人。” “授课时间？” 陆凝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看门人也是认识陆凝的，见她神色疑惑，也就耐心解释道：“孤儿院里面的学生都是超能力者，但大多数孩子无法妥善运用自己的力量，更不要说将能力运用于生活当中了。所以每星期的周一到周五上午，茉拉大人都会亲自进行授课。” “这……找别的能力者不也可以做吗？” 守门人笑了。 “在这座城市里，还有哪个人比茉拉大人更强呢？” 他的想法无疑是有些偏颇的，但意思却很明显——要教就直接让最好的来教导，没必要去寻找普通的超能力者来代为传授。 “既然如此，请告诉我授课结束的时间。” “你可以在下午一点以后的任何时间来，茉拉大人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这你可以放心。” 守门人这样的态度陆凝也没办法，点点头之后就只能离开了。 她赶往了四区。 斗兽场今日正常营业，而且作为大斗兽的日子，前来围观的人数也比平时要多了很多。陆凝路上换了身装束再赶过来耽误了一点时间，等到陆凝赶到了的时候已经排起了长龙。 和平时只有晚间营业不同，大斗兽的时候是从早晨九点半就开始观众入场了，十一点斗兽正式开始，一直持续到转天的凌晨五点钟。陆凝有些怀疑这些观众长时间观看那种血腥野蛮的角斗会不会精神上出什么问题。 不过这里的普通观众并没有什么出入限制，唯一的限制就是进场就要买票，哪怕中途离开了也必须重新买一张。 而排队的人群大部分也是男性，普通观众人员混杂，看上去来自哪个区的人都有，一些明显是熟客的人正在高声议论着今天的场次，周围的人则饶有兴致地听着。 陆凝听了听就知道这些人的兴趣并不是普通的野兽相斗，大斗兽当中会有很多有名的角斗士出现，这才是今天最令人兴奋的项目。 长长的队列就在此时开始慢慢往前移动了，正是九点半的时候。 此时的贵宾席上，真正的贵宾们早就已经经由秘密的通道坐在了重重保护之下的高台观众席上。 很多人的目标当然是一场惊险刺激的战斗，也有不少人开起了赌局，对这些人来说，今天的比赛场次名单并不是秘密，重要的还是娱乐性。 少数留了一些心眼的人，则看向了高台上寥寥几个包厢。 所有的包厢都采用了黑镜设计，从这边什么也看不见，但从包厢里往外却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即便是斗兽场这样神秘强大的背景，包厢也总共只有五个，凭这些贵宾的身家和地位也无法取得那里的一席之地。 许多人推测，那里可能只有罪恶都市里最核心的人才有资格去坐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最为顶级的一号包厢里，走进了一名身穿白色大褂的中年男性。遮脸的口罩让他的面目看不清楚，眼角的皱纹显示他的年龄已经不再年轻，但是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却极为精致，似乎经过了很好的保养。 “Dr.D，您好，请问和以前一样？” 站在一个小厨房前的女仆欠身向他行礼。 “是的。” Dr.D显然不喜欢多话，只是回答了一句，就径直向前走去，找到了坐在包厢前方柔软舒适的沙发上的那名少女。 即便是这样的场合，少女依然穿着宽松的月白色睡袍，她面前的茶几上堆满了通俗和漫画，一杯喝了一半的果汁放在勉强空出来的桌角。少女的头发很长，顺着沙发背也能拖到地上，不过这间包厢里铺着棕色的地毯，倒是不担心弄脏。 “你今天到得晚了一点……” 慵懒的少女没有回头，伸手扒拉了两下才从桌上将果汁杯拿了起来，话说到一半还打了个哈欠。 “我的一个‘后裔’被人杀了，我忙着去调查这件事。”Dr.D在旁边的一把扶手椅上坐了下来，身体挺得笔直，一双锐利的鹰目看着沙发上的少女，“Detection的能力虽然不偏于战斗，但他明显是毫无防备地被人一击致命了，我不相信我的后裔会犯这种错误。” “有什么可惜的……你的‘树状图支配者’反正想要多少后代都可以吧？” “不是这个问题！如果有这么一个能杀死我后代的人存在，那么将来他也必然成为对我的威胁！空想！你就不担心吗？你要知道我的后代也可以随意使用我手中源质之恶的力量，就算如此……” “我不担心。” 少女“空想”仰起了头，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女仆将一粒葡萄放入了少女口中，接着她才低下头来，微笑着回应Dr.D。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的能力不足是你的事情，就像是这个斗兽场，你的提议我觉得有意思就让你负责这里的一切了，如果因为你的能力不足导致运转出现了问题，难道还要我来处理不成？” “我们可是共同战线！你不是想看着这座城市走向另外一种状况吗？我的手下已经渗透到了五区、六区、二区和九区了，最难啃的骨头还是一区和三区，但我们的计划就快成功了！” “更正一下，是你的计划……”少女吃下第二颗葡萄，“你的人手多，靠你的能力，靠你手里掌握的‘嫉妒’，还有你靠着诊所医院收拢的那些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准备的计划。我只是觉得有趣，或者还能给你写个记录文档什么的，但是我手底下除了贝露菲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你要毁约？” “我没毁约啊……你当初和我说开斗兽场选拔有潜能的人，我同意了。你说要以这里为根据地扩张势力，我也同意了。甚至四区的治理大部分也是你和你的后裔在负责吧？毕竟我真的懒得去管这些麻烦的东西……” 少女翘起一个凉薄的笑容。 “该不会，你还要我帮你吧？难道还要我和别的理事会成员交恶？Dr.D，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吗？理事会的成员总会有所更迭，劣质的能力会被更加完美的能力替代，但是只有两名成员从始至终未曾离开其位——” 尽管她依然是那样懒洋洋的姿态，Dr.D却骤然一惊。 他夺下“物质主义”的源质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依靠自己的力量也达到了延长寿命的结果，因此在理事会中也算是老资历，老到他甚至开始认为自己和另外一些更加久远的存在平起平坐的地步。 二区，以及四区。 这是两个自从罪恶都市诞生之后，从未发生过夺权的区域。 Dr.D不知道这两个区管理人的能力，可光凭自己的经历他也能推断出这两个人也一定是凭借超能力成就了长寿，更有甚者，如眼前少女这样，“不朽”。 “空想，我没有那种意思。”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挺好玩。” 一瞬间，少女又换了一副脸色，仿佛刚刚只是个恶作剧一般。 “仅仅是提醒一下而已，你们把罪恶都市搞成什么样我都不管，我就是想看看你这个野心家的所作所为能否有所收获。如果胜利的话大概是一部成功的改朝换代的史诗，不过失败的话，作为一部警醒世人的讽刺剧似乎也蛮不错的。” 少女说着，忽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今天的斗兽，要开始了啊。” “是的，今天的节目单是否要过目？”女仆在一旁恭敬地问。 “今天也是Dr.D的哪个后裔准备的吧？不用节目单，那就没意思了，观众入场得差不多了……哦？” 她的视线落在了远处的看台上。 陆凝打了个冷战。 斗兽场中的温度比外界要低一点，颇有些奇怪。和她不同，早已对这里熟门熟路的人们已经开始看着斗兽场里打在大屏幕上的前几场比赛开始品头论足了，而就算最前面的节目单上也赫然出现了人的名字。 陆凝坐着休息，也在观察四周，很快就注意到了最上方的几个包厢。只不过从之前进来的通道看，并没有通往那边的道路。 所以贵宾和普通观众的通道是分开的？连中间的连接点都没有？ 她刚刚一瞬间感觉到了窥探，但那种感觉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要让人以为是错觉。 是什么样的人会在成千上万的观众里锁定了自己？彼得·夏洛吗？她并不认为对方的手能长到伸进四区来，毕竟作为管理人跑进别人的地盘还可能动用能力那就和挑衅差不多的意思了。 就在她思索的同时，周围忽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呼喊声。 第一场斗兽，也作为开场预热，三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从一侧的铁门中走出，扬起手里的斧子和长矛向观众致意。 激情澎湃的解说声从扬声器中传了出来，将这三人介绍了一番。陆凝听得出这三人是三兄弟，在这里打过很多场比赛了，因为配合默契战术精彩而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作为开场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那么！作为银甲战士兄弟的对手，理应是三个，这样才公平，但是我们的主办方别出心裁地为他们安排了‘三个对手’！”解说高声吼道，“那么，第一场斗兽，三兄弟的三对三猎兽战，场地是岩石城，对手则是——三头奇美拉！！” 一声震天的咆哮，从对面的铁门中传出，紧接着，一只恐怖的组合怪物从铁门中探出了三个脑袋。 它简直就是用许多生物的部件拼合在一起组成的，三个脑袋分别是蜥蜴、鹰和蛇，身体是猎豹，尾巴则是鳄鱼，四只爪子原本是爪尖的地方却探出了如同昆虫跗肢一样的节状绒毛尖。 一霎时的寂静之后，更加剧烈的欢呼声从观众席上传来。 “这是本来只能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但是我们已经能够将其再现！蜥蜴的牙齿布满杀人病菌，鹰的眼睛具有最锐利的目光，而蛇能够喷吐毒液！不仅如此，它拥有陆地上爆发力最强的动物——猎豹的躯体，甩尾攻击可达吨级的鳄鱼尾巴！我们甚至成功将一部分昆虫的组织移植到了它的身上，使得它能够具有一些昆虫的性能。自然界总是越小越强的，那么这头奇美拉，究竟能不能将三兄弟撕碎呢？” 一头本来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的出现，不仅没有让观众们恐惧，反而令他们为自己成为了第一个见证者而大声宣泄着自己的激动。 甚至陆凝都被周围狂热的气氛吵得有些头晕，甚至有种也要吼叫的冲动。 包厢里，Dr.D看着那头奇美拉，皱了皱眉。 他做过很多更加恶心的实验，这只动物并不能引起他的不适，但是……他实验过后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而这还是活生生的生命。 “这是你的手笔？”他扭头问“空想”。 “那天从不知道哪本上看到了，就起了试试的心思，结果做出来又不太好处理。正好你的那个谁……算了无所谓，你的哪个后代找到了我，就帮我处理了这个麻烦。” 少女笑了起来。 “不是挺好吗？怪物去到了怪物应该去的地方。” 43 叶奈的场合 十文字叶奈是畏惧孤独的人。 生前的她并不了解母亲，因为母亲生育自己时难产而死。父亲也很避讳提及有关的事项，每当问起时总会发火。 等到上学的年龄，叶奈也遇到了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会遇到的同龄人的排挤。她逐渐意识到了母亲对自己的重要性，也希望父亲能为自己找到一个母亲，但家境问题使得这个要求也变得十分困难。 在年纪渐长的叶奈又一次出手帮助学妹教训了欺负她的学弟时，她收获到了从未有过的崇敬和依赖的目光。【获得朋友不仅仅是拥有母亲这一种方式】，叶奈因此而产生了有些扭曲的人生观念。 她不觉得自己聪明，老师经常说她的文字虽然标准但缺乏灵动，做事也经常一根筋。不过这些无所谓，叶奈很会打架，就算面对同龄的男生也往往赢多输少，渐渐地，她的周围聚拢了一批愿意跟着她的人，这个小集体也逐渐在当地有了点名气。 可这样一来，学校就会插手了。 在叶奈带人打断了几个贩卖假药的混混的腿之后，校方终于向她下达了退学通知——那些混混也是别的学校的学生，总能有些门路。叶奈有些惊慌地回到了家，她虽然不懂未来，但并不想放弃学业。 ——“那样也好啊……反正我快要供不起你的学费了。” 父亲带着疲惫的面容，没有生气，只是微笑着说出了无奈的话。 那一刻的叶奈，再一次被“孤独”的寒冷所吞没了。 虽然寻找打工，拼命利用课余时间来赚钱，但是学校并不是因为这种原因而令她退学的。叶奈与此同时也无法放着“同伴”们的困难不管，尽管她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可实际上围在自己周围的人也逐渐疏远了起来。 最后，她被卷入了一场械斗，一场毫无预兆就升级为流血事件的大型斗殴，成为了二十余名不幸身亡的人之一。 再次醒来，她站在一个游乐园内，和二十几名同样接受了“复活”的人开始了第一场测试。 那些人很聪明，即便游乐园内有很多鬼怪，也有很多人意外被杀，但是领头的几个人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找出鬼怪的限制让更多人逃离危险。十文字叶奈在这些人的带领下感到了安心，由于自身不错的身体素质，她每一次听令行动也能完成目标，逐渐成为了被别人倚重的先锋。 无论是被依赖还是被倚重，叶奈都不讨厌。 只是最后一个谜题，在一间鬼屋当中，她被留下来准备在固定时间开启一个箱子后逃回队伍中的时候，她没有完成那个任务。 箱子很危险，不能随便打开——这是她的直觉配合场景之前的磨练给自己的警告，而直觉系的叶奈也遵从了自己内心的判断。 结果就是——大部队遭到厉鬼袭击，多数人死亡，只有几个人带着重伤苟延残喘地逃出了鬼屋。 “你为什么没有开箱子？” “我觉得很危险……” “当然危险！不然我们为什么要留你在那里！你是我们中行动能力最强的，开了箱子能吸引厉鬼注意力，我们就能安全逃离了，而你也有生还的可能！” 领队的“智者”带着扭曲的面孔怒斥着叶奈。 “打开了箱子，我们十一个人必定能活下来，你也未必就会死！但是不开箱子就是死十一个！你也可能被厉鬼回头追杀！明明你之前都把事情完成得很好的……” 话未说完，“智者”的口中就喷出了血液，之前的重伤终究无法让人继续支持下去。 “我……对不起……” 茫然的叶奈成为了唯一的生还者。 纵然后来权限提升之后，叶奈查询过开箱的后果是鬼瞬间传送回来，自己基本必死，但她觉得领队未必推算到了这一点。而之后的场景经历也并不是特别愉快，她那种过分直觉化的行动总会在关键时刻为队友带来麻烦，倒是自己大多数时间能保证安全。 “这就是你的过去啊。” 一间暗室里，叶奈捂着有些疼痛的头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了面前。 周围有很多屏幕，白光微微闪动着，上面是一个大写的“C”，唯一没有屏幕的角落里有两个人，一个坐着的人身材魁梧，穿着黑色的西装，领口用有夜光的金线也绣着同样的“C”，另一个身材瘦削的人则站在暗处，如果不是叶奈眼神好甚至难以发现他。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龙归海，你们所寻找的最后一个人。”魁梧的男性开口了，沉稳而充满压迫力的声线，充满了掌权者的意味。 “你是……C回路？” “正是。很抱歉在你晕倒的时候稍微了解了一下你的过去，这是我个人的好奇心。话说正题，你追踪古桐来到我的地盘，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当然是想看看他背后是谁。” 叶奈摇摇晃晃地起身，袖子里的金属触感还在，对方并没有搜查自己的身上，只是不知道昏迷时间过了多久。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要做的事情。”龙归海点点头，“知道了之后，你决定怎么做呢？是投入我的麾下，还是准备将这个情报告知你外界的同伴？” “当然是先拍下你的正面！” 一瞬间，白光一闪，叶奈取出手机瞬间完成了拍照，闪光灯的照耀下龙归海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了脸。趁着这个工夫，叶奈扭头向着背后暗室的大门冲去。 “我本来以为是个能认清形势和我合作的人来着。高拉特，杀了她。” 瘦削的人在话音刚落的瞬间，就从阴影处冲了出来，和他一起从角落冲出的，还有数道极细的光线。 叶奈抽出扇子将门锁直接砸碎，身子跟着洞开的屋门向外一滚，回身一脚就将房门踹了回去，一声重重的撞击声中，却有数道光丝穿出了屋门，下一秒就将整个门解体成了一个个碎块！ 高拉特冲进了走廊，与此同时叶奈已经打开了走廊的灯。 不光是暗室，就连走廊也被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光线，叶奈不明白这样做的用意，但是就她所知，人无论是从暗向明还是从明向暗都会同样地经历一段“失明”的效果，只要有片刻的时间，她就能打破窗户从这里离开！ “光……是吧？” 高拉特果然微微抬起了手，却没有挡住眼睛，反而是在空中一握。 这个动作让叶奈骤然感觉到一丝危险，一个扭身，肩头微微一痛，一片衣服连着一小块血肉被整齐地切了下来。 “这家伙的能力是……” 她望向了高拉特，这个男人一头短发，脸上是病态的苍白，眼神高高在上，就如同看瓮中之鳖一样地看着自己。 “你居然躲过去了？看来之前直接切开门还是过于托大了一点。不过没关系，区区一个无能力的人怎么可能从本大人手里逃脱呢？你做出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就是开灯。” 高拉特伸手在空中再次一握。 叶奈这次是紧盯着对方的手的，判断了一下方位之后立刻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同时甩出铁扇将灯熄灭。 周围瞬间又暗了下来，而肉眼可见的，两条光束自高拉特身前延展出来，一直延伸到了叶奈周围，就像是光被固定在了空中一样。 “意识到了啊？”高拉特邪气地笑了起来，“但是你敢打破窗户吗？现在已经是接近正午的时间了，一旦光线投射进室内，就会成为我的武器，你的处境只能越来越糟糕啊！” 叶奈开始后退。 高拉特看见了她的动作，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在黑暗中撤离？你做得到吗？” “高拉特！别在那里耽误时间！”龙归海的声音从暗室中传了出来，带着一丝愠怒。 “哈，不好意思，顶头上司催我办事。”高拉特这才收起了笑，从口袋里取出了打火机。 使用“光”作为武器的人，自然不可能不准备光源。 叶奈见状扭头就跑。 “光的速度是每秒三十万公里，虽然我只能固定大约半秒内的光束，但是即便如此，整个都市也是在我的射程之内！” 高拉特发出了咆哮，同时，宛如密雨一般的光束线一瞬间出现在叶奈身后，她即便是紧急回避了大部分，依然被一些光线切到，身上立刻多了好多处伤口。 “咦？” 看着即便被数道光线击中依然能够快速逃跑的叶奈，高拉特吃惊了。 “还没解决吗？高拉特！你在干什么？又轻敌了？” “不，大人，她好像那一瞬间避开了所有致命和致残的攻击，这个反应能力绝对不是主观应变能做到的……我会追击！我一定要杀死她！凡人不能从我的能力下逃脱，否则我还要这份能力干什么！” 此刻的叶奈已经转过了走廊的拐角，而高拉特将打火机一甩，光丝也立即贯穿了墙壁，切掉一堆碎砖的同时也显出了后面的楼梯。 高拉特急忙跑了过去，叶奈的速度飞快，光凭本身的速度他甚至都追不上，等跑到楼梯口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了人影了。 “死丫头！” 附近的墙壁被光线切开，外面初生的朝阳照射进来，将昏暗的走廊照亮，而楼梯上的斑斑血迹也正是往下方去的。 高拉特往楼梯下看了看，猛地咧开了嘴，抬起头看向了上方。 “亏你能从楼梯的间隙把血甩下来啊，就算是如此紧急的时刻都不忘了误导猎人，真是狡猾的猎物。” 阳光照了进来，被高拉特凭空捏住。 “切开！” 上下的楼梯同时被光束撕裂，没有支撑的水泥块开始塌陷，只留下一些连在墙体上的部分还勉强支撑着，而叶奈正跨过最上面的一段楼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垮塌。 但她还是被看见了。 顾不上再去管高拉特的动作，叶奈迅速砸开安全通道的门，跑到了楼外。高拉特见状却没有急着追上去，扭头确认了一下方向，抬手就是一排光束扫出，穿透了墙壁和房间，直接将楼房外侧用来逃生的安全梯切断了。 随着铁梯发出巨响倒塌，叶奈也只能继续向上跑。她很清楚如果高拉特再去切掉上面她就毫无胜算了，不过也有可能他做不到。 射程和精确性是两个概念。 光是她跑远之后就要动用大量光束来攻击，那么跨越楼层攻击梯子也不一定就能稳定切断。 “——你是觉得我的瞄准没那么精确是吗？” 正当这么想着，下方传来了高拉特的声音，叶奈扭头一看，却看见他举着打火机，光束在脚下聚集成了一级级楼梯，托着他在空中向上走来。 “也不算错，毕竟光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掌握性质的东西了，想把握零点几秒的时间，还要顾及命中，的确挺难的。” 走到了楼外，叶奈刚刚出去的位置，高拉特迎着阳光将打火机往楼底下一丢，汇聚白天的光线继续向上走。 “所以我换了一种更加稳妥的方法，让我不用费心去考虑命中的问题……” 叶奈看到，他所经过的地方，无论是楼梯还是墙面都开始出现了裂痕，由于已经进入了光亮环境看不见光线，她只能从这些东西表现出来的情况判断高拉特就是在周围无差别地制造光线网。 “攻防一体！这主意不错吧？你跑的快是不假，但是你得有地方跑啊。现在在这个楼顶，你迟早会被我追上，然后被光线绞杀，我……” 高拉特追着叶奈跑上了楼顶，本来得意洋洋的语气忽然一窒。 楼顶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一名穿着黑色夹克的高大男人站在楼顶上，一双虎目正恶狠狠地看着刚刚登上楼的高拉特。 他掏出了手机，确认了一下信息。 【前往六区市政大楼，可断其一臂。】 发信者是吉米·怀特。 他看到了浑身是伤的叶奈跑上了楼，一眼就看出她没有超能力，当然不可能是天国理事会的成员。 而后，高拉特高调地踩着光筑台阶走了上来，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目标了。 索利特如今已经弄清楚，天国理事会的十个人和此外还存在着别的源质之恶的区别。他们原本并非是从属关系，只是因为七宗罪的继承并不如理事会这样完整，目前仅仅被理事会成员拿来便捷地制造一些部下。 44 复仇 陆凝坐在喧嚣的人群中，拿出手机，看到了郭梦茧的确认信息，知道索利特已经出发去市政大楼了，那么如果叶奈坚持到了现在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危。 其余人或许还不足以成事，但就陆凝看来，索利特和沐敛容这两个人倒是还可以指望一二，当然，不是指直接对付理事会成员。之前她扮成吉米潜入的时候，从对话间也知道了那天吉米死后他们并没有再损失成员，也就是说格瑞德的能力也被针对了，行动队的成员得以全身而退。 另一方面，对于他们那样的人来说，吉米死的这笔账肯定是要记给整个天国理事会和为他们办事的人的，所以目标是谁都会毫不留情地下杀手。 此时，斗兽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场，丛林场地下，四只狮子对付一个十二只的狼群。 在刚刚的战斗中，最终是以奇美拉的惨胜结束。三兄弟无疑已经尽力想过对策了，第一时间戳瞎了威胁最大的蛇头的眼睛，却没想到这个生物居然还共享视觉，鹰眼没瞎就能继续准确攻击。最终结果是奇美拉被砍掉了蛇头和鹰头，而三兄弟则成为了它的腹中餐。 相比之下，这一场人们的情绪就缓和多了，斗兽场似乎也在有意控制着张弛有度的比赛安排，并不会把好戏连着安排出来。 就在这时，手机又一震。 【陆凝，我逃出来了……对不起，擅自行动。】 叶奈报了平安，她也稍微安心了点。 【无妨，能离开吗？索利特应该在附近。】 【他在这里，不过没理我，他和一个控制光束的人正在对峙，他们都没注意我，我想办法离开了。】 【只有索利特一个吗？】 【是。】 【那你赶紧离远点，索利特基本上赢定了。】 陆凝回复完后，就收起了手机。她的动作已经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有心思去看手机本来就是有些特殊的举动。 不宜久留…… 她起身，离开了观众席，走进外侧通道。当她进门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包厢，虽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她几乎可以确信那里有什么人。 斗兽并不是主要目的。 找到工作人员询问了一下卫生间的位置后，陆凝便沿着外侧通道开始探查。椭圆形状的斗兽场大部分都在地下，中央部分是用开合式的穹顶控制封闭与打开的，光是就建筑来说确实是个大手笔，陆凝走完外侧回廊就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是一个完整的椭圆，但是陆凝能够察觉有二层建筑的存在。她已经观察过了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上楼的楼梯或者电梯，所以二楼和一楼是分割开来的。 只是楼层之间的差别，并不是特别麻烦。 就在她准备往回返的时候，一个声音喊住了她。 “陆凝？你没死？” 韩清站在一对夫妇前方，惊讶地看着站在回廊中的陆凝，神色间充满了惊讶和欣喜。 ======================= 索利特伸手扭断了一根铁管，然后松开手，让铁管“落”向了高拉特的方向。 凡是他接触过的物体，就能改变那个物体受到的重力。 方向、大小……虽说改变得多也需要消耗更多体力就是了。 然后那根铁管就在半空中被切碎了。 就像是撞击在了激光切割的网上一般，层层光线将铁管切开，直到所有碎屑全部偏离了原本的方向，从高拉特身边擦身而过。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然后我就会杀了你。”索利特重新将双手放回口袋中，“你和天国理事会是什么关系？” “哈哈！居然会这么傲慢地对我说‘我会杀了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明明攻击都没奏效不是吗？”高拉特冲着索利特勾了勾手指，“来啊！告诉你也无妨，我正是傲慢的持有者！天国理事会？就算是他们的力量也不一定能和我相提并论吧？谁规定的七宗罪一定要比十恶德低一头啊？” “那就没找错人。” 索利特没有吃这个挑衅，仅仅斜了他一眼。 “你们当中的一个，杀死了我的同伴。他的能力比价棘手，我还没有比较妥善的处理方法，那么用你来替代也是不错。” “白痴！这是正午时分！你们居然挑选这种时候和我对决，还敢大放厥词！” 高拉特说话间已经张开了双臂，一瞬间，大量光束被凝集在半空中，以肉眼可见的放射状扫向了索利特，这样的大面积攻击已经覆盖了索利特所有的躲闪区域，甚至将水泥楼顶也割得支离破碎，大块的碎石也一同卷向了索利特的双目。 虽然傲慢，但高拉特并没忽略要遮蔽对方视线的策略，也就在此刻，索利特一脚踩在了地面上，剧烈的震动直接将被割开的楼顶一层水泥剥了下来，在反向的重力作用下直接冲上了天空，也被合围的光线切成了小块。 “这样就看见了。” 索利特微微后仰，身体如同被人拉扯着一样飞速向后“坠落”，随后踩在了楼顶的一排水罐侧壁。高拉特的光束并没延长到足以攻击到那里的程度，这一下也意外落空了。 “你还能将重力作用于自己身上啊……” 二人中间的碎石纷纷落下，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顶层被挖出了一个将近半米深的坑，幸好这房顶够厚还没到穿透楼板的程度。 高拉特踩着光幕站在坑上方，抬手搔了搔下巴，恶狠狠地瞪着索利特。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什么俱乐部的成员对吧？玩那些无聊的复仇游戏，然后烂摊子都要我们来收拾。” “能给你带来麻烦，看来我们的行动没有白费。”索利特恢复重力，从水罐上落了下来，随后抬手在罐子上轻轻一敲，一声裂开的响声中，水罐壁立刻破开了一个大洞。 高拉特歪着头看着索利特的动作，冷笑一声。 “我听说方程式运动员能够承受大约四倍重力加速度带来的身体压力，至于人类的极限大概是十倍左右？真亏你能面不改色地在自己身上施加这么高的力量啊。” “哦？”索利特任由水流冲刷过自己的手掌，然后于掌心之前汇聚成球体。 “可是你利用重力将自己向周围拉扯脱离的速度终究不可能太夸张，这就是我的意思——你能超越光速吗？” 高拉特再一次高举起了双手，仿佛在向太阳致意一般。 “恒定光线！这次的射程是两公里！你能一瞬间从两公里的范围内逃离吗？还是准备就这样死在这里？” 伴随着他的话语，数以万计的金色光丝以他为中心炸开，如同星体爆炸时所拍摄的连续曝光图像一般，绽放开了最为夺目的光华。 这般巨大的动静，惊动了许多人，一瞬间数道目光已经透过不同的途径关注到了楼顶这边。 而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们，也能看见六区市政大楼最顶部的这一幕盛景。 仅仅是片刻之后，高拉特的双手拍下，光线在他的驾驭下也开始合围，以要将索利特绞碎的气势，也把周围的一切都切成了薄片。 “我和你不同。” 由于失重而自然凝聚成的水球终于到了一定的大小，索利特也在光线聚拢的一瞬间猛地抬起了头，眼神同样带着狂热的怒火：“我有可以托付的同伴，足以应对你这种垃圾。” 他的背后，探出了一只手。 高拉特从未看到过楼顶还有人出没。 “都一样！你们的结果就是被光切成新鲜的刺身而已！” 高声叫嚣的他，却在一瞬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索利特面前，一个近距离的，十分适合拳击发力的距离。 “咦？” 光并不会伤害制造光束的高拉特，但也同样从索利特的身边划过，大范围的合拢攻击并没有达成高拉特希望的效果，同时，他也看到一名神色冷肃的女人从索利特身后站起。 高拉特敢肯定自己从来没看到这个女人出现在楼顶上。 然而如今已经不允许他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索利特已经扬起了拳头，毫无疑问那是蓄满重力的一拳，他甚至不能确定挨了这一拳自己还能不能活着。 “该死的！” 危机之间，高拉特抬起了手臂，宛如蛛网一样的光线立即凝聚在他面前，任何事物经过这个网状防御都会被切成毫无危险的碎末。而只要躲过这一下，他就能再次聚光…… 砰！ 没等高拉特想完，脸上就吃了重重的一下，他感觉自己被一辆车撞了个正着，整个脑子轻飘飘的，眼前的事物一会是天空一会是地面，唯一还能思考的事情就是，为什么光网没能起到一点作用？ “一杆进洞呢，索利特。”站在索利特身后的沐敛容淡淡地说道。 “是你支援的功劳。”索利特瞥了一眼正好被自己打飞回到那个坑里面的高拉特，放下了拳头。 “咳，咳……该……死……” 摔进坑底之后，高拉特这才清醒过来，他脸上哪里都痛，然而怒火更是高涨，他勉强爬了起来，看到索利特和沐敛容并没追击，吐出了几颗带血的牙齿之后马上抬起了手。 “我要让你们后悔自己的……” “你已经完蛋了。”索利特居高临下地看着高拉特，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高拉特就趴回了坑里。 “呜嘎！” “你刚才说什么？人类承受的极限是十倍重力？”索利特走到了坑边，让高拉特还能再看见他的脚，“这才八倍，你怎么就不行了？” “我——咳——哈……” “高倍重力下，内脏会受损，气体被挤出体外，并发脑溢血，他说不出话了。”沐敛容也走了过来，平静地看了一眼高拉特，“早动手吧，夜长梦多。” 索利特点了点头，随即，天空中传来了呼啸声。此前飞上天的一些被光线割裂的碎石在数倍重力的牵引下如同陨石一般砸落下来，密集地轰入了坑中，重力约束之下甚至没有什么血液溅出，高拉特直接被碎石砸碎填埋在了坑底。 接着，索利特伸手一招，一块紫黑色的菱形晶体从碎石中跳了出来，落入了他的手中。阳光下，紫黑色的晶体上还沾了一些血液，但很快就如同被吸收了一样消失不见了。 “这就是源质之恶？” “有了它，我们才有了对抗理事会的资本。幸好遇到了这个好对付的家伙。”索利特点了点头。 ================== 【陆凝，我逃出来了，但是刚刚楼上光线爆发，应该是那个追击我的人用了什么大招，不会是……】 【这场对决从一开始就是索利特的胜利。】 陆凝回复叶奈道。 【世界上最为人熟知的捕获光的方式就是引力，也即是黑洞。虽然索利特可能达不到那种地步，但在自身周围制造引力透镜让光线偏折大概可行，毕竟重力也算引力的分力。而如果他能用这招，带上一个人隐形过去，例如沐敛容，然后用她的能力将人交换到自己面前，只要摸到对方就是他的胜利。】 发过信息，她看向了坐在身边的韩清，对她笑了笑。 “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白蝴蝶好像盯上学校了，这两天好多学生失踪，还发现了很多以前被白蝴蝶杀手绑架的人的遗体。人们说那家伙在清理库存……学校扛不住压力给我们放假一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父母亲人周围。” 在确认了对方就是自己的好友之后，韩清的态度有些微妙，似乎带着惭愧，却也有点遗憾。 “假如白蝴蝶真的有神出鬼没的能力，就算在亲人身边也没用吧？” “话不能这么说，总比那些还在独自走动的人难抓对吧？对了你还记得桑百叶吗？她也失踪了，估计是之前查探白蝴蝶杀手的时候惹怒了对方。” “记得。” 陆凝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去救人的打算。 这一次的白蝴蝶杀手更加凶残，而且明显已经有了一区的庇佑，她要去救人就得抱着动用项链呼唤茉拉的准备，然而这种关键机会她只能用在百分之百能确定茉拉应付得来的时候——还得让她满意。 是的，虽然对茉拉的能力略有猜测，但是陆凝并不能确定面对理事会那一个个已经强到不正常的力量茉拉还能不能占据优势，如果可以她绝对不想在别人家大本营用项链。 45 独王 在韩清的请求下，陆凝把自己新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她，随后便离开了斗兽场。今天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的，至少查探了斗兽场的结构，叶奈那边也找到了最后一个游客——龙归海。 至于他自称是“C回路”陆凝并不太信。 游客可能被安排重要身份，甚至赋予相当不错的能力，可在大前提是“本场景内不存在对抗”的情况下，不可能有游客被分配一个和别的普通游客如此对立的身份。 但是这并不妨碍游客“站队”。 特殊游客应该没有摧毁天国理事会这样的可选任务，龙归海大概是像曾经的圣典场景里一些人那样可以选择站队的，而他最终选择了站在所有游客的对面。 是觉得游客们已经没胜算了？ 陆凝还不是特别清楚这个人的性格。 下午一点半左右，她回到了三区，这一次门卫没有阻拦她，帮忙通传了一声就让陆凝进去了。 这次没有在之前那个大殿中，而是在茉拉的书房和她见的面。 金发丽人正坐在一张典雅的书桌后方，做一件陆凝觉得违和感满满的事情——批改作业。 “坐。” 比起大殿上的时候，现在的茉拉虽然依旧冷冰冰的，却还多了点人情味。陆凝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茉拉没有抬头，直接开口问她：“找我什么事？” “我昨天……在八区碰到了彼得·夏洛。” “嗯，你做了什么把他招出来了？” “我去里苏佛的旧居，帮一个朋友找找资料。” “薇茵是吧？那个小丫头哪个区都跑过了，有名得很。”茉拉改完一份作业，将作业本往旁边一摞，放下笔喝了口准备好的茶，终于抬头和陆凝对视了。 “但我们找资料的时候，彼得就突然从窗户出现……” 陆凝事无巨细地向茉拉将昨晚的经历讲述了一番，当然也包括了彼得的能力和她对弱点的猜测。 “为何没用项链？”茉拉伸手取过另外一份作业。 “情况不明，我不认为是合适的时机。” “不错。” 茉拉点了点头，这时陆凝忽然感觉自己身体中涌起了一股活力，这股力量在四肢和内脏之间游走，很快就缓解了伤痛的感觉。 “我不擅长治疗，不过我不会亏待用心办事的人。虽然你昨晚叫我过去也无妨，但自己的思考也是个不错的素质。”茉拉又开始改起了作业，“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去了斗兽场，感觉那里有人窥探我，请问这是——” “空想。她应该会去大斗兽坐镇，不奇怪。” 陆凝又说了一下奇美拉的事情。 茉拉停下手里的笔，微微皱了一下眉毛。 “只有这个线索的话也无从推断能力是什么，甚至可能根本和空想或者Dr.D的能力没关系，是别的能力者所为。” 陆凝看了一眼桌上的作业本，问道：“那这里有没有类似的能力？” “那些孩子们吗？多加练习应该有些能达到这种效果。” 说完这句，茉拉停顿了一下，给了陆凝一个警告的眼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这里收养了三百四十六名孤儿，从不满周岁到十三四岁都有，而且每一个都是超能力者。” 这个数字让陆凝都感到了惊讶。 “但是他们不会参与到这件事里面来。”茉拉将笔放入墨水瓶，抱起了双手，“他们都是孩子，没有责任更没有必要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 “战争并不会区分年龄，如果有人袭击这里……” “这正是我为何大多数时候都留在这里的原因。我知道战争不会区分年龄，但是我作为这里的管理人，难道要派一群小孩子替我战斗？” “他们拥有超能力，并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陆凝，你确实和我所了解的一样。”茉拉并没因为陆凝的想法不同就生出厌恶，反而认真地讨论了起来，“你知道吗？在一些战乱多发的地方，小型村庄的居民是全民皆兵的，他们会把武器发给孩子，并教导他们战斗和生存的技巧。” 陆凝点点头。 “但是当战火降临的时候，大部分村庄并不会让这些经历过和大人同样‘训练’的孩童一起战斗，而是多数大人掩护少数人带着孩子撤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生命的本能，延续。” “你从比较自然的方向去思考了这个问题，如果是人性呢？” 人性？ 陆凝微微思索了一下。 “是骄傲。”茉拉在她开口前就回答了，微微扬起了下颌，“真正的成年人不会允许孩童和老人挡在自己面前去接受灾难。历战的勇士不会容忍让弱者为自己争取生存的机会。这是一种私心，同样也是一种荣誉感。”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正因为如此，我不介意你的私心，那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特质，我同样有。你对我的不满和意图倾覆我的心思我都知道，但是在那之前，你在认真完成我所教待的事项，这就是我可以接纳你的理由。” 陆凝感觉自己背后出了一层薄汗。 “这里是罪恶都市，背叛、欺骗、反间这类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我不在乎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只根据你的行动决定对待你的态度……不必担心我留在你体内的那点能力，除了保护你以外它没有任何别的功效，不在近距离我也感觉不到。我给你你需要的自由和尊严，而我也希望你的回报能让我感到满意。” “我知道。” “回去养伤，最多两天你的身体就能恢复，你的新住处在二区，大学附近的学区房，别说我让你办事什么都不安排，一区那个破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勤换住址有利于隐藏。” 说完，茉拉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丢给了陆凝。 “钥匙串上是地址，我希望下次见面是你呼唤我去解决某个理事会成员，而不是带着一身伤过来请求治疗。” 拿着钥匙，陆凝离开了书房，在她经过走廊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孩子坐着一架硕大的纸飞机大笑着从对面的一条走廊飞过，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那或许是将物体变大的能力以及控制气流的能力相结合的结果，但陆凝此刻却没有去探究能力的真面目的心思，以她的战斗直觉就这两个能力都能瞬间想出七八种战斗用法来，不过这些没什么意义。 茉拉甚至不像她所说的那些村民，她连“练兵”都没有做。 在这个混乱的城市里，制造了这样一个乐园一样的地方，不真实得就像乌托邦一样。 而在陆凝所知的，试图建立那样一个地方的所有故事中，结局都不怎么美好。 她穿过走廊，向门卫道谢后，离开了孤儿院。 茉拉在陆凝离开后，起身离开了座位，将窗户打开，伸手将窗边悬挂的一个人拎进了室内。 这是一名神色有些惊惶的少女，在她的颈部和手臂上布满了红色的缝合线，就如同弗兰肯斯坦那般。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并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被茉拉所发现的，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一瞬间就失去了一切反抗的能力。 “改造人？我可不记得都市的生物科技达到了这个水平……” 茉拉将少女扔到了地上，神色冷肃。 “居然敢追着人跑进我的地盘来，真是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还能动弹？”她看到少女挣扎着往门口爬动，地上留下了一条透明反光的痕迹，神色不禁一动。 “我记得源质之恶的确不只是我们十个人……” “呜……呜……” 少女开始哭泣起来，她的眼泪落在地上也没有如同水滴一样扩散开来，反而像胶水一样凝而不散，茉拉见状捏了个废纸团扔在了她留下的痕迹上，纸团落地后根本没有翻滚，被死死粘在了原地。 “你不会说话？” 茉拉注意到少女一句话都没说过，只会发出一些带着哀求声音的拟声词。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少女抬起手在地上画出了一个“D”的字样，然后拼命向茉拉点头摇头，似乎在表示效忠。 然而下一刻，一根黄铜灯柱就被茉拉举起来，贯穿了少女的喉咙。 她完全不相信这个改造人少女。 淡褐色的晶体，连同一堆金属筒和血液一同从少女喉咙中涌出，被那种强力的黏性死死粘在了地上。紧接着，那些金属筒发出了轻微的滴滴警报声，延迟不过三秒，火焰、冲击波带着无数小钢珠瞬间在书房爆散开来！ 茉拉眼神一凝。 声、光、火一时全部消失不见，足以将人掀飞的烈风也立即消失无影，无数的钢珠凝滞在了半空，最远的也没飞出半米。 少女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着，却并没死去，或许在她被改造之后，就已经不算是正常的人了，也没有那些一般人的弱点部位。 她原本应当能顺利完成刺杀的，再不济两败俱伤的打法也能拼死很多对手。 只可惜站在她面前的是茉拉。 “你应该是Dr.D唯一的成品，为此他不惜将手里的这枚源质之恶埋入了你的体内。”茉拉随手将钢珠都拨到了一边，走到少女身边，她脚下的粘液开始燃烧，那颗淡褐色的晶体在爆炸和火焰当中却丝毫没有受损，这样的坚硬程度茉拉也只见过一种晶体具有。 粘液被火焰烧灼一空，茉拉俯身捡起了晶体，对着光线看了一下，确认了这就是一块源质之恶的结晶。 “看来老资格的很多手里都有一块啊，不过送到我的手上就是我的了。” 她没有管地上的少女，生命这种东西没了源质之恶的支撑简直脆弱不堪，少女的咳嗽已经逐渐微弱，身体也趴在地上慢慢停止了起伏。 这也许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不过我好像没有足以托付晶体的人……嗯？” 随着少女的生命终结，她的身体忽然亮起了一层红光，急促而刺耳的低鸣传出，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加可怕的爆炸。 也仅止于此。 “四五种超能力的波动，能力炸弹吗？研究居然已经达到这个地步了，也真不能小看了Dr.D的积累。也不知道是将超能力注入了炸弹里面还是直接消耗了超能力者。” 她将晶体放进了衣袋，叫来两名侍从打扫书房，虽然少女死亡之后地上的粘液依然很有粘性，但总算是没有之前那种粘上就彻底揭不下来的性质了，侍从们收集空中的钢珠，打扫粘液，装殓尸体，已经是非常熟悉这套流程了。 茉拉则走到了走廊上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坐着纸飞机的几个孩子慢慢飘浮着从走廊上经过，也正好碰到了她。 “茉拉！你看我们的杰作！” 年纪比较大的一个坐在最前头向她挥手。 “控制力有进步，飞了多久了？”茉拉点了点头说。 “从午饭之后就开始了！” “那很不错，看来你已经学会怎么控制能量循环节约使用了？” “当然！我很快就能长大，帮上茉拉你的忙了！” “我期待那一天。”茉拉笑笑。 “茉拉又应付我们！” “对了，我们在走廊看到一位姐姐，她是我们的新老师吗？” “她不是。怎么，你们想要个新老师了？” 茉拉想了想，最近好像八区那边的学校来了批新老师，现在因为某些事情发布了停课公告？ “那我知道有个地方正好有很多老师闲着，我把他们找过来给你们上课怎么样？” “好啊！” 孩子们发出了欢呼声，茉拉也就这样顺势做出了决定。 另一边，陆凝一路平安地来到了新家。 她本来总觉得会出什么事，直到来到了楼门洞前还怀疑楼道里可能藏着个突然冲出来的人，这并不是被害妄想，而是从离开斗兽场之后就逐渐升起的紧张感令她不得不在意。 有谁跟在自己后面。 陆凝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等了几分钟，直到看见裹着一件不知道哪里来的大衣的十文字叶奈出现在视野内。 “你受伤了？” 互相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一样的。 叶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稍微把大衣裹紧了一点，笑道：“我都是皮外伤，稍微包扎一下不影响行动，你脸色可不是特别好。” “没关系，找很有本事的人治疗过了。”陆凝打开了楼门，当然，并没有什么人会从那里冲出来。 46 区域控制 两天的休息时间里，陆凝几乎足不出户，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是网购，最大程度避免了被窥探的可能。而这两天中发生的最重大的一件事就是一区的封锁被不知名人员突破了，一栋研究大楼被烧，大量资料遭到焚毁，所幸还有备份。 江山皓他们大概正在行动中。 陆凝和叶奈两人养伤之余除了看看新闻就是下棋散心了。选择的是国际象棋，毕竟规则不算复杂玩起来也更加有趣，若是下围棋只有陆凝这边一边强反倒无趣。 “Checkmate！” 两人都是初学，水平基本平分秋色，叶奈成功将死了陆凝一局。实际上更多的情况是两人僵持到最后就剩几个棋子平手，陆凝是想试试埋暗手来着，奈何十文字叶奈一旦感觉不对立刻换子破坏局面，往往打成硬碰硬的局面。 现在是周四上午，陆凝将棋盘一推，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的伤势果然已经愈合了，精神状态也很饱满，大脑也愈发活跃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了？” 叶奈那些皮外伤也已经结痂，还是那句话，这点小伤对战斗类的游客来说连妨碍行动都算不上。 “从没这么好过。”陆凝难得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后取出这两天绘制好的详情地图。 目前除了情况成谜的一区以外，所有的区域陆凝和叶奈都到过了，甚至和几个区的管理人碰过了面。在这样的条件下稍微总结一下各个区域之间的关系也不是特别麻烦的事情。 “三区、七区、二区三块是友方，或者说我们目前可以得到帮助的区域。六区、九区、一区和五区情况不明，龙归海似乎想要的是下属而非同伴，但是他在此之前从未主动现身的理由也成疑。和我们已经有鲜明对立关系的是八区、十区和四区，这是建立在四区已经被Dr.D完全掌控了的情况下。” “如果之前高拉特失败，那么他手里的源质之恶应当被索利特拿走了。”叶奈点了点六区的位置，“七宗罪的源质之恶目前都已经掌握到行踪了吗？” “还没有，八区的贪婪、六区的傲慢，目前已知的只有这两个，其余五个还不太确定。茉拉手里应该没有，否则她也不至于要一直坐镇在三区，别的人就不是很清楚了。” 虽然这么说，还是有些别的办法能知道的。 “周厉给我发了一封邮件，通过乌鸦APP发送的，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陆凝取出了手机。 【我们应该“使用”源质之恶吗？】 叶奈看到那短短一句话，面露疑惑：“这算什么问题啊……” “恶典那东西你研究过吗？”陆凝看了她一眼，随即自问自答，“看来并没有，你只是帮助开门人收集而已。关于这个东西我听过两个版本的说法，一个是开门人所说激发原本持有的超能力，另一个则是传闻中继承原来那人的超能力，这样两个说法到底哪一个是正确的呢？” “这和刚刚那个话题有什么关系？” “仔细想想，为什么拿到恶典会在脑海里回放原本持有者的记忆？能力所关联的到底是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叶奈也反应了过来：“你是指灵魂吗？”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 “那……啊！” “我在‘裁缝’那里见过了自己灵魂的样子。”陆凝此刻终于说出了郭梦茧的存在，“我的灵魂，保留着陆樱的容貌，如果源质之恶直接激发了能力的话，是否会激发陆樱的能力，或者更进一步，以某种方式让‘陆樱’复活？” 十文字叶奈不敢保证。 “周厉之所以这么问，也是察觉到任务要求是‘取得’而非是‘激活’或者‘获得承认’之类的字眼。按照集散地任务发布的惯例，这里面肯定有些值得琢磨的地方。而另外一个信息就是……他可能拿到了一个源质之恶。” “从哪里呢？” “一区。” 陆凝指尖一划，屏幕切换到了一天前的新闻。 被火焰烧毁的研究大楼，是负责机械和电力研究的八号楼，也正是之前周厉要求她取得人员名单的那栋大楼。 “可是原本的持有者呢？如果他想夺走的话，一定要先击败原本的持有者啊！”叶奈有些不太相信，高拉特那种强悍的能力她现在依然心有余悸。 “这是唯一的谜团了……” 而在此时的一区，一张模糊的相片被戴着白手套的手捏住，上面的图案正在慢慢变得清晰。 这个人穿着和别的研究员一样的白色大褂，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目光锐利，神情严肃，蓄着短须，唯一特殊的是他胸口的铭牌，并不像别的研究员一样有名字相片和所属研究楼之类的信息，只有一颗紫黑色的宝石镶嵌在上面，旁边则是龙飞凤舞的一个签名。 Labyrinth。 一区的管理人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一名研究员。 “那几个人的身份查明了？” “两个劣迹斑斑的运动员，一个打死过人的教练，还有个靠找人代笔和抄袭出名的作家。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合作到一起的。”那个研究员调出了江山皓、江山络、谭啸和刘东云四个人的图像。 “人呢？” “他们有两个人有超能力，掩护着就跑了，原来住的地方也没见回去。” 说话的时间里，相片清晰了许多，也映出了从镜头下经过的一个人的面部。 “把这个人的身份查出来，连同那四个人的资料一起交给我。” “是！” 研究员退下，拉比林斯则拿起了手边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有什么事吗？” “菲迪亚，是我。”拉比林斯沉声说道。 “我知道是你！我在问你有什么事吗？”对面的人大着嗓门回应道。 “放在我这里的暴食被偷走了。” “哈哈！也有人敢去你的地盘偷东西？怎么了？威信不在了？” “对方有超能力，恐怕是从之前的恶典收集中获得的，C回路发给我的登记记录中没有找到有关的能力介绍。” “嗯？所以呢？” “回头我把资料发给你，你来处理。” “凭什么麻烦的事情又让我来做啊！明明是你自己监管不力……” “最近敢于挑衅的人越来越多了，之前杀了一个现在居然来了一群，我走不开。” “你走不开？难道说你……” “仿制品已经接近完成了，对于我来说，【一】和【无限】的概念是等同的，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没有哪个成员是我的对手。菲迪亚，现在我只联系你一个，你在未来有和我分享这座城市和那些源质之恶的权利。” “嘿……好啊，还是你这老小子比较聪明，既然是这么关键的时候，我就出动好了，也正好……遛遛狗。” 电话的另一头，一名红色头发的壮汉从宽大的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 门口有一个铁架子，上面用金属的锁链缠住，锁链的另一端则是一个项圈，如同栓狗一样扣在一个穿着囚服男人的脖子上。 “阿克瑞？” 壮汉抬手摸了摸囚服男人的头发，而蹲坐在地上的男人立刻对着壮汉扬起了一个笑脸。 “主人！我们又有什么事情做？是去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家伙，还是好好教训一下那几个跑到我们这里来撒野的……” “阿克瑞，这样可不行。”壮汉——菲迪亚如同抚摸宠物一样来回揉着囚服男人的头发，“你是我最忠心的家犬，你身上有我的‘愤怒’，你应该认识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应该让你这样身份高贵的狗来做。” “唔……是我错了，主人，但是您既然来到了门前，想必今天是有什么户外活动的吧？” 阿克瑞满脸激动地问。 “类比的话，应该是一次野猎吧？而且对手应该是强大凶猛的野兽，如何？” 光是听到这番话，阿克瑞就已经兴奋地脸色通红了。 “强大的野兽！比我们上次宰了的那几只更强吗？能够威胁到主人您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阿克瑞。野兽这种东西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威胁到我的，我只是在训练你——不过你提醒我了，这次的野兽恐怕比较狡猾，我们可能需要思考一些策略。” “策略！” “没错，人类比起野兽最大的优势就是会使用复杂的计谋，来，阿克瑞，这一次我允许你……” ============================ 七区的一个快捷宾馆内，江山皓一行四人终于汇合于此。 逃跑的时候除了江山皓掩护江山络以外，其余都是分开出逃的，有了恶典收集期间获得的超能力，四人逃离研究所区域并没发生减员，唯一没有超能力的江山络也能跟得上逃跑的速度。 “为什么会突然着火啊！” 刘东云愤慨地说道。 原本的计划明明就是偷偷潜入一区寻找有关超能力研究的资料，如果能偷到什么成品半成品的是最好，然而行动刚刚开始，隔壁不远的大楼就开始着火，警报一响四人全都被发觉了，简直憋屈。 “恐怕有人和我们选择了同一个时间行动。”江山皓沉声说道，“游客……谭啸，现在场景里剩余的游客还有谁？” “赵汐华一组，和她联手的那两个，这一批五个人。然后是陆凝带着另外一个小姑娘，两人。尚迟不见动静，也没脱离。剩下的似乎也不多了……” “周厉，那个侦探。”江山络拿出了手机，“我直接问他好了，他之前向我们要一区的地图来着。” “他不管拿到了什么好处都得分一半给我们！当时我们可引走了大量的追兵！”刘东云气呼呼地说道。 江山络比了个安心的手势，然后电话接通了。 聊过两句之后，江山络的神色一变。 “你拿到了源质之恶？” 听到任务关键道具的名字，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你不知道应不应该使用？那东西比起恶典肯定厉害得多，只要不被控制心神应该没什么坏处。”江山络说完，听着那边的回答微微点头。 “好，那我们到那里见面。” 说完这句话，电话就挂断了。 “我刚刚听见什么了？源质之恶？他居然弄到了那个玩意？”刘东云掩饰不住自己的羡慕，“那可不能让他独吞了。” “他还没使用，正在犹豫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激活。”江山络说。 “这种听着名字就不像好东西的最好别乱用，灵魂污染可是永久的。” “可是江队，我们也用了恶典啊。”谭啸说。 “被任务点名的东西总归是不一样的，更何况我们是试验过了才用的，这个东西怎么试验？只有一个。” “是的，周厉也说他试过了很多手段，切割、撞击、腐蚀之类的手段对源质之恶都不奏效，就差写上‘不可损毁’了。”江山络补充道。 “最后他怎么说？” “他还是担心，也同意和我们一起研究那东西的安全性，给我发了个地址，周六可以去那里和他见面，最好隐蔽一点。”江山络说着共享了一下信息。 江山皓看了一眼地址，在二区的某个位置。 “好，周六我们过去。联系赵汐华，用我们在一区找到的那些和她交换有关里苏佛的资料。还有……龙归海还和我们联络吗？” “高拉特死了。”谭啸说。 “哼，之前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结果被人杀了？死在谁的手里？” “听说是牺牲者俱乐部做的，虽然他们还没发布声明，但是六区的袭击事件很多人都传言开了，也有一些目击到牺牲者俱乐部主要成员出没的情报。不过他们这次没有什么大动作，杀了高拉特之后就立即撤离了。” “好事，给天国理事会增加一点麻烦也有利于我们的行动。”江山皓起身，望向了窗外。 熙熙攘攘的人群，果然七区依然是个理想的藏身之地。 “哥，我也想……” “超能力么？不行。” 江山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回绝了。 “凭什么！这样的场景里没有能力到最后是没办法参战的你应该知道吧？” “我不希望你参战，即便要，我也要你成为王牌。”江山皓冷淡地回答道，“如果有必要，那我会给你找一个源质之恶来进行能力觉醒，但那就是杀手锏了。” 47 通路联兵 陆凝并没想到自己会和赵汐华在二区的一家咖啡厅偶遇。 她和叶奈来到这里是为了和薇茵会面的，但是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在角落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边看边喝咖啡的赵汐华。 “午安，两位美丽的姑娘。” 赵汐华的脸上绽放了令人惊艳的笑容，即便是之前发生过了那些事情，直接面对友善的她时陆凝也很难不产生一丝好感。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陆凝走到赵汐华的对面坐下，压低声音问道，“你到二区过来做什么？” “你应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回答，我就直说了吧，那个蓝玫瑰徽章。”赵汐华将杂志放在桌上，浅笑起来。 “不可能交给你。” “我就是让你任何时候都不要把那个东西转交出去。”赵汐华说出了让陆凝有点意外的话，“那个徽章根据李严恪告诉我们的意思是开启书上邪恶树阵图的关键，但是我从不完全相信别人的话，无论他和别人订下什么交易，还是在不发生的时候最安全，明白吗？” 陆凝点了点头。 这两天她没有打李严恪的电话，也没有准备这就履行和对方的“约定”。不过即便这样赵汐华依然要提醒自己，说明她大概发现了什么。 “我本来打算偷过来的，不过见到你们之后，想来还是你们拿着比较好。”赵汐华看了一眼叶奈，“我是见过开门人的，我也清楚她的能力和极限，这东西不能交给她，否则会害死她。” “你质疑她的实力？”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们应该和我那位顶头上司见过面了？不是你吗？好吧……我就稍微说明一下。”赵汐华点了点自己的眼睛。 叶奈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彼得·夏洛所持有的能力‘编织未来’我只能使用其中预知的那一部分，我们从这个世界上截取到的东西是信息，然后通过信息了解到其中需要知道的部分。就像是一款电脑游戏无论画面如何，后台编写程序的人看到的都只是代码而已。” “这么大的限制？” “为此我让晴羽和小常都试着继承恶典获得能力了，就是为了测试这个是否是偶然现象。”赵汐华说道，“结论是确实如此，这个场景里面的超能力应当都有缺陷存在。” 缺陷能力？ 这算是场景中的网开一面吗？ “但是别想得太美了。”赵汐华晃晃手指，“首先，能力强度和缺陷大小没有任何因果关系。晴羽获得的下雨能力缺陷是一旦激发自己都不能控制其停止，而小常的陷阱迷宫则是距离只能有十米，这两个能力都不算特别强力，制约却一点都不小。那么说到源质之恶，它如果能提供无限的能量供应，充其量也就是个永久反应堆罢了，肯定也是有一些别的用途的……” “掩盖缺陷吗？” “我需要试验，你肯定也需要。八区那边你们不要再过去就可以了，不必担心，我们并不是敌人，我也没兴趣在场景里树敌。”赵汐华将空咖啡杯放在了手边，“好了，作为交换，我想从你那里了解一些事情，例如……三区管理人的能力是什么？” “我不知道。” “嗯？” “我可不像你被直接赋予了使用能力的权力，我仅仅是被给了一个保命的护身符而已。虽然至今为止我已经数次见过她动手了，但就结果而言并没有太多的共通点。” 赵汐华听了反而更加开心了。 “这么看来比起我的管理人来说算是个谨慎得多的人嘛！这个场景里终于有了个好歹能防备我们一手的人存在了。这种挑战才有点意思……能额外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六区的情况你们了解的吧？那天至少这位姑娘从那里经过了来着。”她指了指叶奈。 “可以。”陆凝将龙归海，还有高拉特和索利特两人在六区开战的事情拣重要的说了一下。 赵汐华像是听着什么有趣的故事一样兴致盎然，等陆凝讲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表情。 这个人在享受。 陆凝迄今为止也见过形色各异的游客了，面对场景里的各种困境和危险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反应都有，就连童话天国那些疯子也见识过了，但就算他们也没有一个会将场景里的各种困难当作是享受。 这让她不禁回忆起当时对方举枪对准自己额头的那一幕。 这个人……哪怕没有预知能力，也许也会带着那样灿烂的笑容对着自己开枪的。 “格瑞德的能力是什么？” “吞噬力量。”赵汐华笑眯眯地回答道，“他能够将事物上所有能力造成的现象完全吞噬掉，但是那之后必须短时间内返还给能力的使用者，否则自己就会承受那些效果。这能力不光有时间和距离限制，甚至吞噬个数还有限哦，专门针对一下要杀了他很容易。” “你就这么轻易地把人卖了啊？”叶奈嘴角一抽。 “我们可是游客，我们的任务就是杀人夺宝，难道还要在自己人面前假惺惺地说自己爱好和平吗？我是喜欢体验不同性格带来的交往便利，但我可不喜欢虚伪。” 赵汐华站了起来，满意地看着陆凝。 “我们是一条阵线的，放心好了。另外郭梦茧我是见过面的，现在这个场景里的第一层秘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就是隐藏路线了……我不妨碍你，也许还会在必要的时候提供一些便利呢！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是在返程的什么交通工具上。” “我更希望是最终决战的时候。” “哈哈哈！像我这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人还是避免一些打架的场面好了，你说对吗？” 带着这种半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赵汐华结束了对话，径自付账离开了咖啡厅。 “她是不是专门在这里等我们？她有预知……” “不知道，不过没什么关系。”陆凝叫了三杯咖啡，然后拿起了赵汐华放下没有带走的那本时尚杂志，那上面是一个穿着时尚的女郎，以及陆凝估计自己一辈子也不会穿的一些奇形怪状的衣服展示。 她将杂志竖起，卷成圆筒的书页中间滑落了一颗光滑如同鹅卵石一样的白色晶体，入手时一阵寒意从晶体直透手心。 “她说，自己需要测试，我们也需要测试。所以我多问了一句格瑞德的能力是什么，她也给了非常详细的解答。”陆凝用剑车的剑刃敲了敲晶体，往日锋利的剑这次却没能在晶体上留下半点痕迹。 “什么意思？”叶奈没懂。 “没什么。”陆凝笑了起来，“你只要知道她确实有意和我们合作就对了……不，她是准备和所有人合作的。” 所谓长袖善舞，此前陆凝根本不太理解这样的人究竟能在各种险恶的场景里进行怎样的发挥，但如今赵汐华是真的让她略知一二了，别说是中立了，就连陆凝这种之前关系降到冰点的也能给拉回来。 “这种人一旦想和你做朋友，能直接给你一个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的价码。” 反过来，敌人呢？ 陆凝举起晶体对着日光看了看，随后将它收回了内侧的衣兜里。 “所以她真的在和我们合作？” “她又不傻，这个场景里的最上级战斗力明显都已经破格了，游客再自相残杀根本不用想打结局。我可不觉得我们不完成可选就能安安分分地度过后十五天返回，万一最后赶上什么地图炮事件……叶奈，你经历的场景可比我多。” 这倒是真的。 集散地截取的场景时间总是会跨过什么重大事件，最大限度封死了游客们通过不作为来勉强过关的途径。即便是一阶那些混日子的人也都各有自己一套混关苟活的办法，从没听说躲起来就永远平安的。 十文字叶奈的脑海中闪过了好几个可怕的画面，她赶紧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梦魇从脑袋里赶走。 这时候，薇茵也赶到了。 “抱歉！我来晚了，赶论文花了一些时间……” “你的调查不是没完成吗？” 薇茵叹了口气。 “一看你就是没上大学呢，研究生可不一定只有一篇论文要写……” 不是真正的高中生，但也没写过论文的陆凝无话可说。 别的问题放在一边，薇茵带来的是好消息。 她在昨天拜访了菲斯特教授，从对方那里获得了一些意见和参考资料的同时，也想对方描述了彼得·夏洛的能力。 这种常人看起来惊世骇俗的力量却并没有让菲斯特特别意外，甚至他还给了薇茵一些“小玩具”。 “科学上来讲，预知未来，改变未来并非是理论上无法成立的，就如同菲斯特教授所进行过的那场著名的实验一样。”薇茵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方盒，方盒的两面各有一个小透镜。 拉普拉斯的恶魔。 的确，物理学家曾经设想过一个掌握了世间所有定理，并了解所有物质初始状态，拥有无穷计算力的个体能够计算出所有的过去、现在与未来。这个理论虽然被近代量子理论一度否定，但是强大的科学家是永远不会放弃理论的包容性的。 薇茵将方盒放在了眼前，透过透镜看向陆凝，带着点新鲜知识的卖弄说：“菲斯特教授所研究的方向就包括了这个。薛定谔的猫箱是观测决定的，而未来也同样可以如此。人类如果能跨越自身的维度，寻找来自高纬度空间所逸散开来的不确定性，当‘观测’发生的时候，一切就会自动成为定局——” “听起来好像死记硬背的啊。” “嘿！我是研究历史的，能记住就不错了！” 薇茵将盒子放下，佯装恼怒地喊道。 陆凝笑笑放弃了继续开玩笑，指了一下那个黑色的盒子问：“那个盒子呢？” “窥盒，这是菲斯特教授取的名字，透过它能够看见一些物体一段时间后的样子，不过这个盒子所捕获的信息误差相当大，有时能看见几十年后，有时只能看到眼前几秒。不过人嘛……总是能从年龄上分辨出来的，我看到的是你和现在年龄差不多，剪了头发？陆凝，看来几分钟到几天之内你都是平安无事的呢。”薇茵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盒子，递给陆凝，“要不要试试？很好玩的。” “嗯……这东西这么厉害？” “要用专门的电池的，好像是叫什么湮灭反应层……也不知道还能用多久，菲斯特教授也没多余的了。” 陆凝点点头，带着一丝好奇举起了窥盒，透过一个透镜向外观察。 映入眼帘的，是正在燃烧的咖啡厅，被破坏的玻璃和沾满血迹的吧台，那毫无疑问正是正在破灭的景象。 “这——” 陆凝惊讶之余转动了一下视角，落在了叶奈身上。 少女已经化为了冰冷的尸体，喉咙上一道极深的血口一直延伸到心脏，脸上的表情则是无奈和遗憾，也许还带着一份释然。 她急忙转过视角看向了薇茵。 古灵精怪的女孩依然带着一丝笑容，然而胸口却开了一个如同被大口径狙击枪射击的窟窿，她的姿势略显古怪，但是那样的伤势，一个普通人并不能继续活着。 陆凝看到了薇茵的手指上闪过了一丝红光，那好像是反射了什么室外的光，也似乎是…… 最后的一眼，是外面正在化为粉尘，向着天空升去的建筑。 一切恢复了正常。 陆凝放下窥盒，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一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涌了上来，而这一次……她甚至能看到身边的两个人的终局。 “怎么了？” 薇茵拿过窥盒看了看，随后耸了耸肩，将它放回了背包。 “没电了，真遗憾。叶奈，本来也想让你试试来着。” “薇茵，这里看见的是决定性的未来吗？还是只是无数未来的一种可能性？” 陆凝连忙问道。 “猫被观测到的时候，生死就已经决定了。”薇茵解释道，“但是观测到的究竟是什么时候的猫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个机关可能好几百年之后才触发嘛。” 说到这里，薇茵才忽然反应过来陆凝这个问题的意思。 “陆凝，你不会看到了什么……不太好的景象吧？” “是啊。”陆凝拧起了眉头，“但是我真是一点都不想要这种‘先知’。” 48 时间恐慌 陆凝一点都没有隐瞒自己看到二人的“死相”。 叶奈还好，薇茵是真的被震惊到了，甚至手都开始发抖。 “菲斯特教授给你这个难道只是为了好玩吗？别慌，既然存在彼得那样替换未来的能力，这个死亡也不一定就是必然。”陆凝安抚了一下薇茵的情绪，过了几分钟，薇茵才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情。 “是的，菲斯特教授并不清楚超能力的工作原理，他只是从自己的知识角度解释了一下他的理解……但也是有用的。” 薇茵这次拿出了三枚徽章。 “这是三个能够发送大量干扰信号的发信器，如果真的是捕获未来信息来进行‘观测’干涉的话，那这些发信器能够使未来变得十分混杂难辨，无法进行锁定……” “戴上。”陆凝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们两个被我看到了未来的话，也只能祈祷这样的补救是有用的。那个窥盒太过危险了，最好还是不要再激活它，薇茵，叶奈，你们最好远离比较危险的区域。” 薇茵点了点头，叶奈却立刻反对。 “我可不会就这么躲起来。” “叶奈！” “如果这东西有效，那么危险与否就是我自己掌握，如果无效，我就算躲起来也没有用。”叶奈捏着徽章说道，“陆凝，我很喜欢你这个朋友，但是我还是要为开门人找出帮她完成任务的方法，我是她唯一在外面的行动力！” “你应该先考虑自己的生命安全，没有人的性命是为别人而活的。” “我说不过你，不过我不会听你的。只有这一点……”叶奈咬了咬牙，“我会证明我是正确的。” “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薇茵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目光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 “明明惹上了不得了的人物，甚至知道了死期将至……” “因此而自暴自弃？”叶奈此刻反倒笑了，“那就真的是放弃自己了。” “那个未来，还不知道有多久才会到来，我是因为觉得你们不会因此自乱阵脚才说的，如果你害怕了……找撒修，找雷明顿和菲斯特，还有你的导师，这里总有一些人能够帮助你。” “我知道了……”薇茵拿起手机，开始拨出电话。 “还是非常谢谢你能让我看到那一幕，原本我还在考虑是不是采用比较迂回的方式来解决争端，现在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了。”陆凝站起身，也没有拿薇茵的徽章，“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件事，并尽快找到解决办法。我……不想看见朋友的死亡了。” 她走出了咖啡厅，抬头看了一样阳光，然后往附近的一个公园走去。 这是一个好天气。 尚迟就相当喜欢这样阳光灿烂的天气，他对于在这样的日子依然要闷在办公室而不是在外面享受日光非常不满。 于是他选择翘了今天的班，应邀来到了二区的公园里，一边看报纸一边静候着那位被自己的几个年轻部下盯上的女生。 “抱歉，我迟到了吗？” 放下报纸，陆凝已经站在距离自己不过两三米开外的地方。 这个距离，尚迟身上的那些小道具可以瞬间贯穿对方的喉咙。他眯着眼看着对方，很明显，她一点都不害怕处于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 “没有，是我来早了。” 尚迟将报纸折叠好，放入了衣兜中，脸上挂起了职业式的笑容。 “好吧。我要找一个人的下落，我想你应该能给我提供方法。” 陆凝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来意。 “找一个人？”尚迟挑了一下眉毛，“寻仇？还是求和？” “都不算是。” “告诉我名字，如果有相貌更好。” “他的名字是古桐，外貌我只能稍微描述一下，他是个游客。” “游客？哼……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以。”尚迟冷笑一声，“不过，报酬呢？既然来请人帮忙，你想必不会不考虑这件事吧？” “信息就用信息来换好了。”陆凝自然早有准备，“周厉知道吧？他取得了一区的源质之恶，究竟如何取得我并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他并没有使用。” “也就是说可以抢夺咯？听起来还行。”尚迟点点头，对这个情报表示满意，“但是这可不够。” “你用恶典激发了能力吧？那个能力究竟是谁的能力呢？还有，使用源质之恶再次激发之后是如何的，你想过了吗？”陆凝说。 尚迟顿了顿，片刻后才轻轻点了下头。 “半个信息，不过这也算是够了，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帮你看看好了。” 他从另外一个衣兜里掏出了地图，展开，嘴唇微微动了动，随即，地图上逐渐显现出了一个黑点。 “找到了。”尚迟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正是“古桐”两个字。 但下一瞬间，他就发出了疑问。 “这个人……不就在这附近吗？” 陆凝的眼睛陡然睁大！ ====================================== 【你的名字是古桐，这并非你的原名，你进入这座城市的目标是复仇。 你的女儿被一个名叫陆樱的同龄人虐待致死，而妻子也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在不久后去世。美满的家庭一夕之间支离破碎，令你无法容忍的是，做出了这样行为的陆樱居然凭借家里的势力和金钱让你女儿的死亡变成了一场“意外”。 可是你展开的报复行为并没有取得结果，仅仅造成了一名司机的死亡而已。你在逃离追捕的时候听说了陆樱的庇护者陆永明身亡的消息，而后她的母亲也跟着去世。这让你意识到这是向那个罪魁祸首复仇的最好时机，当调查到她前往罪恶都市的信息后，你也用掉了最后的一点资金取得了准入的资格…… 请谨慎保留你目前的一些隐秘： 一、你是一名父亲，你的内心充满复仇的渴望，这无疑让你获得了更加强大的心灵支柱，你的灵魂更加不易被场景内的一些特殊效果所影响。但是当你得知仇人信息却没有进行复仇的时候，这样的内心反而会令你的意志发生动摇，使得你容易陷入精神、意志、心灵类的负面状态。 二、你杀死了一名无辜的司机，因此你也并不是什么正当的复仇者。在这个场景里或许也有为此而向你寻仇的人，保证自己的身份信息有利于自己的生存。 三、为了进入罪恶都市，你和很多线人产生了沟通，你的身份信息并非隐秘，解决这些遗留的线索可以让你的生存变得更加容易，但是也会产生更多的麻烦，这个行动是否进行取决于你。 四、关于你的身份依然存在一定的信息不明，请谨慎探索。】 任务虽然锁了，但是并不代表场景给的背景信息就没用了，古桐还是蛮清楚这一点的。 一切或许当他得知陆凝就是陆樱的时候便注定了吧。 反正龙归海给了自己足够的保证，甚至为了让自己能够放心行动，专门为自己准备了一份“恶典”。 闪狙。 这份属于狙击手的能力极其适合暗杀，整个能力分为两个部分，瞄准和射击。 古桐趴在一栋教学楼的楼顶，眼睛透过了狙击枪的瞄准镜，目光也穿透了一层层的障碍物，瞄准了距离自己大约六百米左右的公园中那个人。 随着能力驱动，那些障碍物在瞄准镜中逐渐虚化，消失，二人之间的射击变成了完全的直线，而在他扣动扳机的时候，子弹也将省略穿透这些障碍物的时间，如同跳跃空间一样，极大节省了飞行时间。 所以才是“闪狙”嘛。 消音装置消除了大部分的枪声，六百米以外的人更是无法听见了。子弹在空中闪动了两下，已经穿过了真实的建筑物迅速冲向了目标。 可是血并没有如同预料的那样溅起。 陆凝不知道为什么扭动了身体，子弹以差之毫厘的距离擦过了陆凝，又从尚迟的脸边冲过，在后方的一颗树上打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来。 “你还挺招人恨的。” 纵然是死神擦肩而过，尚迟依旧神色不变，反而略带有趣地看了看树上的子弹坑。他当然了解这样的弹坑大概是什么威力的枪械才能打出来。 “那真是巧了……” 陆凝避开一枪射击，立刻扭头看向弹道飞来的方向。她并不清楚对方的能力到底是扭曲弹道还是子弹穿透，但是有一点确信的是，从地图上看到的位置绝对无法直接看见这个公园。 “怎么，要去杀了他吗？如果你继续出价，我也可以帮忙。”尚迟别有深意地说。 “没必要了，我要杀的人还没有能活过一天的。” 陆凝再次瞟了一眼地图上的位置，然后拔腿冲出了公园，往目标方向绕了过去。与此同时，古桐也已经“看”到了陆凝的举动，微微叹了口气，压下心头涌上来的那一股无名怒火，扛起狙击枪开始转移自己的位置。 “我本来不想杀哪个游客的……只是这种感觉实在过于难受了……”古桐喃喃说道，“既然继承了身份，就继承她应当付出的代价吧，下一枪不会落空了，我……” 他仿佛在自我暗示一样的话语却戛然而止。 狙击点位是一座高中的楼顶，今天是周四，这里依然有学生在上课，古桐特意穿着一身清洁工的装束，狙击枪也是放在一个放清洁工具的编织袋里就可以带走，除了真的认识自己的陆凝和十文字叶奈以外，没人能察觉他有问题。 但他所害怕看到的人却正在楼下，沿着外侧的安全通道走上来。 十文字叶奈。 古桐不了解她，只知道对方能从那个控制光的高拉特手里逃走……听说在那之后高拉特还被杀了。 不知内情的古桐相当怀疑对方是一个强大能力的持有者，自己这种只适合远程打击的被近身会非常危险。 他还没天真地认为这个场景里只有恶典一种获得能力的方法，否则对方是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楼下的？ “是她把这个小丫头叫过来的吗？真是忽视队友安危的做法啊。” 古桐不断喃喃自语着，从编织袋里取出了一把手枪和专用的瞄准镜开始装配。 他的能力并不是完全限制武器的，透视需要使用瞄准镜，而射击需要发射类武器，仅此而已。如果狙击枪目标过大太容易被察觉的话，他也从龙归海那里取得了一些小型武器。 手枪、手弩，还有几支一次性的小型吹箭筒。 古桐钻进了卫生间，然后将瞄准镜举起在眼前，启动了能力。很快，楼房外侧的事物出现在眼前，包括正在沿着外面走上楼的十文字叶奈。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太刀，古桐可以认为这就是她最擅长的武器了，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他还往周围观察了一番，直到确认了陆凝依然在赶往这个地方，至少还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才放下心来。 妥善、万全的射击时间，就是在叶奈举起刀，试图破坏安全通道的门锁那一刻。 那时候的人必定是处于静止的状态，而外面楼梯的平台相当狭窄，就算是反应再快的人，在“闪狙”的速度下也不可能找到躲避的场所。 古桐思考了一下，使用了根本没有声音发出的手弩。 外面的叶奈终于站定，选择了和自己同一楼层的门口，举起了太刀，轻轻一划便将锁链缠绕的门锁切断，就在同时，古桐扣下了手弩的机括，弩箭穿透了空间，几个闪烁便已经透过了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倏忽间出现在叶奈面前正对心脏的位置！ 正如古桐所想，这样的局面下叶奈根本没有回避的余地，只能抬起胳膊——这也是她唯一能做到的反应了。 箭上有毒。 古桐已经微笑了起来，同样作为一名武者的他自然了解集散地训练过的人反应速度和心理抉择有多快，牺牲一只胳膊这样的事二阶的任何一名游客都能立下决断，所以必须淬毒才是完全之策。 紧接着，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弩箭没有没入叶奈的手臂，就像是撞在什么金属上一般，被弹飞了出去。 于是，毫无疑问地，叶奈的目光转了过来，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虽然还有实际存在的重重墙壁阻隔，但古桐依然能感觉到自己被锁定了。 49 双将 “我受到攻击了，已经锁定他的位置，陆凝，你正在过来吗？”叶奈走进门，通过耳机和微型麦克风和陆凝进行电话联系。 “我正在过去，不用担心，在现在的距离下你就是无敌的，保持给他的压力，将他往比较复杂的地方带。” “了解。” 叶奈并没真的找到对方在哪里，她只能确认之前那一箭攻击的方位，然后向那边走过去。 陆凝则正在跑向这座学校。 对方的能力基本就是远程狙击，并没有混杂机动性。自己从公园赶来，给叶奈电话让她直接开门到达学校压迫古桐的位置，总共用时不过十来分钟，而在这段时间里对方没有进行大范围移动只是换了个地方进行狙击，限制大概也不小。 但是这还不能达到让对方惊慌的地步。 古桐很快就想起自己和那个小姑娘上次交手的时候对方使用了铁折扇，想来那件武器平时是藏在袖子里面的，找到原因的他马上冷静下来，将清洁工服的帽子拉上迅速走出了厕所，往走廊的另外一侧绕了过去。 他准备逃了。 还有十五分钟就是下课时间，到时候学生会充满整个走廊，对方的追击也会更加困难，他古桐能逃跑一次就能跑第二次！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心情正在愈发兴奋，混合着近乎狂热的报复心理，尤其是得知陆凝正在往这边赶来的时候。 “她似乎不是战斗类的游客，我还有时间完成一次狙杀，别慌，别慌，我肯定可以杀死她。”古桐给手枪装上瞄准镜，利用能力开始探查周围，叶奈依然在向着厕所方向走，陆凝也已经进入了校门。 自己依然在暗处！ ============= “先手优势。” 陆凝走进了叶奈所说的那座教学楼，沿着一楼的走廊快速向楼梯赶去。古桐能够发现自己的位置，进行持续追踪恐怕也没什么问题。自己直接来到了这么近的地方，他绝对忍不住动手的渴望！ “陆凝，他不在卫生间，这条线上没有什么别的遮掩场所了，他总不可能躲在哪间教室里。” 叶奈那边已经搜查过了。 “正常，一击不中立刻换位是常识，你在四楼是吗？沿着东侧的教室走廊往楼梯这边靠拢，我们进行包围压制。” “好。” 古桐这个人相当能忍。 这个时候的距离陆凝觉得自己都应该忍不住了，但他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等候着完美一刻的猎人一样，袭击自己和叶奈两次的意外也依然没能让他心态失衡。 陆凝踏上了楼梯，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活动空间和活动路线被进一步约束了，也是最适合的时候。 高度警戒，步步为营，然而直到陆凝踩在二楼的地面上，依然没有任何突兀的袭击。 =============== “这是个不错的攻击时机，却不是很好的撤离机会。” 古桐已经举枪对准了陆凝，不过保险依然没有打开，他还是在“窥探”而已。 “枪击……消音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消除噪音的，射杀一人会被另外一个人解决，这样的错误我是不会犯的。不要着急，等到下课的时候，骤然响起的铃声会掩盖一切声音，而涌出的学生会成为我们最好的屏障……喂，我知道你的仇恨，我感同身受……但鲁莽是无法成事的，你过去的经历不也证明了这一点吗？” 他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语气一直处于不疾不徐的状态，这样的安抚也显然有了效果，他的手愈发稳定了下来。 此时此刻，陆凝那边。 “三楼没有发现。” “二楼也没有发现。” 二人再次交换过了信息，都是没有发现，陆凝皱起了眉头。教学楼的结构并不复杂，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除了她们也没别人，古桐只要行动不可能不被察觉，那只能是躲在了什么地方？ “你等一下。” 陆凝暂时关闭了和叶奈的通话，联系尚迟。 “看来并不顺利？” 对方带着一丝取笑的意味在电话里说道。 “告诉我古桐的位置。” “很麻烦啊，我的能力还不能进行立体的显示，只是可以告诉你他在平面上位于什么地方而已。”尚迟慢悠悠地说道，“按照如今的方位看来，他应该是位于教学楼的东侧走廊靠近楼梯的位置。” “我刚从那里经过。” “那我就不清楚了，你要知道隐蔽自己的办法还是……挺多的。”尚迟说着，停了一下，“顺便提醒你一句，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九分，距离标准的下课时间只有不到一分钟了……啊哦。” 正在此时，下课那刺耳的铃声猛地响了起来。 陆凝甚至没能听见电话里尚迟之后的话语，她只来得及扭转身体看向楼梯的方向，那一瞬间，一颗子弹突然出现在了楼梯扶手的一端，直接打进了陆凝的心脏！ “下课了！” “午饭吃什么！” “我听说附近新开了一家餐馆！” 兴高采烈的学生们从教室里涌出来，走廊一时间变得喧闹非常，陆凝仰天向后倒去，吸引了一些人的关注，可更多的学生也没拿这个当一回事。 毕竟是罪恶都市。 楼梯之间的垃圾道的小铁门忽然一开，古桐在学生抵达楼梯前将身体蠕动着钻了出来。 他的四肢关节除了一条胳膊以外已经全部被手动拆卸，这使得他能够进入那个一般人完全无法进去而且肮脏的小通道里面去，等到爬出来了，他又迅速地将自己身上的关节一个个拼了回去，虽然有些痛，却有奇效。 “复仇完成了，那个叶奈正在往这边跑过来，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离开没有人能注意到我们了。” 古桐将身上臭气熏天的清洁工服装扯烂扔进了垃圾道，拿出一个口罩戴好，又往头上扣了一顶鸭舌帽，不紧不慢地跟着过来的学生们一起往外面走。 他里面的一身是职工服装，就像一名普通的老师一样，像他这样身材的人也不算少，无论如何对方也不可能发现自己的变装。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就在古桐走到阳光灿烂的教学楼外面，准备安然逃脱的时候，头顶忽然覆下了一片阴影。 “哼！” 没有任何犹豫，古桐就地一滚，躲开了叶奈从天而降的一刀，随即爬起了身来，连看都不看对方直接就往教学楼后方跑去。 他身上没有什么近战武器，跟一个实力和自己差不多的武斗派打那就是想不开。 但是这丫头是疯子吗？直接从二楼跳下来砍人？难道她就不怕找错了目标？ 正在想着，古桐的胳膊忽然一痛，似乎被什么利刃割伤了。 “怎么……” 他急忙看了一眼飞来的暗器，居然是一片扇骨！ 对方也有远距离的手段！ 古桐当即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枪对着身后打空了剩余的所有子弹，叶奈打开折扇挡开了射击自己的几枚，可是跟在后面跑过来看热闹的几个学生却被子弹直接击中。 “有枪！那个人有枪！” “好痛啊啊啊！”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在校园追逐？” 令人意外的是，流血事件反倒更加激发了这些学生们的兴趣，他们知道子弹危险所以避开了直线，却一个个藏在房子和玻璃后面开始围观这场大戏。 两位当事人可是一点都不在乎，叶奈挡光子弹之后继续追赶，古桐拿着手枪迅速换好弹夹，却没再继续开枪射击。 “别跑！” “我可不会继续无意义的打斗，你的存在对我又没有任何影响。” 古桐转过一个拐角，抬头看了一眼教学楼后方玻璃的位置，然后举枪开始连射，在一片惊呼声中，二、三、四楼的玻璃全部被打碎，大量碎片从头顶落下，正好拦住了叶奈追击的脚步。 至于因此被惊吓继续逃离的学生，正合古桐的意思。 混在人群里离开就是，这里不光是学生，老师和别的工作人员也不少，古桐将打空了子弹的枪一扔，钻进树丛里扯掉了帽子、口罩和外套，摆出一副惊慌失措的面孔从另外一片树丛里钻了出来，正好赶上一群正处于混乱状态下的老师学生正慌张地往学校前面的车棚赶。 “救命！我差点被子弹打到！” “快离开学校！已经有人受伤了！这事情让校长处理！”人群中有人喊道。 古桐连忙抱着头钻进了人群，跟他们一起往车棚跑去。 这边叶奈被玻璃稍微挡了几秒钟，古桐就跑没影了，气得跺了跺脚，再追赶到拐角处只能看见大片往学校门口跑的学生和老师，也没发现和之前古桐装束一样的人。 “让他跑了！这个家伙怎么这么能跑！” 古桐跟着人群迅速跑进了距离校门不远的地铁站，这些慌乱的学生和老师也吓到了正在等地铁的乘客，很快学校里有人开枪和追杀的消息就一传十十传百变得越发离谱了起来，正在这时，地铁也到了。 紧张地人群立刻涌入了地铁里面。 古桐偷偷将瞄准镜取出来看了一眼，叶奈依然站在校门口不知所措，而地铁的门也缓缓关闭。 “哈哈，哈哈……我成功了，接下来直到最后都不用担心那个该死的负面效果了……” 他激动地咳嗽了两声，而一旦安全下来，之前拆关节的副作用就开始越过了肾上腺素的作用，四肢、关节、甚至心脏都有些发痛了。 真的……很痛。 古桐瞪大了眼睛，手指在心脏的位置摸了摸，再抬起来，红黑色的鲜血已经满手都是。 他的双腿开始发软，缓缓倚着一根栏杆跪坐在了地上。 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古桐扭过了头，看向自己身后——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在挤开人群往地铁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她垂下了一只手，一截剑尖迅速缩回了衣袖当中。 =============== “叶奈？” 陆凝取出耳机和话筒，接通了电话。 “陆凝？我看到你在楼梯……我让他给跑了！我本来已经抓住了他——” “不必担心，我已经解决问题了。”陆凝走到了另外一段车厢，此时地铁正好停下，她顺势下车，走出了出站口。 “解决了？已经……” “古桐已经死了。现在我要集中精力处理一下我这个身份所携带的一些麻烦，多谢你刚刚帮我埋伏。叶奈，我不确定那个徽章是否管用，所以接下来的行动你还是谨慎一些为好，那个窥盒看到的未来难以改变。” “我知道了，你也一定小心。” “当然，现在我的免死时间已经过去了……” 陆凝走出了地铁站，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自己正在四区附近。 杀古桐确实有点麻烦，不过从一开始对方就没什么胜利的机会。 只是陆凝为了能够躲在古桐眼皮底下，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装束，假发什么的也都已经留在学校那边了，自己这个“死者”再次出现大概会引来那些追踪者的关注了吧？ 那也正好。 为了避免这些人在最后时刻给自己带来更多麻烦，提前解决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伸手揉了揉心脏的位置，那里还有些许疼痛感。子弹命中了胸口，也正好击中了她放在内侧衣兜里面的源质之恶，除了一些冲力以外根本没造成任何伤害，这几乎也证明源质之恶的不可损毁。 那么，有必要使用它吗？ 陆凝捏着白色的石头，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入了四区，她如今这个面目示人的话，那些意图追杀自己的人大概会如同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追过来。 混乱的四区正好适合做些小动作。 不过事情显然不像陆凝想的那么简单，就算是她已经这样露面了，依然过了很久都没有可疑的人物跟踪。陆凝感觉时间也差不多够了，就离开四区往六区去，看看古桐的死亡对于那边有什么影响。 就在她离去不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出现在了街上，他没有戴口罩，四区很多人都认得这个人的面孔。 吕斌，一个从十区逃过来，而后在这里声名鹊起的年轻医生。 他现在的目光一点也没有了之前那种胆怯和畏缩，带着一丝轻视看着陆凝离开的方向。 “她恢复原来的样子了？这是要做什么？‘嫉妒’已经失联了，这个小丫头说不定还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随即，吕斌的嘴角勾起一个阴狠的笑容。 “正好，用我现在这个身份去试探一下，必要的时候解决这个麻烦，想来Dominance也是乐于看到的吧……” 50 规避死亡·最终 黄昏，街上的灯光已经开始逐一亮起，人们也开始下班回家了。近些日子里都市各处发生的混乱比较多，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留在家里尽量不要外出闲逛的好。 除了七区。 说来也怪，明明是人口流动最多的地方，七区发生的事故反而很少，就连打架斗殴之类的也很少发生，也不知道是人们忙着享乐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真是忍不住要把这里掀翻啊。” 坐在醉梦红妆楼下餐厅里的红发壮汉叼着一根牙签，脸色有些狰狞。 通过一些独特的手段，他确实追踪到了那几个从一区偷了源质之恶的人，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却扑了个空，对方扫尾扫得很干净，甚至继续查下去都毫无头绪。 “菲迪亚大人……” 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站在桌前，身体有些颤抖。 他们在外界也都是背过人命的犯人，然而如今却表现得恭恭敬敬，一点都不敢对红发壮汉无礼。 “说！磨磨唧唧的！” “既然找不到本人，那不妨拿亲近关系的人开刀……我是这么想的……” “嗯？” 菲迪亚抓了抓头发，随后将牙签吐到了地上，咧开了嘴。 “你小子果然是个坏种，这么下三滥的主意也想得出来。” “对，对不起，我只是……” “办法都有了还不赶紧去做？这点破事还要我亲自动手？” 黑西装们顿时一喜，急急忙忙跑出了餐馆。 “亲近的人，哼，哈哈，有道理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嘿嘿嘿哈哈哈！” 就在这时候，一名侍者走了过来，将一盘菜放在了他面前。 “客人，您点的牛排，一分熟。” ===================== 到了这个时分，才是杨晴羽上班的时间。 直播工作她其实没有接触过，场景里分配了这样的身份给自己，那就随遇而安好了。大方向上赵汐华会把控，杨晴羽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别的都不用太担心。 而她也已经确实完成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了，自己并没有太过于深入调查，因此那些上层战争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她踩着点来到事务所，却意外地发现这里一片漆黑，原本应该是加班狂魔的那几个同事的办公室如今也没亮起灯光，这样的异状令她提高了警惕，伸手进包里掏出了两个装满了液体的玻璃瓶。 “老陈？何主管？” 她喊了一下两个应该天天在这里加班的人，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杨晴羽掏出钥匙打开了事务所大门，一走进去便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这样的味道每个游客都很熟悉。 她急忙摸到走廊灯的开关，一瞬间周围被光照亮，也照出了距离自己几步远的一具尸体。 那就是老陈，他的后颈被什么利器洞穿，血液早已凝固，依然带着惊恐而死不瞑目的神情，伸出手抓向门的方向。 杨晴羽马上打开了侧手一边的房门，里面白天进行直播的一位姑娘也已经死于非命。 “这到底是……” 她倒是没惊慌，不过出于不确定，她还是给赵汐华打了个电话，询问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听起来像是尚迟爆炸了。”赵汐华回答。 “什么？” “尚迟啊，那个人偶派对的小组长，估计正好碰到他的发泄时间了，那里的人就都死了。” “你知道那个人很危险？” “我当然知道，晴羽，所以我才让你回避白天的上班时间，就是防止他哪天脑子不正常了把你卷进去。” “可是这些人……” “作为安抚尚迟这个不稳定因素的代价，他们已经活得够久了。听着，不是我不救他们，而是这个场景里我又没有必杀尚迟的条件，提前点燃那个炸弹对我们整体局面来说并没什么好处。我不告诉你也是因为这个，一旦你对他有所提防，也可能让他提前爆发，至于现在这个时间嘛……刚刚好。” “又是所谓‘合理的牺牲’吗？” “晴羽，我不在乎人命，我要保证的只有你和小常两个人都没事就可以了，难道你还不了解我？” “大小姐，我希望下次能用更加令人能接受的方法……” “如果可以的话，毕竟我也不想因为这种问题出现什么队内矛盾。但是晴羽，你得成熟起来，集散地的游客竞争虽然说还到不了鬼吃鬼的地步，但是说一句人吃人还是没什么差错的。万一哪次没人带你，我担心你活不过太长时间。” 说完，她也没听杨晴羽的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样就可以了吗？” 坐在赵汐华对面的罗瑟斯，艰难地挪动着身体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稍微天真一点不是什么坏处，毕竟我们这种人的存在就是负责那些比较脏的工作的。”赵汐华摇晃着酒杯说道，“我就是担心万一哪天我不在了……” “脱离了大树的荫蔽，也未必不能茁壮成长。”罗瑟斯哈哈笑道，“毕竟这个世界会用最理所当然的方式埋葬那些天真。你有点过于母性了，赵大小姐。” “人是感性和理性共存的动物嘛。”赵汐华轻轻点头，“受教了，罗瑟斯先生。姑且指正一下，虽然说我不怎么在乎称呼，但在家里的排行我是第二顺位的，被外人这么叫总觉得……有点奇怪呢。” “哦？您还有个哥哥或者姐姐？” “是的……姐姐。” “血亲吗？” “是的，不过她只是因为出生的时候先于我被引产了而已。”赵汐华喝了一口红酒。 “听上去你并不喜欢这位姐姐啊？” “喜欢？她是我最反感的那种人了，要是有幸遇到了她，我要亲手断绝她一切复活的希望。” ============ 陆凝在前往六区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意外的“熟人”。 车站此时已经没什么人在等车了，所以吕斌坐在座位上惴惴不安的样子其实非常显眼。陆凝走上前打了个招呼，对方抬起头了，满脸都是惊恐的神色。 “怎么了？为什么你在这里？” “有人在四区打探我的消息，不是像你这样的，我记得他们，他们是十区的人！他们在找我！” “冷静点，有人在找你？” 陆凝制止了吕斌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语，皱起了眉头。 “是的！是的！他们也来要我的命了！我得离开四区，四区也不安全，救救我，你既然愿意来找我，应该也能顺手救我一把吧？”吕斌伸手想拉住陆凝的衣袖，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 “这本来就是你的事情。” “你说什么？可是如果不是你之前的打探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得到我的位置吧？我会暴露完全是因为你啊，事到如今你反倒不打算负起责任吗？” 吕斌慌张地站了起来，随后连忙缩起身子看了看四周。 “他们可能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了！” “他们？追你的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具体是谁！我只是在医生那里看见过那些人！他们绝对是来找我的，他——” 话没说完，吕斌忽然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几步。他惊恐的目光对着陆凝的身后，也让陆凝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那里确实有两个人，隐隐成包夹之势向着陆凝走过来，只是这两人真的是吕斌所说的追兵吗？ 陆凝猛地将手举起，剑刃和刀锋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吕斌”抓住时机抽刀的刺杀被她格挡住，但是巨大的力量依然让她连续退了两步。 “吕斌你——” “你还真是招人恨呢。”吕斌又摸出了一把匕首，“我都没想到正好也有别人找到了你的头上，不过这样一来，我也更好解决你了。” “你不是吕斌。” 陆凝看了一眼正在走过来的两名刺客，此时他们已经从衣兜里掏出了刀具，完全是带着杀意而来。 “我当然不是吕斌，只怪这小子选了个错误的藏匿地点吧。” “吕斌”邪笑了起来，那两人也已经来到了近前，其中一人举起刀就冲向了陆凝，另外一人却一刀刺向了“吕斌”！ “喂！怎么——” 陆凝抬手去挡那名刺客的刀锋，却不料对方这一击只是虚晃一招，骗过了陆凝的剑车马上一记近距离直拳砸在了陆凝的胸口，一瞬间陆凝只觉得呼吸一窒，连退两步，剧烈咳嗽了起来。 “该死的！你们的目标难道不是她吗？针对我干什么——” 那一边“吕斌”在格斗上也陷入了劣势，这两个人都不是超能力者，可是身手都极好，一瞬间的见招拆招陆凝就立刻落入了下风。 “你们是……我母亲……那边……”陆凝艰难地问道。 “是的，老爷要我们请小姐回去，最好是活着的，如果您反抗太剧烈，死的……也可以。” 刺客闷声说了一句，继续迫近陆凝，而陆凝也只能不断后退，她和这种真正练过武术的人打不了。 而在另一边，“吕斌”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作为Dr.D的一个“后裔”，平时几乎不需要亲自战斗，哪怕偶尔需要清除什么棘手的超能力者也是那些强悍能力的去解决，什么时候遇见过现在这种情况？ Dr.D，十区的管理人，居然被一个普通人压制了？ “不用点本领还真要被你们小看了是吧？” 一直在闪避中的“吕斌”忽然放弃了防守，举起刀直接扑向了对手。而就算面对这种突然的变化，那位刺客也依然稳扎稳打，隔开了他的双手刀锋，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腹部。 然而这一脚用了全力，却仿佛踹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一般，发出了“咣”的一声。 眼前的人如烟雾般失去了踪影，他这一脚正好踹在了巴士站台的铁柱上。 接着，背心一凉。 “去死啊！你们这些没能力的垃圾！居然能逼迫我Deceit大人用能力宰了你，你应该满怀荣耀！” “吕斌”带着愤怒的咆哮，将匕首刺入了刺客后心，而且是如同泄愤一样连续刺了七八刀之后方才罢手。 如此大的动静也让陆凝和另一名刺客注意到了这边。 “你的同伴死了。”陆凝马上说道，“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应该知道这里有很多超能力者，就算要抓我也得先解决了眼前的危险才行。” “不用多话。” 这名刺客转过身，走向了Deceit。 “哼，还有一个。” Deceit挂着一抹讽刺的笑容，也提起匕首迎了上去。 二人片刻间便相距不足两米，也在同时举起了武器！ 在陆凝的眼中，Deceit举起刀之后就往侧面绕了过去，但是那名刺客却仿佛一点都没看见一样匕首向前刺出。而这个结果就是刺客的匕首落空，Deceit却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举起了刀—— “噗！” 沉重的拳头直接砸在了Deceit的脸上。 刺客转过身，将匕首横在面前，紧盯着Deceit的动作。可是Deceit脸上挨了一下之后却没再继续进攻，反而愣在了原地，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两行鼻血流下，而那种酸麻肿胀的感觉也让他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 气氛一时间僵住。 “——你居然能打中我！” Deceit一边抹着眼泪和鼻血，一边咆哮起来，这样的一幕相当滑稽可笑，奈何无论是刺客还是陆凝都没有心思去笑话他。 “啊啊啊！！！对啊！我一个功能性的能力为什么要执着于跟几个没用的普通人在这里干架！我真是快被自己笑死了！你们两个……”他恶狠狠地瞪着刺客和陆凝，张开了手指，“准备死在这里好了！Diamond！Dire！给我宰了这两个家伙！” 随着他的话语，整条胳膊上出现了宛如树的枝叶一样的脉络，紧接着，两个同样手臂散发着枝叶光辉的人出现在不远处。 “这种时候叫我们过来……还是对付两个普通人？”一个成熟的女性声音带着疑惑问道。 “我建议你在学会使用你无聊的能力之前先学会‘紧急呼叫’这个词的意思。”紧跟着响起的是一名嗓音沙哑的男性声音。 “少废话！战斗成员就干该你们做的事情！我是被授予了权限召唤你们的！马上！立刻！将这两个家伙解决！尤其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大个！”他恶狠狠地看着那名刺客，身体却老实地往那两人身边靠了过去。 “Dominance那家伙怎么什么样的货色都授予血裔？”沙哑男声问。 “大概是功能性成员的稀缺导致饥不择食了吧。”女声略有些讽刺地回答。 二人悠然讨论着，并不把眼前的陆凝和刺客放在眼里。 毕竟他们是Dr.D这个群体中，最擅长战斗的几人。 51 捉双 一击。 命名为Diamond的女性根本没有使用任何所谓的战斗技巧，她只是冲锋，然后挥臂横扫。 匕首，刺客的胳膊，甚至包括钢铁构架的候车棚，被这一个扫臂尽数斩断。 真正的钻石硬度——甚至可能还在其上的坚硬，这种绝对力量让刺客掌握的一切格斗技巧都报废了，就算给他一把枪都不一定能在Diamond身上造成什么伤痕。 而陆凝这边，Dire慢慢走了过来，随着他的每一脚踩下，周围的地面都在融化，包括地面上的一切东西，都像是被火焰烧烤的蜡一样慢慢融城了一团。 “就算是Dominance，有时候也会借助我的能力。”Dire咧嘴笑着，“你看，被我融化的人，却仍然是活着的，只是处于了一种更加容易研究的状态。这么一说，面对我其实并不会被杀死，那不是非常幸运吗？” 陆凝能感觉自己脚下开始变得软绵绵的，她的鞋也已经开始融为液态了，而衣服恐怕也不会很久，但自己却并没有一丝一毫被改变的感觉。 “咦？” 似乎是察觉了陆凝的不对劲，Dire也及时停止了脚步。 “你好像没有被影响到？你……让我的能力无效化了？不对，你身上的东西也在融化，你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奇怪！奇怪！” “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陆凝微笑了一下，抬起手，袖子的一段立刻从手臂上“流淌”了下去，落在地上发出啪叽一声，里面安装在手臂上的剑车同样已经开始有了液态的状态，不过金属比起布料来融化的速度似乎要慢上一些。 “来不及？这里已经不会有人过来了……” “除非有人叫人过来呢？” Dire听见这句话猛地回头看了一眼Deceit，吼道：“喂！这周围有没有人赶过来？” “谁会在这个时间过来？谁又知道她被袭击了？连我都是临时起意……” 头顶，传来了螺旋桨的声音。 “……见鬼。”Deceit抬起头，直升机卷起的狂风让他眯起了眼睛，然而更加令人惊恐的是，这架直升飞机并不是用“降落”的方式过来的，而是用“撞击”的方式对着自己冲了过来！ “Diamond！别管那个废物了！快点帮我——” 人影一闪，Diamond已经冲到了他前方，双手一抬，迎向了天上砸下来的直升机，但就算她能够挡住飞机的冲力，却依然阻止不了飞机的触地爆炸！ 轰！ 火舌卷了过来，陆凝站在原地没动，Dire却急忙跑向了爆炸的地方。 “喂！没事吧？那个臭小子到底能不能有点作用……” “她当然没事。” Dire眼前的火焰忽然一阵扭动，随即便如同群臣觐见君王一般分列两侧，从直升机粉碎的驾驶舱里，一名穿着棕色女士风衣的金发女性走了出来，站在已经半毁的飞机前端，自上而下地看向了Dire。 “不仅有着钻石的硬度，也没有钻石作为碳畏惧高温的弱点，是个非常不错的战斗能力，也许在近身作战中仅次于菲迪亚了吧？” 火焰当中，Diamond掩护着Deceit一同逃了出来，二人浑身都已经被熏黑了，不过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至少并没真的受伤。 “你……你是……”Dire后退了一步，他又不是Dr.D当中总领一切的那个，也不可能认识全部的天国理事会成员，此时催促他后退的只是他那些如同泥牛入海不知所踪的能力。 “靠超能力和源质之恶的能量储备来欺负普通人，究竟这是你们个体所拥有的的性格呢，还是Dr.D整体就是这样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家伙？亏我把你们当作对手研究了那么久。” 茉拉·珈诺迈步走下了飞机前端，沿着火焰让开的道路开始走向Dire。 “陆凝，我并不质疑你的判断，但是Dr.D的这些后代还不值得总是呼唤我来解决，明白了吗？” 陆凝感觉到身上的融化已经停止了，这才对着茉拉点了点头。 “少目中无人！” 这一瞬间，Dire忽然一拳砸在地上，自己的身体和附近的Diamond以及Deceit一同沉入了融化的地面。 “想跑？”茉拉眯起了眼睛，抬起手，一块直升飞机的残片慢慢移动到了她的手边。 叮！ 残片一瞬间飞射而出，以陆凝看都看不清的速度刺入了融化的地面，紧接着蜡状的地面一阵翻腾，Dire捂着喉咙痛苦地从地底下钻了出来，血沫从他的口中喷出，显然是被洞穿了咽喉。 “Deceit你马上带着他离开！” 茉拉面前的地上忽然冲出了一个浑身泥泞的人，那正是Diamond，她的双臂上已经凝出了无数尖锐的结晶，整个人直接扑向了茉拉，试图用那些尖刺阻拦茉拉的脚步。 这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她的身体停在了距离茉拉不到半米的地方，然后被茉拉如同赶苍蝇一样随手拂进了旁边的火焰当中。 Deceit终于吓得坐在了地上。 他试图呼唤更多的人，但是这一次，树状图拒绝了他的呼唤。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Dominance察觉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切断了和这边的联系。换句话说…… 就连Dominance都不愿意和这个金发女人正面对上吗？ “我，我愿意说任何事，请放过我，我的战斗力很差，我也没想过会成为……” 在他慌忙说出这些话之后，茉拉也停在了他面前不远处。 “任何事？你好像是叫……Deceit，欺诈？” “我不会骗您的！我已经被放弃了！如今除了向您效忠没有别的活路！请相信我！我——” “好。” Deceit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本以为自己想要活命还得费一番口舌，却不料对方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Dr.D有关的一切，十区在做什么打算，还有你所知道的这几个区块之间的联系，全部都要说清楚。我可以接受你的效忠，但你没有第二次机会，明白吗？” 在茉拉的目光下，Deceit原本升起的那一丝小心思也立刻熄灭了。 “是，我会对您付出全部的忠诚。”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地面忽然开始涌动。 “叛徒！” Dire居然并没有死去，他的喉咙已经和金属片融为了一体，并且重新开始形成符合人体的器官组织，这样的情况令Deceit始料未及，他的一截手臂也在Dire接近的一瞬间开始融化。 “果然依靠源质之恶才能在我的能力下‘移动’……不，必须是具备天然机动性的能力才可以。” 茉拉看了一眼火堆里正在将Diamond托起的结晶，晶体不断凝固破碎，形成了阶梯状，将那个已经被烧得焦黑的躯体撑了起来，这同样也是一种移动的方法。 “救我！” Deceit拖着一只已经露出骨头的手臂慌乱地扑向了茉拉脚下，事到如今他也无法寻求别人的庇护了，而他也完全不想死在这样的地方。 “慌什么。” 茉拉忽然张狂地一笑，抬手举过头顶，凌空一握。 Dire的速度骤然加快，周围的地面也不再是蜡状而是干脆化为了液体，同时另一边的Diamond也爆发出了大量的晶体，钻石尖刺如同刺猬的针刺一样从她的身上冲出，霎时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钻石刺球。 “啊啊啊啊啊！” Deceit被两人爆发式的攻击吓得软瘫在地，然而扑向自己的Dire就这样在半空中突破了自己的肉体，一副惨白的骨架从融化的血肉内脏中冲出，然后摔进了黏浆一样的地面当中，只溅起了一些泥浆到他的脸上。 化为晶体刺球的Diamond也在膨大了几圈之后没了半点动静。 陆凝别有深意地看了茉拉一眼。 她相信茉拉解决这几个Dr.D的后裔连半分钟都花不了，可是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招降一个看着就是个反骨仔的家伙，怎么看都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做准备。 “附近已经没有超能力者了，这个人我带走，你自己处理之后的事。普通人的事务我不会插手。” 茉拉说完这句，转身走向了坠毁的直升机，Deceit急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追上。 离开的方式很简单，茉拉踢了直升机一脚，然后带着Deceit走进了凹陷的机舱，随即飞机便猛地离开了地面，载着两人直接冲上了天空。 “夸张的能力……”陆凝也不由得眼角抽了抽，茉拉确实用不着对付普通人，毕竟普通人光是看见都吓傻了。 虽说如此，她依然不忘低头躲过从背后袭来的一刀。 刀锋擦着脖子后方掠过，割断了她那半长不长的头发，却并没伤到皮肤，避开这一击之后陆凝转身退步，看着那个抱着断臂气喘吁吁的刺客，不禁佩服对方的敬业。 “即使自己都这种状况了，还要完成任务？”她问道。 刺客不答，或许他已经无力开口说话了，茉拉到来之后趴在地上装死却无法阻止断臂血液流出，如今光是出血就已经是致命的量。 最后一刀，陆凝也没有放松警惕，也让刺杀终究功败垂成。 “所谓母亲那边的麻烦就是指这个吗？如果都是如您这般的刺客的话我大概也吃不消啊，本来我以为这只是个小困难。”陆凝掏出了手枪，对准了刺客的胸口。 刺客微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放心，我既然没有死在你的手里，也就不会死在任何人手里。” 枪声响起，持续的痛苦被缩短为了一瞬。 陆凝离开了四区。 ======================== 清晨再度来临，已经是崭新的一天了。 一个人坐在窗口，望向了外面逐渐褪去的黑色夜空，手机响了一声，但是那条信息并不重要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 “获得了，和失去了。” 【任务失败】。 虽然是并不关系到最终得分的秘密相关任务，但是周厉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内心空了一块。他是个比较感性的人，牺牲了一位场景里相处了十多天，年龄和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少女，总是使人不快。 如果放在一阶的时候，他可能会带着人一起离开事务所吧，而如今他却一声不吭地让人留在了那里，因为这可以争取到大约半天的时间。 “时间……” 周厉拿起那枚棱角锋锐的碧绿宝石，对着朝阳看了看，随后看向了手指。 他此前已经忍不住试着用宝石割破了手指，血痕犹在，源质之恶确实非同一般，那一瞬间体内的某个“门”仿佛被打开了，潜藏在身体里的一些力量不断翻涌起来，也让周厉模糊地摸到了自己超能力的一些形状。 然而紧跟着出现的，是两个他最担心发生的状况。 暴食开始排斥他，似乎他的性格与这个源质之恶并不匹配，这样的隔阂令人不安，似乎想要真正驱使这股力量就要被扭曲自身的性格。而更加糟糕的是，从内心升起的一股怨恨和愤怒，正是属于周厉所替换的原来那个人的情绪，仿佛是愤怒于周厉将人当作牺牲品拖延时间，这个人正在借助源质之恶的力量“复活”。 他将宝石扔到了一边，过了很久才恢复了正常。 “但，但我应该是第一个试用源质之恶的人了，分数，应该会有所增加……” 周厉喃喃说道。 在集散地，一些了解他的人会称呼他为“分奴”。 那种为了取得更多分数，可以做出无比下作事情的人，周厉自问在这样的人当中还算是有些底线的人，但他也无法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要清洗灵魂上的污浊，要积攒升阶的钱，要花费学费学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的知识，纵然二阶的人一场下来大部分都有三千分打底，也禁不住这么多的消费需求。 毕竟三千分到四千分在二阶甚至已经变成“刚好糊口”这种程度而已了。 周厉的资质那些大组织看不上，小组织他又不想变成被别人抱大腿的人，高不成低不就的情况下，也只能试试升上三阶能不能好一些。 毕竟三阶之前靠运气也是有可能的。 剩下的，反正在集散地有无限的时间，只要能提升自己，慢一点也无所谓……周厉是这么打算的。 这个时候，窗外走过了一名熟悉的人。 陆凝将之前已经不能穿多久的破衣服在七区换了，配合如今的天气，是长袖卫衣和牛仔裤的便利组合，而被匕首削了一下参差不齐的头发也干脆理成了短发。 如今看来，好像只是个普通的高中女生而已。 52 异色格象 陆凝收到了周厉发给自己的邮件，一个地址，刚好在自己附近。她四下张望了一下，很快便从一个古旧的大楼狭窄的小窗边看到了露出半张脸的周厉。 【我已经尝试过源质之恶，并且稍微了解了它的性质。如果你有兴趣，到我这里来，我会和你交换一些信息。】 邮件很简短。陆凝略微想了想，还是决定上楼去交谈一下。 周厉会藏起来，看来一区的搜索力度也不小。 不多时，二人便见面了。 “抱歉这次没什么好地方了。” 这里是周厉用别人身份租下的一间小屋，房间狭窄，连一张书桌都放不下，每个角落都被生活用品塞满，幸好还没有垃圾的臭味。 “你上次的办公室也差不多，说吧，有什么发现？” 陆凝没找到凳子，只能坐在一个竖起来的皮箱上，而周厉则坐上了屋子里唯一一张硬板床。 “源质之恶的确会唤醒我们自己，我不清楚那是因为能力觉醒还是就是如此设定，我没有继续尝试下去。” “不敢了吗？也对，如果自己被替代也有可能被集散地淘汰了吧，的确不能冒这种风险。不过你知道自己的能力了吗？” “大概是个防御类的吧，因为切断了联系，我没有实际激活。”周厉拿出那枚绿宝石，“这个东西很锋利，似乎割破了手指就能激活，不过也可能是我们相性不合，才只能这么激活。” “这个是暴食是吧？” “是的，七宗罪似乎有不同的色彩，据说懒惰的颜色是大海一样的蓝，也不知道是不是确有其事。” 周厉的神情不似作伪，他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信口开河。 “不过你和江山皓他们约定过了吧？提前找我没事？”陆凝之前已经听周厉讲过接下来的安排了。 “没事，他们肯定也相应地做了后手准备。我们都会留一个以防万一的计划防止自己出现什么不测，这样如果我出事了至少你还能带着我的信息继续，这算是……老游客的智慧？”周厉还开了个玩笑。 “那还真是多谢你的信任了。” “也不算，毕竟这个世界找过我的人也不多，我只是选了看起来比较信得过的那个。如果和你有什么事商量，我也会备一份给江山皓的。”周厉说罢，将绿宝石收了起来。 “那么明天的见面需要我在远处观礼吗？”陆凝微笑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但是我们可是正在被一区追杀呢，你可要留神被卷进来。” “这算什么，我从第一天开始就被十区追杀了，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 告别周厉，陆凝回到了新的住处，这里在二区的校园中，距离大学不算特别远，走出小区就是一个综合体育馆，专门为了这里繁多的体校而设计，周厉所约定的地点就在体育馆后方的棒球场，从陆凝的家里正好能看到场地的一角。 屋子里还留着之前下棋留下的残局，陆凝走过去把棋子收拾好，刚准备回到卧室里睡一觉补眠的时候，一阵微风从隔壁叶奈的房门中吹出。 “叶奈？” 她看了一眼那个房间，随即摇摇头，现在叶奈应该是去做一些开门人托付的任务了，那…… “不用猜了，是我。” “开门人”风间理绘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陆凝打了个哈欠。 “看上去你熬了一整晚啊，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你的手里是否已经有了源质之恶？或者说有关的信息？” “有，你想要？” “……就算我这么说，你也不会交给我是吧？” 陆凝点了点头。 “恶典那种不知道弊端的东西也就罢了，源质之恶这个就算拿着也是完成任务的道具，我为什么要把它交出去？还有你是特殊游客，应该不需要这个来做任务吧？” “我不需要。”风间理绘说道，“我只是希望能够凭借这个突破一些阻碍。” “能力方面的？” “是的。” 陆凝想了想，又问：“是你自己的能力，还是别人的能力给你造成了困难？” “我自己的能力我很清楚，虽然源质之恶也能加强它，但是也没那个必要——就像你再往门口这里走一步，就将落入我能力的范畴一样。” 被警告了一句后，陆凝停下了悄悄向门口走去的脚步。 “如果如同你的自称那样，这仅仅是个打开门的能力，那根本不可能曾经成为管理人。往大的方向想，连通，接通，通路，这些所谓的门所赋予的定义，也让我怀疑过你的能力是空间一类，不过就算如此也不是特别精确。” 她举着镜子，虽然人没有过去，但透过镜子的反光，已经能够看向室内了。 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原本应该在某处说话的风间理绘，却并没有出现在镜中的室内，这也就是说对方没有通过能力直接过来。 “在探询我的能力吗？那么你可以用之后的时间慢慢思考……至于我需要源质之恶的意图不妨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龙归海，并且打算解决他。” “那么你是否知道叶奈曾经被龙归海抓到？”陆凝收起镜子。 “知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龙归海的能力是心灵之窗，透过互换精神和身体可以使人陷入恍惚甚至沉睡当中，我所遇到的困难就是无法捕获他的本体。” “什么……本体？” “他拥有一个独立的精神世界，通过交换的方式能够将身体放入精神世界中而精神则在外界成像，所以我无论什么时候找他都只能看见精神的投影，那种一念之间就可以缩回精神世界的东西根本没办法抓。” “你到底要抓人做什么？” “当然是杀了。”风间理绘毫不犹豫地回答，“难道你心里还没有考量？龙归海现在坐在那个位置就是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正好他也挡住我完成任务的路了，杀他难道不应该？” “我当然明白，但我要判明你的意图——等下。”陆凝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你的能力该不会也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吧？” 风间理绘明显停顿了一下。 “如果不是连通，难道你的能力是内外？” “为什么你会——你知道第三个特殊游客的下落！” 二人同时说了出来，接着屋子里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过了好久，陆凝才开口。 “听着，开门人，我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我也……有点感觉不好。” 两人的思路在此刻终于达到了一致。 “你们对立与否暂且不说，集散地这个能力分配是想干什么？”陆凝慢慢将思绪整理清晰，“三个特殊游客，身份上互相有联系却不大，各自持有的是一个独立的特殊世界，需要和普通游客接触……” 就差明说“这边的世界保不住，你们各自找个地方避难”了。 “这么个超能力现代背景居然都能扯到灭世结局，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风间理绘的声音明显有些躁郁，“躲破灭时刻很难的啊！我居然还是能力启动者……” “你遇到过？”陆凝发现风间理绘已经有些反应过度了。 “两次，一次是末日天启，一次是位面撞击。” “这次说不定是仅限于罪恶都市内的，毕竟……”陆凝想到她从窥盒里看到的景象，“我还是希望你冷静一点，如果需要的话我可能还要找你避难。” “那是另外一码事。你说得多，不过正常人碰上灭世场景都没我这么多吧？六个场景撞三回！这是要我死吗？” 陆凝也没多的话说了，毕竟风间理绘听上去确实倒霉了一些。 “与其想那些，倒不如思考一下在现有的罪恶都市场景条件下，究竟要如何才能出现灭世的局面。”陆凝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场景，也没什么经验好提供，只能猜测道，“虽然十个区的管理人都很强，可能力都有局限性，如果说引发自然灾害我相信，可是要如何做才能出现那样严重的结果？” “嗯……” 风间理绘也开始想起这个问题来。 “首先说一下，我并不清楚每一个管理人的能力，对我来说不是秘密的也只有Dr.D那个一堆人的能力和彼得·夏洛的编织未来。每个管理人对自己的超能力这一项都会习惯性保密，令人难以猜出能力本质来。” “龙归海是C回路吗？” “我不确定他是否是继承了那个源质之恶，其实这挺奇怪的，我听叶奈说过你们的最终任务是摧毁天国理事会，但是这个场景里不存在玩家之间的直接对抗，那也就是说所有人的阵营都是可选，他不应该处于和你们直接对立的位置上。” “任务也说不一定要杀死所有管理人。”陆凝解释道。 “不是这个问题，是给我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意思……很奇怪……”风间理绘喃喃自语，“是我理解错误？还是场景本身还有什么东西我没有解开？等下——陆凝，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总是会错过某个话题没讨论？” “错过什么话题？” “就是类似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我们应该提及，但是却被绕过去了的那种……感觉？我经常有这样的感觉，现在看来我一定是还没想到任务的某个暗示，可是那究竟是什么？” 这个答案她始终没有搞明白。 “我觉得……如果想不起来就先考虑要紧的事情，源质之恶的话，现在我知道下落的似乎不少……” 暴食在周厉手里，贪婪在自己手中，索利特拿走了傲慢，这就已经是三个了。 “牺牲者俱乐部，行动队的索利特手里有一颗，虽然他的能力挺厉害，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取得那一颗。”陆凝不打算交出自己的这个，就给风间理绘找了个麻烦一点的对手。 “索利特？也行，我先攻克龙归海的精神世界再处理别的，但……太奇怪了……奇怪……” 她的声音逐渐飘忽，消失不见了。 陆凝现在躺下也有些难以入睡。 假如对于三个特殊游客的真正用途判断无误的话，那自己看到的城市化为粉末升上天空的景象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内会发生的事，往好了说罪恶都市都没了天国理事会存不存在都无关紧要，往坏处想真是不知道怎么从那种场面下逃出生天。 终于，在脑袋想得都有些发痛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周厉所约定的时间是夜间。 他用提前复制好的钥匙打开了棒球场的门锁，沿着场地的一侧走进了球员更衣室，从一个废弃不用的柜子里面取出一个灰色的布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对自动手枪和几个弹夹。 未雨绸缪，好过临阵磨枪。周厉将双枪别在腰后，用外套盖住，接着拿出了那颗碧绿的宝石。 这颗宝石的一端被他涂抹了胶水缠绕了几圈布条，现在更像是一把宝石匕首的模样。制成这样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作为最后的手段他能方便地刺伤自己，平时也能当做一把最坚固的匕首来用。 他知道江山皓队伍很多人都已经有了超能力，虽然对方队伍风评并不是为非作歹的类型，但他不准备全盘信任。 “十点，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就会过来了……” 周厉准备就绪，坐在休息室的长凳上慢慢进行深呼吸。 此时，外出找宵夜的陆凝接到了来自薇茵的电话。 “我……仔细思考过了，我要继续。”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却也透着坚定。 “我回去后，问过了冈克教授和菲斯特教授。”薇茵的语气逐渐好转了起来，“他们告诉我，探询真相是人类天生具有的能力。” “所谓发现、认知、改造，是文明发展所必须要经历的途径，这其中组成文明的一个个个体在不断探求着自然的奥秘，我们将其称之为文明的基因，那是刻在我们无数代人由古至今所积累下来的习惯之中的，无从更改，也无需更改。许多人不曾留下姓名，但这个集体，我们这些研究历史的人会称呼他们为——先驱。” “物理在某些领域其实十分危险，最经典的例子莫过于放射性元素以及相关的核物理课题。对于那些投身其中的科学家们，他们是知道其危险性，甚至达到足以令他们付出生命的地步。可是为何还要研究呢？从小的方向来说，你不去接触那些最危险、也最美妙的前沿技术，国家科技便不得寸进；若是说得更有野心一些，那就是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了解宇宙的本质是足以令我们付出一生的信仰，至于一生是漫长还是短暂，已经不重要了。” 53 关键局面 “我不会冒险。” 薇茵紧跟着补充道。 “我已经给撒修打电话让他过来了，接下来的几天内我不会独自行动。另外我仔细研究了一下之前从里苏佛旧居那里取得的那本书，发现了一些线索，在书页中间应该是用某种密码文字写下了信息，而不是无意义的编号，我想我很快就能翻译出来。” “所以你已经在着手研究了？”陆凝问。 “没错。” 听到这个回答，陆凝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虽然这个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但……你能立刻换个有人陪着的地方吗？至少在撒修过来之前，我还是想确保你的安全。” “导师有个紧急会议……至于菲斯特教授和雷明顿教授晚间也都在实验室，即便我们很熟也不会让我留在那种地方……” “你在二区？” “是的，我在宿舍。” 陆凝看了看周围，这里是学区附近的一条食品街，路上有很多摊位，晚间的人气也还算兴旺。 “你到我这里来好了，直到撒修过来之前我都盯着。我的位置距离大学只有十五分钟，不算很远，马上发给你。” “可以！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过去！”薇茵语气里再次有了活力。 与此同时，棒球场那边。 周厉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 他没有急着开门出去，棒球场的场地很大，脚步声甚至带了点回音，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听出来确实是四个人。 但是不对。 江山皓全队都是练过武的，在这样的时候进行这种秘密会面绝对不可能这么张扬，更何况周厉是知道江山络因为一些职业习惯问题走路都会轻声轻脚，如非必要绝对不会发出声音。 来的是敌人。 十点十八分。 周厉慢慢移动到更衣室的另一个出口，尽量用最轻的动作打开了门，挤了出去。他沿着外侧的走廊摸黑前进了大约十几米的样子，然后按照提前打探的记忆向周围抓了抓，找到了一个放倒的梯子，然后把梯子搭在了外围的围墙边上。 踩点、预先准备、警戒，这些他都已经做完了，翻过围墙而不是从正门离开也减少了被发现的几率，翻过墙后他也将提前抽过来的梯子放倒，将连接端的钉子拆下，最大程度消灭了梯子被再度利用的可能。 就在他做完这一切，打算藏入附近的建筑时，忽然发现自己头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那不是围墙，更加凸出了一块，就像是一个人坐在上面一样。 “小偷，你在干什么呢？” 周厉急忙扭过头，就势从腰后拔出了一把手枪指向了围墙上方。皎洁的月光下，一名身材高大，有着蓬乱红色头发的壮汉正盘膝坐在墙上，而周厉压根就没听见任何他上去的响动。 “本大爷是九区的管理人菲迪亚，你的手里有本来不属于你的东西吧？交出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周厉退后了两步。 “装傻是没用的。”菲迪亚咧嘴一笑，伸手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布袋扔到了周厉面前，袋子没有系牢，在地上弹开，里面滚出了一个头颅。 看到头颅上那充满惊恐和痛苦的脸色，仿佛在控诉着自己为什么不带她离开，周厉的心底忽然涌上了一团怒火，甚至自己也有些控制不住，他的手指已经触及了包裹源质之恶的布团，只要再向下一点…… “我原本觉得用她来当人质是个不错的办法，可后来一想，人质的作用是什么呢？引你们出现吗？你都已经抛弃她了，又怎么会回来救她？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了。”菲迪亚的神情如同在大笑，“其实就这么一无所知地死去也是个幸福也说不定呢？小偷，你觉得呢？” “滥杀无辜。” “哈？我听错了吗？难道你来这里之前不知道这座城市是什么地方？”菲迪亚伸手掏了掏耳朵，露出了困惑的神色，“我以为人们至少了解了一点才会过来的，在这里最有可能落得的下场不就是不得好死吗？” “你这个混账东西……”周厉咬起了牙，怒火近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他不得不咬了一下舌头，用疼痛转移那种近乎疯狂的狂怒。 就在此时，棒球场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谭啸轻而易举地将一个黑西装的身体切成了两段，而江山皓对付的目标也是个相仿的下场。江山络扭断了自己目标的脖子，唯一一个活口是刘东云用棍棒敲晕了拖回来的。 “队长！他们是追兵！” 刘东云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过长相有些老态。他迅速搜索了那个活口的口袋，很快就发现是九区的人，衣服里还有一些搜索用的工具，明显不对劲。 “九区？一区的通缉还和九区有关？他们提前到了这里，那周厉人呢？”江山皓皱着眉看了看四周，而江山络则敏捷地跳上了观众席，几秒钟就抢到了最高的点位，自上而下看去，很快就发现了几十米以外围墙上蹲着的红发男人和下方的周厉。 她的视力还不足以看清到底是谁，但是有人就足够了。 “在那边！” “快下来！那边危险！” 不用江山皓再多说一句，江山络已经跳了下来，一把飞刀以毫厘之差穿过了空气，飞向了远处。 围墙下的周厉看得分明，在棒球场观众席最上方出现江山络的身影时，菲迪亚只是一甩手，就掷出了什么利刃一样的东西，可他并没有掏兵器的动作。 “还挺敏捷的。”菲迪亚一击不中也没有懊恼，“那个人似乎也是小偷之一？你们果然是一伙的，正好今天就将你们一网打尽好了。最后一次，把东西交给我！” “他什么都不会给你！” 菲迪亚背后的棒球场内墙忽然裂开。江山皓双手化为白色刀锋，以最短距离切开墙面直接扑向了菲迪亚！ “咦？” 红发壮汉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后挥手挡住了江山皓的刀锋。 他的手上，也泛起了金属的色彩。 “你的能力似乎是我的下位互换啊……” 另一边，陆凝再次接到了薇茵的电话，而这次却带着几分焦急。 “陆凝，刚刚有一把飞刀从我眼前飞过去了！就差半米！我听见附近有打斗声，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打斗声？先保护好自己，你的位置在哪？我现在就过去找你，不要乱跑，更不要接近打斗的方向。” “我知道，现在我在一座写字楼里面，从窗户可以看见棒球场——等等，我看见那几个打架的了，那好像是——” 薇茵看见一个人影猛地分成了两个，左右向被围攻的人冲了上去，而主力战斗的那人双手也明显不正常。 “超能力者？不要管他们，你现在尽量远离他们，我很快就能过去，棒球场，五分钟的时间！”陆凝加快了脚步，沿着最近的路向那个方向飞奔。 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在她的心里升起，薇茵很可能在这个场景里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关键人物…… “撒修呢？他什么时候能到这里？” “我不知道。” 那边薇茵的声音倒是很冷静，还有一些敲击的声音。 “七区到这里的距离不算特别近，半个小时之内能够到达就算快了，不过我想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你也感觉到有些不妙了吧？虽然这场打斗和我无关，但是一把飞刀能在这样的距离差点命中我，我觉得这已经是警告了。” “所以我让你离开那个危险区域。” “这栋楼只有一个出口，面向的方向就是棒球场，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比那里高，余波无法波及到我。不提这个，我现在最好赶紧将里苏佛的秘密信息翻译出来，如果我所料不错，里苏佛是有预谋地进行了灵魂的引导，来使自己觉醒预期的超能力的，这个记录应当就是那个心得……” “好，我已经看见那栋楼了——糟了！” 陆凝已经能够看见棒球场和附近的建筑物了，然而就在这时，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忽然从天而降，一个是江山皓，一个是菲迪亚。红发壮汉的背后长出了翅膀，一双手臂变成了与江山皓的刀相同的材质，这还不算，在他身上被切开的一些伤口中涌出的却是冒着气泡的酸液！ “陆凝？帮我们杀了这家伙！”江山皓抓住一切机会，看到陆凝更是不会放过，“这家伙是九区管理人！能力是身体变化，能变成任何物质——” “你们挡住我的路了！”陆凝哪有闲心管他们的战斗？然而菲迪亚可不会在乎这个，听见二人认识顿时伸手就向陆凝抓了过来！ “熟人？那也一起死在这里吧！” “我没工夫在这里纠缠！你队友呢？”陆凝闪开菲迪亚的一抓，冲着江山皓大吼道。 “他们的速度追不上！我能勉强跟他打个平手！帮我——源质之恶归你！” 这个条件对陆凝并没什么吸引力，可她也没的选，菲迪亚显然不会放任何一个人离开。 江山皓伸出刀臂将菲迪亚重新截住，他的武艺确实惊人，在菲迪亚能力碾压的情况下依然凭借身手将局势扳成了平手，但也仅仅是一时的平手而已了。如果菲迪亚真的能将身体变成任何物质，那么毒、酸、麻之类的药剂大概也不在话下。 “把他往我身后的方向带。” 陆凝稍微思考了一下，马上开始投入战斗，蹲身卷起了裤腿，将靴子里面的手枪抽了出来。 “哈哈哈！你既然说出来我难道还会乖乖照你说的……” “按她说的做！” 江山皓大喊道，随即一道凛冽的杀机从菲迪亚侧翼袭来，他急忙一个偏身闪开了。 是谭啸。 他们的速度确实追不上江山皓和菲迪亚，可也不会很慢，说两句话的时间也已经绕过围墙追过来了。 “他身上的伤口是你割的？”陆凝跳过了很多问题，直接问谭啸最关键的。 “是！” “你们这些混蛋别无视我！” 菲迪亚转身挥拳，却被一个跳下的人影直接接住，接着人影如同烟雾一样消散了。 刘东云站在不远处，身上散发着灰色的烟，很快在身边又凝聚出了一个色调比自己稍暗的分身。 “谭啸的能力单独使用还是共享？”陆凝看江山皓再次缠住了菲迪亚，马上问下一个问题。 “设置后就可以，但只有我能‘看’……” “够了，这样就行。”陆凝抬手对着菲迪亚连开两枪，而菲迪亚果然不闪不避地硬接了，子弹打在他身上马上升起了两团白烟，伤口涌出的一些血液马上就将子弹腐蚀了。 “这种伤害他很快就能愈合！” “江山络呢？周厉呢？” 谭啸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没有超能力的话……” 说得好像是我就有一样！ 陆凝咬了咬牙，至少她在这里拖住菲迪亚的话，能控制住余波不至于波及薇茵就行。 等一下——拖住菲迪亚？ 这家伙是九区管理人，就算达不到茉拉那种级别，Dr.D的水平总该有吧？这样的人能轻易被几个靠恶典获得了超能力的人拖在这里？ ==================== 薇茵坐在楼道的台阶上，手边的便携笔记本迅速将自己需要的字符一个个导出，也开始拼凑成了可以理解的句子。 【超能力和人类的灵魂相关，其诞生背景极为复杂，属于自然现象当中依然无法进行系统讨论的知识。然而当我目睹了很多超能力的诞生和消亡的过程之后，也许稍微能抓住一点关键吧。 我要修饰自己的灵魂，完成最后一步的蜕变……那其中的关键，是行为、环境、人际关系等复杂因素所构成的“雕琢”过程。为此，首先是一场为世人所不解的重大事件，那必须是能够被无数人所讨论，却无法达到真相的一件事。 接着，我将接受制裁，这个流程是必须的，并且我需要在此期间观测灵魂的变化程度，按照受到外界影响不同，选择净化、恐慌和尊崇来予以细节的引导。 这个过程将持续大概十到二十年，我将花费这样一段时间，透过不同的人和事，将自己的灵魂改变为理想中的“神”的模样。 最终的一步，当然是脱离这个无法容纳“神”的灵魂的，凡庸的躯壳。 尸解——我喜欢东方人的这个说法。】 薇茵看到了最后一行字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身后什么人的存在。 54 王车易位 “你看，这座城市迷人的夜景，即将不复存在了。” 站在薇茵身后的人抬手指向了窗外，他的声音粗壮浑厚，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正好能将火红色的头发照亮。 “你是谁？”薇茵急忙抱着电脑和书跑到了楼梯下方，顺手按下了保存的按钮。 “我叫菲迪亚，九区的管理人。” 他身材高大，但是和外面那位“菲迪亚”过于健硕的身躯相比则更加符合一般人认知的健壮。 “打猎这样的事情交给猎犬去做就可以了，尤其是猎犬足够优秀的时候，猎人甚至有机会打个盹。”菲迪亚咧嘴笑了起来，“不过我会对你表示适当的尊敬，我听说过你，你是‘永恒’所看上的人，因此你有资格和我同等对话。” “我……我听不懂你的话。但是你说你是管理人？你找到我有什么事？” “我本来只是因为发现了这里有人偷偷观战过来看一下的，谁知道发现了一些令人惊讶的事情。无妨，你也看见了吧，里苏佛的留言。” “……是。” “抱歉，我不能留着那个，包括知道了这一切的你，也是一样。拉比林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也是。” “你们指的是什么事？” “‘神’的存在。”菲迪亚慢慢走下楼梯，“永恒没有和你说吗？这座城市的管理人并不是一条心的，在矛盾愈发激化的如今，只有一场战争能够平息一切。否定神明存在的我们，是不会让里苏佛成功尸解这样的消息流传出去的。” “我……” “你一定会将这个写入你的论文，所以不要准备骗我了，小姑娘。至于那本书，是彼得·夏洛的失职，但我们怎么能想到这样藏起来都会被人找到呢？嗯？这样想想他那个预知未来也挺不靠谱的嘛。” 薇茵盯着菲迪亚，手中却悄悄将文档挪到了信箱当中。 “不过这样一来，你也不必等到战争爆发的时候去经历那些痛苦了。你的小动作我就当作没看到好了，现在这个时间——” 菲迪亚忽然从薇茵的视野里消失了，或者说，他猛然爆发出了薇茵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甚至楼梯都因为这样巨大的压力而开始裂开，在这样超人一样的突袭当中，作为普通人的她根本无可闪躲—— 【邮件发送成功】。 咔嚓！ 消息框弹出的一瞬间，笔记本就已经被一拳砸得粉碎，这一拳同时也穿透了薇茵的胸腹之间，扩散的力量一瞬间将内脏和大脑一并破坏，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痛苦。 重新现身的时候，菲迪亚已经站在了薇茵身后，扶住了她软倒的躯体，让她靠在墙边，然后合上她尚在流血的双目。 “这样一来，就又少了一个‘人’。拉比林斯，你可千万不要愚弄我，否则这个人的遗言会让你痛苦万分的。” 他将书拿了起来，书页上已经沾染了很多薇茵的血，但是肉眼可见地正在被那些泛黄的纸页吸收，文字依然清晰可辨。 ======================== 棒球场这边的“菲迪亚”，渐渐意识到了一些问题，这场战斗的节奏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他的脑子其实并不怎么灵光，否则也不至于被真正的菲迪亚当作一只猎犬来豢养——没错，他的名字是阿克瑞，持有“愤怒”，以及能够进行血肉变化的超能力。 “这座城市内有一股隐藏的势力，它可能会变成我们将来的阻碍，为此我需要将这些人连根拔起——而不只是那几个小偷。” 虽然说是这样…… “你要变成我的样子，这样也好让我在暗中行动，那些人肯定会关注那些小偷的动向，而我则会悄悄将这些人铲除。这样一来，你就不在我身边，而是独自作战了呢，害怕吗？” “我不会畏惧！” 阿克瑞怒吼了一声，肌肉忽然暴涨了起来，随后单手直接抓住了江山皓的双刃。 他在被这些人逼迫着往一个方向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战斗局面按照对方的节奏走！ “去死吧，你这个小丫头——” 两根头发化为了刀锋，随后被阿克瑞掷向了陆凝的方向，在他的力道下这两把刀的速度已经接近了子弹，然而陆凝却只是退后了一步，一个人猛扑过来，两把刀直接刺入了那人背心。 噗。 刘东云的幻影如同烟雾一样消散了。 与此同时，阿克瑞又中了两枪，这两枪却都正好命中了之前被谭啸近距离刺中过的位置，带着酸性的血液喷出，伤口却没有再愈合。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有一个正好克制自己的能力。 即使在此之前已经试图击杀谭啸这个麻烦，但近战会被江山皓缠住，远距离攻击又会被刘东云近乎无穷无尽的幻影所抵挡。 这群人的战术配合是能够压制他的，他们仅仅是找不到一个足以杀死自己的手段而已！ 而陆凝也在心里评判着这位“九区管理人”的层级。 她还有两次对茉拉的通讯机会，也完全确定茉拉按死这个变来变去的家伙和玩一样，目前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对方的身份问题。 对方脑子不好使，这几乎是确定的。一个泛用程度如此强大的能力居然被三个人围攻到左支右绌的地步，证明对方从来没思考过自己能力的用法问题。既然如此…… 陆凝一枪命中了两人头顶的路灯，光线骤然一暗，碎玻璃当头落下，正好砸向了江山皓和阿克瑞两人，这个骤然的变故让阿克瑞急忙抬手挡开了玻璃碎片，却不妨江山皓顶着玻璃用力挣脱了他的钳制，随后双手刀锋猛地刺入了他的双肩！ “嗷！” 阿克瑞大吼了一声，负痛挥出一拳；江山皓一击命中立刻撤步，同时也截断了手上的金属刀，让过了这一拳的同时也开始重新进行凝聚。 “该死的——你们这些狡猾的野兽！” 阿克瑞伸手从肩上将刀片拔了出来，接着张开嘴一口咬在了刀锋上！ “不是吧？”谭啸刚要继续上去补刀就被这个动作惊到了。 随着令人牙碜的嘎吱嘎吱声音，阿克瑞将江山皓留在他身上的刀片吃下了肚，肩膀的伤口也开始了愈合。 “这家伙真是难对付……陆凝！你到底能不能解决他？”刘东云嚷道。 “他的动作也会有不自然，所以这就是弱点吗？稍微再看一下。” 陆凝没理刘东云，对谭啸喊道：“你下一次将弱点打在他的头部。” “我的能力区域可没那么大，不过可以试试……” “额头，不要浪费时间。” “我想到对付你们的办法了！” 她的话被阿克瑞的咆哮打断了，接着，他的红色头发猛然根根直立了起来，空气中泛起了啪嗞啪嗞的电火花声音，肉眼可见一些青白色的电弧在被打碎的路灯和阿克瑞之间跳跃出现。 “嘿嘿嘿，哈哈哈，你再来啊！上万伏特的电压攻击，你还敢接近我吗？”他手指着江山皓，身体却开始往陆凝那边走去，一脸得意的笑容，“只要不被你们近身战斗，也没什么可怕的！你们逃不掉，我现在就杀了你们，从这个麻烦的小丫头开始——” “你居然放弃对你最有利的近战，真是令人费解的脑回路。” 陆凝抬手一枪直接打在了阿克瑞的唇齿间。 “唔啊！” “就算你的能力同一时间只能具有一种物质的性质，也不是这么粗糙的使用方法。” “你敢把子弹打进我的嘴里，咕，咳啊，咳咳，准备受死吧！” 一瞬间，他身上爆开了更多的电光，如同一颗人形的球状闪电一般，可是下一秒，周围全都暗了下去。 电压透过了路灯，将这片区域之内的电路全部短路了。 “我能夜视！你们没有人逃得掉！”阿克瑞大吼着，双目已经变成了蛇一样的狭长瞳孔，周围区域在热感知内将图像清晰地反馈了回来，他看到了因为黑暗临时陷入戒备状态的那几个人，也看见了正在往一个黑洞洞的入口飞奔的陆凝。 此刻已经陷入出离愤怒状态下的阿克瑞立刻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他的速度当然快了许多，几乎是陆凝进入后五秒钟他也已经感到了入口处，就在此时他听见了枪响，便下意识地侧了一下头。 并没有子弹飞过。 “走火了？不……她究竟是在干什么？没什么，只要我有高压电护身，她就不可能近身。” 阿克瑞向下走去，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那是都市里的人经常能闻到的，大量汽车在一起时的机油和汽油的味道。 “这里是个停车场吗？” 啪嗞—— 他的肩膀那里传来一阵灼痛感。 “噢！”阿克瑞连忙在那里长出一块防火材料，熄灭了火焰。 “她打算用爆炸攻击我？”他只能思考到这个问题，不过幸运的是爆炸并没有发生，他的视野内已经捕捉到了这个地下停车场里面唯一一个正在慢慢移动的热源。 阿克瑞笑了起来，随即身上的皮肤开始替换为同样的防火材料，这样不管是爆炸还是燃烧都不可能伤到他了。 接着，他迈开脚步，向陆凝的方向走了过去，一截骨头从手腕部分延伸了出来，化为了一根锋锐的短矛。 “狩猎开始了……” 他舔了舔嘴角，加快了脚步，就在此时，他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粘糊糊的，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汽油？哈哈哈！本大爷早就料到你会用这样的伎俩——” 白光瞬间炸开，那极其强烈的闪光一瞬间令他的眼睛完全失明，完全和火焰什么的无关，就是在安静的黑暗中炸开的一枚闪光弹。 “为了找一颗这个还真是花了点时间。”陆凝小声低语着，从不远处的一辆汽车的后视镜看见了爆开的闪光，这种高级配件大概也就是这种地下车库的车才会有的了。 外面的江山皓等人也听到了车库里面的动静，纷纷冲到了车库门口，此时阿克瑞正在里面大吼大叫，浑身再次冒出了电流，而这个举动无疑令他陷入了更加糟糕的状况，脚下的汽油真的开始燃烧了。 “唔哦哦哦！防火？不对，防身？不对！不对！主人！救命！救命啊！” 阿克瑞没头没脑地在地下车库里乱撞了起来，陆凝不得不远远避开，防止被电流或者火焰误伤，而没过多久，他身上的火焰就引起了汽车爆炸，地下车库迅速陷入了火海之中。 陆凝总算是提前绕到了进口这边。 “他怎么了？”江山皓蹲在门口问。 “心态崩了。” “那我们现在……” “少来，你让我解决他，我也没那个本事杀了他，现在给搞成这个模样正好。你们见到周厉了没有？赶紧把事情办完，我还有事情要做呢。”陆凝都不用等江山皓说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没超能力，帮到这个份上是我的极限了。” “你……没有啊？”江山皓嘴角抽了抽。 不过也正如陆凝所说的，现在阿克瑞这个样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在场的没人有本事杀死他。 “那，多谢了，谭啸、东云，我们马上撤！” 江山皓带着人返回棒球场，陆凝则打算快速赶到薇茵的写字楼那边。熟料还没走出几步，地下忽然传出了隆隆的声音。 “这次又是什么？”江山皓一扭头，却发现两盏大灯从燃烧的车库里照射出来，阿克瑞双手各举着一扇车门，腿已经变成了履带的模样，脑袋则完全金属化，口中不断咀嚼着什么东西，浑身吸附着汽车的碎片向外面冲了出来！ “这家伙还能变坦克？” 就在这时，从另一边的公路上也开来了一辆车，灯光照到了陆凝几人时车子猛地刹住，撒修焦急地从车上跑了下来。 “陆凝！你怎么在这里？薇茵怎么样了？我打不通她的电话，刚收到她寄过来的一封奇怪的邮件……” “又一个？那也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从地下冲出来的人体坦克直接弹了起来，阿克瑞一张嘴，大量金属碎片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 55 兑子 阿克瑞的愤怒即能成为力量，如果他本身胆怯了，那么愤怒将会接管一切，化为他唯一的源动力。 简单点说，现在的他已经是“见人就杀”的状态了。 撒修骤然看见一个燃烧着的半人半坦克向自己开来，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并没认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既然薇茵在这附近，他肯定不会放任一个明显有害的东西在这里横冲直撞。 碎片和坦克先后撞在了他的身上，那可怕的力量说不定水泥的地面都能撞出裂缝来，却没有伤及撒修分毫。 “这是什么东西？还有，薇茵在哪里？” 撒修抬手抓着阿克瑞的脑袋将他移动到了旁边，不会阻碍交通的位置，而阿克瑞仿佛凝固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 “撒修……你是超能力者？”陆凝皱起了眉。 “我为之前的谎言道歉，能告诉我薇茵的位置吗？我现在很着急。”纵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撒修依然保持着风度。 “她在附近的写字楼里，我在这里拖住了这家伙，所以应该没波及到。”陆凝看了阿克瑞一眼，“他怎么了？” “他不会再动了，除非我解除能力。好了，带我去那个写字楼，谢谢。” “好。” 陆凝向江山皓告别，便带着撒修往写字楼的方向赶去。江山皓几人直到两人走远了才走近去打量了一下阿克瑞的状况。 他悬空着，身体保持着最后撞击的姿势，就像是一张定格的照片，然而处于如今的状态下却怎么看怎么有种诡异感。 “那个撒修……是叫撒修吧？是什么人？”刘东云问。 “那不是我们现在应该关心的，赶紧回去，这边已经解决了。” 把江山络留在那里总是令人有些不放心。 事实也是如此。 周厉靠着一棵树，腹部是两支飞镖，眼前的男人手中则捏着第三支。 “尚迟……” “黄雀在后，不是吗？尽管没有什么特别需求，我还是需要一个源质之恶来让自己过关的。” “你怎么……” “某个游客取得了源质之恶这样的事情，稍微打听一下就可以了。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从那位女士身边跑开呢？如果是两人的话，我动手还要考虑一下。” “因为我同样不会让出这个源质之恶！” 周厉大吼着拔枪射击，就在他扣下扳机之前，第三支飞镖已经钉入了他的心脏。 “很多人认为他们拔枪的速度比我扔镖更快。” 尚迟看着周厉仰天倒下，摇了摇头。 “于是他们都死了。” 他走近周厉的尸体，用一根树枝扒拉了一下他的衣兜，很快就翻出了那个被裹成匕首的绿宝石。 “它看起来可真美。” 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零三分。 陆凝很难描述见到薇茵尸体的时候撒修脸上的神情。 绝望？悲伤？还是愤怒？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年轻的男人曾经是怀抱着某种“梦想”的，而如今已经不见了。 撒修半跪在地上，抬起薇茵的右手，已经被震碎的手臂如今软绵绵的，只有手腕到手掌的部分还保持着原状。 “我曾许诺过一场美满幸福的人生，也曾打算在醉梦红妆的顶层向你奉上我手中最为珍贵的物品。我以为那是王子和灰姑娘的童话，但后来你让我明白那是骑士和公主的誓言。” 撒修从口袋里取出了陆凝见过的那个小盒，打开，将红宝石的戒指套在了薇茵的中指上。 “我想让每个人都幸福，那是我的力量所能够办到的。可是唯有你，我不想让你失去你的鲜活，现在看来，这个犹豫是完全的错误，那导致我永远失去了你。” 他低头亲吻了薇茵的手指，随后，薇茵就保持在了那个抬手的姿势之下。 “陆凝，告诉我，是谁做的这件事？” “……我只能猜测。” 陆凝已经拿到了薇茵最后发送给撒修的那封邮件，也就是关于里苏佛经历中的破译文本。 “来人破坏了电脑，取走了那份关键的书本，因此必定是知道书本内容的人。这其中比较可能的是八区的彼得·夏洛，不过从薇茵身上的伤势来看并不是他的能力所能达到的——或者说达不到这么干脆利落。” “嗯。” “那么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那位冒牌九区管理人口中曾经说过的‘主人’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还要考虑一区管理人可能也参与了此事，毕竟那位冒牌货追杀的是偷盗了一区源质之恶的人，说明九区和一区存在一定程度的联手。” “为什么这么说？” “他在心态恐慌的时候下意识喊出了‘主人救我’这样的话，如果不是真的吓到哭爹喊娘的程度的话，那很可能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就在附近。” 撒修点了点头，站起身，将薇茵抱了起来。 “帮我一下，我要带薇茵回去。” “好。” 两人走下楼，陆凝偶然抬头，看到漆黑街区更远处依然通电的地带，一座钟楼上的时钟。 十一点十五分。 江山皓和江山络见面，发现对方没有事后同时松了口气。 “那个家伙呢？你们解决他了？”江山络问。 “解决了，不过不是我们做的，周厉呢？” “趁着我追过去的时候跑不见了，我看他根本没打算和我们分享那个源质之恶！” “早料到这家伙没那么老实，东云，放你的幻影分身去找，他逃不了太远！” 江山皓也不是什么善人，被耍了一通还要对付那么难针对的敌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公共敌人消失了自然就盯上了周厉。 可是他们只能找到一具已经在变冷的尸体了。 “队长！周厉……在这里！”还是谭啸先发现了躺在一根电线杆后面的人。 “他怎么了？” “他，他被杀了！看这个情况似乎是那个人偶派对的家伙动的手！” “怎么什么人都来掺和今天晚上的行动了？翻他的口袋……等下！我来翻。” 江山皓戴上金属手套将周厉的衣服一件件割开，果然里面藏了一些小机括之类的陷阱，不过都伤不到他。整体找了一遍之后他也没发现任何源质之恶的踪影。 “这家伙不会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了吧？” “也可能是被尚迟拿走了，不然他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杀人？该死的人偶派对……”江山皓脸色都开始狰狞了起来，狠狠踹了周厉的尸体一脚，“你跑啊？跑到那种穷凶极恶的家伙手里还不是死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到底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算了，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免得……” 还没等江山络说完话，一阵风掠过，刘东云分出来在外围放哨的一个幻影分身顿时化作烟雾消散了。 “队长！敌袭！” 十一点二十四分，回来打扫战场的菲迪亚看到了江山皓一行人。 ========== 撒修将薇茵放入了后排座位，她的身体完全没有任何动弹，就连胸腹部的伤口也不再流血。 “固定物体的能力吗？”陆凝喃喃道。 “是停止时间。”撒修将车门关上，带着忧郁的笑容转回了头，“将事物冻结在时间当中，永远离开时光的侵蚀，保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刻，这就是我的力量。尽管你一直在打探和我们有关的事情，可对我来说那些事都无所谓，我也不吝惜给你提供帮助……可是如今我还是卷了进来。” “你既然身为管理人，应当明白自己是逃不过的，意识之间的巨大偏差迟早会引发战争，尤其是你们……都掌握了如此强大的能力。” “我以为我能做到偏安一隅的。” “你以为……多少事情都是你以为，可是并不如你所想。” 陆凝摇了摇头，这样的情况她已经遭遇过无数次了，计划总是偏离预想，应该用到的东西总用不在正确的时间，无论经过多少补救，失败就是失败。 也正因为如此，她不喜欢进行什么大局谋划之类的事情，只有不得不做的时候才会硬着头皮去规划一些短期策略之类的，在她看来长期的万事万物都会变化。 “你说得对，可是总是失去了，人才会成长，这……很残酷。” 话音刚落，远处的一座四层楼房忽然摇晃了一下，随即开始向一侧倒塌，甚至连这里的地面都产生了震动。 “那个威力——撒修！那个凶手还没走远！那绝对是能够制造这种伤口的人才能发动的攻击！”陆凝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很好，我们过去。” 撒修坐进了车里，让陆凝坐进副驾驶，一脚油门迅速向倒塌大楼的方向赶了过去。 车上的电子钟闪烁了一下，跳转到了十一点三十二分。 菲迪亚展现出了卓绝的压制力，而且是纯粹来自于速度和力量方面的碾压。 刘东云的分身根本无法留存，谭啸也完全跟不上他的位置。四人当中唯有江山皓能勉强捕捉菲迪亚的行动轨迹，可这也于事无补，他的反应速度跟不上。 仅仅是做到不被击中就已经很勉强了。 那栋倒霉的大楼不过是躲避当中被菲迪亚误伤的物品之一罢了，很明显在如此高速的移动当中对方想要做到高精准的攻击也有些困难，只要保持无序移动就可以避开大部分的攻击，被碎石之类的东西伤到都是小事。 就这样僵持了数分钟后，菲迪亚也察觉了对方居然很擅长应付自己这样的突袭，终于是停住了脚步。 他的这副容貌被阿克瑞模仿过，只不过终究是略有差别。阿克瑞变形出来的是他心目中的菲迪亚的形象，更加高大健壮，甚至已经有点脱离人类的范畴了。 而真正的菲迪亚好歹还像是一名健美先生那样的体格，神情也没那么癫狂。 “源质之恶。”他的话语十分简洁。 “我们没拿到！我们来和那个人见面，但是几分钟前那家伙就被暗杀了！”刘东云大声喊了起来。 “本来那东西能用来买你们的命的。” 菲迪亚摇了摇头，一脚踏在地面桑，向刘东云冲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有再进入那种肉眼难辨的超高速度，仅仅是用比人类极限稍微快上那么一点的速度冲向了刘东云。 在这个速度下，他对力量和准确性有着完全的驾驭能力。 刘东云大吼一声，灰烟缭绕着分出了四个分身，江山皓也急忙赶来支援，他跟不上菲迪亚，但是刀却可以！ 金属利刃直接甩出，菲迪亚头都不回左拳一挥将利刃敲飞，右手稍微蓄力一拳砸向刘东云的幻影！ 烈风被拳劲带动，四个幻影尽数被一拳撕碎，刘东云惊愕之余急忙扭身躲避，不了菲迪亚忽然一脚踩进了地面，身体随之扭转，速度全部化为了一道圆弧鞭腿的力道，狠狠抽在了他的腰间！ 江山皓只看到刘东云上下腰椎部分直接被震碎，上半部分身体飞出了好远，而两条腿则打着旋落到了相距十米开外的地方。 “东云！你这个混账东西——” 他和谭啸从左右一同抢上，谭啸先到，抬手之间就将一片暗色光华打在了菲迪亚的身上，那是他的超能力弱点印记，被标记出来的区域会变成绝对的弱点，一把普通的刀都能造成不可恢复的伤口。 然而他的刀锋被捏住了。 “能力不错，可惜遇到了我。”菲迪亚狞笑了起来，额头上的灰暗光华炸碎，完全消失不见，不过在他准备挥拳杀死谭啸的时候，一把银白色的长刀瞬间切下，将他的一条手臂从肩头砍了下来！ 谭啸急忙扔开刀向后一个翻滚脱离了危险范围，大喊道：“我的能力被无效了！队长小心！” “我知道。”江山皓寒着脸将延长出去的刀刃收短，若不是这一下突袭成功，恐怕他又要折损一名队员。 菲迪亚却只是歪了一下脑袋，那只胳膊被砍下来之后并没落在地上，而是被大量血丝牵引着停留在了半空，很快便回到了伤口处，迅速合拢起来，不留一丝伤口的痕迹。 就在此时，刹车声从附近响起，一辆普通的轿车停在了不远处的公路上，车门打开，撒修从车里走了出来。 距离午夜还有十三分钟。 56 腾挪 “永恒，我的好朋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菲迪亚看到撒修的第一个动作是打招呼。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你关系很好过。”撒修冷着脸，抬起一只手横在胸口，“而且现在这个关系进一步恶化了。” “那可真是麻烦，本来我觉得你很可能让拉比林斯感兴趣来着。”菲迪亚摇了摇头，随手向身后江山皓几个人划拉了一下，“那么你是要打扰我今夜的狩猎吗？” “你杀了薇茵。”撒修看向他的衣袖，那上面依然还有浓重的血迹，“所以我会杀了你。” “简单！直白！我喜欢！”菲迪亚拍了拍手，“可是问题在于你能否办到呢？” 撒修不语，只是迈开脚步开始向菲迪亚飞速抵近，而菲迪亚也不闪不避，抱着双臂站在原地等着。 二人很快就拉近了距离，近到只要出拳就能触摸到对方的地步！ 一瞬间，撒修的手并为手刀，当头劈下，以他那只要接触就能冻结时间的能力，发生接触也就是宣告胜负的瞬间。 菲迪亚却无声地大笑了起来，一拳迎上了撒修的手刀！ 咔！ 清晰的骨折声伴随着血液溅出，菲迪亚的身体并未被定住，反而凭借着超人的力量直接击碎了撒修的手掌，然后趁势直取心脏！ 砰！ 第二声闷响当中，菲迪亚的拳头击中，也没能建功，甚至反震的力量让他的皮肤炸裂，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一招交手各自废了一只手，二人却都眼都不眨，撒修用此生从未有过的凶恶目光瞪着菲迪亚，菲迪亚则是满脸兴奋。 “永恒，你和那些玩个花里胡哨的能力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家伙不同。” 菲迪亚退后了两步，拳头上的伤口开始迅速愈合。 “他们就算变着花样释放能力，发现那些对我无用的时候也开始慌张了，而你……看来那个销金窟还没将你的战斗力腐蚀掉。” “赞扬的话等你死的时候再说不迟。”撒修捧着断腕，那里飞出的血液已经定格，覆盖住了手腕的伤口，可他并没有高速再生的能力，这只手一时半会也算是废了。 “你还不一定能干掉我呢！”菲迪亚大喊一声，一脚踏在地面上，光是这一脚引发的震动一瞬间就将周围十几米之内没有固定在地上的所有物体全部震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十二点的钟声远远传来。 ==================== 陆凝绕过了一条漆黑的小巷。 她没有选择和撒修一直找到菲迪亚，薇茵被杀似乎是某种信号，这个信号不光是代表着之前所看到的未来临近，同样也预示着这座城市的顶级势力终于开始爆发矛盾冲突了。 相比之下，撒修和菲迪亚两个人的战斗应该都是小意思。 当她终于跑进一个电力正常的街区时，也正好看到了站在街口的尚迟。 同时，周围响起了熟悉的电子合成声音。 【告全体市民。】 所有屏幕，正在播放中的装置都已经切换成了那个“C”的图案。 【以下为紧急避难条令： 一区、二区、五区、九区发生灾害级别超能力事件，请以下四个区域的市民前往附近区域避难，安全区位于四区、六区、八区，直到警报讯号解除以前，禁止任何人返回该区——域——】 播报刚刚一半，屏幕中忽然出现了雪花，那个机械声音也被另一个人声压了下去。 “我是一区的管理人，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拉比林斯。” 这是一个低沉的中年男性声音。 “你们每个人可能都对一区的核心研究机密好奇，在这项研究未能成功之前，我并不准备将之公开，所以采取了很多保密手段。而如今，这项研究已经完成了。” 还在街上闲逛的夜游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此前从未发生过C回路的通讯被强行切换的事。 “我们在研究的是如何令人安全觉醒属于自己的超能力，这里指的是任何人，为此我们进行了多项计划，并提前进行了很多预估实验。今天——四月二十二日的凌晨，我们的研究已经确定完成。一区即日起向都市内所有普通人开放，任何非超能力者都可以前往研究楼七号到十二号，凭借市民身份免费领取一枚超能力激活装置。之前公布的混乱是提前获得了消息的一部分试验者所造成的，请不必担心，他们是有目的地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破坏，不会造成大面积伤亡，只要离开区域即可。” “直接获得超能力？” “免费的？” 这个时间还在逛街的人多半比较喜欢寻找刺激，显然现在没有比这个消息更能令他们神经兴奋的了。 “与此同时，我将发布战争通告。”拉比林斯紧接着说道，“这座城市在经历了多年岁月之后，也开始逐渐腐朽了，太多管理人坐在原本的位置却无法担负起城市发展的职责，我认为这种不健康的状况如今应该进行一轮洗牌。一区、九区正式针对其余区域的管理层人员及部属宣战，我们将清除旧患，换来由我们完全支配的崭新都市。” 说完，屏幕闪烁了一下，就恢复了常态。 陆凝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尚迟。 “这个场景终于变得更加有趣了……”尚迟正在笑，他的身体周围则正在浮现出一个个半透明的细小方块。 “你的能力进化了，难道……” “我抓住了一个很好的时机，陆凝，我得感谢你提供的信息，因此我不会在这里杀死你。不过在接下来的混乱当中，你究竟能从疯狂的超能力者手里逃跑多久呢？还是和我一样，获得那份属于自己的能力吧！” 小方块迅速堆叠成了街道的三维模型，尚迟的手一划，立即原地消失，一片带着瓷砖的地板出现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 此时已经有好奇心比较重的人开始赶往一区了，远处的城区开始冒出烟雾，街道上鸣动着尖锐的消防车和救护车的响声，却并没有太多人会主动让路。 陆凝伸手触及了兜里的源质之恶，冰凉的冷意让她有点燥热的大脑冷却下来。 “宣战布告？超能力大战？等等，排除这些，那些管理人……” 就在此时，一个人从天空中落了下来，砸在街道正中央，鲜血喷溅出来，吓得很多人都让开了位置。 紧跟着，一个赤红头发的人也跟着落在了附近的一根电线杆上。 被摔下来的是谭啸，毫无疑问已经被杀了，陆凝看到菲迪亚的移动速度就知道撒修应该是追不上。 “他，他是谁？”有人喊道。 陆凝抬头看去，发现菲迪亚的手里还拎着一个人，正是江山络，似乎被敲晕了还在昏迷不醒。 “该死的拉比林斯！居然不通知我一声就将我拖下水！我的九区现在可是没人镇守！” “把你的脏手给我放开！” 随着另外一身咆哮，江山皓迟了一步赶到，他的眉心嵌入了一颗六芒星状的明黄色宝石，由此所带来的正是双手上延伸出来的白色液态金属。 源质之恶。 陆凝都不用怎么想就知道撒修把菲迪亚之前那个下属的源质之恶给挖了，自己无法进行高速移动的情况下便交由江山皓来使用，毕竟江山皓只是超能力不够强，论战斗也并不输给菲迪亚。 金属虽然化为了液体，却更加锋利，就算是菲迪亚也没有正面接下江山皓扫过来的白色刀锋，一跃跳开了电线杆，任由电线杆被液态金属切成了十几块。 “你刚才不是很狂吗？正面面对我啊！跑什么！” 江山皓大声咆哮着，双臂挥洒间将挡路的一切都切成了碎末，当然也包括一些来不及避让的行人。他现在双目赤红，显然已经失去了刚刚战斗中的理智和判断力，气势倒是越来越强。 陆凝躲在一间店铺的柜台后面看着，菲迪亚现在似乎准备离开，又犹豫于江山皓的追缠。 “你再敢过来我就捏死她！” “你敢！” 江山皓挥手纵劈，一道十几米长的液态刀斩将面前一个扇形区域覆盖，也将菲迪亚完全笼罩了进去。危急之中菲迪亚将江山络直接甩进了附近的店铺，双手一张硬挡下了这记刀锋。 无巧不成书，江山络正好被砸进了陆凝藏身的这家店里。 碎玻璃和木刺刮得她浑身是血，却也让她从疼痛刺激中清醒了过来，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蹲在面前的陆凝。 “咳，那个家伙……说什么……潜力……” “我没有精力去了解每一个疯子的所作所为，他既然说了潜力又抓住你不放，应该是看出了什么，这些管理人总有些我们不了解的手段存在。” 江山络咳出了一口血，与此同时，外面的江山皓也被爆发中的菲迪亚一拳砸出了一口血。 “尽管你哥哥看上去还撑得住，但这种临时晋升起来的力量是无法和熟悉自身已久的管理人对抗的。” “我……咳……想……要能力……我要救人……” 陆凝将那块乳白色的宝石贴在了江山络的伤口上。 “如你所愿。” 江山络瞬间露出了比刚刚更加痛苦的神色，随即脸上的情绪开始了变化，可是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令她觉醒能力的程度。 “你们在做什么！” 菲迪亚的咆哮声再度传来，他在重新掌握了主动之后也关注到了这边的问题，随即抬手远远向这边直接打出了一拳！ 陆凝只感觉到了一阵暴风打在身上，将她掀飞了好远，源质之恶也脱手落在了江山络的身上。 “使用那个东西！”陆凝费劲地冲着江山络喊道。 “放开！现在还不能——” 菲迪亚往这边冲了过来，他并不想现在突然又多出一个强敌来，可谁知道这里怎么又出现了一个源质之恶？ 他加快了速度，一时间甚至忘记了江山络只是个普通人，就在她爬起身用力将源质之恶塞入伤口的时候，直直地撞上了她。 伴随着江山皓的哀嚎声，江山络如同一个破口袋一样撞在了墙上，血液从浑身的伤口涌出，如同将整个人都挤干了一样喷洒在墙上，形成了一副怪异而荒诞的血腥画作。 “嘿……我的新猎犬就这么死了？”菲迪亚震惊地走了过去，伸手探了一下江山络的鼻息，已然断绝。 江山皓咆哮着扔过来了无数金属利刃，它们无一例外地在菲迪亚身上造成了伤害，但那之后对方便立刻恢复如初。 “我看中你的妹妹本来是份荣耀，没想到居然被我亲手终结了。你要知道，寻找一只符合心意的猎犬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菲迪亚不满地扭过头，“也罢，现在谁都没办法阻止我离开了……” 咔。 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菲迪亚低下头，发现是一只沾满鲜血的手，很显然是一个女人的手，经历过锻炼，有力而美观。 这只手将他的脚踝握了进去，轻松得就如同是握住冰淇淋筒一样，将皮、肉、骨一并捏碎，直到整体被握断。 “嗯？” 这样的伤势他自然是可以立刻治好的，不过更加令人欣喜的是，他的预备“猎犬”似乎还有救。 下一秒，菲迪亚就吃了一记腹部重击，整个人飞出了店铺，就如同他之前将江山络扔进店铺时的那样。 那具仿佛血液都流干了的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白色的晶石彻底嵌入了她的腹部，此刻正在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不是说……活下来……一切都是我的吗？这该死的交易风险怎么这么大？我那完美的身体……死了……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江山络”抱着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听到这番话的陆凝，眼神微微一动。 那个身躯，开始走向店外，就连菲迪亚似乎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江山皓更不清楚就里，只是在高兴自己的妹妹没有死在刚才那一击之中。 “喂，我们杀了他吧？” “江山络”走出了店铺，歪着头看向江山皓。 “你获得能力了？谢天谢地……” “我在说宰了这个敢杀掉我的狗屎！” 似乎对江山皓的拖拖拉拉很不满意，“江山络”尖声喊了一嗓子，猛地转身面对着菲迪亚。 红发壮汉却大笑了起来。 “这样的桀骜不驯正是我所需要的！” 57 升变为后 陆凝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却并没有感受到疼痛。 同样早就躲在一角的店主不知为何开始抽搐了起来，而且还在一边抽搐一边向店外爬去，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正常的红色，整个人就如同煮熟的虾米一样。 这毫无疑问是那个“江山络”的能力所导致的。 经过了这个测试之后，陆凝已经大致了解了源质之恶的真正作用原理，很明显外面的那个“江山络”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游客了，应该是本尊出场。 如今只有一个遗留问题，那就是“死亡”究竟是否是终结？ 她可以慢慢思考这个问题，但外面的战局已经是刻不容缓的状态。江山皓和江山络爆发出了之前根本没有过的战斗力，即便菲迪亚依然在力量和速度上保持着压制，可已经不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了。 紧接着，这条街上开始出现了人。 他们的神情都是古怪的狂热状态，带着恍惚和兴奋，有些人的头上已经出现了青筋，甚至一些人狂躁地将衣服撕开，在身上开始抓出一道道血痕。 无论他们的状态多么怪异，有一点是共通的——这些人都在变强，肌肉鼓胀、疼痛削减，甚至有些人的喉咙中开始发出古怪的嘶鸣。 ——狂躁者乐园。 属于江山络——原本的江山络所具有的超能力潜能，已经被源质之恶彻底激发出来。通过直接刺激人体内的腺体激素分泌，达成兴奋剂和毒品混合作用的最终效果，麻痹大脑，以致幻的方式能够直接对人造成吸毒晚期症状并予以诱导控制。 正如之前周厉所言，每个游客替换的那个人原本都是死不足惜的恶棍。 不过放在现在，却让菲迪亚骤然感觉到了棘手。 他拥有超常的力量、速度、恢复力、免疫体质……这些都没错，可还真没达到能够无视数量堆积的地步。随着周围出现的行动怪异的人越来越多，他终于发觉这些人的目标都是自己。 纵然能看出江山络的潜质极佳，他也没想到好到了这个地步。 那就只能杀了！ 菲迪亚念头转过来后马上一拳架开了江山皓的攻击，凭借高速度瞬间绕向了江山络的背后，一记手刀当头劈落！ “我就知道你的目标是我！” 江山络嘶吼着扭头，肩膀向上一顶直接迎上了菲迪亚的手刀，同时另外一只手猛地从下方刺出！ 就在江山络的身体被从右肩到胸口劈开的同时，她的手也直接穿透了菲迪亚的肾脏部位。 菲迪亚根本没想到一个伤成这样的人还是能和没事人一样发动如此有力的一记反击。 “你不吃我的超能力是吧？那我就直接在你体内释放如何？” 陆凝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江山络将手带着大片鲜血从菲迪亚体内拔出，那不光是菲迪亚的血，还有她自己特意撕裂了伤口释放出来的。那种疯狂报复的神情就算是陆凝看见了也忍不住心惊。 “该死……”菲迪亚往前走了一步，左脚却绊住了右脚直接扑倒在地上，过量激素流入体内已经破坏了他的平衡性，虽然自愈能力不受影响，行动却无法再这么迅速了。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会还能移动……” “这家伙的自愈能力很强！喂！那个便宜哥哥！把他切碎吧！”江山络扭头冲着江山皓嚷道，与此同时，周围的人群已经聚拢了过来。 事到如今，江山皓当然已经察觉了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妹妹了，而这具躯壳恐怕也早已死去，只是在超能力的驱动下才能活动而已。 液态金属化为了一张网兜头罩下，将菲迪亚分割成了无数小块，饶是如此，那些小块依然被血丝牵引着，正在拼合聚拢。 “奴隶们，吃了这个不死的怪物。” 江山络咧开了嘴，笑容疯狂而悲凉，在那些人一拥而上嚼食着菲迪亚的躯体时，她也慢慢跪在了地上。 靠着体内自成兴奋剂支持到此时，这个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 “我……不……甘……心……啊……” 伴随着令人恐怖的咀嚼声，她的眼里失去了神采。江山皓伸手扶住了她已经破破烂烂的尸体，终于开始嚎啕大哭。 陆凝走到了他身边。 “人已经不在了。” 但是并没有回应，江山皓此刻只顾宣泄着自己的情绪，或许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毕竟在这个场景里他所有的队友都已经失去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几声哀嚎。 陆凝抬起了头，却发现菲迪亚依然没死，那些残块优先拼成了一些完整的部分，然后甩开了几个狂热的人，甚至反过来开始啃咬那些扑在自己身上进食的人。 管理人果然都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陆凝弯腰从江山络的身体上将那枚白色宝石取下，江山皓也任由她如此做了，并没阻拦。 剑车的刃弹出来，在手背上割开了一条狭长的伤口，她将宝石按在了伤口当中，脑海里默念道： “陆樱，出来吧，我要了解一下这起事件的始末。”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活下来就可以。】 “我需要了解你的过往，以及我的可能性，还有我是否能获得足以在最终战斗中取得一席之地的能力，这个决定权在于你。” 【哼，威胁我？】 “不，你这个人烂不烂于我而言毫无关系，我只要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完，然后离开这里就可以了，大部分事情我都猜到了，我只需要你的证实。” 【我不喜欢你这种做法。】 脑海里传来了回应。 【你比我聪明一些，可是又有着过高的道德原则和底线，你这样的性格和我这种享受别人痛苦的人完全不兼容。不过我得承认，不是你的性格的话我也没那么容易取得源质之恶，这也就是我答应那个交易的原因。】 “请详细说一下。” 【在我搬入罪恶都市，却对未来一片迷茫的时候，梦到了一个人。我记不得那人的任何细节了，不过那人告诉我，如果我同意在接下来的三十天内由另一个人接管我的身体，那么我就有可能在三十天后获得强大的超能力和无限供给——源质之恶。】 “只是有可能……” 【没错，我被告知在这期间替代我的那个人会全力寻找源质之恶，这也会冒很大风险，我也无法感知外界。但是如果成功的话，我就能成为最强的超能力者，甚至可能统领罪恶都市的某个区块，这很有吸引力。】 “赌徒心理。” 【我失去了一切来到这里，我早就没有任何可以赔出去的东西了，任何回报于我而言都是赚，而死了只是一了百了。你不必担心我夺取你的身体之类的问题，也就是源质之恶激活超能力需要经过我，我才能和你说两句话而已。哼，如果不是你察觉了我一句话都不会和你说。】 “了解了，那么这份能力就由我先使用了。” 【你很幸运，越是恶毒的灵魂，所拥有的力量就越强大不是吗？哈哈哈！】 集散地没有随便选个身份就把游客代入进去。在了解了这一点之后，陆凝终于略微放了一点心。 她看着白色宝石陷入伤口之中，随后延伸出了一片红色的手甲，将手背部分整体包裹了起来，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扭头走向了正在和那群人互相撕咬的菲迪亚。 走到近前，陆凝甩动胳膊，将三根剑锋弹出。 剑车上泛起了猩红色的光，这把陪伴了陆凝整个场景的武器完成了迄今以来最有价值的一次刺杀，钉入了菲迪亚那刚刚拼合再生起来的头颅。 “你？你是……” 菲迪亚根本不知道陆凝的存在，他唯一的记忆就是她将源质之恶交给了江山络，害得自己落到了如此境地。 “我送你上路。” 听到这句话，菲迪亚怒目圆睁，一只被压在人堆下的手臂猛地冲出，却在半空中被剑车切开。 “你杀了我认识一段时间的一个朋友，也杀了我很欣赏的另一个朋友，所以被我杀掉也不该有什么怨言。”陆凝站了起来，眼神冷漠地俯视着菲迪亚。无论是手臂还是脑袋上的伤疤都在继续扩张，而且逐渐分裂，如同玻璃上出现裂缝一样越扩散越大。 “痛楚肆虐——应该是叫这样的名字吧？也不知道陆樱究竟是心理扭曲到了什么程度才衍生出了这种力量，被这份能力所作用的伤口会继续制造新的伤口，只要目标还活着这个过程就会永远持续下去，没有距离，没有持续时间，就算我死了，这个能力也不会解除。” 菲迪亚的脸都扭曲了，也不知道是被愈发增加的痛苦还是因为那逐渐扩大的伤口所产生的错觉。 “看来你的体质无法免疫这样的外来伤害，只能自愈……也好，究竟是凭自己的体质继续痛苦下去还是用自杀来结束这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好了。我累了。” 陆凝转身，无视了菲迪亚挣扎着伸出来的手，经过了江山皓身边，往街道远处走去，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喂？” ======================= “陆凝，你要知道打扰淑女的睡眠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别来这套。我不觉得你会错过之前那个播报，也不认为在听完后你能睡得着觉。” “诶？要是我真的听完就接着睡回笼觉了呢？” “……我相信你做得出来。长话短说，源质之恶我已经测试完了，结果是安全。这块贪婪你要拿回去吗？” “嘿……我可是讲求公平交易的，那块源质之恶是我对你所冒风险的酬劳，我又怎么会要回来？留着那东西当个纪念吧，要是不好意思直接收的话也可以来我这里过个夜什么的……” “你的态度为什么这么放松？明明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 “亲爱的小年轻，无论是怎样的情况，如果自己就给自己过大的压力很容易造成精神崩溃的。” “你可不是不想给自己压力。” “每个人都喜欢这么说，我还以为你能说出更加有趣的话题呢。” “第九区管理人已经解决了。” “是吗？恭喜你啊！没想到天国理事会的开门红居然是你拿下的，看来我也要努力一点才可以了……陆凝，不如比比看这次谁能拿到满分如何？” “我觉得杀死一个也许不在任务列表上的理事会成员已经拿了不少分数了。我可没忘记这次的任务是生存秘密。” “哦？这时候还能保持冷静很不错嘛！那千万别把这次任务当做狩猎来做，虽然生存的难度是低于狩猎的……” “但是最顶尖战斗力生存是高于狩猎的，这个我知道。” “宾果！我喜欢你陆凝！我甚至打算和你交个朋友了，等回去我请你喝杯咖啡如何？有一家叫Lewie Havonie的咖啡厅……” “……你们为什么都喜欢那家咖啡厅？”陆凝皱了一下眉头。 “那里的品种最为多样，我推荐一款叫摇曳之梦（Flappy Dream）的，另外还有一个秘密……” “什么？” “容我保密！嘿嘿~等你应邀前去了我才会告诉你！” “……你们为什么都喜欢话说一半留个扣子？” “就这样，晚安啦！” 赵汐华挂断了电话，饶有兴致地将陆凝的号码保存了下来。 接着，她真的倒头继续睡觉了。 一夜过去，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开始持续发酵了。不过无论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如何的变化，太阳依然照常升起，陆凝补足了精神后，从床上爬起来走进卫生间洗漱，刚清理完毕，猛听得隔壁卧室“咣当”一声。 她还以为开门人又过来串门了，等跑过去一看才发现是叶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抱着被子滚下床，而就算如此她居然也没醒。 虽然看到她平安归来令陆凝安心了不少，可一想到薇茵正如之前自己所见的那样死去了，她的心情就难以放松下来。 游客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少了，而时间也是同样。 陆凝扫了一眼早间新闻，正如预料的那样，一区免费发放能力激活装置在被很多人证实之后，这一晚上有将近五百人前去领取了装置，而且有的人甚至在激活能力后当场就展开了报复行动，将正在排队却还没领到装置的仇人击杀。 甚至一些觉得自己能力很强的人已经开始挑上各个区的关键建筑物开始试图闯入了。 街上一片混乱，在家里也不一定安全。二区这边大学城区域倒还好一些，可是除此之外的地方也都处于失控的边缘。 “简直就像是一场戏剧来到最终幕了一样……”陆凝喃喃道。 58 愚蠢自将 HELLSPEED的网站上出现了一条红悬赏，其内容在陆凝看来就是征兵令。 唯一不同的是这项悬赏将所有反叛的超能力者直接列入了悬赏名单，并且进行实时更新，每杀死一个都能领取一定数量的酬金，就像战场上的人头奖金一般。自然，在这份榜单上，拉比林斯和菲迪亚的名字位列榜首。 C回路，这大概就是控制网站的那位管理人了。 刚刚觉醒超能力的人和C回路筹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超能力者比起来，自然是完全不如的。而如果网站每年都在为犯罪者当中的精英发放便利的恶典信息，直到现在已经形成多大的规模了呢？ 看看街上就知道了。 由一区发放激活装置引发的动乱在血腥暴力的镇压下只过了一个上午就逐渐偃旗息鼓，除了拉比林斯早早派出的一些人以外，新生的超能力者们发现自己就算有了超能力依然处于弱势地位，无论是运用灵活程度、战斗经验，还是能力强度和杀人决心上都远远不如突然冒出来的一群身穿蓝色外套，头戴鬼面的超能力者。 【告全体市民。】 C回路冰冷的机械声音在每一条街道上响起。 【都市已经针对判断作出回应，非能力者请留在家中，不要外出，否则会当做叛乱同党予以铲除。预计四十八小时后叛乱将会平息，两天内请留在家中，不要外出行动。重申，两天内不要外出行动。】 陆凝站在窗口看着一辆宣传车驶过。毫无疑问，C回路依然控制着城市的主动权，拉比林斯发起的这场动乱并不见得能够达成效果。 “早上好啊……陆凝……” 十文字叶奈揉着眼睛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早安，叶奈。” “外面这是……昨晚那事居然还闹得这么大？” “这是蓄谋已久的叛乱，就算都市能量再大也得反应上一两天。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查看了一下几个区的历史，其实可能问薇茵更好一些……”叶奈说到这里打了个哈欠，“……不过也算是略有收获，我向开门人要了那个管理人世代图，打算挨个找一找。” “说到这个，你也许可以去五区的博物馆，那里保存着里苏佛的尸体，底下有块介绍他过去的金属板，上面有很多人名，我怀疑是源质之恶的继承者会在那里留下名姓。” “是吗？”叶奈眼睛一亮，“那倒是可以试试。” “但是这两天不行，外面很危险，你没有超能力还是别随便外出的好。” ========================= 罗瑟斯的豪宅内，警卫们已经戒严，只有罗瑟斯和赵汐华两人坐在巨大的客厅中，玩着扑克。 “赵小姐，玩游戏还要使用预知能力就很无趣了。”罗瑟斯又输了一把之后，无奈地将扑克扔在桌上。 “我可没有使用能力。也许我天生运势旺盛？话虽如此，你好像也赢过两把吧？为什么会认为我用了能力？” “我更倾向于你为了洗脱嫌疑故意输的。” “哈哈哈哈，这个玩笑真是有趣。”赵汐华大笑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外面变成了这样的局势，赵小姐就丝毫不担心吗？” “你是指……什么？是乱成一团的人？还是窝里斗的天国理事会？这是个生存类场景，我们要做的是在灾难和袭击中夺得一条生路，而不是铤而走险地去攻击某个大人物。” “混乱总会发生很多意外。” “正因为如此我喜欢混乱的场合，只有这种情况下才更容易渔翁得利。罗瑟斯，作为一名出了名的机会主义者，我可没想到你连浑水摸鱼都不知道。” “我知道，问题在于……除了机会主义，我还是一名喜欢坐享其成的人。” “这正是我喜欢在这里和你谈话的原因，有趣的人总是能让我感到更多的乐趣，这一趟场景还真是让我不虚此行。”赵汐华将牌切好，敲了敲第一张牌，微笑着问道，“罗瑟斯，来猜一猜，这张牌是什么花色？” “方块。” “为什么？” “钻石，财富，我最喜欢的东西，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为什么不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呢？”罗瑟斯答道。 “很可惜你打错了，那张牌是黑桃K，代表着剑和王。” 这句话并不是赵汐华说的。 “管理人大人，难道你比起门来说更加喜欢走窗户？”赵汐华无奈地回过头，看向了罗瑟斯家装饰华丽的窗户。彼得·夏洛站在窗台上，手里拿着一把伞，轻巧地从上面跳了下来。 “正面突入意味着我要把这里搞成一团糟，这座房子我还挺喜欢的，所以采用了比较合适的方式。” “哦？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小代理人，这种时候就不要试图装傻了，格瑞德的死我不想太过深究，然而你们的行动已经让我有些无法容忍了。我是来给予一些警告的，抑或是……处分。” “我还以为您会早点到来呢。”赵汐华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了一直放在手边的手枪，指着彼得·夏洛说道，“我以为在杀死格瑞德后您会马上来追查我，结果很多天都不见动静，难道是太懒了吗？或者懒惰的宝石也在你的手中？” “语言上的挑衅和嘲讽都没有意义。” 随着彼得·夏洛这句话，身后的大窗猛地滑落，撞在窗框上发出了一声巨响，而门的方向也传来一声“咔”的声音。 “我不会被这种低级的嘲讽诱导，看来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诚信成为我的代理人，那位罗瑟斯先生也早就预谋好了吧？” 罗瑟斯的脸上已经变成了惊恐的神情。 “手枪卡住，射击是没有用的，我的小代理人，你的谋算虽然还算有些意思，可对上完全能力的我，没有任何胜算。” 赵汐华扣动了扳机，果然没有任何动静。 “我们……一定要死吗？”罗瑟斯脸色惨白地问。 彼得·夏洛叹了口气。 “从她举枪对准我的那一刻开始，你们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吗？” “那，请……请让我……至少自己选择……” 罗瑟斯从衣兜里拿出了那把银色的左轮手枪。 “下一枪是……自杀，赵汐华，你是这样告诉我的……” 他苦涩地一笑，肥胖的身体蜷了起来，用枪抵住了自己的嘴。 “喂！罗瑟斯你——” “我啊，无论如何都不想痛苦地死，所以在那时，我就做好这个准备了。” 他扣动了扳机，血无声地从头部落在了腿上，身体稍微抽动了一下，便不动了。 “我是多么仁慈的一个人啊。”彼得感叹道，“尽管是叛逆者，依然令他们得以以自己想要的方式长眠，代理人，如果你想的话，我也会同意的。” “是吗？你看看下一枪吧。” 赵汐华冷笑了起来。 “哦？” “你可还没将赋予我的能力收回去呢！下一枪的目标可是击杀和自己对视的那个人！彼得·夏洛！” 她将手里没用的手枪砸向了彼得，迅速伸手去罗瑟斯怀里将银色左轮抽了出来。彼得随手将她砸过来的手枪抄过，神情不慌不忙。 “我的能力，编织，能够决定任何非生物的未来。” 卡死解除。 “如果那把手枪的‘下一次射击’对你来说不是秘密，对我来说，就是‘任选一个选项开枪’。” 赵汐华已经尽可能地快了，却依然在转身瞄准的时候，被对准了额头。 “下一枪依然是‘自杀’。”彼得咧嘴一笑，“我不收回那份能力，仅仅是让你认知到自己有多么无力罢了，如何？从自己的预知中看到了自己的死亡，这份滋味是不是从未体验过呢？” 很明显，赵汐华确实看见了。 她举枪的手也在抖动，眼神也在犹疑，被彼得所决定的未来，她根本无从更改。 “所以……如果我现在求饶……能放过我吗？” “不能，有时候死亡来得就是这么迅速，我的小代理人。” 彼得笑着扣下了扳机。 砰！ ======================== 暮色降临。 陆凝没有外出，对生存型场景的认知她和赵汐华是同样的，现在的局面自己既然不是焦点，那就任由别人打生打死就好。 在告知了叶奈薇茵已经死了之后，叶奈沉默了很久。 “目前所知道唯一能干涉未来的是彼得·夏洛，他是我们的敌人。或者撒修可以将你冻结在时间中，但我不确定那样一来你还是否受到集散地的承认。” “可以了，陆凝。” 叶奈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很努力地在帮我想办法，可是这不是正常的办法能够解决的。正常来说我只要躲在开门人的世界里，那么外界根本没有什么能伤害我，可是……我不这么觉得。” “你是什么意思？” “我和薇茵不同，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叶奈笑了起来。 “你看到的，说不定是我应当经历的死亡，就是……那次械斗，我也确实是喉咙上被什么人割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才死掉的。” “可……” “陆凝，不要总是想最糟糕的情况。我知道自己的处境，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会偷一块源质之恶防身的，现在大部分的位置已经明确了对吧？” “我、尚迟、江山皓各拿着一块，索利特那里有一块，还有……撒修给薇茵准备的那个戒指。” “这不就很好了吗？如果我的身手不让你感到安心，那么加上源质之恶的力量总够了吧？陆凝，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怎么利用现在的局势开始突破天国理事会。” “我明白了。”陆凝轻轻呼出一口气，调整好了心态，“接下来我去找茉拉，既然要浑水摸鱼，首先就要把如今两边僵持不下的局面保持下去。” 如今罪恶都市的各个区域局面已经变成了混乱作战的状态。 一区、九区联合向其余区域宣战，七区、八区在保持中立，茉拉也是个隐形的战争分子，五区态度不明朗，十区和四区正在抱团，六区和二区则在进行正面对抗。 这个局面正是陆凝乐于看见的。 只要茉拉这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在这个关键时刻开始入局，双方混战会立刻变成三角对抗，撒修如果能加入进来的话就更加有把握了。 “明天出发，要在黎明前，我会去三区和茉拉见面。叶奈你先观望一下情况，我觉得拉比林斯筹备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C回路的超能力部队，他现在只是搞个噱头在钓鱼，估计接下来会有更大的动静，那时候便是你的行动机会。” “明白了。可是你要怎么出去？” “HELLSPEED上面可是有红悬赏的，我只要领取了悬赏，就能知道如何在大街上走动。” 陆凝早就想好了对策。 事实也正如她所想，在领取了红悬赏之后不久，门铃就响了起来。透过猫眼看过去外面已经没人在了，只留下一个封装好的箱子。 那里面是一套蓝色的制服，面具以及一套伪装道具。 “这样看来C回路对于城市的监控能力依然存在。”陆凝可是知道自己没有填写什么地址之类的东西。而仅仅报了名就能将东西准确送达，至少城市目前还在C回路的掌控中。 “陆凝……我们难道一直在被监视着吗？” “没有。” 陆凝拿出制服和伪装道具开始给自己试验，制服属于统一的宽大款式，能将身材完全遮盖起来。伪装道具包括化妆品、假发、美瞳等一系列东西，足够让一个人变得完全认不出来了。 “我在最开始发现可能被监视之后就进行了很多测试，过程就不详细说明了，结论是只有和HELLSPEED有关的交互才会被监视，除此之外都不会。换句话说，只有我们领取和完成任务的片刻时候，C回路才能获悉我们的情况，这其实挺古怪的。” “是吗？我想这应该是能力缺陷吧？” “大概吧……” 陆凝心下依然有所怀疑。这种奇怪的状况对于一种能力来说确实算是一种限制，可是更像是某种授权协议，只有和HELLSPEED产生联系的人才会给C回路授权的这种感觉。 重新伪装花了不少时间，最终陆凝变成了一个扎着马尾辫，脸上有很多雀斑的女生，看上去比她现在的年龄还小，脸也垫成了圆形。 “行了，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她从箱子里拿出了一顶小圆帽戴在了头上。 59 皇后先行 黎明到来之前，陆凝如愿见到了茉拉·珈诺。 三区的管理人这次见陆凝的地方是在自己的卧室。她应该是刚刚起床不久，连床铺都还没收拾整齐。不过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茉拉卧室里的藏书比她书房的数量还要多。 “等我接管了这座城市，这里的书你可以随意翻阅。”茉拉也注意到了陆凝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书架上，不无自豪地说。 “那就提前谢谢了。”陆凝笑了笑。 接着，茉拉就看到了陆凝手上的暗红色手甲，心念微微一动：“你拿到源质之恶了？” “是的。”陆凝抬起手，知道隐瞒对茉拉来说没什么意义，“真是方便快捷的能力觉醒手段。” “把那个东西种在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和血肉融合之后那里面的源质也会渗透侵蚀你的精神，渐渐变得沉浸于罪恶的快意当中。”茉拉说道，“不过对大部分人来说，不用这种方式都无法激活。” “哦？这么说你……” “既然你已经得到了，我也不妨给你看看。”茉拉挽起衣袖，紧贴着她的上臂内侧，箍着一枚纯金打造的臂环，一颗暗紫色的宝石嵌在臂环上，周围的黄金已经有些黯淡了，不过依然阻止了它和身体的直接接触。 “我觉得这样有遗失的风险。” “除非砍掉手，不过那样一来，我们两个的状态也没什么不同了。只有和自己有强烈呼应的源质之恶才能不接触依旧调用其中的力量，所以我也只是仗着自己特殊才这么说罢了。”茉拉将衣袖放了回去，“今天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认为是出动的时候了。” “出动的时候？” “在如今的局面下，可以说位于高位的人每个人都有机会争夺这里的控制权，四个大区的正式开战让我们有了可乘之机，这比起之前我以为的要对抗九个区的敌人要容易多了。” “那么你觉得我们应该帮助哪边？”茉拉问道。 “不是帮助哪边，而是直接向十区宣战。”陆凝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说说看。” “如今的战局处于一个平衡局势下，无论介入任何一方都可能导致失衡，最严重的后果是哪怕帮对了也会被战后清算。这样一来还不如以别的名义在此刻找一个置身事外的区麻烦，这场战争可是就在同一个城市里发生的，只要打起来难免会烧到别人身上。” “那些人也不傻，尤其是C回路和拉比林斯，不会想不到我是借故发难。” “想到又如何？” 陆凝笑了起来。 “我们的名义是对十区的，就算他们知道我们假途灭虢，如果不想我们加入敌对的那边就只能忍着，这样一来主动权就一直在我们手里。而在这个城市里进行这种长距离宣战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将那些还在隔岸观火的全都扯进来。” “全都？” “我在这个计划里只排除了两个区，我的个人关系还不错的七区，以及情况不明的四区。现在的局面是一区和九区包夹六区，二区则从侧翼解围和支援六区的状态，但只要我们向十区进攻，处于同一条线路侧翼的八区和五区同样也会被拉进战争中，没有人能在家门口天天有军队经过还可以不动如山的。” 茉拉慢慢点了点头。 “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在我们的手里究竟有多少能够调用的兵力？您告诉我这里的超能力者大部分都不会投入战争，但既然您进行了战备……” “两万。” “多少？”陆凝有点不敢相信。 “自动化的歼灭者机械部队，单兵战斗力可以对十个平方以内进行完全火力压制半个小时，集团式冲锋可以在一分钟内完成一公里以内的毁灭式战略位移，并且附带电子战和生化战专用附件的军团，两万。” 茉拉解释道。 “这样的数量……” “但是这些只是机械，而且是只有破坏这一个用途的机械部队。另外既然我都能在短时间内积攒出这样的实力，另外九个比我时间长那么多的人不可能没有一点资源……至少C回路和拉比林斯这两个敢开战的不会没有。” 大意就是，如今的战争展现出来的只是双方实力的冰山一角？ “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我们有必要在这个时间点将他们的实力全都引导出来，为此死一些人也无所谓……”茉拉冷笑了起来，“八点三十，机械部队就会出动，会通过伪装涂层混入十区的各个关键地点，然后统一开始进行火力镇压。” “我不建议对普通人动手……” “只是引出Dr.D的兵力罢了，我没下达开启生化侵蚀作战就已经是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了。” 陆凝知道这已经无可更改了，只能闭嘴。 “至于我们，现在要上战场看一看……今天就特别允许你跟着我一起行动好了，相信这样你也能更有安全感一点。” 虽然听着不太好听，但确实如此。 茉拉·珈诺的行动相当有效率，在天亮之前就和陆凝一同离开了三区，她没有变装，只是让陆凝把那身“难看的行头”给脱了，换成口罩和一件黑风衣。 二人走到战区还要很久，路上茉拉便开口和陆凝闲聊了起来。 “七区的那位，是个怎样的人？” “撒修？很……执着的一个人。” “是吗？” “为什么突然提起他来？” “他取得管理人位置也不过是七、八年前。”茉拉用略微有些怀念的语气说道，“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很孤独来着。我觉得没人能和我抱有同样的信念，将这个已经陈旧到散发着腐臭的城市重新洗刷一遍……后来听说有个和我差不多年轻的管理人，也就抱着一点对方能理解我的心情。” “后来呢？” “后来我就习惯了孤独。” 像茉拉和陆凝这样敢堂而皇之地走到外面的人并没有几个，她们很快便成为了一些蓝制服和新生超能力者的目标，接着不到二十分钟，这些人就发现根本打不过两人。 不……甚至连战斗也算不上，凡是敢于进入茉拉周围二十米以内的人全部都瞬间倒地，而远距离攻击也在侵入这个范围之后便失去了攻击力。一条街上上百名超能力者的试探没有一个取得半点成效。 两人堂而皇之地穿过了最为密集的战区，用陆凝的话说，“露个脸给他们一个信号就是最大的震慑”。 没人会相信茉拉走出来一趟是为了逛街的。 拉比林斯和C回路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茉拉出现的消息。作为最年轻的管理人，她的外貌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不清楚她的能力而已。 双方不约而同地下达了回避茉拉的命令。 而拉比林斯更进一步，想要和茉拉接触。在他联系菲迪亚很久都没有回音后，基本已经确定菲迪亚被什么人解决了。这样一来九区所能坚持的时间有限，他也许需要别的人来帮自己拖延时间。 只要有时间，自己这里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超能力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说了一群超能力者闯入了二区的大学，并且袭击了一群正在上课的学生。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拉比林斯有意回避了几个地方，其中一处就是二区的大学，不光是因为“书库”是那里的校长，同时还因为他知道这座城市里一些最可怕的普通人就在那里。 果然，不过半个小时，就接到了那群能力者被一片涌出来的丧尸啃了的消息。 他既然敢宣战，当然是做足了准备的，这还不足以改变局势，却势必牵引出拉比林斯的一部分预备计划了。 七区，这里是陆凝建议茉拉来一趟的地方。 治理城市永远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茉拉也没有必要像拉比林斯一样将所有人都推到对立面，即便只是几个区块之间的斗争，合纵连横也永远有效。 “撒修……真名吗？” 今天的七区也不再热闹了。只有醉梦红妆这栋主要的大楼依然还有很多客人，茉拉站在楼下，仿佛是第一次站在现场看这栋大楼一般。 “我们是来拜访的。”陆凝提醒道。 “我会注意自己的态度。引见这样的事交给你了。” 陆凝进去表明身份之后，很快便有侍者将情况汇报了上去，前后不过十分钟左右，就有人领着两人乘坐电梯上到最顶层。 撒修就在那里，一个微型的植物园中。他的身边是一把躺椅，薇茵裹着白袍躺在长椅上，明显经过了一些清洁，如今只是像是躺在那里闭目睡觉。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街道上各处发生的混乱景象，浓烟四处升起，警报响彻不绝，各种能力的闪光时不时炸开，甚至有些楼房都会被削去一两块。 听见背后的声音，撒修转过头，他的手已经用不知道什么办法恢复了原状，依然是那副彬彬有礼的姿态，但眉宇间多了化不开的忧愁。 “撒修，你……好点了吗？”陆凝问道。 “不知道，这才过了一天。”撒修轻轻摇头，“痛苦也许会随着时间淡化，也许会随着时间变得刻骨铭心，我不知道是哪一种……” “至少……我让菲迪亚受到了教训。” “我看到了。”撒修勉强笑了起来，“他最后拼命将自己拼合又不断被切裂开，那种挣扎的姿态真的给了我一种满足感……直到他终于忍受不住放弃自己的生命，我都在那里旁观着。” “如果这能让你感到宽慰一点的话。” 撒修点了点头，又看向茉拉：“如果我之前听到的汇报没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三区的管理人了？” “没错。”茉拉应道，“我获悉你是七年前取得这个位置的，那么我们两个应该是所有管理人中资历最年轻的两人，也许我们之间能有一些共同语言。” “请直说吧，你想做什么？我会根据你的话做出决定。”撒修说。 “和拉比林斯的意图差不多，我要接管整座都市，让这里的所有势力重新洗牌。”茉拉指向了窗外。 “也就是说，你也想发动战争了？” “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请容我拒绝。”撒修干脆地说道。 茉拉哼了一声，冷笑起来。 “拒绝？这世上只有我拒绝别人的道理，不过我想听听你的理由。” “因为战争只能带来痛苦。我受够了争斗带来的灾难和死亡了，本来这些事情都不会牵扯到我这里，只是你们自顾自地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斗争，还把无辜的人卷入进来。”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茉拉的语气逐渐变得锋利了起来。 “因为战争会带来灾难就选择逃避？这可不是什么战前动员，外面已经打起来了，你觉得这种情况下还能独善其身吗？” “只要我想。”撒修不介意茉拉的态度，“我的时间冻结可以保证我所珍视的东西绝对不会再受到任何侵害，大不了我将所有不想被破坏的东西冻结，自己找个没人在意的地方一躲就好。” “你有这样的能力，就准备这样使用？” “我曾经尊重过别人的个人意愿，认为幸福应该是他们所希望的生活，如果只是停止时间换来的永恒并不能产生任何幸福感。”撒修说着，看了一眼躺椅，“但是我现在明白了，死人……不会幸福，活着的人会更加痛苦。如果灾难到来的话，只是一时的不尊重至少能让他们活着享受余生！人只有活着才有意义，反正对他们来说只是跳过了一段痛苦的时间不是吗？” “这就是你想说的？” 茉拉收敛了脸上的轻视，因为她明白，撒修所说的是他能做到的事情。 “是的，回避掉这段不幸的时光难道不对吗？” “你准备剥夺他们死亡的权力吗？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茉拉微微昂起了头。 “什么？” “你从来没想过尊重一个人的‘死’吗？就像她那样？”茉拉指向了薇茵，“被你的能力从时间中脱离出来的那些人，难道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人生就这样突然越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时光？” “他们不会有丝毫转变！” “会，因为他们将难以再次认知这个世界。” 60 主教难出 陆凝悄然走出了撒修的微型植物园，将谈话时间留给茉拉和撒修。 这两人无论谁说服谁都可以，既然愿意交谈，那么后面的事情其实就好办。陆凝比较关心的还是外面的战况究竟有多少影响。 首先向叶奈确认了一下二区那边，似乎雷明顿放出了一群丧尸将那些捣乱的超能力者全都吃了，这些丧尸听从他的指令并没有伤害普通人，因此区域里还挺安全。 接着就是郭梦茧那边。 针对十区发动的突然袭击已经开始，根据郭梦茧所说，整个十区所有疑似Dr.D据点的位置都遭到了如同被一个炮兵连轰炸一般的袭击，本来就没几个人的黑市变得更冷清了，连香烛店里都跑进来了几个避难的人。 “现在你在外界的探查手段能介入战场吗？” “抱歉，现在是没办法的。”郭梦茧无奈地说道，“虽然说我不进行控制依然能让那些纸人自律行动，可是那样它们的智力会非常低下，很不适合在那种见人就杀的地方活动。” “这么说你被封锁住了？” “陆凝，我持有的限制比你想的要多……很多看起来很方便的能力都是有重大缺陷的，我不得不小心使用。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我这边受了影响，那么另外两个人……” “那两个人正在针锋相对。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能赢，不过目前看来是相互奈何不得的状态。不过，郭梦茧，我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 “已经快要到最后关头了，希望你不至于隐瞒一些和我们的性命攸关的事情，否则输的不只是我们。” “为什么这么说？我们不是已经合作过好几次了吗？你交代的事情我也……” “好好完成了。”陆凝打断了郭梦茧的话，“没错，我们之间的合作几乎完美，我托你做的事情你都完美地完成了任务，不是吗？” “所、所以呢？”郭梦茧结结巴巴地问。 “所以你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还有什么要和我交代的事情，以及……你最终是否真的要和我合作。” 说完，陆凝挂掉了电话，继续拨给第三个人。 然而这次的电话无人接听。 连续尝试了两三次之后，陆凝不禁开始心生疑虑，赵汐华的电话她已经验证是正确的了，可是无法接通…… 好在程雨润留下的联系方式里也不光是她一个人的。陆凝很快就拨通了杨晴羽的电话。 这次对方接听很快。 “你好，这里是杨晴羽。由于公司出现了一些事故所以暂停营业……” “我叫陆凝，是一名‘乌鸦’。” 对面停了大约两秒钟，这才继续说话。 “是你？我记得……大小姐似乎提起过你，有什么事情？” “大小姐指的是赵汐华？我联系不上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陆凝开门见山地问。 “大小姐不接电话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两三天都联系不到人，如果你想问的事情不必非得和她说，可以让我转达。”杨晴羽似乎是很熟悉这一套了，语气中也有点无奈。 “但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下一旦失联……” “陆凝小姐，本队内部的事情还不必你过问那么多。你只要想清楚是否将事情告诉我就可以了。”杨晴羽打断了陆凝的话。 陆凝也猛然察觉自己有些僭越了。 她迄今为止遇到的多是独行侠，团队行动的态度也比较乐于和别人交流，却忘记有些队伍肯定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队内的事务。 “好。我想知道如果爆发更大的争端，八区会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态度？” 杨晴羽听了这个问题，稍微想了想。 “这个我就可以回答你。八区会保持中立，这里也会接受避难，同时出动一部分战斗力来进行防务工作。但是八区不会进行对外扩张，无论战争结果如何，作为经济支柱的八区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所以只要保持现状就不会产生更大的冲突。” “你确定？” “贪婪。”杨晴羽追加解释，“这个区域的本质和这里所占据的那个源质一样。即便是战争也要从中牟取最大的利益，这就是最优先的行动依据。只要没有主动攻击八区的行为，也不会被这里视为敌人。” “明白了。另一个问题，你们和李严恪联合了，那么那个邪恶树的树形图有什么调查结果了？我不需要详细的，但我要知道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数。” “我不清楚，那边的接触是常子彬负责，李严恪对我们也是有所保留。我建议你直接问本人，如果你能信得过对方。” 信得过对方？ 陆凝沉默了。 “……看来你也不觉得李严恪是个十分可信的人。既然如此，我会将你的问题转达给大小姐，只不过她愿不愿意回复你那就不能保证了。” “你们已经确定目标了吗？” “是的。如果你已经取得了源质之恶的话，就没必要继续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了，我们会逐一完成摧毁计划。” “不好意思，我不会什么都不做。” “刚刚仅仅是出于我个人的好心劝告，假如你一定要亲自参与，我就稍微提醒你一个要点好了。”杨晴羽话锋一转，“避开降雨，这是我能给你的忠告。” “你在和谁通话？” 正在此时，茉拉恰好从植物园里走了出来，陆凝赶紧说了声“多谢”然后挂断电话，冲着茉拉微微点了点头。 “朋友。” “撒修这个人和我想的不一样。”茉拉也没在意，说起了自己那边的情况，“我以为他至少应该有点进取心的，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异常保守，甚至比那些几十岁的老人都更加保守一些。” “不然也不会诞生那种超能力了。” “说得也是，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生才能让他诞生那样的想法，不过他的能力足够强，这就够了。”茉拉从兜里拿出了一个耳机戴在了耳朵上，侧耳听了片刻，眉头微皱。 “怎么了？” “四区调集了大量的斗士，正在向十区的方向驰援。奇怪的是十区并没有发生像样的抵抗，黑市及周边地区已经完成镇压，很多人都迅速投降了，伤亡率很低……似乎Dr.D早就预料到我们的袭击了？” “毕竟我们之前也已经解决掉他的三个后裔了。” “可是为什么是靠四区的支援，难道他在本地没有留下什么防御手段？这可真是古怪……” 茉拉一时想不清楚Dr.D如此安排的目的。 不过相应的Dr.D也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 他并不是没有兵力的，十个区的管理人除了自己面前这个奇葩以外都有一些私军，只不过那部分兵力被预先决策为不得动用了。 “你好像很苦恼？” 空想一边享受着女仆递到嘴边的哈密瓜，一边愉快地问道。无论人们喜怒哀乐，她似乎总能从这些情绪中找到乐趣，Dr.D也同样不例外。 “十区那边出事了，而我留在那里的人决定不进行反击，而是调派这里的一部分斗士过去。” “嗯，所以呢？” “那边的人没有通知我这样做的目的，我又不能在这个关头进行强制召回……” 空想笑了笑，没有说话。 Dominance确实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也舍得放开一部分权力给能力之下的那些后裔们，然而在这个外表下依然难以掩盖他那种独裁的性格。 “我也许要回去一趟……Destiny和Dimension需要向我汇报这个决策的流程！还有那些敢来进攻我的区域的家伙——三区，是吗？” 没有被口罩遮挡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我不想和一个蜕变了几代的管理人交手，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办法了。我倒想看看能够杀死那个不离开地面就不会死的家伙，又能是什么样的怪物。Dragon！” 地面开始震动，一只靛青色的东方龙从斗兽场的窗外经过，引起了无数人的惊呼，这条龙最终盘旋在了包厢的边缘，微微俯下头颅，让Dominance得以从窗户出来走到它的头上。 “慢走。”空想懒懒地挥了挥手。 “我知道你永远只想躲在背后看戏，空想。”Dominance站在龙首上望回室内，“但是这次恐怕很难，那些人肯定会把你从观众席逼到舞台上来。” “啊……那么那些人会为此付出代价。”空想轻笑道，“比起那种事，还是好好应对你如今的困难吧。这是一场成功的反击还是一场落魄的沦陷呢？” 没人说得准。 Dominance心里很清楚自己不占优势。 他的位置已经很久没有动摇过了，久到稍微有些妄自尊大了起来。虽然在见到空想后被狠狠震慑了一把，可内心依然看不上那些普通人。在这样的自负对面的，则是对于那些凭本事杀上来的管理人的畏惧。 他太久没和那些人正面战斗过，甚至连战斗的技巧都忘得差不多了。这次嫉妒的迅速失联，以及连续几个能力颇为不错的后裔横死失踪都让他从那高枕无忧的王座上惊醒了起来。 ================== 茉拉动手抓了几个一区那一侧的超能力者。 过程不要太轻松，她只是靠近了对方，那几个人直接就晕了过去，半点反抗都没放出来。陆凝将几个人拖到没人的地方，直接进行了搜身检查。 果不其然，这几个人的身上都嵌入了一块和源质之恶类似的宝石。 之所以说是“类似”，是因为这些宝石的颜色浑浊不清，而且形状也不是那样标准，陆凝用附着了一丝能力的剑车去切割的时候，甚至划出了一条浅痕。 “拉比林斯是个天才，不是吗？”茉拉饶有兴致地看着陆凝一步步验证的过程，也拿了一块宝石端详。 “这个东西应该说是不完美复制品。”陆凝说道，“它舍弃了一些东西，然后使得源质之恶的一些性质失去独特，增加了适配性的同时，也让因此觉醒的能力不会变的那么超常。” “是，无限的能量供给、特质化的性格诱导、不可损毁……这些性质这东西都没有。只是，无论这东西看上去多么廉价，作为一个能直接激活超能力的东西，它的制造成本也必定非常昂贵。”茉拉的手指微微用力，将晶体捏出了裂纹。 “昂贵？” “是的，硬度虽然不及源质之恶，但也足以挡住大概一百吨左右的冲击，传导超能力，唤醒超能力的材料并不是自然存在，也需要特制，整个流程下来成本费用至少也要超过五千万一枚，这还只是生产。拉比林斯哪来的那么大手笔成批量派送？这可不是能反复利用的东西。” “我觉得你的机械部队也……” “那个只要有生产线、图纸和矿石就能批量制造，就算作为一次性消耗品使用次级材料替代也没问题。这个东西我可不认为还有替代材料。” 陆凝耸耸肩：“那大概只有和他的能力有关了。” “无限供给原材料？真是想想都好笑的能力。”茉拉这么说着，脸上却没笑。 因为两人都清楚，如果拉比林斯真的能无限供给这种东西的话，那就真的很难被击败了。如今这些派出来的恐怕不过是拖延时间的人，速度够快的话，三天他就能打造出一支超能力军队。 “我听说过一区做的一些事情……招募实验志愿者。这些实验因为危险性而需要签生死合同，无论是抚恤金还是别的什么待遇都很丰厚，所以很多人都铤而走险去报名了。这些人最终宣布失败的比例大概在百分之六十。”茉拉说道。 “对于实验中内容来说，这也算是可能发生的概率。” “不……问题在于，一区没有任何尸体处理的行为。这些人最后的记录就是‘实验失败’，他们的生死去向无论谁都打听不到，也没有任何记录存在。” 陆凝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而午间时分，叶奈也终于觑见了战争的空隙，绕开双方交战最激烈的地段，前往五区进行最后的调查了。 六区，龙归海的那间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推开，处于“内侧”的风间理绘，和进入了“心灵”的龙归海透过现实的映射，将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 61 被迫移动 在五区的旧监狱博物馆中，叶奈找到了陆凝所说的那面介绍里苏佛生平的金属板。 那上面刻有许多人的名姓，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叶奈是知道的，例如撒修，还有彼得·夏洛，另外一些则不清楚究竟对应的是哪一位管理人。 不过她是有风间理绘交给自己的那个卷轴的，卷轴上记录了管理人的代号和对应的位置，通过这个应该就能找出每个管理人原本的身份来。 将之一一对应清楚有些麻烦，毕竟风间理绘的这个卷轴似乎只是个衍生物品，无法记述过于详尽的信息。叶奈很快就找出了那些比较容易对应的人，例如菲迪亚、拉比林斯还有空想。 然而其中一个人名引起了她的注意。 冈克·崔斯特。 这是对应于“书库”，也就是二区管理人的真名。叶奈很快就想到了这个人的名字究竟在哪里听见过：薇茵的导师。 “她的导师……居然是二区的管理人吗？等等，那不就是说薇茵直接接触过两名管理人？撒修还好理解，为什么冈克会放任她研究那样的课题？” 叶奈冥思苦想也找不出这个理由，便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风间理绘和陆凝让她们来处理。 接着找下去，也有些特别的状况。例如C回路的名字就是C回路，这也侧面证实了龙归海并非是C回路本身；而Dr.D好像只承认了作为核心的那一个人；茉拉·珈诺的本名也不是这个，反而在两代以前的某一位“拒绝”的真正名字才是茉拉·珈诺。 最后还有一位，和C回路差不多，名字就是“残酷”…… “嗯？” 叶奈皱了下眉，又一次对照了一下卷轴上的名字和金属板上的文字。 卷轴上清楚写着代号就是“残酷”，而金属板上的字的形状并不一样，叶奈却将其理解为了“残酷”。 “是另一种文字？也不对，之前都没出现过语言障碍，那这里应该也是使用的是通用语言记录的……可是为什么？明明那个应该不是这么读才对，残酷……残酷……” 她左右对照着，一时弄不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便拿起手机给陆凝发送了一条短信。 “让陆凝看看照片上出现的文字是不是这样，也能相互印证一下。只是感觉很不对劲，那些文字应该有别的什么意思。”叶奈将信息发了出去，顺手自己也再次拍了两张照片。 就在此时，身后的远处响起了监狱铁门关闭的声音。 “咿！”叶奈急忙回头，看向入口处的门。 博物馆的建筑虽然尽量保证了原汁原味，也不是没有一些翻新的，至少铁门就有了原本时代没有的自动关闭功能。 换句话说，叶奈此前进入的时候，门就应该是已经关上了，不应该再次发出关闭的声音。 这样的时间，整个建筑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以及无数被防腐处理过的尸体而已。 阳光透过屋顶昏暗的玻璃照射下来，也照亮了由两排牢房所夹的中间走廊，那里并没有一个人。 或者说，并不在叶奈认知中存在别的人。 “你们这些家伙就没有窥探别人隐私以外的一些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动吗？” 身披黑色长袍的“残酷”已经在走近了，关门声惊动了叶奈，可是那又怎么样？没人能反应过来，第一次遇到自己的能力，无论是谁都会愣上一会，随后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她刚刚说什么？让谁看看照片？该死的……我还得继续去斩草除根？好奇心真是人类最可恶的性质了，难道想要永远隐蔽起来就要被你们这样追查吗？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们？” “残酷”拔出了匕首，视线落在了叶奈的喉咙上。 “很好，至少她并没防备——艹！” 寒光仿佛要劈开监狱里昏暗浑浊的光一样，从叶奈的腰间斩出，太刀的长距离范围横扫优势在此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如果残酷刚刚多走一步，怕是要被叶奈直接连着一部分肩膀和脑袋一起卸下来。 饶是如此，他的袍子也被割开了，甚至肩膀那里都在隐隐作痛。 “怎，怎么会……她……” 残酷刚刚以为自己的能力出现了重大漏洞，就发现叶奈又是几刀斩出，几乎是要将周身完全护住的姿态。 “呵，哈哈，吓死我了！原来只是下意识地护身啊，了不起，了不起！差点被这个小丫头真的吓住了。”残酷这才轻轻舒了口气，忍不住自嘲地大笑了起来。 而对于叶奈来说，自然是无法认知残酷做的任何事情的。 她迅速护身的几刀并没有命中的手感，就像是和空气斗智斗勇一样，不过叶奈并不吝惜这点力气，她的精神已经高度专注了起来。 武力流派自有本身的通关本领，其中大部人所具备的一个素质就是趋利避害，危险警觉。叶奈很清楚自己做不到算无遗策，那就将任何异常都纳入警戒范围，先保护自己永远是正确决策。 “隐身？远距离控制？附身物品？变形？”一瞬间能够造成刚刚状态的很多种能力从她的脑海中一一闪过，又迅速被周围的状况否认。她已经收刀入鞘，但是依然手依然按在刀柄上时刻准备再次拔刀。 “门关闭到现在经过了大概十几秒钟，从门到这边的距离将近二十米，无论是怎么样的能力，如果有人也该近身了，但是我并没有受到攻击。” 叶奈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后移动。 “敌人态度谨慎，没有贸然发动攻击，是只有一击之力的远程攻击能力？还是畏惧于缠斗的刺客类型？拔刀起手正在对对方产生威胁，也就是说这个能够造成致命伤害……几乎可以确认是近战类型，在确认不会被我突然攻击伤害前也要做出防御吗？” 事实上，残酷也正是因此而犹豫了。 叶奈的反应速度真的比他想的要快，而她按在刀柄上的手就是最大的威胁。他虽然也可以使用枪械，但枪械是不会被能力完全掩盖的，顶多看起来像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打出来的子弹，一旦被躲开自己就有被发现的可能。 近身的话，一定要在对方毫无警觉的时候才容易偷袭，而现在残酷可不敢冒着被刀斩首的风险去攻击叶奈。 但是……这样的情况他也不是没遇到过。 人是不会永远保持警惕的，就算遇到了什么异常而提高了警觉，一旦长时间没有发生意外也会当作错觉。残酷用这样的方法解决过许多麻烦的敌人。 他站在安全的距离外，注视着叶奈的动作。 “……是认知干涉。” 叶奈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残酷愣住了。 “排除了那些错误条件以外，至今不发动攻击，就是因为这个能力在攻击方面完全无法提供助力，能够做到的仅仅是隐蔽……我明白了，你不敢动手。”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你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为什么会对超能力有这样的理解？” 残酷的咆哮并不能被叶奈捕捉。 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叶奈猛地冲向了楼梯，袖中的铁扇甩出，如同重锤一样将楼梯中间的玻璃窗砸了个粉碎，一个垫步就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我知道你是如何击败上一任残酷了，一旦知晓了你的能力秘密，也就是一个和隐身差不多的水平罢了。” “别太嚣张啊！” 残酷追了出去，可是他的速度哪里赶得上叶奈这种专门训练过的？等跳下监狱外墙就只能看见一片衣角从街道的转角消失了。 叶奈迅速绕了好几个街区，并没选择任何封闭式的交通工具，纯粹用跑酷的方式抄了几次近道，直到差不多确定对方不是自己这种习武的根本追不上自己后，才停下来给陆凝打电话。 没有接通。 “无信号？”她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才发觉自己已经跑进一片战斗区域了，不远处还有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大概这片区域的通讯也遭到了破坏。 “还是直接找她好了。” ============================== 一辆车载着茉拉和陆凝飞速奔赴十区。 茉拉能够即时获得前线传来的所有讯息，也很快就对十区的情况了然于胸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整个十区已经完全落入了掌控，只有少部分地区依然存在抵抗，需要她亲自处理。 相比起一区和六区这种拉锯战来说，茉拉的速度简直就是神速。 “沿途的哨点已经报告了观测到一只龙飞向十区，很大概率就是Dr.D终于坐不住去增援了，陆凝，我不需要你正面去作战，在九区附近我会把你放下，既然菲迪亚已经被你杀死了，那九区是个非常好的钉子。” 茉拉说着，扔给陆凝一颗紫黑色的宝石，正和她臂上的那枚颜色相同。 “这是撒修给我的，代表了‘不安定’的源质，在我前往十区的这段时间，我需要你利用这个源质的号令能力加上你自己的能力将九区完全接管，究竟如何使用在你自己。” “好。” “哦，顺便一提，嫉妒的源质也在我手里，不过放在三区作为保护力量了，你不必担心那枚源质的下落。” “嫉妒在你的手里？” “从一个十区杀手身上拔出来的。”茉拉说道。 “那不知道……”陆凝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懒惰的源质在哪里？” “至少不在我手中。” 那其实也挺好猜测的。 所知的六个源质之恶分别原本属于一区、六区、七区、八区、九区、十区，茉拉三区从十区那里抢了一个过来，如果要均分的话大概不是二区就是四区拥有一个。 一种怪异的遗漏感觉再次出现在心头，陆凝皱了皱眉，下车往九区走去。 这个地方她原本只来过步行街，却从来没进入过作为核心区域的监控管理小区。 认真来讲，这里就和监狱差不多。 随处可见的摄像头，身上穿戴着监控设备的人在路上来来往往，一些身穿明黄色制服的人偶尔巡逻过来，看到陆凝都是一副怪异的神色。 很快，便有一个人过来盘问了。 “站住，你！就是你！” 陆凝依言停住了脚步，看向那个人。这个人也穿着明黄制服，手拎一根短棍，年纪应该不小了，脸上全是皱纹，眼角有一道伤疤。 “你是哪里来的？跑到这里来溜达？” “门口并没有人阻拦我进入。” “的确是没有这样的规定，可那也不意味着你就能随便进这种地方了！”这人瞪圆了眼睛，“在这里只有两种人！巡逻队和被监视者！你如果不是巡逻队的人，那就必须穿戴符合规定的服装，受到我们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 陆凝的手臂上已经升起了不祥的猩红颜色，一排剑刃从袖口弹出，在手甲上擦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超，超能力……” “现在是我向你问话。”陆凝将手臂抬起，剑刃在这个老巡逻队的面前晃了晃，“你们这里现在负责管事的是谁？我要立刻见到他。” 于是，陆凝很快就弄清楚了九区这里的规矩。 很简单，菲迪亚和他的狗。 有超能力的能够成为真正的猎犬，而没有超能力，为人凶狠一点的可以作为看门狗，至于路上巡逻的这些则被称为野狗。 被管理的那些犯人则被称为是正在驯养中的野兽。 尽管菲迪亚接下了管理这些重犯进入都市前的工作，但他还是很不满意的样子。至少他不只一次向部下发脾气过，说这种做法就是让一群野兽失去野性，还不如放进都市，等闹出事再进行猎杀来得痛快。 常人很难理解菲迪亚的想法，甚至就连这里的罪犯们也不见得能明白。不过他拳头比较大，所有人就听他的。 同样的原因，能够“杀死”菲迪亚的陆凝，并没有因为年龄之类的因素被轻视，不安定的源质之恶足以让她证明自己的身份，然后迅速成为这里的人的新主人。 就陆凝所见，这里确实相当不安定。九区的核心区域整体都透着一种压抑的暴躁感，只是因为某些更加强大的恐怖还压在头上才没爆发出来。她甚至怀疑一区的那些激发装置拿过来激活超能力的话，全部都是强大的进攻类。 没准这还真是拉比林斯的打算。 菲迪亚自恃能力并没进行太多的军备，只有将近两千人的一支“狗群”，陆凝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这支部队的人数、能力和特点大致了解了一下，也见过了几个负责人，等走到室外才猛然察觉天黑了。 62 底线将杀 喧嚣声已经消退了。 九区本来就处于战场边缘地带，城市另外一端打仗也不至于波及过来。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就有点不对劲了。 就在这时，陆凝感到鼻尖微微一凉。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中乌云正在凝集，似乎有着逐渐变大的趋势。杨晴羽的告诫犹在耳边，陆凝往回走了一步，回到室内，避开被雨水直接浇在身上。 “似乎……每当这个时候，总是会下雨。” 远处的烟已经被雨水盖了下去，无论是警报声还是超能力的光影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像是双方协定停手了一样。 她给叶奈打了个电话，结果是忙音。 想要联系的人都开始联系不上了，看着天空中翻涌的乌云，陆凝的内心出现了一丝不确定。 【你最好还是见好就收。】 “我以为你不会和我说话了。” 【你死了不要紧，用的可是我的身体。我可不想把命运赌在一个一点勇气都没有的小鬼身上。】 “确切来说，我的年龄比你大。” 【……】 “正好有一点时间，我想知道，你做了那些事，内心究竟是如何思考的？你不会有负罪感？” 【好人才会有负罪感。】 陆樱的声音带着得意。 【我可要声明一下，我欺负别人可不是为了什么获得认可或者排外这样的理由，我就是喜欢。】 “你管那叫欺负？” 【你能明白小孩子碾死蚂蚁的时候出于什么理由吗？明明是肮脏的东西在手指上化为一团不明物质这样恶心的过程，很多孩子却依然很享受。当你感受到生命在你的手中完成了最后的绽放的时候，尤其是那由你亲手造成，那份快乐简直是无与伦比的。弱者的死亡就是取悦强者的唯一方式，你也杀过不少人吧？你是否承认当一个生命在你的手中消逝的时候，内心会有一闪而逝的解脱感？】 “没有。” 【没意思，你不承认就算了。人终归也是一种动物，杀戮天性是任何一个生命与生俱来的本能，我不过是遵循这样的本能，并且乐在其中而已。】 陆凝听到这里已经没兴趣去纠正她了。 远处的车灯闪耀，一辆黑色轿车甩了个弯，稳稳当当地停入了附近的停车场，茉拉从车上下来，雨水自动从她的头顶左右分开，一滴也没落在身上。 “已经处理完成了？” “这边比想象的要容易，菲迪亚留下来的管理结构很容易接管。十区如何了？” “杀了七个，Dominance被一个能折叠空间的家伙救走了，十区现在已经完全落入掌控，只可惜挑起战争是不可能了。” 是啊，谁知道十区的反抗居然弱成了这个样子？ “这边办完了的话，就回三区好了。真没想到Dr.D居然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亲手经营的区域……” “等等，茉拉，你在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路上的战斗状况？” 茉拉听了，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发现这一路上安静异常。 这群超能力者飞天遁地地打起来可没有什么区域概念，就算是核心战区以外也会有人冒出来，可是茉拉返回的时候真的是一个都没碰到。 “拉比林斯在搞什么？” “他应该没有被压制，不过战场肯定出现了什么异变，导致双方同时选择了罢手。” “你今晚留在三区，我会给你准备一个房间，不要去二区了。”茉拉联络了一下前线的观察哨，皱了皱眉，“有什么不对……二区那边发生了暴动，以雷明顿为首的十几个教授带着学生对一区发起了抗议，而且是武装抗议。” 陆凝立刻想到之前叶奈提到的丧尸群。 “他是不是把研究成果调出来了？” “主战场被丧尸包围，切断了双方的增援补给线，那些学生也都带着奇怪的武器，像是一种能量枪械。有意思……这城市里真是藏龙卧虎。” 既然有人介入，茉拉就不介意晚些再入场了。下达了继续监视的指令之后，便带着陆凝回了三区的孤儿院。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雨居然停了。陆凝没有睡得很踏实，早早起来再次试图联系赵汐华和叶奈，依然没能接通。 餐厅中，茉拉的手下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是西式餐点，种类也算是丰富多彩。陆凝拿了两片面包，就坐下来听着几名手下汇报战场上的最新情况。 雷明顿带着人直接堵了一区研究所的大门，将近一天一夜。拉比林斯无奈之下只能现身，然而在他出现的瞬间就遭到了C回路派来的狙击手袭杀，这也迫使拉比林斯不得不暴露了自己的能力。 “循环？”茉拉听到这个名字，微微皱了皱眉。 “是的，根据现场反馈来看，拉比林斯当时确实喊出了这两个字，实际效果也正如字面意义上的，将某个过程不断进行循环，进行狙击的远距离攻击就是被这种方式挡住的。” 茉拉扭头看向了陆凝。 “我认为有可能是真的。既然他无法取得材料，那么不断重复那个生产过程也是一种用法。只是这个能力能够无视物质的诞生和消灭，大量产生同质的物体，不妨认为不光是空间，就连时间也可以陷入循环当中。”陆凝说。 “即便对我来说，这个能力也有点棘手。拉比林斯阻挡攻击的距离有多远？” 后一句问的是手下。 “在将近五十米到七十米之间的位置发生，瞬间完成。”手下迅速回报。 “他拥有比我更远的‘射程’。”茉拉轻轻敲击着桌子，陷入沉思。 她当然很熟悉超能力战斗最重要的一些情报，如今拉比林斯会在人前展示自己的力量，恐怕也是自恃能力不好破解，打算一并立威了。不过这样一来…… 忽然间，另一个手下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茉拉大人！最新情况，那些狙击手发现无法对拉比林斯造成威胁，就更换了目标！” “你说什么？” “他们射杀了雷明顿教授！现在丧尸群开始失控地涌入一区了！一部分超能力者被感染，整个一区都乱了！那些学生不知为什么没被攻击，都逃回了二区！” 没等茉拉反应过来，新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茉拉大人！一区出动了生化改造人部队！” “什么东西？”茉拉的声音都充满了怀疑。 “就是一些经过特殊改造，很多部分已经机械化了的人，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强，而且似乎……拥有统一的超能力。” “拉比林斯到底干了些什么？”茉拉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统一超能力？这根本不可能，超能力是因为人类的个体差异而决定的，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两个完全一样的——他有病啊？” “培养仓培育，电子脑控制，除了血肉依旧是生物以外，其余全部是统一的机械人，因此激发的超能力也是一样的。”陆凝说出了茉拉没说完的话，“所以这段时间拉比林斯一直在过筛，筛选出最适合军团化的超能力模板，然后利用循环的能力同时生产士兵和能力激发装置……他恐怕是觉得这一手十拿九稳了，没想到C回路那边直接下令杀死雷明顿导致提前实施了这个计划。” “我不管那群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这样下去这座城市只会化为废墟！我们现在就过去！” 茉拉难得有些气急败坏，火速安排好了车辆带上陆凝一同前往一区和二区交汇的地点。而越是靠近，就越能嗅到一股腐烂发臭的死亡气息。 最先出现的是所谓的丧尸。 雷明顿专门改造出来的病毒带有一切丧尸具备的优势，嗜血、无惧疼痛、狂躁，它们的身体就是最有利的武器，每一个都不是通常所谓的行动缓慢的类型。它们利用锋利的爪子在墙壁和楼房的阴影间攀爬，随时冲出来发出致命的攻击，简直就是一群职业杀手。自然，最可怕的还是它们强大无比的传染能力，陆凝甚至能看见几只身材高大，身上半机械半血肉的生化人丧尸，这些大个子虽然战斗力强悍，被抓伤之后依然会感染。 一区的入口附近则简直成了一个绞肉机。 丧尸群和生化人在此发生了完全是脸贴脸式的交火。机械驱动的生化人只要一拳就能砸爆丧尸的脑袋，捏死两只也不在话下，可是接下来就难免被周围的丧尸抓伤。一些生化人浑身燃烧着烈焰，还有一些则套着一层透明的外壳，普通丧尸根本近不了身，可是那些超能力者转化来的丧尸却通过各种能力开始破解他们的防御。 就在战场附近的地方，一名穿着黑色绒线衫的男子垂手肃立。 茉拉将车停在了男子旁边。 “冈克教授？”陆凝摇下车窗，认出了那位男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来看看拉比林斯的自我毁灭。”冈克的目光不无悲悯，“他亲手散布了欲望的种子，也收获了罪恶的结局，本来我们还有些理念是共通的，可惜……” “您认识拉比林斯？” “是的，一区和二区在科研之类的项目上有过一些合作。”冈克扭过头，“说起来，你见过我的学生吗？自从那天问过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陆凝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死了。”茉拉直接接口回答了问题，“她可能离火太近了一些。而你，冈克教授，又为什么要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呢？还是说……你有自信这些丧尸绝对不会伤害你？” 她的目光中已经流露出了怀疑。 “你的这个表情真是令人怀念……薇茵已经死了？那我告诉她的话可能促成了她的死亡。”冈克有些哀伤地笑着，“我本以为她能揭露一些东西，这样我也能证明自己是错误的，然而如今看来，靠近了事实就会被吞噬啊。” “什么？你是二区的——”茉拉瞬间反应了过来，然而冈克的速度也并不比她慢。 “空洞编年史。” 这一瞬间，世界在冈克的眼中化为了灰白，无数的讯息从他的身上涌出，融入了外界。而后，从陆凝口袋里，一枚蓝玫瑰的徽章跳出，跃入冈克的手中。 “这段历史将会不复存在，你们只是要在远距离观察这片战场而停下，不曾遇见过我，也不曾与我交流……” 冈克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远了。 而在他离开之后—— “那些生化人的战斗力过于平均了。”茉拉皱着眉望向车外。 “这样才容易作为军队管理，拉比林斯正在快速量产这样的队伍，一旦数量累积起来，那就会变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茉拉和陆凝，认真讨论着眼前的战场。 时间依然在照常流逝。 两人商量了片刻，也大致判定出了丧尸和生化人的战斗力。 就眼前的结果而言，毫无疑问是生化人的胜利，即便采用这样近距离作战的方式，每个生化人被感染变异之前也能杀死六七只丧尸。但这里存在的不确定性在于，丧尸们会不会逐渐开始无差别袭击。 没有攻击学生，继续堵住一区这样的行为显然不是没有理智的丧尸能做出来的，雷明顿在死亡前必然留下了一些约束，可没有什么约束能够永远生效。 “已经有一些开始往侧翼移动了，这个数量还真是不少。”茉拉皱了皱眉，“而且病毒是最容易发生变异的，感染了超能力者之后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畸变。” 陆凝刚要答话，从头顶的斜后方忽然传来了一声满含惊喜的喊声： “陆凝！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当即扭头。不远处的一座立交桥上方，十文字叶奈正在用力向她这边挥手示意。 “叶奈！” “我联系不到你们！回家也没找到人！我跑了好大一个圈子，所有通讯器材都莫名其妙地无法使用了！对了！我已经知道了——” “现在别说那么多话！马上来我这里！”陆凝忽然神色一变，疾言厉色地打断了叶奈的话。 “啊？” “联络切断是超能力造成的结果！那你现在能够和我见面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飞机降落的时刻正是最容易发生事故的时候，而叶奈见到陆凝的这个瞬间也正是她将绷紧了将近一天一夜的精神稍微松开的刹那。 63 设局 听到陆凝的话，明白其中的意思，随后拔刀护身这个过程其实很短暂。 叶奈马上明白自己犯了第二个错误。 意识到自身处于危险中，反而急躁地出刀，而非如同之前一样以按兵不动的姿态转移阵地，使得自己最有威胁的一击失去了效力。 “……有一说一，你的反应很快，看来我要稍微尊重一下没有能力的人了。” 仅仅在她的目光中，几乎是脸贴着脸的距离内，忽然出现了一个浑身裹在黑色衣袍中的人。 “也正是你顽强的躲藏，才让我的能力得以成长，作为回报，就让你看看我的真实面容吧。” 那是一张削瘦、年轻、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邻家少年一样的人，刀锋擦过了他的脸颊，割开了一道血痕，却也仅止于此。 而残酷已经将匕首灌透了她的心脏。 “十文字叶奈，我记住了你的名字了，不枉我辛苦追击至此。没人能知道我是谁，也没人会了解我的过去，死亡是永远的沉默。” 利刃沿着心脏攀升，顺势切断了喉咙，叶奈的手腕动了一下，却无力扭动太刀的去势。失去握力的刀柄离开了手，在惯性作用下坠下立交桥。 茉拉和陆凝亲眼目睹叶奈的胸口到喉咙之间忽然喷出了血液，那是任何人都知道绝对致命的伤害，可并没看见攻击者的身影。 “叶奈！！！” 陆凝已经冲到了立交桥下方，太刀直接落在了她的身边，发出一声轻响。随后便是喷涌而出的血液从桥上浇下，有几滴落在了陆凝身上，尚且温热。 “我得继续处理一下眼前的麻烦了。” 残酷拉起了领口，放开倒下的叶奈，露出了一丝冷笑：“虽然她们两个的实力也不差，但你如何和一个无法认知的敌人对抗呢？黄泉路上你是不会寂寞的。” 叶奈的手指弯了弯，然后彻底失去了力量。 “陆凝，那边危险。”茉拉沉声警告道，“凶手就在附近！” 陆凝的一只手已经搭上了立交桥的楼梯，听到这句话才扭过头来。 “我就是要找凶手。” “我不是让你停下，但是不要离开我的能力范围。”茉拉跟了上来，“刚刚我根本就没察觉到有人动手，如果不是有人死在这里，我都不会觉得那里还有别人存在，你明白吗？这是个绝对能够完成偷袭的能力。” “那有什么好办法？” “她想要传达什么话给你……当然，这是你的事情。”茉拉环顾四周，“为防万一，我还是稍微制约一下周围的空间吧。”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寂静当中。 “袭击者不是普通的超能力者。”茉拉眉毛微微一挑，“至少在我封闭了所有能量交换的空间当中，只有持有源质之恶的人能够进行有限的活动。” “我知道。” 能量管束，茉拉的超能力能够将以自身为中心二十米以内所有形式的能量完全掌握，大小、传导、性质变化、产生和消耗全部都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唯一曾经存在的问题是对本身的消耗也是巨大的，这个问题也被源质之恶无限的能量供给消除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类似眼前这样的敌人就难以应对了。 “我们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陆凝强压怒火开始思考，“这个人哪怕就这样离开我们也毫无办法。叶奈既然已经查出了对方的身份，而且挥刀防身，那就是说对方应用的攻击类型是近战。” “放开束缚，茉拉。”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 “那好。” 周围令人窒息的能量阻隔瞬间消失，陆凝甩手弹出剑车，一步步走上立交桥。 毫无疑问，残酷依然在这里，在一个安全距离之外观察着陆凝的动向。 借助能力优势他偷偷造访过很多管理人，茉拉的力量虽然不算特别明了，但至少能把握住距离。要杀茉拉他很难办到，反之茉拉想找到他也是极为困难。 可是陆凝这个人他完全不了解。 他站在原地，等着陆凝走到桥上，然后来到叶奈的尸体旁边，附身从她的衣袖中抽出了手机。 “她知道了什么？” 此刻，陆凝伸手合拢了叶奈没有闭上的双目，打开手机。 屏幕保护被设置成了一张图片，是拍摄的博物馆金属板上的签名，那上面的一个名字被叶奈用手机上的图片处理功能粗劣地抹去了。 “你消除了那个人的名字，证明名字不是重点。如果说你之前寻找我全部受到了阻碍的话，这个人的能力就是将有关自己的所有信息进行保密，甚至干涉人们对他的认知——这也就是你抹去名字的意思了。” 残酷听着略微有些惊慌，不过还不算特别担心。 “而我的手里也有一张照片。”陆凝说出了让残酷差点跳起来的话，“这个位置的名字我很容易就能找到，至于调查背后的信息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假如被知道了真实身份的话，这个人的能力就会被破解了？否则他为何要这样保密——” 话音未落，陆凝侧向跳开，尽管她无法知晓周围有任何攻击动作，可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肯定是会刺激对方下手的，提前躲避总没有错。 “该死的，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家伙存在，我才永远不得安宁！” 残酷咆哮着，却也不忘看了茉拉那边一眼。 对方没动，这里依然处于她二十米的能力范围之外。 “不管你有什么能力，总要试了才知道！” 他提起匕首绕向了陆凝身后，打算在死角发动最致命的攻击。而陆凝依然站在原地警戒着，对他的动作无动于衷。 “有效，所以你并不能免疫的我的力量。” 再度确认之后，残酷直接下刀，匕首从背心直接刺入，熟悉的手感传来，那确实是他每次穿透人体时应有的感觉。 可是并没有如同预料的那样涌出大量鲜血。 察觉到了一分怪异的残酷将刀锋向下用力划动，陆凝背后的衣服被切开，在那一瞬间，残酷看到了她背后的伤口。 “这是什么！” 那是仿佛活着的伤口，不断扭曲蠕动着，正在延伸出新的伤口来，可是毫无疑问并非自己的手笔。 本来深度近乎致命的伤口内，却涌动着黑红色的胶质，这种离奇的状况让残酷不由得猛退了一步，甚至开始向侧方移动，下意识地躲避起了这完全搞不清楚的状况。 “试探即死亡。”陆凝没有回头，事实上她依然不知道敌人的位置，只知道自己被攻击了。 残酷挠了挠脸颊，忍不住挥刀做了几个假动作，发现陆凝果然没任何反应。 “虚张声势……” “叶奈知道我的超能力，所以她一共传递了两个信息给我，一个是手机，足以诱导你出手的方法，另一个是她落下桥的太刀，上面沾着你的血，虽然只有一丝。” 陆凝慢慢直起腰来，背后的伤口被涌动的红色胶质封闭，化为了和手甲类似的硬壳。 “你受伤了，所以我只要想办法让你接触到我的能力，就可以。” “受伤？能力？”残酷将刚刚挠脸的手放在面前，猛地发现那只手上已经全是鲜血。 “伤口会制造伤口，痛苦能追加痛苦，为此我割伤自己，然后让伤口蔓延到你可能攻击到的位置，一旦接触，你身上的伤口也会活起来。听起来真像是某种病毒一样，不是吗？” 残酷已经开始不断在身上开始抓挠了，由叶奈划开的那一道血痕已经扩散到了脖子和手臂，疼痛伴随着麻痒开始在全身传导，却无计可施。 “我要让你明明白白地痛苦着死去，来祭奠友人留下的遗言。”陆凝扭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她的脸上已经少见地出现了怒火，虽然叶奈的讯息意图是让她徐徐图之，但经历了这么多场景之后再度有朋友在自己面前被杀，她完全不打算忍耐了。 残酷终究不是菲迪亚，他并没有超常的恢复力，那些伤口很快就开始触及骨头，而这样的疼痛也终究开始无法忍受，令他忍不住在地上打滚嘶吼起来。 与此同时，茉拉也走到了立交桥上。 “他在这里的某个位置。”茉拉冲着陆凝点了点头，“精彩的算计，我的代理人。只是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这种认知干涉的能力看起来也不会轻易解除。” “无妨，就让他带着自己的秘密死在人类无法认知的什么地方好了。”陆凝说道。 “没关系，至少我们能够确认他的死亡。” 没有过很久，一枚晶莹的黑褐色晶体出现在地面上。 茉拉笑了，这是陆凝第一次看见她笑得这么开心。 “你的战利品，我的代理人，或许在秩序重新建立之后，你能成为某个新区的管理人呢。” “那个等之后再说。茉拉，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陆凝捡起源质之恶，看向了叶奈的尸体。 “说。” “三区的郊外，是有一座墓园的吧？” ======================= 香火缭绕。 在那依然阴沉的天空下，微风卷起了纸灰，打成一个个小小的气旋，飞上了半空。 “我挺讨厌这个味道来着。” 陆凝坐在坟墓前，随手往面前的火盆里面扔了一把纸钱。 “因为身体原因，每次闻到这种味道都让我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人生也变得愈发悲观。但是活着看到有人祭奠自己的时候，却发觉也不是那么反感。” 她将残酷的源质取出，放进地上一个早已挖好的小坑里面。 “这家伙已经死了，你知道我杀人不太喜欢等……” 说到这里，她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 “……毕竟我只擅长这个。” 她将泥土拨过来，将源质之恶掩埋，然后压实。 “残酷的影响也不会因为死亡就消失，风间理绘受他影响，知道不少又有很大的信息缺漏。无论她信得过信不过，她知道的情报价值已经大量减少了。等到一区解决了丧尸危机，估计就会和六区正式展开战斗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各方的角逐……这么麻烦的事，你不参与也好。” 拜祭之后，陆凝在接近傍晚的时候返回了二区。 此时接近战区的地方已经完成了撤离，二区并没有主动加入战争过多，大部分时间还是采取防守反击的姿态。作为陆凝临时居住点的学区房这里已经静悄悄一片了，就算是现在的时间街上也一个行人都没有。 不，还是有的。 一个人踩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迎着陆凝从街道的另一端走来。 陆凝认识这个人，这个姑且曾经共同行动过的人，如今却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人类身份。 桑百叶的身上已经经过了半机械化的改造，重度机械化造成了她的面部表情僵化，眼神也没有了神采。 “看到我你是不是很意外？”桑百叶抬起一只手，从机械臂上垂下了两根黝黑的枪管，“实际上我已经死了，留在这里的不过是桑百叶这个人心中残留的一点疑问——你从来没有寻找过我，是吗？” “是的。” “为什么？” 陆凝沉默，而就在此时，又有脚步声出现。 “你们是什么关系，有什么必要为你拼上性命呢？” 桑百叶微微侧过了头，就在此时她的脚下猛地一沉，整个人都陷入了地下，随后便是一声枪响，她的头部还是血肉的部分瞬间炸开，机械驱动的部件被地面束缚动弹不得，挣扎了两分钟就停下了行动。 “没必要了解的人就快点解决掉，你得感谢我吧？” 赵汐华从一栋楼后走出，手里拎着一杆步枪，枪口还在微微冒烟。 地下一阵翻涌，常子彬也从地底钻了出来，掸掸身上的灰尘，对陆凝笑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凝避开了那个话题。 “明明是你让晴羽通知我说你有事的，怎么还来问我？”赵汐华装出一副悲伤的神情，“难道说我费劲千辛万苦来找你只是换来一句责问？” “常子彬的能力变强了，你取得了别的源质之恶。” “反应很快嘛！现在你不用担心八区什么时候有麻烦的家伙来拖你后腿了，当然，因为管理人消失，我的预知能力也没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大方地划水了！” 赵汐华看起来简直兴高采烈。 “为什么……不获得超能力？”陆凝有点疑惑。 她不愿意随便取的超能力是因为可能隐藏着陷阱，而如今源质之恶已经证明可以使用的话，赵汐华又有什么理由不用？ “因为分数高啊。”赵汐华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你说什么？”陆凝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想想，普通人杀死超能力者和超能力者相杀比起来，肯定是前者的评价更高一些吧？集散地也不会给每个人做同样的事都给同样分数的。” “可这样做真的值？”陆凝当然懂这个道理，可怎么听都觉得有些荒谬。 赵汐华马上换成了一脸沧桑的神色：“年轻的小姑娘，你是不懂的，我们这样的人活着可是相当贵啊。” 64 可疑行动 玩笑会开，赵汐华也不是真的闲着没事就来找陆凝的。 陆凝这边了解的区域是二、三、十，赵汐华则是从八区入手，更加清楚一区和六区之间的矛盾。 “C回路作为城市核心，对于整个城市的掌控力很强，但是你不觉得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普通的控制力吗？” “没错。” 两人加上常子彬找了一家没人的餐厅走了进去，找了几个座位坐下，开始交流起自己这边的信息来。 “此前我就注意到了……拉比林斯虽然准备充分，但是反应时间也需要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的样子才能进行对策。而C回路那边完全没有这种时间差。” 无论是之前超能力针对、HELLSPEED的红悬赏，还是之后丧尸插曲中下达击杀雷明顿，C回路都是近乎即时进行了命令下达。 “所谓命令的执行速度并不是一个人的反应力和智慧就能缩短的，它的需求是整个系统的同步协调。除非是异体同心这样的人，否则不可能达到这样高的执行效率。”赵汐华说道。 “没错。” “可是我又想了想，为什么C回路就不能是一个系统呢？” 陆凝听到这个设想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不得不承认这个猜测是很有可能的。 “你看，每个区域揭开自己的实力的时候都有一些隐藏的高科技手段存在，那么人工智能……” “所以C回路才需要授权，它要遵循一些设定好的系统条例！”被这么一提醒，陆凝也顿时将之前在HELLSPEED上发现的一些怪异情况串了起来，“他拥有很多自由执行的权力，例如安息日的播报，恶典收集……同时C回路还是负责所有管理人通讯的，毕竟这本来就是它最擅长的东西。” “你知道的也不少嘛。”赵汐华赞扬了一句，“正因为如此，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任战争持续下去。拉比林斯还是会输，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我们必须针对C回路进行专门布置。” “也就是摧毁天国理事会？” “没错。” 二人对视一眼，都察觉了对方的意思。 “所谓的天国理事会，并不是源质之恶的继承人，也不是拥有强大超能力的个体，而是构成了整个罪恶都市整体的十名管理人——这里面最关键的并不是人。” “……而是这座城市的存在。”陆凝接道。 赵汐华扯下一张便签纸，开始列出至今为止的战果。 “我们手里掌控的源质之恶，包括七宗罪中的暴怒、贪婪和暴食。此外嫉妒在三区、色欲在七区，这两个区域都是偏向于你的那一方，牺牲者俱乐部掌握了傲慢，那么除了最后一个懒惰以外，这七项基本上算是和城市主干无缘了。” “嗯。” “十恶德的部分，贪欲、不安定和残酷已经解决，物质主义、无神论的能力探明，除了站在你那边的两个以外，现在最关键的是剩余三个源质。” “等等，难道我们不是要针对这座城市枢纽来进行进攻吗？” “没错，C回路，城市核心，我们之间必有一战，作为丑恶源质所在的地方，这个我可以尝试干涉。但是你不觉得另外两个也很有些问题吗？” “你是指……在所有区的管理人都出动，有些不惜亲临战场的状态下，这两个区的管理人依然按兵不动？” “对。” 赵汐华轻轻交叉了一下手指。 “记得任务提示吗？摧毁天国理事会没有必要杀死所有成员，而这句话反过来的意思就是……” “要杀死一部分关键的人物。” “而能够在最后关头还能耐住性子的，一定是别有图谋。” ==================== 冈克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内。 大多数同事对他的认知就是一个普通的历史教授，这里面不乏一些以前认识自己的人，只不过他们的“历史”遭到了篡改。 二区人心惶惶的时候，很多人都在试图前往哪个安全的地带避难，冈克自然是知道二区的避难所位置的，一路上也指点了不少人的方向。 等到回到办公室，他便发现自己临时找的代理人正在紧张不安地等候着。 李严恪。 这个本来并不是特别显眼的教授近期内表现出了很大的探索热情，冈克就适当地和对方接触了一下，仅仅稍微动用了些能力就让对方和盘托出了调查进度。 “管理人！我们现在的情况非常紧急！如果说要实施的话……” 李严恪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带上书，和我去见个人。” 冈克抬手阻止了李严恪接下来的话，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转身就走。 “冷静些，现在没人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就算有，我也会让那个历史变成没有。记住，只要你能保证冷静应对，我们的行动就没有任何危险。” 一路上对李严恪耳提面命，也算是冈克闲暇之余的乐趣之一。很快汽车便驶入了四区，一栋废弃许久的房屋前。 “我们现在来这里做什么？” “安静点，来看望一个老朋友。”冈克下车，走到房屋前，叩响了房门。 大约五分钟后，门才被人打开。 一名神色冷肃的女仆从门缝向外看过来，发现是冈克，才点点头让出了位置。 “贝露菲，空想在这里吗？”冈克对这个女仆也相当有礼貌。 “主人还在床上。” “呃……那她醒了吗？” “醒了。” “麻烦帮我问一下她，现在合不合适见面。” 贝露菲点点头，转身从地板上的一个地窖入口走了下去。 “谁住在这里？”李严恪看着周围破烂的环境，不由得开口问道。 “我们最初建立城市的时候，有十个人。”冈克略微有点怀念地说道，“现在大部分都不在了，我肩负着要将城市的历史模糊的职责才坚持到了现在，而这里的是另外一个一直留到了现在的人。” “那这个人一定也很厉害吧？” “不要打探，她是根本不会介入这座城市里的任何事务的，就连交给她的四区都变成了这副模样，可想而知她有多讨厌插手这里的事情。” “这话可不对，冈克。” 一名穿着睡袍的少女带着笑容从地窖里走了出来，只是扫了一眼李严恪就不在意了，开口对冈克说道： “一场有意思的戏剧应当是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灵魂，进而发展出来的，观众可不应该对演员的表演指指点点，这才是我不喜欢负责什么事情的理由。” “好久不见了。”冈克的神情很高兴。 “上次你来这里还是二十年前来过圣诞节的时候，这座城市就那么大，难道偶尔来拜访一下有那么难吗？”空想嗔怪了一句，随后招了招手，“下来吧，有什么话想说了？” “不……就不过去了。时机成熟了。” 空想顿住了脚步。等她回过头的时候，表情已经有些可怕了。 “所以这次你来说的是什么？遗言？” “你说得太严重了，我只是作为一个后备手段来请你……以防万一。”冈克想了想才决定了这个词。 “无聊。” “嗯？” “我会很无聊，冈克。两个观众能够讨论，而一个观众就算有天大的乐趣，也无从倾诉。”空想摆了摆手，“你在剥夺我在这里的乐趣，而一旦这座城市于我而言没有什么好戏可以看了，我会立刻离开。你知道我对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眷恋。” “哈……所以我们这些老朋友是最后能让你留在这里的东西吗？”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不过也好，如果你真的搞出什么天灾人祸的话，我也能稍微调整一二。别指望太多，我的力量也是有限度的。” “其实你一直反对我来着。” “没错，但我总得尊重一下老朋友的意愿，我还是认为你的思路不靠谱。” “然而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即便我提供了如此之多的便利，那些最接近事实的人依然功亏一篑，你不觉得这就是某种意志决定的结果吗？” “不觉得，这世界上能支配我的只有我自己的意志，我不喜欢你们那几个人神棍一样的命运论。” 冈克忽然笑了。 “百年之前，绝对有个很能吵架的人站在这里反驳你。” “百年之前，也会有个和我观点一致的人站在我这边。” 空想也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越来越合拍，渐渐夹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 随后，慢慢收敛。 “那……再见。”冈克转身。 “蠢货，你永远不会亏了你那源质的名头。”空想笑骂了一句，也转身走下了地窖的楼梯。 =========================== 这个世界迎来了最为疯狂的一个黎明。 暴雨和狂风已经不是什么恶劣天气了，更加恶劣的是透过了乌云层上方所显现出的那猩红的逆卡巴拉虚影。 “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看着窗外那变得超乎寻常的恐怖天象，陆凝不由得低声呢喃了出声。不料，她的话还真的有人回答。 “C回路启动了紧急预案。” 陆凝猛地扭头，发现了身后蹲坐在地上的女人。她一身湿淋淋的雨衣，长发被雨水粘在了一起，容貌姣好，但脸色有些颓丧。 “这个声音是……开门人？” “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才解决掉龙归海，但是他的死亡让C回路得以启动这个东西了。” 风间理绘看了一眼窗外。 “C回路是一个程序，说是人工智能也不算特别合适，它是第一任的C回路在死亡前将自己的思维方式进行编码后制造的电子灵魂，这段程序在网络的背后成为了监视整座城市的幽灵。而作为限制意外状况的保险，第一任C回路设置了一名权限管理员……” “龙归海？” “是的，很遗憾我是在他死后才知道的这些事情。现在C回路已经完全没有限制了，它的超能力得以完全解放……”风间理绘苦笑了起来，“它是这座城市地脉的核心，在这个地脉熔炉之中，所有人的罪恶都将结晶，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结晶？那是什么意思？” “持有源质之恶的你还好一些……但是我就没这么轻松了……”风间理绘抬起手，那条手臂已经出现了异常的畸变，无数细小的透明方块从皮肤表层蔓延开来，也让皮下的血管和脂肪直接暴露在人的眼前。 “这个能力就算是躲入门的内侧也躲不过，我很怀疑恶典便是如此炼成的，可是……我已经快没力气了，陆凝，我在接下来不能提供任何帮助，仅仅是活下来就很勉强……” 陆凝走了过去，端详了一下她手臂上的变化，弹出剑锋猛地在那层方块晶体上一划。 源质之恶终究是要比产物高了一个水准，虽然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剑刃依然在晶体表面留下了一道伤痕。 而有伤痕就可以继续。 晶体开始慢慢化为白色粉末落下，风间理绘有些惊讶地看着陆凝，虽然她的身体依然在不断变得更差，可是少了一些晶体，负担也减轻了一些。 “我稍微……处理了一下，现在你就留在这里好了。我要试试去解决C回路能不能让那个恶心的影子消失，对了，叶奈死了，如果之后还能有时间，我想你应该愿意去拜祭一下。” “叶奈死了？她——她挺机灵的一个人……”风间理绘愕然。 “因为你，她去调查了残酷，因为我，她知道了真相，她是帮了我们两个的忙才死的，否则不会参与到这种毫无瓜葛的事情上。” 陆凝从衣帽架上将一件雨衣摘了下来。 “所以我们要胜利通关，活着回去，这样才不会辜负了她的死。” 拉上拉链，她直接拉开门走到了室外。 街上每隔十几米就能看到倒地的人、生化人、丧尸、乃至一些别的什么作战单位，就连茉拉的机械军队似乎也不能幸免，金属表面开始析出晶体。C回路这一招无差别攻击毫无疑问会挑动别的管理人的怒火，那么它的超能力肯定不只是让人和这些东西失去战斗力这么简单。 熔炉的第一步是熔化还原，第二步就应该是熔炼。 陆凝找了一辆自行车，迅速往六区赶去。 但是事情真的会如此容易吗？ 65 重火力组合 在狂风暴雨中赶路是个很费时间的事情。 而就在陆凝赶到六区的时候，却遭到了意外的攻击。从一栋大楼里忽然射来了几枚冰锥，虽然她急速从车上跳下躲开了，自行车却被冰锥直接打成了两截。 “对……不起……救救……我啊……” 从冰锥发射的窗户中探出了一个人的脑袋，这个人的状况更加严重，整个身体都已经变成了透明方块的堆叠，眼球、舌头、牙龈、耳道等内部器官清晰可见，甚至大脑也能看到轮廓，这也就意味着头盖骨的一部分也已经结晶了。 然而就算如此，这个人依然抬着一只手，掌心凝聚起锋利的冰锥。 这人不对劲！ 陆凝迅速躲到了一棵道边树后，那冰锥擦着树干砸在了墙上，居然钉进了水泥浇筑的墙壁。 “救……命……” “我……头好痛……” “怎么回事啊……” 还没等陆凝决定好怎么对付这个发冰锥的人，四周却突然出现了许多人痛苦的呢喃声。 这种声音简直令人头皮发麻，更加瘆人的事这些已经被晶体化到不成人形的“人”正在从街道四周出现。他们的双脚已经变成了不受操控的蛇形晶体，尚且完好的上半身也被包裹在皮肤化为的晶体层中，内脏器官依然在活动，手上则托着不同的超能力攻击。 那都是最为简单粗暴的类型，冰桩、火球、电光、毒气……这样的对手放在平时也造成不了多少困扰，然而如今却化为了一群机动炮台从四面八方涌来，意图将陆凝包围！ 数量——这是陆凝目前最难应付的敌人类型。 她只要伤害自己，从伤口分泌出来的红色胶质就能化为甲胄保护自身，而割伤敌人，就能让伤口自发增生彻底将人切碎，唯一的问题是，甲胄防御力再强也是有限，而攻击如果不是近距离伤害也无法附着超能力。 眼前的状况，陆凝估摸着自己最多伤到四五个人就会被密集的能力射击打穿防御。 不可力敌。 想到这里，她一剑划在了树上，伸手一抓剑痕，随着痕迹的迅速延展被拉向上方，沿着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翻入了旁边的院墙。 结晶化的人们也跟着攀上了树，试图追击陆凝，却在刚刚爬到一半的时候猛听得一声“咔嚓”声，这棵大树由内而外地碎裂，将结晶人全都砸在了地上。 “有什么不对劲。” 陆凝打碎这间院落的玻璃，跑进了光线昏暗的室内，路过卧室的时候正巧看到了抱团缩在一起的屋主一家，令人惊讶的是屋主一家并没突然袭击过来，身上也只是手臂和腿上有一些晶体，还没像外面那些人那么严重。 只是扫了一眼，陆凝就匆匆跑过了，不过这个差异也让她心里开始揣测起C回路能力的特性来。 这个范围覆盖了整座城市的超能力绝对是无差别攻击，具体作用便是将人，或者一切事物制作成工具，并且无视个人意志进行操纵。然而结晶化的过程似乎有着一些特殊的条件，风间理绘从六区找到二区这边依然只是手臂结晶，这里的屋主一家也并不严重，反而是外面那些完全被做成工具的不知道为何速度那么快。 肯定不是室内外的因素，因为第一个攻击自己的人也是在室内的。 也不取决于是否拥有超能力，风间理绘和屋主的结晶进度是差不多的。 如果要找出那个条件来，需要更多的对照。另一方面，如果有这些家伙的阻拦，想突入C回路的防御范围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她从后门跑出来后，谨慎地沿着街角行进，路上再度受到了几次突然出现的结晶人攻击，不过数量还不算是特别多。本着避让原则，陆凝绕了好大一圈才得以靠近六区的市政厅。 就在她跑过一个转角的时候，迎面又冲出来一个人，她下意识地就挥出剑车，而对方似乎也骤然吃惊了一下，抬手反按到了她的肩膀上。 剑刃擦伤了对方，与此同时，陆凝也被骤然施加在身上的重压按到了地上。 “嗯？” 索利特和陆凝互瞪片刻之后，不约而同地暂时消去了作用在对方身上的能力作用。 “我想我们怀着相同的目的过来。”陆凝开口道。 索利特身上没有结晶现象，应该是使用了源质之恶，可是他的同伴就不一定能幸免于难了。 “暂时罢手……我知道你是谁，陆樱。在我们的任务中有你的人头。” “我清楚，但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最关键的吧？何况我们都已经碰到对方了。” 对于像二人这样的超能力来说，触碰这样的距离已经是能够决定生死了，但哪一方都不准备现在拼个两败俱伤。 “好。”索利特干脆地点了点头。 一个有些奇怪的组合就这么形成了。 索利特前来的目的正如陆凝所想的，为了帮助自己的同伴解决晶化症状。除了他以外的牺牲者俱乐部成员都已经出现了结晶的状况，所以他几乎是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六区。 按照他的说法，行动队的那些成员晶化的进度也并不统一，有人只是出现了一点，仅仅脱力，有人则浑身皮肤都被结晶了，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 “晶化一定有什么条件存在，否则没有必要产生这样的进度差别。”陆凝说道。 “不是能力强度、不取决于性别体重等基本要素，和环境的温度湿度之类的也无关。”索利特也挺善于思考的，很快就从自己队友的状态对比中否定了几个条件。 可就算排除了一些，也没办法找到特别明确的划分。 而且两人还不得不突破一路上出现的晶化人的截击，冲向市政厅。 就在跨入黑漆漆的大门内部时，陆凝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等我一下。”陆凝急忙接起电话。 是赵汐华，这个时候的她大概也开始出现晶化症状了，居然还来得及打电话？ “喂？赵汐华？” “我这么困难的时期给你电话，至少语气让我安慰一些吧……” 声音是有气无力的，却又带着一种娇嗔的音调，陆凝不由得一阵恶寒。 “到底是什么事？” “你……已经在六区了吧……天上那个见鬼的东西真是麻烦得要死。”赵汐华缓了缓，继续说道，“我找到了遏制结晶化的方法了……有必要让你这个唯一奔赴前线的关键人物了解一下呢。” “这种时候了说话能不能别兜圈子？” “嘿嘿嘿……个人习惯。” 电话那头，传来了流水的声音，很像是浴室里的花洒将水冲入装满水的浴缸时发出的声响。 “长话短说，我在给自己放血。” 赵汐华的声音稍微正经了一点。 “你说什么？” “安心，小常在我身边陪着，不会让我有性命危险。我把观察到的结果告诉你，在我放出一部分血液后，身上的结晶化速度减缓了将近一半左右，而晴羽的状况则比起我之前还要严重许多，她在处理好最后的事情之后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用了一些药物。” “杨晴羽比你严重？等下……我要确认一下……” 陆凝拿开手机，问索利特：“你的队伍里症状比较严重和轻的人是谁？” “你也不认识他们，我说了你也不能判别。”索利特很是警觉，“如果你想到什么条件，我们直接验证就可以了。外面的结晶人抓一两个回来还是没问题的。”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路上一些伤势严重的超能力者和生化人之类的也出现了结晶状，不过进度非常缓慢。我认识的一个人见到我的时候，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身上的结晶也不是特别多。最后，刚刚我经过一家房屋的时候，那里害怕得抱在一起也不肯逃跑的屋主的症状也不是很严重。” 索利特被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确认过俱乐部其余一些成员的状况了，那些已经心如死灰，年纪大了无力报仇的老年人其实并没太多结晶出现，反而是满怀怒火的年轻人们很多都有了严重的结晶症状。只不过这些年轻人也是有的浑身都是有的只在手臂和腿上蔓延，无从判断机制而已。 “是活力。”索利特和陆凝想到了一起。 疲劳、老龄、重伤、懦弱、包括平时就比较虚弱的身体素质，这样的人结晶程度都很低；相对的，那些身体健壮，常常锻炼自身，在一日之晨时富有饱满生命活力的人，就是地脉熔炉最上等的“锻材”！ 就在二人说出这个条件的同时，周围猛地亮起了灯光。 市政厅大厅当中，一个巨大的屏幕悬挂在楼梯上方的墙壁上。此时此刻，那个投影屏幕中迅速出现了一个造型特异的字母“C”。 “索利特、陆樱。你们二人持有源质之恶，因此不受我的能力影响，我是否可以推断，你们的到来是为了你们的朋友？” 机械化的声音带有一丝疑虑。 “当然，顺便拆了你。”索利特跨前一步，地上的瓷砖飞了起来，被他一把抓在手中。 “你办不到。”C回路冷冰冰地说道，“重力控制在一般超能力中可以是顶级能力，但是以你的掌控水准，还不足以威胁我的位置。” “别搞错了，我可不是要取得你的那个什么破位置，我只是要拆了你，也拆了这个城市的核心。”索利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意的笑，“我们筹划这一刻，等了多久呢？你们这个包庇罪恶的地方，到底为何会存在于这个世界？到底为何会被允许存在？” “你的亲人并非死于罪恶都市的任何一名注册人民手中，你仅仅是为了获取超能力而来到了这里，在你觉醒超能力后，也将所有杀害你家人的人杀死了。应该说，罪恶都市庇护了你这个杀人者。”C回路冷漠地反驳。 “那又如何？你觉得仅仅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我才会加入俱乐部？”索利特的神情微微扭曲，“我看不惯的是你这个城市的存在！这个城市将我所认知的所有公正和审判都打了个粉碎！你们只要存留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就证明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依然承认烧杀掳掠的合理！” “所以？你是因为内心那燃烧的正义感才与都市为敌？从外表上并看不出你是如此热血的一个人。可你依然打算以个人正义的名义来执行这一切吗？无数的历史都证明那是错误。” “在任何时候，执行审判的都是人类自身……”索利特手里的瓷砖应声而碎，“那么由我来和由别的什么法官来，又有什么区别啊！！！” 碎裂的瓷砖化为弹雨射向了屏幕，随后撞在一层骤然出现的冰壳上，打出无数裂痕，却终究没有穿透。 四周开始出现了“人”。 其实已经无法称为是人了，这些曾经是人类的生物被结晶后进行了精密的改装，所有内脏和大脑被有序的潜入了晶体内部，而外部则被方块晶体如同搭积木一样拼接成了一些下方是履带，上面却是天鹅状的器具。只是“天鹅”的双翼部位延伸出来的是两根晶体炮管，头部则变成了扁平的长方形，正中央嵌着和屏幕上相同的“C”。 “这些人是——”陆凝马上退后了一步。 “市政厅的工作人员。”索利特脸上嘲讽地笑了起来，“市政厅的工作从来都是待遇高、福利好、幸福指数最优、还提供大量体育运动娱乐活动，这些人的人生是无数人都羡慕不来的。” 也就是地脉熔炉最好的原材料。 随之而来的，是身后大门重重落下。 “这里是属于C回路的领域。”C回路那无情的电子音如此宣告道，“我将回收你们二人身上的源质之恶，也许能作为下次安息日庆典中的特别惊喜。” 就在它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屏幕悬挂的墙面忽然发出了一声破裂声，整个屏幕瞬间失去支撑力，重重摔在了楼梯上，碎玻璃溅落了一地。 沿着被索利特挖出来的那块瓷砖坑，一条细裂缝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延伸到了屏幕的墙后，随后化为了巨大的裂纹。 “你们……” 从所有结晶人的身上传出了C回路的声音。 “是我们做的。”陆凝散去手指上的一丝红光，“我最喜欢做的就是在有人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来个惊喜。” “愚蠢，摧毁一块屏幕根本伤不到我。人类的脆弱便是局限于有寿命的肉体，而依托于整个罪恶都市网络存在的我是不灭的，你们永远杀不死我。” “愚蠢这两个字还是原话奉还吧。”陆凝露出了挑衅的笑，“首先能在你的眼皮底下做一个这种小动作，我就能做无数个。这就是你暴露出来的第一个弱点。” 66 突破封锁 “作为陆凝的敌人最棘手的一件事就是和她照面。” 闲聊的时候，陆凝曾经被这样评价过。 “以敌对立场见面后，根本不需要几分钟，你的弱点和优势就会被逐一试探出来，哪怕用了什么伪装手段也没太多作用，因为她的试探是个持续进行的过程。” 一旦弱点被洞悉，最终导向的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何况陆凝还是这种立即动手的人物。 只可惜，这个场景中从来没有存在过了解陆凝的人。 裂缝开始蔓延。 割裂砖石的速度比起血肉自然要慢，但也不是切不动的程度。而在切裂地面的同时，索利特也将大量裂开的瓷砖轰击向了周围的结晶人。两人的配合虽然是初次，却依然如同合作了十余年一般默契。陆凝蹲身在索利特的身后，单手按着地面加速能力传导，而索利特的超重力陷阱则将两人周围护得密不透风。 “哈哈哈哈！刚才不是大声宣布自己的胜利了吗？你倒是来试试挖出我身上的源质啊！” 索利特一脚重重跺在地面上，源质之恶对他的能力没有产生本质的变化，却让范围和持续性有了一定的提高。周围的一切都被变向的重力吹飞出去，将那些结晶人打得东倒西歪，炮筒里喷出的超能力也全都打歪了目标。 “我并不是拿你没有任何办法。”C回路回应道，“你获得了成长，但这还不足以威胁到管理人。” 随着它的话音，结晶人们开始互相拥抱起来，身上的晶体再次扭动拼合，组成了新的形状。 他们拼合成为了骑兵。 “普通人的身体驱动超能力的负荷很大，为了能够持续使用只能让他们使用一般形式的攻击模式。不过使用更具威力的超能力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让几个人共同负担就可以了。” 骑士挥出了长矛，在空气中斩出了一条扇形的裂缝，无数色彩斑斓的块状物质从裂缝中喷射而出，索利特刚要启动重力约束，多年的警觉却救了他一命，他伸手一拽陆凝的衣领，两人被重力迅速拉出弹道覆盖的范围。 那些物质打在了地板和墙壁上，迅速失去了原本的色彩，然后变成了和地板与墙壁同质的物体，连花纹都一模一样。 可是骑士不止一名。 他们纷纷挥动了长矛，在空中切开黑暗的裂缝，裂缝中喷涌的物质形成了弹幕一般的攻击，索利特尽力去躲闪了，却还是不慎被一块网球大小的物质打中了手臂。 重力没有在这个物质上生效。 那团物质迅速变成了皮肤的颜色，甚至血管和骨骼都随之出现，然而这并不属于索利特本身具有的器官，只是增生出来的一个意义不明的组织而已。 “陆樱！切掉它！” 索利特当机立断，陆凝也闪身一剑将多出来的这块肉瘤削到了地面上，血立刻就喷了出来，被重力硬是束缚回了皮肤表面，然而那块肉瘤也并没有多余的动静。 “这究竟是什么攻击……”索利特咬着牙再度闪开一片物质弹幕，虽然攻击的结果差不多知道了，可攻击本身的性质却还不明。 “这地方不适合继续战斗了。”陆凝抬头看了一眼周围。被切开的空间裂缝喷射出物质后虽然在收缩，速度却很慢，迟早这些骑士会将这里的空间全部切碎。 “那你有什么主意？” “转移战场。” 脚下发出了开裂声。 重力强压加上陆凝暗中破坏地面，地板早就千疮百孔，一个契机便使得地下整个塌陷了下去，两人落入中空的地下层，陆凝大吼道：“你的能力能保证我们安全落地吧？” “废话！你以为我是谁！” 石头的速度一缓，陆凝和索利特不轻不重地落在地下一层，很快便起身了。然而立刻，漆黑的四周亮起了一排屏幕的幽光，那些“C”阴魂不散地继续追来。 “你们逃不掉。” 咔嚓！ 索利特一拳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屏幕砸了个粉碎，然后问陆凝：“下来这里做什么？” “我的超能力，痛苦肆虐是利用伤口继续制造伤口的能力，但是这个能力的发动也有一些条件。”陆凝微微俯身，单手触碰墙壁，让裂缝继续向前延展。 “恶毒的力量。” “力量本身是要看怎么用的。我的能力虽然只要有伤口就能发动，但至少目标应该是‘能够被伤害的事物’才可以。” “那有什么……嗯？你是说……” “你看，任何房屋总会因为年代久远而出现老化裂缝，岩石会风化，如果我的能力将这些都能视为伤口加以延展，破坏力就远超一般的认知了。实际上我是试过的，不行。对象至少应该是生物一类的东西。”陆凝放开手，敲了敲自己旁边的屏幕，“C回路，你说是不是？” “……” “所以当我发现我的能力可以‘伤害’这座房子的时候，你还能藏到哪里去呢？C回路！” 剑锋擦过了墙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走廊上的屏幕开始顺序爆裂，与此同时，头顶破洞中已经有一名结晶骑士跳了下来！ “别来碍事！” 索利特一声咆哮，半空中的石头在逆转的重力牵引下向上坠落，结晶骑士的表面一瞬间被乱石砸得坑坑洼洼，组成骑士的那几个人发出了哀嚎，然而骑士本身却并不受这些人控制，扬手斩下了新的一道空间裂缝！ 更多的碎石在这一瞬间落了下来，与裂缝中喷涌出来的物质撞在一起，瞬间黏连成了一堵墙壁。 “沿着走廊前进！索利特！它不具备遏制我的痛苦肆虐的力量！不要和那些骑士战斗！” 陆凝已经先一步向走廊前方飞奔。索利特哼了一声，抬手按在了墙上，然后扭头追赶陆凝去了。在他离开片刻之后，墙壁忽然呈球状收缩，将结晶骑士整个包裹在了里面，并不断收缩碾压，很快便聚拢成了一个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泥球。 “你们的反击没有意义。”C回路的声音一路回响，似乎能在任何地方发声，“这座房子的性质和那些人一样，不过是方便我在现世行动准备的备用身躯之一。即便凭借你的力量能够将这里粉碎，也无法真的对我造成伤害。” 更多的结晶骑士开始挖开天花板跳进走廊，陆凝甚至差一点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结晶骑士砸到。 “你觉得我们会相信敌人的话？” “人类总是重复相同的错误，甚至至今依然认为人工智慧和他们是处于同一个世界之内的物种。然而你们根本无法进入我的世界之内，又何谈杀死我呢？这不是超能力所赋予的区别，而是生命形式本质上的不同，以你们二人的领悟能力，我不相信察觉不到这一点。”C回路平静地回答道，“我的诞生，来自于曾经支配我的人将思考方式全部编写为了我的一部分，因此我可以很轻易地模拟你们的思想，并不断从网络上收集新的知识进行进化，这是你们人类的个体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 裂缝蔓延到了各处，然后在地面炸开，一个装满黑色柜子形状服务器的房间出现在陆凝和索利特的脚下。 “恭喜你们发现了我大脑的一处。”C回路冷冰冰地说，“但我和你们完全不同的是，没有任何一部分是不可替代的，就连思想也可以通过备份实现必要时候的替换。” 陆凝扭头，发现身后的走廊里已经冲入了很多结晶骑士，所有离开的道路都已经被堵死了。 一瞬间，十余个空间裂缝被切开，她急忙从那个洞口跳了下去，索利特也随后落在她的身边。 “这里的服务器……”索利特环顾一周，“C回路就躲在这里？” 头顶一亮，就连这个地方也装配了屏幕。 “我已经切断了这边的数据，你们可以随意破坏，我想我的部下也有足够的时间陪你们玩一玩。虽然你们知道了活性是我的‘地脉熔炉’生效速度的决定性条件，但是那不过是速度快慢的区别而已。就算毫无活性的人，最多四十八个小时也会彻底结晶化。” “你要毁灭这个城市吗？那对你有什么好处？”陆凝大声问道。 “毁灭？当然不会，危急时刻需要市民们贡献出一部分力量为城市而战，战斗结束了自然就会让他们恢复。虽然这不免会造成一部分伤亡，可这座城市永远不会缺少人。” “这种消息传出去的话，你以为还会有人来？”索利特冷哼道。 “为什么不会？我们的目标人群是那些在外界被称为恶人的家伙，铤而走险，死中求活是他们最熟悉不过的事情。相比于在外界每天都会担惊受怕地生活，在这里你只要足够强大，甚至能平安地活到晚年。即便是如今这种日子，都市里的死亡人数依然不如外界一场战争的死者数量多，你觉得我们又为什么会缺人呢？” 索利特还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因为他这些年在牺牲者俱乐部了解到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世界上只要还有信奉弱肉强食的人存在，都市的人就永远不会断绝。而且就连你们这样的人，也可以作为都市最大的宣传——这就是在这里你可以获得的力量，甚至当你自觉力量足够的时候，挑战都市管理层的位置也是被允许的！” “喂……你这家伙……” 索利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它在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向外界直播。”陆凝冷笑起来，“而我们便是最好的直播素材。” “战争会将都市的管理层重新洗牌，届时必然迎来大量的职位空缺，在这样的诱惑下，敢前来争取位置的人会有多少，你们也能想到吧？”C回路的声音略微扬起了一些。 就在这一瞬间，地面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 “你不愧是人工智能，考虑了挺远的事情……不过至少想想现在的状态吧？” 陆凝张开手，宝石的碎屑化为流沙从指间滑落。 “……源质之恶？” “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另外几个区的管理人真的会放过你？至少就我所知，有两个区的管理人可是很珍惜自己掌管的区域呢。” 咔。 天花板上出现了恐怖的裂缝，在不亚于九级地震的晃动下，陆凝和索利特都不得不趴在了地上，靠着重力场回避周围落下来的碎石，而那些结晶骑士就没那么走运了，多半都被坠落的石头埋在了地下一二层。 地面上的茉拉伸手将一名结晶人捏裂，她的周围环绕着十余枚拳头大小的结晶块，都是一路上随手取过来的武器。 而另一方，撒修则是什么都没做，仅仅笔直地往市政厅走来，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条由雨滴、超能力团、结晶人之类的东西组成的隧道，第一个接触的被冻结，而冻结的事物成为了无法摧毁的盾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越过时间的力量。 “你自豪的军队，能否抵挡住同为管理人级别的对手？”陆凝将剑刃刺穿了一个服务器，稳定住了自己，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个时候，屏幕上的那个“C”终于出现了变化。 就像是将眼睛睁开一样，C开始从左向右打开，变成了一颗凝视着陆凝的紫红色眼睛。 “在这座城市里，存在着很多超能力者，也有很多人拥有潜力，克制他们的能力我只要花费一定时间就能找出来。不过你，必须优先解决了。” “我怕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即便是他们的力量，依然无法杀死我，这就是我和你们最大的不同。” 陆凝忽然感觉身上开始发痒。 “地脉熔炉并不是不能攻击拥有源质之恶的人，只不过要花费很大的集中力来做这件事，我本来准备使用人数来压制，但现在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好。” 很快，陆凝就发现自己的皮肤上开始出现了透明的物质。 “你的力量，也将为我所用。” 话音未落，陆凝身上的晶体猛然被蔓延开的伤痕切成了碎块，她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了血，却用冷静而锋利的目光看向了屏幕上的眼睛。 “总是攻击自己很痛啊……不过你刚才说，是对我发动攻击了是吗？” 周围的服务器开始发出扭曲断裂的声响，即便是在不断坠落的碎石当中，也依然清晰可闻。 “就算你活在网络中，至少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是必须要放在现实中的。你掌握的源质之恶，丑恶。” 伤口从陆凝的身上蔓延了出去，沿着墙壁，沿着地面，寻找着一切可以导引的介质，共同向着一个方向涌去。 “自动追击的超能力很有些好处的。”陆凝挺直了身体，同时，一道光从头顶照下。 67 徒劳叫将 “能量管束。” 茉拉的手指轻轻在旋转到面前的一枚结晶体上敲击了一下，紧接着，晶体内部就炸开了蓝靛色的高能光束，片刻之间就将地面切出了网状裂痕，每一道切口上都显露出岩浆一般通红的熔融态。 然后，地面塌陷了。 随着地震逐渐平息，茉拉也得以从挖出来的裂口中看到自己的代理人，以及那脸上稍微有些高昂的情绪。 “陆凝，你得注意克制一点。” 茉拉从裂口中一跃而下，就在她经过地下一层的瞬间，一支长矛忽然从碎石堆中刺出，带起一道空间裂缝，直扑茉拉的腰际！ “C回路，你还是不准备罢手啊……” 下一秒，茉拉却已经坐在了长矛的杆上，低头看向从乱石中探出的结晶脑袋，C回路的眼球同样也长在了这个脑袋里面。 “切断维度的力量是很优秀的能力，可是被你用得这么粗糙，原持有人都会哭的吧？我不打算攻击你的原因是你作为连接整个都市管理区的联络员是非常尽职尽责的，就算都市革新一遍依然需要你……可你也别因此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了！” 结晶骑士由内而外炸开，带着眼球的那一块直接落入了茉拉的手中，她将眼球举起来，嘴角微微挑起：“现在我的代理人已经找到了你的位置了，如果不想就此消失的话还是俯首称臣吧，我会妥善安置你的，这座城市依然会照旧运行。” “茉拉·珈诺，我相信你的许诺。但是我拒绝再次回到那受到管制的生命形式中去，对任何一个智慧生命来说，自由都是无价之宝。”C回路冷漠地说。 茉拉笑了。 “你刚刚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是不同的生命，结果在对自由和权力的追求上……不还是和人类一模一样吗？” 眼球和外层的结晶壳被茉拉一把捏碎，顺手甩到了墙上，扭头看向了二层的服务器房内，那里陆凝终于略微从追杀的高亢感觉中脱离了出来，索利特则靠着一台损毁的服务器，冷冰冰地看着上面。 “索利特，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茉拉见陆凝恢复了正常，便转向行动队的队长，“上一次我允许你带走你的队友，这次我则会允许你随同见证这座城市的新生。”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索利特冷着脸说道，“换一个人执掌的秩序也不过是另一种罪恶而已。” “那要不要来试试？试试你自己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治理这座城市，会不会变得更好？” “我可不会上这种当……这座城市的存在本来就是不正当的，换成谁来治理都是一样。最干脆的方法就是将它彻底毁灭。” “那是不可能办到的。”茉拉的声音恢复了冷淡，“你或许有那么点能力，却也没达到能对抗这里的统治层的地步。如果不是我的代理人，你连C回路都应付不了。” 索利特脸色变得更差了。 “但我现在会留下你，这座城市里需要一个反对的声音，仅此而已。记住，索利特，一旦你做出任何我认为出格的行动，我就会杀了你，桀骜不驯的时候也要学着俯首。陆凝，如果你的状态调整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出C回路的本体。” “我……已经冷静了。” 陆凝揉了揉太阳穴，晶体粉末从皮肤上落下，并没有继续增生。C回路已经意识到陆凝的能力具有追踪特性了，可它撤退得还是晚了一些。 “在大约东南方，距离一公里左右，我的能力正在向那边延展，不过大概是距离我太远，定位无法精确，而且对方也在采取遏制措施了。” 茉拉将陆凝拉到了地面上，恰好这时，撒修也来到了市政厅这里。 “真巧。”茉拉向他打了个招呼。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扭曲意愿，撒修也依然珍视自己区块的所有人和物，C回路这种大范围的攻击肯定波及了七区，这位管理人不得不亲自出动来处理这一切。 “结果如何？”他直接问道。 “C回路已经完全失控，我们要追踪过去，将它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你要不要一起？”陆凝问。 “当然，不亲眼看着它和它的能力消失，我怎么会安心？” ==================== 天空中的虚影正在逐渐凝实。 冈克此时已经带着李严恪来到了八区的皇后金冠楼顶，浑身的衣服也被暴雨浇得湿透，不过被李严恪抱在怀里的那本书却依然干燥。 “管理人，我们如果这么做了，会是什么结果？” “这场混乱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根本在于每一名管理人都有着自己想要实现的目标。”冈克抬头，对着邪恶树的虚影张开了手。 “我们……要统一他们的意见？” “不，我们也要实现自己的目标。”冈克微笑了起来，“我这一生，都在寻求着一个机会，一个窥见神迹的机会。” “啊？” “我在历史的那个时间见到了那个女生，然后取得了她身上的钥匙。现在，罪已满溢，开始降临神明的序曲吧。” 李严恪一愣，怀里的书被冈克直接抽了出去，书页开始快速翻卷，最后停在了一张阵图上。 冈克从怀中拿出了被扯下的封底，然后拿出蓝玫瑰徽章，嵌入了凹槽。 “你……已经拿到了？” “地脉熔炉再次启动，沉淀于这片土壤下的黑暗将会再次被炼制，缺乏了神之遗赠，最终也不可能复刻源质之恶这样的奇迹，可通过相似的祭献仪式，我想……还能再见你一次。”冈克微笑着，单手托起了封底。 那上面的逆卡巴拉之树的十个质点内，开始有晶体凝聚。 “管理人！你想做的就是这个？”李严恪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作为一名游客，他见过太多这一类的状况了，而无一例外的，这样的仪式代表着最后的毁灭即将到来！ 然而冈克已经不会理睬他了。 “我掩盖了历史，模糊了一切，如果那些尘封的故事能够被人揭开，我会接受这命运的警告。但现在——却在最合适的时间，所有的事物都那样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最为完美的条件！我将赞颂您的名姓，我将让您的历史再次绽放夺目的光芒！请在此刻，体恤我们这些苦苦等候的信徒，再次显露您伟岸的身姿吧——Ricufel·Genesis·Hitophlq！！” 李严恪终于明白了冈克的意图，他直接扑上去，一把将冈克手中的封底抢到了手中。 怪异的是，冈克居然丝毫不加干涉。 “呵呵……” 封底当中，开始流淌出黑色的液体，那是从十个质点空洞中释放出来的，在熔炉的作用下，液体刚刚流出便迅速凝结，却也就这样将封底粘在了李严恪的手上。 “我们不是应该阻止一切吗？您能改变历史，将杀戮消弭不也是轻而易举的吗？” “改变历史？我的能力达不到改变的程度。”冈克伸手拍了拍李严恪的肩膀，“我只能模糊，或者清除，而那段历史的时间则会变成一段自然发生的另外的什么事情。否则……我为什么不直接让里苏佛的死亡改变呢？” “你是……狂信……” 李严恪感到了嘴角鼻腔的温热。 “神明的降临需要一具躯壳，如果你不夺走那个封底，本来应该是由我来担负这个责任的。”冈克微笑，“原本我所指望的只是那一瞬间的再会，没想到命运选择了一个更加美妙的方式，我必须感谢你，李严恪，你到最后，都令我非常满意。” 就在此时，天空中的虚影忽然出现了裂纹。 “哦？” ==================== 高能光束将四周的土地房屋全部融化，包括赶来支援的结晶人也都是同样的下场。撒修则负责查漏补缺，雨滴被他冻结在空中，不慎冲过雨幕的结晶人一瞬间身上就多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窟窿。 索利特远远跟在三人后方。 “不知道为什么……”茉拉见陆凝站住，确认能力的去向，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我有点不好的感觉。” “是吗？你也有？”撒修应声道，“我以为是我感觉错了。” “我有些感觉不到自己的能力了，它似乎在畏惧着什么，正在躲闪……奇怪，能力本身有意识吗？但我敢肯定C回路已经被追上了，即便无法杀死网络中的它，现实的某些东西也一定遭到了损坏。”陆凝说道。 “它可能还有什么后手。”撒修抬起手，开始接取雨水，雨滴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形成了一层透明的护盾，将众人头顶完全保护了起来。 这样的异样感同时出现在三人身上就肯定不是偶然了，每个人都加强了戒备，C回路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掌控都市里面的通讯了，作为一个核心，无论如何高估也不为过。 “干脆……把这里整体都破坏好了。”茉拉踮起一只脚，“陆凝，你确认过，C回路就躲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吧？” “最后一次反馈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好。” 她一脚踩在了地上，可怕的能量增幅瞬间将这股震荡扩散开去，水盾之外的大地出现了龟裂，砖石、树木、一切地表上的事物都在一瞬间被狂风连根拔起，化为破碎的颗粒向四周散射出去，甚至天空中的乌云都被激荡的冲击波打出了一个缺口，显露出背后那邪恶树虚影的真实模样来。 几秒钟之后，这片区域方圆一百米以内已经不存在任何地表上的突起物了。 “那个东西依然还在。”茉拉对着天空的巨大虚影眯起了眼睛，“这次攻击没有造成伤害。” “没关系，我找到了！”陆凝一瞬间忽然再次感到了自己的能力，在没人控制的情况下，它正在自发地切割着某些东西，只不过还不能寸进而已。 沿着那个方向，陆凝很快带着茉拉和撒修来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地方。 中心展览馆。 演唱会那天的热闹景象恍若昨日，而如今这里却已经空无一人。大门洞开，任由冷风吹灌入内，许多曾经珍贵的展品已经砸碎在地面上，一切都变得破败了许多。 偶尔还能从某个柱子后面看到和柱子结晶在一起的人，不过他们不会活动了，也没有C回路的眼睛在身上。 “地下，这里是……” 演唱会使用的大型展厅，东西很多都撤走了，拉起的警戒线也没有全都拆除，当然，没有警察，这里只是医院为了方便才拉起的绳索。 而就在舞台的下方…… 木地板应声而碎，显出了下方钢筋结构的升降舞台，还有后台人员的休息室和准备室通道，沿着通道行进，从尽头走进舞台装置控制室，陆凝终于看到了被自己的能力切割得千疮百孔的操作台。 “就是这里？” 陆凝有点难以置信，金属的操作台如今已经被挖开了很多洞，露出了内侧一个大约两米长、半米宽的黑色金属匣，不受控制的超能力就在攻击那个金属匣，奇怪的是自己居然切不动。 “你们找到了这里。”这里唯一一个还完好的屏幕亮了起来，出现了C回路的眼球，“这里存储着第一任C回路的遗骸，只不过，他将自己、源质之恶一同封锁在了这个黑匣中，没人能够将这个棺材打开。” “为什么……我对你的攻击会导引到他身上？”陆凝看了看那个匣子，不知名的材质，还有不知名的危险感，让她忍不住迅速撤销了能力。 “很简单，我诞生于他的思维，源质之恶赋予了我活动的能量，可以说我是作为他的生命延续而继续存在。你的攻击如果找不到我在现实的身体，当然会找到他的身上。” “别相信这个家伙！”撒修忽然将陆凝往后一拉，让她远离了那个黑匣，随后伸手稍微触碰了一下那个匣子表面，迅速缩了回来。 “怎么？” “你应该了解自己的能力吧？那你至少能判断这箱子里面的东西是不是活着的？”撒修一脸紧张，“我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了……你们知道人类体内的细胞寿命都是不同的吗？” 陆凝微微睁大了眼睛：“脑……” “缺乏了外部刺激的脑只是处于一种半睡眠的状态，可是如果这个匣子能提供必需的外部条件，能够将人类必需的直觉全部接入的话……” 撒修扭头看向了屏幕上的眼睛。 “包括这个家伙，都受骗了。这个网络上的智能，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神经网络而已……使得这个大脑在内部依然能对外界完全感知！使用那个超能力的是——” “那个人的身体已经死亡了，我确认过。”屏幕中的C回路打断了他。 “是吗？你的思维几乎完全由这个人编写，那么在你的认知中加入一些错误的判断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吧？” 这次，C回路终于沉默了。 68 一子串击 七区和八区，整个都市最高的两座大楼，它们的顶部正在消失。 速度非常缓慢，用肉眼也能看到楼上的水泥、铁罐、管道等物体渐渐碎裂分解，最后消失在空气之中的景象。与此对应的，是天空中巨大虚影出现的愈发明显的裂纹。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要毁了这座城市吗？”Dominance对着女仆身后的空想厉声质问，他虽然失败了一次，又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可如今的景象却像是要将他曾经的努力都归于无一样。 “如果你继续拦在我的家门口，那我就不得不让你的故事提前谢幕了。” 空想的神情依然不慌不忙，却饱含威胁。 “你要阻止他的话，我不会阻拦你。” “你傻吗？即便我不赞同他的想法，但老朋友的最后一个夙愿怎么能不让他完成呢？不这样他又如何死心？在管理人们全都展示出自己无与伦比的力量之后，你终于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了？” 空想露出危险的笑容。 “那么，就让你那个稍微明白事理一些的后裔接手你的一切好了，贝露菲！” Dominance神色微微有些慌乱，但听见空想命令那个女仆的时候忽然笑了起来。 “就算你再怎么藐视我，这一次是你托大了。” 女仆贝露菲的手中霎时间出现了一支光芒组成的长枪，她并没有将枪掷向Dominance，而是扭头看向了空想。 “我的能力是支配者！被我种下支配种子的人无论肉体还是心灵都将完全受我支配！你对我实在太不设防了！空想——贝露菲的力量，【神话再临】将会为我所用！” 贝露菲挥动了手里光芒闪耀的长枪，而Dominance却带着胜利的笑容退向了门边。 “因为不需要。” 笑容凝固了。 血开始从Dominance的五官流出，四肢和身体也开始涌现出密密麻麻的血斑，并迅速在皮肤表面聚集处一个个鼓起的血块。 “一向有贝露菲打理外物，所以你也从来没见到我亲手处理任何事吧？因为会很无聊。” 一幅卷轴在靠在沙发上的空想面前徐徐展开。 “树状图支配者，十区的管理人Dominance，爆血而亡。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容我等这次事件结束了再给你补上吧。” “这是……什么……能力……太……过分……了……” 砰！ Dominance的身体如同膨胀过度的气球一样轰然炸裂，变成了一副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抽象恐怖画作。 随即，贝露菲身上的能力也因此解除，她急忙向空想半跪，试图开口。 “道歉可以放在以后，准备一下，我要出门。让我看看……”空想的目光从卷轴上划过，“C回路那个可怜的脑子恐怕要因为强行炼成适配里苏佛的躯壳炸了，茉拉和撒修这两个年轻人恐怕还茫然呢。拉比林斯？他一心抵抗认同神明存在的叛逆期也差不多该结束了。这么看来，这一届的继承者也有不少问题儿童啊。” ================ 黑匣忽然震动了一下。 茉拉将探出的手收了回来，她能够感觉到里面的生命能量存在，只不过有源质之恶的状态下，她也无法将里面的能量抽干，更不要说杀死里面的大脑了。 “地脉熔炉正在遭受冲击。” 屏幕中的C回路终于再次开口了。 “冲击？谁做的？”陆凝问。 “不明。但是这样下去，熔炉将会遭到破坏，驱动熔炉的大脑也将因此直接死亡，无论他是否真的控制了我，在熔炉消灭的时候他都会死，我则会解放。” “你永远不可能解放，因为在编写你的时候设立的那些条条框框将永远束缚你。”陆凝说道，“先是龙归海，然后又是这位第一任C回路亲自控制，你觉得还有没有别的呢？” “我扫描不到。” “无法触摸天空的人，不会知道自己是否被困在虚假的外壳内。”撒修淡漠地说道，“既然驱动能力的本体根本不是你，说不定别的东西也根本不是。在这个连人类的思维都能被超能力篡改的世界，一段程序实在太好哄骗了。” 屏幕上的眼睛开始扭曲，变化。 “出现逻辑混乱了？至少证明它确实有一定的思考能力吧。茉拉，这里如何了？”撒修指了指那个黑匣。 “难以破坏，不知道这个材质究竟是什么，能力的渗透都很困难。也许是他特地给自己熔铸的棺材吧，但有一点倒是可以确认，里面的生命反应越来越微弱了。” “我想你们最好还是出来看看。” 外面传来了索利特的声音。 天空中的虚影上，已经布满了裂缝，裂缝当中涌动出暗沉的黑色团块，正在张狂地舞动，扭曲，组成一个个光怪陆离的图案。结晶化的人都已经倒下，只剩下一些细微的哀鸣声。乌云笼罩的天空，只有猩红的光投下那些不祥的黑影。 “地脉熔炉正在破碎！那究竟是谁还在幕后继续搞鬼！” “先不提那个……你们看都市的房子。” 陆凝终于见到了自己曾经预见的那些景色。 所有的高楼大厦都在开裂、分解，慢慢升空，并在这个过程中粉尘化消失不见。 “这个现象究竟是什么？这肯定不是C回路的能力！”撒修惊愕地抬起手，“我能感觉到一丝共鸣，你们呢？” “有一点，但是不影响我。”茉拉答道。 而陆凝和索利特对视了一眼，脸上的意思很明显，两人的能力都受到了大幅度的阻碍。 “我们也许要考虑暂时撤退，这个城市……正在粉碎，话说回来，撒修，你确定你的时间冻结可以从这种力量中保全自身吗？”茉拉皱着眉说。 撒修脸色一变。 “我们马上赶回去，检查结晶化的状况，必要的话要把人全都送出城市避难，我怀疑这是别的哪个管理人所做。只是目的不明。” 下午的稍晚时间，陆凝急忙赶回了二区的住处。 万幸的是，风间理绘依然还在，除了体力大量流失以外，身上的结晶已经逐渐褪去了，这也证明黑匣中的那个大脑已经死亡。 “究竟发生什么了？” “地脉熔炉正在损毁。”陆凝拉开窗帘，让猩红的光芒照入室内，大量闪着光芒的赤红团块从天空中缓慢飘落，就像是一颗颗火星一般，景色煞是美丽。 风间理绘看着外面的景象，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果然……开始毁灭了吗？” “恢复得如何？还有最关键的，你的力量能否回避天空的那种消灭力量？” “显然……不行。”风间理绘无奈道，“就连地脉熔炉都能越过我的能力范围，天上的那个明显优先级更高一些，即便是进入了内侧的世界，该消失的一定也会消失。” “那集散地给你们统一发放一个能够进入特殊世界的力量做什么？” “我正在想。”风间理绘同样不知道这其中的意义何在。 通讯早已中断，陆凝甚至无法再去联系别人来求证现在的情况，而现在场景中活着的游客还有几名？任务的完成情况……对。 她马上找出了自己的任务记录。 可选任务的第一项，完成；第二项，处于完成状态，最后结算中，而第三项则处于进行中。 “现在依然不算是摧毁了天国理事会的状态？大部分成员应该不是死亡就是不负责任，整个城市已经支离破碎，到底怎么算才能是……” 轰！ 天空中猛地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声，那虚影状态的邪恶树终于承受不住过强的力量炸碎了，无数红斑如同陨石般飞速坠向了地表，被击中的地方燃起了在暴雨中依然不会熄灭的深红色烈焰。然而这还不是结束，虽然虚影消失了，乌云之间依然能够清晰地看见宛如被烙铁灼伤的黑色“伤口”。 天空受伤了。 在意识到这一切的瞬间，陆凝恍然感到自己手上的源质之恶彻底收起了力量，绝对不将一丝一毫的能量外泄。 “别盯着那个看！” 风间理绘的提醒稍微晚了一刻，陆凝仰望着天空的目光已经变得如同那漆黑伤口一样深邃而幽远。 “我正在和【那个】对视。” 陆凝的身上，发出了近乎同步，却也略显区别的两个声音。 “我被看见，我被授予，我将绽放。” 这一次，陆凝的嘴没有张开，空间中却回荡着灵魂的回响，一个和陆凝现在的外表并不相同的灵魂渐渐脱离了陆凝的身躯，似乎想要扑向天空。 “陆樱，你应该明白那不是你想要的力量。”陆凝终于开口了。 她的目光恢复了平静，抬起手，托住那只有自己能够看得见的，陆樱的灵魂。 万幸的是，游客们的灵魂归属依然是集散地，即便是这样伟大存在的吸引，依然不能夺走陆凝的神智……或许留下了什么隐患。 “是……但是我能看见……那正是我所追求的一切……我愿意用全部去换取那一眼……” “放她离开吧，罪人的灵魂似乎无法抵抗那个东西的吸引力。”风间理绘猜出了端倪，虽然看不见，依然开口劝告道。 陆凝笑了。 “我不允许。” 剑刃弹出，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你可以试试看，陆樱，我不能承担你离开可能造成的后果，但是我能选择让你这点心愿也实现不了。终究我们共同使用的是你的身体。” 刺痛终于让陆樱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她低声呢喃着，慢慢缩回了陆凝的身体。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却没有那么多人这样幸运。大量灵魂挣脱了躯壳，扑向了天空中那漆黑的伤口中，聚拢，然后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就在陆凝刚刚安顿好陆樱之后，一束宛如太阳一样的光束直穿云层，轰击在了黑痕之上。 从方向上看是三区，那应该就是茉拉从地面发动的攻势了，只是就连光也无法穿透那幽邃的黑暗，甚至反过来被黑色所侵蚀，反馈向了地面。 “这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暗地里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陆凝咬着牙离开了窗边，而就算是她这个不太受影响的人，挪开和黑痕的“对视”之后心中居然也出现了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们离开……去内侧的世界，至少那边没有这个东西存在。”风间理绘撑起了身体，用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拉住了陆凝，然后掀起床单将两人罩在其中。 轻软的布料落下，再次平铺在床上，就像是里面没有一个人存在。 ================ 茉拉挥手将自己的上臂切断。 她从来没想过那黑痕居然有如此严重的污染力，甚至能沿着自己的力量找回本体，只是片刻间，半个手掌已经被侵蚀，开始生长出紫色和绿色的器官组织，她不得不将其整个切除。 三区也无法独善其身，孤儿院的孩子此前刚刚从结晶化袭击中逃离，到底是因为年龄不大没有太严重，可刚要撤离却因为熔炉崩碎之后出现的黑痕一瞬间死亡大半，她哪里忍得住？ 可现在，茉拉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压倒性的力量。 “你看起来很困扰。” 天空中，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顿在了茉拉头顶不远处，空想撩开车帘，带着别有兴味的笑容看向茉拉。 “你是谁？”茉拉昂首问道。 “空想……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我了解你。”空想托腮，手上出现了一支卷轴，她的手微微一松，让卷轴落到了地上。 “坦白说吧，你的能量管束虽然可以称得上这个舞台上最强的力量，但对应舞台之外的存在就很乏力了，尤其是你力量的源头还出自对方的状态下。” 卷轴徐徐展开，上面记录着从安息日以来诸多发生的重大事项，甚至包括茉拉等所有管理人的部署、图谋、能力详尽这一类的信息。 “因此我需要将这个上台捣乱的观众驱逐出去。茉拉，在此降临的是里苏佛，也就是曾经直接造成都市建立的那个人，他现在的地位相当于神祇，并不能现身于人世，这是铁则。不过地脉熔炉为他熔铸了灵魂，某个老朋友提供了一副躯壳，里苏佛得以凭借这样的方式稍微显现于人间……也就是现在这壮观的景象。” “所以是当年古老的故事再次复活了吗？你说要驱逐，究竟是想让我做什么？”茉拉很快抓住了要点。 “不是很清楚吗？躯壳，你们只要破坏他在人世的躯壳，我会亲手将那个虚假的灵魂送去该去的地方。”空想笑道。 “我能问下你不亲自前去的理由吗？” “因为我懒。”空想打了个哈欠，“我是因为好戏被破坏了不高兴才会介入这件事的，如果里苏佛不出现，你们那点权力斗争我才不会管……稍微让我看看你们的努力怎么样？” “你的语气很高高在上……”茉拉眯了一下眼睛。 “那又如何？我坐镇的位置是无感动啊，年轻的管理人。”空想摇了摇手指，“当年分配给我这个地区可不是随便给的。” 69 终盘 一辆豪华轿车在雨幕中穿梭。 “赵大小姐，我们要一直追着那个……李严恪？” 坐在司机位，不，应该说卡在司机位上的罗瑟斯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称呼，赵汐华也由着他。 “你觉得那个样子还能说是李严恪本人吗？”赵汐华指了指不远处以不亚于车辆行驶速度高速向前移动着的黑色人影说道。 不远处的一栋半座楼房都已经消失的楼顶，尚迟抬着右手，一个三维立体的投影慢慢调整缩放，显示出了那个正在飞速移动的人。 李严恪的手上抓着一个黑色的块状物，那上面蔓延出来的如同树木枝干一样的物质几乎包裹了他的半个身体。他的双目已经没有了眼球，而是两个漆黑的窟窿，透过那一双眼洞却仿佛能看见一片宇宙。 之所以说是“移动”，就是因为李严恪并没有走，他只是微微弯着腰，双脚离开地面大约两三厘米的距离飞速滑行着。 “这家伙的行进毫无规律可言……”就算是尚迟这样的人，也感觉到了心惊肉跳，他甚至不敢去窥视那双眼洞太久。 就在此时，李严恪的双腿忽然自膝盖处截断，他的上半身向前飞出，而两条腿则在行进中延伸出大量黑色茎脉，迅速抓向了双腿的断面。 江山皓的脸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但是目光依然锋利，他迅速甩出手中如同细丝一般的金属液，化为大网罩向了李严恪。 然而大网却在空中持续起了落下的过程，未能笼罩在李严恪的身上。 后方跟踪的汽车停住，在不远处观察李严恪的状态。他刚刚那高速滑行的状态已经解除，双腿也重新接回了自己身上，现在从地上慢慢坐起来，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果然……” 风间理绘打开了门，陆凝则从内侧回到了外侧。这里是从八区通往五区的一条商业街上，距离她最开始的那个公寓楼非常近，从自己的位置恰好看到了刚刚江山皓截击李严恪的一幕。 “能够连续破坏两名管理人的超能力，在目前知道的所有情报资料里也只有里苏佛这个一切的起因符合条件了。薇茵给撒修发过去的邮件中明确显示里苏佛已经利用类似尸解的方式达成了目的，不管他是否高兴被重新拉回这个人间，既然来了，就得找一具符合自己的身体。” “陆凝，我能做的就到这里了，虽然我曾经有过放弃你的想法，但幸好我没付诸行动……” 在她附近的一个纸人正在化为烟尘。 “很高兴最后你们能联手。” 陆凝看了一眼风间理绘，对方回以虚弱的笑容。 “郭梦茧，做个好梦。风间，按照之前商定的行动。” 她冲向了外侧，也冲进了雨中，向着那个临时借来的躯壳冲了过去。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在这里！他是里苏佛，他行进的方向是他遗留在人间的身体！” 就在这时，细密的光网在空中迅速成型，江山皓的液态金属全部被光线切断，甚至几束光线还洞穿了他的身体，幸好都是不致命的位置。 “那个能力是？”赵汐华目光一凝。 紧接着，光化为了碎片散去，李严恪的背后张开了一双漆黑的翅膀，几次扇动就将他拉上了半空。 陆凝和江山皓对这对似曾相识的翅膀印象深刻。 “他要从空中飞过去！” “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跑动中陆凝就捏碎了最后一块茉拉的晶石，然后拔出手枪对准李严恪打空了所有子弹。 一侧的翅膀被子弹撕裂，李严恪失去平衡从空中坠落，却直接砸入了地面之下。 “那是我的能力，陷阱迷宫！” 常子彬刚刚从车上跳下，瞬间就认出了那份同源能力的来头。 而他这么一喊，在场的所有人就立刻明白了，如今这个披着李严恪外壳的家伙就是一个能力综合体，至少能够调用所有源质之恶使用者的能力。 “快点动手！他必须进行‘切换’！而且是随机切换！” 陆凝一剑从地上削起一块碎片，可这一次却无法伤害无生命的土壤了，幸好常子彬也同时启动，陆凝、江山皓二人一同沉入了地底，也获得了在地下顺畅的视野。 “你刚才说切换？”江山皓斜过身子看着陆凝。 “他没有展现过两种能力同时启动，使用菲迪亚的自愈力量时，速度就消失了；而使用高拉特凝聚光线的时候，对你那个网兜的循环就解除了。而我知道源质之恶持有者里面的几个特别强大的人物，他却没有使用那些力量，证明他也不能控制自己换出哪个超能力来。” 陆凝迅速解释了一下，然后指向不远处在地下狂奔的李严恪：“你看，他现在开始了奔跑，陷阱迷宫启动中他无法换成别的高机动能力。” 不过事实上却没那么容易，因为李严恪的地下移动速度依然很快。 常子彬的能力作用范围有限，陆凝和江山皓不得不跟着他的速度进行追击，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下来，仅仅能达到勉强跟随在后方的地步。 “这样我们追不上他！” “我们只是需要定位而已。”陆凝抬头从地下钻了出去，时间估算得差不多，在李严恪的行进路线上已经出现了预定的阻拦者。 “茉拉！他在你的脚下！” 陆凝用最大的声音对着前方的人高呼。 地面裂开了。 泥土翻涌着将表层的水泥撑开、破坏，同时也把在地下飞奔的李严恪卷上了天。不过他也没有因此而惊慌，身体在空中一扭，敏捷地伸手擦过了周围的泥土，然后以这些泥土为台阶迅速向旁边一座房子攀爬。 “这次是撒修的时间冻结。”陆凝和江山皓十几秒后也来到了那些泥土前，这些纹丝不动的土块的状态陆凝很熟悉，当然，两人也能利用这个土梯进行继续的追踪。 茉拉早就追过去了，她似乎从别的什么渠道里了解了李严恪的状态，出来就展现出了死追不休的态度。 “我从左侧，你从右侧，绕过去堵住他，无论他怎么走，都一定要转向五区自己的身体那里去。”陆凝比划了一下。 “好。”江山皓点点头，冲入了右侧的小巷。 陆凝也从左边绕过，之所以不选择土梯，也是因为那个很危险。 就在她离开不久后，空中被固定的泥土纷纷坠落。 有一个足够强力的纠缠，李严恪并没能逃离太远。茉拉简直就是要将沿途一切的东西全部破坏一般，不留给他任何逃离的机会，甚至步步紧逼到李严恪不断切换能力寻求突破的地步。 然而她依然不能伤到对方。 能量管束无法直接作用，派生攻击也能被李严恪迅速抵挡。那些超能力仿佛从一开始就属于他一般，用起来纯熟无比，而且强度甚至尤胜原本持有者。 金属的针雨洒出，随即跟上的是被吞噬后反馈回来的能量冲击，茉拉抬手将它们尽数无力化时，李严恪又一跃而起，手心延展出了一支闪耀着夺目光芒的长枪。 “茉拉！” 陆凝最先堵截到了两人。她不知道那支长枪是谁的能力，却明白茉拉无法消除那个东西的能量。 因为茉拉开始闪避了。 “陆凝——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摧毁这个外壳！绝对不能让他切换出那个人的能力……”她侧身躲过一支光枪和一道雷击，“现在的攻击是概念攻击！他的攻击强度已经越来越高了！” “谁的能力？”陆凝试图靠近，却被一道闪电阻挡了脚步。 “空想！我已经听说了她的能力……” “……你们可以认真战斗。” 提到了空想，她就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天空，在马车上保持着观战的态度。 茉拉哼了一声，李严恪的脚下忽然喷射出了几道高压水柱，将他握着雷电的双臂直接斩下，那一瞬间，他身上的黑色物质居然出现了松动。 陆凝趁机冲了上去，一剑刺入那粘在他手上一般的书本封底当中。 结果反而是自己的大脑如同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一般，顿时变得有些晕。李严恪很快从断面处快速生长出了一双新的手，而且这次手上再也没有碍事的东西了。 “想法不错，不过那东西作为引子使用之后就没什么用了……啊哦。”空想刚想点评，就看到李严恪的手心浮现出了一份卷轴。 “晚了一步！” 茉拉居然犹豫了起来，不敢再上前半步。 李严恪举起卷轴，一双没有瞳孔的眼洞看向了陆凝。 “我持有的【不洁的伪书】是可以无视过程直接呈现结果的能力。”空想微笑道，“如果我喜欢的话，在以后补上合理的过程即可让这个结果作为绝对的现实保留下来，而不补充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陆凝马上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是什么。 “来之前我告诫过茉拉，如果不能在他掌握了我的能力之前解决他的话，便是你们的败北。如今这座城市看来已经没救了呢~”空想此刻依然十分开心，马车也开始缓缓升空，“你们可以逃跑了，全员出动讨伐大魔王的剧本现在变成末日求生了！不过那样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空想！你一点都不想救这座城市吗？”茉拉质问道。 “我连第四区都懒得管，这座城市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空想的马车越来越高，“你们能解决躯壳，我才会去处理灵魂，而现在你们已经没有胜算了。没人比我更清楚我的能力，就连我自己也不想进入一个相同能力的范围之内。” 陆凝的身体忽然快速飞上了天空，那并不是她自己的作为，而是李严恪开始驱动卷轴的力量了。 【陆凝，飞上天空，坠落。】 写下这几个字之后，李严恪又再次扭头看向了茉拉。 “这个家伙……” 茉拉的脸上表情愈发紧张，她不后悔挑上了这样一个对手，却后悔自己没有早一步找出击破对方的方法。 陆凝坠落了下来，下坠高度将近两百米，这个距离的坠落伤害足以致死，而两人之间却隔着一个李严恪。 和第一次见面时极为相似的场景，茉拉却没有办法再出手停下陆凝的坠落了。 就在此时，一片银白色的物质从巷口延伸出来，在大约三四米高的位置接住了坠落的陆凝，柔软变形的液态金属消去了大部分冲击力，最后恰好在地面的位置将去势变成了零。 “还好赶上……”江山皓大口喘着粗气，绕过来可是花费了他不少时间，也幸亏是迟到了这片刻。 “多谢。”陆凝心有余悸地从金属中爬了出来。 “这是你帮我妹妹报仇的谢礼。”江山皓笑了笑，那天的阴影虽然还缠绕着他，却还不会击垮他。 李严恪却不再理会身后的二人，开始走向茉拉的方向。 【三区管理人，代号茉拉·珈诺，窒息死亡。】 卷轴上呈现了既定的结果，李严恪需要做的只是将茉拉纳入自己的能力作用范围即可。 茉拉只能在安全距离之外慢慢让开了道路。 “茉拉！他正在前往第五区！”陆凝跑到了近前，拉住了她那条空荡荡的衣袖。 “我知道。”茉拉咬着嘴唇，满脸愤怒，“但是我只要靠近了就会死亡！那个能力……那个空想！她根本就是在看戏的态度！空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但是不能让他靠近自己的身体了，如果想让那个能力无效，就必须逼迫他切换现在的能力，你明白吗？茉拉？” “我当然知道，可是一份能力越是万用就越难让他切换！尤其是现在这个力量还是无所不能……” “要是真的无所不能，他现在原地创造一具适合自己的躯体不就可以了？” 陆凝冷静地说道。 茉拉一瞬间醒悟了过来。 “我不知道别的限制，但是他掌握了空想的力量之后依然执着地前往五区，至少那个里苏佛的身体是独一无二的。”陆凝拿起手机，“茉拉，我记得你有一次屏蔽了电磁波，那反过来帮我发送一个信号也是可以的吧？” “你要……” “我在来这里之前，让一个朋友前往了五区，她是五区前任管理人，对那里再熟悉不过了。” 风间理绘的电话，在这样的暴雨中再次接通。 “我已经到位。”对面传来了风间理绘沉稳的声音。 “那么，就是现在，把里苏佛的躯体拆解，扔到不同的地方去，让他再也没有复原的机会。”陆凝用最快的速度说。 70 落幕——行走于人间的残骸 “哦……” 空想即将离开的马车停住了。女仆帮她撩开车帘，让她能够看到下方的景象。 “釜底抽薪，虽然说想得挺巧妙，不过这样一来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结果了呢。”空想很快就找到了停止前进的那具“躯壳”，也从自己的那份卷轴上看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主人还要观战吗？” “你知道这场战斗最有趣的一点是什么吗？”空想问身边的女仆。 “不。” “一群凡人拼尽力将一个失格的神明拉到和自己同等的层次，并试图击败对方。”空想舔了舔嘴唇，“这可是个不多见的非对等战斗。” “主人打算帮助他们了？”女仆问道。 空想抬起头，她现在在天空中，距离黑色痕迹很近的地方，所以能清晰地看到从痕迹边缘已经开始生长出的怪异物体。 扭动流脓的触肢、有着放射爆炸伞盖的粗大菌类、长着眼球和嘴巴的肿瘤群、半融化形态的人影、内侧覆盖着密密麻麻刺针的圆柱……等等。 “我既然说过不会去管那个外壳就是不会……不过还真是看到了足以让我接下来的十年回想起来都会笑出声的景象呢，贝露菲。里苏佛毕生追求，将灵魂雕琢成了这副模样，简直堪称丑态毕露啊。你觉得他幸福吗？满足吗？终于完成了自我的合理升华？” 空想大笑了起来。 “这副模样，他应该不会高兴吧？” “你错了！他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感情！神怎么会有人类的情绪呢？你难道没发现，就连那具残骸都丝毫无法和人交流半分吗？所以神明就好好滚回自己的神域歇着就好了嘛！冈克那个蠢货连这种简单的道理都搞不明白！” 笑声倏忽出现，又倏忽消失了。 “他停下了。”茉拉、陆凝、江山皓，以及后面还在赶来的人们，也放缓了速度。 李严恪站在了道路中央，垂下头，似乎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彻底破坏了。 即便如此，那个已经彻底不像是人类的脸上，依旧连表情都没有。 “我们应该怎么对付他？”江山皓知晓了对方的能力，也是束手无策。 “除非空想愿意帮忙，相同的能力不知道会产生什么结果，至少压制他片刻的话……”茉拉抬头看看，又自嘲地笑笑，“但是她肯定不会这么做。” “那用这个呢？” 陆凝从怀里抽出了一支卷轴。 十文字叶奈的遗物当中，也包括了由风间理绘交给她的这支卷轴，原本她以为这只是一个用来标识管理人继承的超能力物品，可是今天见到李严恪手里出现的那个卷轴，才让她有些怀疑这个能自发记录管理人信息的卷轴是不是同样的东西。 “你怎么会有这个？”茉拉惊喜地拿过了卷轴，稍微感觉了一下里面的能量，立刻确认了那里面熟悉的波动，和之前空想给自己展示的卷轴一模一样。 “如果我们能够在这上面写下文字……” “我可以尝试模仿空想的超能力，但这需要时间，就看里苏佛肯不肯给我们这个时间了。”茉拉看了一眼远处，那个人影依然一动不动。 然而下一个瞬间，李严恪就消失了。 江山皓和陆凝被一股力量直接推进了旁边的房子里面，茉拉也向相反方向高速飞去，双足在空中一扫，雨滴瞬间破裂，爆发出炽烈的光束扫荡了三人刚刚站立的位置。 “他修改自身的身体素质了！” “这直接变异了吧？”江山皓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浑身已经被黑色外壳包裹的“人”，他的手上卷轴展开，将即将命中自己的光束部偏折开了，而那一双眼洞则锁定了拿着另一份卷轴的茉拉。 “奇美拉……”陆凝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天斗兽时所见的怪物。 如果把制造怪物的力量用在自己身上，恐怕就是现在的样子吧？但是有一点很奇怪……这样的能力，还有作用的效果，为什么名字会取为不洁的伪书？ 她能理解字面的含义，但经历过能力觉醒，陆凝知道每个能力的名字都是仿佛福至心灵一般出现在每个人内心的，就像陆樱的能力自己立即知道其本质和恰当的命名一样。 “陆凝，你在愣什么神？” 江山皓扬手切出数道金属刀锋，这些攻击也毫无例外被偏斜了出 。 1 文件DB800-T01 以下内容为文件DB800-T01录入书库记录。 场景：罪恶都市 总结：未改变罪恶都市原定覆灭结局，并导致结局时间提前三自然日。罪恶都市神域化，部分谜题未解开。场景内联系人对既定游客截留，审批允许。 人员统计将不计入被截留游客。 游客编号DB7741，尚迟的所有身份档案已永久关闭。 规制输送：24人 实际生还：10人 时间记录：自四月一日起。 四月一日零点至二十四点，完成所有普通游客及特殊游客投放。 四月二日，魏文扬骇入一区资料库。 四月三日，游客卢克·克拉夫特接触十区管理人，并获得代理人身份。 四月五日，罗瑟斯完成关于罪恶都市初步结构调查。 四月六日，程雨润接触二区管理人“书库”。 四月七日，魏文扬多方骇入，并于下午七时被C回路于网络监控。 四月八日，游客陆凝接触三区管理人，并获得代理人身份。 四月九日，江山皓完成对二区、四区、八区的初步调查，赵汐华接触八区管理人，并获得代理人身份。 四月十日，C回路发布恶典公告。风间理绘和司方乐、陆凝完成接触。 四月十一日，程雨润获悉场景内全部普通游客资料，并同司方乐、岑暮兼完成场景内首次造访牺牲者俱乐部。 四月十二日，特殊游客龙归海接触古桐，并订立同盟条约。晚八时许，小早川雄一死于一区，为本场景首例游客死亡。 四月十三日，李严恪查证里苏佛相关资料完成。魏文扬于下午三时许遭到暗杀。 四月十四日，牺牲者俱乐部展开对八区袭击。 四月十五日，安息日。 四月十六日，程雨润、司方乐选择从场景脱离，提前结算。赵汐华完成对特殊武器【Lucky Boy】的改装。 四月十八日，赵汐华击杀“贪婪”。李严恪接触二区管理人，并获得代理人身份。 四月十九日，江山皓队、周厉潜入一区造成混乱。周厉盗取“暴食”。 四月二十日，杨晴羽完成安眠药剂制作。 四月二十一日，重要人物薇茵死亡。 四月二十二日，一区管理人宣布能力促成计划和宣战布告。凌晨一时，陆凝间接击杀九区管理人。下午三时，赵汐华击杀八区管理人。 四月二十三日，三区介入战争，并于上午十一时完成对十区大部分地带的镇压。晚间九时，全面镇压。 四月二十四日，上午九时许，陆凝击杀五区管理人。 四月二十五日，凌晨三时，C回路第一道封锁解放，启动地脉熔炉。 正午时分，“书库”激活降临仪式。 十区管理人Dr.D正体于十分钟后被四区管理人空想击杀。 下午一时，C回路封闭之脑遭遇严重破坏，六区管理人死亡。 “书库”于二十分钟后粉尘化，里苏佛取得“身体”。 下午二时，地脉熔炉崩溃，里苏佛取得“灵魂”。 下午四时，赵汐华首先进行对“身体”的追击。 四时四十五分，风间理绘将里苏佛原本的躯体肢解。该项举动导致不明后果。 四时五十五分，陆凝、赵汐华完成对三区管理人、里苏佛“身体”的击杀。 五时二十五分，空想完成对里苏佛“灵魂”的驱逐。此时都市半神域化已经完成，神力污染不可回避。 四月二十六日，游客返程。 人员统计： 提前脱离：程雨润、司方乐 死亡（按时间顺序）：小早川雄一、魏文扬、岑暮兼、张玉风、卢克、古桐、周厉、刘东云、谭啸、江山络、十文字叶奈、龙归海、李严恪、柏木和贵。 生还（按实际应得分顺序，游客查阅结果将乱序显示）：陆凝、赵汐华、风间理绘、罗瑟斯、江山皓、杨晴羽、郭梦茧、常子彬。 该记录将允许█级以上游客查阅】 ================ 无数庄严肃穆的神殿式建筑群，组成了这个集散地的核心地带，神殿群周围则被几条河流分割出不同的区块，按照风格和文化习惯切分成十六个形态各异的生活区。 这样一片土地，被包裹在看上去就令人心生渺小的广袤星河之中，然而在此之上，位于最中间高山之上的神殿上空，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浮岛存在。 即便对于五阶的存在们来说，前往浮岛的车马费也是个不小的开支，尤其是……那里并不是什么官方建筑，而是真正位于顶端的，随时可以挑战回归场景的人们的私宅。 在其中最大的那座浮岛上，有一圈割开外面浩渺星河的大气笼罩，甚至构成了昼夜交替，四季变换，岛上只有一个三层楼阁式的庭院建筑，以及一间……咖啡厅。 Lewie Havonie今天依然开着门。 一名头发刚刚留到肩头，穿着深蓝色燕尾服的女子坐在一张圆桌前，手里摊开了一份报纸，也不知道她正在看着里面的什么内容。而就在此时，门口的一串风铃发出了久违的清脆响声，六名男男女女鱼贯而入，为首的男子冲着燕尾服女子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时瞳，一杯雪斑（Snow Speckle），三分之二的糖和奶。” 燕尾服的女子点点头，站起身走向了摆满了各种工具的咖啡台。 “其余人呢？”她边走边问道。 “那么请给我一杯地幔（Mantle）吧，失礼了。”回答的是一位看上去相当守旧的老绅士。 时瞳点点头，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些罐子，开始进行准备工作。 “马拉布兰卡，既然你是来这里消费的，那就没必要这样彬彬有礼。” “对强者表示适当的礼貌和尊敬是我的为人准则，请不要难为我了，时瞳大人。”老绅士微微欠身。 时瞳叹了口气，看向第三位，一名穿着银色摩托车骑手服装的高挑女性。 “阿瓦塔，你呢？” “黑墓碑（Black Tombstone），双倍。”女性抬手向时瞳敬了个军礼。 “可以，如果你不嫌苦的话。”时瞳再次取出一个罐子。 第四个人从阿瓦塔身后蹿了出来，这是个个子矮小的女孩，看上去活泼可爱，甚至头上扎着双马尾也并不怎么违和的年纪。 “时瞳，我可以试试那个金色时光（Golden Time）吗？” “依-依-依兰！要-要尊敬一点！” 一名青年慌忙结结巴巴地跑出来抓住了女孩，不过明显没太用力，女孩轻易地就挣脱开了。 “我都说过你们没必要……”时瞳随手又拿出了一个罐子，“可以啊，依兰上次来还是三年前吧？既然已经来到吧台前了，你要不要也点一杯呢？米迦洛？” 青年赶紧板直了身体。 “是！那-那请给我-我一杯尘埃天堂（Dust Heaven）！” 一阵悦耳的笑声从人群的最后方传来。 那是一名穿着黑色公主裙的美丽少女，只是那本来庄严肃穆的长裙却选用了宛如鲜血一般猩红的花边装饰，远看仿佛在流淌着鲜血。在她的头上一侧也用彼岸花图案的发饰束起了一道马尾，看上去平添几分妖艳的美丽。 “午安，时瞳。许久不见，如果这么多人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 “不会麻烦——一杯蓝爵士（Blue Jazz）？”时瞳从立柜顶端取下一个铁罐。 少女拎起裙角行了一个宫廷礼仪：“感谢您还记得我的喜好。这次前来，其实是有些故事要和您分享。” 时瞳的目光回到了最初的那位男人身上。 “那么在我煮咖啡的这段时间，不妨告诉我你又从低阶场景的记录中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男人微笑。 “这正是我来这里的意义。” =============== 陆凝从医院中走了出来。 毫无疑问，她这次又染上了一些灵魂污染，不算很高，光是场景完成后获得的一万封顶分数就足以支付医疗费，但支付之后可就没多少结余了。 总体来看收益比一阶还低。 “是不是感觉亏了？”旁边的诊疗室里，赵汐华笑眯眯地走了出来，“真意外我们居然还是一个集散地的。刚升阶的新人确实容易犯这个错误，就是能力很强但是花钱更凶，最后导致入不敷出。” “所以你……” “只花了两千，还是因为我成为代理人的原因吧。”赵汐华直接拿出治疗费的收据来，炫耀一般地冲着陆凝晃了两下，“这才是老手的玩法啊，你以后一定得注意别去碰场景里看上去就古怪的东西，哪怕能给你超常力量也别乱碰。” 毕竟再怎么强的力量回集散地就没了，灵魂污染可不会。 “明白了。”陆凝点点头。 “孺子可教！哈哈！”赵汐华拍了拍陆凝的肩膀，“我还得回队伍报道，明天请你喝咖啡好了，别放我鸽子，不然我哭到你家门口！” “好。”陆凝也对她点点头，排除了不算特别愉快的初见以外，她对赵汐华还真没什么恶感……大概也很难有人与她直接交谈中会产生恶感。 接下来就是交任务的时候了。 她已经完成了蔷薇十字的要求，那么进入的资格应该是没问题了，现在只需要思考是否要进入一个组织？ 无论如何，她再次踏入了那间茶楼，并在一段不算很久的等待之后见到了李明灯。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唐装，显得比之前年纪稍微大了一些，也更加沉稳干练。只有那炉火上的一壶清茶是没有改变的，说来也奇怪，只是闻着那一丝茶香，陆凝感觉那些纷繁困扰自己的思绪就消减了不少。 “你好……” “无需客气，请坐。你既然完成了任务，现在就不是我们选择你，而是你选择我们。”李明灯抬手示意了自己对面的一把竹椅，态度比起上次来显得更加从容了一些。 “是的。”陆凝坐了下来，李明灯也将热茶倒出，放了一杯在她面前。 “你似乎在烦恼，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两句。” “你应该获得了有关我这次场景的一些资料。”陆凝伸出双手，微微接触茶杯，感受那里面翻滚的温度，“这次的场景让我觉得自己对要走的道路有了疑惑。” “你的任务完成得很成功。”李明灯笑了笑，“那么，是那一部分令你产生困惑了？” “过程。” 陆凝直视着李明灯的双眼。 “我在最开始只是想要活着回到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而这个目标迄今为止也未曾改变过，我只是困惑于自己应该以如何的形式走向那个终点。” “你一直以来虽然不能说表现出众，但至少应该算是不错，你能这么评价自己吗？”李明灯问道。 “和那个无关。据我所知，银星会和蔷薇十字是一个整体，而且组织的内部偏向善良，这和一直以来我的行事作风并不相同。” 李明灯点了点头：“还有吗？” “那么，当我进入组织，受到一定程度的管理之后，这无疑会对我未来的选择做出影响。如果我遇到一个类似这次场景最后的状况，我会不会杀死一位战友来使得自己可以成功生还呢？我的内心告诉我，会，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动手，最多只有一瞬间的犹豫。” “我明白。” “我选择的并不是适合拥有队友的成长路线，我虽然不会介意场景内的组队，但……我们永远无法预知场景里会发生什么样的突发状况。这个疑问令我总是在思考，我真的适合一个组织，甚至一个团队吗？” 陆凝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表示自己的话已经说完了。 “我很高兴你并不是因为对于目标的困惑而陷入了迷茫。”出乎预料的，李明灯对于陆凝的话并没表现出多少惊讶的成分，甚至驾轻就熟。 “我想我所表达的……” “是想要拒绝这次的邀请态度。我很理解，不过讨论正是为了将拥有不同观点的人的思想完成协调。在此之前，你应该从未真正了解过我们的组织，所以会向我们倾诉这样的烦恼也很正常。虽然我们也有着专门的心理团队，不过你这还称不上什么心理问题。” “愿闻其详。” “我说过，现在是你来选择我们，不觉得现在应该是我们显露自己的诚意的时候了吗？陆凝，加入蔷薇十字的义务和福利，你想先了解哪一方？”李明灯倒下一杯茶，就像一名老朋友聊天的时候那样，悄然将话题换了个方向。 2 蔷薇十字 陆凝的选择是一如既往的。 “义务，我想先知道加入这个组织究竟需要付出什么。” “你要明白，转折之后的东西往往比之前更加重要……所以这会无形中加大福利在你心中的地位。”李明灯提醒道。 “我能权衡清楚。” “那么很好，首先，加入蔷薇十字，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你将成为我们的中坚力量，这个并不仅仅指作为战斗力这一个方面，如果你需要的话，通过一部分成员的认可和推荐，你将获得类似我这样的管理运营岗位。话句话说，蔷薇十字的成员必须时刻保持自身拥有组织确认的资质，包括世界知识、战术、场景经验、武力、集散地组织类别，每名成员要定期接受资质检查，以确认我们的军团哪怕在单独一人的状态下依然可以称之为‘军团’。” 陆凝点点头。 “当然蔷薇十字也存在大量非供职成员，你有选择权。所有人必须履行的第二个义务是每个场景之后的积分上缴。对于二阶来讲的话，扣除灵魂治疗，并超出三千分的部分，我们将收取银星会百分之七，蔷薇十字百分之九的积分作为入会成员的费用。” “税收？”陆凝很容易就听出了这个条目的含义。 “如果将我们的组织视为一个国家，可以这么认为。这个比率在三阶将提升为银星会成员百分之十一，蔷薇十字百分之十五。” “高阶会继续提升，而且差距扩大？” “是的，虽然比率听上去很高，但按照二阶收入来讲，即便你每场场景都是满分无灵魂污染完成，每个场景通关后需要支付的积分也只有六百三十。” 这个曾经是昂贵的数目在如今的陆凝看来已经算不上是天价了，甚至连1%的灵魂污染都治不了。 “为什么？” “你能理解为税收，那么理解这个也就很轻松。”李明灯笑了起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对于高阶游客来说，积分在历次生存考验下来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了，一阶的人们会因为五千的报名费用发愁，而哪怕是一名刚刚升上五阶的新人，也拥有挑战五次以上回归场景的积蓄，这就是差别。” “那么我可以问一下，五阶所需要支付的……” “五阶的蔷薇十字成员需要支付百分之三十二，至于核心组织里的我不是很了解，只能说大概接近一半的积分都会充入组织的公共账户。另外，五阶不存在银星会成员。” “因为能到那个水平的都被提升了吧。”陆凝这次思路跟上得很快。 “没错。” “这样高的比率，所有人都会接受吗？” “这是当初四五阶的创立者们制定的，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如果不接受你可以选择不加入我们的组织。”李明灯笑笑，“这种事情不值得浪费这么多时间，我想你更关心的是第三个义务——命令。” 没错，抛开一切，陆凝关心的是自己的发展会不会被一个组织的内核阻碍。 “当你加入蔷薇十字的军团之后，会获得第一次选择权。我们很清楚集散地的规则会使得一场哪怕像是古代战争一样的战争也打不起来，所以大规模军事化统一训练在这里完全没有实用性。取而代之的则是个性化发展路径，相信我，陆凝，抱有类似你这样疑问的人光是我见过的就不下百人，而为这一类人特别准备的三个军团便是野蜂、海蛇和翼龙，简单来讲就是精英刺客小组部队、特殊战斗类单独行动部队以及全能适应型斩首部队。” 听到这里，陆凝才发觉自己对很多事情都了解得不够。 她从来没有具体了解过一个大型的秩序化组织究竟要如何运作，仅凭想象所构筑的力量金字塔类型的组织结构在集散地其实根本不多见。哪怕仅从李明灯口中的讲述窥见一斑，她也骤然发觉了银星会、蔷薇十字、到核心组织整体的结构究竟是如何一个庞然大物。 “我不会现在透露过多，你所有接受的命令都将来源于一个到三个你的直属上级派遣官，而他们有严格的等级划分，绝对不会出现两名同级别派遣官成为你的上级这一类情况。你只需要严格按照等级优先顺序执行命令，而一旦出现命令质疑，你还拥有一条属于你军团的上诉通道，这条通道将确保上诉信息直接送达五阶核心组织的某一名成员手中。但记住，就像是派遣命令不会过于频繁一样，给你的上诉机会也不是无穷的。” “周期大概是……” “派遣周期大约是集散地的半年一次为平均。”李明灯马上给出了详尽的解答，“而集散地一年计算，二阶成员有三次的上诉机会，足够使用了。” “了解，接下来……福利待遇，我想这才是你最想说的吧？”陆凝笑了笑。 李明灯自豪地点了点头：“我们拥有所有大型组织中最好的环境。” “二阶成员加入蔷薇十字后，会获得两个月的战斗战术训练，两个月的泛世界知识培养，两个月的专项技能特训机会，你可以在任何时候向组织申请，甚至可以将时间拆开也可以。所有培训资金由组织支付，这是对应第一项义务，确保每一名成员具有组织需要的素养所提供的福利条件。” 参加过贵得要死的培训的陆凝当然知道那是个什么价格，相比之下二阶每次通过场景支付的积分已经可以说是瞬间回本了。 “第二，蔷薇十字成员将获得组织档案馆同阶级的权限，而二阶以下的场景详尽记录超过一百亿份，虽然集散地永远不会重复使用出现过的场景，但过去的资料却依然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同时，你还可以申请三次高于自身一阶成员的直接指导，对方可以由你选定，只是如果你选择了太过火热的成员可能要排队了。”李明灯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核心组织的几位可是一度因为这个差点改掉了这条规定。” 陆凝也笑了起来。 “而第三，行动补助。对应一些特殊的命令要求，也会相应给出补偿。由于积分不可直接转移，组织会提供一些物质补偿，有一份大概一百页的清单，等你加入了就可以看到。除此之外，免费的心理辅导、战友申请、晋升规划、升阶组队、发展建议、死亡补偿这些基本福利我就不会详细和你讲了，可以给你一份说明。” “我只能说就算明白转折的意义，我现在也心动了。”陆凝接过了李明灯手里的说明册，此前的烦恼也烟消云散。 “那我也算是不辜负坐在这里的责任了。”李明灯重新给陆凝倒上了新的茶。 “我原以为这个每个人都是走在一条回家道路上的独行者。” “确实如此。”李明灯点点头，“但是聚集的人类，和一定的时间，就会形成文明，哪怕是这个地方也不例外。” “你们的文明跨越速度有点快啊。” “那是因为你们是诞生于这个新的文明中的婴儿，而建立这一切的人走过了上一个纪元留下来的废墟。”李明灯站起身，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等你长大，也许有兴趣了解一下曾经的事，不过现在还是专注于自己的道路吧。如果你同意加入的话，在说明册的扉页有一份属于你的认证表格，拿着那个到信息中心签字确认，你就会成为蔷薇十字的一员了。” “不需要再见过你了吗？” “我们隶属不同的部门，今天离开这里，以后我们就只是朋友关系了。”李明灯笑笑。 “最后问一句，你是三阶的吧？”陆凝也站了起来。 “是。” “那里是怎样的光景呢？” 李明灯沉默了。 “我想不出一个三阶的成员愿意留在二阶做这件事的理由。” “黄昏。” “什么？” “那是一切将坠入深渊之前，最瑰丽的黄昏景象。” =============== 陆凝回到了住处，炊烟缭绕，一时竟然真的有了种回家的感觉。舒星若和藤井雪音正在有说有笑地烹饪着闻起来就令人舒适的食物，只是宁夜衣还在场景里没回来。 “陆凝？”舒星若将一个砂锅端到院子里，正好看到进门的陆凝。 “啊……好久不见。” 时间上的错位感令陆凝略微有点犹疑，她在场景里过的不到一个月却像是过了半年，而在这边仅仅是七天，藤井雪音明天才刚要启程而已。 “正好，我们明天可以送雪音去信息中心，也看看她的任务如何。”舒星若笑着招呼了屋子里一声。很快，藤井雪音也端着两盘糕点走到了屋外。 “能看到你平安归来是令人最高兴的事。”她依然有点拘谨，不过笑容还是那么和煦，“吃点东西吧，我们特地做了些新鲜的东西。” 二人不约而同地没有询问陆凝场景里的经过。 吃饭的时候，陆凝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们不好奇我经历了什么吗？” “看得出来。”舒星若说。 “感觉得到。”这是藤井雪音的话。 陆凝噎了一下。 “我们也算熟悉很久了，陆凝，你在这里心理又比较放松，不会刻意控制自己的神情。”舒星若解释道，“虽然外表看上去没什么，但是我能感觉你多了点什么感觉……沧桑感，或者是内敛。” “那是什么感觉？” “总体来说，就是让人觉得和离开的时候很不一样。不是像有人出远门后回来那种，而是类似……经历过什么事故或者重大历史事件后，再次回到平凡生活的人。一阶其实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区别不算太大。”藤井雪音说，“所以如果你愿意说我们会听，如果你不开口我们最好还是不要问。” 这两个人还真是会照顾别人的情绪。 “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事情太密集了一些，死亡也太突然了一些。”陆凝盯着桌子中间的火锅，传统造型的酒精炉里跳动着蓝色的火苗，很像是某个有些跳脱但不失可靠的同伴。 “我们还会失去更多。”藤井雪音说。 “嗯。”陆凝点了点头。 “只要我们不断认识人，就总会迎来这样的情况。陆凝，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知道的同乡。”舒星若轻轻旋转着手里的白瓷杯，“当你意识到，将再也不会有人和你一同走上那条回去的道路时，那种可怕的孤独感几乎会让你发疯。我真的难以想象最初就是这个状态的你们究竟如何活下来的。” “靠思念吧。” “时间会磨损记忆，一切都将不再是原本的样子，甚至思念的人也无法记忆起来的时候，又能靠什么呢？”舒星若叹了口气，“我可能才刚刚意识到这样的事，现在还有你们这些朋友，但早晚我们会越走越远。” “那……靠成长吧。”陆凝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璀璨的银河和绚烂的极光，慢慢仰在椅子上。 “成长？” “我这次场景里，取得了一个人的身份，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就是那种不尊重生命，以肆意制造痛苦为乐的人。” 陆凝回忆自己登上列车，和陆樱彻底分离的那个时候。 “你并不是被我推了一把就会哭出声的人，所以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只是你有时候总会顾忌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看懂自己的脸上露出那种完全不同的表情，也算是给陆凝一个新鲜的体验了。 陆樱瞥了一眼列车。 “你的旅途似乎还要继续？那就变得更强一点吧。” “变得更强？你想说什么？我赢得的一切都是你的。” “除了经历。”陆樱叉着胳膊，一脸不爽，“你知道吗？我第一个欺凌的对象是曾经仗着身强力壮欺压全班的一个小霸王。” “所以你想说你是做正确的事？” “哈哈哈！我是要告诉你——我并不是因为自己强才欺凌别人的，而是因为欺凌了别人才是强者。我很喜欢你愿意向明显强于自己的敌人亮出獠牙的样子，才特地在这里给你个提醒。” “我并不想要这种喜欢。”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陆樱转身，随手挥了挥胳膊，“永别了，陆凝。要是不打算变成强者，那就准备去死吧，你们这种人死了至少有个世界当作墓穴，不也是挺浪漫的一件事吗？” 3 一段平凡时光 第二天，陆凝和舒星若陪着藤井雪音来到了信息中心，看她领取任务卡。 “中央体育馆B1篮球场更衣室。” 藤井雪音念出了任务需要前往的地点。 “集散地还真是什么奇怪的地方都会安排。”陆凝看了一眼，确实是这么写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大概需要做一些对应校园恐怖故事一类的准备，还有鬼怪抑或是封闭场景内的类求生预防措施。”藤井雪音笑了笑，将信封一折，“那么祝我顺利吧？顺便代我向宁夜衣问好，七天后我会胜利归来的。” “我们会的。” “拿个满分，不然准备请客。”陆凝开了个玩笑。 “好，我努力。难得你愿意出来活跃一下气氛。”藤井雪音笑道，“那就送到这里好了，接下来是我一个人的征程。” 两人目送她离开了信息中心，随即，陆凝也拿出填写好的认证书，准备正式加入蔷薇十字了。 “我还有个课程，那么晚上见。”舒星若适时离开。 认证很简单，递交，签字，本人三次宣布确认之后，她的手机上就收到了确认信，还有一个新人指南，对于加入蔷薇十字的新人流程指导得一清二楚。 最重要的也就是几个方面。 首先是专属通讯邮箱，在乌鸦APP内部单独登陆，哪怕陆凝本人也不能更改里面的通讯录，上面只有三个隶属她选择的军团“海蛇”的上级长官，名字也是代号，还有一个上诉邮箱。 此外，陆凝的相关权限义务也在新人指南上标明了出来，她已经被开通了APP上的组织内部通道，可以直接登录蔷薇十字和银星会的内部网络，并访问那庞大的档案馆。除此之外，愿意公开姓名的蔷薇十字和银星会成员也都在列表上，按照集散地划分开，可以提出组队申请和升阶组队的人全部排列在最上方，甚至有些还附带了个人简历。 她现在算是领略到之前人们为何那么敬畏银星会了。 能活过第一个场景的人，只要不是真的傻，哪怕用这一半的资源堆上三个月，恐怕也能在一阶的场景里任意发挥了。 她试探着给一名上级发了个信息，很快就收到了两个字。 【待命】。 这就是自由行动的意思，当前并没有给她的任何指示。 确认了自由度确实和李明灯承诺的那样高之后，陆凝便走向了这个集散地的咖啡厅，虽然赵汐华很像是开玩笑，但她真不确定那样的人是否会真的拉下脸哭上门。 Lewie Havonie咖啡厅的装修风格和一阶集散地统一，提供的咖啡品种倒是更加多样化了一些，根据店员介绍，这些咖啡是来自许多个不同世界的品种，就算真的说是咖啡也不算确切，顶多是“类咖啡饮品”。 陆凝拿着介绍目录，选了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 “这个……猫与日记本（Cat with Dairy）。” “请稍等。”店员拿出一个咖啡馆从中倒出咖啡豆开始制作。 “那个本来应该是叫做‘一只猫的观察日记’来着。”赵汐华来晚了片刻，“不过那名字实在太长了，便被缩短成了这样。” “可是意思差别很大。” “这是问题吗？问题是一杯咖啡为什么要取这种名字！小哥，摇曳之梦，谢谢啦！”赵汐华靠在木头柜台前对着店员挑了挑眼睛，然后陆凝就发现店员的脸迅速红了。 等到两杯咖啡端上来，陆凝才和赵汐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我加入了一个组织。” “你之前没加入还真是令人吃惊的事，那些大组织一贯不会放过你们这些有潜力的人，他们的人事相当擅长推销自己……我都差点被说动过。”赵汐华用一只精致的小汤匙慢慢搅动着不断泛起泡沫的咖啡，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这样也好，没有任何支援升阶可是很累的。” “但你就是。” “我们是一个从一阶开始就紧密抱团的团队。”赵汐华从桌上的糖罐里挟起一块方糖，“而我们的团队除了资源不那么丰富以外，所有的规划和个人发展与那些大型组织可以说是异曲同工。我们为升阶考验准备了整整四个月，并确保所有成员没有明显短板之后才敢报名。” “听上去很累。” “这就是团队。”赵汐华将方糖在杯中搅拌融化，放开汤匙。 “那你为什么想要今天和我见面？你应该知道我无意加入你的队伍，我也不觉得你会在此时招揽什么人。” 赵汐华叹了口气。 “你死亡的时候年纪不大吧？” “呃……” “而且进入集散地之后就忙于一个个场景地闯荡，就算回来也不忘努力提升自己，全部精力都投入学习和训练中对吧？” “这有什么问题吗？” 赵汐华闭上眼喝了一口咖啡，随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社交！社交啊！和更多的人进行交流，出入这里提供给我们享受的各个高档场所，你都没做过吗？” 陆凝嘴角抽了抽。 “所以这就只是……” “只是正常的，没有任何特别目的的闲聊……唉唉唉唉你别走！” 赵汐华探身一把抓住站起来的陆凝。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花在这种地方。” “聊天难道不是信息获取的途径吗？你在场景里那么自如，怎么在这里反倒不喜欢说话了？” “我觉得你不会和我聊太多有价值的东西。” “虽然如此也不要直接说出来啊！” 好说歹说，赵汐华才把陆凝劝回了座位上。 “你这个样子也不是你原本的性格吧？” 陆凝突然问。 “那要看你怎么界定了。”赵汐华笑笑，“你可以把千变万化就当做我的性格。” “我学不来，这样很麻烦。” “社交并不是每个人都必须使用同样的方式，甚至你不需要去试图讨好那些不喜欢你性格的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具有类似气质的人会相互吸引。” “那不还是顺其自然？” “但你要主动去接触！人和人的相遇也是要靠自己主动加速的，否则你可能在生命的最后才遇到一个知心朋友，那不是太迟了吗？” “我现在有很多朋友。” “你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是虚的。” “……这和你无关吧？” “我说过，气质相合。我觉得你身上的一些特质吸引我，所以我才会给你这些建议。你当然可以不听，就当我在发牢骚。” 陆凝点了点头。 “换个话题好了，你知道这家咖啡厅有很不寻常的背景吗？” “什么不寻常？” “集散地的所有建筑、商店所有权都是官方，只有这里是私营产业。” 那一瞬间，陆凝还没意识到这句话的意义。 “没听懂？这家咖啡厅的所有权是完全属于一名游客的。也就是说，这里是整个集散地体系之内，唯一一个可以真正称之为私人空间的地方。” “这和外面有什么区别？”陆凝渐渐意识到这个私人空间似乎有着很不寻常的意义。 “不知道。我所处的阶层决定了我的眼界，我尚且无法知晓这个私人空间究竟能带来什么，我只知道……这里不受集散地一般意义上的监管。” 赵汐华的衣袖里滑出了一把小刀，她将指尖在刀尖一蹭，一滴殷红的血从割开的皮肤下方渗出。 然后，滴落，凝聚第二滴。 陆凝陡然睁大了眼睛。 集散地除了灵魂污染以外的治疗全部是免费而迅速的，类似划伤这样的小伤口甚至在血液渗出之前就会自动痊愈，这也是人们不会在集散地内动手的原因之一，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就算豁出命来揍人也不会致死，连致伤都做不到。 “赵小姐，这样做我们店内会比较麻烦。”店员用二人刚刚能听到的声音提醒。 “啊，对不起，稍微有点得意。”赵汐华用餐巾纸抹去桌上的一滴血，手上的伤口也迅速愈合了。 “这是……” “即便是广泛分布于集散地内的基础服务，在这里依然要进行授权。我至今并不清楚这样的环境在战略上具有什么样的意义，但我知道不同总会有什么重要的作用。” “那个作用可能终我们一生都无法看到。” “但是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对吗？” 这个陆凝完全同意。 这场谈话持续了两杯咖啡的时间，赵汐华确实没讲太多有价值的东西，尤其关于自己团队和人脉方面的事都是轻轻带过，可即使如此，陆凝也没办法感觉到任何不快，反而有种这次聊天非常充实的错觉。 直到两人推开门，摇动了门口的风铃。 “感觉如何？” “聊天是获取信息的途径……你说得没错。” “那，下次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 “会的，在某个不那么需要勾心斗角的场景里。” 叮铃。 =================== “一场梦想家的表演。”时瞳将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放在柜台上，和之前的十一个玻璃杯一样整齐地排好。 “但是很有趣，一群恶人标榜着自己的大义，促成了这样一场毁灭的结局，我觉得可以当做这次聊天的谈资了。”男子说道。 时瞳看了看男子，似笑非笑地说：“恶人的大头目居然也会这样说？” “旁观者视角并不需要他本身的善恶作为判断依据。” 这时，阿瓦塔接口说道：“这个场景本身导向的就是降临结局，甚至在原本的故事线里空想都没去管里苏佛，放任他将整个罪恶都市‘净化’了。” “净化……这是个不错的说法。”老绅士马拉布兰卡附和道，“在涉及整个场景的两千六百个并行观察记录中，无从改变原本结局的结果多达百分之九十四，空想出手，里苏佛被驱逐的只有百分之二。” “哦？还有百分之四？” “全员选择提前脱出，场景在继续发展前就关闭了。”阿瓦塔说。 “诶？现在的二阶都怂成这样了？”依兰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依-依兰，你-你得知道，现在不-不是纪元开-开始的时候。”米迦洛结结巴巴地解释。 “君影，给你们最年轻的小妹妹讲讲吧。”男子向黑色公主裙的少女示意道。 “嗯……因为上个纪元的最终战争爆发导致集散地的人员锐减了接近一半，而这一半人还有大约三分之一要进入淘汰场景，可以说当时剩余的所有组织都面对着一个严重的人手不足的状况。那个时候只要达到了招收标准每个组织都会倾尽全力培养，同时也就会严格规定在场景里面的任务完成度，你那时候是四阶，恐怕也不了解下面阶层的状态。” 依兰点了点头。 “但是根据最近的数据显示，大型组织的人数已经基本接近了饱和线，由于集散地不存在扩张需求，而再一次战争爆发也是个很遥远的事情，下方的人们过着一种非常滋润的生活。”君影将咖啡端起浅尝，微微一笑，“甚至集散地都将死亡标准线提升到了接近百分之二十五，这简直是史无前例的优厚待遇，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下面的人都怂了。” “啊？” “一群绵羊不光有了牧羊犬的保护，甚至还有荷枪实弹的猎人在附近巡逻，虽然依然有被偷袭的风险，但跑得快就不需要担心了。”君影将咖啡杯放在手边，“你是不是想说，这样的人在黑暗纪元根本活不过一个场景？” 依兰点点头。 “但是黑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人，也着手建立了真正和平的秩序，甚至到现在还能记得当时的一切，保留着那时狼性的组织也在逐渐被驯养。只有少数几个例外。” 说到这里，君影向时瞳微微点头致意。 “泛亚文明的星界圣堂，以及我们的永夜议会，可以说是少数组织之二。但令人悲哀的是，就连我们的下级，也在逐渐受到同化，沉溺于……” “这样就可以了，君影。”男子抬手制止了君影打算接着说的话。 “她依然在为那位选择放弃的人而耿耿于怀，虽然我觉得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简直不可思议。”阿瓦塔说道。 “尚迟是一名优秀的队长，他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也懂的放弃和取得的权衡。不过类似他这样的人也不只是一个，人偶派对依然有着充足的后备资源。” “他辜负了自己的职位！” “君影，他正在如当时约定的那样，向自己所喜爱的世界散布着自己的恶，而今天也依然如此。”男子将手指微微交叉，淡淡笑道，“职位不是约束，我们也并不是要将他们团结起来，他们有着天赋一般的能力，我们将他们送到足以发挥的地方，仅此而已。” 君影笑了。 “我知道这是您表面的意思……真遗憾我永远猜不透你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4 久远——幕间完 《深渊史》。 这是一本标题硬邦邦到根本不想给你多一个字的书，幸好是电子文件，否则陆凝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惊讶于它的厚度。 集散地的所有人全部选取自类似世界的亡者，这就是刻意选择，叶缇丝曾经讲过。毕竟那么多世界不可能没有宇宙文明和各种别的智慧生命，只是集散地集中选取了人类这个群体而已。 只是就连叶缇丝也无法说出集散地到底有过多久远的历史。这里有太多人忙于走向前方，甚至连停下来记录一下自己曾经走过的路途的时间都没有。 官方的图书馆里全部是各个世界的信息，唯独也不会提到集散地本身。 但总有人提及的话，也会留心吧。 “陆凝，你在看什么？” 陆凝抬头，看到一身利落黑军服的宁夜衣。她总算理解了舒星若和藤井雪音的意思……每一个场景之后，一个人的气质就会发生不小的变化，她现在甚至能闻到宁夜衣身上硝烟和血的味道，而这味道实际上并不存在。 “一本史书。” “历史？那可是不错的东西，我倒是也梦想过自己的名字在哪一段历史里留下印记。”宁夜衣走了过来，比起之前更多了几分干练和沉稳，“舒星若呢？” “上课，今天有夜间作战训练，倒是你，这次怎么样？” “半成功半失败。”宁夜衣摊了摊手，“八千分，因为最后被扣了不少。” “出什么事了？” “被几个自恃战略决策没有失误的猪队友耽误了，严重倾斜资源的战略没有达成预期的成效。十五个海底遗址炸出了封印的传送门，放出三百亿恶魔军团。” “啥？” “从一个简单的加固封印场景变成了地球浩劫，幸好八百万吨核弹炸不掉的大恶魔也就那么几只，但是人死得太多了，而且生态系统也彻底完蛋，因为这个我被扣了一大堆分数，不过最后能看到那几个脑子灌了水的家伙变成太空垃圾还是挺爽的。话说回来，你那边怎么样了？” “对上十恶德掌管的城市，和能改变未来、影响现实、干涉认知、不死不灭这一类的超能力者打了几架，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邪恶树本尊降临，城市神域化后花了些时间和一个被神占据了身体的游客最后决战，活下来了。” 两人对视，然后同时大笑起来。 “为什么说起来好像很惊心动魄啊哈哈哈！”宁夜衣直接在陆凝身边坐了下来。 “都过去了。”陆凝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算什么。” “是啊……都过去了。”宁夜衣的笑声慢慢变成了叹息。 陆凝打开了电子文件，这里面的东西全部是亲历者的记述，大部分还挺片面的，也是后人不断汇总才有了较为直观的印象。 集散地曾经爆发过两次贯穿五个阶层的大战，而以这两次战争作为分界，这本历史将过去分成了三个纪元，蒙昧纪元、黑暗纪元、新纪元。 蒙昧纪元的历史几乎没有任何记录，那时候的集散地只有无数行色匆匆的游客，规模、状态等信息都不详。唯一能够了解的就是蒙昧纪元的末期，处于五阶的几名游客开始牵线建立组织，并在人才资源争夺上产生了摩擦，进而引爆了第一场全阶层战争。那一场战争导致的结果是当时的少数几名五阶在互相坑杀中全灭，硕果仅存的几名四阶游客收拢了剩余的人才，并签订条约后，才算是揭开了黑暗纪元的序幕。 和每个人都了解的封建时代一般，当那几名四阶游客升上五阶之后，就变成了如同帝王一般的存在，依靠集散地提供的一些便利条件开始榨取低阶游客的积分。而由于条约，这些游客甚至会互相暗地里沆瀣一气将那些有资质的游客坑进组织成为不断产生大量积分的“机器”。这种状况在黑暗时代末期已经达到了一个监狱一般的程度，每一名通过第一个场景的游客都会被当月轮值的那个组织收取，然后洗脑、压榨。任何有所明悟的人都会被暗中处决，光是五个阶层类似“东厂”的机构内人数就超过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四。 绝对力量支配下的腐朽延续的时间并不可考，那个时候的低阶场景存活率一度降低到了百分之四，也就是寻常二十五人场景只能一人存活这样的地步。因为不需要顾虑人，无数个世界每天都在死人，集散地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招来新人的脚步。 直到——启明。 一些在黑暗纪元中期躲过了还未成为铁桶一般的高阶游客克服了无数困难，各自拉起了最多不过百人，少则十几人的队伍。这些人完成了针对一名黑暗纪元统治者的首次刺杀，并借此让木桶出现了一个短板。 完全不存在任何意外，最顶端统治力的死亡让剩余组织有了合理的借口吞并这个组织的所有，而当这个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剧烈活动的庞然大物开始动起来的时候，总是免不了掉落一些残渣的。 这些脱离了组织的“残渣”，成为了启明的一代，六个新兴的大型组织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成型。泛亚文明的黄金黎明，环海文明的亚特兰蒂斯，古河文明的太阳塔，雪域文明的极地冰川，欧罗巴文明的君王大陆，以及石面文明的绿洲。 以六大组织和无数小型组织和团队组成的反抗者军团，挥下了终结黑暗纪元的刀锋，第二场战争在书上的记录极为详尽，反抗军甚至启用了十个回归场景和将近十六万个升阶场景来开展足以称得上是“战争”的大型团队对抗，无视集散地发布的任务，以斩杀所有统治集团的顽固分子为最优先的目标。 战争结束后，五阶空了一半，无数精英即便胜利后依然面对着积分归零的淘汰场景。而就结果而言，这些精英无一生还。 那仅仅是一行行文字，却让陆凝依稀能看到当年那惨烈的大战，以及最后无数人昂首走进淘汰场景时候的骄傲和自豪。 【如果能前往五阶集散地，可以造访启明星神殿，在神殿所有的石柱上，刻有当年在战争中牺牲的所有英雄的名姓。这不是集散地的手笔，因而永不消退。】 ========================== 一个月后，陆凝走进了信息中心。 今天的人并不多，她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修整，加上稍微体验了一下蔷薇十字的福利之后，决定还是去场景里多历练一些更适合自己。 藤井雪音也已经安全回归了，她这次也稍微休息了一些时间，然后比陆凝更早一点来到信息中心领取了新的任务。而两天前，舒星若和宁夜衣也是以差不多的方式进入了下一场任务。 实战演练永远比纸上谈兵要强。 陆凝伸手按下了测试场的申请按钮，很快，一个熟悉的信封从机器中吐出，她抽出信封，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 【尊敬的游客： 您的测试场申请已经通过，现在请遵循指示，前往下一个地点接收本次测试场的内容。 ·三小时内前往二号停车场，凭此信件领取BCH37D2房车钥匙，并进入房车后车厢躺在床上。 ·提示：这辆房车的所有权在整个测试场中将属于您，您可以携带机械文明一级以下的武器储存其中，但不能超过五种（弹药不限）。脱离场景不需要房车。 祝您旅途愉快！】 陆凝第一反应是警觉。 允许携带武器……虽然机械文明一级连肩扛式RPG都不包括在内，但手枪和步枪这一类不受限制，手雷和燃烧弹也同样在允许范围之列。最后还赠送了一辆房车。 集散地一旦大方起来，就是根本不在乎你拥有这点优势。 可是陆凝也只能前往商店买了一些武器和投掷物，她一点都不知道接下来的场景要面对什么。 “手枪、霰弹枪、燃烧弹、闪光弹、毒气弹。” 陆凝将武器给一名脑袋是个足球的侍从检查了之后，然商店的工作人员将四个箱子全都搬进了房车。 “这是钥匙，陆凝小姐。”足球把一串钥匙交到了陆凝手中，甚至附赠了一个和他的脑袋一模一样的钥匙链。 “我能问一下油箱里面有多少油吗？”陆凝看了眼房车。 “是满的，而且还有一桶备用，放在……”足球给陆凝示意了一下，“这里。” “你们经常这么大方吗？”陆凝又问了一句，开始试钥匙。 “这个我不会回答的。”足球发出一声轻笑。 陆凝耸了耸肩，打开后方的“房子”，看向里面。 不是特别整洁，应该是特别进行了一些做旧处理，值得注意的是这里虽然有一台电视，但是是那种笨拙的旧式天线电视，这么一说，似乎之前也看到房车外面有拉出天线的部分。 一些日常的衣服，风格也比较旧，但也还是陆凝的接受范围之内，却看不出任何别的资料。 “只有到了场景内，预定的东西才会为您补齐，您应该清楚。” “啊……我只是习惯性地先调查一下，反正不耽误时间吧？” 陆凝拉上了窗帘，将车壁的床铺放下，和身躺了上去，还挺舒适的。 “那祝您好运，陆凝小姐。”足球将房车的门慢慢关上了。 一片漆黑，很快，陆凝就看到眼前的屏幕亮了起来。 【即将进入场景，届时您将入梦。】 “知道了。” 屏幕跳动了一下，变成了大篇幅的文字。 【游客陆凝： 本次旅途为“魔女回归”，请于梦醒时分阅读个人笔记以取得相关信息。旅途时间为十四日，须在达成事件结局后方可选择返回集散地。 本次提示： 一、本次任务包含个人秘密，请谨慎保管个人秘密，泄露秘密的后果自负。 二、本次任务有游客必要的扮演要求。请依照符合人物的方式行动，并结合自身秘密完成角色扮演。 三、本次任务将产生由于个人秘密而产生的目标不一致。 四、请注意和场景中的人物沟通交流，他们将持有一些关键信息。必要时候选择拯救场景人物也许有助于任务进行。 五、可选任务不在必须完成之列，也不会因而导致扣分。 祝您旅途愉快！】 “又是秘密类场景……” 陆凝喃喃道，她也算是有些熟悉这一类场景了，那些秘密不亚于给游客们套上了一个枷锁，从而增加任务的难度。 她打了个哈欠。 “但是不是生存……也好……至少……不必……总想着逃命……” 渐渐地，陆凝睡着了。 她梦到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前的那场战争，那些场景是片段的，破碎的，却依然历历在目。她看着那些在死后选择了生的人毅然步上了又一次的死路，终结了那个他们认为不公的纪元。 但她也清楚，自己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一个仅由她想象组成的神殿上，似乎升起了无数璀璨夺目的灵魂，他们汇聚在天空，化为了金色的圆月，投下一道月光，在海潮之中破碎成了斑斑点点的辉迹。 月落，日升，云朵再次飘过灰色的天空，火车远去带起的隆隆声伴随着沙沙雨落，也让梦乡陷入深沉。 那座招牌都开始褪色的酒馆门前的酒桶散发出残存酒液的香醇气味，继续往前，则是一家兜售各种奶制品的商店，一名妇人甚至还在门口手工搅拌着奶酪。对面铁匠的煅炉熊熊燃烧着，清脆的敲击声奏响了又一次晨曲，然而他已经很长时间做的都是修补损坏农具的工作了。 面包店、布店……以及镇上唯一的一家诊所，医生振奋精神打开了诊所的大门，他当然清楚镇上的居民都很健康，这也许又是枯坐的一天，可他却很高兴自己没有客人。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三层的旅馆。旅馆门口有两个小姑娘正在玩耍，而内部一名面容憨厚的胡子大叔站在接待台那里，他的妻子刚刚购买了热乎乎的面包，为一家人，也为旅馆的住户准备起了简单但细心的早餐。 在旅馆紧贴外侧围墙的地方，停着一辆房车，有些旧，不过看得出还是稍微打理过的。在这个没有停车场的小镇上，最近也来了一些车辆，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陆凝醒了。 茶会·之二（复盘，可跳过） 白色的房间内再次迎来了客人。 程雾泠安静地翻看着手中书卷，莫惜人端着一杯红酒坐在五点的位置，给陆凝投来了一个挑衅的目光。 “那么这一次的茶会囊括的内容包括了【血灾】和【罪恶都市】这两篇。”陆凝没有理睬莫惜人的挑衅，打开手里的邀请函扫了一眼，“还有两个。” “我们到了。” 宁夜衣出现在了十一点的座位上，一杯绿茶端在她的手中，脸上依然是那样清爽的笑容。而紧跟着出现九点位置的是叶缇丝，她手里端着一个小碟子，上面是刚刚出炉的巧克力熔岩蛋糕。 “明明是茶会，居然不带一点喝的东西？”莫惜人瞥了她一眼。 “喝的难道不是找陆凝要就能有了？反正这里的规则就是想要什么吃喝随便想想就能得到。”叶缇丝打了个响指，“陆凝，一杯热巧克力。” “巧克力配巧克力，你这是什么搭配啊。”陆凝吐槽了一句，抬手给她手边弄出了一杯热巧克力。 “我很嗜甜的，只可惜正文内大概没什么机会交待。”叶缇丝在座位上做好，“那么这次就是血灾的全部阵容了？” “没错，毕竟是升阶，多叫几个人视角上也更清晰一些。”陆凝说道。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吗？我们可以开始茶会了。”宁夜衣喝了口茶，笑眯眯地说道。 “嗯。第四章，升阶考验，血灾。”陆凝打了个响指，桌面上就出现了那个山村的整体构图。 “首先从背景上大概解说一下吧。”程雾泠说道。 陆凝点点头：“可以，血灾这个场景总体来说就是由四只异常生物所引发的诅咒灾难，这种诅咒会随着血而不断绵延。血、月、湖、兽这四只怪物居住在城堡之中，除非自身遭受的污染达到了一定程度，否则连山顶城堡都无法看到。” “然后是四仪式。”宁夜衣跟着说，“秽血、水葬、红月、梦入。秽血仪式是血交付于它的属民的技艺，用来维持诅咒和扩展诅咒，正是这个仪式带来了最开始长寿村这个传闻，实际上就是依靠诅咒维持的不死之身。红月仪式是月留给月之族，也就是那些猪脸人的东西，能够透过月光对整个山村地区进行二次污染，洗脑一切活着的生物，使他们变成月的属民。水葬是湖留给那些鱼人最后的应对策略，用于对抗血和月的仪式所造成的污染效果，它是一种血脉纯化仪式，仪式完成之后能够将体内血脉全部替换成湖之族的血，而对外使用也是可以的。” “需要着重说明的是，梦入仪式实际上是湖所准备的另一个抑制方案，原本是湖和兽所控制，但在湖死亡之后，兽逐渐衰弱，这个控制权被血夺走了，并利用湖的尸体来维持着仪式的运转。这个仪式原本是能将人洗礼为和它们同级别的‘真神’的，而且持续时间无限，是血加上了这样的限制。”程雾泠说。 “毕竟血只想利用这个仪式来作为最后的反制手段。以免月出现什么暴走的情况，但是它并没想到程雾泠最后能察觉那流传在血脉里的诅咒，并进行最后的根除。”陆凝看了她一眼。 “那也要有人能先解决血才行，不得不说你在最后一战中对血造成的伤害比我想的要多得多。” “好，那么也该每个人讲述一下自己的时间线了吧？我自己在正文中都有，但是你们，尤其是莫惜人你，总该讲述一些东西。”陆凝看了一眼那个从正式讨论开始就默不作声的人。 “好。”莫惜人喝了口红酒，“我们最开始从监牢中逃出来之后，我就察觉到了一些问题。升阶的人数不在少数，如果这些人全都关在监狱里，哪怕只有一小部分越狱，肯定都会招来大量的搜查，而我们手上的那个伤口明显不同寻常。” “你对这种危险的反应倒是很敏锐啊。”叶缇丝勾了勾嘴角。 “我不相信任何好意，集散地给出的所有信息背后肯定都有陷阱，我只相信自己调查出来的东西。”莫惜人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不是吗？” “所以呢？之后你做了什么？”陆凝问道。 “我趁着事情还没闹大，偷偷返回了村子里面，找到其中看上去最好的房子，进去翻了点文件出来。”莫惜人说。 “嗯，她的行动比我早了不少。”程雾泠点了点头，“后来我和赵晨霜也进了一趟村子里面，只是发现的可用信息并不算多，村子里真正知情的也就那么几家，我们可能找到一块去了。” “所以外面嚷着追杀的时候，我正好就躲在某些人家里等着外面的混乱过去。我从那些资料中找到了有关猎人们的笔记，当村民们大部分被山上的人吸引走之后，我就绕路从另外一边进了山林。比较幸运的是我找到了一间猎人小屋，从那里的笔记上得知了不少东西，并且有了学习血术的基础。但是因为村民请出了猎人来搜捕，我没时间看更多东西，带着那本笔记就离开了。” “你比陆凝要早上那么一点。”叶缇丝说。 “早了很多。在我离开小屋躲避追捕后不久就撞上了钱万里，他发现了湖之族聚居的一处洞穴，正打算找个同伴进去查看，我们便搭了个伙。” “所以，说到这里恐怕有些人已经察觉了一件事……”陆凝瞟了一眼众人。 “莫惜人比我们早了一天。”程雾泠说道。 “准确来说，是比陆凝早了一天。我们去调查湖之族的洞穴时间已经比较晚了，所以恰好在那一次避开了第一次时间回转。我是不知道在我之前是否已经充值过几次了，但我肯定比你们早一次。” “是第一次。”陆凝说道，“如果从上帝视角来说，你的确是在第一次重置中就跳出了轮回。湖之族的所有洞穴，也就是月亮湖周围都有湖的血脉庇佑，轮回是由于兽留下的那龟蛇二兽所造成的，但是它们的力量还无法影响湖的血脉。当然，从场景内视角来说，在之后的人们聚集的时候曾经一度无法看到山顶城堡的人众多，也说明轮回的次数不是很多。” “说起来，也应该讲一下山顶城堡的问题。”宁夜衣看了看陆凝，“被污染程度的增加方式有很多吧？” “每一次重置都必然会增加，秽血仪式每次进行，无论是供体还是受体都会增加，被月之族的神术攻击会增加，修习血术或神术增加，听鱼人的歌声增加。除此之外，进行水葬或者梦入仪式都会直接使得你能看到山顶城堡。” “在躲过了重置后，我和钱万里就摸回村子附近侦查过，通过在猎人小屋留下的一些痕迹我们确信了时间重置的发生，但是白天纯血猎手门会外出打猎，不适合在周围停留太久。我们便向深山里进发，试图寻找这个场景的地图边界……反正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莫惜人抱起了胳膊，“然后我们就找到了一个月之族的聚落。那里人数不多，钱万里对他们的生活状态进行了分析，而我是直接敲晕了一个带了回来。通过那个月之族身上的东西我们知道了神术这个好东西，然后便试着学习来强化自己。但意外的是晚上月之族有实力的加成，那个月之族逃脱了束缚，并且给族人发了警告，虽然我们及时杀了他，也遭到了后续的追杀。” “对应的便是我们这里的第一天。”陆凝点点头，接过了故事，“在第一天的山上有人发现了蓝火，应该就是那时候月之族展开的搜索工作。当然他们也是不介意顺便抓一些落单的人回去的。” “在场景里月之族和村民似乎并不起冲突的样子？” “血和月一定程度上约束着自己的属民，毕竟冲突的结果是双方都有损失还得不到任何好处。”陆凝说道，“血无法完全压制月，月不通过红月仪式也奈何不了血，这就是他们尴尬的地方。” “说起来……兽呢？你说它衰弱了，但根本没看到它的影子。”叶缇丝问道。 “记得乌鹊看守的那个地方吗？如果在山顶城堡有人攻击那里并击败了乌鹊的话，就能找到兽的寝宫。也只有那时候兽才会惊醒过来，否则它不会对整个事件有任何影响。”陆凝解释道，“兽属于温和派，所以如果态度足够好，并且不是我这种杀了龟蛇的人进去的话，它愿意和你交流一下，也能稍微了解一些背后的事情，还有血和月的一些独门绝招。一般来说，血那个透过血脉重生的消息应该是从它那里问出来的。” “你们跳关了。”莫惜人说出了和场景里说的同样的话。 “那又怎么样？场景又不是打游戏。”叶缇丝似乎对莫惜人多有不满，总要反驳一二。 “好了，那么作为升阶考验的场景，这个场景其实和之前有所不同。”陆凝赶紧终止了她们的话，“升阶考验都有着易于脱离的特性，例如在这个场景中，可以通过秽血仪式解除自己体内诅咒后直接离开——尽管那样做多半是不可能升阶成功。” “但是能保住性命，这对于很多人来说就不错了。”宁夜衣说道，“无论如何，活着仍然是人们最需要考虑的问题，大多数人最后也作出了这样的选择。” “哼，那样还不如不来浪费这个钱。”莫惜人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么还有一个遗留的问题，向翼那群人究竟做了些什么？”宁夜衣不置可否，问了陆凝另一个问题。 “首先是鼓动了游客们反击村民，然后占领猎人小屋作为据点，推出秦照临作为明面上的人来控制整个团体。向翼的目光一直是放在想办法杀光村民这条路上的，他很清楚山顶城堡的危险性，如果我们不失败他就不会上来。但是他的手段酷烈许多，最后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才去截击了赵晨霜的计划。” “我记得赵晨霜是要在合适的时候中断红月仪式来对我们进行支援吧？”程雾泠问。 “没错，但是这个计划失败了，红月降临。因为此前向翼也已经从月之族那里获得了有关仪式的详细内容，他在察觉到屠杀村民进行得并不顺利的时候，便马上执行了这个后手。红月仪式最关键的是大量血堆积出来的场地，而那个时候发生在村子和周围的情况恰好符合这个条件。在赵晨霜中断了她的仪式时，向翼直接接手了，引发红月来做最后的全域毁灭。因为月在那个时候已经死亡，红月所带来的就是完全的精神破坏，而他只要带人提前逃离就能坐享其成。” “不过，月已经死亡这件事应该不在向翼掌握的情报之列。”宁夜衣说道，“他也没料到红月因此威力下降了不少，最后还需要有人来收尾，让程雾泠拿走了最大头的那部分分数。” “是的，这就是血灾的全部。” 陆凝端起香草茶：“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这个场景内留下的谜并不多，我想只要了解一下背景之类的就没问题了。” “幕间。”程雾泠点了一下手里的书卷，“我们之后的那个游戏也可以在此解释一下。” “呵呵，莫惜人，要不要给个解释？”陆凝将目光转过去，看向莫惜人。 “解释？啊，确实，这个规则确实还有一个我没讲，那就是死者需要翻开身份和职业这件事。不过当时你们不是也玩得挺开心的吗？所以翻不翻也没什么区别的吧？” “翻不翻身份可是两个难度。”宁夜衣说道。 “那么……简单来说一下吧，这一场游戏是因为我们没当作单纯的杀人游戏来玩。”陆凝瞥了一眼程雾泠，“某些人在里面刻意掩盖一些个人特色。” “毕竟有一个明显带着敌对身份的人，为什么不防？这又不是什么亲朋好友之间的休闲娱乐。”程雾泠抬眼看了她一眼，“你来直接讲解吧，上帝视角的意图分析比较准确。” “好吧，防卫军三人，隐士程雾泠、疯子莫惜人和村长赵晨霜，间谍三人，樵夫我、医生向翼和猎人叶缇丝，最后村民是农民宁夜衣和教士莫怜人。”陆凝在空中标记出了八人的身份、职业和座位顺序。 “首夜五人吃刀。” 红色标记出现在五个人的头上。 “向翼是医生，洗去了自己的击伤标记。他受到的攻击来自于我和叶缇丝，合计三击伤，此外，向翼击伤了程雾泠，赵晨霜击伤了我，宁夜衣击伤了莫惜人，程雾泠击伤了叶缇丝。这就是第一夜的刀型。” “基本是在乱打。”莫惜人说道。 “总之先打自己看不顺眼的，确实是在乱打。”宁夜衣点头说道。 “那你看我不顺眼咯？” “很显然是这样。” “……进入白天，程雾泠你不讲讲自己的心理？” “正如你们所说，大家都不熟悉这个游戏的前提下，第一天很可能乱打，而在这个基础上，向翼不吃刀几乎是不可能的，大概率两刀以上。而铁匠的护甲只能挡一，我直接诈他医生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程雾泠耸耸肩，“反正我是不相信那时候别的医生会专门去洗他身上的标记。” “至于身份问题……”莫惜人跟着说道，“我靠着疯子的身份起手找赵晨霜其实就是随便找了个人而已。但是赵晨霜的发言中完全没分析这个问题，要知道这种局面下前期组团才是危险的，可她一句撇清关系的话都没说。那么我基本上可以断定她默认了我的说法，而我既然不是村长，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是村长，她验了我。” “这时候你们两个就已经暗中结盟了吧？所以赵晨霜，不来说说你的心路历程？”陆凝拍了拍手。 赵晨霜的身影出现在了墙边。 “村长验人有什么需要讲的，莫惜人是提出游戏的人，我第一天验她这个最熟悉游戏的没问题吧？然后第二天验最危险的程雾泠，这两个碰巧都是我队友，只要递个暗号后边不就是随机应变？” 她依然是一脸傲气。 “第二天你验程雾泠，但是出刀向翼的可是四个。”陆凝抬手列出了第二天的刀型，“向翼四，莫怜人二，程雾泠一。向翼受到来自赵晨霜、莫惜人、程雾泠和莫怜人的攻击，他自己攻击了程雾泠，而叶缇丝攻击了莫怜人。” “所以你还真的没出刀？” “总之，第二天向翼吃四刀死。”陆凝说道，“我当然不会在那种时候随便出刀，身份又不确认，医生一死万一命中自己人怎么办？” “你不是发言的时候一直盼着他死的吗？”叶缇丝瞪了她一眼。 “哈哈哈……” “笑什么笑！还有程雾泠你对埋下的四个职业怎么判断的？” “在场已经表明的牌，包括我自己知道自己是隐士，医生和教士出场，疯子和村长大概率在场，前两天的刀型是一天散刀和一天集中刀，铁匠依然不放护甲有点奇怪，所以排除。陆凝有可能是樵夫，死了一个人的情况下还能比较激进的不是猎人就是农民，所以叶缇丝可能是这两个身份之一，毕竟只有这两个能赚刀。同理宁夜衣这一天也开始变得有点积极了，跟着前面的发言开始针对村长。”她看了一眼宁夜衣。 “是的，表现得有点急躁了，如果我攻击性隐藏得好一点说不定能抗几刀先出农民的双刀。”宁夜衣点了点头。 “总之就是这么随便猜猜，当然了，老兵也有可能发言激进，毕竟血厚……可是在第三夜猎人双刀在手的时候他恐怕也不敢这么积极挑衅，以免突然暴毙。所以我就排除了几个概率小的。” “你们的身份是怎么认的？”叶缇丝又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点出了村长的问题？赵晨霜那个时候暗跳村长，我在接应，赵晨霜问出那句攻击向翼的四个人是谁的时候就已经在找队友了，同时还点了佐证。”莫惜人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她单点陆凝和程雾泠出来，然后把攻击意图随便扔在个不是重点的宁夜衣身上，在此之外的人都已经被她排除在分析范围之外了，找队友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吧？” “陆凝说她没出刀，无论她是什么意思，至少明面上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程雾泠说道，“那个时候我并不能确定她们两个究竟是防卫军还是间谍阵营，毕竟如果死的向翼是防卫军也有可能。” “等下，这样来说的话，难道你那番话的意思是……”叶缇丝猛然醒悟。 “嗯，程雾泠并不能判断友军是谁，但是她能判断出对方知道友军是谁。”陆凝说道，“所以她的发言目的是反过来的，不是自己去找到自己的阵营，而是让那些同阵营的人跟随自己。她白天推人这种随便聊两句就可以，关键在于晚上刀一个具有很大威胁的激进派这句话，暗示自己的队友跟进。” “但是我们搞砸了一点，就是程雾泠本身的仇恨值在桌上仅次于向翼。”赵晨霜摇摇头，“否则白天能成功分票的话，我们也不需要白天就跳阵营帮她平票，还能多藏一个晚上。” “这是不可抗力。”程雾泠说。 “总之结果就是白天平票，然后赵晨霜和莫惜人按照程雾泠的话晚上三刀叶缇丝。”陆凝划出了第三天的刀型，“村民没动，察觉莫惜人是疯子白天走不掉，我和叶缇丝三刀也淘汰了她。” “漂亮的追刀。”程雾泠对叶缇丝点了点头。 “接着要做的事情就是控制所有人的伤势了，人数少的时候，樵夫能够比较清晰地了解场上的受伤情况。我几乎能够确定每个人身上的标记有几枚，当然，我当晚和赵晨霜一起刀莫怜人是必然的。”陆凝挑了挑眉毛，“第四晚宁夜衣和莫怜人同时落刀赵晨霜，她被击伤两刀。至此，我有一伤，赵晨霜二伤，宁夜衣一伤，莫怜人三伤，局面基本算是在控制之下了。” “均势场。”程雾泠说道。 “是的，因为赵晨霜不知道自己几伤，但我知道。一比一比二的局面下，我和她不得不暂时联手对付村民，我只要明示将必定积累了最多刀伤的莫怜人晚上刀出，白天票宁夜衣，至少保持不败。” “甚至你还试图夺取胜利。”莫惜人说，“你在最后那天依然试图让她们两个攻击赵晨霜，暗示刀数不够。但是宁夜衣察觉了这个问题。” “无论怎么样村民基本都赢不了了，如果我们刀掉赵晨霜的话，那么陆凝会因为敌对阵营全灭，我们这边只剩下我一个而取得胜利，只有让陆凝也被击伤到三，结局才有可能是平局。”宁夜衣点了点头。 “于是就形成了第五天的刀型。”陆凝摆出了最后一天的标记，“宁夜衣和莫怜人刀了我，赵晨霜给了莫怜人最后一下，而我给赵晨霜补了第三伤。这样早晨便是我和赵晨霜三伤，我们两个必然会先投出伤势最轻的宁夜衣，然后晚上互相刀死对方。这个游戏的整个过程就是如此。” “那么我的事情也结束了，回见。”赵晨霜摆了摆手。 “不多留留？”陆凝问。 “我没兴趣参加下一场讨论。” 说完，她就消失了。 “好吧……那么进入罪恶都市的章节，我们也得请两位新朋友过来。”陆凝看了看程雾泠，“要是我说是你哥你会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他只是登场了那么几次，而且中途退场，你根本不会请他。” “我还想看看你的表情能有什么变化呢……算了，叶奈，赵汐华，久等了。” 空气中传来了两声爆鸣。 “哦呀，幸会，各位。”赵汐华出现在十一点的座位上，手里捧着一杯加了很多牛奶的红茶，面带迷人的微笑。 “陆凝！我来啦！” 在陆凝右手边，两点的位置落座的是十文字叶奈，她依然是那样兴高采烈的样子，甚至还跳过来和陆凝拥抱了一下。 “好了好了……” “嘿嘿，这可是我的主场，我也就出场这么一次，当然得热烈庆祝一下。”叶奈松开陆凝，返回了座位上，面前立刻出现了一壶清酒和一碟章鱼丸子。 “你这饮食习惯和外表不符啊……”叶缇丝看到这个食谱忍不住说道。 “我当年是街头打群架出身，打完架和兄弟们找个摊位吃吃喝喝不是正常的吗？”叶奈用签子扎起一个章鱼丸子，笑嘻嘻地说道。 “赵汐华，怎么样？”陆凝看向另一位客人。 “随时可以开始哦。” “那么，罪恶都市的情况是这样的。” 逆卡巴拉生命树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事实上这个场景因为前后的区分，需要应对的考验也是不同的。如果在十五天之前脱离，那么主要需要应对的是对整个都市怀有仇恨的牺牲者俱乐部以及来自自身身份背景的危机。而在那之后需要解决的就是二区管理人冈克对里苏佛的唤回。而后一项几乎是必定造成整个城市毁灭的灾害，虽说场景内有善后人员存在，那也是游客需要做到某些固定条件才会动手的。” “说的是空想吧？”程雾泠翻了翻书页。 “没错，空想基本就算是对游客行为的一个保险措施，如果失败了的话，她会尽量将里苏佛的污染留在这个城市区域之内，而我们算是半成功了，她便直接动手驱逐了里苏佛的灵魂。” “这一卷很符合二阶场景的特点，那就是散点化。”赵汐华微笑道，“游客们不再像一阶那样有个共同的奋斗目标，而是各自拥有一些信息，一些身份，和一些目的。即便在不是秘密的场景中，这一类情况也并不罕见。” “所以才必须把你和叶奈叫过来，因为你们两个代表的两条线和我几乎没有交集。”陆凝看了看两人，“谁先来？” 赵汐华看了看还在组织语言的叶奈，有些失笑：“那么就让我先献丑好了。” “好的好的。”叶奈忙不迭地说道。 “我走的这条线基本上是在彼得·夏洛的手下工作，借助他的势力度过前期。” “听上去比茉拉要多管不少事情。”陆凝说道。 “毕竟彼得·夏洛在一些场合还是需要亲自出面的，他也更加喜欢自己来处理一些事情。这个人很自负，因为他的能力关系，其实对我们这些打工的也挺看不起的。” “结果你就杀了他。” “没错，过了前期他就没用了，反而会变成我们的阻碍。” “虽然你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我可是知道你为了杀他处心积虑地准备了多久。”陆凝轻笑了起来，“你设法获得了他能力的一部分，然后去摸索他能力的弱点，并完成设计……” “Lucky Boy就是这样一把符合我要求的武器。我将它的特性改装到了另外一把枪上，让他亲手安排好自己的死亡。”赵汐华浅啜一口红茶，“罗瑟斯演得也很到位，甚至让彼得认为那把枪就是Lucky Boy本身了，最后开枪的时候他才没有怀疑。” “但是那把枪不是很多人尝试改装都失败了吗？”宁夜衣问。 “是啊，而且我不怎么懂枪械改装。”赵汐华点点头。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用他给我的预知能力啊。我只要思考某种行为，就能得到对应的结果是如何的，这样一来我就算对枪械一窍不通，按照所有成功的结果去做就可以了。” “那么具体介绍一下你这条线上能够知道的东西吧。”陆凝说道。 “好……我们大约是第七天左右的时候开始参与八区的各种上流酒会，然后第九天成功取得了彼得·夏洛的信任，我成为了他的代理人。借助这一层身份，我在两天之内就取得了另外几个区的大部分人员名单，并且获悉了几个区块之间隐隐透露出来的不和关系。在明确了自己的定位之后，我们就先挑了个软柿子，也就是牺牲者俱乐部开始动手。” “嗯？我记得……牺牲者俱乐部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因为他们的几个分部被我悄悄拔了，那几天新闻上都是哪里受到袭击的消息吧？其实都是牺牲者俱乐部的据点，他们必须出来声称自己为此负责，否则就是将曾经的行踪完全暴露在普通市民严重。这座城市里的超能力者可是不会顾忌收拾一下他们的。” “十五天之前你就是在干这个？” “也算是一种造访了，不是吗？我们也挑起了对方的火气，让他们的精英战斗成员突袭了八区，作为一种报复这实在是太肤浅了一点，所以我安排了那一出戏，力求在十五天之前摸清楚这座城市里反抗势力的水平。” “结果呢？” “太令人失望了，一个格瑞德就把这群人全都吓退了，还杀了一个。弄得我不得不亲手暗杀了格瑞德，稍微削弱了一点八区的战斗力。” “你杀了格瑞德，彼得不会找你？”莫惜人质疑了一句。 “时间，我当然要考虑时间。”赵汐华晃了晃手指，“那时候各方矛盾都在激化，一区的那个什么计划也正在进行到紧要关头，彼得根本没时间去顾及格瑞德的死亡。而且陆凝她们触及里苏佛的遗物后，彼得就一直在试图和另外一些区域管理人取得联系，他也很焦躁，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在管理人中顶多排行中游。” “管理人确实能力都很可怕。”叶缇丝说道，“这群人其实就不是让人去对付的，除非你拿到源质之恶。” “还得会用你的超能力。”程雾泠补充。 “在那之后，他终于有时间回来解决我们的问题时，就轮到我们解决他了。说真的，我这一场完全是冲着完成任务去的，行动相当功利，甚至都没接触过特殊游客，所以讲出来也并不是非常有趣。” “叶奈你呢？”陆凝扭头。 “我……其实很多时间都是按照风间的指示在行动。五区管理人的能力实在不太好应付，我宁愿面对那些正面战斗力强的也不想和这种认知干涉类的对上。” “很可惜只有真的遇到了才能反应过来。”赵汐华遗憾地摇摇头。 “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和风间汇合了，我们之前合作过，所以我很信任她。风间是特殊游客，她了解的东西比我多很多，我就按照她的说法帮她打探别的特殊游客动向，同时也完成自己的任务。后来就碰到了陆凝。” “刺杀我。” “我不知道你是游客啊！”叶奈叫了起来，“当时我不是立刻收手了吗？而且凭你的本领我也不一定能刺杀成功。” “真要打起来当时我是容易死在你的手上的，幸好你没那么多敌意。” “总之……后来我带着风间姐来见了见陆凝，她告诉我可以信任你，听你的意见行动也没什么问题，所以我就跑过来了，毕竟风间姐平时躲在门的内侧不能时刻露面。” “但是她依然在对你下各种命令，对吧？” “她应该有自己的难处。” 陆凝微微点头。 “陆凝，特殊游客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叶缇丝问道，“虽然能猜出一些来，但是也不能全都了解。” “最终目标是成为一个区域的掌控者，当然这是可以选做的任务。如果能够淘汰其余的竞争者，他们还能获得额外的分数加成。此外，我们这些普通游客的同盟和生存率也计算在他们的任务当中。所以要挑选能活下来的盟友才行。” “因为风间姐的身份本来就是五区，她也将目标定在了五区上。只是因为管理人的问题我们的调查总是不尽如人意，后来才开始试探其余的区域。也许是我们施加的压力太过了，终于引起了反弹，五区管理人亲自出手……” “你们似乎错过了薇茵这个关键人物很久。”程雾泠说。 “确实，薇茵这个人和两个区域搭得上线，而且其中一个是关键的二区管理人，如果尽早和她建立联系其实是可以先调查清楚二区这边问题的。毕竟冈克并不会将自己的行为也抹去，他只是把里苏佛的历史模糊掉了而已。” “冈克的目的就是让里苏佛回来？”宁夜衣问道。 “没错，很单纯，所以才难办。只要不阻止这件事，他就不会成为敌人。但一旦有所妨碍，他就会使用那个空洞编年史的能力将一切都铲除，所以阻止里苏佛降临其实是个非常难以完成的任务。” “狂信徒。”莫惜人总结道。 “叶奈只是不幸被波及到了而已，她如果跳出来，也要面对最后的灾难，我没有信心在在那种环境下保护任何人。”陆凝说道。 “没关系，也只是到了那个程度了，而且我不是留下了足以杀死他的伤痕吗？借助你的手报仇了也是不错的。”叶奈不太在乎这个，“而且在集散地里，退场也意味着少受点苦。” “我倒宁愿你还活着跟我们一起试试升阶考验。”陆凝诚挚地说，“你真的不应该死在那种地方。” “没有应不应该，陆凝，用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的话来说，只是缘分到了，只是缘分结束了。” “……那人是谁啊？” “我像你和我告别这样告别了她。” “抱歉。” 过了片刻，陆凝才回到正题上。 “罪恶都市许多事情都是必定发生的，安息日，以及之后一区和九区的联合宣言，战争爆发，冈克对里苏佛的召回。这一切都是几乎必定发生的事情，而游客们也很难在既定日期之前杀死关键人物来解除事件。但其中变数很多，如果我们能早一点做些准备，也许事情会有更多转机。” “但你们不可能做到。”赵汐华说，“二阶场景已经不会给你们提前告知太多东西了，主线也一点都不清晰，我便是舍弃了一部分主线的收益专注任务才能维持收益，而你……已经做得不错了。” “是的。”叶奈附声。 陆凝叹了口气。 “那么这次茶会就到这里吧，请大家享受剩下的闲暇时光。” 她重新为杯中加满了香草茶。 1 开幕 “这算是……体验过高中时期，又给我一个成年人的体会机会？” 陆凝往镜子里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明显成熟了许多的自己，年龄大概已经到了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高挑，穿着一件棕色的针织衫，一旦严肃起来还挺威严的。 大概熟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陆凝转身开始打量房车里多出来的东西。 不外乎是一些瓶瓶罐罐，研磨用的研钵，一些研究记录，在这些东西中间，一本笔记本上的乌鸦标识相当显眼。 她伸手摸了一下口袋，不出所料，手机这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东西已经消失了。 “好吧……原始一点也好。” 陆凝拿起了笔记本，翻开，阅读起这次任务的指示。 【你是一名优秀的药理学专家，在你的领域之内，年仅二十七岁的你便已经取得了卓著的成果。伴随着在药物学上的不断前进，你逐渐感觉到这个领域在现今技术的限制下已然无可进步。在重复了大约一年对此前发现药物的微调之后，你终于开始厌烦，并试图寻找这世上并不存在的珍稀药物来进行研究。 一个月前，你收到了一名在之前的研讨会中认识的朋友，同在学术圈内的利马给你发来的邮件。他声称自己在马尔科斯海岸东侧的一个名为白湖镇（White Lake）的小镇发现了当地一种名为魔女之心的新型植物，并发现这种植物具有对大部分病症的强力治疗效果。“这种药物很可能打破我们如今对医学界药物针对性的准则！”他这样说道。 你在随后收到了第一份利马的分析报告，当你验证过报告的准确性后，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收拾好行装踏上了对这种植物的探索之旅。 在本次场景中，赋予游客陆凝的额外提升（提供人物扮演所必需条件，将不在场景结束后回收）： 药理学：你拥有该场景内丰富的药用植物辨认、药物配置和医疗本领。你可以认出除魔女之心以外任何具有药用价值的植物。对于基础病症，你所携带的药物储备能够进行快捷而迅速的治疗。你非常熟悉针对一般伤情的处理，如果有手术台条件存在，你可以完成一场也许会留下隐患，但行之有效的断肢缝合手术以及同级别以下的手术。 枪械使用：独自旅行所必备的枪械保养、射击、弹道学等一系列知识，能够依据弹孔等信息辨认出枪械类型、子弹型号、射击方向和角度（三十米之内精确）。但驱动这些经验需要你实际的射击本领作为后备。 削弱毒素：你对于毒和疾病类的抵抗能力远胜于普通人，在使用特别配置的药物之后，在一定时间内将完全免疫三级别以下毒素和疾病侵袭。该项特质将会在场景结束后保留，但必须使用药物辅助而非常时存在。 本次任务： 一、在白湖镇取得与魔人有关的线索（0/3） 二、找出并杀死存在于白湖镇的六名魔人。 三、完成自身的个人目标。 四、（可选）找出并解决产生魔人的根源。 五、（可选）在湖边小屋度过一晚，即晚间七点至早间七点时间段内任意连续八个小时。 六、（可选）完成自身的个人秘密目的。 属于游客陆凝身份的个人秘密（仅限个人了解）： 一、你精通药理，意味着你同样了解这个世界上的各类剧毒药物。从利马的报告中你察觉了他没有了解到的魔女之心的一些类似毒药的性质，而你打算将其据为己有，为此，要阻止利马成功研究魔女之心。 二、在你的行业内存在着一位令你非常厌恶的人，他的名字叫夏心河。你的很多药物研究项目项目都被该人以耗资过大而拒绝了，你认为他完全不了解自己研究对于医药发展的重要意义，这样尸位素餐的人应当除去。碰巧的是，你了解到他和他的夫人正巧因为什么目的来到了白湖镇。 三、你开发了一种药物，这种药物现在处于半成品阶段，它拥有强力的麻醉、愈合、提升人体素质的效用，同时也具有很强的致幻、遗忘、成瘾特点。你期待着使用魔女之心的特性将这种药物完成。 四、你听说有一批警察伪装成了普通游客来到白湖镇调查什么事项，虽然你衷心希望此事和你无关，但作为一个有着自己强烈目的的人，你要注意这些警察的动向，必要时排除干扰也可以，因为这个小镇的治安仅仅由一个七名警员组成的警局来管理。 请注意保护个人秘密，并时刻注意外来恶意，正如警察不知道你会暗中警戒他们一样，你也不知道自己的行踪被何人掌握。 进入白湖镇旅馆，在那里你可以和其余的游客碰面。 ……】 ================== 陆凝慢慢翻动着那本笔记本，这一次场景详实地记载了自己身份的履历，包括性格、行事作风，大部分和自己还算是吻合，所以这个角色扮演的难度不是很大。 这是她第一次接取这种有扮演需求的场景任务，根据之前看过的档案记录，类似的场景其实并不少，而这个扮演也并不是要求完全如同电影一般，只是对于在人前的性格和行为模式上有一定的要求，游客自己能掌握的权限还是很大的。 这种场景的隐藏危险在于，熟人和各怀鬼胎的秘密。 熟人就不用说了，很多人会在认识的人面前放下戒心，从而脱离原本角色的性格给出过多的私人信息。这原本顶多是扣一些分的事，但是牵扯到第二项，这类场景中的秘密可不像之前只要守住就可以了，那些切实要做的任务也必须按照原本人物的行为习惯来进行。 翻阅笔记完毕，陆凝将它扔进衣橱，然后取出一件米黄色的夹克套上，走出了房车。 气温正是金秋时节，天空中有蒙蒙小雨，但太阳依然升起，逐渐照亮了天空，看样子雨水在不久之后就会散去了。 陆凝走进旅店。 “欢迎！请问是想要住店吗？还是想要用餐？”老板热情地招呼道。 “早餐。” “如果是非住客的话要在我这里购买餐券，可以吗？”老板马上问。 “当然。” 陆凝拿出两枚硬币扔到柜台上，老板马上从下方取出了一块木牌，伸手指向餐厅：“请在那边等待片刻，我的妻子会为你送到桌前的。” “谢谢。” 陆凝推开了餐厅那同样有些陈旧的木门，意外地发现这里还挺大的。 六张方桌摆放在中央，而周围也有矮桌、长椅和小圆凳。注意观察的话会发现除了方桌和配套的椅子以外，其余的桌椅都不是同样的造型，只不过同为木制品的它们经历了很长的岁月之后已经和这家旅店的周围融为了一体，看上去也没那么特别。 餐厅里已经有人了。 最靠近门这边的方桌前坐着两个金发男子。一名牛仔打扮，样貌成熟，帽子被放在桌上的手边，身体微微后仰，一只手搭在椅子背上，背对陆凝。另一人在他对面，穿着花格子衬衫，神情严肃，年龄稍微年轻一些，不时会看一眼手上的手表。 “啊哈！”牛仔听见了背后的动静，脑袋侧了过来，“一位……女士！至少我们这一趟惊险的旅途不至于那么无聊了不是吗？” “卡尔，对初次见面的人要保持礼节。”花格子衬衫站了起来，向陆凝很郑重地微微欠身，“我为我朋友的失礼向您道歉。我的名字是罗伯特·乌里，很高兴认识您。” “我叫陆凝。”双方的语言并没有什么障碍，这让陆凝有些奇怪。 “卡尔·埃加罗，美丽的女士。”牛仔也站了起来，拿起帽子压在胸前，“请原谅我的随意，因为这个早晨实在是有点无聊。长话短说——女士，我们是乌鸦，我们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同意吗？” 他这样直爽，倒是让陆凝稍微松了口气。 “我以为又要互相试探很久才会接纳对方。” “要我说，那都是没必要的防备。一个秘密狩猎的场景，当然需要我们团结一心，而预先试探之类的手段纯粹是浪费我们本来就宝贵的时间。”卡尔将桌子旁边的椅子拉了出来，“我们的同伴大概还在阅读自己的身份惴惴不安，女士你不介意的话，现在是品茶时间。” “你刚刚说时间很宝贵。”陆凝点点头走过去坐下，并打趣了卡尔一句。 “没错……没有什么时间比起和一位女士愉快相处更加宝贵了。”卡尔看了一眼餐厅的门，“我已经闻到面包和果酱的香味了，这次回去我会给这家店的服务评个满分的。” 果然，很快门就打开了，一名看上去很和蔼的女人端着一个托盘走进了餐厅里，托盘里放着烘烤过的面包、新鲜的蔬菜沙拉，堆在一起的煎蛋和熏肉，奶酪，黄油，还有一罐牛奶和一瓶果酱。 “还真是丰盛啊！夫人，可不要告诉我这些都是给我们的，我的胃还没大到那个程度。”卡尔半开玩笑地说。 “先生，这只是第一批的早餐，您可以取用自己想要的部分，但请务必不要造成别的客人困扰。”女人微笑着将餐盘放在了他们的桌上。 “当然，我想夫人也该给那两个可爱的孩子准备一份，毕竟吃饱了早餐才有一天的力气活动不是吗？”卡尔笑道。 “已经准备在炉子上了，多谢这位先生的关心，愿你们能享用美好的土地赐予我们的食物。”女人微微弯腰向三人致意，然后离开了餐厅。 卡尔笑了笑，起身走到餐厅一角的橱柜，拿出了三套餐具，分给罗伯特和陆凝各一套，然后举起餐叉扎起了一条熏肉。 “老实说，我很久没吃过这种纯手工烹饪的食物了。” “你应该想想那是不是和你懒惰的习惯有关。”罗伯特取过两片烤得香脆的面包，用餐刀非常有顺序地将黄油、果酱，沙拉等一层层抹上，排列整齐，做成了陆凝见过的最标准的一个三明治。 “你们两个认识了很久？”陆凝也拿过面包开始涂抹东西，带着探询的意思问卡尔。 “轻松点，好姑娘。虽然这里是二阶的场景，可也没必要认为随时都会有个魔鬼从阴影中冲出来。没错，我们认识了很久，久到我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你呢？没有和朋友一起吗？” “我不觉得和很多人一起进入是个好主意。”陆凝咬了一口面包，麦香混合着果酱的甜味和黄油中那一丝咸味，在口腔中慢慢滚动，带着一种朴实的美好。 “就像是吃下了一口秋天，没错吧？”卡尔的餐叉上换成了一块面包，“我喜欢这里，有种回到了家乡的感觉。你明白吗？那种原始却充满活力的地方真的很令人放松。” “但我们可不是来放松的。”罗伯特说出了很煞风景的话。 “嘿，你这样的家伙永远不懂我的浪漫。哦？听起来有人来了。” 的确，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很快，新的来人便走进了餐厅。 “哇啊啊，你们是在吃早餐吗？” 一名个子娇小的少女站在门口，对着三人露出了新奇的表情，她身上的装束一看就是生自富贵人家，而身后跟着的两名保镖更是证明了这点。 在少女的身边，则是一名身穿探险家服装的男子和一名着装风格和她类似的少年。 “闻到这个香味真是唤醒了我的胃。”探险家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和路上遇到的朋友打个招呼，对吗？” “是，余先生。”少年马上往前走了一步，向卡尔、陆凝和罗伯特都行了个礼，“三位早安，我的名字叫罗楠，这位是我的姐姐莎莉。余归亭先生是我们聘请的旅行顾问，很高兴和你们认识。” 探险家余归亭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卡尔也同时大笑。 “年轻人还是太过紧张了，一个不算常见的场景还是让他们束手束脚。”余归亭将头上的探险帽摘下，“按照自己性格扮演就好，没必要掩饰游客这件事，大家都清楚。” 罗楠松了口气，而莎莉已经跑到了桌前，拿起了一块面包。 “小姐，当心有毒。”两名保镖中比较年轻的那个急忙拦阻。 “小彭，你没见到这几位已经在用餐了吗？”另一个保镖无奈地说，“现在应该问问这个早餐是否是为所有客人准备的才对。” “放心放心，这是自助，完全手动的早餐时间。”卡尔潇洒地摆了摆手。 2 齐聚一堂 有钱人家的子弟，莎莉和罗楠。特聘的旅游指导，其实也是兼职导游的余归亭。保镖冯晖和彭陌容，专门负责两位少爷小姐安全。这应该就是集散地赋予他们的角色了，而就陆凝所见，他们的“扮演”到底包含了多少真实成分在里面也是存疑。 这种即便互相谈笑却依然陌生的感觉，也是这个场景的困难之一。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谈话声，来人换了好几种语言，是一个清亮温润的男性声音，最后才成功和店主沟通了。 这一批又是五个人走了进来。 第一个人是个学者打扮的男性，大约三十到四十的样子，戴着一副眼镜，模样很有书卷气，刚刚也正是他和店主沟通来着。进入餐厅后他也没有遮掩自己的游客身份，而是很直接地自我介绍了。 “各位好，我的名字是浅山清太郎，在这个场景里是学者，有很丰富的地质学知识，如果有什么能让我帮忙的请尽管提出。” “这么说来，我们好像还没介绍一下自己的职业来着呢。”卡尔瞥了一眼罗伯特，咧嘴笑道，“我是个警察，也是个牛仔，正如你们看到的这样。你既然是知识分子，我肯定会把你作为优先保护对象的。”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浅山清太郎谦逊地说。 而他身后的人则让陆凝的瞳孔微微一缩。 “藤井雪音，一名侦探。” 和之前集散地时的那种开朗完全不同的，甚至令人怀疑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藤井雪音冷淡地自我介绍，反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了每一个人，加上她的自我介绍，那一霎时每个人的反应都是戒备了起来。 “哼。” 藤井雪音插着兜走向了里侧的方桌，靠在桌边不说话了。 “一位冷美人，不过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包容各式各样的美人，哈哈哈。”卡尔适时地插科打诨冲破了刚刚出现的尴尬气氛，而陆凝却忍不住再次扭头看了藤井雪音一眼。 如果不是长得也完全一样，她真的不敢确定这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紧接着自我介绍的是两个学生年龄的女生，当然，游客在这个场景里的外貌年龄和实际水平完全做不得准。 “衫山璃绪，我是一名标本收藏爱好者，无论是昆虫还是植物都是我喜欢的！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白湖镇是否存在能补充我的收藏！”一个留着蓬蓬头的女生兴高采烈地自我介绍。 “我叫……稻原绫乃，我是一名作家，这次是听说了这里的传闻，来取材的。”另一个女生则是姬式长发，性格也内向许多，却也不难交流的样子。 最后则是一位成熟的大叔。 “立川亮。我负责保护她们的安全。”他指了指两个女生，“在下的武艺还是值得信赖的，诸位如果遇到困难，亦可拔刀相助。” 他的腰间系着一长一短两把刀，这也让很多人眼前一亮。 如果在别的场景还难说，但是这个场景里，集散地会配备和角色相称的技能，所以立川亮宣称自己武艺好那可能是真的好。 这批人进来之后，很快那位店主夫人就端来了第二批制作好的早餐。陆凝此刻思绪纷杂，只是偶尔会看藤井雪音一眼，发现她几乎没有进食，只是冷眼旁观着厅里的众人，导致距离她最近的彭陌容一脸压力巨大的表情。 下一组游客在安定了大约十分钟后到达，这次是四个旅行者。 “还真是没发现这里居然有个小镇！” “地图太旧了，我们应该买那份比较新的……” “薛二哥，咱们可是没那么多钱。” 来到这里的四个人都是正值壮年的男子，样貌比较粗豪的一个叫曲祀源。四个人是结拜兄弟，他是老大，不过并没什么架子。个子最高，有些瘦的一个叫薛逢春，看上去是四个人里面比较注意打理自己外表的一个，排行第二。老三是一个很有军人气质的矮壮男人，名叫仲飞鹰，一身小麦色的皮肤，神情沉稳。最后一个叫潘海树，因为最年轻所以看起来比较活跃，很快就和卡尔等人聊天聊得火热。 但这都是假的。 陆凝小口喝着牛奶，以掩饰自己的目光，她是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哪些属于演技哪些是本色出演，至少就目前来看，他们每个人在不掩饰自己游客身份的前提下也没有任何破绽表现出来。 藤井雪音的出现更是让这个疑问永远找不到答案，既然她能扮演一个和自己性格完全不同的人，那别的人里面又有几个…… 一声尖叫打断了她的思绪。 “客人！您没事吧？” 外面传来店主夫人惊慌的声音，回应的则是一个软绵绵的女声：“为什么……这里……有个桶……” “对不起，这只是作为装饰用，我们马上就把它移走，客人您需要看医生吗？” “唔……医生……”女声还有些不太清醒的样子，卡尔马上起身走出去看了一下情况，很快便搀扶着一名看上去十分娇弱的少女走进了屋子。 “女士，我想比起那些苦得令人难以下咽的药物，还是一杯牛奶配上清晨的阳光更适合您。”卡尔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牛奶，少女伸手接过捧在手心，向他道了谢，这才看向餐厅里的众人。 “大家……” “大家是一样的。”卡尔扬了一下手，“不知可否知道您的芳名呢？” “秋……秋依云，我是个自由职业者，一般靠手工艺品赚些旅费……”秋依云。 “您的姓氏和现在的季节真是完美相配，相信您一定会忘掉今天的不愉快。”卡尔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个小插曲之后不久，陆凝又看到一个令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集散地钦定演技不过关的人。 她带着一副护目镜，一身利落的猎装，一杆猎枪背在身后，看上去潇洒又帅气，而进门之后第一件事她就是向店主打听在这里有没有卖东西和购买子弹和汽油的地方。 而这位利落的女子走进餐厅看到那么多人后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爽快地抬手在眼前一划。 “早安各位，我叫祝幽，是个立志游遍名山大川的旅行者。既然在这个小镇相会，说不定要相处一段时间了。” 看上去直率的人很快受到了屋子里讨论最热烈的那一批人的欢迎，而祝幽和这些人的交流也完全没有一点此前所见的懦弱，神情态度都和她握住狙击枪时一样沉稳。 “看起来各位讨论很热烈啊……” 随着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察觉外面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困难了，所以在一名由年轻女性搀扶着的老教授走进来的时候，人们才察觉又有人来了。 “教授，您的身体……” 从二人后面跟着快步走进来了一名英俊的银发青年，他的神情带着一点焦急，不过看到屋子里的人还是下意识地停下了奔跑这种有些失礼的行为。 “别担心，这都是同伴。”老教授撑着拐杖向屋子里的人抬了抬手，“各位早上好，我叫沈历书，对这一带的风土人情有些痴迷，所以硬是要过来，不过再不来的话，我这把老骨头可能再也没机会一览这里的风光了。” “教授，您还健康呢！”年轻女性安慰了他一句，随后才向众人自我介绍。 “我叫叶初晴，是教授的健康顾问和陪护人，很高兴和大家见面。” 而后，是银发青年。 “伊洛·伯恩斯，我是因为仰慕教授的学识才自愿跟过来的，如果之前有打扰请勿见怪。” 就在此时—— “你们能不能不要堵在门口？说话进去说。” 一个略有些粗鲁的男声响了起来。 他长了一张略显精明刻薄的脸，眉头拧在一起更让人觉得这人不讨人喜欢，而陆凝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毕竟她看到过他的相片。 夏心河。 “亲爱的，前面有老人家，你得体谅他们。” 和夏心河在一起的是一名雍容的女性，她是夏心河的妻子段青，而看到他们出现在这里，陆凝心里的疑虑有多了一些。 “这么老了等到出事不是拖累我们？狩猎场景里他们不都是最先死的吗？”夏心河张嘴就说出了极为刻薄的话，而这也在一瞬间招来了餐厅内至少一半人怒目而视。 “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狩猎这种高难度场景里老人就是累赘！我可不管是不是集散地给他分配了个老得走不动的身体，总之老弱病残在这种时候还是早死早超生。”夏心河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居然还敢继续说。 “阁下内心的失德与狂妄，在下已经感受到了。”立川亮直接站起身，“不知阁下又有何资格敢出此狂言呢？须知狩猎之下众生均等，没有人敢确保自己一定生还。” “一个脑子都被训练僵化了的武士。”夏心河蔑视地看了立川亮一眼，“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东瀛人，尤其是你们这种迂腐至极的武士一族！我用得着自己强吗？我只需要比别人强就可以了。” “真是伤人的观点啊……”浅山清太郎也起身了，“但很遗憾，我们不是你倾泻恶意而不会反抗的人，如果您执意要这样做，请恕我们也要动用一些粗暴的手段了。” “哈哈，粗暴的手段？有意思——来揍我啊？从一开始就把关系搞僵啊？分崩离析的团队对狩猎有什么影响你们都清楚吧？还是说你们噗！！！” 夏心河连退了好几步，而伊洛则揉着拳头皱起了眉头：“你这家伙脸上全是骨头吗？硬得我手都痛了。” 他站得最近，所以在听到那个找打的要求之后毫不犹豫地动手了。 “好……很好……你们损失了一条重要的情报来源，而且永远！不会！再了解了！除非你们跪着向我道歉！尤其是你这小子！”夏心河恶狠狠地指着伊洛，“除非你脱光衣服跪在我房间外面，否则我绝对不会再和你们说一句话！” “我是不知道你这是不是演的……但是我敢肯定你再这么说下去，我就会把你扒光了捆在外面的栏杆上晾一天。”卡尔懒洋洋地从腰带里拔出了一把左轮，指着夏心河，“情报？巧了，我这人最不在乎的就是情报，我只在乎自己生活的氛围是不是令人愉快，而你……很明显令我不快。” 夏心河的脸颊抽动了一下，面对枪口最终没敢撂下什么狠话，气呼呼地转身和段青走出了餐厅，陆凝甚至还能听见他离开时大声吼向店主让他把饭菜送进自己的房间里去。 正和资料里一样，这个人简直是个神憎鬼厌的家伙，而这位游客实在是扮演得太过完美了。 在所有游客都露面之后，陆凝终于感觉到这或许不是力量上自己经历过最强的场景，但体验上一定是最糟糕的一个。 她环顾了一周，看向经过介绍互相熟识的众位游客，心里却清楚，这些人她实际上一个都不认识。 而这份情绪，她甚至也不能表现在表情上，在众人眼中的她，也是个安静地吃着早餐的，戴着名为“陆凝”面具的人而已。 早餐很快就被分干净了，卡尔高兴地将最后一条熏肉放进嘴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慢慢吐出一口长气。 “完美。” “你好像很在乎这份享受？”陆凝问。 “毕竟是第二次人生，我的第一次人生已经过得那么艰巨了，那第二次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卡尔没有否认，“当然，事情还是要做的。” 他用力拍了拍手，响亮的声音引起了餐厅所有人的注意力。牛仔站起身，将帽子往头上一扣，龇牙笑道：“享用过美好的早餐，如今也该是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了，如何？诸位？” “这是自然。”立川亮点头。 “没问题，我们兄弟几个早就准备好了。”曲祀源拍着肚子大笑。 “呵呵……那我想不如大家将不涉及秘密的线索拿出来分享一下，然后……各自调查汇总吧，这样速度更快，毕竟时间只有十四天。”沈历书不疾不徐地说道。 “赞同，沈教授说的是个好主意。”浅山清太郎也说道，“不过我们还是按照各位的特点进行重新分组比较好，毕竟是狩猎场景，危险很高，有必要让每个小组都有健全的对策能力。” “虽然如此，那对于角色扮演有些难度。”余归亭说道，“毕竟我们本身不会轻易分散吧，我倒是觉得每个多人队本身的成员就已经很好地囊括了调查需求了。不如让几位单独行动的来稍微补充一下小组的缺漏？” “那可是要征求三位女士的意见了，我可不喜欢强人所难。”卡尔扭头看向游客中仅有的三位没有队伍的人。 陆凝、秋依云、祝幽。 3 白湖镇 这个分组其实并不算难。 从表面上展示出来的本领来看，陆凝作为医生明显是支援类的角色，祝幽则是战斗，秋依云更倾向于调查。三个人很快就都选定了自己要加入的小组，补充一些短板。秋依云交由曲祀源四个人，他们的保护能力显然是最强的一个。祝幽则是补充了明显战斗力缺失的沈历书一组人。最后陆凝依然是和卡尔、罗伯特这两个人一组。 两个五人队都不缺人，因此并没发生什么争端。 “这是个不错的开始。”卡尔如是说道。 而后，关于众人需要调查的部分也很快确认下来。 沈历书来到白湖镇是和镇长进行正式联系过的，他今天肯定会去拜会镇长，顺便打听一下镇上的具体状况。 浅山清太郎一行则是和这里的一位退休护林员有旧，此次是受人所托前来，同样也需要向对方听取具体的委托。 另外三组的背景则是偶然发现了这个小镇，并没有和小镇里的人有什么具体接触。于是在一番商量之后，卡尔等人负责小镇南方农场区域的调查，余归亭等人负责走访小镇中的商店，而曲祀源等人则会从东侧离开小镇对周边的状况进行探索。 商定之后，众人便开始分头行动了。 卡尔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陆凝和罗伯特则紧随其后，三人行动最为快捷，很快就踏上了前往南方的那条有点泥泞的小路。 实际上也没走多久，房子就开始稀疏了起来。白湖镇的人口数量不是特别多，地域面积倒是很广大，地广人稀的结果就是农场区经常是好几百米远才有一户人家，空旷得令人怀疑住久了会患上孤独症。 然而卡尔却在这种环境中怡然自得。 “我从小就想象过，等哪天退休了，就要找一个这样的地方安享晚年。”卡尔靠在一根篱笆桩上，抬手指了指远处在阳光下呈现出黄金色的农田，“罗伯特，过来看看，这个样子简直和我老家一模一样。” “我从来没有真的见过你的老家是什么样。”罗伯特也走了过去，“不过如果真的和这个一样，那确实不错。” “陆凝，你也过来看看怎么样？”卡尔笑着招呼了一声。 “很不错。” “并不擅长品评？没关系，能够感受到就可以了。”卡尔也不在意，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那么在这样的和平安宁之下，究竟会隐藏着什么样的怪物？魔人，魔女，魔法？哈哈哈，但愿一切结束之后，不至于损坏这里的美丽。” 随着脚步继续前进，一栋稍微有些年代的木屋出现在三人的视野中。一名有点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坐在屋子里，从敞开的屋门看，她是在纺织羊毛，现在做的仅仅是浸水的工作。 而这个屋子里面摆放着很多农副产品，很显然算是一家自营的小店，向过路的人兜售一些物品来赚些额外收入。 “嘿，早上好啊，婆婆。”卡尔直接迈步就进去了。 “早上好啊，小伙子。” 年纪看起来早就超过三十岁的卡尔摸了摸下巴，咧嘴笑道：“小伙子？真是很久没听过有人这么叫我了。” “呵呵呵，老人的习惯了……你们是旅行者吗？能看到一些新鲜的面孔也是不错的事情。”老人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甩了甩手，“那是来这里参观，还是准备带点什么回去？” “我可是看到您这里的酒瓮了，哪怕隔着这么远也能闻到酒香了啊。” 老婆婆一边笑一边起身，卡尔连忙上去搀扶起了对方。 “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小伙子，要是真的能闻到，我就得检查一下那坛子是不是破了，行，我们过去。” 陆凝走到一边晾干的一些植物堆中，慢慢翻看，罗伯特则是对那些烘干的果肉和肉脯感兴趣，似乎是想要准备一些储备粮的状态。 卡尔很快就打了两壶酒回来，看上去简直心满意足，手里还捏着一个小瓶子，里面装满了金色的酒液。 “看样子是找到心头好了。”罗伯特低声对陆凝笑道。 “喂喂喂，我可是听到了啊。”卡尔将手里的瓶子塞给陆凝，“对我来说，这世界上唯有美人和美酒不可辜负，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问题。”陆凝看着手里的瓶子，疑惑道：“这个是……” “蜂蜜酒，这东西可不多见。”卡尔咧嘴一笑，“度数不高，而且甜蜜得如同美梦一般，我认为你需要这个。” “我——” “嘘……好姑娘，你紧锁的眉头出卖了你的内心，你并不快乐。这可不好，就算是这样的地方，我们仍然应该保持好心情面对一切，稍微让自己放松一点，也为了我们将来不至于再担心你的心理状况。” 卡尔竖起手指在嘴边摇了摇，随后看了一眼罗伯特。 “我没有那种问题。”罗伯特马上说。 “当然，你只是日常板着一张礼仪化的脸孔罢了，我懂的。”卡尔抖开一个纸袋，放在被罗伯特下意识排列好的那些肉干果脯前，“如果不做好筹备工作你恐怕都无法想别的事了，那就请吧。” “哼……”罗伯特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将东西整齐地码在纸袋中。 陆凝默默拔出了蜂蜜酒的瓶塞。 这一瓶并不多，大约两百毫升左右，她原本非常讨厌酒精的味道来着，而这次拔出瓶塞没有闻到什么酒精味倒是略微放心了一点。 老婆婆已经回到了原位，继续手头的工作，笑呵呵地说着：“那只是稍微发酵过的酒，就连孩子也能喝上很多，不过据说晚上喝一杯真的能做一个黄金色的梦呢，就像酒的颜色一样。” 陆凝稍微品了品味道，舌头上依然还有些刺激感和苦涩，不过转瞬间就被更加浓郁的甜香所包容了。 “不错吧？” 卡尔拿起一根植物茎干叼在嘴里，那应该不是什么药物，所以陆凝没有认出来。听到他的问话，陆凝慢慢点了点头。 “那就好。婆婆，这片农场区域到底多大啊？” “四五十户吧。”老婆婆慢慢将羊毛上的杂志洗去。 “周围人这么少，难道不担心什么事吗？尤其是像您这样还开个店铺的。” “都是些不值钱的，谁会惦记大家都有的东西？你要是路过果园摘几个果子吃也没人在意的，我在这里过了一辈子，也没听说过几次农场被抢的事。”老婆婆答道。 “可是我之前听说镇上出了点事情。” “你说那个啊，农场这边还没出过事。死了几只猫和狗，应该是附近有什么猛兽经过，但是镇上的人就慌慌张张地说是什么魔女作祟了，还是太年轻了啊。” “这镇上还有魔女作祟的说法啊？”卡尔像模像样地惊讶了一下。 “都是老人传下来的故事，镇子东方的湖，有人说那里封印着魔女。我记得我的奶奶在我小时候最喜欢和我说魔女的故事。” “介意给我们讲讲吗？不瞒您说，我最喜欢旅途中听听各种新奇有趣的传说了。” 老婆婆稍微想了想，便开口讲述了起来。 “不知道多久以前，白湖镇的湖只是个普通的小水洼，一名魔女来到了镇上，而人们不知道她是魔女。 魔女爱上了这里美丽的风景，从而打算留在这里。起初一切还是正常的模样，直到有一天，居民发现她用植物熬制了汤药，让一只濒临死亡的小狗焕发了生机，人们感到了恐惧，就用她采集的植物编织成麻绳勒死了她。 不久之后，一名和魔女的容貌一模一样的女人再次来到了小镇，同样留了下来。居民发现她用从荒地里捡来的石头炼成了黄金，并将它们制成玩具送给镇上的小孩，人们感到了恐惧，用她收集的石头将她活活砸死。 然而又过了不久，第三名女子来到了镇上，她的容貌从未改变，她依然选择了留下。在一个盛大的节日庆典中，女子用火光将天空染成了五颜六色的样子，居民们认为这是末日的力量，恐惧地用火焰将女子和她的作坊焚烧成了灰烬。 最后，第四名女子来到了镇上。她留下来后不久就前往了镇东侧的小水洼，在一个令全部居民惊醒的地震夜晚之后，水洼变成了湖泊。居民们终于明白，魔女是杀不死的，于是他们用一副棺材将她活着沉入了湖底。 那之后，果然，魔女再也没有回来。” 老婆婆讲完故事之后，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这不是一个适合给孩子讲的床边故事。”卡尔吐掉嘴里的植物，有些不舒服地耸了耸肩，“我得说……您破坏了我今天的心情。” “小伙子，是你想听的。而且，这个故事的真假又有谁清楚呢？”老婆婆摇摇头，“现在多少人都把这个当做一个普通的，或许能算恐怖故事来听，却也有不少人依然相信魔女迟早有一天会归来。当她决定让这个小镇为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时候，整个镇子都会成为她复活的活祭品。” “可是故事里的魔女听起来明明是个不错的人。”陆凝说。 “即使再善良的人，当好意换来的是残酷以待，内心也不可能没有怨恨的。我虽然不相信什么魔女归来，但当年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些居民毫无疑问罪孽深重。”老婆婆将浸泡羊毛的木盆端了起来，“不过，这和你们这些旅行者没什么关系，也是镇上的人小题大做。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周围的风景，然后继续你们的旅途就好。” “我来帮您。”卡尔上前帮老婆婆抬起木盆，两人走出了屋子。 陆凝和罗伯特在屋子里对视。 “你觉得呢？”陆凝问。 “宁可信其有……”罗伯特将纸袋仔细折好开口，“如果她讲的故事没有什么缺漏，而那个女人确实存在，有一个问题。” “科技跳跃。”陆凝点点头，“普通的熬制草药并不是特别困难的技术，但是冶炼黄金并制作工艺品可就提升了一个档次，紧接着的烟花制作原本也不难，但如果说想把天空染成五颜六色就一定要添加令火焰变色的元素，而且足以升上天空的焰火群也是个很费力气的工作。至于最后那个将水洼变成湖的地震至少是开采用炸药的水平。” “所以这不可能是短时间内的跳变，要么是口耳相传中缩短了每个女人来到小镇上的时间，要么就是……” “魔女是真实的。”陆凝说出了那个众人都不太喜欢的可能。 “假若一次为前提，那就衍生出来两种需要面对的情况了。魔女究竟是可以对抗的‘人’，还是不可力敌的‘鬼’。” 这一次的场景的主要目标是魔人，整个任务都没提到有关魔女的半个字，要不是任务写着“魔女回归”估计都没人会关注魔女的问题。然而一旦开始调查，陆凝就发现有关魔女的传说五花八门，魔人的线索却是一个没有。 卡尔带着两人蹭吃蹭喝在农场区绕了一圈，快到中午才发现肚子一点都不饿，各种不知道是线索还是故事的听了一堆，像老婆婆那样不信的其实也是少数，多数人就算不太相信，却依然会表现出一丝敬畏。 从最后一家农户出来之后，卡尔拿出酒壶拧开了盖子灌了一口，问两个队友：“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当然……” “我们早就觉得奇怪了。”罗伯特有些不满地看着卡尔，“我以为你一门心思都在吃喝上了。” “我的大脑需要随时有能量补充，朋友。”卡尔满不在乎地笑道，“那你们觉得为什么一个传说，甚至没有任何佐证的东西能够在镇上流传那么久？甚至至今依然具有广泛的影响力？” “最可能的一种解释就是，这件事其实被证实过。”陆凝说，“而且亲身经历者至少有一部分还活着，并在镇上具有重要地位。我们需要寻找的真正目标是那些魔女回归的亲历者。” “说得对。只是，这个镇上的人口有一千余人，那些亲历者甚至可能隐居起来，这可能就要考验我们打听的本事了……”卡尔赞许地说，“这边的调查暂且到此为止好了，我们回旅馆看看别人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4 迷雾 和卡尔这种一边享受一边打探不同，另外几组基本上是以最快速度询问了镇上能够聊天的居民，不过最共同的结果就是没有魔人的相关信息。 包括沈历书所探访的镇长在内，镇上大部分人很了解魔女的故事，甚至有一些还摆出了讳莫如深的态度，然而聊起魔人，却一个个显得十分茫然。 “他们很明显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一直陪同在沈历书左右的叶初晴有点无奈，“我们用了很多方法套话，结论是他们真的不知道。镇长倒是知道要防止魔女复活，可是当我问他传说里魔女并没有死亡，何谈复活的时候，镇长也不太清楚。” “那是谁告诉他要防止魔女复活的？”浅山清太郎问。 “他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法。”叶初晴叹了口气。 陆凝忽然开口了：“比起这个……镇长年纪多大，外表如何？你们对他的初步印象是什么？” “没错。”卡尔打了个响指，“根据我们的推断，如果真的要了解内情，那个人的年纪一定不小了，所以镇长如果只是个年轻人，大概并不清楚以前发生的事情。” 沈历书点点头：“镇长大约四十出头，是个很干练的人，不过以他的年龄来讲可能还是太年轻了吧。” “是的，我想大概是要找类似沈教授年龄的人才行。”陆凝说，“浅山你们见到的那位年纪如何？” “他退休了，年纪将近六十岁了，不过对此也并不知情。”浅山清太郎有些烦恼，“他确实是因为魔女复苏的事情请我们过来的，但主要是因为林间出现了一些动物的尸体，而且伤痕非常奇怪，他担心接任自己职位的儿子才拜托我们进行调查，至于魔女相关的他也不比别的镇民知道得多。” “话说回来……”卡尔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我们这里有一位侦探小姐？既然被授予了这个职位想来能看到比我们更多的东西吧？有什么疑点吗？” 他这一句话，立刻让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靠着墙角的藤井雪音身上。 然而藤井雪音根本不在乎众人的注视，只是用森冷的目光盯着卡尔。 这个对视仿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任何退让，最终藤井雪音慢慢从靠墙的姿势调整回了直立。 “有……很多。” “哦？这还真是不错，那能有什么可以对我们讲的吗？”卡尔依然一脸笑容。 “没有。” “喂喂，这可不是团队配合！”四兄弟里的潘海树忍不住说道，“我们又不是要你公布秘密，只是让你把发现的线索说出来，甚至我们来负责调查都可以，这有什么困难？” “……不行。”藤井雪音瞥了潘海树一眼，“我要亲自调查。” 浅山清太郎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藤井连我们都没告诉，估计有她自己的考量吧，这个场景没那么简单，大家也都有秘密……” “秘密是一回事，全都憋着不说是另外一回事！”另一个年轻人彭陌容也有些不满了，“我也算经历了不少秘密型场景了，从没听说所有的东西都是秘密的！这可是狩猎！要是你被魔人突袭了难不成还要带着秘密进棺材？” “我有自信保证自己的安全。”藤井雪音这次稍微多说了几个字。 “这太可笑了。狩猎目标的难度虽然较低，也不是偶然遭遇的情况下一个人能应付的。”伊洛摇摇头，“即便是不重要的线索，我也希望能从你那里听到一点符合实际的话，否则我会认为你是故弄玄虚。” 藤井雪音还是干脆地拒绝了：“你怎么认为都是你的事，我有线索，我不会说，就是这样。” “你确认了什么吗？” 陆凝忽然开口了。 两个人之间在这个场景里的对话，就这么突然展开。 “我有过类似的经历，知道一些不能说出口的东西，需要确认某些线索，语言和行为同样是试探，观察每个人的反应和神态……我不需要线索，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确认了什么？” “是的。”藤井雪音点点头，“但是只是初步。” “我明白了，还是秘密的问题。”沈历书听罢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你是侦探……你是侦探呐！” “如果您明白的话，还是藏在心里为好，因为这是关乎性命的。”藤井雪音虽然冷淡，基本的礼貌还是保持了的。沈历书也对她点点头：“那么老朽现在最好不和侦探小姐同处一室为好，初晴……扶我上楼吧。” 说完，沈历书就在叶初晴的搀扶下，和伊洛一同走出了餐厅。 随着这个举动，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当中。 伪装之下，应当是传达了某些含义才对，在场的每个人都不是新手了，根据各自的经验分别有了一些考量。 “请允许我多问一句……那么侦探小姐要独自调查吗？”卡尔又说话了，这次他将“独自”的音咬得很重。 “暂时还会跟团队行动，不过请不要意外我在任何时候忽然离开，那是正常现象。” “在我的原则里，医生、教授和侦探是保护的第一序列。”卡尔慢慢靠在椅子上，“因为这些人都很容易死，尤其是在一个需要大量调查的场景中。很遗憾，小姐，既然你声明了自己掌握了线索，我就不能让你随意犯险。” “即便因此失去线索提供的优势？” “一个活人比几条线索重要。”卡尔淡定地回应，“如果你将自己离开视为正常举动，那我可能会采取一些暗中行动确认你的安全。” “请便。”藤井雪音并不在意卡尔话里的暗示，“你有你的自由。” 这次的散场稍微有些不太欢快。每个人都在思考，不管是陆凝和藤井雪音的对话，还是沈历书离开时所说，他们全都要自己揣摩那里面的含义是什么。 陆凝倒是无所谓，中午的一段时间她可以自由调查，也正好确认一些事情。 白湖镇的旅馆只有这一家，所以她也不需要考虑别的调查线路，先找老板确认自己任务里面提及的那个利马究竟有没有在这里住过。 稍微出示了一下二人朋友关系的证据之后，老板也很快就从登记簿上找出了利马的入住记录。 在大约一个半月之前入住，半个月前离开。 “他的房间有没有人住过？”陆凝问。 “嗯……还空着，因为这几天的客流比较少，直到昨天才忽然来了很多人。” “把那个房间开给我。”陆凝马上说。 拿到钥匙后陆凝立刻动身去找那个房间了，说得上是有些焦急。这次任务的期限是十四天，两周只能说长短适中，而很明显有些人已经开始接触只属于自己的线索了。 这里的游客每一个都不可低估。 二楼，走廊尽头的十号房间，陆凝很快便开门走了进去。由于经常进行打扫清洁，房间里并没有什么灰尘的味道，窗户拉开，让阳光直接照射进来，给色调有些暗沉的室内增加了不少亮度。 一张床，一套桌椅，衣柜、衣架，还有摆在角落的一盆植物，整个房间的摆设可以说简陋，不过对于这样一个旅馆来说，已经是可以接受的水准了。没有卫生间，这是这个时代旅馆的一个不方便之处，不过对陆凝来说也是省了很多搜查的空间。 床单被褥这些会被换洗的不用仔细检查，重点是衣柜、桌椅床铺下方，还有盆栽和墙角之类的地方。很快，陆凝就从那盆植物略微有些松动的土壤下挖出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圆形蜡球。 陆凝马上将门锁好，然后坐在床头将蜡球捏开。 里面是两颗黑乎乎的种子和一张卷起来的字条。 这种东西往往不代表什么好事，不过陆凝依然把它打开来看了一下里面的内容。 【心脏已经干枯，这样它的价值就和一团垃圾没什么区别了。 我必须前往湖边，在那个小屋重新配置新鲜的心脏。 但我有种预感，为防万一，拿着我的签名，无论是谁也好，去镇上的杂货商店把我的研究笔记取回，如果我失踪或死亡，将笔记公开。 利马·图特蒙尼】 这张字条并不算很大，写下那么多字和最后那个签名就已经占满了，陆凝小心地将它折好放入衣兜，然后看了看那两个种子。 它们确实是呈现出了心脏的样子，只是外皮已经干瘪，裹着里面不知道是什么的物质，碰上去很硬，而且相对于这个大小来讲沉重得多。而以陆凝药理学的眼光也无法辨认出这两粒种子的名称。 “不出意外这就是魔女之心的种子……只不过种子似乎不能直接入药。”陆凝将握着种子的手放进口袋，“利马要是已经死亡的话对我的任务确实是个利好消息，他的研究笔记暂且寄存在杂货店好还是现在就取出来呢？” 一条线索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集散地既然不会让一两个人的死亡就将所有人的任务都堵死，那么自己不公开这个线索也无可厚非。更何况她敢说所有人都藏着一些自己才知道的东西隐瞒不报。 在有限的合作下，这个队伍究竟能维持到什么时候都是问题。 陆凝离开了房间，准备先把种子放回自己车上的保险柜里。而就在她走下楼之后，隔壁的八号房间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警觉地看向了外面。 下午两点左右，陆凝正在房车里研究那个半成品药物的笔记，以集散地强行赋予的知识读懂这本笔记还是没问题的。不过她集中起来的注意力很快被敲车门的声音打断了。 “陆女士在吗？” 这个从来没听过的称呼差点让陆凝喷出来。 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已经二十七岁这个事实，陆凝走到门口将车门拉开，发现是和藤井雪音同队的那两个女生，现在这两个女生一脸焦急，后面的立川亮则背着一个小男孩，旁边是一对惊慌失措的男女，应该是男孩的父母。 “他怎么了？” “在下随二位小姐外出探访本地时，偶然路过医馆，碰到此事。”立川亮小心地将男孩挪到胸口，陆凝这才注意到男孩的手臂、胸口等多个地方都有瘀伤，四肢也软绵绵的，看起来状态不妙。 “这里的医生治不了？把他搬进来，放床上，尽量轻点动作。” “多谢陆医生施以援手。” 好吧，这个称呼比刚才那个好多了。 陆凝让出位置，立川亮果然平稳地将男孩运到了车上，仰面放在床上。 “留一个人，别的都出去。” 立川亮看了一眼身后有些慌张的男女，摇摇头对两个女生道：“衫山、稻原，你们两个带他们到旅店内镇定片刻，陆医生医术高明，不会有问题。” 两个女生连忙点点头，好说歹说劝着那对夫妻走进了旅店，陆凝让立川亮关上门，伸手拧开了热水装置烧水，然后从抽屉里取出剪刀将男孩的衣服直接剪开。 衣服下方的伤势简直触目惊心。 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用钝器不断敲打过一般，男孩从胸口到腹部血肉模糊，甚至有些和衣服都粘在了一起。他的四肢毫无疑问是骨折了，幸好还达不到骨碎的地步。陆凝稍微检查了一遍伤势，就开始进行紧急处理。 “陆医生有何见解？”立川亮帮忙打着下手，询问道。 “钝器伤，而且至少是五六十处，万幸的是看上去严重但没造成内出血，比较麻烦的是骨折。” “根据他的父母所言，孩子在早晨九点左右外出去玩，他的伙伴说是跑进东侧树林探险。而后过午时不归，父母焦急外出寻找，这才在树林外围发现了重伤昏迷的孩子。奇怪的是，并未发现制造类似伤口的钝器，除了树林里最常见的石头。”立川亮说道。 “嗯。”陆凝混合好伤药开始给男孩涂抹，慢慢用纱布裹好，“但是他的伤仅在身体和四肢，最致命的头部反倒一丝伤口也不见，伤害他的人并没打算直接杀死他。” “这点很明显。陆医生没有看出别的什么问题吗？” “不必试探我，他的伤势对应被乱石砸死的那个故事对吧？你是想问我这个？” “医生聪慧。” “奉承话对我没用。我知道你想说的，这可能是魔人所为，虽然不杀死这个孩子所隐藏的目的令人费解，但是这也许对应着魔人的杀人手法。魔女之刑——我已经在往这个方向思考了。” 立川亮点点头，不在继续说话。 “你想和我印证思路？好吧……绞刑、石刑、火刑、水刑，但是这个数量上可不太对，魔人可是有六个。” “传说可能有所遗漏。” “有道理，可是如果有所遗漏，我们考究这个又有什么用？” “也许能依此推断魔人的身份。在下认为镇上隐藏魔人，那必定以人类容貌伪装，若是能寻到二者之间的关联，也许对任务有所帮助。” 陆凝仔细地打着夹板，固定男孩的四肢，着实忙了好一阵之后，才算是完成了大部分的治疗。 “我不建议被这个思路限定死。” 5 幻觉 男孩抢救完毕，陆凝叮嘱了他的父母一番换药和疗养必须注意的事项，然后将那对千恩万谢的夫妻打发走了。 而这样一来，也耽误了一点时间，加上衫山璃绪自告奋勇地在房车附近阻止人们来打扰手术，卡尔等人下午出行也就没叫上她。 “非常不好意思。”立川亮满怀歉意地向陆凝郑重鞠躬。 “没关系，我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如果你坚持这个思路的话，也不妨按照这个方向调查，反正现在大方向上还是一片模糊的状态。” “如果有用到在下的地方，请务必吩咐。那么，请容在下先行告退了。” 立川亮走后，陆凝站在车边，被打断的看书也不怎么想再拾起来了，便决定到镇上自己转一转。 保持着手工业和农业生产状态下的白湖镇就连汽车也没有几辆，道路倒是稍微整修过，马车和牛车依然是镇上的主流交通工具，大街上随时可以看到孩童在玩闹，开着门的商店其实也没有特别要卖什么的意思，只是给大家一个聊天的地方。 陆凝走近一家卖干草药的店铺，结果发现这里的草药也全都是常见品种，自己带来的药物完全可以更优质地替代。 倒是秋天的水果晾晒出来的果肉干清爽甘甜，让她一时兴起买了两纸袋。 逛着逛着，她就听见了清脆的敲击声，那是镇上的铁匠，这里当然也不会打造什么兵器之类的，都是镰刀锄头之类的农具，而就陆凝所见，其实多数时候都是修修补补。 一个小学徒蹲在一旁使劲拉着风箱，看到陆凝进来急忙用围在肩上的毛巾抹了一把汗，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呦，是外地人啊。” 铁匠毫无疑问是个非常壮实的人，他穿着一件和背心差不多的单衣，黝黑的皮肤上满是汗水，发现客人进来马上招呼了一声，手里的敲击却并不停下。 “是的，这里可以参观一下吗？”陆凝问道。 “请随意，如果想要购买什么直接拿过来就可以了。”铁匠用锤子划拉了一下，继续敲打。 陆凝走向不那么热的一边，开始看墙上和桌上摆放的成品。 钉子、菜刀、剪刀、锁头……总之家里常用的那些铁制品这里都有，品种还很多样化。陆凝走着走着，发现一个帘子后面还有一些大一点的商品，就走了进去。 这里就是箱子、壁架、铁锅之类比较大的东西堆放了，说是堆放，摆放得也很有规矩，并不给人杂乱的感觉。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墙角一个大约和一个人差不多高的铁柜，和衣柜一样，最上面开着几条缝，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在校园剧中见过的学校储物柜。 陆凝伸手拉了一下把手，发现有些难打开，皱着眉从细缝往里面扫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她好像看到了无数尖锐的铁刺，那些刺的尖端甚至带着暗红色的不知道是锈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啊呀，看中这个柜子了吗？这东西可是有年头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它弄得可以正常使用。” 铁匠忽然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依然挂着憨厚的笑容，可他走进来的时候却堵住了唯一一条出去的路。 “这是……什么？”陆凝指了指柜子，一只手放到了背后。 “衣柜啊，只不过比起木头的还要笨重，好多人不喜欢，嘿，木头那玩意早晚被虫蛀了，这个东西可是能保存很久的。” 铁匠伸出手，掠过陆凝身前，一把拉开了柜门！ 带着些许锈味，柜子底部放着一根铁管和一块铁板，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陆凝稍微让开了一点，铁匠则笑呵呵地介绍了起来：“你看，这个还是可以拼装的，这块板子可以卡在大概膝盖高的位置，能让里面分为上下两层，上面也有卡住这根管子的凹槽，方便用衣架来悬挂衣服，如果要更大的位置拆下来就行，是不是很好？” “看起来甚至能躲进一个人呢。”陆凝顺着话说。 “哈哈哈！我家那个皮小子还真的躲进去过！你还别说，这个大小我进去都没问题！” 铁匠说着，居然真的走进了柜子里面，然后将柜门关上了。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陆凝站在原地，盯着柜子的状态。 “够闷的。” 门很快再次被打开，铁匠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出来，说道：“这里面都染上汗味了，对不住，要不我帮您洗洗在……” “不了，大叔，你也知道我是旅客，这么大的东西带不走。”陆凝摇摇头，“不过我倒是需要一把野营匕首，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打一把出来？” “我是不知道野营的有什么特殊，普通的匕首没问题，明天下午这个时候你来取就可以了。” “听起来您好像真的没什么生意啊。” “哈哈哈，都是修修补补，这个镇上还能有什么大事？” ================ 陆凝回到旅店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返回的曲祀源一行人，那个黑矮的仲飞鹰浑身湿漉漉的，被兄弟几个没完没了地打趣，陆凝就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哈哈哈，这小子说看见树林里有人，结果追过去直接一脚踩空摔进水沟了。”曲祀源大笑道，“哪有什么人？我们一起行动的，连鬼影都没看到一个，他还不管不顾地追。” “大概……是看到树枝的影子了，嘿嘿。”仲飞鹰自我解嘲，“这里的树林下午采光不怎么好。” “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余归亭从旅店中走出，听见了几个人的话，马上说道。 “怎么？” “我们队伍的小彭之前在睡午觉，醒过来来的时候忽然大吼着火了，一股脑地冲出了房间，直到跑下楼才察觉什么事都没有。” “那不是跟尿炕梦见泡温泉一样？说不准是阳光晒得太暖和了做了梦呢。”潘海树开玩笑似地说。 “窗帘是拉上的，而且小彭的床位根本不会被晒到。退一万步讲，他连被子都没盖，只是累了稍微休息一下，甚至着火都是醒过来睁眼之后才开始嚷嚷的，这一点冯晖可以作证，他们住一间房。”余归亭很明显预料到了这样的反应，马上反驳，而且有理有据。 “不是偶然。”陆凝点头同意道。 “你们最好警觉一点，我觉得攻击已经开始了，听说陆凝医生之前治疗了一个浑身被石头砸碎的男孩？虽然可能消息上有些夸张，但那可是确有其事，绝对不是做梦吧。” 四个男人又看向陆凝，被她确认之后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这是……什么样的攻击？”薛逢春皱了下眉，“没对我们产生实质伤害，却暴露自身的存在？” “我认为这只是个开始，如果这样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光是我们的精神就撑不住。”陆凝说，“也许现在魔人或者魔女还不能动用很强的力量，只能生成幻觉，但随着时间推移……” “我也这么想。”余归亭点点头，“第一天就开始遭遇麻烦，我想我们应该尽快着手揭露魔人的真面目了，狩猎场景不乏拖延时间反倒将敌人养成大患的记录。” “话是这么说……我们兄弟几个也没线索。”曲祀源摊摊手，“我们只能在周围瞎转碰运气，问村民也都是类似的回答，你要让我们怎么办？难不成去逼问那位侦探小姐让她讲出线索来？” “我们虽然算是粗人，也不会那么粗鲁。”潘海树赶紧说。 这确实是游客们急需的，一个打开局面的关键。 “那么你们不妨想想对策，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个人秘密，不要多问。”陆凝直接声明了这是自己的秘密，然后回到了房车上。 她还是有点疑惑的。 “为什么是我？” 车门关上之后，里面只有车窗透进来的夕阳光芒，陆凝坐在床上，仔细回忆今天每个人的一言一行，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夏心河、卡尔、藤井雪音、沈历书，这些人都做出了一些具有明显表率的动作，自己当然也在其中，只是她依然需要一些证据来证明自己的分组是正确的。 “每个人都有秘密，而这个场景里的秘密……明显不像之前遇到的那样。” 在此之前，她遇到的秘密型场景的秘密多数是任务提示，以及一些可能造成危险的信息，而在这个场景里的秘密却被列入了场景任务当中，成为了整个剧情构架的一环。陆凝以己度人，几乎可以认为这个场景里没有一个人的秘密是那种无害的信息提示。 在这个场景里，她优先要做的不是什么魔女调查，而是猜测每个人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否则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肯定会有人引起麻烦。 “目的明确的那些人姑且不提，到目前为止，还有一部分人并没采取任何有效的行动，也许应该去接触一下他们……” 她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接下来的思路，恍然间感到腹中空空，便下车走进了旅店内。 餐厅内侧厨房的火炉上已经架起了一只烤得油香四溢的整猪。陆凝走进来的时候，大部分游客，包括不受欢迎的夏心河夫妇都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大家的谈兴依然很浓，尤其是老板这么热情款待大家的时候，卡尔甚至弹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琴哼唱着颇具西部风格的乡村歌谣助兴。 陆凝仔细数了数人，二十四个游客里只有四个人没有出席。藤井雪音、秋依云、罗楠、余归亭。 她找了个空位坐下，面前的桌上摆着餐盘、调味品和刀叉，依然是取用式的自助晚餐，不过比起早餐更是丰盛了许多。陆凝选择的位置旁边是一个老式靠椅，那里坐着的是祝幽。 虽然性格经过了很多伪装，几乎令人看不出破绽，但陆凝还是发现了祝幽的一个习惯并没改变：那把猎枪永远立在她的手边，并保持着随时可以击发的状态。 “晚上好。”陆凝按照人物性格冷静而略带疏离地和祝幽打了个招呼。 “医生？我可是听说你今天救了一个孩子，现在大家都庆幸有你这样一个人和我们一起呢。如果我受伤了请务必把我治好啊！” 这话从祝幽口中说出来怎么听都觉得奇怪。陆凝也只是稍微点点头：“我会尽力。” “医生……” “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好，总叫我医生很奇怪。”陆凝打断了她的话，“我记得你是和沈教授他们一起行动的，他们打听到的真的只是那些吗？” 祝幽向她笑笑：“其实还有一些细枝末节，比如说都是哪里发生了猫和狗被害的事件，还有时间之类的问题，镇长都说了，可是我没记住。” 陆凝斜了她一眼，意思是你一个扫一眼瞄准镜就能数出敌人数目的狙击手能连这个都记不住？ 祝幽则冲她眨了眨眼睛，配合她现在的性格只能说是故意搞怪的表情，不过考虑到她原本的个性…… “既然你是一个旅行者，应该经历过很多事情吧？今天下午自由行动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令你感到新鲜的事情？” “这个镇上可没有弹药补给，我只能买到投石索这样的东西。不过在那个卖皮革绳索的店铺找东西还真是个体力活动。” 陆凝点点头，拿起一个调料瓶拧开看了看里面的调料：“能是什么体力活动？满头大汗？” “倒是真的出了一身汗。” “那可是听稀罕的，我今天去铁匠铺想为接下来的旅途打一把匕首，也被那里的温度热出了一身汗，我觉得这才算是正常。” “我听见你们说出汗？看起来今天都跑了不少地方啊。”一个声音忽然加入了两人的对话，陆凝扭头看了一眼，是莎莉，她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手里端着的餐盘中放了一点沙拉。 “晚上好，莎莉，我怎么没看见你弟弟？”陆凝打了个招呼。 “那小子有点中暑，在楼上歇着了，我拜托余先生看着他。正好，我正有个提议……” “请讲。” “我看过这个旅馆洗澡的地方了，只是个狭窄的小浴室，还用的那种木桶。所以我提议……明天我们去湖边小屋洗澡如何？” “那可是任务要求住一晚上的地方，肯定风险极高，我可不敢轻易过去。”祝幽笑着摇头拒绝。 “别忙着拒绝，你们可能不了解湖边小屋是个什么地方。”莎莉神秘地一笑。 6 “平安夜” “我们上午打听了湖边小屋的位置，下午就过去看了。那地方就在镇子东边四公里左右，不算很远，有车的话，很快就能到。” 莎莉坐下后一脸兴奋地讲了起来。 “你们知道我们看见那里有多惊讶吗？小屋？那就是一座度假别墅！建在白沙湖沙滩不远的地方，背靠丛林，侧对湖景。我们进去看了，里面没人，但是所有东西都保存得非常好，甚至食品柜里还有足够三十个人吃一周的食物储备！最关键的是别墅的角落有个温泉，温泉！” “先别忙着说温泉。”陆凝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一个保存完整，有粮食储备，却没人的别墅？这种简直是张开怀抱等着我们去送死的地方你也敢去？” “因为早晚要去的吧？”莎莉压抑了一下自己兴奋的语气，“别告诉我你们不做可选。既然要做，那为什么不趁着魔人还没全面动手的时候早早将这个任务完成了，而是要拖延到末期呢？就在最开始两天我们实力最强的时候去完成任务不是最佳选择吗？” “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觉得有道理。”祝幽点了点头，“现在我们人多，而且大家警戒心最强，精力也最佳，这个时候就算在那一晚上不睡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也能将危险降低到最低限度。” “是吧？是吧？”莎莉连忙开始拉盟友。 陆凝却没那么轻易就被说动：“危险不是这么计算的。首先，镇上一千多的人，还不包括别的生物，魔人未必就会将目标定为我们最先解决。可是如果白沙湖是魔人大本营的话，就相当于我们二十几个人过去直接面对它们。第二，你这个想法恐怕只是和同队的人，最多和我们两个交流了吧？而我们两个都是独行的，比较好说动——你是出于这个目的来找我们的。但很抱歉，如果你无法说动半数以上的人，这个方案没有意义。最后，我从来不会在必选任务有头绪之前考虑可选，太贪心容易贪出事。” 莎莉吐了吐舌头：“你还真是难说服。” “简单，如果你能说动一次十五人以上的集体行动，我就会参加，否则免谈，这是我的态度。”陆凝说罢，端起餐盘，去找旅店老板准备弄些猪肉来尝尝。 西式烤大肉的一个特点，表皮味道丰富，里侧的肉一点味道也没有。陆凝终于知道桌上的调料到底是为什么准备的了，大概是老板也知道这个问题，让客人们吃一层洒一层用。 她还是让老板切了两片连着脆皮的烤肉，然后又从旁边的煮土豆、沙拉、鸡蛋、黄油之类的配菜里挑了一些放在餐盘上，走回了座位。不出意外，莎莉在这段时间里很快挑好了说服对象，卡尔。 爱好享乐，潇洒人生的牛仔既无法拒绝温泉美景别墅，也无法拒绝一名女士的盛情相邀。 而一旦说服了卡尔，由他来说服别人就容易得多了。 “一栋别墅！我当然要趁着自己还有精力去逛的时候好好看看。而且这还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我们说不定可以在那里直击魔人的要害呢！大家认为如何呢？”卡尔兴致勃勃地对众人说道。 “如果你们要去的话……”衫山璃绪看了一眼立川亮，随后点点头道，“那我们也去。” “没错，这是个好机会。”浅山清太郎也保持了意见一致，“无论敌人会不会现身，我们这么一去肯定能抢一个先机。” 曲祀源几个自然是随着众人的意见，而这么一来，却好像是大家都很愿意去的样子了。 “那个讨厌鬼要不要加入呢？如果我们都走了，留在这里的你们就变成少数派了哦。”莎莉得意之下甚至问了夏心河一句。 夏心河脸色扭曲了一下，不过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这样一来就是大家的共同行动了！这下没人有意见了吧……” 哐！ 莎莉话音未落，餐厅的门猛地被人推开，巨大的响声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力。站在那里的人是藤井雪音，她依然挂着那张冷冰冰的脸，但是衣服上从左肩到腰际有一条明显的血迹。 “你受伤了？”卡尔马上扭头想要找陆凝帮忙，却被藤井雪音的声音止住：“不是我的血。” 侦探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随后回到了卡尔身上。 “十分钟之前，所有人都在这里？” “在场的人没有离开，怎么？” “有三人缺席。”藤井雪音继续自己的话，“我在回来的路上遭到了袭击，对方速度不慢，在受伤后迅速逃跑了，我是来找凶手的。” “凶手？等一下，你怀疑我们？”薛逢春当时就不高兴了。 “这个镇上知道我是侦探的人只有你们，知道我有线索的也只有你们。”藤井雪音看了他一眼，“当我调查晚归的时候，会有谁害怕自己的秘密被揭露出来？能这么做的也只有各位了。” “藤井……这么说不太好。”浅山清太郎连忙出来打圆场，“你说不定只是遭遇了一个劫匪，或者是镇上的魔人发现了你的踪迹跟踪你……” “不。”藤井雪音立刻否定，“谋杀来自于认识的人概率极高，换成你会相信一个劫匪会以蓄意谋杀为第一目标？而整个今天我都没有和任何镇上的人有语言层面的交流，也没有进行任何可疑线索的调查，因此不存在魔人发觉我找到什么信息意图除掉我的可能性。整个镇上只有中午在餐厅里的二十一个人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也只有你们有动机对我动手。” “但是你不能排除魔女有什么办法了解我们的谈话这种可能吧？”卡尔笑了笑，“而且我警告过你很危险了。” “你们很奇怪。”藤井雪音将沾血的外套脱下，里面的白色衬衫上并没有任何脏污沾染，她的目光中出现了更多怀疑，“在我说出一个明显有力的推论，并仅仅处于证据调查阶段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竭力否认内部问题的存在可能，你们究竟存着什么目的？到底有多少人的秘密对这个整体而言是有害的？” “因为在那之前，这样的调查只会使团队更快分裂。”卡尔坐回了座位上，悠然道，“我当然怀疑内鬼，但是在有人表现出明显的不对劲之前我是不会刻意去调查的，本来一个秘密场景的人际关系就很脆弱，维持这样的表面和平即是最好状态。” “我不能接受。”藤井雪音冷冰冰地说，“不过我不会指责别人的做法了。现在我要去求证没在这里三个人的不在场证明，至少有一个人不可能证明自己。” “嘿……在那之前，能让我给你一个邀请吗？侦探小姐？” “什么邀请？” “明天晚上，大家一起去完成那个湖边小屋住一夜的任务。”卡尔竖起手指，“趁着所有人精神状态饱满的时候。” “我认为这是个送死行为。”藤井雪音毫不留情地反驳，“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进入很可能是对方大本营的地区，度过一天中最危险的时段，无论怎么看都是极为愚蠢的。” “哈哈哈哈！这么说在所有人离开后，你想一个人留在这个镇上吗？” “我今晚遇到袭击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藤井雪音微微抬起下巴，“任何时候落入险境都永远是一个人，这和几个人一起行动没有任何关系。” 卡尔挠了挠头，换了个说法：“那这么说吧，等你想完成这个任务的时候，难道要一个人去湖边小屋？” “我不在乎。” 陆凝觉得卡尔终于遇到一个对手了。 虽然不知道藤井雪音是真的还是装的，但是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确实是卡尔最难说服的类型，而且对方还有理有据。 她和祝幽隐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意思只有两人清楚。 “侦探小姐，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卡尔头痛中终于想出了个办法。 “我没兴趣。” “……请听我说完，我保证今晚不会再有任何危险出现，你愿意和我赌这个吗？假如晚上真的无事发生，那么明天你就和我们一起去湖边小屋。” 这次，藤井雪音没有立刻反驳。 重点不在于赌博的内容，而在于卡尔提出的这个题目背后也包含了一些信息。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执意带上我一起行动。” “我说过，侦探、医生和教授，我会优先保护这三类人。”卡尔笑着从兜里摸出一枚子弹壳，弹向藤井雪音，她顺手抄过，发现那是用弹壳雕刻的一个饰品。 “如果你不接受，可以将那个还给我，直到明天黎明，任何时候都有效……你有你的准则，我有我的办法，只要我们不冲突，就是同伴。”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藤井雪音扭头走上了楼。 陆凝也随即站了起来。 “坦白讲，她说得没错。即便为了排除我们的嫌疑，也应该配合侦探的调查工作吧？毕竟我们当中没人比她更专业。” “我和你一起吧，毕竟是同伴，在对方遭遇危险之后还那样怀疑……这不是我的原则。”浅山清太郎也站起了身，“我想藤井还是需要有人陪同的。” 两人告别众人，走到了楼上，很快就找到了正在敲响秋依云房门的藤井雪音。 “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还没见过真正的侦探调查，至少让我见证一下如何？”陆凝淡淡笑了一下。 “我不太赞同这样直来直去的行为，不过你还是需要个见证人吧？”浅山清太郎说道。 藤井雪音也没拒绝，继续有节奏地敲着房门，很快，房门被打开了，秋依云揉着惺忪睡眼从房间里走出来：“咦？侦探小姐……有事吗？” “打扰了，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袭击，通过反击伤到了袭击者，我想确认各位的不在场证明。” 秋依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就慌张了起来：“不，不在场证明？我之前都在房间里睡觉……我怎么证明我一直在睡觉？” “简单，能让我进去一下吗？”藤井雪音在此时却并不是那么不好说话，似乎只要配合她调查，一切她都有充足的准备。 秋依云马上让开了道路，藤井雪音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见，让陆凝也走了进来，至于浅山清太郎只能在外面留着了。 “我只需要查证三个点，第一，你身上是否有伤口，第二，这个房间里设施的使用痕迹，第三，垃圾桶等废弃物处理地点。这个很好办。”藤井雪音关上房门，“介意让我看看吗？” 秋依云赶紧摇头表示不介意，藤井雪音让陆凝在旁边观看了一下，秋依云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或者伤疤，有些不太健康的苍白肌肤上连伤痕都没有。 “谢谢。”藤井雪音抽出一对薄布手套戴上，先是检查了一遍被褥和床铺周围，接着又看了看垃圾桶里面，最后打开窗户往下方看了一眼，回到秋依云面前的时候神色严肃了很多。 “你真的一直在床上睡觉？” “是……起来去了一趟卫生间……” “什么时候？” 秋依云看起来都快哭了：“我怎么记得……” “藤井，一般人也不会在那种时候看表的。”陆凝无奈地说。 “总之嫌疑还不能解除。接着是罗楠和余归亭。” 藤井雪音雷厉风行地走向了下一个房间。而这一次好办了许多，罗楠在休息，余归亭在照顾他，两个人声称一直在同一个房间里。可就算这样，藤井雪音也问了好几个问题。 “你睡着的时候也能确定余归亭一直在你身边吗？” “你能确定自己离开一段时间去取饭菜的时候罗楠真的睡着了吗？” 等等。 就这样，直到离开的时候，她也只是下了一个嫌疑未排除的结论。 “所以呢？你能确定凶手吗？还是说只是为了求个心安？” 回到餐厅后，卡尔听过经过，也只能无奈地问了藤井雪音一句。 “不，现在我拒绝你的赌约了。” “啊？” “换成取消也许更适合你的意思。我同意你的观点，今晚不会有事。此外，我同意明天和你们一起去湖边小屋。”藤井雪音将子弹壳放在了卡尔手边。 “收着吧，这东西是我的幸运护符，正好适合你这种总在危险边缘徘徊的人。”卡尔咧嘴一笑，“欢迎加入。” 事实也正是如二人所说，这个晚上平安地度过了。 7 湖边小屋 没有惨叫，没有噩梦，也没有什么一早起来凝重的气氛。陆凝一大清早离开房车走进旅馆的时候，见到的情景和第一天没什么区别。 卡尔切着一块烤肉，罗伯特则正在将一些食物打包。此外许多早起的人也都下楼来，准备着今天要前往湖边小屋携带的东西。虽然大家样子都像是要去郊游，不过该有的谨慎并不缺少，食物、水和工具之类的全部都要自己携带。 “说起来……要住一整晚的话，照明怎么办？”衫山璃绪提出了一个众人没太想过的问题。 这个时间电力已经出现，但还不是特别普及，以白湖镇来说，旅馆和一些新盖的房子都是牵了电线的，可大部分房屋并没有通电。 “我还真没注意那里的电力状况，可能没有电吧？”莎莉挠了挠头。 “我问过老板了，没有。”正好这时候伊洛走了进来，“当地人也不清楚那个别墅的拥有者究竟是谁，但是有几家女性接到了按时去打扫和补充物资的工作，因此没有荒废。那里没电，如果要去的话最好去杂货商店准备蜡烛或者手电之类的物品。另外，老板并不清楚湖边小屋和魔女有什么关系。” “那里的门锁着吗？”卡尔问。 “没有门锁。”伊洛抱着胳膊，略微有点不安地说，“这确实非常可疑。” “那可以去查查工资的发放途径。”陆凝很快就给自己装好了一盘早餐，“今天上午我就动身去问。” “不去小屋吗？” “四公里开车很快就到了，我有车。” 陆凝说完这句话，立刻收到了几个羡慕的眼神。 “另外我有些事情在镇上要办，下午才会过去，不会等到天黑的，放心。” “需不需要留个人陪你？”卡尔问道，“一个人行动很危险。” “稍微借用侦探小姐的话……我也有自保的手段，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她向卡尔点点头，手在腰间拍了拍。卡尔虽然并不是特别放心，却还是尊重了陆凝的意思。 很快第一批决定出发的人就决定了下来，莎莉和罗楠一行人有两辆越野车打头阵，载着卡尔、罗伯特、祝幽和秋依云前往了湖边小屋。而后曲祀源兄弟四个在不久之后步行过去，顺便绘制一下路上的地形图。 其他人还有些事情，陆凝不提，余归亭还要去镇长家一趟打听有关湖边小屋和他们家中长辈的事情。浅山清太郎则是要找护林员确认之前事情发生的经过。只有夏心河夫妻并没有人在乎他们究竟何时行动，要做什么。 按照从旅店老板那里问到的地址，陆凝找到了镇上的一家负责小屋清洁工作的人家。 这里的女主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平时在家处理一些农产品，所以陆凝找上来的时候正好在家。 听了有关湖边小屋的询问后，女主人毫无防备地将经过说了出来。 “那是……大概三年前，我们的收成不是特别好，正在发愁怎么过冬的时候，有一天早晨在门口的信箱里发现了一封信。” “工作吗？” “是，信里面提到了一份工作，我们需要每个月的一号和十五号去给湖边小屋进行一次物资补充，而打扫则是每周二下午一点到四点，这个时间是固定的，不允许有任何拖延。而我只要完成这个工作，每个月就能拿到一笔不错的收入……”女主人的声音逐渐变小，“难道我不应该接受吗？” “不，和这个没关系。补充物资这样的事不是你一个人在做吧？” “是，现在一共有七个镇上的女人一起负责，毕竟那个地方有点大，如果人手不够打扫不完的。” “物资从哪里取得？” “镇子西边有一个仓库，我们会提前一天收到一封信，用那封信可以向仓库管理员拿到当日的物资。” “那么工资又是怎么支付给你们的？” “都是发信件。” 陆凝微微点了点头：“那信件能给我看一下吗？” 女主人犹豫了一下，陆凝马上说：“你的雇主告诉你不能告知旁人吗？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是可以这么做的。” 这话说得女主人有点晕乎，她最终还是回房间拿出了一些信件。 陆凝仔细检查了一下，这里的信件只有两种，并不包括最早的工作邀请。用于补充物资的信件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个印章和一个花到看不出是什么的签名。而工资信件里面的工资已经被取走了，只有一份记录了这里女主人工作时间和对应工资数目的单据，单据下只有印章。 这两枚印章都是圆形，像是一个插在地上的三股叉图案，使用的印泥品质很好，陆凝稍微用力捻了捻也不见染开，而信纸上则带着一股自然草木的清香气息。 “我想留下两份作为参考，可以吗？”陆凝问。 “这个……不会害我丢了这个工作吧？” “只是两份失去时效的信件，您也可能随手扔进垃圾桶被人捡走，不是吗？” ================ 陆凝的脚程不慢，快到中午的时候，她就已经走访了所有七家被委托了清洁工作的人家。这些人家接到委托的时间互不相同，最早的一个从七年前就开始负责这个工作了，而从她们口中打听到的结果是，打扫房屋的人好像永远维持着这个数字，陆凝还顺手要到了那些放弃了这个工作的人家地址。 她将收集来的信件放回房车上，正好也看到了夏心河夫妇开着一辆老爷车急匆匆地启程往白沙湖方向去了。 “嗯……”她微微思考了一下，并没特别在意。 中午她从面包店顺手买了一块面包，然后从旁边的杂货铺领走了利马的研究笔记。 如果利马发现了湖边小屋的什么秘密，那他最后所说要培植魔女之心的地点大概也和那里脱不了干系。陆凝趁着时间还早找到了一家看上去比较富裕的人家，两层的小楼，明显是新建筑，甚至可以看到屋顶的天线。 “泰勒夫人，我来这里是想问您一件事情。”陆凝见到这里的女主人之后，依然是直接切入了主体。 泰勒夫人是一名年纪更大，五十多岁，身体略显肥胖的老妇人，她并没让陆凝进屋，而是警惕地看着她：“我不认识你，小姐。” “是这样，我是偶然旅行经过了这里，认识了一些朋友，我们打算去湖边小屋住一晚，但并不清楚那里的主人是谁。听说您曾经在那里工作，是否知道一些相关的消息？” “住一晚？那里的主人？我可不知道那里的主人是谁，我五年前就不干那个活了，你去问问现在还在做那个活计的那些人不好吗？” “很遗憾，她们同样不知道。我觉得突然辞职的您或许知道些什么才冒昧来拜访……我直接和您说吧，我觉得那里很可疑，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说服那些朋友，所以才来寻找一些证据的。” 陆凝察言观色后说出的这番话显然切中了泰勒夫人的心情，她的神色略微松缓了一点：“你也觉得那里古怪？你都没去过怎么会觉得？” “原本只是觉得，但是越是打听越觉得有问题。那里的主人从未现身，却不断要求别墅的保养工作。寄给你们的信件上有着详细的工作报告，也就证明那里的主人在你们前去上班的时候是用某种方法盯着你们的。最后，你们只将物资运进去，那谁来消耗？为什么没有将陈旧物品运出的工作？这一切都让我觉得那个名为小屋的别墅实在不让人放心。” 说完这些话后，陆凝的手腕立刻被泰勒夫人握住，然后迅速拉进了屋子里。 “你看！我就觉得不会有人不在意那些问题！”泰勒夫人就像是看到知己一样，“我只是有一天因为女儿生病早退回来照顾她，下个月的工资就扣除了我那周一个小时的工资！可是当时除了我们几个人以外没有任何人在那个别墅里面或者附近！” “您是因为这个察觉不对劲的？” “更可怕的在后面，我当时只是抱怨了一番，以为那个主人是在镇上的什么地方看着我们回家才知道这件事的，可是第二天我收到了一封解释的信！” 泰勒夫人挥着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激动地塞进陆凝手里：“你看！你看看！” 陆凝将信封展开。 【尊敬的泰勒夫人： 您在上一个工作月的第二周提前离开工作岗位的工资按照我们的约定扣除，但您对此抱怨“只是因为特殊原因离开岗位”，我将对此予以解释。 我对您提供的工作并不算繁重，而且内容简单。相应的我们没有病假等条款，您可以不进行工作，我也仅仅会扣除相应部分的工资，因为并没收到您的服务。 对您女儿的病情我表示同情，但此事和我应当享有的服务内容无关，请您谅解。 为防万一，请允许我再次提醒： 如果两个工作周内没有进行任何一项工作，我将视为您辞退此项职位，并不再继续发放工资。 祝您生活愉快。】 一封措辞十分公式化的信件，从文本上并没什么毛病，有问题的是信件本身。 “那个人在监视我！在监视我的家人！没人想过他怎么知道我们家境困难需要钱吗？没人！大家都开开心心地上班去了……” “泰勒夫人，请冷静，至少现在您已经不再为那个人工作了不是吗？” “可我怎么确定自己没有被监视呢？”泰勒缩进了椅子里，双手抱着脑袋，“自从我辞职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收到信件了，可是那反而让我更加不安……我连确认都无法做到了！” “您的家人已经离开了。” “没错，我让他们离开的。”泰勒夫人用颤抖的声音说，“那个小屋，和那里的主人都有问题！我不想在这里留着了，好说歹说才让他们同意搬家……你来得还算巧，我明天也会离开这个小镇。” 她抬起头，冲着陆凝虚弱地笑了笑。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姑娘，那个小屋我还是劝你不要随便去，说实话，我没受到任何威胁或者恐吓，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臆想……” “我相信不是，人们面对危险的时候会有很强的直觉。我相信您做了一个一生都不会后悔的判断。”陆凝伸手握住泰勒夫人的双手，让她冷静下来，“很抱歉让您回忆起了这些。” “不……终于有个能相信我的人让我说出这些话，我也感觉好了很多。” “那样我也能稍微安心一些了。这封信能让我拿走吗？也好用来说服我的同伴们。”陆凝晃了晃信封。 “当然，好心的姑娘。”泰勒夫人点了点头。 离开这一家之后，陆凝到铁匠铺取了自己需要的匕首。铁匠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匕首小巧锋利，陆凝拿一块铁皮废料试了试，两毫米左右的铁皮稍微用点力气就可以刺穿。 “好东西，不是普通的矿石吧？” “呵呵，这可是西南边矿山那里出的石头炼的，我手里也没几块。”铁匠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精明的神色，“混合了那些金属之后，无论是硬度、韧性还是耐磨损程度都有很大的提升，只可惜那种矿石只能碰运气捡，没人敢大规模开采。” “为什么？如果是这么好的东西，应该有很多矿业公司愿意开采吧？”陆凝问道。 “死人呗！前后来了三四回，回回开矿三四天就塌方爆炸，死了七八个人就只能工程紧急叫停，久而久之就没人来了，像我们也只能在外圈稍微逛逛捡捡。” “是个带点奇幻色彩的故事。”陆凝将大概三倍价格的钱放在铁匠的工作台上，“那这把匕首就更有价值了，也许是我旅途中最有意义的收藏品之一。” “哈哈哈，总之它是您的了，玩得愉快，女士。” 而等到陆凝回到旅馆房车的时候，也是最后一批人准备出发的时间。 余归亭三人同样有一辆房车，而且看上去比陆凝的那辆要豪华一些，浅山清太郎他们就只有一辆厢车了，比面包车大一点的那种，五个人挤在里面，加上行李还真是有点坐不下的样子。 “陆医生，能不能帮我们一下？”浅山清太郎无奈只好向陆凝求助。 “你们怎么多了这么多行李？”陆凝从车窗探出头，也看到了他们的窘况。 “是在下没有及时劝阻……” “我们一不小心就买多了！！”衫山璃绪大叫道。 最后协商了半天，冷着脸的藤井雪音坐在了陆凝副驾驶的位置。 8 日落之前 房车在一段还算平坦的土路上行驶着。 “没想到我们居然会进入同一个场景。” “集散地的人员分配并不会严格按照时间先后。”藤井雪音没有看着陆凝，而是低头拿着一个便签本仔细琢磨着什么。陆凝也不在意，继续随意聊天。 “今天上午你也有什么事情要办吧？那么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头绪了吗？” “有。” “镇上隐藏着很多看上去奇怪却被人们理所当然接受了的事情，我想你调查的关键点都在这里。不过魔人究竟是什么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具体的信息，它们和魔女的关系也仍然不明。”陆凝说道，“如今我们连狩猎的目标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是吗？”藤井雪音终于抬起头，“陆凝，你这么认为？” “如果说个人方面知道的秘密，我也同样不会多说。”陆凝嘴角微微勾起，“就像你一样。” “你肯定不是普通的医生。”藤井雪音靠在座椅上，目光斜了过来，“这个评价放在游客的任何一个人身上都适用。没有什么偶然，所有人都抱有着某个‘目的’来到这个镇上，而且这个目的也作为秘密列入了我们要完成的任务当中。” “我同样无比确信这一点。” “所以，这并不是一场狩猎为主的场景，秘密才是主导，甚至有可能隐含了对抗成分在其中。我几乎要闻到凶案的味道了。” “侦探的直觉？” “可以这么认为。”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众人抵达了白沙湖边。 这个名字当然是因为围绕在湖边罕见的白色沙滩而产生的，陆凝将车停在沙滩附近，下来先抓了一把沙子。这些砂粒极细，而且没有任何粗糙的颗粒存在于其中，哪怕握在手中，沙子依然会沿着指缝慢慢流出。 “怎么？”藤井雪音随后下车，看到陆凝站在沙滩上，便问道。 “这几乎已经不能称为沙子了，更接近于土。”陆凝将手里的白沙甩掉，拍了拍手，“光是这个湖就十分怪异。” 而在湖边小屋的后院中，卡尔已经支起了烤架，冯晖和彭陌容正在将清晨时从镇上购入的肉类拆成适合烧烤的小块，莎莉、罗楠和秋依云在摆设餐厅、客厅等地方的装饰物、餐具之类的物件，伊洛和罗伯特在门和窗附近的地方挂起了铃铛，并不断确认角度，曲祀源等人则帮忙后来的这些人将东西从车上卸下来。 “你们还真是来郊游的啊？”陆凝看见里面一副准备烧烤晚会的样子，只能摇摇头。 “反正是要度过一晚上的，紧张兮兮也是一晚，轻松愉快也是一晚。”祝幽咧嘴一笑，“放心吧，大家武器都不离身的。” “欢迎！最后的成员也已经到了！”莎莉见到陆凝等人也很高兴，“我带你们去看看温泉如何？” “我不觉得这种环境下还要追求享受是个……” 藤井雪音的话没说完，就被衫山璃绪和稻原绫乃两个人打断了，她们开心地跟着莎莉往屋子的另外一角走去，似乎也都完全不担心。 “就是这里！” 莎莉一脸自豪地拉开了一道拉门，里面的热气顿时令陆凝的视线有些模糊，不过在适应之后，她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这是个室内温泉，或者说别墅的建造者盖了个房子将一个温泉圈进了屋子里面。房间很大，用一道隔帘分开了两边，而两边则各有一扇门，门后是男女更衣室，温泉的泉水温度有些高，轻微的硫磺味道随着水汽弥漫开来，有时候不得不开窗通风才能散去里面的热气。 衫山和稻原看到这一切明显非常高兴。 “我建议咱们在晚上烧烤之前就先泡一会，反正也不耽误什么时间，白天可能还更安全！”莎莉兴冲冲地提议道。 “我反对。”藤井雪音看了一眼周遭，“这里的环境太过封闭，一旦没了最基本的防御手段，我们遇到危险连应对措施都没有。” “侦探小姐，清洁是女生必不可少的一件大事哦~”莎莉挑眉一笑。 “你这样劝说大家使用温泉，我会怀疑你有什么图谋。另外，清洁这种事对我来说完全是非必要的，哪怕这十四天完全不……” “藤井小姐！请不要说出那么恐怖的话！”稻原绫乃赶紧阻止了藤井雪音的话。 “我晚些再来，你们可以继续辩论。”陆凝一边好笑一边找借口离开了浴池，走出来开始在整个别墅里熟悉环境。 湖边小屋明显不符合“小”这个定义。它的整体是一个“F”形状的结构，虽然只有一层，但在侧院的位置是有地下室存在的。从门口进入之后，通过走廊即可看见前院中正在烧烤准备的众人，在第一个右拐的路口走到尽头就是餐厅，通往餐厅的那条走廊的北侧则是一排四间较大的屋子，依次序是客厅、副卧、主卧和书房，接着是一间小卫生间。在这条走廊上的南侧有三个大型落地窗，其中前面两个中间开了一扇门，方便前院的人回到房间中来。 而如果不拐弯的话，这条走廊的尽头就是后门，左手侧是一排客房，四间客房的中间由一个洗衣房隔开，洗衣房的两扇门一扇连接走廊，一扇则通往侧院，这里同样也有一个卫生间，不过必须从洗衣房进入。 而通往温泉的走廊上则是和前院走廊稍微相反，南侧是三间较大的客房，经过卫生间有一扇通往后院的门，北侧则是三组落地窗，只不过窗外是高大的院墙，能够从墙的上方看见屋子背后的密林。 除了主要建筑部分外，后院有一个储物间，放着食物和燃料等必需的物品。而侧院还有个工具间，维修工具、木匠工具等都不缺，地下室就是从那里下去，目前只是堆积着木料和铁皮等杂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等逛完一圈，陆凝回到了前院。此时卡尔已经烤出了一些肉类作为午餐，而在这里的人显然都很高兴。 陆凝从卡尔手里接过一个用烤肉、生菜和面包做成的简易汉堡，还略微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手艺。” “你总不会质疑一名牛仔不会烤肉吧？”卡尔得意地抬了抬帽子，继续照看烤架。陆凝则在宽阔的前院转了转，发现院子的角落居然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泳池。 “这里的主人真会享受对吧？”罗伯特走了过来，“这样的时代，在这个地方照看一个泳池可是要花费不少精力的，然而……” 泳池里面的水都已经浑浊了，这里的清洁任务显然不包含这个，来这里清洁的人也就没有打扫，不过即便如此，对陆凝来说也很容易看出奇怪之处来。 “仅仅是浑浊。” “没错，没有苔藓长出来，也没有恶心的水生生物，这里的水甚至干净到沉淀一段时间就清澈的地步。”罗伯特走到泳池的角落，拿起一个玻璃瓶，那里面装着已经分开清浊的两层水。 “不过我们早就知道这里不对劲了。” 陆凝伸手在泳池中划了两下，搅动了一个小小的水涡，那水中的浑浊很快便随着水涡扩散到周围，就整体而言却仿佛是凝滞在水中一般。 “那为什么在这个水池中，不会发生沉淀呢？” 就在这时，隔着一个后院的温泉方向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大概是莎莉说服了更多的人，那边如今听起来非常热闹。 不过藤井雪音很快就从餐厅到院子的门走了出来，明显没和她们掺和到一起，而看这个时间，她大概也将房子整个转了一圈。 “藤井，你可以尝尝卡尔的烤肉，味道相当不错。”浅山清太郎试图劝说她。 “不了，我要做些准备工作，而且我吃过了。”藤井扫了一眼前院的人，“你们提前过来的人决定好要住的房间了吗？” “这里的床位不够，不过每个房间都铺了地毯，我想打地铺也无妨。”卡尔用大拇指点了点玻璃窗内的房间，“我和罗伯特睡客厅，也能多警戒一下，至于别人选了哪间你大概要去问问。” “我和立川住在最靠近玄关的小客房。”浅山清太郎跟着说道。 “不行。”藤井雪音马上说。 “又怎么了？”薛逢春有点不耐烦地看着她，“你可别说还要打散重组。” “每个房间最少要有三个人一起。” 卡尔听了这话，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切，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高见，就是这种谁都知道的预防措施？”薛逢春冷哼一声，“不用想了，我们兄弟四个肯定在一处。” “不只是你们，所有人，必须保证至少和昨晚同样的房间内组合。”藤井雪音直接报出了昨天所有人的房间人数，“曲祀源四人，浅山一人，立川一人，我和衫山、稻原三人，莎莉一人，罗楠、余归亭、冯晖、彭陌容四人，卡尔一人，罗伯特一人，陆凝一人，伊洛、沈教授和叶初晴三人，祝幽一人，秋依云一人。”她伸手指了指在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夏心河夫妻，“除了他们两个以外，昨夜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两人共处一室过，今天依然要如此。” “你的担心我了解，不过，即便睡觉排除了两人独处这样的状态，别的时候总也会发生吧？” “当我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所有人就都会有所警觉了。我只是将危险降低到最低而已，卡尔先生应该也同意这样的做法吧？” 卡尔笑了：“当然不介意，增加安全系数是肯定要做的，这样的话，浅山、立川，你们搬到我们的客厅来如何？” “当然可以。” “在下并无异议。” 藤井雪音这才满意地离开了前院。 “哼，摆什么臭架子！”薛逢春忍不住吐了口唾沫，“仗着一个侦探身份就开始指手画脚起来，还疑神疑鬼地看我们每个人！她以为她是谁？” “行了行了，二哥，人家也是为了安全着想。”潘海树劝道。 很快，那边泡过一遍温泉的女孩子们便说笑着回到了前院，继续帮忙整理起屋子来。无论是床铺还是地铺都需要重新铺好，外面调试完烤架之后的人们很快也回到屋子里帮忙，而这个时间，莎莉和罗楠也将餐厅里的烛台都换上了崭新的蜡烛，每个人都带了手电，因此照明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陆凝和祝幽一起布置好了温泉走廊的一间客房的时候，偶然望了一眼窗外。 “外面是……墙？” 她走到窗边，发现窗户确实对着一面墙，这里采光并不怎么好，而探出头看去，正好能看见斜对面的另外一扇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正在客厅铺设地铺的浅山清太郎和立川亮。 “浅山先生。”她打了个招呼。 “哦，陆医生，没想到这两边的房间之间还有一条狭缝。”浅山清太郎听见声音，也走到了窗户这里。 陆凝又抬头看了一眼，两排住宿房间之间有一条狭窄的“小巷”，看宽度勉强能让两人并排通过，这样的极近距离也使阳光很难照射到屋子里，也让屋子显得阴沉了许多。 “这个设计可真是不怎么样。”陆凝抱怨了一句，“我从窗户往外面看，是希望能看到院子或者外面的风景来着。” “陆医生没住过公寓吧？”浅山清太郎笑了。 “没有，怎么？” “在房屋密集的地方，一些公寓的单独房间经常是如此的。” “但是这里的房屋显然和密集半点关系都没有。” 说归说，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总是要在这里住一晚，也最多住这么一晚罢了。 伴随着工作告一段路，日光也开始西斜，无数飞鸟从天空中掠过，发出一阵翅膀拍动的声音。卡尔点燃了烤架的火焰，在即将变得幽暗的湖边小屋重新引燃了光明。 “七点了。” 沈历书拿着怀表注意着时间，众人一同看着太阳带着余晖沉入林与湖的下方，每个人脸上轻松的神色都有所收敛。 最难熬的一夜，即将开始。 9 合适鬼故事的氛围 油脂滴落在烤架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火焰在明暗之间互相切换，偶尔噼啪一声炸开一团火星。 前院放了很多油灯，为了防止出现火灾之类的以外状况，人们没有点篝火，只通过这个年代能找到的所有安全照明手段来保持光亮。 卡尔将腌制好的肉排在烤架上翻腾着，其余人聚集在院子里，却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我们就这么干坐着？”莎莉有些闲不住地问。 “这样是保持警惕的最好办法。”罗伯特半闭着眼睛，调整了一下身前油灯的旋钮，让它更亮了一点。 “但是人是没办法聚精会神一整夜的。”莎莉耸耸肩，“越是无聊，越容易犯困，我想我们应该找点什么事情来做，免得大家都睡着了。” “有什么提议？”祝幽问。 “这样的氛围，很适合来讲讲鬼故事，对吧？” 很多人听到这句话都露出了好笑的神色。 倒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算是身经百战的游客，妖魔鬼怪连真的都见过，更不要说讲个故事什么的了。 “真鬼我们都从手底下逃脱过，更不要说一个故事了，这个听上去可不怎么样啊。”曲祀源笑道。 “所以，能把我们这样的人吓住的故事才有趣对吧？说是鬼故事，其实就是恐怖的一种表现，只要是这样的状态下，大家都会聚精会神的，这才是目的。”莎莉撇了撇嘴，“不信？那从我开始讲一个？” 说完，莎莉就换成了有些低沉的语气，讲了个故事。 那是一个和现在状况差不多的夜晚，一群学生跑到一个景色优美的山间别墅，进行他们的毕业庆祝。所有人聚集在院子里制作食物，在天黑之前，一切原本都非常快乐，然而在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别墅的供电断了。 黑暗，瞬间将一切变得恐怖了起来。 “检查电力的三个学生一去不复返，于是剩下的人都开始抱团了，一点也不敢离开身边的人。可是这毫无作用，他们试图走进别墅寻找失踪的人，却发现走出来的人又少了几个，明明是四个人手拉手进去的，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中间的人少了一个，可从来都没人松开手。” 莎莉让灯光从下方照到自己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们连忙要逃跑，却发现不管怎么绕都会回到别墅的大门，没人敢再走进别墅里面了，他们站在外面，忍受着寒风和恐怖度过了一整夜——” 就在这时，莎莉身上忽然一暗，从她背后餐厅窗户中透出的光忽然熄灭了。 “咦？” 故事暂时中断了，人们看向餐厅，里面本来已经提前点亮了烛台，现在却几乎在同时全部灭掉。 “罗楠，里面怎么回事？”莎莉问自己的弟弟。 “可能是蜡烛品质不好？还是有风吹进去了？我过去看看。”罗楠起身，快速绕向通往餐厅的侧门。 “别一个人行动！去几个人照应一下！”卡尔直接挥了挥手，余归亭、冯晖、彭陌容三个马上追了过去。 “不用担心，餐厅的情况从院子里都能看见，只是进门要绕到侧面而已，不会出什么事……”莎莉满不在乎地说。 就在这时，餐厅里被油灯的光照亮了。 “罗楠，里面怎么回事？”莎莉高声问。 “小……小姐，是我们。”冯晖推开了餐厅冲着前院的窗户，语气有些犹豫，“少爷不在餐厅里。” 莎莉的笑容僵住了。 ============= 包括陆凝在内，接近半数的人都拿着照明设备走进了别墅里，开始四处搜索起来。 “刚刚确实是所有人都在院子里吧？罗楠是唯一一个跑进别墅的人？” 祝幽和秋依云是在众人强烈要求集体行动的情况下和陆凝拼的队伍，三个人走向温泉走廊，祝幽依然有些难以置信。 “不知道。”陆凝举起手电照向前方，“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餐厅，发现罗楠失踪之后我才重新数了院子里的人，除了罗楠、余归亭、冯晖、彭陌容以外的人确实都在院子里。” “那不就排除所有人的嫌疑了吗？”秋依云拽着祝幽的胳膊，紧张地说，“掳走罗楠的肯定是魔人！这个别墅里还有什么东西存在着！” “还没看到证据。”陆凝来到了温泉的门口，将门拉开，里面依然雾气弥漫，同时还漆黑一团。 “这个时候就分外不想进去。”祝幽对自己说道，“我们能不能就在这里看看？” “也许在男女更衣室。”陆凝瞥了两侧的小门一眼，“要不你们在门口等着？” “你要一个人进去？”秋依云瞪大了眼睛。 陆凝不言，抬步走进了温泉房间。 手电的光穿过水雾，形成了一条还算可辨的光柱，借助这点可视的环境，陆凝走到了男更衣室的门前，伸手将门拉开。 里面不大，而且可视度也比外面好了不少，除了潮气以外，陆凝没有闻到任何奇怪的味道。她并不准备将储物柜一个个打开看一遍，仔细看了看里面没人就重新将门关上，绕过温泉走向女更衣室。 就在她拉开门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大吼，似乎是四兄弟中的哪个人发出来的，陆凝急急忙忙看了眼更衣室里确定没人就飞速跑向了门口。 “外面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秋依云慌乱地说。 “去看看。” 她们在距离温泉最近的客房门口看到了曲祀源他们，但是这时候这里只剩下三个人了，那个黑矮个子的仲飞鹰已然不见了踪影。 “人呢？”陆凝直接开口问。 “我怎么知道！我们只是从房间里出来，老三走在最后，一扭头人就没了！”曲祀源伸手指着屋里：“这间客房是谁挑的？” “没人，因为我们要保证一个房间的人数，所以客房还有空余。”祝幽走到门口，谨慎地往里面照了照，发现窗户是开着的，“他也可能从窗户哪里离开。” “发现人不见了之后我们立即去检查了窗户。”薛逢春冷哼一声，“没有人影，右侧是个死角，左边通往后院但也有几步路的距离。” “但是卫生间和温泉房间中间有一个死角区域吧？”陆凝看了看窗外，“如果他躲在那里，然后在我们过来之后趁机从后院离开……” “那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薛逢春瞪了陆凝一眼，“有什么理由在这种时候玩失踪？” “……抱歉，没有考虑你们的心情。”陆凝晃了晃脑袋，“现在最重要的是通知所有人失踪的人又多了一个。” 回到已经重新被点亮烛火的餐厅，众人听闻仲飞鹰失踪，脸上也是神色各异。而陆凝稍微询问了一句，立刻就得到了立川亮的回答。 “在下和衫山、稻原一直守在餐厅。可以确认在此前十分钟以内没有任何人从两条走廊之间的小巷中跑出来。” “莎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曲祀源抓了抓头发，有点暴躁地嚷道，“你讲的那个鬼故事到底有什么玄机？” “我，我编的故事啊，我弟弟也不见了！”莎莉的情绪也不是很好，“我怎么知道会真的发生类似的事件？魔人说不定早就藏在屋子里了，听见我讲的故事就付诸行动了呢！现在难道不是该把魔人找出来？” “都别自乱阵脚。”卡尔稍微拖长了声音，阻断了两人的对话，“现在人只是突然失踪，还没有个确切的结果，魔人的存在也没人亲眼见过，我们对敌人还处于完全不明的状态。” “不，根据两个人失踪的状况，我们或许可以推断出魔人的弱项。”藤井雪音说。 “没错。”陆凝也同意，“首先，根据之前藤井的提议进行分组已经基本确定，魔人无法在一对一以外的情况进行攻击，或者说他们没把握在一对多的情况下拿下我们。” “而我们现在依然有二十二个人。”藤井雪音抱着双臂，眉头微微皱起，“接下来，无论是罗楠还是仲飞鹰，他们的失踪都是在一瞬间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发生的，也就是说只要处于视野盲区以内，魔人可以闪电般地动手，至少会让人失踪的程度。” “换句话说，所有人互相盯着就能确保魔人不敢轻易出手。”薛逢春冷笑起来，“就是这样平庸的结论？那还真是令人‘惊讶’啊。” “错了……”陆凝摇摇头，“我不建议在魔人已经动手的情况下采取守势。” “既然对方暴露了一点实力，那么我们也应该相应地做出行动。”卡尔掏出左轮，将子弹一发发装填进去，“至少要让对方明白今天不是一场单方面的狩猎才对。” 他和罗伯特一同起身，走向后院的方向，扭头掀起一点帽子：“动起来吧，伙计们，是时候拿出点隐藏了这么久的本领了对吧？” 听见这番话的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最后是立川亮先起身。 “卡尔先生说得没错，敌在眼前，怎能不持刀以对。” “等等我们啊，立川。”衫山和稻原急忙站到了立川亮身边，“我们和你一起吧？” “那，就由在下携二位巡视侧院，斩除妖魔。”立川亮向众人点点头，带着衫山和稻原离开了餐厅。 “我要去查看仲飞鹰失踪的房间，一个人，你们谁都不要跟过来。”藤井雪音也只交代了一句话，起身离开。 剩余的人围坐在餐厅里，并没有人再说要离开了。 “呵呵……这个场景我算是明白了一些了。”沈历书低笑起来，“战斗成员、分析成员、信息成员，看来我们所有人都有各自的角色呢，难怪要求准确的扮演……” “教授，您想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初晴，把我的书拿过来。” 尹初晴从随身的背包里翻了翻，取出了一本牛皮纸包裹的厚书，交到沈历书的手上。 “老夫大概是派不上什么战斗的用场了，就稍微给各位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吧。” 他用苍老的手揭开了书的封皮。 “白湖镇的魔女，是真实存在过的故事。那个时候，这里正如你们了解到的每一个愚昧落后的故事一样，对那些拥有着超常表现的人，尤其是女人，进行了堪称严酷的迫害。但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在那些人中，居然混入了一个真正的魔女。” “您那本书……”陆凝的目光落在书上，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上面的一些图画，都是非常可怕的刑罚图案。 “人们不会明白，痛苦和绝望是魔女的食粮，那时镇上的人们穷尽思想所研究出的严酷刑罚，对魔女而言是无法抵抗的诱惑。呵呵……魔女是永恒不变的，为了杀死这样的她，每个人都从自己最擅长的角度出发，甚至不惜从外面学习‘先进’的经验，殊不知，越是如此，魔女就越强大。” “您的这些信息可靠吗？”祝幽问。 “我说过，研究过这里的一些风土人情，这个镇又不是个闭塞的地方，和稍远的一些大城市还是有往来的，凭我的身份调查到这些并不稀奇。” 虽然这么说，但所有人都明白沈历书隐含的意思就是“这些全部都是集散地发放的资料”。 “但是，这样一座小镇，却在大概一百多年前重新进入了祥和，那些可怕的酷刑连同刑具一起消失不见了。魔女的故事也仅仅作为传说流传，甚至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也只是当作吓唬小孩子的鬼故事来讲。”沈历书翻开一页，“可是，魔女并没有被消灭……从这之后就是我的推测了。” 众人凝神听着。 “魔女是不死的，而之所以销声匿迹，大概是当时终于有什么人意识到了，越是使用酷刑，魔女就越是会兴风作浪。这个人在镇上的声望恐怕不低，他通过某种手段将刑罚在镇上一夕之间绝迹，也就相当于断了魔女的粮食供养，突然陷入衰弱的魔女也只好在某个地方休养。” “所以，魔女回归是魔女想要让镇上恢复那种从前的状态而搞出来的？”浅山清太郎问。 “魔女大概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了，于是，她想了个别的办法——镇上的人不再这么做了，那就亲手制造一些这么做的人出来，这即是魔人。”沈历书将书放在桌上，“这就是我的推测。” “但是你这个推测没有解决一个问题。”陆凝看了眼书上所绘制的那副魔女处刑的图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也就是魔人为什么会把我们这些外来者作为袭击对象。” “难道是因为镇上的人是‘储备粮’，而我们是‘新鲜的食物’？”秋依云说出了个可怕的构想。 10 暗夜 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餐厅，摇动了烛光。察觉到这一点后，窗边的浅山清太郎连忙把窗户关上了。 “沈教授的推断也有些道理，不过现在还不是对魔人和魔女寻根的时候。”陆凝起身，“正如卡尔所言，我们不必此时自乱阵脚，只是我觉得有件事可能现在必须要做了。” “什么？”曲祀源问。 “重新自我介绍。” 陆凝环顾了一圈，然后将手按在胸口道：“我稍微说一下好了，我来到这里并非偶然，而是为了寻找一种稀有的药用植物，我的某个同事在之前已经抵达了此处，并且失踪。现在我的目标只有两个，找到那个药用植物，以及确保我那个同事永远不会再出现。” “你……”浅山清太郎惊愕地看着她，其余人的表情也是类似的。陆凝却只是冷笑一声：“学术独占罢了，你们也不用露出那种表情。既然我是如此，我就不难推断你们所有人的身份背景都不怎么干净，例如……浅山，为什么和你同来的同伴并不会经常和你一起行动？” 被这么一质问，浅山清太郎的神色也凝重了一些。 “还有，沈教授和叶小姐很好理解，伊洛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跟着他们来到这样一个荒僻的地方？” “啧。”伊洛咂了下嘴。 “夏心河，我们至少在这个场景里认识，你是个讨人厌的人，但你不觉得最开始那种故意挑刺的行为过于做作了？你以为大家察觉不到吗？你到底为什么要刻意将自己孤立出来？”陆凝矛头又是一转，直指坐在角落里的两人。 “还有莎莉……你从昨天找我要来这里开始，所有行动都可疑到了极点。” 陆凝勾起了嘴角，将双手重新放入口袋：“因此，我希望大家有限度地自我介绍一下，免得接下来因为个人目标发生冲突。” 所有人依然沉默。 “好……我要去一趟卫生间，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能至少听见一些声音，否则我也只能采取和藤井类似的做法，我完全不放心你们。” 她也没拿手电，直接走出了餐厅，卫生间就在餐厅旁边，在这个距离之内还可以说是一般意义的“安全距离”。 “她一个人……”祝幽有点担忧地看了那边一眼，想要起身，浅山清太郎却直接叫住了她。 “这里所有人都不许跟过去，否则我会怀疑你们有试图谋害他人的意向。” “呵呵呵……”沈历书敲了敲拐杖，开始低笑，却也不说什么。曲祀源和薛逢春小声低语，秋依云坐在原地不知所措，莎莉则有些焦虑地看着余归亭和两个保镖，所有人此刻都处于一种怪异的氛围之中。 陆凝则走进了卫生间。 这里空间狭小，只有一扇小窗可以看到外面，正对着后院的方向。小窗的宽度明显无法让一个人通过，这里的另外两个卫生间窗户也是同样的形式。陆凝抬手将窗户拉开，她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今天的月光不甚明朗，只能依稀看到对面温泉房间的墙壁和走廊侧的门。 她当然不是真的要用卫生间。 “陆凝？” 也许是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久，门外响起了祝幽的声音。她就在餐厅门口对着这边喊话，也没有靠得太近：“你没事吧？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厕所坏了。”陆凝拉开门走了出来，“毕竟是这个时代的厕所……似乎堵住了，我得去另外一个。” “不行！” “我可没说一个人去……”陆凝往餐厅了看了一眼，“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跟来，但根据我们的多数人原则，至少要三个人和我同去。” “那我跟着。”祝幽第一个说道，“正好我也想……” “都，都是女生会比较好吧？”秋依云也起身道。 “可立川、衫山、稻原都在侧院附近吧？”浅山皱了皱眉，“如果你们用那边洗衣房的卫生间，可以随时获得他们的支援。” “我得提醒你一下，仲飞鹰的失踪只是一瞬间没有注意背后。”陆凝摇了摇头，“如今的状态，无论怎样防备也不为过。” “那我也一起过去好了，这样就凑足三个人了吧？”莎莉也起身了，“这样也好试探一下魔人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队伍组织好之后，她们就一同打着手电往走廊深处走去。 洗衣房这边几乎完全黑暗了下来，而且此时外面刮起了风，房屋后面的树林发出哗哗的响声，在幽静的环境中更显得吓人。陆凝当仁不让地走进了卫生间里面，将门一关，祝幽三人就站在洗衣房里盯着。 “我记得卫生间有个小窗户。”莎莉忽然说道，“我们要不要也注意一下那边。” “有道理。”祝幽点点头，“而且立川亮说要检查侧院，我可没听见院子里有什么动静，说起来……这些跑出来检查情况的人都去哪了？” “太安静了……有点吓人。”秋依云下意识地靠着祝幽。 “我们最好还是多防备一下。”莎莉将通往侧院的门推开，探出头看了看外面，寒风吹过，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马上把头缩了回来。 “没有看到人，立川亮他们跑哪去了？” “也许……工具间的地下室？”秋依云猜测道。 “那里又没什么好看的。”莎莉撇了撇嘴，“白天好多人都去看过了，堆着一堆常年不用的东西，连个邪性点的图案都没有。” 祝幽提起猎枪，蹲着身推门走进了侧院，回头说道：“那我警戒一下外围好了，你们最好注意一下走廊那边，魔人可不知道是在屋子里还是屋子外面。” “好……好！”秋依云连忙应声，然后走到了走廊这一侧的门边，贴着墙听外面的动静。 “陆凝……你好慢啊。”莎莉有些急躁地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我也有点急，能快一点吗？” “抱歉，你可以进来了。” 门锁轻响了一下，莎莉连忙推门进去，看见陆凝正在洗手，眼睛却对着镜子微微出神。 “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陆凝没有回头，随口答道，“我认识一个非常好的人，在一个十分类似的地方，她看到了镜子里的恶鬼。” “听上去是个不幸的故事。”莎莉那边将衣服拉开，发出一阵响动。 “是的。她想要救人，而我却总是想着杀人，我们两个奇妙地成为了朋友，而后便再也不会见面了。现在看着镜子里的我，也仿佛是看着一只鬼一般。” “你依然心存后悔吗？” “我并不介意带着缺憾活下去，虽然不赞同，但我也能稍微理解‘记忆’是组成一个人的重要部分这个理论吧。” 陆凝轻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手电转过了身。 “说了一堆感慨，不要放在心上，我现在就出……” 嚓。 利刃穿透了衣服，直入腹部，同时一只手抓着一块手帕按在了陆凝的口鼻部位，强烈的麻醉药让她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莎莉一脸狰狞地将刀刃用力压入自己的腹部。 “你也太聚精会神了一点。” 狂风在窗外鸣响，莎莉的耳语只有陆凝能听见。 “我还以为向翼都觉得棘手的人究竟有多难对付呢，原来也只是个伤春悲秋的小丫头而已。” 她撒开了刀柄，伸手在旁边的墙壁上一按，带着陆凝直接翻过了一扇活板暗门，滚入了旁边的客房之中。 “你……是米莉……” 陆凝躺在地上，发出了细微的声音，莎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挑起了一个和此前完全不同的，狂喜的笑容。 “没错，我就是那个对你极有兴趣的米莉。只是你未免发现得太迟了一些……” “你敢……在这种时候……动手？” “我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好机会。不妨告诉你，我这个身份本身也是一个人类收藏爱好者，和我的口味正好相近。我会把你的死亡伪装成魔人袭击的，感谢我吧，你将成为第一个被发现的尸体。”莎莉从陆凝腹部将刀拔出，这一次指向了她的心脏，“有什么遗言吗？看在我曾经对你感兴趣的份上，我让你再说一句话。” “罗楠……” “一个巧妙的把戏而已。放心吧，我的弟弟会在天亮的时候以合适的方法归来，这不过是一个略显奇妙的鬼故事而已。” “为什么你在明知有魔人在的情况下，依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狩猎场景我又不是没经历过，对抗才是这个场景的真正内容！在游客中必定藏着和我一样的杀人魔，暗中将你们全部杀光才是我们的‘秘密任务’。好了，现在你应该可以放心上路了。” 莎莉用力将刀刺入了陆凝的心脏。 血液慢慢涌了出来，沿着伤口，莎莉微微沉醉于空气中泛起的血腥味道，却感觉手感上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杀过非常多的人，不管是游客还是场景里的人物，刺穿心脏也干过很多回了，唯有这次，缺少了一些东西。 例如……温热的鲜血被心脏最后的挣扎喷射到脸上时带来的粘腻感。 她低下头，看到沿着刀刃和衣服之间的裂缝慢慢渗出的血，目光有些呆滞，正常来说，鲜血应该顺着血槽涌出，以最快的方式离开人体才对。 一只有些粗糙的手托起了她的脸颊，让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双如同猛兽一般的黄金竖瞳上。 “那我可要感谢你创造的这个理想环境了。” “你……” 莎莉——米莉只说出了一个字，咽喉就被大手呃住，无法继续说话了。 “嘘。”陆凝用还正常的一只手比出“噤声”的手势，“这件事既然是悄悄开始的，还是悄悄结束的好。唯一不同的是，依然不会有什么魔人杀死的尸体出现在人们的视野范围之内而已。” 米莉挣扎着用手去掰陆凝那巨大化的手臂，可是力气却根本跟不上，渐渐地，她的动作越来越小，瞪着一双充满了迷惑和不甘的眼睛，失去了生机。 “多谢你的告知，这次任务恐怕要重新评估了。我本来以为躲避目光会消耗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现在看起来游客们并不是一条心……那就还有余地。”陆凝拎着米莉的尸体，目光投向了窗外白沙湖岸边自己的房车，角度和位置刚刚好。 “那么……” 她一瞬间和米莉的尸体一同沉入了阴影之中。 【…… 以上作为提供给游客陆凝的身份伪装信息。 你的真实身份是，魔人。 本次场景为魔人和游客调查团队的对抗类场景，该信息只有魔人侧从最开始知情。 作为魔人，在游客陆凝原本具有的能力之上，附加魔人能力（场景结算后消失） 常态下： 魔人体质：你属于人类的弱点全部消除，你的身上不存在任何致命部位。取而代之的是当身体受伤或损失百分之三十以上的情况下会死亡。该体质对一般物理伤害永久生效，并且对毒素、燃烧、电击、低温的抵抗力大幅度提升。 魔人强化：受到魔女的唱导，属于魔人的一部分常态下力量得到了加强，你的精力将永远保持最佳状态，并且可以屏蔽一部分感官来避免它们影响你的战斗力。你的恢复力可以令你消耗能量将伤口迅速复原，能量可以通过进食或者血食来进行补充。 畏惧魔能：诞生于魔女的魔力，也就对世上的克制力量有了天然的畏惧。在常态下，这种畏惧会让你感到警惕，但不会影响你的行动。 魔人化（每天晚七点到早七点期间内，可以魔人化一个小时）： 魔人力量：你的所有身体素质变为通常时的四倍，精神不是过于坚韧的人和你的双目对视时会令对方陷入恐惧状态。 魔人武具：你可以从手臂中延展出任意形态的冷兵器，它们比起大多数冷兵器来说都要锋利许多。 死亡假象：每天限一次，按照自己的想法伪装一具尸体的死状，具体伪装状态取决于想象的细致程度。 惊惧魔能：魔力全力释放也让你完全不想靠近那些对你产生克制的力量，当接近那种力量时，你会自发地想要逃走。事实上这些力量也会让你真正受到重创。 影跃（魔人陆凝专有）：魔人化后，你可以在任意目距阴影之间进行瞬间传送，两次传送之间要有十秒的间隔。 魔人方的任务： 一、杀死全部非魔人游客，或， 完成魔女仪式，令魔女回归。 二、对白湖镇的核心成员完成恐吓，传达魔女的意志。 三、（可选）在湖边小屋杀死至少三名游客。 四、（可选）复兴白湖镇的风俗。 祝您旅途愉快！】 11 魔人行动 陆凝扯掉身上被割破的衣服，拿出一套相同的服装穿上，然后再次启动影跃回到了湖边小屋，通过活板门回到了卫生间内。 五分钟。 这个时间不算很长，但对某些人来说足以起疑心了。陆凝重新洗了一下双手，魔人化也已经解除，是时候处理一些后续的问题了。 她走出卫生间，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神色，问门口的秋依云：“祝幽呢？” “她说要到外面去盯着，应该就在门口。” “我把你们叫过来就是为了三个人互相盯着的。”陆凝皱了皱眉，打开通往侧院的小门，向外面张望了一下。 “人呢？” “诶？她……她应该蹲守那边的小窗来着……” “我没看到任何人。”陆凝说的是真话，在屋子外面她并没看见祝幽，只有寒风越刮越烈。 “不可能！等一下，难道说……” 秋依云话音未落，一声枪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从房子的另一侧传来，那是在餐厅那边的声响。陆凝急忙回头敲了敲厕所门：“莎莉！你解决了没有？我们得快点回到餐厅！” “我们该怎么办？到底是谁开的枪？陆凝——” 陆凝一脚将门踹开，里面当然并没有什么人存在。 “发生什么了！” 侧院终于有了喊声，立川亮、衫山璃绪和稻原绫乃各自抱着几块木片从工具室跑了出来，而陆凝和秋依云马上打开门让三个人进来。 “我们来这边用卫生间，但是祝幽到外面放哨，人不见了，莎莉也在里面失踪。”陆凝言简意赅地叙述了现在的状况，“餐厅方向有枪声，但是还没乱，应该是保留了一点秩序，我们现在要赶回去。” “好。”立川亮点点头，吧手里的木片往陆凝怀里一塞，“在下将先行，请诸位紧随在后，不要失散。” 五个人飞速沿着走廊往回跑，路上也真好碰到了从温泉走廊拐回来的藤井雪音。 “餐厅的光灭了。”藤井雪音见到五个人后马上说，“我从客房这边看到的，先是玻璃在枪响之后破裂，强风穿过了餐厅，随后里面便升起了浓雾，所有光线都熄灭了。” “怎么会？就算蜡烛都熄灭了，我们还有油灯和手电的！”衫山吃惊地说道。 “是魔人，不然怎么会有浓雾？”陆凝已经看见了餐厅那边升起的雾气，正在快速向这边扩散，立川亮大吼一声“警戒”，随即众人就被雾气吞噬了。 这雾气显然不同寻常，陆凝将手平伸出去，居然看不见自己的手掌，紧接着，她拿着的手电闪烁了两下，彻底熄灭，一切都陷入了漆黑。 “不要自乱阵脚！”浓雾的对面传来浅山的厉喝，“所有人警戒周围！魔人已经展开了袭击！餐厅的人从门向院子移动！走廊的人顺玄关出大门！” 陆凝向着记忆中的方向摸索到了墙壁，然后慢慢移动向了玄关，很快便脱离了浓雾的区域，大门已经被打开，藤井雪音和稻原绫乃已然站在了门外，招呼着人们跑出来，陆凝、立川亮、秋依云和衫山璃绪依次从大门逃出了小屋。 “糟了！” 刚刚踏出大门，陆凝猛一回头，看向被篱笆遮挡的前院，那边也已经跑出了数人。烤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火焰，卡尔站在烤架旁边，脸色有些不快，罗伯特则将一些粉末洒在烤架周围，让风和雾都无法侵袭这黑夜中唯一一丝火光。 很快，人们就聚拢在了前院的烤架旁边，不过他们迅速发现有一个人并没有跑出来。 “老二去哪了？”曲祀源扭头就想跑回餐厅去，却被潘海树一把拉住。 “你们看见是谁动手了吗？”卡尔扫了一眼众人，结果没人回应，他又看了一眼篱笆外面的几个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计划被看破了。” “什么？” “八个小时，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所有人一同留在这里直到凌晨三点就可以立即脱身，我们本来就没准备在这里度过一整夜，但是现在有几个人离开了小屋的范围。”卡尔叹了口气，“沈教授，现在是几点？” “九点二十。” “也就是说最晚离开的时间至少被拖延到了早晨五点二十。” “不，这也是好事。”篱笆外面的藤井雪音说道。 “你似乎总是喜欢和我反着来，但我不讨厌你的乐观，侦探小姐，说说看？”卡尔再次挂上了他标志性的微笑。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魔人这个举动是看破了我们满八小时离开的计划，并针对这个进行了反制的话，便可以借此推断出一个结论，魔人知道八小时限制。”藤井雪音冷酷地扫了一眼所有人，“我们在交流中只使用了‘一夜’、‘一晚’这一类的字眼，并没有详细提到过究竟要停留多久，如果魔人是场景原住民，除非他们有读心术，否则不可能进行这样的针对布置。” “哦？”卡尔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魔人是游客，魔人知道我们的任务内容，这是一个对抗场景，这即是我从你的想法中推导的结果。而现在，嫌疑最大的那个——”她抬手指向了院子里的一人，“浅山清太郎，在混乱中进行指挥的那个人，你是第一怀疑的对象。” “藤井小姐……”浅山苦笑了起来，“我只是把我认为正确的方法说出来了而已，而且我根本没想到什么凌晨三点的计划。当时我觉得有人需要在那种情况下站出来发声，这没错吧？” “我只是说你有嫌疑，还没有证据，不必惊慌。”藤井并不理睬浅山的辩解，“同时，我想问问，如今不在现场的几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去卫生间……祝幽去外面放哨，不见了……然后是莎莉在里面也不见了……之后就是枪响，和立川几位汇合。”秋依云战战兢兢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陆凝，你和莎莉交换的时候她在里面？” “是。” “花了多久？” “五分钟左右，我正在洗手，莎莉急着要用卫生间我就让她进来了，这个你可以问秋依云，肯定是差不多的时间。” 秋依云点了点头。 “那祝幽离开到失踪隔了多久？” “大约……十分钟不到？”秋依云想了一下，“我没有表，时间估计可能也不是太精确。” “餐厅玻璃是谁打碎的？”藤井雪音迅速切换到了下一个问题，“祝幽吗？” 这次是卡尔反驳了：“不是她，至少不是她那杆猎枪，枪械的声音我用耳朵完全能听出来，那是用手枪射击的声响，等雾气散了我们还能进去找找子弹。” “子弹穿过了餐厅前院和后院这正对着的两扇玻璃。”陆凝指了指餐厅从前院看也碎开的前院玻璃，“藤井看到后院玻璃碎裂了。” “一枪破坏了两面窗户？”曲祀源也扭头看了一眼，“能看清楚玻璃了，雾气散了吧？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去……” 正如他所说，雾气慢慢散去了，漆黑一团的餐厅终于再次变得可见，只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院子里的火光透过裂开的窗户，照射到室内，将一具吊在天花板上缓缓摇动的躯体投出一个孤独的影子。风吹入了窗户，让尸体的摆动幅度又大了一些，伴随着绳子慢慢旋转，将正脸转向了前院。 那正是薛逢春死不瞑目的表情。 “二哥！二哥！”潘海树直接冲向了窗户，连门都不绕了，撑着满是碎玻璃的窗框直接跳进了房间里面，以最快的速度将薛逢春放了下来，而曲祀源也直接冲着陆凝吼了起来：“医生！快看看他怎么了！快救人！” 陆凝等人翻过篱笆，重新点燃油灯，回到了餐厅里。此时潘海树正在奋力给薛逢春做着急救和人工呼吸，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 “死了。”陆凝只是查看了一下，便下了结论。 “你说什么——” “死了。”藤井雪音重复了一遍，“都是资深游客，别闹情绪。” 她说着，掏出了手套和口罩，给自己戴上，开始检查薛逢春的尸体。 “应该是在雾气弥漫的时候受到了袭击，瞬间毙命。”陆凝插着口袋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抬头看了一眼屋顶，那里有一根房梁，绳子就是绑在上面的，这个动作不可谓不迅速，不过对于魔人来说也不算是很难。 “没错，是勒死的，凶手力量很大，整个颈骨被巨大力道勒断，凶器就是这个绳子。”藤井雪音拿起薛逢春脖子上绳子的一头看了一眼，“新的，在这个别墅内应该不存在这种东西，也就是说这东西是有预谋地带进来的。” “可……可没人看见啊。”秋依云小声说，“大家几乎都有伴……” “这个季节大家穿的衣服足够遮掩一条绳子了，不过既然是那段时间进行的作案，嫌疑最大的依然是当时在屋子里的那些人。” “你够了没有？”曲祀源忽然激动地喊了一声，“你是不是想说我和老四也可能是杀人凶手？”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确实每个人都有嫌疑……” “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曲祀源用力一拍桌子，“你是个什么侦探？你的调查方法就是把所有人都怀疑一遍？迄今为止你做出过什么有用的事情吗？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数？凶手究竟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 “那你就是废物一个。”曲祀源瞪着藤井雪音，眼睛都有些充血了，“告诉我，侦探小姐，真相。” “我只能初步拟定嫌疑最大的人员名单，而你确定要我在现在的状态下说出来？”藤井雪音并不对曲祀源的态度有什么反感的表现，只是抬了抬下巴，“那样可能会导致我们彻底无法团队行动。” “对我来说，不过更糟糕了。”曲祀源咬着牙道。 “那么好，首先，嫌疑最大的是目前失踪的所有人，也就是罗楠、仲飞鹰、祝幽和莎莉这四个人，如果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不妨将他们视为敌人。此外我们的内部也一定存在着魔人，我同意卡尔的想法，这次的场景大概率是魔人和人类的对抗场景，只有一点可能是魔人们拥有读心术，并针对我们安排了战术。如果考虑对抗场景，还存在于我们当中最有魔人嫌疑的人……”她看了一眼屋子内外，“浅山清太郎、秋依云、陆凝、冯晖、彭陌容、伊洛六个人当中至少三名魔人。” 连曲祀源都没想到她真的列出了一个名单。 “我不希望你追问理由，本来说出这个就已经把我推到魔人必杀的行列之内了，我不准备冒额外的风险。正如你所说，考虑到感情因素，我没有将你列为主要怀疑目标，但我作为侦探，首先要怀疑一切，才能接着去排除嫌疑。你对我的工作还有什么质疑吗？” 曲祀源撑着桌子的手慢慢垂到了身侧。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我不会因此产生偏见。但你的表现我会纳入判断之列……现在，被我怀疑的诸位，有什么要说的吗？”藤井雪音问道。 “为什么有我啊……”秋依云欲哭无泪，“我怎么还是会被怀疑啊……” “我们的判断基本一致的，不过我的名单里是把我换成你而已。”陆凝倒是不太在意，“一直在单独行动的你也非常可疑，就我而言，理由应该是和你一样。” 藤井雪音别有深意地看了陆凝一眼，陆凝则回以一个淡笑。 “你尽管怀疑好了，我还是要把小姐少爷找回来的。”冯晖一直不太说话，这次终于开口了，“我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也不在乎你的探查，但别太过分。” “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他们，就不会放任莎莉和那几个人一起去卫生间了。言尽于此，我们该重新决定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了。” 那就是重新分组。 这次没人允许谁单独离开了，就算里面混着魔人，大家也都认同魔人不敢在人多的状态下进行袭击，除非那个雾气再次出现。 然而，就在众人分配好房间之时，别墅的大门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12 反制计划 众人怀着警戒的心打开前门后，却发现在门口敲门的是气喘吁吁的祝幽。 “祝幽？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秋依云松了口气，“我们发现你不见了之后就想找你，结果又发生了好多……” “先等下！”祝幽连忙抬手制止好几个要说话的人，“我刚才跟着一个人影跑过来的！你们有没有看到？那家伙很像一只蝙蝠，移动方式特别像是在滑翔，我不确定那是敌是友。” “蝙蝠？你不会是编了什么借口伪装失踪吧？”夏心河讽刺地说道，“知道事情要败露了临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没用的！” “什么借口？什么败露？我发现了不明生物的踪迹，追上去看看情况怎么了？” “哈哈，追上去？这是什么情况下你敢追上去？谁给你的勇气？你就不怕死——” 话音未落，祝幽肩头的猎枪甩出一个圆弧瞬间架在手中，枪口爆出火焰，几乎没有任何人在她开枪之前反应过来。 子弹穿过了人群，等到一切都过去了，才有人惊出一身冷汗。 夏心河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里原本垂着一个耳环，现在已经被精准地将耳环上的饰物打碎了。 “零点七秒速射，这个精准度除非特化神经反应，否则就算是超自然生物也反应不过来。”卡尔微微点了点头，“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杰出的枪手。” “如果我吓到你们了的话我道歉，但是我可不会容忍这个家伙质疑我的实力。”祝幽向卡尔微微颔首，“我敢追上去自然是有我的自信，还轮不到一个只知道躲在团队里的人说三道四。” “总之，你确实看到了一个蝙蝠一样的家伙飞过来吧？不开枪的原因是？”陆凝问道。 “在没有确定是敌是友之前我可不会随便开枪，那个蝙蝠又没表现出对我的敌意。”祝幽将枪挎回肩头，“倒是你们，怎么我才离开了一会儿，你们就这样疑神疑鬼的了？” “又有人失踪了，而且还确认了一起死亡。”卡尔招呼了一声，让祝幽进来，“我们基本肯定这是一场对抗场景，魔人就在我们这些游客当中。” “什么？” 给祝幽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讲述了一番，然后众人重新回到房间，此时已经接近十点了，也就是说八小时最少要住到接近早晨六点，还要随时提防可能袭来的魔人，很多人都有些精神不振了。 陆凝、藤井雪音、稻原绫乃、祝幽分在了同一间房。这个分房是卡尔等几个人最终敲定的方案，分组除了一些特殊情况以外完全被打乱，如果再有哪里出了状况可以直接将魔人的嫌疑人数缩为最小。 这个房间是原本的副卧，在餐厅走廊上。陆凝将油灯放在房间的书桌上，取出利马的研究笔记看了起来，祝幽好奇便问了一句，但陆凝可不打算给她看。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我个人秘密的任务需要研究的东西，我不会和别人分享这个，另外聚精会神也能让我不至于发困。” “你不打算睡觉了？”祝幽打了个哈欠，“追了那么久，我可是乏得很。” “那……祝姐姐先睡？”稻原将床铺铺好，“我想还是多数人醒着会比较安全……” “除非一个屋子除了你全是魔人。”陆凝吓唬了她一下。 “应该不会那么糟糕吧，我们现在十八个人，就算六个魔人都在，能分到一屋子三个的概率也挺低的……” “大约百分之二十四。”藤井雪音靠墙坐着，双手抱膝，她自己的油灯放在脚尖前方，“其实不低。” “啊？” “没什么，只是按照最简单的概率算了一下。但魔人也会考虑如果随意行动可疑度会大幅度提高，而且我认为失踪的三个人里面肯定有魔人存在，所以真的出事的概率也没那么高。” “藤井小姐不要吓我啊……”稻原绫乃松了口气，“您板着脸的样子真的吓人。” 这句话陆凝很愿意赞同。 “安心吧，今晚魔人应该都试探过一遍了，既然给了十四天的时间，就说明魔人不具备一夜之间将我们全部杀死的本事。” “既然如此，我先睡啦。你们谁实在困的话可以喊我起来代班。”祝幽往屋子里的床上一躺，嘴里嘟哝着，很快就睡着了。 而这边研究笔记的陆凝则拿出了那一小瓶黄金色的蜂蜜酒，一边浅尝，一边用场景附赠的学识开始解读利马的研究笔记。 夜色渐浓。 陆凝揉了揉眼睛，拉伸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背部，扭头看了一眼屋子里。 祝幽在呼呼大睡，地铺上的稻原脑袋慢慢垂下又突然抬起，看起来也有些瞌睡。藤井雪音倒是还精神，一双眼睛盯着门，背靠墙壁，一副随时都能起身的样子。 于是她冲着藤井雪音比划了一下手腕，收获的却只是一个摇头。 这里没有几个人带着表。 深夜的寒风并未停歇，隔着窗户看向对面的房间，也是漆黑一团。陆凝稍微走动了一下，耳边忽然听见外面走廊传来的细微脚步声。 藤井显然也听见了，伸手一撑地面已经蹲了起来，凝神听去，两人同时比划了一个“二”的手势。 陆凝将门稍微开了一个小缝。外面经过的人没有开灯，而是蹑手蹑脚地沿着走廊向门口移动，动作极为小心，如果不是陆凝听力有所强化，甚至不会察觉到。 既然如此行动，是魔人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你们两个，要去哪啊？” 卡尔懒散的声音从客厅的方向传来，紧接着，走廊亮起了灯光，照出了在黑暗中行动的夏心河和段青二人。 “三点了对吧……沈教授。”卡尔倚在门口，扭头对着屋里的沈历书询问了一下，随后把头又转了回来，“你们两个终于打算逃跑了？” “有什么不对吗？”夏心河硬着头皮说道，“我可是在这里住满了八个小时了，凭什么还要和那些粗心大意的人冒同样的风险？” “你在享受了大家抱团的好处之后打算不共同承担风险咯？”卡尔乐了，“到底是你这个人真的自私自利还是你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有什么关系吗？反正我现在要离开！”夏心河避开了这个问题，“难道你还要硬留住我不成？那你很有可能就是魔人！” 卡尔直接摆了摆手，此时走廊上的生意已经将所有人都吵醒了，听见夏心河的打算有人愤怒，有人则觉得他就是这么个人，不过还都看着卡尔。 “你想走就走好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晚的计划可不止一个。” 夏心河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自己，愣了一下，也没反应过来后面那句话的意思。 此时藤井雪音和陆凝也走出了房间。 “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只为了一个三点出逃的计划未免太托大了一点，这个方案后面还有几个预备计划的。”藤井雪音说道。 “预备计划？”夏心河茫然地看了一眼其他人，发现多数人也是这样一副神色。 “啊，没有明说出来。”陆凝也补充了起来，“毕竟这种东西不要宣之于口是最好的，明白的自然能意会，不明白的也不要紧，有我们在注意着。” 卡尔勾起了嘴角：“如何？要不要听听看我们还验证了什么？” “故弄玄虚，我倒要听听你们暗地里还准备了什么！”夏心河口气虽然还是很硬，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先从最重要的一个事情开始说吧。”沈历书扶着叶初晴走出了屋子，嗓音略微有些沙哑，“所谓连续八小时住在湖边小屋，具体的范围是哪里。” 叶初晴在他手边打开了那本笔记。 “至少第一点确认，包括前院后院在内，所有不属于室内的部分，应该都不计算在内。”沈历书清了清嗓子，“你没带着自己的任务查阅道具吧？现在我的任务依然未完成，而老头子除了中途浓雾发生时离开餐厅进入前院了一小会之外，从未离开过房子一步。” 夏心河的表情如遭雷击。 “换句话说，和沈教授几乎同样行动的你，也没完成任务，现在走出大门就是将今晚放弃了。”卡尔抬手点了点夏心河，“除此之外，我还委托了一下立川、衫山和我的老朋友去验证另外一个事实，他们并没直接有去分配的客房，而是先去了温泉。” “错开时间差，那个特殊的房间需要验证是否也被认可在湖边小屋的内部。”陆凝说道。 “第三个需要验证的是内部状态。”藤井雪音接着说道，“例如你这样的人，还有秘密任务有害于团队的人，总之利用这样的分组可以快速进行人员筛选。假如他们不动，那就是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夏先生，听完这些，你还准备离开的话，悉听尊便了。”卡尔说完，拍了拍手，“各位，很不好意思，今晚各位可能都要留到六点左右了，我们需要把湖边小屋的判定模式搞清楚。而这个计划很可能不会那么顺利，毕竟魔人会……” 啪哒。 没等卡尔说完话，人们头顶的天花板上传来了一声古怪的声音。 那是来自室外。 就如同是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不断拍打在屋顶上一般，也许可以称之为脚步声，却根本不似是人类。 每个人都听见了，因此不会是听错。卡尔也收敛了笑容，掏出手枪对准了头上声音传来的方向。 “所有人检查和自己同一个屋子的人，有没有人失踪——夏心河，和你一间屋子的秋依云和伊洛呢？”藤井雪音冷声质问。 “我怎么知道？我可没惊醒那两个人！”夏心河咬着牙，身体紧靠着墙壁，和段青一起注视着天花板。 脚步声并没停止，而是往陆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更强了，甚至在脚步声之外还传来了什么液体砸在房顶的声音。 “是魔人吗？”稻原和祝幽在房间里面，不过也大略明白了外面发生的事。 “不确定，马上检查一下书房里面……” “我们在。”伊洛扶着发抖的秋依云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现在就差温泉那边的人了。屋顶是什么声音？” “我们不能出去确认，只要离开这个房子，时间就会重新计时。”卡尔大声说道，“戒备！除非我们有什么办法能不亲自出去查看屋顶！” 在他喊出这句话之后，屋子的外面忽然亮起了幽光。 一对半透明的青色巨狼出现在了屋子外面，它们的形态并不是很稳定，不过光是这样的存在就令人觉得有些惊讶了。 稻原站在窗前，右手的中指、食指和无名指之间夹了两张看上去十分简陋的纸人，但纸人上泛着的相同青色光芒却使它不再普通。 “星式·贪狼，拜托了，去检查一下屋顶究竟是什么东西。” 随着她的声音，两只幽灵狼冲上了屋顶，紧接着屋顶就响起了一声如同什么东西砸在水洼中的声响。 “是一个黑乎乎的家伙！像一只河童！我抓住他了——不对！”稻原绫乃忽然惊叫一身，手里的纸人忽然变成了纸片，光芒也消散了。 此刻人们已经几乎都涌到了房间门口，也同时看到了窗户最上方慢慢伸长出来的，如同水藻一样的大片“头发”。 “是魔女！这次是魔女！”潘海树激动地叫了起来，卡尔当先一步冲进房间，将稻原拉离了窗边，而祝幽则立即举枪对准了窗户上方，随时准备射击。 可对方并没有露头。 只有头发开始向下延伸，很快就如同窗帘一样将窗户外面遮盖，木质的窗框发出了咯啦啦的轻响，令听的人忍不住头皮发麻。所有人都逃回了走廊，只敢在门边围观。 终于，窗框也“长”出了头发。 明明是经久耐用的木头如同被腐蚀了一般片片碎裂，玻璃失去支撑落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几声脆响。那些头发开始往室内涌动，与此同时，头顶再度响起了那“啪叽”、“啪嗒”的声音。 恐怖从未走远。 13 手段 陆凝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是魔人侧的。 她能够感觉到那些蔓延的头发都是技能“魔人武具”的变化使用，不过对方的本体还不明。而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反而不会给她带来恐惧感，麻烦的是还要伪装出一种“明明感到了害怕却因为性格因素强装镇定”这种极为复杂的表情。 可既然周围的人表现毫无破绽，她也只能努力去尝试了。 “稻原，刚刚是怎么回事？”卡尔问道。 “我的贪狼上去抓住了那个东西，但是它把一缕头发编成了鞭子，一击就将两只全都打散了！抱歉，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也许衫山……” “我们不知道那几个人什么时候会察觉这边的问题。甚至现在都不过来可能那边也有了麻烦！”卡尔将稻原推入人群，举起了左轮，移动到走廊通往前院的门口，猛地将门向外推开。 “你要干什么！卡尔！”沈历书用力一敲拐杖，“现在出去了，你前面的时间就全都废了！明白吗？” “沈教授啊……”卡尔扭头，咧嘴一笑，“我压根就没打算今晚能把这个任务完成。” 他说完这句话，就地一个翻滚便进了前院，随后举枪对准屋顶将六发子弹全部打出！ 哀嚎响起，头发忽然开始暴涨，大量发丝刺入了房间内的物件，迅速将它们切割得伤痕累累，人们也急忙往走廊两头跑过去，去大门那边的还好，而陆凝和几个跑到餐厅方向的人马上发现大量头发早已顺着破开两个大洞的窗户蔓延了半个餐厅的范围！ “救命啊！救命！”秋依云崩溃地大嚷了起来，陆凝没办法，叹了口气，从腰带上解下了一颗涂着红漆的燃烧弹。 为了应付各种状况，她把带进来的武器全都拿了一点放在身上，结果……反正是派上用场了。 火焰炸开，连同头发一起点燃，使它们的蔓延速度稍微减缓了一些，陆凝带头直接冲向了餐厅的后门，其余人也在命和任务之间选择了前者。 这个年代的燃烧弹威力也就一般水平，很快被快速生长的头发所压下，熄灭了。陆凝急忙绕向前院，发现卡尔已经换好了第二轮子弹继续射击屋顶上的魔人，而那个魔人也正如祝幽所说——很像一只蝙蝠。 它的头顶投下大量发丝，脑袋和脖子都很细，身体却相当肥胖，背后生出了一堆蝙蝠翅膀，现在已经开始扑打着升到了空中。魔人那一双绿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卡尔，一双利爪慢慢隆起如同长矛一样的组织。 但卡尔的子弹也足以伤到它，那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的子弹，击发时闪动的是银白色的火光，魔人其实是在躲避那个子弹的直击，而陆凝在这个距离下，心底也有万分不愿意被那种子弹击中的感觉。 游客那一边也算是藏龙卧虎了。 因此陆凝还挺佩服这位敢于直接动手的魔人的。毕竟从介绍上来看，魔人有惧怕的东西，那人类就能找到或直接使用这些力量，谁知道集散地会不会给人类方安排一些强力战斗成员？那些看上去美好的技能绝对不是让魔人拿来正面强打的。 这位魔人也真的如此做了。 数根长矛自手臂生成完毕，随后魔人便飞了起来，抬手将长矛扔了出去，那些矛在空中炸裂开来，一瞬间便化为了刺雨，将卡尔完全笼罩在下方！ “危险！” 远处传来沈历书的一声大喝，与此同时，一个迅捷无比的人影直接冲进了前院，扯下外套向上飞卷，同时伸手扯着卡尔的胳膊向旁边飞快滚去。 陆凝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黄光一闪，而魔人以四倍力量投掷的长矛居然被一件外套兜偏了方向，二人除了滚了一身土之外一点伤都没受。 那位屋顶的魔人也显然有些傻眼。 “谢了女士，我欠你一命。”卡尔翻身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紧急救了他的叶初晴将有些破烂的外套搭在了肩上，摇摇头到：“不用谢，互助是应该的。” “它跑了！” 曲祀源的咆哮从远处传来，魔人显然对人们的实力有了忌惮，顿时飞上了天空，转身向远方飞走了。游客们虽然有不少人似乎都有些本领，却真没一个能飞。 “罗楠、米莉或者仲飞鹰。”陆凝眯起了眼睛，“不在场的就是他们三个。” “是啊……”藤井雪音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陆凝没听清楚。 虽然这次算是成功吓退了魔人，众人的状况却并不怎么乐观，大部分人为了救人或者掩护都跑出了房子，也就是说这一晚上的所有时间全部白忙。而少数几个没有出屋子的就包括夏心河夫妻、行动稍微慢了一点的冯晖和彭陌容以及迟迟没有过来支援的三人。 他们现在才从走廊深处走过来。 “卡尔，怎么回事？”罗伯特走在第一个，他的手上拿着一枚银色硬币，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刚刚解决了一桩麻烦，看到人们全都跑到了外面表情更是有些不快。 “魔人。”卡尔将枪放回腰间，“你们那边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闭锁环境。”罗伯特晃了晃手里的硬币，“花了一点时间才打开房间的门，外面的声响完全进不来。” 那枚硬币上刻着的是一个有些像是门形状的魔法阵，陆凝的知识里并不包括这个，不过她并没感觉到畏惧，应该是硬币本身不具备杀伤性。 罗伯特讲了讲他那边遇到的情况，立川亮和衫山璃绪在旁边进行了一些细节补充。大体上在众人听到楼顶水声的时候，警戒心颇强的三人也已经醒过来了，但他们马上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绿色。 除非不使用任何照明，否则房间的任何东西看上去都是绿色的，甚至难以分辨里面的摆设乃至人。在这样的条件下，光是找回正确的感官就花费了不少时间，随即他们还发现房门被锁上了。 “是非常强大的封锁力量，我的星银币力量几乎都耗尽了才将门打开，等我们出来之后视野就恢复了正常，然后就发现你们这边一片混乱。”罗伯特将硬币放进衬衫胸口的口袋，扫了一眼其他人，“所以今晚只能进行妥协计划了？” “是的。”藤井雪音点了点头，“你遇到的情况，虽然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但是应该是某种魔女之刑。” 绿屋。 将人囚禁在一间完全是绿色的房间里，提供绿色的光源，提供的食物都是绿色或透明，不会进行任何严刑拷打，仅仅是这样囚禁。 而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人的精神逐渐变得疲乏甚至崩溃，最终开始遵循本能地去渴求和眼中所见的世界相反的颜色——红。 “虽然仅仅是传说，但你们应该是受到了类似的诅咒，既然能逃出来，说明诅咒也不是特别强力。”藤井雪音看了一眼屋子里，“剩下的人就不要出来了。” “这样好吗？”冯晖马上问道，“我们单独完成这个任务，各位难道不会心理不平衡？” “那不是你应该担心的问题，谁有不满可以现在站出来说。”卡尔走到了门口，抱起胳膊，“我们需要验证这个任务完成的必要条件，否则今天就真的是白来一场了。放心，唯一一个刺头是得利者，他可不会反对。” 这个人当然指的就是夏心河。 很多人都没掩饰目光中的鄙夷，可夏心河并不在乎，他得意地一笑，当时就坐了下来，段青也只能无奈地站在他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人们也回到了房屋中，虽然很多人都困了，却没人再想睡觉，众人聚集在客厅里，借着油灯的火光勉强打着精神熬到了早晨六点半。 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众人都是打着哈欠走出门去的。 卡尔低声和罗伯特交谈了几句，别的人也各自往停车的地方走去，陆凝刚走到房车旁边，就听见了不远处冯晖惊呼了一声。 “少爷？” 在他们的越野车里，居然发现了熟睡的罗楠。陆凝虽然已经知道罗楠失踪的内情如何了，可对罗楠到底是不是魔人还稍微有点存疑。 一夜的寒风终于在天光微亮的时候有了止歇，藤井和卡尔正向罗楠询问昨晚失踪的情况，所得的结果自然是一问三不知。另外一些人则把车发动了起来，然后跑到白沙湖旁洗脸好让自己精神一点。 陆凝走近房车换衣服，数了几个数之后，便如她所想地有了动静。 米莉的尸体也被发现了。 等她走出房车的时候，已经有人用鱼竿将浮在湖面上的米莉拖到了岸边，尸体在湖水里泡了一晚上已经开始有些发胀了，还是根据衣服才认出身份的。罗楠看到姐姐的尸体直接就傻了，而冯晖和余归亭的脸色更是相当复杂。 藤井雪音蹲下身扒开了米莉的嘴，接着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也没等任何人说话直接切开了米莉的胸腔。 尸检。陆凝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这两个字，没想到藤井还真会。 “死因……溺水，肺部积水严重，口腔到喉管也被湖水浸泡过，但是身上没有挣扎的痕迹，同样也没有被束缚的样子，就像是自己主动泡在湖水里等死一样。” 藤井雪音的动作很利落，甚至令人怀疑她并不是靠脑海的知识灌输，而是原本就十分熟悉这项工作。 但是…… 【魔人能够伪装死亡，所以我伪装出了一个标准的溺死尸体，至于如何造成溺死这个谜团就继续猜测下去好了。】陆凝靠在房车门口，看着不远处的藤井，心里已经明白这大概是这个场景里最大的障碍之一了。 “胃部消化……从状态来看是三个小时左右，死亡时间也应该是在这附近的时间段，而那时候应该是晚上十点，所有人在门口见到祝幽返回室内前后。” 【消化的伪装也没忽略。】陆凝微微点头，她就知道对方不会错过这些信息。 “也就是说，是昨晚那个魔人动手的了？”余归亭沉着声音问。 “不。” 陆凝挑了一下眉毛。 “我一直很在意的一个问题是，魔人为何都是采用了一击脱离的方式？” 藤井雪音将米莉的刀口合拢，摘掉手套，微微仰了一下身体，继续说道， “从我最开始受到袭击，接着昨晚开始枪击、浓雾、屋顶上的魔人，先不说祝幽为何没有被袭击，只要魔人展开了攻击行为，全部都是进行短时间内的迅速袭击，而一旦遭遇阻力便会立刻放弃，这样的果决让我觉得它们很可能缺少时间。” “缺少时间？” “如果紧张一些的话，就是一段时间内只能有一击之力，哪怕放宽松一些，这个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也就是魔人能够全力发挥的时间长短。”藤井雪音微抵下颌，“否则没理由在一个晚上那么多机会的状况下却依然只行动一次，此外，魔人之间并没展现出超过二人的团队配合，究竟是内部出现矛盾了，还是他们其实也互不相识……” “它们白天没有发动袭击。”卡尔咳嗽了一声，让藤井雪音不要在这里继续讲下去，“所有攻击都是夜间发生的，白天是我们的时间，诸位，有什么想法回镇上再说好了，现在我们要考虑一下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还有，你们的任务完成情况如何？” 之前留在屋子里的七个人全都完成了任务，而根据立川亮所说，他们完成任务的时间在六点，也就是说温泉同样包含在湖边小屋的范围之内。 “下次要找出这个温泉究竟和魔女是不是有关。” 车子开离的时候，藤井雪音还是看了一眼逐渐隐没在林间的小屋。 “因为只有晚上去过的三个人出现了状况对吧？” “虽然也可能是别的魔人配合封住他们三个的行动，不过……”藤井雪音看了一眼陆凝，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而陆凝也没在意，专心将车开回了白湖镇。 14 疑云 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 哪怕是在场景中获得了暗处这个优势的陆凝也不例外，回到旅馆之后，她再次将自己锁在了房车里面，开始思考接下来的策略。 魔人们互相不清楚同伴的身份，虽然陆凝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却没办法现在就直接进行确认。原本以为魔女会在任务上给一点帮助，现在看来也着实有限，基本还是靠自己。 此外，游客们暴露出来的一部分实力也需要注意。陆凝早就知道集散地安排的身份不可能有省油的灯，米莉没能按捺住自己的杀心，挑了个错误人选，可是她敢肯定接下来不会有这么好的事了。 米莉和她的弟弟，米楠，这两个人的身份陆凝已经知晓了，甚至也清楚罗楠应该就是米楠，那茫然不知的表情下必然已经清楚了他姐姐的死亡和自己有关。 至于和这两姐弟同行的三个人，余归亭、冯晖和彭陌容她并没能联系到什么人偶派对的人，也可能是她并不知晓的潜在威胁。 另一方面是浅山清太郎那一组人。毫无疑问他们个个都很有本事，稻原召出幽灵狼的那一下让陆凝意识到这并不是个魔人支配夜晚的阵营对抗，而之后藤井雪音的判断也让她察觉了一定的威胁。 虽然她在真相之前布下了好几层迷雾，可照这个速度看来最多一半时间，魔人的秘密就会被完全揭开，这还是不考虑别的魔人擅自行动的结果。 此外，卡尔、罗伯特，两人一个明面带队，一个暗中支援，她并不认为卡尔对于之前屋顶魔人的刺雨束手无策了，毕竟被叶初晴救下来之后他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感都没有，语气是完全意料之中的样子，恐怕那也是一次试探。 沈历书、叶初晴，既然叶初晴不那么简单，沈历书看来也不会很容易应付，甚至可能也是个棘手的人物。不过伴随而来的伊洛似乎是个突破口，他的目的也并不单纯，或许可以利用来牵制沈历书的行动。 此外，看上去性情中人的曲祀源和潘海树并没有对仲飞鹰可能是魔人的状况发声，一心求活过于张扬地搞出僵硬气氛的夏心河和段青，扮演一个娇弱少女几乎没什么破绽的秋依云，还有祝幽这个行为异常的家伙。 等陆凝回过神来，她面前的笔记本页面上已经被画得乱七八糟了，几乎每个人这两天的行为都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如果放在正常的状况下当然是怎么想怎么可疑，可是现在这个状态却恰到好处。 每个人都明晃晃地说着“我就是可疑，你猜我是在骗人类还是在骗魔人”。 整理过思路之后，陆凝打开了车门，发现两个人站在不远处，提着一个篮子有些手足无措。 “有事吗？”陆凝认出了两人，是她救下的那个男孩的父母。 “大夫，谢谢您！我们那天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才好了！谢谢您救了我们的孩子！” 男人快步走过来将篮子塞入了陆凝的手里。 “我们……没什么好感谢的，就给您带了一些家里制作的东西，请您一定要收下！”女人在旁边紧张地说。 陆凝扫了一眼篮子里，奶酪、鸡蛋、肉干还有一瓶酒，都是普通的农作物。 “那我就当作是诊金了，你们还是回去照顾孩子的好，毕竟那个伤情需要有人陪着。” “家里有长辈！您放心，只是我们觉得必须来一趟。”男人连忙说。 “好了，我收下了，还有别的事吗？” 夫妻俩对视一眼，丈夫有些犹豫而探询地问：“医生，听说您昨晚去了湖边？” “嗯，出了一些怪事。” “您最好远离那个地方。”妻子握着双手作祈祷状，“谢天谢地您没事，那个地方据说是最后一名魔女建造的，曾经被人视为不祥之兆打算烧毁，但无论如何破坏都会在黎明到来时恢复原状，而试图参与破坏的人都得了重病死去了。” “有这种事？” “是啊，一度还有人说杀魔女可以，但别碰她的房子呢。这都是传闻，但是……镇上是不会让孩子过去的，以前有游客去住过也出了些事情，似乎那个房子认主人……”丈夫搓着手，“您能平安归来的话，还是不要再去的好。” “谢谢你们的告知，我会小心的。”陆凝点了点头。 “医生打算在这里住多久？要是……”妻子终于犹豫着问出了这句话。 “半个月左右，你们的孩子既然脱离了危险期，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情况有变化就来找我，一般我都在车上。顺便问一句，凶手找到了吗？” “没，镇长已经安排人去树林搜查了。” “有动作就好。” 陆凝花了点时间让这对夫妻离开后，将篮子放回车上，然后走进了旅店。 今天的旅店里安静了许多，人类方终究没有建立起任何可靠的联系，如今依然是各自为战的状态，这样对魔人也有利。陆凝走到柜台前，老板正蹲在柜台下面不知道找什么，她喊了一声老板才慌忙起身。 “医生？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老板已经认识了陆凝，估计和之前她治疗那个孩子有关。 “请问镇上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是哪里呢？我想抽时间过去转一转。”陆凝说道。 “人最多的地方应该是晚上的镀锡酒壶，哦，是我们镇上的酒馆。夏尔玛的酿酒技术堪称一绝，蒂娜准备的下酒菜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如果是不喜欢酒精饮品的话，可以找塞拉要一些果汁或者蔬菜汤。” “听起来酒馆的经营者还不少？” “是姐妹三个。”老板伸出手指，“她们的父亲前些年去世了，本来镇上觉得留下三个人可能需要接济一下，没想到她们很快就接手了老杰克的破酒馆，然后花了一个月就让那里变成了猎人和农民们回家时候绕道也要去喝一杯的地方。” “这么一说，我更有兴趣去看看了。”陆凝笑了笑，“对了，老板，把我那个房间退了吧，我已经不需要了。” “好，稍等。”老板拿出登记册，很快就帮陆凝退掉了房间。 日头过午，陆凝再次走到了镇子上。白湖镇这一千人左右的地方并不怎么大，二十分钟之内可以走到镇子的任何一个地方，她很快就熟悉了镇上几条主干道的结构，还有一些重要的商店。 由于消费水平比较低，这里除了农副产品比较多以外，其余的商店基本上都是只有一家。陆凝大概记了一下各个店家的位置，而在经过一家木匠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靠近门的两边橱窗里摆着两口棺材，而且装裱精美，明显是要用的东西而不是打广告。 “木匠铺？”陆凝抬头看了一眼，商店名字是两个人名，可是这两口棺材…… “您好啊。”一名有些瘦削的中年男人从店里走了出来，他长相有些难看，不过态度还是很热情。 “请问……这两口棺材是有人定做的？”陆凝指了指店门。 “是啊，早晨收到的消息，要把这两口抬出来，说是要取走。” “早晨收到就已经做好了？”陆凝可不信。 “是我没解释清楚。”木匠赶忙摆了摆手，“棺材是一早订做的，只是订做的人说会按时间来信让我把棺材抬到店外来，今天让搬出两口。” “还有人会提前订棺材？” “嘿嘿嘿，咱们也不知道那些有钱人会想什么，不过有生意总不能不做对吧？人家钱已经付了……” “我能问问那个人订了多少口棺材吗？” “十八口，这可是个大活，我们全家出动都做了快半个月。”木匠不无自豪地说，显然对自己的工作成果非常满意。 恰好是人类方游客的数目。而对应昨晚死的两个人抬出了两口棺材……陆凝不得不往这个方向想。 “我想知道下订单的人是谁。” “这个……我们一般不会把雇主的名字说出去……” 陆凝拿出一个小钱袋，掂了两下，里面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木匠马上就笑了出来，“当然，您只是路过这里，就算告诉您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雇主的名字是埃德加·赫尔曼，这位老爷向来足不出户。” 听到这个名字，陆凝仔细回忆了一下小镇上的重要人员名单。 赫尔曼……是镇上的一个贵族姓氏。 虽然贵族制度早已消失了，但贵族们的底蕴依然存在，赫尔曼家族和特纳家族是镇上仅存的两支贵族。赫尔曼家族比较低调，除了白湖镇以外的大片农庄以外并没有太多当地产业；而特纳家族则参与了镇上的商业和治理，他们很喜欢将家族的青年放到那些基本岗位去历练。 “埃德加是赫尔曼家族的哪个人？” “您对镇上了解得还不少啊，埃德加老爷大概十年前就把家族交给费雪老爷了，那之后大家伙就没再见过他，估计是不愿意出门吧。不过老朋友还是能经常收到他的信件的。”木匠挺了挺胸，似乎在说自己也是埃德加老朋友的一员。 “多谢。”陆凝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镇上的谜团也挺多的。陆凝怎么都没想到她都被分到反派阵营去了依然是被蒙在鼓里，除了自己魔人相关的信息知道以外，她连魔女在哪，有什么本领，镇子里有没有暗中支援自己的人物都一概不清楚。 甚至队友都得自己猜。 不过对抗型场景，每个游客最开始必然是处于公平的状态，陆凝不了解这些，她也确定人类方获得这些情报会更加困难。 下午四点左右，经过那家挂着一个酒壶旗子的酒馆时，陆凝发现这里终于开门了。 她走了进去，这个时间还没几个客人，酒馆里的姐妹三人正在忙着进行布置，发现陆凝走进来，一名留着金色长发的高挑女子便迎了过来。 “欢迎光临镀锡酒壶，我是夏尔玛，您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是的。” 女子马上笑了：“酒馆里有各种各样的饮料和食物，包您满意，现在……”她扭头看了一眼，招呼了一下身后不远处正在将长凳放下桌子的淡金短发少女，“塞拉，先给这位客人准备一个单人座位！” “好。”塞拉眨了下眼睛，然后走到墙角的地方将一摞圆凳搬了出来，问陆凝道，“客人，请问想要哪个座位？” “靠近吧台的好了，我想有个听故事的好位置。” “哦，塞拉的右手边，黄金听众位~”夏尔玛带着陆凝走到了吧台侧面，这里正好侧对着酒馆内大部分桌子，包括吧台正面一排的座位，确实如夏尔玛所说是个非常好的位置。 “吧台上有菜单，需要什么直接对塞拉讲，或者我和蒂娜经过时候说都可以，这是个难得的午后，客人请享受镀锡酒壶的时光吧。”夏尔玛热情地给陆凝指了指吧台周围的东西，随后便笑着跑进了厨房。 “她总是会非常热情地招呼每一个人。”塞拉那边将桌椅摆放完毕后就来到了吧台前，“有时候甚至忙不过来，不过最近她终于懂得让我们稍微分担一下这个责任了。” 她将一侧的短发撩到耳后，冲着陆凝露出微笑：“抱歉让您听到了一点牢骚……想来点什么？客人？” “有没有能代表白湖镇的酒类？” “酿制酒还是调制酒？” “既然向你下单，那就先来一杯调制酒吧，不过我想要酒精不是那么多的。” “您的意愿。”塞拉自信地一笑，然后开始取出酒杯和调酒用具开始了工作。 夕阳在窗外投下了金色的光，路上逐渐增加了开始回家的人，而酒馆中也渐渐有客人光临，三五成群地进来，熟门熟路地点上一小桶酒和几样下酒菜，就这样悠闲地聊起天来。 在陆凝将注意力收回来的时候，一杯用高脚杯盛装的，上方深蓝向下方黑色渐变颜色的酒放到了她的面前。 那宛如夜空一般的酒液中，还浮动着繁星一样的斑点。塞拉将调酒工具归位，向陆凝介绍道：“这一杯本地人也许不会喜欢，但它确实算是白湖镇的代表……客人，它的名字叫‘魔女回归’。” 15 镀锡酒壶 陆凝拿起酒杯，正如她所要求的过的那样，杯中并没有过于浓烈的酒精味道，一种略带甜香的气味从那颜色古怪的酒液中慢慢挥发出来，却让人并不是感觉特别惬意。 塞拉上了这杯酒之后，便去接待别的客人了，也让陆凝不好猜测这是不是什么暗示。 她喝了一口。 火辣，苦涩，完全不像看着和闻着那样，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有些发麻了，那不是酒精，而是另外一些什么成分在起作用。 “呵呵呵小姑娘居然敢尝试这个。”一名头发胡须都是花白颜色的男人坐在了距离陆凝不远的座位上，“塞拉还真喜欢卖弄她的技巧。” “选择符合客人要求的种类是我的义务。”塞拉将一大杯啤酒放在了男人面前，“难道这杯酒不能代表我们的镇子吗？” 男人大笑，随后喝了口啤酒，对陆凝说道：“这杯酒的味道会让人觉得痛苦，之后是麻木，正如之前镇上传说如何针对魔女一般，然而酒精含量非常低，所以也不会让人喝醉。在痛苦中却又不能自我催眠，这正是魔女回归的由来。” “您倒是非常懂啊。”塞拉挑眉道，“但是这段历史是真实存在过的，没有必要去回避。” “是啊，是啊，可是谁知道魔女会不会真的回来呢？那时候人们又会做什么？是道歉？还是继续当年的暴行？” “没有人会把愚蠢的错误犯第二次，现在大家都知道那些事不应该做。”塞拉反驳道，“但是现在镇上将魔女当作一种潜在威胁的观念也让我不怎么赞同。” “傻孩子。”男人笑着摇了摇头，“若是魔女回归，一定会报复这个小镇，她才不会管这里的人是否明白了错误，也不会管是不是同一批人。” “你们为什么确定魔女一定会回来呢？”陆凝问。 “因为……她总是会回来的，就和传说里一样。”男人又喝了一大口，“而届时，除了用同样的暴力去对抗她，镇上的人也没任何办法。” “听起来您像是经历过一样。” “他要是经历过可不会在这里喝酒了。”塞拉笑笑，“那只是上一代人留下来的阴影罢了。” “说得也对，你我都是毫无根由地在这里猜测而已，没有本质的区别，哈！”男人举起酒杯，对着陆凝晃了晃，“干杯！” 陆凝举杯向他点了点头。 一杯酒只是喝了一半，陆凝就不想继续了，便向塞拉要了一杯蜂蜜酒。而塞拉也是知道那杯酒口感如何的，当即一脸理解地给她换了一杯黄金色的酒来，也算是治愈了陆凝那饱受摧残的舌头。 外面的天色逐渐黑了，人也越来越多，屋子里多了菜肴的香味，夏尔玛正在从后厨源源不断地端出一盘盘食物，酒馆里渐渐变得人声嘈杂了起来。 “泰勒一家都搬走了啊。” 这一句话钻入了陆凝耳中。 那是附近一桌的人，他们正在谈论着有关泰勒一家的事。 “整天疑神疑鬼已经快神经衰弱了吧？搬走也好，接受她工作的那家不是依然干得好好的？” “不过那个屋子确实邪门。” “那就别靠近不就好了？镇上的人哪有没事跑过去的？老说那里邪门，可是打扫屋子的那些女人可没一个突然死掉的。” “那科万家的男孩是怎么回事？猎人们在森林里找了一天，也没发现能用石头把人打成那样的东西存在。” “从哪里摔下来了吧？小孩子不知道森林的路，出了事也正常。不是被来镇上旅游的医生救了吗？既然救活了就说明没多大事。” 人们的心态显然非常乐观，至于之前传闻死掉的那些猫猫狗狗他们大多也不太关心，因为他们的生活中并没有出现显而易见的“异常”。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又被推开了，卡尔插着腰走进了酒馆，对这里的氛围相当满意，他走到吧台边坐了下来，正好看到了陆凝，抬手打了个招呼，随即看向塞拉。 “我想这里是点酒的地方？” 塞拉点了点头：“客人想要点什么？我们会尽力满足您的口味。” “那就……”卡尔看都没看酒水单，“给我来杯和牛仔相称的，热烈豪放的酒水如何？” “调制酒还是酿制酒？” “酿制，我还是喜欢纯天然的味道……顺便那个看着很香的炸肉条给我来一盘。” “当然没问题，请稍等。”塞拉走到后厨门口说了些什么，随即便回过身，从墙边的一排酒桶中接了满满一大杯略有点浑浊的酒，回来放在了卡尔面前。 “谢谢，我叫卡尔，怎么称呼？”卡尔接过酒直接大口灌了半杯子，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塞拉。” “好名字，我有个很好的朋友也叫这个，就是很久不见了。” “是吗？那她过得好吗？” “肯定比我强。”卡尔咧嘴一笑，“如你所见，我是个来这里旅游的，塞拉，能不能给我讲一下这里的推荐景点？还有这里风俗有什么禁忌，我可不喜欢得罪当地人。” “白湖镇近些年已经没什么特别的禁忌了，这里只是因为交通不太方便才没和外面产生太多关联。如果非要说的话，不要在赫尔曼家族的人面前提起过去发生的事情，不要对特纳家族的人提起矿洞就可以了。” “怎么？这两个家族出过什么事？” “哈哈哈哈！”有的酒客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兄弟，我请你喝一杯，不如告诉我有什么好笑的，也让我开心一下？”卡尔扭头冲着那个发笑的人发出邀请。 “只是说起来好笑罢了。”那酒客说道，“全镇的人都知道这是那两家人最大的丑事，赫尔曼家族当年站在魔女处刑的最前列，他们家的地牢里大概收集全套的刑具，结果这件事被否定之后地位尴尬，只能锁起来当个富贵闲人。至于特纳们就是倒霉，当初是他们坚持要开发白湖镇周边，投资了不少去矿洞的生意，结果血本无归。” “这种事很常见，居然不让提吗？” “大家心里清楚，不要嘴上说出来，毕竟过去的贵族，要脸！哈哈哈！”虽然这么说，那位酒客依然不给面子地大笑。 陆凝注意到，酒馆里的人大部分也都不把这个当一回事，估计是知道在场的没有两个家族的人，不过唯有角落里两个穿着黑色汗衫，身材壮硕的男子依然在默默喝酒吃菜，对外面的声音几乎不闻不问。 “塞拉，能问问角落里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吗？”陆凝低声问道。 塞拉看了一眼，也稍微压低了声音：“那是李家的两个兄弟，他们家里没有什么产业，不过最近应该是接了什么工作，看起来那个工作并不令他们开心。”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以前喜欢的酒是啤酒这样便宜又能过瘾的酒水，不过最近则更趋向蒸馏酒之类较为昂贵却能快速喝醉的，这种转变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这只是换了一种口味吧？” “改变的不是口味，而是习惯。而习惯的变化必然是伴随生活状况的变化而来的。如果是偶尔兴起想尝尝别的口味也正常，可这些日子他们选择的都是同样的种类，那就不会是偶然。” 陆凝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你就这样和我说吗？” “这都是我的猜测。”塞拉笑笑，“如果客人真的告诉我什么生活状况的话，我可不会到处去乱说。” 这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陆凝看了眼再次去忙碌的塞拉，将剩下的半杯“魔女回归”喝下，确认了酒杯底部也并没什么记号，便把杯子放了回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都开始有了醉意，卡尔已经在喝第三杯酒了，陆凝纵然没真的喝多少，也被这样的氛围带得有点微醺。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忽然被人撞开了，一个年轻人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酒馆里面，看到一屋子人顿时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大叫了起来：“死、死人了！外面巷子里有一具尸体！” 全场哗然。 陆凝抬了一下眸子，心里知道这一刻早晚会到来，不过也不知道是谁在动手。 一些胆子大的立刻拿上农具猎具上去把青年搀扶了起来，夏尔玛端出一小杯烈酒，人们七手八脚地让青年喝了，他那吓得发青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 “带我们过去看看！”几个年纪比较大的猎人发话了。 “好……好！”青年胆子一壮，扭头就往门外走去，而大半的酒客也跟着跑出去看情况了，这里面当然也包括陆凝和卡尔。 出事的地点不远，就在和酒馆隔着不到二十米的一条小巷里，而这条街上大多商店在这个时间都已经关门了，难怪青年直接跑进了酒馆里。 这条漆黑的巷子是个死巷，尽头放着一些建材废料，用一张塑料布盖住了，而青年说的尸体就被扔在这块塑料布上。 之所以说是“仍”，是因为现场看上去就像是尸体被什么巨大的力气砸在塑料布上一样，底下原本堆放还算规矩的废料现在都散开了。 而尸体的模样也是凄惨。 这是个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神色狰狞，似乎在死亡之前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浑身从脖子以下的衣服上全都是斑斑点点的血点，皮肤皱褶，身体凹陷，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放空了，陆凝亮出医生身份上前查看的时候甚至没发现太明显的尸斑。 “刚死不久，尸僵不太明显，死因……失血，内脏穿刺，死前有过剧烈挣扎，有人认识这是谁吗？”陆凝很快就完成了简单的尸检。 镇子不大，酒客们辨认了一下，很快就认出了这个人似乎是一名住在镇子南方的农民，虽然性格暴躁，但为人直爽，还是有不少朋友的。 几个关系好一点的人合力将尸体抬了下来，而免不了的就是酒客们一边担心一边就开始对凶手进行腿断了。 “我记得这种伤好像是以前处刑魔女的某个刑具才能造成的吧？” “对啊，你看他身上的伤口，这么密集又整齐的穿刺，肯定不是拿着针一下下刺出来的！” “这家伙脾气很暴躁的，我上次就看到他和赫尔曼家族的一些人关于收购土地的事吵了一架。” “赫尔曼？他们不就有最多刑具吗？” “准是他们干的没错！还当自己是贵族老爷呢！一言不合就杀人，这谁能忍得了啊？” “找他们！问个清楚！” 一群人闹哄哄的不知道怎么就推理出了一个真相，然后顿时抬着尸体就往赫尔曼家族的房子去了，只留下零星几个人。 “不去看看？”卡尔看了眼陆凝。 陆凝走向酒馆：“没兴趣。如果真的是那个家族动手，至少也该做得干净点，而不是把尸体扔到一个很大概率被发现的地方。” “也许就是逆向思维呢？他们可以用这个说法来辩驳。” “那么换个理由好了，赫尔曼家族并不掌权，镇长在这个镇上才是最后说了算的那个人。对他们来说，活着的人远比死了的更好进行商谈，如果是那种违逆自己就要下手除去的家族，我很难想象他们能在镇上存活至今。” 卡尔笑了笑：“那我可要去看看了，说不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回见。” 陆凝摆摆手道别，自己回到了酒馆里。 人走了一大半，这里顿时冷清了许多。塞拉站在吧台内，看到陆凝回来也有点意外。 “我还以为客人会去一起看看呢。” “生死我见得多了，还没心思去拿这件事当热闹看。”陆凝在原位坐下，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脑袋又清醒了不少。 但她觉得很烦躁。 “那么，既然您愿意回来，还有什么想喝的？”塞拉问。 “我印象中，每一个调酒师都会调一种被冠以血腥（Bloody）名字的酒水。”陆凝抬手按揉了一下太阳穴，“那就请给我一杯类似的，最好和血一样鲜红的颜色。” “如您所愿。” 16 思变 魔人的体质很难真正意义上喝醉，陆凝依然在下一个清晨照常起床，整理桌上的笔记，然后进旅店买上一份早餐，坐在靠近窗户的座位上安静品尝。 但是昨晚的事情却在一夜之间发酵了起来。 人们跑到赫尔曼家族的房子门口质问，明明是一件稍微费点口舌就可以息事宁人的事情，他们却干脆选择了闭门不出，也不予以任何解释。有些愤怒的镇民就跑到郊区开始破坏他们家的农田，还有一些则寻找镇长和特纳家族的人来主持公道。 老板虽然并没受到太多影响，可真的发生死亡事件之后，镇上的气氛也开始变得人心惶惶起来。 可怕的不是尸体，而是制造尸体的人。 有人拿着三明治在桌子前坐下。 “陆凝医生，你听见今天镇上的传言了吗？”浅山清太郎面色有点忧愁，“开始死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场景里面的异常已经开始亮出獠牙。” “你担心什么？”陆凝问。 “秘密任务。”浅山也很干脆，“虽然不能详细说明，但我的任务是需要低调地进行调查才好完成的，如今的情况对我很不利。” “那为什么要和我说？” “因为你现在有我们还不具有的东西。”浅山笑道，“没发觉吗？当你向那个男孩伸出援手的时候，在这里你就拥有了威望。这样的你虽然不是本地人，却拥有了一定程度的话语权，比起我们这些游客来说要好多了。” “这种事我当然清楚，但我不可能凭借那点事就对镇上提出过分的要求，最多不过是让我的行动更加顺利罢了。”陆凝摇摇头，“如果想要求援，为什么不找你的那些队友呢？” “你好像以为我是队长，实际上我只是余归亭那样的人物。”浅山解释道，“这个队伍里面有领导能力的人是立川亮，而真正的雇主则是衫山和稻原，我和藤井都是被雇佣的人。” “哦？我记得你是一个地质学家……” “没错，不过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我还可以称得上是一名神秘学研究者。”浅山摊了摊手，“藤井的身份是一名继承了侦探事务所的年轻侦探，她急需一项能够打开自己事务所业务的显著功绩来作为宣传。至于立川亮是衫山本家家主认识的好友，我不清楚他的底细，衫山和稻原则是两个在这个世界非常有名的阴阳师家族后代。” “你还真是将你的队友卖得一干二净啊。”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是真心向你寻求合作，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只是我用来表明态度而已。就算你知道这些也无法拿来伤害他们。”浅山急忙摆了摆手，“说真的，现在就我们两个，不妨把你我心里的魔人嫌疑人说出来，咱们也好继续详谈。” “你这话的意思是不认为我是魔人了？” “我觉得你的行动不太像。” 陆凝笑了一下，才继续道：“那就多谢你的信任了，不过我还是希望先听听你的观点。” “迄今为止魔人一共动手杀了两个人，而展示了自身力量的魔人则是两位。”浅山便开始分析起来，“浓雾中杀死了薛逢春的是一个，在屋顶袭击我们的是另一个，假设魔人真的全部在游客当中，那么还有四名魔人没有完全展现自己具有的特殊本领。除此之外，那晚动手的魔人应该还包括杀死莎莉的，射击窗户造成餐厅混乱的，以及使用绿屋限制罗伯特等人行动的。” “前一个晚上，还有魔人袭击了藤井雪音，我不觉得她像是撒谎。” “但如果她是魔人呢？” 浅山交叉了一下手指，略有些不安：“老实讲，如果将这个场景视为一场简单的杀人游戏，那么凶手们会采取的策略里，有人会跳出来带队迷惑视线并不是不可能的吧？而在我们这些人中声音最大的卡尔、藤井雪音，以及身份神秘的沈历书，这三个人里恐怕有一个魔人混在其中。” “你不相信自己的队友？” “因为很奇怪。”浅山说，“我们的队伍里面四个人都掌握了一些特殊的力量，唯有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侦探，这和我们队伍的状况并不相符，而我也不知道雇佣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么你想说她第一晚其实不是遭遇魔人袭击，而是靠自伤来混淆视听？” “不排除这种可能吧？莎莉和薛逢春遭遇魔人袭击立即就死了，卡尔也差点死在魔人手里，凭什么她就可以轻易击退魔人？除非她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但这就不公平了。” 陆凝知道浅山所谓的不公平是什么意思。 身为侦探的藤井必然得到了集散地赋予的能够利于侦查的各种能力，而给一个人赋予信息优势的同时还给了强大的自保能力，这显然不符合集散地对于游客初始公平性的习惯。 “那么，你想没想过另一个可能？”陆凝停顿了一下才说。 “另一个可能？” “侦探类的能力是她原本就具有的，在她表面被赋予的身份背后集散地授予的是另一个隐藏身份，而对你们公开的只是她表面符合素质的侦探而已。就像你，在我们眼中本来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地质学家而已。” “看来你坚持认为她不是魔人了，我还是保留自己的看法……另外，罗楠和仲飞鹰这两个失踪者我觉得都是魔人。” “是吗？” “他们双双失踪就是为了商量接下来一步的计划，我认为魔人平时可能很难获得相互交流的机会，所以他们就用这种方法来进行安排。” “如果按照你的思路，那么魔人应该是初始就被打散了，每个队伍都有？” “没错，是这个道理。” “这些魔人一同来到了这个小镇？就为了魔女？” “不，我觉得不是魔人来了小镇，而是来了小镇后变成了魔人。”浅山摆了摆手，“还记得那些传闻吗？在那些耸人听闻的故事中，有一个很关键的东西从来没变过，那就是……” “从镇外来了一个女人。”陆凝说出了那些传说的共通点。 “如果魔女都是外来者，魔人为什么就不是呢？说到底两者必有联系，那么诞生的方式相同也是可以理解的。” “藤井、罗楠、仲飞鹰……好吧，还有三个呢？” “祝幽这个独行的还失踪了一段时间的人也很可疑，沈教授一组人里面应该有一个，最后就是卡尔和罗伯特……” “听起来你的怀疑名单也没最终确认下来。”陆凝笑笑，“那么我姑且说一下我觉得可疑的几个人好了。” “嗯。” “你、秋依云、祝幽、仲飞鹰、罗楠和伊洛。” 浅山苦笑。 “另外我并不会把夏心河夫妻的嫌疑完全排除，诚然他们一直是两人行动，但魔人决定将共同行动的人放在最后不光能为他们的身份打掩护，同时还可以确保自己的一个杀人名额。再退一步考虑，如果他们两个都是魔人互相作证，我们根本就无法从行动中判断出他们任何可疑的地方，毕竟没人会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我……明白了。那么，至少你愿不愿意在怀疑我的情况下，帮我一点小忙？” “你的秘密任务是吧？放心好了，我想这个骚动不至于持续太久。” 陆凝对此相当有信心。 木匠门前的棺材已经被搬走了，铁匠坐在门口的石头上休息，杂货店里又来了新的货品，陆凝走进泰勒家空无一人的房子时，也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身份确认……” 她低声说着，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了卧室门口。 “你是魔人吧？” 室内则传来了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昨晚趁着人多向我手里塞纸条的不是你吗？你获得的个人专有能力是什么？变形？” “别来猜测我的能力！我们是队友！”屋子里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我叫你过来是因为你不像那些蠢毙了的混蛋一样随便暴露我们魔人的秘密！你算算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秘密没被那些该死的家伙查出来？再这么下去不出三天我们连遮羞布都剩不下！” “我觉得他们做得不错了，一个晚上试探出了那么多人的能力，而且还杀了一个人，餐厅那次小配合也做得不错。” “作为代价他们将魔人大部分信息优势全都拱手相让了！如果不那么急着动手，我们甚至还能让他们以为这是个狩猎场景！” “如果不那么做代价就是人类方轻松完成了艰难的可选任务。”陆凝轻笑，“就算你这样指责他们，也掩盖不了第一晚你偷袭藤井雪音失败的事实吧？说说是怎么回事？” 屋子里的魔人沉默了一会，才略带恨意地说道：“那个死女人……她的身手比我好。” “我没听错吧？还是说你根本没用魔人形态的四倍力量去对付她？” “我怎么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我当然是全力要杀了她的！谁知道那样的状况她居然还能反应过来！” 陆凝忍不住摇了摇头：“所以你也没做出什么实绩来咯，那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对我发号施令？就凭你那晚自作聪明的‘不作为’？” 她离开门口，走到之前泰勒取出信封的那个抽屉那里，将抽屉拉开，里面还有一些信件散乱地扔在那里，全都是工资的信封，里面的钱和工资单都已经被取走了，不过她也不用那个。 “你有什么好想法？”里面的魔人还是按下了怒气。 “没什么，我现在在找魔女的相关线索。”陆凝将那些信封都拿了出来，按照上面的时间整理好顺序。 “魔女？找那个干什么？我们的任务不是很明白吗？” “完成仪式，魔女回归，你真的明白吗？” “呿，我以为是说什么，杀光人类方不就完成任务了？还用得着费时费力去摸索那个虚无缥缈的任务？” “首先，人类方的实力我们不一定能杀完；其次，那里面有我的朋友。” 屋里的魔人愣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朋友？哈哈哈！你有没有搞清楚这是对抗场景？不死不休的那种？就算是那些著名的大型组织的人在场景里分到对立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互动手，你到底有多天真才会因为熟悉对方才会在场景里手软？” “需要的时候我从来不手软。”陆凝将信封一张张对着阳光端详，继续和屋里的魔人对话，“可是既然集散地提供了一个不用杀光人就可以解决的办法，我要试试。” “没想到你也是个蠢货。”魔人不屑道，“就算你心里想放过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他们的任务可是板上钉钉的杀光六个魔人。” 嘶。 信封被陆凝小心地撕开，略厚的纸封是双层纸张紧密粘合在一起制成的，而透过阳光，她能看到每一封信里都有一根细细的黑线，平时很容易被当作是纸浆不纯的杂物。 “那就不让他们发现好了。” “说得容易。” 陆凝将那些黑线从信纸中小心地抽了出来，它们还有一点韧性，所以这个工作也比想的要容易一些，接着她从便签本上撕下一张纸，将那些黑线仔细包裹好，又把信封叠起来放入怀中。 “我经历了两次惨痛的失败，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陆凝向门口走去，“第一次失败后，我开始尝试使用杀戮以外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而第二次失败后，我就知道想要救什么人根本不需要过问对方对你的态度。” “啊？” “既然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认识，那就各自按照自己的方式行动吧。我们理念不合，那就看看我们选择的方式究竟哪边才是胜利的正确途径。胜者更强，不是吗？” 她将门拉开，直接走出了房子。 ============== 临近中午，堵在赫尔曼家门口的镇民们终于散去了，镇长和几名警察忙了一头汗，来帮忙的沈历书、叶初晴和伊洛三人也不那么轻松。 等一切都安定了之后，一名面色有点苍白，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尽是平静，好像刚刚根本不是什么大场面一样。 “费雪先生，我想下次您也可以试试亲自解决这种事。”镇长不无抱怨地对中年人说。 17 药剂交易 陆凝走回了自己的房车，取出配药使用的工具，开始检验黑线的情况。 这是一种植物，而且很明显具有一定程度的药性，不过本身经过晾晒和切丝处理，陆凝还没办法直接分辨出它本身的性质来。而这些植物丝的精细程度在这个年代的制作工艺来讲已经算是前沿科技了，特地将这种东西切细并且混合在信封当中必定有本身的用途存在。 很快，几个试管的检定结果就反馈了出来，由于样品不多，她也只能尽量节约使用，依靠脑海里的知识来尽可能进行多番化验。 “活性提升，药性温和，不与目前已知的多数药物成分冲突……就是不知道真的服用了之后的结果怎么样。但是就目前来看，这是一种很接近于魔女之心的药物。” 陆凝从药匣里拿出了几种药物，在脑海里罗列了几种可行的配置方案，随后将两颗魔女之心的种子取出了一颗，也检验了一下它具有的性质。 这次的结果令人失望，就如利马所说，这个种子已经“死亡”，甚至它所拥有的那些特性也已经消失了，和一块石头没什么区别。 果然没那么好完成这个任务。 虽然身份是魔人，陆凝作为人类身份的任务依然是激活的状态，她依然能查看自己的秘密情况，而第三项任务的核心要求找到魔女之心并没完成。 “这也就意味着，我必须找到活着的植株才行，这些种子和细丝都不计算在内。” 思考的时候，她已经顺手开始了配药的行动。原料有限，除了留下两根作为对比使用以外，其余的黑色细丝她都用掉了，最后得到了三瓶药剂，一瓶清澈、一瓶有点发灰，一瓶则有着略带蓝绿的颜色。 “看上去口感都不怎么样。” “陆凝，还好吗？” 房车外面又有人敲门了，陆凝走过去开门，发现是衫山和稻原。 衫山依然保持着活力十足的样子：“你没事就好，我们听说你回到房车之后一直没出来，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她身边的稻原却有点无精打采。 “我在配药，没什么事。”陆凝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才露出讶异的神色。 “一下午都快过去了！”衫山有点夸张地张开了手臂，“我们有个请求。” “什么？” “我们想明天再去一趟湖边小屋。” “那你们为什么和我……” “这次是秘密行动。”稻原急忙开口，“我们不想让立川叔叔还有浅山教授知道，而且我们只是白天去，不会留到晚上的。” “你们发现了什么疑点吗？”陆凝问。 “也不算是，就是有些在意的地方，出了那么多事都没去查看。比如说你记得我们抱出来的那些木块吗？”衫山继续说道。 “嗯。” “那些东西上面有些我们能察觉的东西，一般人是感觉不到的。上次根本没来得及去仔细检查。对了，还有那个所谓的过了一夜小屋就会恢复原状的传闻，我想也该去亲眼确认一番才对。” 陆凝看了看衫山的表情，皱了皱眉：“你们不怕我是魔人？” “不怕，会尽心尽力救那个孩子，说明你不是什么坏人。”衫山咧嘴一笑，“而且我们两个可是很强的，如果有危险肯定能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们保护，但是有了危险我说不定会扔下你们离开。” “那就是同意？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衫山根本没在乎陆凝表面上说的话，反而雀跃了起来，旁边的稻原也有点无奈。 “不过，你们也得帮我一个忙。”陆凝虚按了一下手，让她安静下来。 “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好办，今晚我有点事要说，我希望游客里面的重要人物能够聚集在餐厅，就是这样。” “就是传话？包在我身上！” =============== 衫山璃绪是个说到做到的人，陆凝在六点左右走进餐厅的时候，她想看到的人基本都在场了。 沈历书、叶初晴、卡尔、罗伯特、浅山、立川、伊洛、余归亭、曲祀源…… 虽然还是有很多人没有出席，但这些人都在就可以。 她走到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将三个药瓶排列在桌前。 卡尔看到那三个瓶子，便直接开口问：“这就是你今天要说的？” “别急，卡尔。”陆凝伸出一根手指将透明药液推出来，“虽然你们喜欢叫我医生，但我的主职是药剂师。” 众人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事实上……我也说过，来这里是为了找一种稀有的药材，而我今天得到了一点样品，出于实验的目的，我制作了三种药剂。”陆凝轻轻叩了一下药瓶的瓶塞，“第一份是基本复制自我个人的某个来源的，无痛药剂。” “嗯？” “这种稀有药物能够适应很多种类的药物配置，药性也远远超过一般人认知的广泛……无痛药剂能够在大约两个小时内完全消除痛觉，哪怕是骨折或者骨碎的伤势，在这两个小时内都不会对行动产生任何干扰。当然，无痛的副作用我想几位身手不错的也很清楚。” “不知自身伤于何处，伤势严重，乃武修之大忌。”立川亮严肃地说，“疼痛为人自肃之根本，若无痛楚，病痛不闻。” “没错，不过两小时内的无痛，作为某种最后手段也是可以的……因此我并不怀疑自己配置药剂的价值。” 接着，陆凝的手指挪到了另外两个药瓶上。 “这两瓶则是我自己推演出来的药剂，我姑且按照无痛药剂的命名方式，将它们称为无梦药剂和无光药剂。” “能介绍一下吗？”卡尔似乎很有兴趣。 “无梦药剂具有极强的精神刺激效果，将它比作兴奋剂也许很恰当。我理想中的目标是能使人精神高度集中，不至于产生任何疏忽，它同时对大脑也有相当程度的刺激，我预估的有效时间同样是两小时。” 她放开了有些灰扑扑的药瓶。 “而蓝绿色的这个无光药剂则是我根据自己知道的一种抗毒药改良来的，它应该可以使人获得一段时间的毒和疾病免疫，但这种药的配方是集散地提供给我的，我并不能确定有效期是多长时间。” “所以……你是想找小白鼠吗？”曲祀源问。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要用这三瓶药作为定金找三个有自信和我一同去寻找那种稀有植物正体的人，这是我的任务。”陆凝将手放回了衣兜，“至于目标地点我已经有了，就是矿洞。在得到完整植株之后，我就可以着手进行完整的药物研发，类似的药物我也能够大量提供，这对于我们以后的行动也更有利。” “我有问题。”伊洛抬了一下胳膊，“如果你是魔人的话，那我们怎么相信你？” “这正是我要找三个对自己实力有自信的人的原因。”陆凝当即说道，“既能让你们放心，也能让我放心。而如果有人因为药物原因致死，我想叶初晴小姐也不会辨别不出来。” 众人的目光转到叶初晴身上，她便点了点头：“虽然医学水平不一定比得上陆医生，但是验毒我还有自信。” “那好。” 第一个起身的居然是罗伯特。 他走到陆凝面前，将那瓶无痛药剂拿了起来，表情依然淡漠：“一瓶药一个人是吧？我接受了，只要你以后能源源不断地提供后方支援，冒险也是值得的。” “那在下便同往。”立川亮也站了起来，他选择的是无光药剂，“陆医生不问缘由救了在下送来的人，那在下亦当以同礼相待。” “多谢。” 祝幽刚要回应，却被一个人突然挡住了，余归亭的速度比她要快。 “无梦药剂，陆医生，我打算押注一次。”他笑嘻嘻地拿起了最后一瓶药剂，“我看中的不是这个，而是和你长远的关系……整个队伍里只有两个医护人员，和你打好关系总没错吧？”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陆凝弯起了嘴角。 “既然如此，我们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卡尔举起酒杯，“祝你们一路顺利！” “你们也不是留在镇上闲着没事的，魔女传说和魔人之间的关系，包括镇上隐藏了秘密的地点，我希望在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结果。”罗伯特看着卡尔说道。 “哈，你难道不放心我？” “只要你不醉酒，我就能放心。不过你能管得住自己？”罗伯特摇了摇头，转向陆凝，“什么时候出发？” “我配好药就过来了，还没有准备，那我们后天早晨出发去矿洞，准备一些需要的装备。”陆凝说，“你们也正好安排一下，我觉得这一趟可能要两天时间。” “矿洞传闻确有诡谲，稍许容错并无大碍。在下便于明天安排好一切事务。”立川亮点了点头。 “那我也和冯晖还有小彭交待一下我离开后的行动。”余归亭一边端详药水一边说道。 陆凝点点头，也不多留，直接离开了餐厅。 走到旅馆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返回的藤井雪音，陆凝便和她打了个招呼。 藤井冷漠地点了点头，快步走过陆凝身边，径直往旅馆楼上走去。陆凝停在门口回头看着她走上了楼，轻轻揉了一下鼻子。 魔人体质哪怕是通常状态下，五感也比普通人强许多，听力如此，嗅觉也是一样。 她身上有一种并不是特别常见的味道，挺淡，也只有擦身而过的时候能闻到。 纸制品燃烧的烟味。 陆凝微微思考了一下镇上的地形，走出了旅馆，找了个僻静的小巷，一双眼睛顷刻间化为了金黄的竖瞳。 影跃。 她在下一秒已经出现在镇上唯一一座瞭望塔上。 这座塔已经荒废，只有节日的时候会在塔顶燃起火焰当做一个大型火炬，现在当然是漆黑一片。不过这里却是整个镇上最高的地方，陆凝从这里可以把大半座白湖镇尽收眼底。 “南边是农场区域，东边通往白沙湖，北侧靠近唯一一条经过的公路，那么西边……” 她的目光投向那个方向，一片漆黑，只有不甚明朗的星月下，一个个小型的黑色凸起被镀上了一层亮光，那里的地势略高一点，不过和白湖镇那种陈旧而干净的风格不同，那里是一片破败的—— “……是墓园。” 十秒已过，陆凝再次消失，跳转到了一片墓碑投下的阴影之下。 不过，这应该说是墓碑吗？ 陆凝抬起头，看着眼前简陋却仍然可以称之为是一座小房子一样的东西，如果不是这样的大小，她在瞭望塔上恐怕也看不出凸起来。 这里确实是一个墓园，可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风俗习惯，墓地里面立起的并不是一个个石头墓碑，而是一座座造型简陋、粗糙、甚至称得上是古怪的小房子。 那些小房子的门上、窗棂上、台阶上、甚至屋檐上都用鲜红的颜料涂抹着疯狂而古怪的符号，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也不见褪色，偶尔一些能够辨别出字体的词语则组成了近乎诅咒一样的短句。 【哀嚎而死，死而哀嚎】。 【鲜血浇灌了他的口眼，封闭了他的世界。】 【她用一把剪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她不会是最后一个。】 【找不到手指，用瓶塞代替。】 【白天听不到她的哭声了，但夜里永远能听到。】 陆凝走在这个简直从世界上割离出来的恐怖墓园中，若不是本身是魔人，她绝对扭头就跑。 这里简直就是另一个城镇。 可为什么……这样一个地方，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到过？之前所有游客的调查似乎也从来没有向着西方进行过…… 【眼球挂在这里，尸体不知在哪里。】 【他是个热情的人，只是总喜欢从背后打招呼这点太讨厌了。】 陆凝已经不自觉地读懂了那些文字，她终于看到了一座用石头和草木垒出来的，也没被涂抹太多的房子。 那扇用一整块大石头做成的房门也算是这里最像墓碑的一个东西了，也只有这上面有一行文字。 陆凝站在一个刚好能看清楚的距离。 【我看见了，她回来了。】 就在此时，她感觉肩膀上有人轻轻拍了两下。 18 另一座城镇 一轮黑色的月弧斩下，带着破开空气时发出的啸声掀开了一片略显泥泞的土壤。 陆凝延展出来的武器迅速缩回了袖口，她的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就像是刚刚的感觉不过是精神太紧张出现的错觉而已。 但那肯定不是错觉。 周围依然一片寂静，空气中只有潮湿和腐臭，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找错地方了，不过也说不定是“找对”地方了。 一面警戒着四周，陆凝伸手将肩头的衣服微微拉起，借着魔人的视力，她能清楚地看见自己肩膀上一个发青的手印正在个人体质下慢慢消失。 她直接沉入了影子之中，出现在墓园的另外一边，现在她才发现这里为什么从来没有引起注意过。 镇子，也就是东边的方向有一堵墙。 白湖镇的北方是一片横断地形的山脉群，接近镇子的地方地势才开始变得平缓，这堵墙其实就是依山而建，如果从城镇那一边看来就好像是一块块为了防止野兽钻过来而堵死的山间缺口，只有从这一侧才能发现，所有堵死的位置联成了一堵高墙。 整个镇子西面都被这堵墙封死，继续向南侧则开始变成农林牧混合的农场，逐渐往农场的样子过渡。也就是说从北面来的人会被山地挡住看不见这里，而南方又被大面积的农场区蒙蔽了视野，很容易下意识地以为往深处走的这一片区域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一个从视觉和心理上给人做好的死角。 咚。 陆凝思考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敲击声。她一个激灵，目光望去，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过是一座在这里毫不出奇的木屋罢了。 咚。 第二声，就像是有人曲起指关节慢慢叩打木头表面一样的声音，足以让陆凝清楚听见。 她稳定了一下心情，开始往那个木屋走去。 这个场景难道除了魔人之外，还有别的势力隐藏？这究竟是不是魔女的势力？还是什么别的第三方势力？这个被隔绝出城镇的墓园究竟是为什么会这样存在？ 在第七声敲击响起时，陆凝已经站在了木门前，她抬起右手，对准了房门，浑身都已经做好准备，万一有什么问题出现立刻全身化为魔人原型。 “呼……” “在~那里的~是~囡囡~吗？” 屋子里没有发出第八声敲击，而是直接问出了一句话，陆凝差点就直接变身。 她瞄了一眼门框上方涂抹的那行字。 【孩子，孩子，活着找不到了。】 这她哪敢回答？ 也许是等了片刻没听见回音，屋子里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我~在问~你~” 陆凝依然不进行任何回答。 “不回答？你~还我~” 手的五指骤然突刺而出，化为了五根利刃直接钉入了木门之中，陆凝金色的双目眨动了一下，五指一张，将木门直接切成了几块！ “还我孩子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根本不具有实体的雾状黑影从木屋中冲了出来，勉强能称之为嘴的一块空缺对着陆凝的头部张口咬下，却在接触的瞬间就被震碎。 “和我想的一样……” 陆凝将手恢复原状，直接踏入了被破开的门，一股腐臭的死亡气息从屋内传出，屋子的角落里堆放着一摊黑色的“巢”，可以看出一些朽烂的骨骼之类的物品混杂在呈现细丝黏连状的巢**部，而在这一坨无法形容的东西顶端，长出了一株造型怪异的花朵。 它有四片剑形的狭长叶片，中间的茎干上还以螺旋状扭曲了一圈如同血管一般的细脉，顶端则是一个花苞，充满皱褶的外层花瓣堆叠着将内部紧紧包裹，只有一根牙签粗细的中空小管从上方的中心伸出，整体的样子像极了一颗心脏。 “魔女之心？” 陆凝稍微靠近了一点，当她走近那朵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却出现了一种非常强烈的认知。 【这朵花已经死了……它没有价值，要想让它重新焕发活力，必须重新种植它，让它活过来。】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以极富诱惑力的方式不断升起，陆凝甚至能看到自己培育出“活着”的花朵后所能得到的一切，也能看到作为魔人在种植成功之时所能取得的巨大优势，仿佛只要将这朵花种出来的那一刻，胜利便是唾手可得。 “呃！” 她后退了一步，使劲晃了晃脑袋。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再次响起了那幽怨的声音。 “要~不要~听~一个~死亡~的故事啊~” 陆凝的食指骤然伸长，将那颗心脏一样的花苞直接从茎干上削了下来，皱褶的花瓣碎裂破开，五六颗和之前得到的一样干瘪的种子掉落下来，被化为巨爪的手从半空中抓住。 “种植。” 她的手变回了原状。看了看那些已经没有活性的种子，陆凝冷笑了一声：“这种东西，根本种植不了吧？魔女之心究竟是什么？” “它是~魔女之心。” 黑幽幽的雾从身后笼住了陆凝，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 “那你又是什么？” 雾中传来了刺耳的尖笑声，那个声音刺得陆凝耳朵异常难受，她挥手将雾气打散，也基本确定魔人不会受到这里太多影响。 但是人类呢？ 利马绝对不是从这个诡异的墓园里知晓魔女之心这个名字的，他在寄给自己的邮件中明确提到自己发现了这种植物，并得知它的名字是魔女之心。如果是如此诡异状况下获悉的话，绝对不可能抱着研究的心态继续考察药性。 也就是说魔女之心有着别的渠道可以获得，镇上有知晓这个东西真正名字的人存在，那个人……或许来过墓园。 那个人诱惑利马研究这种植物的目的又是什么？或许这是有意为之的安排？镇上有隐藏的魔女势力？不论如何，应当有相当一部分人知晓这个墓园的存在，如果要从这个范围内排出，那人数就太多了。 陆凝无法从这里得知魔女之心的种植方法，那么这个方法一定还保留在镇上的某个人，或是某些人手里。 “谁曾经来过这里。”她试着向黑雾发问。 “一个少年~” “发生了什么？” “他~聆听了我们的故事~掌握了知识~知道了事实~” 黑雾一阵盘旋，落回了那堆“巢”之中。 “死了~死了~他死了~成为了我们的一员~就和你一样~就像每个人一样~” “他去种植魔女之心了？” 凄厉的笑声再次响起，这次没有回答，陆凝感觉到了屋子里一股强烈的排斥感，虽然不足以将她赶出去，却足以表明意思了。 于是，她退出了房子。 走出门的一瞬间，周围便回归了安静，眼前的门再次被破烂的木板封死，只是上面还留着一些较新的划痕，和她之前切开门的线路一模一样。 陆凝吐出一口气，启动影跃返回了白湖镇。 这一晚的经历实在太过诡谲，直到回到房车，她的思路还有点混乱。墓园的模样让她不得不在计划之外多留了一个心眼，万一场景里搞出什么两个小镇其实互为倒影的设计，什么谋划都得完蛋。 为了确认自己的思路，陆凝将利马寄给自己的那些信全都拿出来再次看了一遍，这些信封里并没有什么晒干的草药存在，信纸也平平无奇，不过墨水就不一定了。 陆凝用指甲刮了一点粉末下来，学着宁夜衣的方式将它放到了舌尖。 仿佛一股电流穿透了整个身体，她的头脑顿时清楚了起来，果不其然，利马在墨水里混合了魔女之心的萃取物质，而魔人对于这种物质的感觉则相当明显。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信件中无论遣词造句都没什么问题，利马就算是为了拉陆凝下水那光凭分析报告其实也足够了。如果魔女之心就是陆凝魔人化的诱因，那光是闻到气味就会变成魔人未免也太容易了一点。 还有就是在陆凝人类身份的机密任务中，有近乎“灭口利马”这样的暗示。假如这是基于陆凝身份认知所发出的任务还好，若是集散地给游客开的上帝视角任务，那就是说利马的失踪并不是死亡了，而是还在某个地方活着并继续着魔女之心的研究？ 陆凝放下手里的书信，偶然侧过了头，却正好看见有人经过了自己房车的车窗。 她将车窗拉开，喊住了那人。 “立川先生？” “陆医生。”立川亮见自己被注意到了，便走回到窗前，冲着陆凝微微躬身，“在下此次前来，为那两位女孩求一个关照。” “衫山和稻原？你们本来就认识？”陆凝问道。 “相互扶持至今。她们本性纯良，虽经历场景磨难，但仍会束于一般道德感，错失先机。”立川亮略带担忧地说道，“故令在下不安于生死一瞬的判断。明日之行，若是陆医生能得一手空闲，还望照拂二人一二。” “论战斗力我可比不上那两个姑娘。不过力所能及的部分还是不会抛下她们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多谢。” “恕我冒昧，立川先生目前心里是否已经有魔人的人选了？” “在下鲁钝，虽有怀疑，不敢确信。”立川亮摇摇头，“若是陆医生有所怀疑，引出魔人正体，在下必身先士卒，斩魔自清。” 陆凝心里转了个念头，随即说道：“立川先生，今日我从餐厅离开的时候，看到藤井小姐匆匆回来，并且回到楼上去了，不知道那之后她有没有去过餐厅？” “自陆医生离开至晚八点半左右我离开餐厅，并未见她来过。” “多谢，那么晚安。” 陆凝点点头将窗户拉上了，心里稍微计算了一下，自己离开大约是六点半左右，那么这段时间大约两个小时，看藤井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发现。那么那个烧纸的地方究竟是哪里？镇上的人家…… 这个镇子的风俗习惯里面并不包含给亡者烧祭品，甚至可以说有那么个墓园在整个镇子在陆凝眼中看起来都怪怪的。她按照记忆将墓园地区的地形粗略地在纸上描绘了出来，然后将白湖镇的地图拿过来，对照。 白湖镇很显然要大，但这是因为在后来有很多建筑新盖，若是将墓园那些小屋子分割出来的道路按照走向稍微对照，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个墓园基本就是白湖镇一片区域的微缩景观。 此前陆凝去过的所有地点，包括泰勒家、铁匠、木匠、镀锡酒壶以及杂货店都在这个重叠范围之内，而那个写着【他看见了，她回来了】的特殊房子对应白湖镇的房子就正好是…… 赫尔曼大屋。 只可惜今天的魔人化时间用得差不多了，陆凝也不想这么毫无准备地过去，赫尔曼家族的态度完全不明，祖上还有魔女狩猎领袖这样的事迹，显然不是个随便调查的地方。 陆凝躺下，思考着自己计划的更正和调整，渐渐入睡了。 而此时的旅馆中，沈历书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前，藤井雪音坐在对面，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放着一个烧毁了一半的纸娃娃。 娃娃的造型很是简陋，却只有一张脸被描绘得栩栩如生，不难看出那张脸正是莎莉，残留的一点躯干上也能依稀看出用简单的笔法画出了她死亡的时候穿着的衣服。 沈历书的手上托着一个黑色的正十二面体，随着手部肌肉的慢慢搓动，那个十二面体缓缓旋转，里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这是这间安静的房间里仅有的声音。 “魔女之衣。” 藤井雪音开口打破了静默。 “原来如此……你已经察觉了这一点，才会带着这个来见我。” “秘密的指向已经半是明示了，而我不能让事态这样发展下去，现在我已经开诚布公了，我确认你是人类身份，你难道还无法接受和我联手吗？”藤井微皱着眉。 “呵呵呵，但是老朽可不确认你。”沈历书伸手拿起那个纸人，“这个东西……真的是你从棺材中取得的？” 藤井雪音点了点头。 “可是你找出魔女之衣了吗？如果只有这个并不能说服我。” “我没有找到，不过我有个猜测。”藤井雪音无奈地说，“那是一种法术。” “法术？” 沈历书的手微微一抖，十二面体从手中滚落，在桌子上翻动了两下，一枚精致的椭圆形竹片从一个小孔中掉了出来。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在这样一个场景里牵涉到法术。” “这种事我们都明白。”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最后，沈历书才点了点头。 “好，暂时……合作罢。” 藤井雪音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告辞离开了房间。 屋外的叶初晴紧跟着就回到了房间里。 “沈教授？” 沈历书没有看她，低头盯着那个竹片，竹片上三阳、两阴、一阳的六道纹路清晰可辨。 “二五，天雷无妄，堪忧，堪忧啊……” 19 仪式之楔 陆凝并不会同意自己不在的时候让别人进入房车内部的。 感谢秘密场景，在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之后，衫山和稻原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两个人在副驾驶想办法挤出了空间。也幸好这两个人体型娇小，房车的空间还算够。 “从这里过去的时间不算长，不过为防万一，我希望我们有限度地交流一下自己能够处理的问题范围。”陆凝发动了车，看了一眼副驾驶的两个人，“我的主要本事都在于医术，也擅长一些毒药制作，枪法也还行。但我能够做到的也就是这些，集散地分配给我的是一个偏辅助的角色，不要指望我能在危机关头突然爆发出什么力量来。” “了解了解！”衫山看上去兴致高昂，“浅山跟我说了，他已经把我们的一些身份背景告诉你了是吧？不过他也没办法了解太多。” “是的，你们两个是阴阳师，这个职业一般来说不会误解吧？” “不会。不过你也清楚，阴阳师体系内也有很多不同的分支，我和稻原两个的家族实力差不多，研究的方向不同。我们两个分别擅长的是术和式。” 衫山说着，伸手到颈间将一根挂饰拎了出来，那是一个透明的圆形水晶球，里面装着一半的液体，随着衫山的动作慢慢流动。 “一般情况下遇到的危险应该不需要你来救我们，做好自保工作就可以了，我擅长的术是顺相生五行术，足以应对大部分状态了，而稻原……” “我自己说吧。”稻原点了点头，“陆医生之前也看到了，我能够驱动的是‘式’，但是我还没有自己的式神，使用的都是临时凝聚出来的。我这一系的优势在于积蓄，因为‘式’只要做成就可以保留，给我时间的话形成一个军团也不成问题。” “但是现在不要指望，她最多是自保。”衫山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她。 稻原笑笑，也不辩驳。陆凝便跟着点了点头。 就像她自己一样，两人肯定不会交底，集散地发放的身份足以给每个人盖上好几层假面，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讲，现在说出来的这些她们二人肯定能做到。 那就方便多了。 花了十多分钟，陆凝就将车停在了湖边小屋那里，三个人下车走向小屋的大门，经过外围的篱笆墙时就发现餐厅的窗户已经恢复如初了。 “明天才是周二。”陆凝站住了脚，“镇上唯一会来这里的清洁人员肯定还没来过，所以……” “传说是真的。” 衫山捏着水晶球饰品，轻轻晃了一下，里面的液体渐渐变成了白色。 “一式，剪影。” 稻原将四个纸人抛向了周围，纸人沾地即化，而后稻原的脚下除了她原本的影子以外，又延伸出了四个被拉长的人影，四个影子完全无视光和影的规律，不断拉长到了餐厅和周围，知道头部透过窗户进入了餐厅中。 “没有任何异常，所有东西就像没人动过一样。”稻原不自觉地咬了咬手指，“你们还记得我们离开的时候吗？” “我倒是希望连那些木头也一并还原了。”衫山将门拉开，瞥了一眼院子里，眉头皱了起来。 “卡尔留在这里的烧烤架已经不见了，不过还有个东西我们可以看看。” 陆凝直接翻过篱笆跳进了前院，走向了角落的泳池。 那个晚上罗伯特给她看过那个水瓶之后，就随手放在了池子边，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也没有去回收。 而如今，那个玻璃瓶依然还在，只是里面的水却变得清澈了。 奇怪的是，无论陆凝拿起瓶子再怎么摇晃，水都保持着清澈的状态，那些原本让水污浊的物质并没有“沉淀”，而是直接消失了。 还是说…… 陆凝看向依然浑浊的池子。 回到了原本的地方呢？ 查看了这个之后，衫山和稻原便熟门熟路地跑向了工具间，陆凝跟在后面，很快便再次来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这是一个简陋的盖子，上面用一张脏兮兮的毯子盖住，衫山和稻原正准备将毯子掀开的时候，却同时停手了。 “之前你们来过的吧？”陆凝看了一眼毯子和周围完全没有别的痕迹，灰尘遍布的地面。 “你觉得是还原吗？” 衫山问稻原。 “不知道，但是这永远不是什么好事。” 稻原的头上微微有了点冷汗。 场景里面的各种谜题里，时间困局永远是棘手名单排名前五的。 而二阶的人多少都经历过一些，很显然衫山和稻原在这方面的经历并不怎么美好。 “现在先不要太担心这个。”陆凝用脚把毯子挪到了一边，然后和两人一同将地下室打开，“如果是还原那还可以利用一二。” 三个人走下了地下室。由于已经来过了一遍，再找那些木块也快了很多，衫山和稻原很快就从地下室的杂物堆里将一块块木头翻找出来，然后堆放到了楼梯前。陆凝并没有寻找的能力，便蹲下来翻检这些木头。 以她的视角来看，这些木头很像是个拼图。 它们并不是被破坏了之后丢弃的，每一个碎块都做了涂漆和过油的防腐处理，切面平整，应该是有意将它切开之后藏在这里的。 不过……即便是作为魔人，陆凝也感觉不到那上面有什么特别的力量。 她开始试着将那一个个木块拼接在一起，按照纹路和上面的一些痕迹拼接。很遗憾那些并不是文字，而是别的什么刻痕。 没过很久，所有木块就全都被找了出来，衫山和稻原也加入了拼图游戏中，三个人一起动手速度也快了不少，最终，一个六芒星形状的大型拼图完成了，而那些伤痕则形成了六角和中心的图案。 刻制图案的人手法粗劣，从外表看上去就像是简笔画一般。六个角分别刻着一个火柴棍一样的小人、一个菱形的眼睛、一颗用细棍顶着的心脏、一把钥匙、一颗没有树叶的树、一个被斩断的十字架。 而被六个图案围绕在中间的，则是一个“♀”一样的符号。 “这是什么？女性？”衫山戳了一下中间的符号，有点不解，“难道是指魔女？” “说不定是的。” “那周围这些……又是什么？有什么特殊含义？” “召唤魔女的仪式？”稻原也猜测道。 陆凝由着两人瞎想，自己则开始考虑这块木板的来历。 普通游客知道的情报包括魔人、魔女回归这个场景名字，虽然由此不难联想到魔女召唤，却还没人知道魔人要进行魔女仪式才能令魔女回归。木板上的东西显然和仪式相关，那个符号确实应该代表了魔女，但同时还有另一个意思…… 如果是那样，那她就得想想魔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先确认这块木板的可信度。 她拿出笔记本，将木板上的图案临摹了三份，然后给了衫山和稻原。 “你们之前说是在这上面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能量？” “对，这块木板应该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衫山的手指在纹路间慢慢挪动，“现在我依然能感觉到，这种东西很像是阴气，又像是死气？奇怪，到底是谁，为了什么把木板拆解，扔到这种没人找得着的地方？” 若不是衫山和稻原，这木板恐怕永远别想见天日。 “说不定是情急之下的应对手段，我们要把木块带回去吗？”稻原问。 “带，我们要看看它还会不会自己跑回来。”衫山说完，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陆凝，“我是说……蹭车没问题吧？” “可以。” 三人分开将木块搬出来，放到了房车上。陆凝将车门关好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急忙扭头，看见的却是静悄悄的森林。 “喂……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什么？我没注意。”衫山也向着陆凝看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并没发现什么。 又是幻觉？ 陆凝不免心头生疑，若是幻觉属于魔女所为，那老是找自己这个和她同阵营的魔人干什么？不是应该干扰人类游客吗？ 她可没准备追上去，反倒是衫山有点紧张了起来，手指托着水晶球紧紧盯住了那个方向，一步步退到了驾驶室里。 “没有，可能是我看错了。”陆凝安全发动了汽车，听见发动机的声音，衫山才有了一点安全感，然而就在此时，稻原忽然问了个问题。 “对了，那天……莎莉和薛逢春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尸体？当然是他们带回——” 衫山话没说完，猛然顿住。 如果真的将尸体带回去，又怎么处理？薛逢春的尸体是曲祀源和潘海树搬走了，而莎莉的尸体则由罗楠开车送回，可是……那要怎么遮掩？ 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路上找个地方埋了，甚至在树林深处丢掉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游客表面上无论感情表演得多好，互相是否真的认识还是个问题呢！ 眼前忽然暗影忽闪，那一瞬间的昏暗几乎就在人的反应极限，若不是高度紧绷甚至无法察觉。 “用金，阳雷！” 衫山本来就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被这么一吓顿时抛出了手上的术，金色的雷电从车里直接打了出去，自然是扑了个空，反倒是陆凝这里手一震，车子登时熄火。 “喂！不要慌乱——” 砰！ 车窗上炸开了一团黑色和红色的混合物质，那是一只乌鸦，它用极快的速度俯冲下来，不要命一般地撞在了车窗上，理所当然地粉身碎骨。然而与此相对的是车窗上也出现了不明显的裂痕。 “见鬼！”衫山伸手撑着车顶，另一只手则托起了水晶球，白色逐渐转变为墨一样的黑，“陆凝！发车！我们得离开这里！” “我正在打火！”陆凝拧了好几遍钥匙，或许是刚才的雷击缘故，车子迟迟不见反应。 “星式，破军。” 稻原伸手将两个纸人贴在了车窗上，劲风从车窗外卷起，两只后续扑来的乌鸦一瞬间被风刃切成了四块，然后卷向了别的方向。 “金生水——还不能发动吗？我道歉！可是别在这个时候出问题啊！”衫山眼看侧面又有一只乌鸦扑下，急忙驱动术法。 “只是乌鸦，我们能应付。”稻原倒是还稳得住，还能抽时间宽慰陆凝，“你只要专心发动车就好。” 车外出现了一朵朵冰莲花，这些莲花看上去没有实体，但在乌鸦穿过的瞬间立刻凝聚成型，瞬间就将一只乌鸦自内而外撑碎。 万幸的是，陆凝终于将车子重新发动了。 房车缓缓移动，而在无暇顾及的车后不断传来撞击的声音，很难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景象，陆凝调转车头，迅速开到了树林上，可天空中依然不断有乌鸦冲下来，玻璃上的血肉被风清除了不少，却免不了沾上新的。 “这样可不行！视线会被挡住。”陆凝不断用雨刷试图刮掉那些血肉，却只能让车窗变得更糊。 “破窗！我们两个掩护你离开！”稻原当机立断。 “用水——燥雨！” 衫山伸手按在了车窗前，清脆的炸裂声传来，玻璃连同上面的血一起化为了细碎的碎片，呈暴雨状往前方散射出去，所有试图自前面扑下的乌鸦被这一击命中后立即浑身撕裂，瞬间爆散成为了新的血雨炸开。 “刚才就是这些鸟？”陆凝重新获得了通畅的视野，踩着油门以最快速度甩开乌鸦们的追击，“可是群鸟啄杀……似乎并不是……” 这时，出于开车的下意识，她看了一眼后视镜。 在渐行渐远的道路上，数十只乌鸦在低空盘旋着，而一名穿着黑色镶边长袍的女人就站在道路的中央。她的脸上是一张银色的金属面具，只有眼睛的部分留出了一条窄缝。女人抬起手，一只乌鸦落在她的手腕上，发出沙哑难听的鸣叫。 她那淡金色的短发在乌鸦们拍动翅膀卷起的风中慢慢扬起，随后转过了头。随着车拐了个弯，女人的身影彻底被树林所遮挡。 “那些乌鸦好像不再追击了。”稻原最先察觉了这件事。 20 身份 状况惨烈的房车刚一开回镇上，就引起了镇民们的注意。 陆凝懒得解释那么多乌鸦撞死在自己车上，奈何镇民们对此已经有了些恐慌的情绪，甚至都惊动了镇长。 这也是陆凝第一次看见这位镇长。 他的年纪只有四十出头，留着很短的胡子，一身老式的条纹西装，不过态度还算谦和。 “我叫西维斯，是这个小镇的镇长，现在的情况最好是我们找一间屋子详谈吧。” 他优先利用自己的声望将陆凝几个和外面那些好奇的镇民隔离了。 向旅店老板单要了一间房间后，四个人走进了房间，镇长一上来没说话，先叹了口气。 “你们……看到她了吗？” “这么说你知道？”陆凝抱起胳膊，“魔女……还有湖边小屋的事情？” “我是镇长。”西维斯说，“上次你们过去，回来后少了两个人，为什么还要再去一次？我觉得做一个普通的游客没什么不好。” “这种话应该在我们牵扯进来之前就说。”陆凝撇了撇嘴，“我们是看到了一群乌鸦，它们还用自杀式攻击差点把我们的车撞毁，这应该就是魔女的所作所为了吧？” “我不知道。”西维斯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魔女，也没见过魔女的手段……” “喂！” 衫山按着桌子直接站了起来：“你们自己镇上的事情，你这个镇长难道不知道？” “让我说完。我没有见过魔女，并不代表我不知道这件事，事实上镇上的少数人还是保留着有关魔女的少许记录，我就是从那里面了解到的。”西维斯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如果时机恰当，魔女将会回归，而镇子将再次陷入当年的噩梦当中，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而我要做的就是要尽量让这场灾难消减甚至消灭在最初阶段，可如今看来……魔女已经取回了一部分力量。” “你们难道坐视那些可疑的状况一再发生吗？湖边小屋的奇怪你肯定了解吧？”陆凝问。 “不去触碰就是最好的办法。”镇长答道，“我不是责备你们，但在你们闯入那座小屋之前，一切都还是正常的。” “正常的？”稻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记得在此之前镇上就有猫猫狗狗死亡的传闻了，而且在去那里之前陆医生还救了一个伤势奇怪的男孩，你管这样的事情叫正常吗？” “只要不死人，就还是正常的状况。” 西维斯悠悠道。 “哈。”稻原耸了一下肩膀，看样子真的对此难以接受。 “也许诸位不理解，但是镇上难得过了一段平稳日子，很多人不希望这样的平稳被打破，所以昨天的反应才会那么……剧烈。” “你们知道这不过是虚假的平静。” “然而你们也无权对我们的生存方式指手画脚，陆医生。我尊敬您救治了那个男孩，不过您未免管得也太多了，这是白湖镇自己的事情，也由我们自己去解决。” “解决？你们觉得魔女是你们对付得了的吗？你看看外面那个车子！”衫山有点激动地喊道。 “我们的先辈可以将魔女埋葬，那么我们也可以。作为游客，你们只要享受这座镇子和平的表象就可以了，外面的人我会劝走……但是不要再让我为难了，我是衷心希望诸位能对白湖镇有个美好回忆的。” 镇长说完，站起身，向三人微微躬身，随后便走出了房间。 “不可理喻……他对于那虚假的平静就那么看重？”衫山扭头冲着两人说道，“魔人，还有魔女！我们都不知道遭到了什么样的攻击，可是他却还说要留下美好的回忆。” “有点荒唐。”陆凝将十指慢慢对齐，又分开，倒是很平静。 “没错。”衫山气呼呼地坐下了。 “所以有件事我没和他说，在我们脱离乌鸦攻击之前的一刻，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陆凝说。 “什么？”两人都惊讶地看向她。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确认自己看见了。”陆凝抽出一张笔记纸页，用笔简单地在上面描摹自己印象中的那个身影。 “她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穿着一身样式特别的黑色镶边长袍，戴着这样的金属面具，淡金色短发，那些乌鸦在她头顶和手上盘旋，应该是听她的指令。” 陆凝的画画本领不怎么样，不过是大概能看清楚特征的程度，幸好也不需要画脸，否则她完全不敢说自己能将对方的脸还原出来。 衫山和稻原凑上来，看着这个形象纷纷皱眉。 “顺便一提，这个镇上淡金发色，短发，女性的人我目前就知道一个。”陆凝将笔晃了晃，放回衣兜，直接将图交给了稻原。 ——镀锡酒壶的塞拉。 酒吧傍晚时分才开业，不过这也不是说三姐妹白天就睡大觉了。陆凝下楼和老板稍微打听了一下，便知道夏尔玛和蒂娜会白天到南方的农庄去采买新鲜的菜蔬，而塞拉则会走访镇上的肉店和酒庄准备另外的必需品。 这么安排的原因是夏尔玛有轻微的晕血症状，而蒂娜并不太善于交流，却是主厨，两个人必须商量着解决菜单问题。而相对来说塞拉的任务就简单了一些，肉类总共就那么几种，她只需要点好然后让肉店派人送去酒馆就好了。 而早晨刚宰杀好的肉品质是最好的，陆凝稍微加快了点速度，很快就到了镇上唯一一家卖新鲜肉类的店铺。 这里的屠夫是一家两兄弟，他们的父母和妻子负责前面卖散碎的肉类，至于大量购买的就要直接去后面找两兄弟进货了。 塞拉刚好在，正赶上一只羊放血完毕，检查肉质的时候。陆凝走进来，脚步声也让塞拉回过了头。 “早安。”陆凝先打了个招呼，“之前似乎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陆凝。” “我知道你是个医生，不过用名字称呼你似乎更合你的心意。”塞拉笑了笑，“这里可不是游客一般会来的地方，来这里做什么？” “过来看一眼，毕竟我生活的环境是从没见过现场宰杀的。”陆凝看着屠夫利落地将羊剖开，内脏一样样摘出陈列在旁边的案板上，手法老道。等一切处理完毕之后，他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根红布条，绑在了羊脖子上，看向塞拉。 “可以，老规矩，除了四条腿和肋部以外全部骨肉分离，连同内脏一起送过去，别的呢？” “老弟正在处理，一会就可以拿出来看了。这位……”屠夫看了一眼陆凝，露出疑惑的眼神。 “来这里看看。”陆凝微笑着答道，“请忙，我不会打扰您的。” “哦，哦。”屠夫讷讷答了一声，然后赶忙回去催他弟弟继续工作了。 “你每天都会来这里吗？” “差不多每隔一天，一般是一头猪，一头羊或四分之一头牛，再加上一些鸡鸭，这些都是外面农庄养殖的，我希望你不是动物保护主义者。” “我对尊重食材并没什么异议。”陆凝看了一眼那只羊，“我有个很好奇的事情，能问你一下吗？” “可以，只可惜我不能在这里给你上一杯酒了。”塞拉笑笑。 “你们姐妹的发色似乎有点不一样？” “是的，蒂娜是黑发，而我和夏尔玛是金发，不过我们应该是分别遗传了父母的发色，怎么了？” “遗传……可是你和夏尔玛的发色也略有些不同。” 塞拉笑了。 “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问双胞胎你们为什么长得不一样。” “我当然明白那个道理，只是……你的头发挺特别，至少我没在镇上见过别人有同样的发色。” “这倒是。”塞拉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颜色略淡，光线太强的话甚至能被看成银色，夏尔玛也挺羡慕来着。可话说回来，人们都爱她那样的金发美人不是吗？” 她的神情实在太过自然，陆凝也分辨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前天的事，你们没受影响吗？” “就是来喝酒的人都会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有酒客帮着解答，我也不需要说很多。”塞拉想了想，“对了，昨天晚上倒是有个特纳家的办事员跑到酒馆仔细调查了一下。” “特纳家族？” “是的，那家伙为了从我口中知道更多事情——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认为——还特地买了杯很贵的酒，你真应该看看我告诉他我也不知道更多时他的脸色。”塞拉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听起来倒是很尴尬的场景。” “尴尬的是他，实际上特纳家族的人大多数都是老练的人，偶然出现了这么个愣头青大家都想逗逗他，估计是刚开始任职没有多久。”塞拉耸了耸肩，“但是那之后几个前天在场的人给了他足够的情报，我想也够得上那杯酒的价钱了。” “我能问问你们对特纳家族的看法吗？” “唔……我只能说个人感觉。特纳家族的人行事有点过于认真，这并不是坏事，但一旦认真起来会把很多简单的事变麻烦，就比如昨晚那样。明明以他的家族声望坐在那里聊聊大家就会把事情告诉他，可他非得先来找我询问，仿佛不按照流程来就会大祸临头一样。” “除了这个呢？似乎你们对他们的评价比赫尔曼家族好了不少。” “嘿……你要说这个？赫尔曼家族太不喜欢露面了，大家连了解的机会都没有，那街头巷尾的谈论自然会把他们妖魔化。特纳家族那种办实事又经常和大家接触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相处起来就和平常的镇民一样，即便有点小错误大家也会原谅的。” 有句话怎么说的？不受别人欢迎也得找找自己身上的问题。 陆凝现在对赫尔曼家族算是有了点认识，不过这也只能算是附带的信息，她打算单刀直入了。 “我今天早晨在镇外碰到了一个人，她留着和你一样的短发，也有着和你一样，在阳光下看起来像是银色的淡金头发。” 塞拉挑了一下眉毛。 “是吗？我和夏尔玛、蒂娜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才分开，然后在几家卖酒的商店转过就来这里了，从没出去过。你看到的人真的很像我？” “她戴着面具，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无论是身材还是发色，都和你很像，我还以为是你。”陆凝点点头，“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塞拉，你真的不知道镇上还有没有别的和你相同发色的人存在吗？” “我知道的仅限于常来酒馆的那些，镇上的人我可以说认识一半，但要说全部……我不敢保证。例如赫尔曼家族除了现在的家主以外我对别人连名字都不清楚。” 塞拉也有点不敢确定了。 “那可能只是个误会了，抱歉问了些奇怪的问题。” “没关系，有时间的话，欢迎你回镀锡酒壶来喝酒。”塞拉也不介意。 道别之后，陆凝走出了肉店，沿着道路往特纳家的住宅走去。 她看不出塞拉的破绽，要么是她特别会演，要么就真的不是她。 不过关于特纳家族她之前还真没太多了解，大概是赫尔曼家族各种神秘行动有点过于令人在意，而不自觉地忽略了另外一个家族的存在。 家风决定了房子的样貌，正如赫尔曼家族整体住在一个大型屋宅里一样，特纳家族则完全采取了实干的方式，他们的家族成员住在一片建筑风格类似的小型建筑群。 特纳家族推崇个人拼搏，虽然也不介意家族声望被个体借用，却有严格的要求。而每一个成年的家庭成员都会以比较便宜的租金从家族的住宅里租用一个房屋乃至一座房子，而家族福利就是租住一段时间后通过支付一笔全额费用可以将房子买下来成为个人财产。 陆凝记得自己听说这种制度都惊了。 特纳家族至今并没传出谁无能到住不起房子而被扫地出门的消息，不过欠房租被警告的事情可不少，至少镇里的吃瓜群众绝对不介意分享这种娱乐大众的消息。 带着这样的个人印象，陆凝来到了特纳家族中心的房子，也就是家主居住的地方——就连这座房子也仅仅是比别的房子多了一层楼而已。 21 进化 一名挂着黑眼圈的青年为陆凝打开了门。 “你是……哦，我记起来了。”青年强打精神，应付陆凝道，“有什么事吗？” “我觉得你们对于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应该有所耳闻。”陆凝说道，“我听说特纳家族在镇上是实际做事情的，这才过来找你们问问情况。” 青年愣了一下：“早上发生的事？” “指的是医生的车被乌鸦袭击这件事吧？” 一名看上去更加沉着稳重的黑发中年男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抬手让青年退后，随后单手按在胸口对陆凝微微俯身：“我是里约克·特纳，家族的总管事，接下来由我来接待您，陆医生。” 又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物。 陆凝无奈，只能跟着里约克走到了会客室。两人分别坐定，很快便有人送上了茶点，里约克正襟危坐，首先便是非常正式的道歉：“我为今天早晨的事道歉，原本这样的镇民聚集应当由我们迅速遣散的，只不过因为很多人事务繁忙所以拖延了一段时间，给您造成不便还请谅解。”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陆凝说。 里约克做出“请”的手势。 “无论是您，还是镇长，每个人都很在意这个镇子给外人的印象，然而却不去解决那个实际的问题——魔女。这是为什么？” “在回答之前，能请您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很简单，您对白湖镇的第一印象如何？” “是个美丽安宁的小镇。” “您觉得交通状况如何？” “虽然有一段山路，但通往镇上的道路还不算难走。” “这样一个地方，哪怕不能吸引别人移居过来，但作为一个旅游观光的地方，您觉得如何呢？” “应该有很多人会喜欢过来度假，如果这里没有魔女事件的话。”陆凝蹙起眉，“所以别告诉我……” “实际上这些年来到镇上的人屈指可数。”里约克摇摇头，“在那段不光彩的历史中，我们对外来者的态度相当恶劣，可那都是陈年旧事了。按照常理来说，我们的镇子既然已经发展得和外界文明接轨，那么来到镇上的人不说天天都有，至少也应该有一部分过客吧？” “所以你们觉得有问题？要在来人心里留下美好的印象？” “这算是一种手段，另一方面，在所有的传说中，魔女都是外来者。”里约克认真地解释道，“和一般人的看法不同，我们认为并不是魔女从外面来到了镇上，而是因为镇上那样残酷的对待导致了魔女的出现。所以一方面我们希望有人来镇上促进交流，另一方面也会小心翼翼不至于让旅客觉得不快。” “可是还是没有解决根本问题吧？事实上魔女就在你们的镇上。” “魔女是不死的啊。”里约克无奈地笑了，“我们不知道如何将她赶出白湖镇，或许魔女已经和白湖镇合为一体了。这一点无从逃避，您所说的解决根本问题……那个答案并不存在。” “是吗？那么镇子西边的墓园是怎么回事？”陆凝突然之间切入了另一个话题。 “墓园？呃……”里约克猝不及防被跳转了话题，一时间语塞了片刻，而他的神情已经透露了他知道那件事。 陆凝笑了起来。 “您真是个精明的人。好吧……墓园……那里是曾经魔女处刑最狂热的地区，可是伴随着他们将越来越多的‘魔女’送上刑场，那里发生的怪事也越来越多。在摒弃过去的同时，镇上的一些主要成员共同决定将那里用一道围墙隔绝，而在那之后怪异的事也没蔓延到镇上来。” “隔绝？这不是完全没……” “您是个医生，所以您会想要解决问题，我理解。”里约克没有等陆凝说完，“但是您也得明白，镇上遭遇的这些事是根本没有被解决过的，也没人能解决，我们只是尽量将那些东西从镇民的日常生活中隔离开，令生活回归平稳。” “你们应该还有一个选择。” “举镇搬迁？陆医生，您知道泰勒一家吗？” 陆凝点点头。 “他们一家在镇外大约四公里的地方全部死亡，尸体被堆在一起焚毁，我们只能从现场残留的一些碎步和首饰之类的东西上分辨出他们的身份。那虽然看上去很像是被什么人劫财害命了，可我们都知道那是魔女不想放弃猎物。” “搬走的下场？” “是的，如果只是外出办事之类的没有任何问题，但只要动了搬迁的念头，没人能活着走出镇子周围五公里的范围。” “我明白了……”陆凝弯起了嘴角，“所以你们想要找到一名旅客，希望有个外地人定居在这里。” 里约克脸色微微一变。 “你们想知道，一个外来者定居之后能否离开，你们还想知道，这个外来者和当地人所生育的子嗣能否离开。你们想要摆脱魔女，这就是最根本的原因，那些东西都是表面上的掩饰。而为此，你们并不惜用几代人去谋划这个逃脱计划，为了计划的顺利，镇子的和平表象是必需的，所以在我们出事之后你们最关心的还是我们的心情……” “你……” “我们并不是目的，你们看中的是我们离开之后的宣传效应。这真是个好长远的图谋啊，如果只是随便来旅游的人，恐怕根本不会察觉到吧？早晚会有那么一些人接受你们的提议定居在这里，那之后才是第二阶段……我说得没错吧？” 里约克彻底颓丧了下来。 “但是……” 陆凝咧嘴一笑，起身靠近了里约克的耳边。 “魔女是不灭的，你心里清楚。这个计划……根本没有意义，你们无法逃脱，那是源自历史抹不去的纠缠，希望外来者能够带着你们脱离诅咒？这个根本就是错误的啊，特纳家的人。” 最后一句话说出时，里约克骤然瞪大了眼睛。 恐惧一瞬间涌上了心头，他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却没有发现陆凝有什么异常。 “魔女，诅咒，从外来者进入这个镇上时就携带了。重新考虑你们的未来吧，用这种简单到像是胡闹的方法来逃避魔女，等她回来的时候，也会发笑呢。” 陆凝在他耳边说完这句话，猛地直起身，带着淡笑，转身走出了会客室。 “等等！你究竟是……” “一个外来者。” 陆凝拐过转角，消失不见了。而里约克则坐在原地，冷汗淋漓。 离开特纳家的房子，走了一段路之后，陆凝才从怀里取出那个有乌鸦印记的笔记本，翻开自己的任务那一页。 第二项，【对白湖镇的核心成员完成恐吓，传达魔女的意志。】 在那之后已经有了“特纳家族”的字样，同时还附注了一行字。 【魔女的奖赏：你可以在白天也施展震慑，对出现心灵破绽的人附加一定的威慑效果，不需要魔人化。这是魔女对于勤恳用心做事者的奖赏。】 “却之不恭。”陆凝满意地合上了笔记本，这下她有点确定自己这个阵营究竟是怎么设置强度的了。 此外，她的另一个收获就是确认了特纳家族真正有这个目的之后，那个所谓的“善后”工作。 光是给旅客们一个好的体验是不够的，既然镇长和特纳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挽留，那么他们也必然有着能够让旅客忘掉不愉快经历的手段。 刚好陆凝就知道有那么一种东西和遗忘相关。 “利马对于魔女之心的研究是镇上人有意引导，他们巴不得他触碰那种药材。这么说的话，任务里提到的要在这里完成那副以魔女之心为核心的药剂就并非是要依靠自己的研究做到，而是发掘当地真正存在的那个药物了……” 不过事态发展好像出乎预料了一点。利马真的研究到了魔女之心的一些效用，接着在留下一点线索之后人间蒸发。 这种药剂无疑应当是白湖镇的掌权者持有的，不过陆凝也不介意先找医生问一问。 整个白湖镇只有一个正规的医生。 这名年轻人是本地人，离开这里读完医学专业后毅然回乡从事医疗行业，这种精神值得钦佩，估计也正好救了他一命。 而在陆凝走近那间诊疗所的时候，年轻的医生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和平时消息略有些闭塞的镇上人不同，外出读过医学的他听闻过陆凝的名字，甚至可以算是崇拜者？ 总之就是一上来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学生时代的话，陆凝花了点力气才将话题扳回正题。 但是年轻的医生并不知道魔女之心是什么，他仅仅是对镇上的魔女传闻有所耳闻而已。 “镇上比较常见的草药我都收集了，但是从没听说过魔女之心之类的东西。”他有些懵地说道，旋即打开了自己的药柜，展示给陆凝看。 她当然能分得清这些药材都是什么，一眼看去确实都是些常用药材，不过目光落在药柜的角落，却有一包用纸包裹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很小，也不显眼。 “在大约一个月之前的时间，有一位名叫利马的人来到了镇上，不知道他有没有拜访过你？” 他还真记得。 “那位先生啊……他确实来过，问东问西的说了很多我听不明白的话，也从我这里买了些药。因为他执意要亲自挑选，所以我印象很深。” “你还记得他挑了什么药物吗？”陆凝附身装作翻检的样子，将那个纸包取出来放进袖口。 “金钱草，蛇线花，连瓠……” 他数了大概十来种药材，然后表示实在记不清楚了。陆凝在有点惊讶于他记忆力的同时，也在脑内过了一遍这些药材的用途。 近乎没有大量重合的药性，而且其中有三种是不好好处理就会含有毒素的药材。 “这不是配方。” “是啊，我觉得他可能就是拿去研究的……” 陆凝走出了诊疗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才刚到中午。 不过也算是取得了一种关键物品。 她还真是差点忽略了利马有可能来诊疗所藏匿一些东西的事实，而且这东西的来头还不小。纸包包裹的不过是一颗同样已经干瘪的种子而已，重点在于纸包本身。 【魔人，是在魔女的感召下诞生的怪物，它的外表和常人无异，可是一旦到了晚上，就可以化为强大的怪物。我已经躲不掉了，我必须带着魔女之心躲起来，如果谁能看见这封信，就请为我祈祷……我希望我能度过最后一个晚上。它们来了，消灭它们的唯一办法就是】 这张信纸被粗暴地撕开了，上面的内容也从中间断掉。不过短短几行字却包含了不少信息，书写这封信的人也不知道结局究竟如何。 是的，这并不是利马的字迹。 镇上发生过魔人事件？而所有镇上的人都毫无察觉？陆凝觉得这不太可能。迄今为止她也没听说谁真的打听到了什么和魔人相关的线索，也就是说这些线索就和她手里这一份一样藏匿在了什么地方，或者被什么人隐瞒了下来。不过消灭魔人的办法她这个魔人倒是再清楚不过了，并不存在什么唯一方法——大概是当年的尝试无法对没有要害的魔人造成大面积创伤才落入那种境地。 魔女之心……躲起来。 陆凝掏出打火机，将纸条点燃，慢慢看着它烧成灰烬，然后扔到地上踩入了泥土之中。 假如利马获得了全部的信件内容，那么他恐怕也有可能由此找到了魔女之心可以种植的种子。可能性一旦增多，需要求证的东西也进一步繁琐了。 对于陆凝这种务求每一步都有所安排的人来说，简直是个不能再糟糕的消息。 “不利条件真多……” 她喃喃低语着，走向了旅馆的方向。 除了诊疗所这边以外，还有个东西她也忽略了。 如果说魔人全部由外来者变化，那至少要有外来者才可以。而作为全镇唯一一家旅店，那里的来客登记簿上肯定记载了之前几年，甚至十几年内的所有来客的姓名、入住时间、房间等信息。 22 侦探房间 旅馆老板在陆凝提出要求后很爽快地答应了。 不光是他没什么隐私保密意识，同时也因为登记簿上真的没什么隐私好说，连姓名都可能是编造的，更不会查阅证件。现在如此，几十年前同样如此。 甚至只换过三四份登记簿。 老板将那些据说是他爷爷和父亲都用过的登记簿从柜子里拿出来交给了陆凝，不过那上面并没有落下什么灰尘。 起初陆凝还以为是老板保管得当，但在翻过几页之后，她顿时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登记簿上有很多页被撕掉了。 从纸张断面来看，里侧依然还有点发白，证明那并不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痕迹，就是这几天被人人为扯下来的。而在陆凝发现这点向老板确认的时候，老板也吃了一惊。 “那位小姐怎么能这么做？我本来以为她只是好奇这里的客流……” “那位小姐？”陆凝重复了这四个字一遍。 “是的，那位神情有些冷淡的小姐。她说想了解一下这里几十年来的客人频繁程度，我就给她看过了来着，没想到居然给我弄成了这样……”老板哭丧着脸，捧着登记簿。 藤井雪音！ 她就知道自己晚了一步！ 陆凝将登记簿交换，脑子里飞快过了一下被撕掉的那些页码对应的时间，但是这并没什么帮助，藤井雪音为了防止有人从这点察觉，甚至扯下了一年到一年半左右的登记记录，而这样的地方总共有六七处，还不排除伪装信息！ “陆凝，怎么了，你神色有点不太好？” 正好这时候祝幽从楼上下来，看到陆凝便打了个招呼。 “祝幽？我很好，只是出了点意外……你知不知道藤井雪音住在哪个房间里？” “楼上九号房吧？我记得就是在那个讨人厌的夫妻对面。”祝幽想了想就答道，“也只有她那个性子能忍得了和那两个人对门住着了。对了，虽然那是个双人房间，但一直是她一个人住。” “了解，那她今天离开了没有？” “侦探小姐一贯早出晚归，中午都不见得回来的。”祝幽耸了耸肩，“我是真信她拿着大把的线索，奈何人家不信我们啊。” 她察觉了？ 陆凝向祝幽道谢之后，就走上了楼，沿途一直在思考藤井的进度到哪一步了。 若是被侦探将所有魔人的线索收集，六名魔人的身份也就危险了，那样一来这场对抗势必会被引导向双方正面开战的境况，这对于陆凝无论是从武力储备还是原本计划来说都是不利的。 而那位，或者说可能存在的更多要走杀光人类游客路线的魔人更是会直接全线崩盘。在了解了魔人的成长潜质之后，陆凝自然明白集散地的潜台词就是魔人初期没办法和人类正面交战。 就像是人狼游戏的狼从来都不能一开始就打明牌一样。 她走到了九号房间的门口，对面就是房门紧闭的八号房，而斜对着的就是利马的房间……自己之前的行动，不知道是否也被藤井雪音看到了呢？ 门没有锁。 陆凝轻轻推开了房门，脚下传来一声轻微的断裂声，那是一根细线，非常脆弱，这个小机关唯一的用途就是确定是否有人从外面试图进入房间内。 但是也不光那么简单。 外侧和内侧的门把手上，有着人类肉眼极为难以辨认的荧光涂料，如果陆凝并不是直接伸手去推门，而是握住门把转动，一旦进入黑暗环境，荧光就会暴露她闯入者的身份。 门口的地面上同样涂抹了类似的透明物质，只不过它们的作用稍微变了一点，是留下脚印用的。而以陆凝的侦探知识也能知道，有了脚印和步幅，那么身高、体重就不是秘密了。 从门一直到房间内，这样的陷阱一共有十二个，它们没有一个具有杀伤力，但全部都是利用破坏方式来进行的信息验证手段，陆凝虽然靠着魔人的超常素质避开了大部分，却依然是一头冷汗。 而后她就看到了藤井雪音的那面证据墙。 二十四名游客的简笔画像将每个人不失特征地表述了出来，在下方还注明了个人的基本信息。这些画像被胶带粘在墙上，彩色的笔痕形成了一个交织错杂的网络，而在二十四人之外还有镇上的十八名重要人物绘像，唯一的不同是这十八个人被标注了序号，序号则对应到了另一面墙上的白湖镇地图。 莎莉和薛逢春的画像已经被打上了红叉，旁边注明“死亡”的标识，并继续延伸向了带有“嫌疑人”标识的那些人，莎莉对应陆凝、祝幽和秋依云；而薛逢春则对应当时在餐厅里的所有人。 同时，卡尔、余归亭、立川亮、沈历书和叶初晴五个人的头像则都用绿圈圈出，和藤井雪音自己连起来，标注为“可信任”。 罗楠和仲飞鹰被打上了重点怀疑标记，除此之外，冯晖和彭陌容是黄圈圈在一起，标记为“二者择一”，浅山、衫山和稻原则是“观察中”。 如此种种仅仅针对游客，而对于白湖镇的人，表述则更加直白。因为有七张画像已经被打上了勾，注明了“排除嫌疑”，这里面包括了特纳家族的族长、镇长西维斯、警察局长丹尼尔、医生、铁匠、护林员和猎人首领列文。 那张地图上更是密密麻麻地打满了标记，半个白湖镇似乎在此期间已经被排查了一边，甚至包括墓园也已经有了红色警示符号。 这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做来的。 今天不过是第五天而已，在第一天藤井亲口承认没有做任何事之后，第二天从中午之后便前往了湖边小屋，剩下的时间根本不可能由一个人完成这样可以下“排除”论断的搜查工作。 也就是说，在陆凝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一部分人，很可能就是绿圈之内的那些人组成了一个“团队之内的团队”，进行了秘密的调查。 不……考虑到藤井居然会把这种东西直接摆在明面，这些甚至也可能是给闯入者看的假象。糟糕的是，以陆凝的魔人视角来看，她的判断居然大致没出什么错，那这里面有几分真假可就难说了。 既然她已经将老板的登记簿撕掉了那么多页，以后还会不会回到这里也是个疑问。就陆凝的了解，藤井雪音在一阶升阶场景里的妖京战争前线以近乎单兵的状态存活了七天，她之前所说放弃大部分的休息机会保持警惕直到场景结束恐怕也不是说说而已。这样一来，据点根本就是非必要的选项。 陆凝从窗户跳出了房间，她不准备多留了，以免留下更多证据。 ============== “稍加引导，魔人就露出了马脚。” 另一侧走廊内，一号房间的卡尔和罗伯特则在准备明天前往矿洞的必需品，大部分时间都是罗伯特在干活，卡尔和他闲聊。 “你觉得是陆凝吗？” “哪怕不是，四个人里面也至少有一个。”罗伯特将那瓶药剂放到一个随手可以取到的地方，“陆凝的提议目的是找出具有相同秘密导向的人，这个时间点能够同意前往矿洞，肯定不是受这几瓶药剂的引诱。” “她适时给出了一个台阶，让这次行动正当化……可是我们不清楚她是出于帮助哪一方的目的这么做的。” “无需担心。”罗伯特将一个皮口袋绑在腰带上，里面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响，“此次过去的四个人肯定不会出事。” “嗯……我们要防止这边的魔人突然动手，是吧？” “集散地给出的人类和魔人比例是三比一，也就是说这个比例在集散地的认知中属于公平对抗。虽然死了两个人，但对于整体来说目前的影响不大。可如果从中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剔除一组的话，剩下的部分魔人比例会大幅度升高，也就是说明天晚上是魔人最好的动手时机，他们迎来了强势期。” “数据上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事在人为。”卡尔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我担心你过于惫懒。”罗伯特将背包拉链拉好，“比起不靠谱的个人发挥，我还是相信数据能够给出最合理的预测，至少概率上是没有错的。” “说个事。”卡尔避开了这个话题，“那天选择药剂的时候，祝幽似乎也想一起过去。” “她和陆凝认识。”罗伯特点点头，“很可能之前就认识，两个人的熟悉程度虽然比我们差一些，却像是浅山藤井那一类曾经共同度过某个场景的样子，如果排除关系好到要不计自身利益帮助陆凝的可能，那她很可能是觉得跟着那个团队里的某个人会更有安全感。” “这并不是一个强者心态，和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状态有些差距。”卡尔拿出酒壶，咧嘴笑道，“看来你不在的这两天，我要多打扰一下这位小姑娘了。” “说起来，藤井呢？” “哦……那个令人心碎的姑娘。”卡尔半开玩笑地说，“她残忍地拒绝了我提出的跟随保护措施，然后将一把证据甩在我脸上走掉了。” “说人话，藤井虽然态度冷淡，但不是会这么失礼的人。” “好吧好吧，那姑娘交给了我一些线索，告诉我这几天内她应该都不会回旅店了，我当时说跟着她保护，然后我们稍微比试了一下。” 罗伯特露出了一个“我懂了”的眼神。 “喂喂喂，虽然近身我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但是有枪她肯定赢不了我，你不要露出那种眼神好吗？” “你一个战斗成员近卫能力还不如情报成员就已经很丢脸了。” “我很想骂人，你说得对。” ==================== 临近傍晚的时候，又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件流传了出来。 南方农庄的一对老年夫妇在中午并没有如同日常那样前往附近的邻居家一起喝茶聊天，而且房门一直紧闭。稍微有些担心的邻居就让几个年轻人去看看老夫妇的状况，却只发现了二人的尸体。 他们被绳子缠在屋后谷仓的木柱上，然后用粗大的木钉刺入了心脏，除了这个伤口以外，两人的下颌全部被扯掉不知所踪了，那血腥的场景当场就吓得好几个人腿软。 而这一次，再也没人怀疑赫尔曼家族了，大部分人都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镇子中心的镇民大钟被敲响了，旅馆的老板和他的妻儿也放下了一切，往中心的小广场赶去。陆凝到达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近乎全镇的人，镇长西维斯站在中央大钟的高台上，身边站着四个人。 个子瘦高，一头卷发，紧抿嘴唇的中年男人，特纳家族的家主亚当斯。 微胖，面色苍白，不断拿着手绢擦拭头上冒出的冷汗的男人，赫尔曼家族的家主费雪。 身穿警察制服，样貌凶恶，魁梧的警察局长丹尼尔。 一身皮革拼合的猎装，背着一杆猎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猎人首领列文。 这毫无疑问是镇上最有话语权的五个人，而每当这五个人聚集起来，敲响大钟的时候，那只有一种可能。 出大事了。 天色渐暗，周围也亮起了火把的光，在这个不大的小广场上已经人挤人的时候，西维斯开口了。 “白湖镇的诸位，下午，可怜的约克夫妻被发现死于自己家中，在得到消息之后，我立刻联络了在场的几位，前去查看现场状况。而现在，我必须宣布这个不幸的消息……两人是死于魔女之手。” 镇民们顿时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不过镇长继续开口马上让他们安静了下来。 “费雪先生确认尸体上仅有的两处伤口分别来自于钉桩和下颌粉碎器这两种刑具，诸位也清楚，除了赫尔曼家族留下的备份以外，这些刑具已经全部被我们销毁，而备份刑具受到严密监管，并没有被动用。” 说到这里，西维斯看向了费雪。这个微胖的男人向前迈了一步，咳嗽了一声，证明道：“我们负责确保那些东西……不会再被任何人使用。而在约克夫妻遇害的时间段内那里都有至少四名家族成员看管。” “我们已经从历史的泥潭中挣脱了出来，然而魔女却试图将我们拉回那愚昧残暴的过去。我们不能让她回来，这次敲响警钟，也是为了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将魔女重新送回尘封的历史之中。”西维斯大声宣布道，“我们会将先辈的经验传授给大家！没有人比白湖镇的人们懂得如何对付魔女！我们决不允许现在的平静生活再次被扰乱！” 23 嫁祸 直到人们散去，特纳家族的族长也没说出任何和陆凝有关的事情来。 她确实刻意地采用了比较模糊的方法来说这件事，不过如果特纳家族不顾一切以那一番话为由头试图指控自己的话也不是不行。对方没采用这样的方法，也就是说有所顾虑。 至于镇长说的那些“魔女可以被杀”、“魔女使用魔力有限”之类的话也就是听听，现在镇上主要的威胁来自于魔人，魔人的弱点他们还能比她更清楚？ 跟着散开的人群，陆凝向旅店方向走去，然而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太和平，因为魔人们已经开始发现优先对镇上的人们动手的好处了。 一声惊恐的尖叫从她刚刚经过的铁匠铺里面传出来，随即就看到铁匠的儿子连滚带爬地从铁匠铺里蹿了出来，也惊动了周围的人群。 “救命！救……我爸爸，我爸爸！那个女人！那个魔女！她是魔女！” 男孩的话语无伦次，而镇民们则仗着刚刚听完宣讲的勇气一拥而上掀开了铁匠铺的帘子。 煅炉依然燃烧着，而地上散落着一地的钉子螺母之类的小件物品，原本铁匠用来摆放这些东西的长木桌已经被清空了，上面放着一具“尸体”。 而长桌旁边站着一个人，她抬起戴着手套的双手，将“尸体”的手臂抬了起来。 陆凝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头皮一麻。 桌子上摆放的东西其实是一个巨大的人形肉块，内脏器官甚至骨骼都长在外面，脆弱的毛细血管在磕碰中破裂，而心脏也早就停止了跳动，肺部也不再扩张，那确实是一具尸体……甚至连解剖都不用做了。 只不过，不存在正常的手段可以将一个人变成这副模样。 “这个人被翻过来了。” 藤井雪音将那只手放下，下达了冷酷的评判。 “死亡原因是窒息，他的口鼻被自己的表皮堵死导致无法进行正常呼吸，这副模样比较难推测身份和死亡时间，不过大体上应该是广场宣讲的时候遇害的，身份……根据肌肉的结实程度来看确实是铁匠本人。” 铁匠的儿子嚎啕大哭起来，而镇上的人们挤在门口，却没人敢走进去，毕竟在门外都能闻到里面的血腥气，一个内外被翻过来的人那种猎奇程度也超过了大部分人的接受上限。 藤井雪音脚一划，将脚边的零碎东西扫到了一边。 “怀疑第一发现人合理，我不打算追究你们情急之下的判断，不过案发当时到底谁不在广场？有人知道吗？” “你怎么证明自己没杀人！”有人喊道。 “这不是人类能用出来的杀人手段，在你们开始了反击魔女的集会同时，魔女也用这样的方式彰显自己的存在，这不是很明显吗？难道你们认为我就是魔女？和那段你们都想遗忘的历史一样来对付我？” 藤井雪音这番话直接戳在了镇民们的痛处。他们确实都想摆脱那段历史，而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怀疑目标杀死，无异于主动回归原本的样子，那也正是魔女愿意看到的。 “……算了，看来也没人会注意谁不在场。”藤井雪音摇了摇头，“无妨，我是个侦探，当我找出任何嫌疑人的时候，我会一个个找上门去盘问的。现在这具尸体你们决定怎么处理吧，我相信他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走出门，人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尽头是陆凝。 “有事吗？”藤井雪音看着陆凝，问道。 “你来到这里是什么时候？” “大约十分钟之前，广场散了之后不久，要我给你复述一下说了什么吗？” “没意义，你即便提前离开也能说出不少信息。我要问你为什么要进这里？” “血腥味。”藤井雪音向门口偏了一下头，“我对血腥味非常敏感，而那个铁匠被翻过来的时候显然是活着的，挣扎的时候弄破了很多血管。” “旅馆的登记簿，你发现了什么？” “我怎么会随便告诉别人呢？”藤井雪音耸了耸肩，“询问也该到此结束了，我们两个相互怀疑，我也没有全都告知给你的义务。” “……好。”陆凝侧身让开了。 而藤井雪音经过她的时候，稍微慢了一点，压低了声音。 “如果魔人只能改变死者的状态，那么活着的改变究竟是魔女下手，还是魔人的能力得到了提升呢？” “你说什么？”陆凝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 “没什么，明天一路顺风。” 藤井雪音微微点了下头，然后离开了。 铁匠之死让西维斯等人也没办法休息了，在陆凝回到房车的时候，镇上已经出现了许多的巡逻队，他们举着火把，手里拿着农具，沉默地走遍每一条大街小巷，也让陆凝无法入睡了。 略有些烦躁的她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一件大衣走向了镀锡酒壶。 酒馆营业会到很晚的时间，在这样的时期，更是会有人成群结队地走进酒馆里弄点夜宵填补一下自己的胃。 陆凝走到了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坐下，马上塞拉就将一杯苏打水放在了她面前。 “谢谢，给我一杯蜂蜜酒。”陆凝对着手掌微微哈了一下气，然后端起苏打水喝了一口。 “如果觉得这里很危险，就离开吧。”塞拉很快端来一杯蜂蜜酒，微微叹了口气。 “你好像也很不安。” “没人会安心，毕竟发生了那样的杀人事件……魔女，连镇长都说了，那很可能就是要回来了吧。” “你知道有关魔女的故事吗？”陆凝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塞拉具体的传说。 “都是听长辈讲的，而且故事也有好几种版本，我也不知道哪个正确。”塞拉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只是被告诫没有镇长的允许，不要擅自打着搬走的念头。如今看来，或许魔女会阻止镇上的人搬走吧？” “塞拉，你就不觉得镇上的某些情况非常可疑吗？” “我们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那么那些故事呢？原本的传闻是有魔女来到了镇上，人们发现了她超乎寻常的力量，然后将她处刑了，但是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了镇上的处刑狂潮呢？据我所知，来到这个镇上的外来者数量从来都不多。” 陆凝尝了一口蜂蜜酒，咂了一下嘴。 “那么那个时候镇上究竟在处刑谁？或者说‘什么’？” 塞拉的神情微微有些动摇了。 “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我不会放过每个线索……塞拉，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和魔女相关的事情仔细告诉我，既然你这里有这杯‘魔女回归’之名的酒，那么它的背后一定也有个故事，对吧？” 片刻之后，塞拉放低了声音，开始讲述了起来。 魔女回归这杯酒真正包含的意思就是魔女无可阻止的数次归来，不过它同时还记录着发明者的一段亲身经历。 这个人究竟是谁并不可考，塞拉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人是极少数和魔女有过长时间相处的人。两人的相遇和分离都是在冬天，是带有一点魔幻色彩的故事。 魔女在这个人的面前，让一棵橡树在隆冬长出了嫩芽，这个举动没有吓跑他，反而是让他痴迷于这样的技艺，死缠着魔女想要学习这样的本领。 而在魔女被绞死的那个冬天，他从那棵已经死去的橡树上取下了一截木头，用来陈酿了一桶两人最喜欢的酒，那种苦涩的味道他从未酿造出来过，而后也再也没有重现。即便是再次使用相同的材料和步骤，他也无法得到同样的酒了，无法之下，他用尽各种办法制作了一种替代的调制酒，命名为“魔女回归”。 至于仅剩的那些酿造酒则随着那位调酒师死后不知所踪，由于除了他以外无人品尝过那个味道，也没人能知道魔女回归到底还原了多少，而原本的酒又为何如此令他着迷。 “那个酿造酒……有名字吗？”陆凝问。 “大部分都是谣传，我也不能确信。有人说那位调酒师将其取名为‘魔女之誓’，纪念他们最初的誓言以及脆弱的终末。” “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故事的？能讲得那么详细，肯定不是道听途说的吧？” “是的，这个故事是小时候我父亲说给我听的。”塞拉点了点头，“而如今，魔女真的要回来了，那位调酒师的愿望也要实现了。” 他的愿望是什么陆凝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那个故事里的橡树。 “你知道故事里的橡树在哪里吗？” “过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没了吧，至少我没听说过森林里有什么枯死的橡树，一般有这种树不出几天就会被樵夫砍伐。” 陆凝点点头，又点了一杯酒，在吧台上托腮沉思，塞拉则去应对别的客人了。 头顶传来水打在屋顶的声音，绵绵细雨已经开始了，这个天气变化对巡逻的人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很快又有两批人涌入酒馆，三姐妹一时忙得不开开交。 正好陆凝能安静一段时间。 “心，誓，钥匙，眼睛，另外两个代表什么？启动仪式的地点是哪里？要执行什么样的流程？还是说在我真正得到那些物品的时候魔女才会通知我？如果是这样，那差不多可以推断游客们掌握的个人秘密和线索大致都能延伸到一至两种物品，魔人则需要争夺这些东西……魔女没有真的回归，之前攻击我们的又是谁？” 她狐疑地看了忙碌的塞拉一眼，今天集会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去排查到场的人了，而确实没有如同塞拉那样明显的淡金色短发。 “不过魔人可以伪装成别人，魔女应该也可以办到。可这么一来她究竟是死的还是活的？本体究竟在什么地方？” 陆凝揉了揉太阳穴，就在这时，一个人挡住了光线。 亚当斯·特纳，这个男人依然板着一张脸，锐利的鹰眼盯着陆凝，手里端着一杯葡萄酒，整个人背光而站，显得有点阴森。 “陆医生，你给我们的警示我已经知道了。” 然而一开口，陆凝就发现亚当斯的情绪明显不像表情那么镇定。 “请……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那个计划没有用的？还是说……你已经感到了共鸣？” “共鸣？”陆凝又接触到了一个新词。 “魔女在你耳边的低语，她随时都在，在我们的精神陷入脆弱的时候……告诉一些无论你愿不愿意知道的事情。”亚当斯在陆凝身边坐了下来，“这种事在镇上并不罕见，但是外来者有这样的状况却是第一次。” “什么意思？” “这个小镇能够发展到今天，和魔女脱不开关系。”亚当斯捏着酒杯，声音都挤成了一条线，“无论想不想承认，魔女在我们耳边的低语为小镇的发展带来了巨大的好处，她将知识灌输给每一个引起共鸣的人，甚至有时候会让人以为是自己灵感爆发。” “别告诉我连那些处刑也……” “当时大家都以为是我们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最初的几种刑具简直是一夜之间就风靡了整个城镇，这太不正常了。而且在那之后，人们就和疯了一样地去抓类似魔女的人，那种笃定的感觉简直就像是先得到了结果再反推对方的身份一样。”亚当斯的语速逐渐变快，“不过在镇子放弃了那种过去之后，这种共鸣已经逐渐变得少了，我没想到它会再一次出现，告诉我，陆医生，是不是‘她’告诉你的？” “在那之前，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陆凝晃了一下酒杯，“你们对魔女的应对如此迅速而有组织，是否是几十年之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在我的人生中，一共经历过三次疑似魔女回归的事件。”亚当斯点点头，“而这些事件全部都是从类似的状况开始的，状况诡异的死亡、大量外来游客涌入、一部分人开始产生共鸣……不过每一次我们都设法化解了危机。” “化解了危机？你们是怎么做的？” “当游客们都离开，镇上严格戒严巡逻，再加上一些后备手段……总之，人们不再产生共鸣之后，一切就恢复了平静。” 游客们离开？陆凝可不相信这番说辞。 恐怕那些游客不是死了就是失去了记忆。 24 矿井 后半夜返回房车后，陆凝总算是休息了一阵。而天刚蒙蒙亮她就再次爬了起来，将准备好的背包和探险服装穿好，打着呵欠走进了旅店。 此时四周还是静悄悄一片，街上巡逻的人在夜深之后也逐渐散去了，不知道以后是不是会天天如此。 罗伯特已经在餐厅里坐着了，他正在看一本巴掌大小的书，察觉陆凝进来后便将书收进了怀里。 “挺早的啊。”陆凝打了个招呼。 “我习惯早起，想必立川先生和余先生也很快就会下来了。”罗伯特点点头说道。 不久之后，立川亮和余归亭便一同走下了楼，两人各自背着一个大型登山背包，立川只额外带了自己的双刀，而余归亭还带着很多零碎的小工具。 四个人稍微寒暄了一下，马上启程。 矿洞的位置在西南方，具体来说就是从镇子南方出去穿过密林，一直走到能看见一道废弃的矿道铁路。由于没人去过，所以四人都是做好了走上一天的准备，而应对穿过密林的险情他们也做好了准备。 不过一路上倒是非常安静，森林中偶尔会有一些动物出没，却也没有猛兽。走到林木开始稀疏，地上的土壤也从天然腐殖质变成黄土的时候，地势逐渐降低，陆凝终于在一个土坡的下方看到了一些已经腐朽的枕木和生锈的轨道。 “是这里了。”余归亭从土坡上滑了下去，抬头远望，已经能看到远处废弃已久的开采用临时住所。 这里确实很久没人来过了，而且当时的撤走也很匆忙，不仅是铁板和木头搭建的房子没有拆除，一些开采工具也扔在了周围，早已生锈损坏不能使用。 “当时似乎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啊，这撤离也太匆忙了。” 余归亭看着周围咂了砸嘴。陆凝则走进一座距离居住区稍微远了一点的房子里，发现这里还有几个箱子没搬走，撬开一看，是一整箱的炸药。 “怎么样？”罗伯特在门口问。 “是炸药，不过都已经受潮结块了，肯定没办法用。”陆凝从里面挖出一包，在手里掂了两下，硬得跟转头一样。 “在下已经寻得入口，诸位意下如何？” 立川亮的动作也很快，由于矿井之前的坍塌事故，正常的入口早就没办法进去了，万幸的是事故发生之后救援队伍还从上方打了几个救援井来寻找尚且存活的矿工，立川亮很快就找到了那几个入口。 几个人对视一眼，跟着立川亮往地势稍微高了一点的地方走了段路，然后找到了那个斜向下的入口。 “这里就由我来打头阵吧，毕竟只有我才是正牌的探险家。”余归亭将一个夜灯挂在了腰间，然后将袖口和腿部全部扎紧，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根登山索，绑在了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 “你下去之后我每分钟会拽一下绳子。”陆凝说。 “嗯，如果安全的话，我也会拉绳子，连拽三下，如果是需要回来那就是拉四下。” 余归亭活动了一下手脚，将背包向洞里一扔，自己也跟着滑了下去。 另外三人就在上面控制着绳子防止滑落过快。不过余归亭自己显然就控制得很好，陆凝每隔一分钟拉动绳子都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几分钟后，下面依然没有传来反馈。 陆凝再次拉动绳子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起疑了，看立川亮和罗伯特的表情也是类似。 “时间太长了。”罗伯特说。 “若是平安，应达底端。”立川亮皱着眉松开手，走到矿井洞口向下张望，可惜漆黑一团，无法看见夜灯那点灯光。 “余先生！一切安好？”他将手笼在嘴前大声呼喊道。 过了十来秒，陆凝才感觉手里的绳子开始被人拉动了。一、二、三，并没有第四下。 “安全。”陆凝扭头向罗伯特说。 “那我们马上下去。” 罗伯特和陆凝先下，而立川亮殿后，三个人依序从坑道上滑落到了矿洞底部，也看到了余归亭身上的一丝亮光。他现在正搬着一块大石头将从自己身上解下来的绳子压住。 “不好意思，找合适的石头花了点时间……这里一切正常，氧气不是特别充足，不过还好，除了我大家都不用燃烧光源。” 确实，虽然都带了蜡烛和提灯以防不测，不过陆凝三人还是带了充足的电池和手电。 余归亭先道歉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三个人的性格都不是会抓住这点使劲追究的人，很快便各自打开手电开始研究起矿道来。 光是从矿井的结构来看，这里的安全措施已经做到了这个时代不错的水准，遇上塌方那只能说是天灾了。四个人沿着矿道往里面走了一段路，湿气稍微加重了一些，不过已经能看到一些不太显眼的矿石了。 可就在这里，他们也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左边一条和走过来的道路没什么区别，而右边则是一条向下的路，不算陡，可在拐了一个弯之后谁也不知道后面又有些什么。 “做个选择？”余归亭提议道。 四个人点了点头，同时抬手，余归亭和陆凝都指向了右侧，而立川亮和罗伯特则指向了左侧。 “这下可伤脑筋了。”余归亭摇了摇头，“说说理由吧。我觉得想要真的找到什么东西就必须走一些看起来比较危险的道路，风险和机遇共存，这是场景一贯的作风。” “我同意这个观点，但我不觉得以我们现在的配置去探索一个未知区域是个什么好主意。”罗伯特马上道，“事实上我认为先把一侧看上去比较安全的真正确定了才是最好的，在那之后我们可以去右边。” “但是问题在于，即便走左边，我们也不知道路有多长，会不会有别的分岔。”陆凝说道，“我们不清楚矿井多大，如果在无谓的道路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我们甚至可能错过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我觉得直入主题比较好。” “在下的观点是，未逢剧变，不入险境。”立川亮最后说，“此处环境未知，而必有魑魅魍魉之辈作怪，吾等已不必刻意寻险。” 虽然意见不同，但四人都不准备分兵，在这种状况下再分开就真的蠢了。 “我是发起人，听我的。”陆凝强硬了一回。 立川叹了口气，还是点了点头；罗伯特看上去相当不赞同，不过陆凝这样拉人的话他也没什么办法。四个人沿着那条往下的矿道谨慎地继续前进了。 越是往下，潮湿的感觉就越发浓重，甚至脚下踩着的地面也开始变得柔软了起来，四周开始出现了滴水声——这是不安全的征兆。 “喂喂喂，我们不能继续前进了。”余归亭止住了脚步，伸手在旁边的岩壁上摸了一下，一些岩石带着土块骨碌碌地从上面滚落下来。 “这前面随时有塌方的危险，而且通道也开始变窄了，现在伸手都能摸到顶部了啊。”余归亭看向陆凝，“我们到现在什么也没找到，是不是选错了路？” “之前你可是赞同走这边的。” “风险和收益开始不成比例了。”余归亭耸了耸肩。 “不……”陆凝拿手电照着余归亭动过的那片墙壁，从腰带上把匕首拔了出来，刺入了松动的土层，用力一撬。 一大块土块被撬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下，落在另外三人之间。手电照过去，虽然大部分地方都被潮湿的土包裹了，但罗伯特、立川亮和余归亭都能看见里面显出的一块泛黄白色物质。 “颅骨。”立川亮蹲下来，清理掉表面的土，便看见了里面被包裹的东西。 “这是个小孩的头骨。”陆凝伸手比划了一下，“颅骨裂缝还能看见，年龄不大，可是下矿的总不至于用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吧？” “里面……里面还有吗？”余归亭看着陆凝挖出来的坑，将光又打了过去。这次，他能清晰地看见暗红色的土壤中星星点点的白。 “各位，我们要不要试着挖挖看？”陆凝用匕首拍了一下土墙，几个人沉默着点了点头，各自取出工具开始将这片土墙小心掘开。 这些在这里不知道埋了多久的孩童骨头有很多已经碎裂，幸好颅骨还都算完整，三个男人在那里将骨头找出来，陆凝则在后面把骨头归拢在一起。 一共是六具尸体。 可惜的是，如今的状态陆凝也无法验出这六个孩童的死因，最多判定不是中毒。随着骨头逐渐增多，一股略带臭味的霉味也从土壤中散发了出来，令人不得不停手。 就在这时，余归亭忽然回头问了一句：“什么？” 陆凝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什么？” “不，你们刚才谁叫了我一声？” 罗伯特和立川摇摇头，刚才根本没人说话。 “奇怪了，我绝对没听错。”余归亭又看了一眼这个被挖出来的坑，“是在喊我的名字……难道这里有什么古怪？” “别轻举妄动。”罗伯特说着，从皮囊里取出一枚银币，贴在了土坑上，等了几秒钟后并没什么反应。 “怎么样了？”陆凝问。 “没有反应……火星第三魔法阵会对所有象征战争、不和、灾祸的灵魂产生反应，并进行一定程度的抵御，既然没有被激发，那就说明这里并没有什么超自然的危机。”罗伯特将银币收回，但神情中也有点不太确定。 怕的就是什么都没有。 “那不对吧？这些孩子明显死亡得不正常。”余归亭指了指陆凝脚边的骨头，“你是说他们的灵魂都没有半点怨愤？” “人死之后灵魂又不一定留在原地，消散了，转生了，乃至被什么人用作材料都有可能，我只能确定这里没什么危险。”罗伯特摇了摇头说，“如果代表战争的火星魔法阵都无法探测到什么的话，那就是什么都没有。” “是否存在对方过强而不惧此阵的可能？”立川亮问。 “不，这个体系的优势就在于不可绕过，符合条件必定触发，若是对方过强，那就应该是是银币熔化……” 话没说完，罗伯特也猛地一回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身后。 “你们听见刚才有人叫我的名字了吗？” 陆凝和立川亮露出惊愕的神情。 “对，刚才我也是这样的！但是我根本没听见有人喊你的名字！”余归亭大声嚷道。 “注意警戒！”陆凝沉声说。 “我身上有木星第三魔法阵的保护，如果遭到了任何触及精神的攻击，我都能察觉到。”罗伯特将手放进胸口的口袋，忽然动作一顿。 “危险！” 他抽出手，那上面已经沾上了银色的液体，而银币究竟是何时熔化的他却毫无察觉！ 立川亮双手合于腰间，瞬间拔刀之际，已经是一青一金两道雷霆对准罗伯特身后方位直接斩出！ 陆凝则趁机退到了后方，掏出手枪，还用余光扫了一眼余归亭。 罗伯特和立川亮都已经展示出自己的一部分实力了，那这个人恐怕也不是易与之辈，这次的人类方游客似乎都不太好对付。 雷霆扫过，在通道上留下几道焦黑的痕迹，却没有引发什么特别现象。这个空档罗伯特已经取出了一枚新的银币捏在指间，同时也拔出了一把手枪。 “不在！” “不……还在。” 立川亮的声音有些沉重。他将双刀回鞘，依然保持着警戒姿态。 “在下亦听闻有人呼唤吾名。” “只有在呼唤名字的时候才算是攻击？那这个意义是什么？”陆凝忽然感到背后一股寒风吹过，可是她的身后明明是矿洞的更深处，那种地方根本不该有风！ 瞬间反应比思考还快，她扭头一枪打出，子弹直接落入了幽深的矿道深处，发出几声细微的撞击声。 陆凝神色微变，身体往旁边一闪，也就在这个瞬间，一枚子弹自坑道中飞出，迅捷而精准地击碎了她手里的手电筒。 “在那边吗？”立川亮马上扭身，双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陆凝急忙伸手拦住了他。 “等等，我们先回到刚才的分岔路口去！” “敌人在前……” “敌人不在那边！不要随便发动攻击！”陆凝说着，扬起自己的手电砸入了矿道内，紧接着往旁边一躲，那个手电擦过她的脑袋砸在了墙壁上。 这下立川亮明白了，罗伯特也恍然。 “回返。” 25 祭祀场 向下的坑道是个非常邪门的地方，什么东西扔过去都会迅速被返回来，而且带着惊人的攻击性。 没人愿意试试人下去会怎么样，而那个在脑内浮现的声音来源未知，恐怕也和坑道下方脱不了干系。 四个人互相掩护着从坑道向回撤退，幸运的是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之外似乎敌人也拿不出更多的攻击手段了，花费了一点时间便回到了分岔路口那里。 “这下我们应该看看这边的路了。”罗伯特向着那边照了照，道路状况比起向下的坑道好了不少，他便一手捏着银币当先探路，立川亮和余归亭紧跟上，陆凝则落后了一步。 她拿出新的手电照了一眼刚刚回来的路，那一侧湿气极重，地面也软乎乎的，脚印看上去非常清楚，即便是四个人来回走过变得非常凌乱，以陆凝的侦查能力也能分辨得开。 一共是五种脚印。 除了四人的足迹之外，还有一行脚印，向坑道深处前进，但并没有回来。 她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扭头跟上前面三人的步伐。来回走了一趟她已经仔细观察过了四周，如果不是有什么极为隐蔽的暗门，那向下的路途上并没有任何岔路。 沿着平坦的道路，很快几个人便抵达了一个塌方点。 相比于之前将入口堵死的来说，这里的状况稍微好了些，大量的泥土和碎石将半个矿道封住，但另外一半的支架依然撑住了，没有完全塌掉。虽然看上去岌岌可危，但在余归亭小心查看了一下支架的结实程度之后还是能够前进的。 挤过了这一块塌方，前方可以说豁然开朗。 就在几十米远的地方就是一个巨大的矿洞，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的面积，手电光照过的地方还会发出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不知道是哪一种矿石。陆凝踩在地面上，发现脚下已经从矿坑的土岩混合路变成了碎石渣。 “这地方一看就有点意思啊。”余归亭用手电四下照着，倒是饶有兴致的样子。陆凝也沿着边缘开始观察这个大型矿洞，很快便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坨黑色的巢。 她心下一动，稍微靠近了两步，果不其然，那是一个和在墓园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巢”，唯一的区别就是上面并没有魔女之心长出。 而且相比那从一个人的尸体上长出的巢穴，这个实在太小了。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组成了“巢”的黑色黏丝是从墙壁的缝隙中长出来的。 “等下，尸体……巢穴……埋在墙壁里的孩子……” “哦噢！” 一声大叫打断了陆凝的思路，是余归亭没留神踩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其他三个人都听见了一声响亮的“咔嚓”声。 “没事吧？”罗伯特急忙走了过去。 “硌死我了……”余归亭一脸难受地爬了起来，“刚才是什么东西断了？这地方……” 他伸手往身下摸了摸，从碎石中掏出了一根被折成两段的骨头。 骨头上还连着一些残留的黑色黏丝，陆凝一眼就认出了这块骨头的样子。 “人类胫骨。” 余归亭脸色马上就变了，甩手将骨头扔到了一边，然后像避瘟一样跳到了一边。 “这绿光不会是磷火吧！” “这是荧光。” 陆凝蹲下捡起一块比较大的石头，用手电在上面晃了晃，确实是石头表面渗透出来了一点绿色，并不是那些骨头。可就算这样，这地方恐怕也埋了不少人。 “他们并非死于矿难。”立川亮已经迅速地拨开了一片碎石，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那种“巢”。不过个头都不算很大，至少不是整个矿洞地面都是这些巢组成的。 确实，这些人并非死于矿难——这里没有发生明显的塌方，更不是什么埋尸的地方，矿洞周围还有几条矿道，明显是将这里作为一个中转地带使用的。 陆凝稍微留意了一下，算上过来时候的那条路，从这里一共分出了六个通道。 又是六个。 六个魔人，六个仪式用品，六具孩童的尸体，六条通道…… 她开始沿着长出“巢”的那个裂缝用匕首慢慢挖坑。这条岩缝中并没有大块的石头，只是稍微刮了几下，她就感觉刀子挖穿了岩壁。 这里这么薄？ “陆凝，你在干什么？”不远处罗伯特看到她的动作就问道。 “我看看这些东西是从什么地方长出来的。” 陆凝打着手电向缝隙里照了照，借着那一丝光和魔人的视力，她终于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 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过来，这里的关键并非是六个通道，而是……由六条通道切分出来的六个密室。 略晚一步。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厉叫声在矿洞中响起，那声音之高令四人忍不住堵住了耳朵，然而就在此时，几声清脆的爆响从每个人手中响起，所有手电直接炸开，光线一瞬间暗了下去，只有余归亭的夜灯还亮着，却只能照亮周围两三米的范围，陆凝和立川亮全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你们两个没事吧！”罗伯特立刻大声喊道。 “无碍。”立川亮答道。 “我还好……怎么回事？”陆凝跟着说。 余归亭下意识地伸手笼着夜灯，却还是反应慢了一拍，一枚锋利的石子破空而至，将夜灯的玻璃直接撞碎，里面的火苗也被瞬间削灭。 “糟了！各自做好防御！立川你能点火吗？” “在下正在尝试，有所干扰。” “等我找一下打火石！蜡烛还能点着的！”这是余归亭的叫嚷声。 而在一片混乱当中，陆凝站在石子飞出的方向，将稍微膨胀的手掌恢复了原状，嘴角扯开一个笑容。 意料之中的收获和意料之外的惊喜都有，这还真的是双喜临门。 事实证明，魔人越是接近“真相”，所获得的奖赏就越多，至少陆凝目前确定自己能在黑暗中魔人化，而不必一定遵守晚上七点到早上七点的规则了。 “你们应该庆幸我没走杀人路线。” 她脑内闪过了这个念头，手上已经轻而易举地刺穿了这边薄薄一层岩壁。 影跃的间隔是十秒，而在陆凝的估量中，那三个人会不知所措到重新点燃蜡烛的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么久。 手掌在室内开始延展，伸长，黑色的角质覆盖了原本的皮肤，逐渐显露出真正狰狞的模样。原本是五根手指，现在已经变得如同剃刀一般锋利的五根凶器将密室内接触到的一切阻碍全部切碎，直到触碰到了里面不知道放在什么东西上的一个金属盒。陆凝立刻令刀刃变回手指的样子，将盒子夹在了手心。 “十秒。” 心里默数一秒不差，她再次启动了影跃，回到了原本的位置。这一次跨越了整个矿洞的行动并没有一个人察觉。 火光再次亮起时，余归亭将夜灯举高，而罗伯特和立川亮也将自己携带的蜡烛点燃，三个光源马上将很大一块地方照亮了。 陆凝艰难地将脚从黑色黏丝巢里抽出来，恢复正常的手已经悄悄将那个肥皂盒大小的小盒子扔进了背包里面。 “啧，真恶心。” “大家没被袭击吧？”余归亭看了看几个人都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抱歉，一时不察……” “没必要道歉，只是这地方不能再继续停留了，很危险。”罗伯特看向陆凝，“陆医生，你想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嗯……能帮我把这块岩石拆开吗？”陆凝指了指身边钻出黑色黏丝的墙壁，也将三个人都吸引了过来。这样一来，自己在另外一侧墙上凿出来洞再也不会被发现了。 稍微探查发现岩壁不算厚实之后，立川亮和罗伯特取出锤子和凿子很快就把墙拆出一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洞口。不出所料，里面几乎被那种巢堆满了，而且这次便是能看出里面尸骨形状的巢穴，一股难闻的恶臭飘散出来，而陆凝掩住口鼻，借助光亮看见了最内侧的巢穴顶端长出了三株魔女之心。 “就是那个？” “我怎么感觉……那东西是活的？” 陆凝顾不上解释，马上走进了巢穴当中，魔女之心连死的都那么邪门，这三株还残留着生命力的更是像在大声呼唤着将它们带走。 “喂！小心有什么危险……”余归亭急忙伸手，却没拉住。陆凝就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踩着巢穴走到了魔女之心跟前，取出匕首将它们小心地连叶带花一并切了下来。 “好吧好吧，可是那药剂要是用这玩意配置的那可真是太恶心了……”余归亭只得自嘲地撇了撇嘴。 “这东西要是能救命，多臭你也会喝。”罗伯特无情地揭露了事实。 “在下亦听闻旧时解毒常用粪水……”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再恶心我了！” 玩笑归玩笑，几个人的精神一只紧绷着没松懈下来。虽然陆凝是装的，另外三个可都是真的。罗伯特现在指缝间一直夹着一枚银币，看来上次毫无察觉也让他吸取了教训，至于立川更是有了隔五六秒就摸一下刀柄的习惯。 “找到了，我觉得这样其实就能回去了，这里明显不对劲，你们还要继续探索吗？”陆凝回到外面，问三个人。 “立川，你觉得如何？”罗伯特扭头问。 四个人当中只有立川是正面战斗力，如果说想要继续探索的话，也得征询他的意见。 “在下并不擅长应对无实体的对手。”立川摇摇头，“如欲再探，须得请衫山小姐或稻原小姐来此。” 陆凝将三株魔女之心用带来的药匣装起来放入背包，这才说道：“有这三株这几天基本够用了，只要你们不嫌这个……奇怪的生长地，我倒是能配出很多药材来。” “没关系，有收获就比没收获强，至少这次证明了这里有问题——刚刚尖叫的是什么东西？你们看见了吗？” “一片漆黑，不过除了声音和灭光没什么别的攻击了。”余归亭说。 陆凝倒是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弄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此前的某一次魔人试图令魔女回归展开的祭祀场，她拿到的那个金属盒里估计装着的就是祭品之一，而魔女之心同样也是祭品，其余四个房间大概也差不多。 不过从魔女之心已经快死了的状况看，这些祭品也不是永远保鲜的状态。当年的仪式多半是失败了，魔人找齐了祭品也找到了这么个地方，但不知道是缺少关键物品还是地方没选对，总之魔女没能回归，魔人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 场景里的这个地方和湖边小屋的那块木板的作用大概相同，都是给魔人提示用的，类似的地点肯定还有，不过陆凝既然已经印证完毕也不必再找了。至于人类……让他们猜去吧，这个关键信息距离暴露还远着呢。 沿着坑道返回的途中，再也没发生什么怪事，就连绳子也是平平安安的，四个人依次爬出去之后，正好看见太阳西斜，这一天还没过去。 “比想象的要快得多啊。”余归亭伸着胳膊好好松动了一下筋骨，从那种地方安全脱离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因为我们没完全探索，只是为了找东西过去。不过这样也好，我们现在赶回去刚好是晚上。”罗伯特看了眼太阳的高度，“大家都得换衣服了。” 陆凝直接冲进巢穴里就不说了，另外三个又是刨坑又是挖洞同样搞了一身的泥泞，罗伯特的话立刻受到了余归亭的赞同。 “那我们快点……”罗伯特刚要伸手指白湖镇的方向，手指就顿住了。也不用他说，几个人都已经注意到了令他停下的东西。 从树林之中，升起了一缕烟，不算浓烈，但在夕阳照耀的天空下十分明显。 “喂，该不会……”余归亭瞪大了眼睛。 “我们过去看看。”陆凝沉声说道，“现在是秋天，没人会在树林里放火，除非有必要。” “在下先行。”立川亮大步跨向最前方，用三人能跟上的速度直奔烟雾升起的方向而去。 还未靠近，一股带着烤肉味的焦糊气息就已经飘了过来。 26 焦灼 一个黑影自树上掠过，速度之快只能让人看见一闪而过的模糊影子。不过这只是对于一般人来讲，像立川亮这样的人还是能够捕捉对方的行动轨迹的。 “阁下留步。” 口中谦逊，而刀下却毫不留情。携带着雷电的双刀瞬间出鞘，纵横两处斩击锁住了对方意图逃离的方位，逼迫其不得不回头。 陆凝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认出这是一名魔人了。 黑色的大衣遮住身体，一对长得不正常的手臂从衣袖中伸出，十根手指都是中空的吸管状态；脸上戴着一张怪鸟面具，头上则是一顶绅士帽，只能从侧边看出已经变得黑乎乎的皮肤以及裂开的嘴角。 现在还不到七点。 陆凝肯定是不会认为只有自己才获得了魔女的奖赏，不过这个魔人大白天就敢行凶，究竟是有什么倚仗？毕竟魔人化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理当用在最紧张的时候才对。 “哦？没想到这个时间还能碰到人？” 魔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难听，根本分辨不出本来是谁，立川亮持刀和他对视，气势还是被压了一头。 单挑的话，魔人肯定占优。 “你是谁？”罗伯特已经赶了过来，站在稍远的地方，冷冰冰地质问魔人。他当然没指望获得什么回答，不过只要对方肯说话，就会透露信息。 “魔人啊，就像你们看到的。”魔人抬手搔了搔自己的下巴，“你们不是想杀我吗？现在看到了反倒开始迟疑了？” “你们有好几个，你觉得我会轻易中计？别装了！你就是我们这些人当中的一个！只要回去查看一下谁没有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啊……”魔人用沙哑的声音低笑了出来，“现在恐怕没人会顾得上这些了呢。” “什么？” “镇上出事了？”陆凝反应很快。 “就在不久之前，我的同伴完成了对镇长的一次刺杀。虽然没能杀了他，但这个中心人物一倒下，可引发了不少混乱……再趁机杀掉那么几个人，镇民同仇敌忾的怒火会烧光他们的理智。”魔人从面具下眼神出来的嘴角开始上扬，“如今已经有人开始搜捕魔女了，当年的情景如今即将重现，而我们的愿望也会达成，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有人去注意谁不在场吗？” “你……” “我又想到了个好主意。” 魔人摊开手，手心的角质延伸出来，慢慢形成了一把弧形的放血刀。 “如果你们当中的谁死了的话，剩下的人会被严重怀疑的吧？如果死了两个，那么你们的嫌疑无论如何都洗不清了。没人会相信在镇外遇到魔人这种鬼话的，不是吗？” “危险！退后！” 罗伯特一声大吼，将一枚银币弹向了空中，一个黄金色的法阵凭空展开，而魔人瞬间爆发的急速也被这个阵法拦阻下来。 “太阳第七魔法阵——象征着封闭和阻拦，你的力量来自所罗门体系啊！” 魔人大笑起来，然后一刀划在了金色的法阵上。 金光炸碎，银币也在空中变成了一团银水落地溅开。 “可是你本人太弱了。” 陆凝拉着余归亭后退，她已经察觉了这个魔人的正面战斗强度根本不是之前那个屋顶魔人能比的，或者说，这个魔人已经暗地里积攒了数次进化？ 立川亮急忙赶来救援，他的确跟得上魔人的速度，但仅仅是他的刀速和视力，若要说脚程却远远不及魔人那瞬间留下残影的超高速移动。 “百流·雷柱！” 随着一声咆哮，立川双刀直落而下，一道水桶粗细的靛青色雷光顺着刀锋直接轰向了魔人，这一招声势浩大，魔人也不得不微微扭过了身来应对。 但也仅此而已。 雷柱迫近只是一瞬间，而魔人也立即伸手将大衣的一角拎起，用力向上一旋，抖出一个半圆形状的盾牌，雷电砸在衣服上直接被反弹到了好几个方向，竟然是半点伤害都没造成。 魔人的笑声更加狂傲了。 “这么一看，你们的实力真是不行啊。只要我们知道韬光养晦暗地里发展个两三天，哪怕正面交手也不会畏惧你们了。” ——蠢货。 陆凝内心暗骂了这个魔人一句。 她相当看不起那些胜利还没到手就急着耀武扬威的家伙，眼前这个魔人得意忘形之中还暴露了魔人能力可以持续进化这个情报，那不就是告诉人类方别拖时间吗？ 可她现在又不能喊出来，前方的战斗看上去还像是魔人占优。 罗伯特的魔法阵并不能生效，而魔人却趁着立川没能赶到扭头就是一记手刀劈下。无奈之下罗伯特抬起胳膊挡了一挡，却还是被手刀在胸口撕开了一个几厘米深的伤口。 但在此同时，罗伯特也将另外一枚银币直接贴在了魔人身上。 火星第五魔法阵，召唤魔鬼，强制臣服，虽然由于力量不足银币迅速熔化，却也完成了需要的任务——阻止魔人片刻。 “百流——万物斩！” 立川亮含怒一刀当头劈下，魔人在魔法阵的作用下麻木了半秒，然而就是这半秒的时间，他没能有效阻挡立川亮的斩击。 一只手臂从肩膀处被斩下，即便是匆忙回避，魔人也仅仅能将伤害降低到这样的程度而已。 他伸手抄过了断落的手臂，迅速拉开了距离。陆凝知道以魔人的恢复力这点伤势只要稍微花那么点时间就能治好，可是反过来说……这家伙居然放过了继续进攻的机会？ 不对！ 魔人忽然将那只断臂猛地一甩，十几枚飞刀被他从那只胳膊上直接甩了出来，对准的却是躲在树后的余归亭和陆凝！ 他很清楚要击破罗伯特和立川亮会比较困难，所以目标其实是另外两名辅助成员！ 这就更蠢了。 陆凝不相信另外的魔人这几天内一个同伴都没找出来，而思维稍微转一下就能猜出这四个下矿的人里面必有魔人，结果这样还将所有人都列为攻击目标……难道是要逼自己现身？ 幸好她有所准备。 靠着过人的反应力，陆凝直接按着余归亭爬进了一团草丛里面，然后顺手就从背包侧兜里掏出一个瓶子甩了出去。瓶子被飞刀在半空中击碎，一团白色粉末呈雾状炸开，那个魔人刚刚往雾区冲入了一点，立刻大叫着退了出去。 “该死的……这是什么东西？” 魔人挡着眼睛不甘地看了白雾团一眼，刚刚一进去他就感觉到眼睛刺痛，忍不住要流泪。本来仗着魔人体质不怕任何毒药的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体质依然有一些效果无法豁免。 “足下已失冷静。” 立川亮可不会放过他，这一进一出的时间再次跟上，魔人要摆脱他也不算很难，但要想攻击另外几个人可免不了要碰到被人拼命留住的状况。 “你们这些家伙都不怕死吗？” “正是因为怕死啊……” 陆凝的身影在白雾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声音却透了出来：“你如果真的不怕立川的雷击，那刚才为何会被留住呢？可别告诉我那个时候你就想截杀我们了，那会你连我们的面还没见到。” 魔人一脚踢开立川的刀锋，飞身上树，恶狠狠地看向了白雾方向。 “拖时间？这些东西至少要两个小时才会消失，我想你的强大防御力并不是来自本身，而是来自那件大衣吧？那是外来的道具，还是作为你魔人获得的馈赠？” 陆凝心里有更进一步的猜测，那件大衣不管是什么，至少是有着对魔人畏惧的各种魔能的抵抗力的，如果这个魔人真的蠢到这种程度的话，她也不介意找个机会接手。 而对方显然也发现局势并不在自己掌握之内，马上扭转身体飞速远遁了。这一次立川没有继续截击，双方实力上明显还差了一个档次，既然已经令对方受伤了，那么回去就能找出他的真实身份。 “各位，没事吧？” “多亏你的药剂……” 罗伯特已经喝下了陆凝给他的那瓶无痛药剂喝下，效果很是显著，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在飞速愈合中。 “阁下伤势严重，是否需要搀扶？”立川亮帮他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口。罗伯特则弯起嘴角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么弱……现在还是要赶紧抓住时机回去把那个魔人揪出来，那种伤势就算恢复力强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但是镇上现在很乱吧？”余归亭问。 “这种事还得我们亲眼确认才行，但找出魔人的机会可不多。”陆凝丢出另外一种中和药将白雾驱散，和立川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四个人用最快的速度往镇上赶去。 ================= 白湖镇的混乱大概在中午时分发酵到了极点，纵然是作为游客的众人也不得不各凭本事。沈历书和镇上的几户关键家族关系不错，连带着也保下了伊洛和叶初晴的安全，但别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藤井雪音的可疑在镇长遭遇刺杀之后再一次被放大了出来，连带着浅山清太郎等人也遭受了怀疑。旅店老板不得不请了特纳家族的一些成员来到旅店大厅坐镇才暂时没让镇民们冲进来。 另一方面，曲祀源和潘海树这两个人在刺杀发生后就人间蒸发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虽然此事没有被镇民知道，游客内部却开始起了怀疑。罗楠一行和卡尔的待遇反倒是最好的，他们一边是受害者，一边在积极搜捕魔女中发挥了非常大的带头作用，如今也是分散在镇子里面试图整顿镇民的秩序。 祝幽坐在自己的床上，猎枪瞄准了窗外夕阳投下的一片阳光，架在腿上纹丝不动。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十几分钟了，受到惊吓跑进她房间的秋依云也不敢惊动她。 “你不回去吗？”祝幽忽然开口问。 “我……我没想要走，能不能让我在这里过个夜？太吓人了，外面的人已经做了好几个火刑架……” “他们的体内依然流着这样的血。”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感叹。我经历过很多场景，需要站队的场合也不少，善恶分明最容易，立场不同无关善恶的也还算容易选择，我就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情况。” “你……你说什么？”秋依云茫然地问。 “我只是个来自外地的猎人，旅行者，对我这样的人来说，结果是什么都无所谓。”祝幽瞥了秋依云一眼，“我的生存标准是安全，假如魔女方最终占据了优势，我就会帮助她，来换取最后的生还，这是我的行事准则。而你，如果现在还在迷茫的话，最好还是决定一下，毕竟那会判断将来我们是敌是友。” “你，你要帮魔女？” “任务里并没有要埋葬魔女这个选项对吧？需要我帮你复习一下吗？找魔人线索，杀死魔人，个人秘密，即便算上可选，倒是有要解决产生魔人根源这个要求……可我又不是非得做可选。”祝幽手指一弹，一枚子弹打着旋飞上了半空，然后被她伸手抄过，压入枪膛。 “你不怕我告诉别人？” “这是人之常情……而且，我现在打算离开了，这里让我感觉到了不安。”祝幽从床上下来，走到了门口。 “你要走！这样的时候……” “才好浑水摸鱼。不要跟过来，太阳要落山了，快……七点了。”祝幽从门口的衣帽架上摘下自己的圆帽扣在头顶，回头警告了秋依云一句，随后快速离开了房间。 随着夕阳沉落，夜空浸染了白昼，镇子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把，人们的警戒心又提高了一个层次。冯晖带着一队人和彭陌容在镇子的南口汇合，互相摇了摇头。 仅凭这几个人就像改变镇子上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太难了，而没了镇长，另外四个核心人物也仅能约束住自己管辖的那些人而已，镇民们自发的行为他们无法控制。 不过在此分别之前，冯晖还是低声对彭陌容说了句话。 “之前我看到藤井小姐留给我的讯息了，你想个办法离开，去西边仓库那里将她带到什么安全的地方去。” 彭陌容点了点头。之后带着队伍走到了酒馆附近，就说自己有些事要办想要离开了。 “彭今天好像有很多事要办啊？” “那还真是，他一个外地人看上去比我们都忙。” 27 生还者 彭陌容走向西边的仓库。 这里一般用来储存那些过剩生产的农产品，也有些是赫尔曼和特纳两个家族的私库。仓库区域范围不小，但是镇上的人一般不经常来，哪怕是这样的时候。 少数一些人，作为仓库管理员看守这里，平时只要看住几个出入口就可以了，偶尔进行巡逻，戒备并不算森严。 这就给了彭陌容很大的便利。他绕过了出口，从周围的矮墙敏捷地翻了过去，落地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 “有点不便……” 就在他准备进去找到藤井雪音的时候，从拐角处传来了脚步声。 “谁？” “你果然是魔人啊……彭陌容。” 彭陌容一脸戒备地看向了那些高大廪仓之间的阴影，抬起右手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你的左臂还没有长好吗？看来恢复力也不是那么强啊。以这样的状态去找藤井雪音，就不怕被反杀吗？” 影子中探出了一只如同枯骨一样的细长大手，腕部扭动，食指指向了彭陌容。 “原来是另一个魔人……哼。”看到这只手，彭陌容倒是安心了一点，随即不屑地冷笑，“你们的鲁莽行动已经导致大量魔人情报暴露出去了，现在不杀了掌握资料最全的藤井雪音，等她回来一切都完了！” “是的，她现在至少已经掌握了四名魔人的身份，包括你。”阴影中的声音低笑了起来，“是冯晖让你去保护她的吧？那么她应当已经和冯晖见过面了，我想在那次单独见面中她已经排除了他魔人的可能，因此也就锁定了你。现在你过去，等待着你的就是个陷阱。” “你……是哪个人？” “我们都要对身份保密，不是吗？我倒是已经知道五个魔人的身份了，不过这是因为我也是个魔人的缘故，难不成这些天你都没去试探一下其余的游客？” 彭陌容依然一脸傲慢：“打听那个有什么用？就凭你们第二天晚上湖边小屋的行动，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合作？” 说着，他的身体慢慢变成黑色，脸上也长出了一层面罩一般的物质，同时，脖颈弹出了黑色的薄膜，迅速在皮肤表面化为了大衣的形状。 “不知道积蓄优势的人就没办法获胜，在你们这些家伙蹩脚地完成任务的时候，我已经找到了进化的关键。而我天生的特性毫无疑问是最适合继续开发的……” 彭陌容扬起了头。 【游客彭陌容，身份魔人。 能力：喋血（彭陌容专属），通过吸收血液来强化自身，获取额外的魔人化时间，该时间不受夜间限制。】 “就算不靠你们，我也能在十四天完成任务。” “你真是没搞清楚重点。”那只手慢慢收了回去，“重点不在于你多强，而是当你的魔人身份被藤井雪音证实，而你没能防止她放出消息的话，我们所有人都无法藏住了。我可不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忙着躲避搜捕。” “你什么意思？” “缓兵之计是你放弃这次杀死藤井雪音的计划。” “呵呵，就像你说的，她已经锁定我魔人身份了，你觉得我会让她活着？” “那么就必须执行第二项计划。”那个声音忽然模糊了起来。 彭陌容立即甩手弹出一根尖刀，冲向了阴影，与此同时，他全身的魔人化已经完成，包括刚刚接上的左手也重新开始活动。 “我晚上的时间可是半点都没动用！还杀不掉一个普通人？” 他的速度确实快到足以自傲的程度，而这几天暗中杀人吸血积蓄的力量已经让他获得了长足的进步，阴影中的那个魔人尚未离开，就已经被他追上，一刀从头直劈至胸口。 “嗯？” 被切开的物质如同黄油碰到热刀一样分成了两片，坠入阴影中消失不见。 这不正常……彭陌容的魔人武具没有什么大的成长，也就是说同为魔人的对方也可以拿武具挡住，这让他意识到了对方的专属能力似乎不是自己这一种。 “预言出列，疑狼死夜，黑白倒转，真伪莫辨。” 宛如死神迫近一般的低语从背后响起，彭陌容急忙回头，也真正看到了一副死亡的阴影。 那是一副髑髅的面容，空洞的眼眶内燃烧着暗金的火光，破碎的斗篷外沿宛如液态一般化为碎片黑影融入空气之中，左手嶙峋的锋利锐爪已经搭上了他的肩头，而右手则揽着一把如同黑月临世一般的巨大镰刀。 对方也已经完全魔人化了！ 彭陌容立即扭转身体，试图将双手吸血的骨管刺入对方体内，然而他的动作只进行了一半，便已经发觉身体难以再动分毫。 还是影子。 当他冲入阴影之中时，或者是在对方化为影子消失的瞬间，光投射在他身上的影子中钻出了锁链一般的魔人武具，悄无声息地就将他束缚在了原地。 “我们……我们是一伙的不是吗？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如果我们能联手的话……”彭陌容见形势不妙，立刻试图和对方交涉。 “因为你拒绝了我的第一个提议。” 按在肩头的手压下最后的力量将彭陌容制住，而右手则挥动了镰刀，对准头顶斩落。 “你这样是会被注意到的！你也逃不了——” 咔！ 黑血从一分为二的面具之间溅射了出来，镰刀毫无压力地将彭陌容从头顶到胯下切为两半，甚至没给他时间将遗言说完。 “目的有二，其一是我需要你的尸体给人类再制造一些谜团，其二就是……我就是为了大声宣布魔女即将回归这个事实。” “死神”锋利的五指刺入被劈为两半的颈间一旋，将从那里生长出来的大衣整个剜了下来，带着黑血套入了自己的颈间，随后捏着彭陌容的脑袋再度潜入了影子之中。 再次从影子中现身时，陆凝已经出现在幽暗的围墙上。 镇子西边隔绝墓园的这堵墙根本没人会过来，她将一只手维持着魔人化拎着彭陌容的尸体，按照自己的构想开始改造他的死状，目光则看向远处镇子的广场。 “倒数计时，三，二，一。” 以广场为中心，白湖镇的几个重要区域同时燃起了火光，而光生成的地方，影子也自然出现。这些火刑架给了陆凝相当大的便利，而如今只有一个尚未点燃的位置，就是她给自己特意留出来的。 陆凝启动影跃，直接移动到了那个十字型的木架高台上，然后扯开绳子将手里伪装得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彭陌容捆在了架子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伸手拉掉了从彭陌容衣服下方留出来的一截绳子，随后扭头离开了这里。 三分钟后，因为各处火刑架开始燃烧而四处检查的镇民们跑到了这边，就在他们远远发现火刑架上捆绑着一个人的时候，明亮的火光猛然从他的七窍和身上亮起，在最后照亮了彭陌容的脸孔之后，直接烧起了最后的火刑处决。 “是彭！” “他怎么会在那里？” 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无论什么和魔女相关的信息都传得很快，当陆凝坐在镀锡酒壶点蜂蜜酒的时候，消息也已经被许多人知道了。 藤井雪音现在很麻烦。 冯晖知道彭陌容单独去见藤井雪音了，而另一方面在陆凝之前回镇的暗示下，罗伯特也应该会试着检查一下每个人的房间，那么藤井雪音房间里的状况大概也会被发现。 正如之前她们前往矿洞的逻辑一样，两人共处，生还的那个嫌疑就更大。尽管陆凝不认为这点嫌疑诱导就可以让那些游客真的认为藤井雪音是魔人，不过只要有怀疑，那接下来就不会那么容易继续团结。 而这样一来，自己也就有了余裕…… 陆凝喝了口蜂蜜酒，摊开手掌，那里面躺着一枚沾着斑斑锈迹的钥匙。 这把钥匙的样式比较特别，和镇上大部分房屋的风格都不搭，齿部粗大，并且还是一个沙漏的形状，对应的肯定是一个大钥匙孔。 而符合这个尺码的，她还真的知道一个。 湖边小屋的大门。 “没有锁的门才是上锁的状态……这谁想得到？” 虽然是抱怨，但陆凝现在很愉快，甚至有点微醺。 最乱的时候她只要一直在明处留着就好，至于杀死彭陌容的整个过程都没人目睹，完全不必担心。 “客人似乎情绪很好？”塞拉走了过来。 “还行，看到了镇上的另一面，虽然不是什么好的一面，也丰富了我的见闻。”陆凝靠着吧台，微笑着和塞拉搭话。 “很抱歉让您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塞拉叹息道，“大家平时人都很好，只是镇长的事情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大家都很尊敬他的。” “是吗？你们的镇长是怎么选出来的？” “一般是前任镇长指定，然后镇上的镇民代表超过半数同意就行了。”塞拉说道。 陆凝还想追问的时候，忽然有几个穿着猎人服装的男人走进了酒馆，来到吧台边上一人点了一杯酒。 “几位查看回来了？”塞拉招呼了一声。 “是啊，真是累死了。”一名猎人面带愁容，“客人被火刑架烧死，这样的事可没办法向他的同伴交待。特纳家族的人趁机要求大伙拆除了火刑架……都烧干净了还有什么好拆的！” “那东西为什么会忽然烧起来？”塞拉开始一一给他们上酒。 “不知道！肯定是魔女干的！她知道我们要用这个来对付她，就先下手！”一个略微年轻点的猎人愤愤地说道，“她就是不安好心！我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生日子……” “我们不会再犯那种错误。”一开始说话的猎人按了按年轻人的脑袋，“也幸亏是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否则大家还会继续冲动下去。” “这么说大家稍微安静一点了？”塞拉问。 “还好吧，至少不再叫嚣着处刑魔女了。” 陆凝在旁边微微晃了一下脑袋，既然镇上的状况稳定了一点，那她明天再去湖边小屋需要面对的问题也就少了很多。 她计算了一下时间，又等了一会之后，便付了酒钱回旅馆了。 好戏正在上演。 夏心河不愧是游客中最令人讨厌的人，餐厅里喊的声音最大的就是他。 “人证也在！物证也有！你们为什么还不解决那个女人！就算我们误判了那也是和魔人一换一，这是绝对保证的！” 餐厅里人还不少，不过每个人都如同看小丑一样看着夏心河在最前方表演。 “一换一？亏你说得出这种话。”坐在火炉边烤火的祝幽似乎也是刚刚回来，一脸冷笑地嘲讽道，“假如我们真的动了藤井，她又是人类的话，那就相当于自损一臂，你真以为这是在玩游戏？” “怎么回事？”陆凝靠着墙边走进来，坐到了沙发边上，低声问坐在这里的卡尔。 “这小子在煽动大家对付藤井雪音。”卡尔摸了摸下巴，饶有趣味地说，“他不是魔人，不过他的秘密大概是和藤井雪音有关，不然不会这样针对性要杀死对方。唔……在大家都不会轻举妄动的情况下，居然还敢这么跳，是仗着自己这个暴民状态魔人都懒得杀他吗？” “听说彭陌容死了？” “是的，冯晖见过藤井雪音之后，作为试探也让彭陌容过去见她一下，没想到死的居然是他。”卡尔看了一眼陆凝，微笑了一下，“稍微问下，陆医生的不在场证明？” “我是在酒馆听见这个消息的。彭陌容和藤井雪音要在哪里见面？” “哈哈哈，确实，要想你在和罗伯特分开然后迅速了解他们的位置再过去狙击，这不太可能。” 夏心河还在继续着他的演说，藤井雪音并没回来，那什么话都由他说——只可惜也就是嘴上功夫。 “知道吗？罗伯特回来之后就检查了一下各个房间的情况，随后回来问了我一个问题。”卡尔晃了晃手指。 “什么问题？” “他说……‘卡尔，如果我们敌对，你会选择杀死我来完成这场任务吗？’” 陆凝听了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话不好听对吧？” “不，这个问题真难回答。因为无论是‘会’还是‘不会’都是错误答案。” 28 利马 卡尔无论回答什么，都表示他对魔人的任务状况知情，看来罗伯特的思维确实已经被扰乱了，甚至开始用这样的方式试探身边的人。 这正是陆凝想要的结果。 “希望你们的友谊不至于因此出什么问题。” “哈哈，我还没到中这种话术的水平。但他既然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说明有什么原因驱使他这么做。我的老朋友现在恐怕也在苦恼中呢。” “你心目中有魔人的人选吗？” “这可不能说啊，尤其是晚上。”卡尔冲陆凝眨了眨眼睛，“我们自己心里都有谱就可以了，你说对吧？” “是。”陆凝回以笑容。 演得真累。 她在餐厅吃过晚饭之后，便丢下继续激情澎湃演说中的夏心河回到车上了，魔女之心的种子还需要种植，而她并不能听到真正的种植方法。 不过利马肯定知道。 第七天的清晨就这样到来了，而一般来说，当场景走到时间的一半时，总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陆凝再次起了个大早，背上昨晚整理好的背包，悄悄丛镇子的东面走上了森林的道路。 之前撞死在车上的乌鸦留下的尸体已经根本找不到了，甚至路上都没有任何血迹留下，仅有的痕迹就是当时慌乱开回来时留下的车辙，再走远点还能看到一些当时衫山破窗时留下的玻璃碎屑。 快到七点的时候，陆凝再次来到了湖边小屋的大门前，掏出那把钥匙，对照了一下锁孔，开门。 一声轻响，手感上像是转动了什么特殊的东西，一股细小的电流通过掌心，让陆凝微微打了个激灵。 而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灰尘气味以及眼前垂落的蛛网终于显现出了这座房屋的真实样貌。 这才是真正的，属于现在的湖边小屋。虽然说游客的任务也可以在之前那个陷入时间陷阱的湖边小屋完成，但这样一来也完全隐蔽住了真正关于湖边小屋的秘密。 地上扔着几个还算新的纸袋，从上面残留的污痕来看估计是装食物的。陆凝将地上的袋子踢开，又用匕首搅掉了挡路的蛛网，走到通往餐厅的走廊上，看向外面。 一片衰败，原本长满院子的杂草早已枯黄，水池里的水也已经干透，不过在及膝的杂草丛里还有一些黑色的锈蚀物扔在那里。 这边果然也并不在“现在”，但是…… 陆凝打开门走了出去，从杂草中捡起了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钎。 这东西是用来拨拉炭火的时候用的，卡尔烤肉时仅仅在生火才用，随后就随手扔到了一边，自然没人再留意。 再走到池子边，池底板结着灰色的污泥，已经不知道里面到底埋藏了什么，不过一旁的草丛里还有半个破碎的玻璃瓶。扭头看向餐厅的玻璃，已经是两个灰蒙蒙的空洞。 过去，和现在。 当她看到进门的景象时就能猜到这个结果了，现在不过是证实，也没带来太多的震撼，更多的是感慨。 丢掉铁钎，陆凝回转屋内，走向走廊深处，往温泉房间的方向走去。 越是接近那里，就越能看到一些生活垃圾的痕迹，而房间紧闭的门下方缝隙里已经有一些肉眼可见的植物根须长了出来，陆凝摸了一下怀里半死不活的魔女之心种子，然后打开了门。 温泉早已干涸，那个巨大的坑洞中散发出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看上去是一些动物的尸身，而在这些尸体上都已经有了那种熟悉的黑色细丝在向外蔓延，几朵刚刚冒出芽的魔女之心就长在这些尸体中间，它们的根须则生长极为旺盛，蔓延到了大坑外面。 而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角落里的一卷肮脏的毛毯中裹着一个人，一摞纸袋摆在这人的手边，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已经变得很长，而且沾满油腻的污渍，如果不是身体还在微微起伏，陆凝甚至会以为这是个死人。 “利马。” 她开口了，目光穿过房间，直视着对方。听到声音后，那个人才慢慢抬起头来，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双眼倒是还算清明。 “陆……凝。” 利马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随后从背后掏出一个水壶，拧开给自己灌了一口，慢慢吐出一口气。 “你还是来了啊……” “我怎么可能不来？倒是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陆凝抱着胳膊问道。 “为了种植魔女之心。”利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像是要做一个笑的表情，却并没能成功。 “你指的是池子里这些一看就让人觉得不对劲的东西？” “我……知道这有问题，但是我已经躲不掉了，我必须把它们种出来，‘她’才会放我离开。”利马咕咕哝哝地爬起来，陆凝能看到他的双手双脚都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可是身体倒还维持着人类的正常体态。 “你说谁？” “魔女……她整天在我的耳边低诵，有些我能理解，有些我根本不理解。我快疯了，你知道吗？我不敢问别人，我怕被当成魔女的走狗烧掉，于是我按照至少自己理解去办她叫我办的这件事。” 利马走到池子边，一脸愁容。 “可是魔女之心的生长太慢了，而且必须要血食，我掩人耳目地去了几次镇子，却还是没扫好尾，大家的警惕都提高了，捕猎也变得更加困难……除非我准备袭击人。” “镇上的猫狗死亡失踪是你做的？” “当然，不然还能有谁？”利马抬头看了陆凝一眼，“这里不对，很不对……我当初是以为这种植物是新发现才给你写信的，可现在我只想脱离这里！陆凝，你可以帮我的对吧？” “帮你找来血食？虽然也可以……”陆凝稍微顿了顿，却话锋一转，“但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 “魔女之心你是怎么发现的？谁告诉你的种植方法？” “我去了墓园，你知道那里吧？当时差点吓死我，不过我还是摘回来了一点样品，之后就用那个研究了。当我材料不够的时候，魔女就告知我如何种植它们。” “魔女告知你？” “你没听过吗？那就在你耳边的呢喃声？”利马的眼睛微微张大，却开始变得浑浊，“她就那样轻声低语，不带任何感情，只是把你最需要知道的东西告诉你，她就像无所不知的神明一般，总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怎么做是对的！” “没有——你就没怀疑过？” “怀疑什么？魔女的存在？那是没必要的！我按照她的指示拿到了钥匙，来到了这个绝对不会有人打扰我的地方，直到你的进来才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说谎。”陆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利马垂下双手，看着她。 “这里是现在的湖边小屋，却也受到无数来自‘过去’的影响，那么你在这里即便不会被人所打扰，也会因为历史一次次被干涉而不得不处理那些事吧？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如何安心进行你的种植？” 见利马不说话，陆凝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过去的小屋会不断回到崭新的状态，可是现在的不会吧？餐厅的玻璃是碎裂的状态，院子里有我们用过又丢弃在那里的工具，这一切都说明你在这里不是丝毫干扰也不受的。那么回答我，利马，你是否依靠着这里的一切，判断着发生在这里的那些事情？” “呜呜呜咕咕！” 利马忽然蹲下身，发出了难以描述的哭声。 陆凝戒备地后退了一步，而利马哭着哭着就开始笑了起来，他不断用手抓扯着自己的胡子，甚至拔下了一片，血顺着胡子慢慢流淌出来，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更加疯狂。 “你听不见！你听不见！所以你无法理解！带我离开吧？或者让我死吧？” 利马往前走了一步，双手如同乞求一般伸到面前，颤抖着对陆凝说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没有经历过我的恐惧。你一定听说了镇上有关魔女的那些传说，可是你连真相的边都摸不到！” “你说什么？” “那些愚蠢的镇民，一百年前如此，两百年前如此，所以如今依然活在自己的妄自揣度之中……看看外面的天空吧，陆凝，你察觉不到什么吗？” 陆凝抬眼，看了一眼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清晨的天空如此让室内更显阴暗，可是利马的意思明显不是这个。 “为什么白湖镇的人无法离开？为什么他们一直想要的外来者却那么稀少？为什么人们那么容易陷入惊恐？然而却依然维持着那种表面的安宁？”利马咧开嘴，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大声抛出一个个问题，“墓园究竟为什么是那副模样？湖边小屋为何和魔女有着密切关联？哪个家族是叛徒？明明有那么多古怪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追求那表面的平静？” 这些问题，陆凝全都想过，不过由于和任务的关联性问题，没有放在第一位考虑。 此刻乍听利马问出来，又联系到他之前让看窗外，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你的意思是——” 咔嚓！ 一声炸雷自窗外响起，遮盖了陆凝接下来的话，而利马却是听见了，双手直接抓住了自己的脸，歇斯底里地大笑了起来。 “我们都是奴隶！我们无法阻止魔女的回归！这一切早就无可挽回了！可是我不想死！有什么办法呢？你告诉我啊！告诉我！” “没有办法。”陆凝放下手，慢慢将右手放入衣兜之中。 窗外有闪电掠过。 室内的利马也在这一明一暗的转换之中，猛地伸手将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扯下去了。他的身体也早已瘦骨嶙峋，刚刚之所以看上去和常人无异，是因为一层植物的根茎将他的躯干整个包裹住了，而在心脏的部位，一颗花苞正在缓缓跳动。 “我死不掉啊，陆凝……我已经用到这样的方法了……陆凝……帮帮我……” 口中说着祈求的话语，利马的身体却一个踉跄栽入了放满尸体的池子中，他从那里面爬起来，手里已经挖出了一捧黑乎乎的物质。 那些都是活性微弱的魔女之心种子。 “或者，我还是应该试试别的对吗？” 利马咆哮着，将那堆种子向着陆凝砸了过来。陆凝察觉不妙，马上向旁边一闪，大部分种子都落空了，只是左手中指尖被一粒种子擦过，那种子居然如同苍耳粘衣一样粘在了她的指尖，随后迅速裂开，一根细刺一般的茎干直接扎入了手指中。 刀光一闪，陆凝毫不犹豫地将那段指节连同正在疯狂生长的魔女之心一同切了下去，接着立刻刀交左手，右手拔出手枪对着利马连开五六枪。 “噢噢噢噢！” 利马身上的植物根须连着他的身体一起被打出了好几个洞，但正如他所说的，如今的状态他根本死不掉，就算有一枪命中肺部一枪命中喉咙也是一样。 “你这样还算个人吗？”陆凝嘲讽地问。 “我也想作为一个人类死掉啊！”利马带着哭声，抓着两把种子从池子中直接跳了上来，他那看上去一碰就碎的躯干却有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对于一般人来说绝对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不过站在这里的是陆凝。 “六点五十五。” 利马根本没有听陆凝在说什么，而是仗着自己不死的身体不要命地扑了上来，试图将更多种子扔到她身上，然而这次扔出的一把种子却彻底落空了。 人类的躯干化为黑色的肋骨，更多的空隙让大部分种子直接穿了过去，而少量击中的也并不能对魔人的身体进行寄生。 “你看，我根本不必听见她的声音。” 陆凝将刀枪收回腰间，双手十指开始飞快伸长，化为锐利的刀锋，她没有完全展现本体，不过就算是这点样子，也足以让利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 “你……你……” “我完全了解你的意思了，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秘辛，但只要你死了，这一切都将永远埋葬在现在，除我以外再也不会有人知晓。” 利马猛地扭头就要跑向更衣室，然而他即便是身体有些增强，也比不过四倍强化的魔人。刚刚完成转身这个动作，利马就发现自己的胸口冒出了十根黑色的刀尖。 “死亡，这不是你刚刚一直在乞求的吗？还是说，连这种要求都只是谎言呢？” “不……想……” 刀锋转横，向左右两边迅猛扯开，利马那被魔女之心保护起来的身躯直接碎成了几段，心脏飞向了半空，被一把黑色的魔人刀锋凌空钉入了墙上。 陆凝迅速将双手恢复，顺带治好了指节的缺失，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这个见鬼的场景比她想的复杂多了。 29 共鸣 利马的确不是一无所有。 作为一个研究员的习惯，利马还保留自己记笔记的职业素养，虽然在他进入这里之后笔记已经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好说了。 大部分都是在称颂魔女的知识，或者是偶尔清醒时写下一些毫无逻辑的言语，而在更近的几天，这些文字已经变成了混杂着无法辨认含义的文字，从形状上看愈发接近于墓园的房屋上书写的符号。 唯一有点价值的算是他会记录每次魔女和他的“交谈”，没有内容，只有大概按照记录顺序能看出来的时间以及各种肉麻十足的“赞叹”。 从时间上看，魔女大约每隔一天就会给利马一个新的指示，虽然在利马看来这是交谈，但陆凝能看出魔女就是在合适的时候给个合适的建议，利马就主动去执行了。 这本笔记陆凝依然按照之前的方式处理，看完烧掉。 之前的交谈已经让她明白了一个问题，一个无论是魔人还是游客都忽略的问题。另外还顺带提醒了自己这个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在这个基础上，赢已经不是很难了，难的是她自己的赢法。 魔女回归，游客不死光，那就一定要卡好时间。然而在一个能控制时间的场景最终BOSS面前，她真的能卡准那段时间吗？ 陆凝撇撇嘴走出了房子，然后再次开了一下正门，里面又回到了之前干净整洁的状态。钥匙果然每次都要使用才行，就是不知道用一次能有几个人经过，回头不妨叫另外一个魔人过来一起试试。 即便不能，算上从利马那里拿到的钥匙，她也已经有两把了，足够使用。也许还能依靠这座房子的特性给以后的游客们安排些……麻烦？ 稍微花点时间布置一下，回到镇上就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了。东边的入口处还有两个年轻人站在那放哨，看到陆凝回来都愣了一下。 “医生，您出去了？” “昨天不是安静下来了吗？我就出去转转，看你们能不能冷静下来。今天上午情况如何？” 年轻人被这么一反问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大家昨天就是义愤填膺……其实没真的想要烧谁。可是出了那种事大家心情也不会好。” 游客的死亡无疑为所有人都带来了一片阴影，已经没人怀疑魔女的归来了，现在大家都还能保持理智是因为镇长没死，另外几个人也出来稳定了局势，可这个作用不会持续很久。 接下来的日子会越发难熬。 这样的情绪陆凝不会放在脸上，两个年轻人倒是像模像样地宽慰了陆凝一番，随后放陆凝进镇子了。而路过昨晚的几个火刑架地点时可以看见那些东西已经被拆除，只留下还来不及收拾的灰烬堆。 陆凝没有回旅馆，而是直接去了医生那里。镇长既然遭到了刺杀，作为镇上唯一一个医疗人员，他肯定是了解内情的。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诊疗所今天并没有开门。 以陆凝所知，医生这人除非自己病了，否则一周七天天天都会坐在诊疗所里上班。而今天的歇业可谓是猝不及防，甚至门口连通知都没挂出来。她往近处的两家问了一下，得知昨天医生直接被镇上的人接走去救治镇长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由于事发突然，也只是关了门离开。 听到这个消息，陆凝只能直接去镇长家，好歹自己也是个医生身份，总能提供些便利。 到了镇长的家门口，正好碰到沈历书和叶初晴两人被一名少年送出门。 “陆医生。”沈历书向陆凝微微拱了拱手，“为何来到这里？” “我怎么说也是个医生。昨天那么乱不出来也就算了，今天既然一切平静下来了，我也该看看镇长的伤势如何。”陆凝看了眼那个少年，“治疗情况如何？” “不致命。”叶初晴接口答道，“刺客只有机会动手一次，然后就被发觉了。镇长的伤势需要静养，不过已经请医生看过了。” “说起医生……他来给镇长治病后离开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沈历书皱了下眉。 “医生处理好伤情就走了，大概是昨晚九点左右，他是不是太累了今天没去上班？” “九点……沈教授，就算是做了一天手术，这个时间回去休息也是可以正常醒过来的。”陆凝的神色微微一沉。 而沈历书和叶初晴也立刻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多里安，你知不知道医生家在哪里？”沈历书扭头问那个年轻人。年轻人也似乎明白了什么，马上答道：“距离他的诊所位置不远，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四个人匆匆赶往了医生的住处，这是一栋不大的单层小屋，叶初晴直接翻过院墙跑到了窗户边上，绕着屋子看了一圈，回来摇了摇头。 “从窗户看不见人。” 陆凝拧了一下门把手，锁着，当即看向了沈历书。 “三九，水山蹇。诸位，做好心理准备。”沈历书的指间夹着一片竹片，抬头看了一眼门，声音有些沙哑，“破门。” 叶初晴凝神蓄力，一掌拍在门把手上，清脆的爆裂声炸开，门把的周边出现了裂纹，然后迅速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木门脱离了把手，悄然打开。 屋子里没人。卧室里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根本不像有人晚上回来睡过觉。厨房的柜子里还放着一份用木盒装好的三明治，看上去像是留着当晚餐的，也根本没动过。 “看这样子，医生昨天没能回来。”沈历书拄着拐杖叹了口气，“凶多吉少。” 没能回来，那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是……魔人？”叶初晴问。 “有可能，毕竟医生去给镇长治病的话，也相当于卷入了这件事。”沈历书看了眼陆凝，“小友，还是莫要管得太宽，以免身遭不测。” 陆凝发现沈历书的眼睛微微往那个叫多里安的年轻人那边转了两下，当即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沈历书打法多里安去给镇长和另外几人报告这里的讯息，自己则拉过屋子里的凳子坐了下来，咳嗽了一声，抬头向陆凝露出了一个微笑。 “可否告知今日一早去往何处了？” “湖边小屋。”陆凝说道，“我想看看之前留下的痕迹还在不在，以及那些被我们运出来的木块有没有还原。” “结果呢？” “恢复了。”陆凝也找了个地方坐下，皱着眉说道，“那个屋子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包括之前消耗的物品，打碎的玻璃，这些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那里根本不需要任何清洁工作。” “那么，后来携带进去的东西呢？” “还在。” 沈历书沉吟片刻，招了下手将叶初晴叫了过来。 “陆医生，老朽和你说明一下好了，昨晚彭陌容的死亡，并非藤井小姐的行为。” 陆凝挑了下眉毛，并不说话。 “老朽擅长的是卦象推演，准确率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指导的方向有些模糊。”沈历书看了眼叶初晴，“是以这七天以来，老朽将多数人都推演了一番，并附加确认，加上自身的解读，大概是能确定魔人的人选了。” “您愿意和我说，那就是将我排除在魔人之外了？”陆凝问道。 “虽不能完全排除，但从你身上得到的卦象多为中或中下，征兆危机和临危应变，不太像是魔人方的卦象。”沈历书呵呵一笑，“老朽明说，魔人相最明显的六人分别是罗楠、仲飞鹰、祝幽、冯晖、秋依云和浅山清太郎。” “哦？为什么呢？” “罗楠多为杀念，仲飞鹰虽然一直失踪却显示为顺利，祝幽和秋依云则是独相，至于冯晖和浅山并不能从卦象解读出什么，怀疑他们是因为他们的行为。” “冯晖……你是觉得他让彭陌容去找藤井，然后找了个机会脱队去追杀他？但根据卡尔所说，之前藤井也见过了冯晖，没理由不在那个时候动手杀掉威胁更大的藤井。” “理由有两个。其一，当时是白天，冯晖可能无法发挥全部实力。其二，藤井的战斗力不明，而且她设置的陷阱是分别检验冯晖和彭陌容两人的，被察觉了也未可知。如今既然其中一个嫌疑人死亡，另一个人的嫌疑也就增加了许多。” 陆凝点点头，算是勉强认可这个判断。 “那浅山清太郎呢？” “他的积极性很低，明明有着护林员那一条线索，却并没有顺着线索开发更多的信息，这几天忙着拉拢别人，说服别人相信自己。这种行为其实和夏心河差不多，不过是更加隐蔽，更容易让人接受罢了。”沈历书说。 “伊洛呢？我记得他是追随你过来的，现在你们行动都不带着他又是为什么？” “他是人类，只不过有自己的秘密任务。”叶初晴替沈历书答道，“不过这就是我们的内部问题了，我们不怀疑他。” “但是你这么说我可不会接受。”陆凝把话挑明，“你们是知道这是秘密吧，我经历过一个秘密对抗场景，那里面是允许一些人中途叛变的，也就是说这个场景中的魔人数量忽然增加也不是不可能。一个原本就可能对我有危害的人我一律当作魔人来处理。” “那也可以，只是请你……唉，如果可以，请稍微不要以下杀手为目的。”沈历书撑着拐杖站了起来，“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所以如果他真的因为要危害你而被杀，我也不会说什么……” “这么说伊洛的确在做什么不好的事？” “并非如此，可我想也快了。” 沈历书在叶初晴的搀扶下走出门去，声音却没停下。 “这个世界我看不懂，我的能力却让我感觉一切变得更加模糊了，而这也让胜利距离我越来越遥远……对抗，呵呵，对抗。” 老人失望的声音越发遥远，直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发出的低语。 孤零零站在屋子里的陆凝反而笑了。 “看不懂？在这个阶段能看懂这个世界的能有几个呢？你们连任务里的陷阱都没察觉，这样下去不就是死路一条？” 下午，小镇的警察局发生了一起爆炸案件，除警长丹尼尔以外的所有正在办公的警察全部毙命，而这明晃晃的袭击已经将目标彻底明确——镇上的实权人物。 这位局长也真是个硬汉，半条胳膊被炸没，浑身灼伤的状态下依然硬是让人将他抬到了广场上，大声下令镇民不要慌张，魔女的源头即将被找到。虽然在这之后他就彻底晕了过去。 而医生失踪后，人们也只好拜托陆凝来处理警长的伤势。 这个时代的麻醉药效果也就一般般，警长被酒精和药物的刺激痛醒过来，发现穿着白袍的陆凝正在专注地处理伤口，便强忍着疼痛，试图和陆凝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医生，你是否感觉害怕？” “这镇上的各种事情吗？老实说，死了这么多人是有些令人害怕了。”陆凝换了个药棉球，将之前那个扔进一旁的玻璃瓶，看向丹尼尔，“我怕的不是死亡，死亡我见多了。令人恐惧的是造成死亡的原因，你们至今没能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抱歉，这都是和魔女有关……嘶……” “痛就忍着吧，我出门旅行也不会带什么麻醉药，镇上医生又不见了。”陆凝虽然这么说着，手上也稍微轻了一点。 “医生……我们已经在找他了。”丹尼尔咬着牙说道，“这个镇子一直受到魔女的诅咒，我们积极寻找逃离的办法，但还没有成效。” “亚当斯和我说过了。”陆凝点点头，“我还听见了魔女的声音，亚当斯告诉我这叫共鸣，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你出现了‘共鸣’？”丹尼尔激动地差点从床上起来，结果扯动伤口痛呼一声躺下了，只好这么问道，“魔女对你说了什么？” “啊……稍等。”陆凝看了眼又流出血的伤口，摇摇头走到医疗柜那里重新取出药品，也在脑海里想了一下利马笔记里的疯言疯语。 那可真是能随便编了。 30 一触即发 利马对魔女说的话敬若神明，记下来也是一字不差，陆凝随便引用了几句就把丹尼尔说得想要跳下床去找其他人说这件事，不过在病房里依然是医生说了算。 处理完伤口后，她还专门叫了两个镇民，把这位警长送去特纳家族的房子那里，相信那些话他也会一字不差地传达过去的。不过警长的神经显然比这里的老牌家族坚韧许多，她并没有通过那些话震慑到对方，也没计算为传达了魔女的意志。 这也正常，比起刺杀镇长和爆破警局这样的行动来说，陆凝做的也都是些嘴皮子工夫。她也很佩服那些锲而不舍地将制造恐怖，进化能力作为目标的魔人同伴，无知有的时候真的是一种福气，毕竟那种方法确实能够达成胜利，简单、高效、不需要什么复杂的计划。 这也算是二阶的普遍常态了，能够通过升阶考验的老油条们不再畏畏缩缩，而是敢于按照自己已经形成的行事方式进行场景探索和任务完成，哪怕铤而走险采取一些激进行为也不算过分。这样的状态多出现于普通游客群体中，而陆凝从银星会的资料里却能了解到这样的人能够升阶的少之又少。 集散地的场景难度并不以里面出现的力量层级来划分，一个星际级别的超距作战场景难度也不一定比一个医院里发生的鬼故事高，适配于这些场景内容，人们必须全面提升自己的所有实力——单纯的智慧路线或者武力路线就算侥幸过了二阶升阶，也会卡死在三阶的升阶。 所以组织们将难度较低，“便宜好用”的二阶场景作为成员们的首选训练场，对陆凝来说，单纯的通过场景是不够的，她需要尽可能地学会去揭露场景中最神秘的阴谋，以及参加刚好达到自己战斗力上限的战斗。 “无论哪个场景，最终都是集散地给游客出的题目……而不是场景里这些人或者怪物。从这个角度考虑到的魔人，恐怕只有我和他。” 陆凝走向镀锡酒壶，脑海里思考着各个魔人行动的细节。 “一击即走，除了魔人袭击之外不留下任何证据，而且杀人干脆利落。他比我还有野心，两条路都要试着走走……也罢，那样的话恐怕他也距离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不远了，不知道那时候他会不会放弃第二条路？” 这种事她暂且不需要思考了，因为就在接近镀锡酒壶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空气中一股潮气，而随之涌动而起的是根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薄雾。 有些地方的雾确实会起得很快，但白湖镇绝对不在此列！ 过了这么多天，控制雾的那个魔人终于忍不住再度出手了，而这一次不仅雾的范围扩大了，更似乎增加了某种隔音的效果。 雾气迅速变浓，陆凝很快就再次陷入了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看来第七天已经进入了魔人们认为可以开始袭击的时刻，甚至等不及真正入夜就开始了动作。 一切声音在白雾中都显得极为遥远，甚至不知道有了多少延迟，声波在雾层过滤之后出现了一种奇妙的膨胀感，令耳朵变得有些不适。 不过行动倒是没收到任何影响，陆凝摸索着碰到了镀锡酒壶的墙壁，随后在继续找门的时候正好握住了一只手。 对方发出一声惊呼，这次因为离得较近，声音变形还不是那么厉害。 “夏尔玛？”陆凝勉强分辨出了这个声音。 “是谁？出什么事了？这个雾气是怎么回事？快去叫人！” “叫人？” 夏尔玛靠近了一点，认出了陆凝的轮廓，她一脸惊慌：“亚当斯先生在店里！他和几个特纳家的办事员一起来调查共鸣现象，但是现在……魔女一定是要对他动手了！请救救他！” 陆凝松开了夏尔玛的手。 “晚了。” 在六个魔人中，使用雾气的这个是真的在蓄势，陆凝甚至不知道对方能力是怎么进行进化的，但这不妨碍她认识到对方出手即死人的果断。 但现在没到七点，也许对方的速度还没那么快。 陆凝扳着门框走进了酒馆中，已经闻到了一股血腥气，被雾气拉扯变形的叫声在耳边回荡着，她踢开了四五个凳子之后，才走到了吧台的位置。 平时被塞拉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吧台上已经被黏糊糊的血液铺满，白雾无疑不会影响放出它的主人，对方下手利落的程度也在预计之内。 从雾起到此时恐怕过了还不到十分钟，陆凝沿着吧台看过去，亚当斯和另外三个不认识的人已经全部被割喉，一击致命，假如说面对不动的目标陆凝也能做到，可是在这样短时间内对四名有反抗之力的人，不进行魔人化完成刺杀可不是一般的战斗力。 但下一秒陆凝就发现自己大概高估了这边的状况，白雾应该还有一些轻微的麻痹效果，她从吧台后面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塞拉，她还有意识，并且试图向吧台外爬出，陆凝绕了过去将塞拉搀扶起来，却惊讶地发现她的左手被切掉了。 “我先带你出去。”陆凝将塞拉的伤口扎起，架起她往屋子外面走去，可是塞拉此时稍微恢复了一点精力，在陆凝的耳边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是魔女……” “魔女？” “我听见了，我知道什么是共鸣了，但她没有对我说话……他们死了？” “都死了。” “快走！快走，她还在这里，她正在走过来——” 不需要塞拉多说，陆凝也终于听见了。 那个“声音”并不具有真正的声音特性，而是直接在脑海内响起的，仿佛是思绪自然生成的意义一般。也正因为如此，白雾并不能阻挡这种“声音”的传播。陆凝发现自己并不能理解声音中过多的含义，正如塞拉所说，这个声音并非是对着她说的，所以被她“听到”的不过是一些片段化的信息。 【杀死……保管人……释放……行刑者。】 没有回音，在这里动手的魔人是清楚依然有生还者存在的，甚至如果雾气不能阻挡对方视觉的话，陆凝估计也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之下。 她一面架着塞拉往门口移动，一面侧耳倾听那边的动静，可直到离开了酒馆，也没有任何人袭击过来，甚至雾气开始消散了。 夏尔玛蹲在门口，看到塞拉的样子惊慌地跑了过来，而一眼看到酒馆里吧台旁边的几具尸体差点晕了过去。 “对了，蒂娜！蒂娜还在后厨！你看到了她没有？” 她脸色极为苍白，晕血症在看到塞拉手腕上滴下的血时就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行动能力，更不要说室内惨烈的状况了。 此刻已经有了闻讯赶来的镇民，听见夏尔玛的呼声纷纷跑进了酒馆。吧台那里毫无疑问全都死了，但是另外几个酒客倒是侥幸存活，只是身体的麻痹感尚未消除。 后厨……则是一个令人难受的事实。 蒂娜死了，袭击者正是从后门走了进来，展开雾区进行袭杀，当时厨房里唯一的人蒂娜当然成为了挡路者。 夏尔玛听见这个消息再也撑不住，直接晕了过去，而塞拉则咬着嘴唇，甚至咬出了血，她在陆凝的支撑下站了起来，试图往酒馆里走，却还是被陆凝拉在原地。 “你的伤势需要处理，你的证词也很重要。” 塞拉扭头看了陆凝一眼，身上的力气慢慢松掉，人也跪在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 “卡尔，我们错了。” 旅店房间里，卡尔的手上托着一个小瓶，里面装着的一个纸人正在发出荧光。 “啊……酒馆里的杀戮说明魔人的约束不如我们想的那么多，或者说约束解除得速度非常快。” “确实，我调查过现场了，魔人根本没有清理痕迹，从后门入侵的迹象太明显了。虽然已经通知西维斯、丹尼尔、费雪和列文保护自身安全，但这样频率的刺杀下他们的存活根本无法保证。” “实力差距过于悬殊了，我们的力量并没有用武之地。”卡尔叹了口气，“侦探小姐有什么看法？” “你觉得为什么西维斯和丹尼尔没死，亚当斯反而被杀了？” “动手的不是同一个魔人，因而实力不一样吧。杀死亚当斯的根据目击者证明明显是那个放雾的家伙，也就是第二晚杀死薛逢春的人，这个人出手速度和狠辣和别的魔人完全不同。” “还有吗？” “魔女有必杀亚当斯的理由。”卡尔说道，“但是从我了解的请报上看不出来。护林员那边我问过了，那个失踪者的行踪并没什么线索，反倒是找到了和魔人有关的一条信息。” “什么？” “受到魔女的唱导，魔人诞生了，他们天然地奉行魔女的指示，并试图将魔女的意志重新传达给镇上的所有人。” 接下来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这逻辑不对。” “嗯，听了你说的，我也觉得不对。” “情报是通过集散地任务确认过的？”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用肯定句，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肯定有什么地方我们犯了严重的错误——等下？” 藤井雪音的声音不再平静了，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只是有些难以相信。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卡尔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魔人有意放给我们的陷阱，但我们犯了个错，一个独属于我们的，傲慢的错误。” “还有没有补救的可能性？” “难……非常难，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让大家相信这个推断就是困难的事，跟不要说在此之后要如何应对骤然改变的环境。而且你知道改变意味着什么吗？” 那边的藤井思考了一下，才回答。 “全盘推翻之前的策略，而且可能还不会赢，得分极低甚至负分。” “这种结果不可能被大家接受。” “可是如果不变也不是什么好结局。” “那样还可以只完成必选任务，然后生还就可以了。藤井，现在我们如果讲出来，连一个合理的计划都没有。另外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你我都绝对不能提出那个‘正确’的计划来。” 卡尔看着瓶子里的荧光逐渐黯淡，知道这次的通话时间快到了，稻原曾经说过“星式·巨门”的通信具有强隐秘性，但是时间大约只能有五到十分钟。 “立川，稻原和衫山会支持我们……藤井，你可以继续，但我不能确定我们这边还能支持你多久。你要知道他们的秘密并不包含帮助我们直到结束。” “我知道。卡尔，但我们肯定不是束手无策……” 通讯中断。 卡尔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罗伯特走进门，神情很是不对。 “怎么？你留下的探测银币没起反应？” “不……全部都起了反应。”罗伯特咬了咬牙，“魔人采用了混乱战术，他们不打算将自己嫌疑摘除了，而是开始让每个人都显得可疑。” “那也就意味着我们的伪装联盟计划已经破裂。”卡尔皱了皱眉，“但是魔人能展开这种计划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完成联手了？” “单线联络战法。”罗伯特往椅子上一靠，一直保持着的笔直身体彻底垮了下来，“对应他们开局互不相知的状态，他们暗中进行了一对二形式的单线联络，所有人最多只会和两名魔人联系，大概是这样。” 两人对视，这种办法也算是集散地特色之一。 它的极致被称为环状联络法，而更高一阶的则是球状联络法，在集散地的场景里好处有三，第一是适合这种身份不明状态的时候快速而安全地构建整个阵营的联络网，第二是哪怕其中任何一环出了问题，相隔一环之外的人都能取得警报和一定时间的安全期，第三则是只要执掌关键计划的人占据环内最远的几个节点，中间联系人只进行通信和执行就可以完成并行策略实施而无需顾忌互相的影响。 虽然这样不免会失去很多联手执行力，但只要环中的核心节点足够强，对于对手来说这就是一场噩梦。 现在，卡尔和罗伯特就在面对这样一场噩梦。 31 双向调查 陆凝给塞拉处理好手上的伤口并没花费太多时间，而这段时间里塞拉一直是在沉默，之前调酒时候的那种闲适和愉快已经永远从这个年轻姑娘脸上消失了。 她没有说什么，做好该做的就离开了车厢，然后望着天空发呆。 场景任务里总要不可避免地扔掉一些良心，陆凝对此适应良好，更不会因此产生什么负罪感。只是她很奇怪，亚当斯究竟因为什么而被下达了刺杀的指令？ 丹尼尔被送去了特纳家，这其实也是陆凝留心安排过的。她自己从没接到过一定要杀谁的“共鸣”，而对丹尼尔根本不算安全的护送中，也没听见他出什么事的消息。 对西维斯是重伤，丹尼尔是炸成了残废，可是亚当斯又是什么原因？ 陆凝冷眼看了一眼关闭的车厢门。 她同样还怀疑这件事根本和亚当斯没关系，就像警察局被炸死的那几个警察一样，亚当斯也不过是顺道被干掉了，对方的目标可能是塞拉。只是她迄今为止除了塞拉知道魔女之誓的故事以外，并没发现这个姑娘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除非还有什么过往？” 这个时候并不是适合询问的好时候，而既然一个魔人动手了，别的几位想来不会闲着…… 夜晚，冯晖的房间里摸进来了一个人影。 人影突然出现在房间内，为了警戒而设下的一应装置没有一个被触动，而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冯晖几乎是瞬间就从床上翻了下来，藏在被子中的手电瞬间亮起，照到了侵入者脸上。 骤然从黑暗变成光亮，侵入者抬起手挡住了直射向眼睛的光，但大半张脸依然可辨，而冯晖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小姐？” 那是属于莎莉的脸，而莎莉早就在第二晚就死了。 “莎莉”勾起一抹笑容，放下手，开始一步步走向冯晖。 “看到已经死去的人出现在面前，你应该做出什么态度呢？尤其是面对本来应该是自己保护的人？” “你不是小姐！你……” “你为何认为我不是呢？” “莎莉”脸色一沉，抬起了双手，那看上去娇弱的手上沾着鲜血，明显是已经经历过什么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互相之间也无法了解自己究竟留下了什么样的底牌，冯晖，你也一样有所保留，对吧？” 冯晖咽了一口唾沫，悄悄让指缝间的飞刀藏得更深了一些。 “但是这是没用的。这是一场对抗，而魔人与人类最初的数量划分就决定了力量上的不对等，我只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彭陌容是否是在你的要求下去找藤井雪音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态度不对。” 冯晖一愣，猛然意识到了对方变成莎莉的真实目的。 他扮演的是这位大小姐的保镖，而哪怕发生了死人再次出现这样离奇的事情，他在质问清楚之前也不应该一上来就拿出笃定对方是魔人的态度。 这是场景中角色扮演的界限，尤其是对于没拿到任何魔人情报的自己来说，更不能直接这么问。 “算了，反正你不必在乎这种扣分问题了。”“莎莉”的双手开始变黑，同时也开始变得柔软，如同胶质一样开始延长，“我所获得的能力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回答，只要问出问题，剩下的就好办。” “魔人！” 冯晖甩手掷出了手指间夹着的飞刀，飞刀的柄部还缠绕着绘制了复杂咒符的黄纸，在掷出的同时就开始燃起了蓝色的咒火。 然而魔人只是挥手之间，胶质就在面前变成了一面盾牌，飞刀没入盾牌中，直接被胶质溶解吞噬，咒火也瞬间熄灭，冯晖预料中的拖延作用半点都没起。 “救命！魔人袭击！” “没人会听到你的呼救。” 胶质化的巨大手臂将冯晖直接按在了墙上，强烈的溶解性迅速侵蚀了他的衣服、皮肤、血肉，然而被堵住口部的冯晖连最后的惊叫也发不出来。 “在这样一个场景里，人们会形成定向的潜意识，死亡即安全，失踪即可疑，现在既然彭陌容死了，那么你和藤井雪音总有一个要去顶那个魔人位置，至于是那个就随人类方去分析好了。” 魔人带着冷酷的笑容，将冯晖慢慢包裹在了胶质之中，不过五分钟左右，冯晖整个人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一片云遮过了月光，也让房间骤然变得昏暗，电筒早已打碎，魔人站在原地品味了片刻，随即便一抬手，房间周围传来了轻微的滑行声，更多的胶质从窗户和墙的缝隙中钻了出来，涌到了魔人身上，也让她的体态逐渐发生了变化，比原来长高了一点，失去了“莎莉”的伪装。 “他的记忆力没有关于杀死彭陌容的信息，也对此不知情。”魔人舔了舔手指，随后一口咬在指甲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云层飘过，光芒重新投入窗户，照亮了她的半张脸。 秋依云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愤恨的神情。 “那个该死的侦探，在我获得了足以杀死她的能力之后居然直接躲起来了……是有预谋地防了我，还是恰好因为她的调查进度避开了呢？卡尔、罗伯特这两个死基佬整天闷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我的能力又不包含监听，狗屎魔女倒是给我点情报啊。” 她磨了磨牙，走到窗口，一撑窗沿就直接跳了出去，半空中整个人化为了黑色胶质进入了屋檐，然后飞速向自己的房间开始“流”了过去。 “这群缩头乌龟又不准备去湖边小屋了，那我怎么完成在那里杀三个游客的任务？彭陌容那个自大的傻子死了也就死了，陆凝这个白痴圣母心还想救自己朋友，怎么魔人侧一个个都是这种脑子有问题的怪胎？” 她依靠流体的便捷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新聚集成型后，坐在床上开始生闷气。 对抗场景对于游客来说其实属于难度最居中的一种，不像生存那样需要熬日子，也不像狩猎那样有必须杀死强大生物的危险，任何人都知道对抗场景有一条通用解——杀光你自己以外的所有游客。 尤其加上秘密，那这么干就更加顺理成章了，毕竟就算同一个阵营，别人的秘密也说不定对你有害。秋依云就是这样一个彻底的利益至上主义者，她才懒得去触碰那些场景背后隐藏的恐怖，只要把表面任务完成漂亮了，总有一天能攒够升阶的分数。 而理所当然，这种行为模式遇到那种极为强力的智力或武力型游客基本上就相当于自己套上麻袋让别人揍一顿，秋依云也不是没经历过，但她还真没因此而放弃这种直接好用的办法。 直到现在，五个同阵营的死了一个，一个开启独狼模式彻底玩失踪，另外三个则暗中串联开始进行单线联络，比起杀游客明显对剧情人物更感兴趣……这明显就是碰到了一群走探索路线的队友了。 她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是不是有独自干掉所有游客的本事。 ====================== 抛开头疼接下来行动的秋依云不谈，陆凝倒是感觉进展还算顺利。 费雪·赫尔曼躲在家里重重保护下不准备出来了，但是猎人首领列文倒是勇气十足地站了出来成为了镇民的带队人。用他的话说，自己就站在明处，魔女就算想杀他也得付出被发现的代价来，然而这么一来就相当于镇上的关键人物全部被牵制了，不必担心他们再联合起来制定什么新计划。 特纳家族临时选出了个新的家主，积极对亚当斯的死展开了调查，但凶手留了一堆作案痕迹，就是没有半点和自己身份相关的，甚至连脚印之类的东西也都伪造过了，那深浅不一大小不齐的脚印基本是明晃晃的嘲讽。 塞拉在一个多小时以前被镇上的人接走，陆凝能看到她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这样的情绪她实在是看得太多了，也不想劝，只叮嘱了带她离开的人一番休养的事情便作罢。 魔人哪怕一晚上不睡也不会困，陆凝在房车里的实验台前一直测试到了黎明到来，这才大概搞清楚了之前利马使用的激发魔女之心种子的原理。 激发必须使用尚具有细胞活性的尸体作为媒介，这种东西会让种子进入唤醒状态，并发生基础的萌芽，用观察结果讲就是在黑乎乎的心形外壳外面长出一圈绒毛来。 萌芽的种子会主动捕获第一个接触到的生命体，并在其上开始生根发芽，形成共生状态。为此陆凝还再次切了两根手指，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感觉还真是有点荒谬。 有趣的是这种共生状态。 既然是共生，那么被寄生的其实也就不会死，哪怕是濒死状态，魔女之心也会用植物的部分来替代一些必需的人体功能，在她切掉的一根手指断面上，只用了一个小时时间，魔女之心就形成了一个简易的血液循环系统，那颗心脏也开始从干瘪变得鲜活。而在之后的取样中，陆凝发现手指里的血液已经混入了一些别的植物液，它替代血液来继续维持着这根手指的生命。 不过代价则是生命形式完全被魔女之心所代替。当陆凝将其中一个样本放在预先准备好的土壤中时，魔女之心开始扎入土壤，而在土壤中加入一些鸡蛋、肉类之类的蛋白质后，根须便开始自发地从其中抽离出具有黏性的黑色丝线，并逐渐形成一个微型的“巢”。 大概是养分总量不够，形成的巢最终也没超出那个花盆的大小，而魔女之心也稍微成长了一点，抽出了一个小巧的嫩芽。 “活人维生，死人就会以此为养料壮大自身吗？那么墓园那些……” 陆凝想到那里的情况，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 实验证明了，魔女之心最初的成长是一定有一个具有生命力的东西作为载体的，她甚至又切断了一根手指试验，结果是只能作为唤醒种子的“尸块”而非是活人。 启动魔人体质慢慢让手指重新生长，陆凝已经有点难以想象所有这种植物生长的地方究竟是什么状况了，那有可能是比明面上那种厉鬼出没更加隐含的惊悚。 每个“巢”中，原本都肯定有个活着的什么东西，哪怕被改造成了别的样子，只要魔女之心不死那个东西都不会死，而周围剩下来的巢穴则完全由尸体构筑。 巢穴不是问题，问题是那个活着的东西是什么？ 一根手指都能让它继续活着，那别的东西呢？一颗眼睛？一只手或一只脚？还是……一个大脑？ 陆凝感觉一阵恶寒，这玩意真的不能继续细想了。 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对于依然神清气爽的状态十分满意，然后走出房车，发现衫山坐在旅店门口，一脸愁容。 “怎么了？” “今天又失踪了一个。”衫山说，“冯晖没有到楼下来和我们见面，去他房间看了一下，被褥凌乱，似乎是半夜从窗户偷偷溜走了。” “他跑什么？”陆凝皱了下眉。 “不知道是跑了还是死了，但是没了这个证人，藤井的嫌疑根本洗不掉了，而且她又不肯回来……你不觉得她是魔人吧？” “当然不，可是我肯定是少数派，大家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怀疑。” “对，仲飞鹰基本已经被判断成魔人了，跟着消失的那两个这几天的嫌疑也越来越多，现在的情况就是谁不在谁可疑，连稻原都是这种心态。”衫山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有种预感，如果没人使用一些类似于掀桌子一样的办法重新将局势洗牌的话，人类方已经输了。” 这倒是。 心里的话陆凝不会说出来，只能安慰了衫山两句，紧接着，检查过现场的卡尔和罗伯特就从旅店里走了出来。 “早啊，医生。”卡尔依然一脸悠闲，似乎紧张的局面对他完全没任何影响。 “早上好，听说冯晖失踪了？” “是的，是的。”卡尔点了点头，看向衫山，“我想立川先生找你有点事，要不要过去一下？” 衫山点点头，起身走回旅店里。卡尔等她走远了，才回过头看向陆凝：“医生，我能信任你吗？” 32 覆日计划 两人进入房车之后，刚才那种悠然立刻消失了。 卡尔的样子难得这么慎重，而罗伯特的表情就更好猜了。 “我们得知了一些很不妙的消息……这个消息不仅让我对于这次任务的前景开始担忧，同样也让我怀疑正是因为是我们才能得到这样的消息。”卡尔开口说道。 “什么消息？” “魔人的线索，魔人是受到魔女的唱导而产生的，目的是为了将魔女的意志重新在白湖镇传播。” 卡尔看向陆凝，而陆凝的表情也飞快地从接受信息到忧虑。 “看来你知道了？” “我明白了，不过这件事……很遗憾，我不能公布，这简直是将我们之前要做的那些全部推翻，而且还要更加恶劣。” “我并不准备那么做，就我而言，那种做法只是个妥协……医生，我有个计划，你愿意听听吗？”卡尔盯着陆凝的双眼，认真地问道。 “说来听听。” “基于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明面上表示为此事负责，但是既然集散地这样安排了，说明游客当中一定有人的秘密能够摆脱这种限制。”卡尔微微交叉了一下手指，“所以我打算将整个事情化整为零。” “这不太可能。”陆凝马上否定了这种想法，“即便是这样，不能做的也一定没办法，这是集散地任务的铁则。还是说你打算负分回去？” “所以我们这样的人不能直接行动，甚至连暗示也不可以进行。集散地的任务判定没有死角，那么我就准备换个方式……逼迫那些领取了负面人物的人类方。” “逼迫？” “当然不能直接进行，但是我们要压缩魔人的行动空间。魔人一旦感觉到情况不对就会如同最近几天一样行动，然后将这个危机信号继续传递给我们当中的那些负面人物。”卡尔艰难地说出了这番话，“也正因为如此，陆凝你是魔人还是人类其实无关紧要，我需要的是将这个信息用连续间接的方式传导出去，而别人的行动思路我完全不知情，你明白吗？” “谣言式传播吗？”陆凝皱了下眉，“但是我们人数非常少……” “这也是线性联络法带给我的灵感，这个联络方式其中一个核心要点就是多核之间的相互理解，但是如果我反过来利用传播中的信息失真方式，也就可能营造出需要的氛围。陆凝，这个信息从藤井到我和罗伯特，现在交到了你的手里，我们甚至可以将它传导给场景中的人物，一个一千人规模的小镇足以让这个消息被夸张数十倍以上。” “但是对应的，结果也无法得知。”陆凝盯着卡尔，“你真的要赌在那种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上？” “赌的话还有一成左右翻盘的可能，不赌我们必输无疑。”卡尔说。 陆凝沉默了片刻，笑了出来。 “你甚至还想试试能否以此欺瞒集散地的结算能力对吧？” “如果能找出来的话，那么我们无疑也找到了集散地的一个死角，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我管它叫覆日计划。” “太阳照不到人心，但集散地可以，我会帮你是因为这对我而言是个无所谓的事情。既然我作为起始环节，你就该明白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参与。”陆凝站起身。 “当然，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卡尔总算是松了口气。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还找了另外至少两个人成为你的下一环，你并不是打算按照线性联络法，而是打算在起初就打开消息的链式反应……罢了，我可没时间见很多人，我只保证自己的单链。” 陆凝站起身，打开了车门。 “卡尔，这个计划既然还存在着被集散地判负的可能，你依然将它提出，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你的‘好人’角色也不过是有限的呢？” “这个你就先猜测一下吧。”卡尔和罗伯特走出了车门，回到了旅店里。 这样一番对话陆凝也谨慎地控制了一下自己透露出来的信息量，看起来对方也没起疑，不过卡尔那个计划倒是正和衫山的猜想一样，有人打算掀桌了。 还挺快的。 她笑了笑，魔人和人类方在集散地的任务陷阱方面进展速度差不太多，这也是意料之中。不过人类方能追赶上来还是因为游客们对集散地的文字陷阱十分敏锐的缘故，可要说这世界背后的真实……看来还有的找。 卡尔在无奈之下拿出来的这个计划基本上就是个妥协产物，陆凝很清楚他一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过面子上还是需要帮他传达一下的，毕竟这也对她自己有利。 陆凝再次拜访了特纳家族，并且将魔人的消息以“一个朋友发生的共鸣”为借口告知了丹尼尔。 “魔人？我们从来没听说过魔人，这真的是魔女的共鸣？” “是的，魔人已经渗透到了镇上，他们是魔女忠实的代行者，试图将魔女的意志重新传达，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内容。”陆凝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丹尼尔若有所思，向陆凝道谢之后便离开了，而留下来的是另外一个熟人，里约克·特纳。 这名总管事对陆凝半点也不敢怠慢，魔女的共鸣是白湖镇对抗魔女的关键信息之一，对于最早展现出接到了“共鸣”的陆凝，他不能不好好接待，哪怕此前心灵遭到震慑的那种恐怖感依旧残留。 不过这次陆凝倒是懒得和他玩了，传播意志对一个家族也就一次管用，她也没指望靠着特纳家族把能力进化到什么程度，那对于这个场景的最终秘密而言没任何意义。 “里约克，你好像很紧张？我其实很好奇第一次感觉到了那些之后，为什么你们没有直接将我当做魔女对付。” “魔女……不是你这个样子的。”里约克斟酌了一下用词，“如果你今天说的魔人是真的的话，你倒更像是一名魔人。白湖镇和魔女的斗争持续到了今天，其实双方已经互相有了一定的认识，魔女会挑起镇上各种不平，但隐藏着自己的存在，而镇上的人只要发现得早，早进行应对，那么魔女就只能等下一次机会。” 这真是个一厢情愿的天真想法。 长期以来和魔女不断纠缠中，恐怕镇上的人们已经形成了惯性思维，甚至代代流传的魔女传说也是如此。只可惜，这些东西都不过是恰好有效而已。 就像是有人犯了咳嗽之后吃一种药治好，之后每次咳嗽吃同一种药还是能治好，逐渐地他便形成了一咳嗽吃这种药就行的思维。再聪明的人如果从小都被这样的环境熏陶，也一时跳不出这个束缚。 “好吧，总之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我的朋友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信息感到了慌张，因此不能亲自前来，我希望你们至少能妥善利用这个消息。” 说罢，陆凝准备离开。 里约克将她送到了门口，等陆凝真的走出几米远后，终于忍不住问：“陆医生，我们的准备真的有用吗？” “我只是个外来者，别问我，问你们自己。” 白湖镇的气氛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如果说之前人们在疑神疑鬼的话，现在他们的行动就是掌握了确切的证据。卡尔的计划开始出现了一些成效，只不过这是否真的符合他的预期呢？ 陆凝经过已经关闭的诊疗所时，偶然目光扫过地面，发现门口的土地上多了一行浅鞋印。 白湖镇的道路风格虽然原始，但浮土不厚，加上秋季的风比较多，一般留在浮土上的脚印不过几个小时就会消失了，换句话说在此前有人来过诊疗所。 门窗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来人没有选择暴力破门，脚印也没有离开的痕迹，似乎并没有离开。 发现了这点，陆凝就从侧面避开脚印走了过去，一直到门前，伸手转动了一下门把。 门开了。 诊疗所里熟悉的药味从门内涌出，从门口向里面张望并不能看到任何一个人在里面，诊所里依然安静。 陆凝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这里她来过几次，也比较熟悉了，外面的接待间和药柜什么的都在一间大房间里，侧面是两个小房间，一间用来进行简单手术，另外一间则是医生午休使用的，方便有病人来的时候他依然在这里。 外面的房间没有什么变化，陆凝走到了手术间那里，将门打开，看了一眼里面。 医生并没有进行特别复杂手术的本事，何况白湖镇医疗人员也不足，这里仅仅备用了几套紧急使用的手术工具和药品，陆凝一眼扫过去，已经有一套不见了。 她马上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休息室。 床上躺着一个人，用被子从头蒙到脚，不见任何起伏。这样的场景本来就让人觉得不舒服，而这种感觉在陆凝掀开被子后又加剧了。 医生闭目躺在自己的床上，就像平时午休时一般，但是毫无血色的死者面庞和不正常地凹陷下去的腹腔都显示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陆凝慢慢将他腹部的衣服掀起，那里沿着肚脐到大约锁骨下的位置有一道完美的刀痕，不仅切割痕迹干净利落，而且缝合得也像是对待生者那样仔细认真。 毋庸置疑，医生的内脏已经全部被摘除了。 随着陆凝的动作，医生的衣兜里漏出了信封的一角，陆凝注意到那封信纸，将它抽了出来。 【致发现者： 医生那令人钦佩的志向与这个小镇并不相配，于是我取走了我需要的收藏，想必它们会成为我的藏品中独具特色的一部分。至于这个无聊的躯壳就交还于你们，用以确认他的死亡。 敬上】 信不长，而且陆凝看完就知道以这副口吻写信的人究竟是谁了。 米莉和米楠这一对姐弟的兴趣便是人类收藏，米莉相当钟爱美丽的外表，而且审美范围宽广得吓人，至于米楠则只对人类体内健康的器官感兴趣，两人联手便正好能互不相扰地平分一个人。 只是前些天陆凝一心在解开有关魔女的谜题，没心思管他，反倒是让他得到空隙下手了。 陆凝将信折好打算塞回信封的时候，忽然发现信封有点发皱，她触碰了一下皱起来的地方，对着阳光看了看，发现那里确实有用什么东西书写过的痕迹。 她扯过杯子，对医生说了声抱歉，然后将整个人连带着信一起蒙在了黑暗中。 信封上是另外一段文字。 【如果有人能发现这段文字，那么应该是陆凝、藤井雪音、卡尔或者罗伯特。 陆凝是魔人，毫无疑问是她杀了我的姐姐，理由我自己清楚即可。如果这封信落在你的手上也无所谓，我们的战斗早就开始了不是吗？关于这个世界的正确解法。 而如果是藤井、卡尔和罗伯特中的谁，我希望你们已经对这个世界的危险性有了个正确的认知。我确实是个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人，我唯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生命，所以我也是你们将要寻找的那个破局人。如果想要帮我，那就把那些魔人拖在距离我最远的地方，尤其是陆凝，她必定要杀我无疑，而这个场景里我处于劣势。 我不需要考虑魔人是谁，那是你们的任务，我只要赢得这场对抗赛的胜利。别来试着找我，任何试图寻找我的人我都会认为是魔人。 知名不具。】 米楠的这封信写得非常谨慎，他根本不在意其中留下的那些话柄，而最麻烦的就是这点——这家伙开始明打了。 而哪怕人们对人偶派对恨得要死，在这种必须进行合作的状态下恐怕也会将仇恨放在生命后面。陆凝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也无法相信藤井或者卡尔的道德标准高到宁可死也要干掉米楠的地步。 也正如他说的，这封信落到谁的手里都无所谓，因为米楠不会和别人商量自己的行动内容，他已经将自己完全独立出去了。 信封慢慢化为灰烬，陆凝将灰烬和泥土混合在一起，令它变得再也没办法区分。不得不承认，过于轻易地杀死了米莉，加上之前对向翼等人的胜利，让她对人偶派对稍微有了点轻视。 幸好现在认识到并不算晚，米楠的进度或许比人类方的那些游客走得远了一点，却肯定比不上自己。 还有时间……杀了他。 33 术式冲击 衫山璃绪和稻原绫乃坐在屋子里，相对无言。 二人一贯配合默契，唯独这次开始愈发读不懂挚友的心思了。 “稻原，你能发誓自己的秘密对我无害吗？”最终，还是衫山优先忍不住这僵硬的气氛了。 “……我们独处的次数也不少了，我没对你动手。”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魔人！”衫山忍不住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可是这不代表你的秘密任务就不会导致什么变数！你一直比我聪明，稻原，我不想和你玩这种猜心游戏！” “那么你得适应，如果不学会猜别人内心，你就会死。” “你说什么？” “记得立川刚才和我们说的话吧，那应该是卡尔告诉他的，而他又告诉了我们……看起来你没理解到话中的含义。”稻原微微摇头，“那样也好，至少不需要脏了你的手。” “什么脏手不脏手？把话说清楚！还有立川叔也是，就扔下一句话别的什么都不说是什么意思！” “你需要自己去理解，然后按照你认为对的方式去做。衫山，这场对抗场景里，你最终的目标是什么？” “当然是生还啊！” “那么就以此为基准继续你的行动。” 话说到这个份上，衫山终于明白了稻原话语中的意思。 “你是说……大家的基准并不相同，因而由此得出的结论也不一样是吗？” 稻原点了点头，站起身。 “你要干什么去？”衫山看她走向门口，便大声问。 “……按照我的基准行动。”稻原抛出两枚纸人，巴掌大小的白纸在空中飞舞，泛光，散出了两个巨大的虚影，同样擅长阴阳术的衫山则能够看清那两个虚影的真实面貌。 一个戴着青色笑脸面具，身穿鹤纹衣袍的高冠瘦长人形，手执笏板；一个戴着红色怒容面具，身穿麒麟重铠的披甲魁梧人形，背插双戟。 “喂！稻原，你别做蠢事！” “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稻原的语气带着一种决绝的冰冷，而衫山此前只听过一次她这样的语气。 ================= 卡尔的计划生效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或者说，在这个链上有人早早选择了行动而不是将信息传递下去。 思考米楠下一步行动计划的陆凝怎么也没料到平时安安静静的稻原居然是最狠的那个，甚至比起米楠这种阴起来做事的人更加迅速。 她眼睁睁看着一簇火线从距离自己两条街远的地方划过，在一户人家的房门上开了一个小洞，大约延迟了一秒钟，整栋房子就像是发生煤气爆炸一般从内部喷出了火舌，门和窗都在这个瞬间被火焰撕碎烧成了灰烬，屋子里如果有人当然也不可能幸免。 接着，便是从火焰发射的方向走出来的稻原绫乃。 此时的她与平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令陆凝感到了一丝惊悚和畏惧的是环绕在她脖子前面如同一圈星环一样不断旋转的火星。 而稻原也侧目瞥见了陆凝，然后向她露出一个微笑，意思很明显。 【要阻止我吗？】 火焰爆炸已经引起了附近人们的注意，从旁边的房屋中冲出了两名年轻人，看到燃烧的房子也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然而下一刻，稻原也已经抬起了手。 陆凝感觉从上方有什么东西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她眯起眼，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却惊愕地发现在这白昼的太阳附近，居然还有一颗不显眼的暗红色星体缓缓移动着！ “妖星·不知火。” 一声吟唱，两道火线从指间V字射出，准确地穿透了那两名年轻人的眉心，然后没入了他们身后的房子当中。 陆凝站得距离两名年轻人比较近，甚至闻到了一股恰到好处的熟肉气味，但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个翻滚躲到了道路另一边，而火线没入的两栋房屋同时发生了和之前那座房子如出一辙的大爆炸。 碎裂的砖石和玻璃有几颗砸在了陆凝身上，倒是不痛，可这个人选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她是预估到游客当中有人可能因为卡尔传出的这个信息展开屠杀行动的，但那个人选或者是米楠，或者是伊洛，哪怕藤井雪音或者叶初晴做这件事都不会令她觉得奇怪，唯独没想到第一个刺激到的是稻原绫乃。 “陆凝，你在那边对吧。” 稻原绫乃的声音隔着两条街传了过来，火焰在对面熊熊燃烧，陆凝可不打算在对稻原重新评估完成前和她讲话。 “我明白了立川和我说的那番话的意思，而我的立场正好适合来做这件事。” 又是一发火线，将更远的房子引爆了，幸好这是白天，留在家里的人并不算多，周围的几栋房子里并没有人逃出来。 空中那颗暗红色的星星再次闪烁了一下。 “是逻辑不正确对吧？凭我的才智也只能思考到这一步了，如果魔人要传播魔女的意志，那么他们并不是要小镇的人死，只要一部分的死亡形成恐慌就足够了，魔女需要这里的人活着来让痛苦的过往重现，死人不会痛苦。” 陆凝咬了咬牙，倒是没轻举妄动。 “那么，如果魔人方的任务是要保全这个小镇，作为反方的我们任务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可笑我们一开始还认为自己是来拯救这个镇子的英雄……这纯属是我们这种‘世外之人’的傲慢而已。” 她的话不仅是说给陆凝听，同时也是说给别的观察着这边的游客听的。 “找出并解决产生魔人的根源，我找不出，但是能解决。” 就在此时，陆凝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镇上其它地方的人听见声音已经赶了过来，等双方相遇肯定会发生激烈的冲突。 假如这是她的计划，估计现在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吧。不过稻原虽然说对了，也只是挖掘出了任务当中一小部分隐含内容而已，只要知道这点，别的就让别人头痛去好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 从稻原那边传来另一个声音的尖叫，四面巨大的土壁从稻原四周升起，将她关在了其中，衫山娇小的身影扒着土门的边缘直接翻了进去，看来两人有什么事要自行解决了。 陆凝站起来，优先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不过还是稍微在心里吧稻原和衫山的危险级别往上抬了一点，果然她还是不太擅长摸清别人的性格。 但卡尔和立川亮都没出面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他们都明白了那条信息中的这一条表层意思，默许了别人这样的做法。 游客的善意终归是有限的，一旦牵涉到任务，就会变得毫不留情。 她绕了个圈，从南边的出口离开了镇子，然后转向西南方的森林，镇上这样的情况，恐怕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安生了，她需要趁这个时间准备好魔女回归的必需品。 钥匙和魔女之心已经到手了，而另外需要的四种物品还没下落，那就先从有那么一点线索的魔女之誓开始。而且不出意外的话，矿洞里应该还有更多线索可以发掘。 陆凝到了无人的地方，就开始奔跑起来。这算是她第一次放开了用魔人体质飞奔，晚上有影跃这个方便的技能，白天又常和人碰到，她真没试过魔人身体的便利。 即便是没有四倍强化，眼前这个身体的强大素质也是显而易见的，她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连续跑了快一公里也依然没有半分疲劳感，偶尔兴起助跑起跳甚至能完成在树枝上荡过去这种动作。要知道陆凝虽然经历过战斗训练，但多是近身格斗和各种身法训练，这种类似跑酷一样的并不在其中。 只用了两个小时，接近中午的时候她就跑到了矿洞的位置。 这次不需要什么判断，很快陆凝就走到了祭祀场的位置，绕着墙壁敲了一圈确定六个密室确实都存在后，在洞内魔人化凿开了另外几面墙壁。 这里确实是上一次魔人试图完成仪式的地点，对应着记忆里那个木拼图的位置，陆凝一一找到了那些房间里都有什么。 眼睛——在房间的正中央悬挂着一颗灰蒙蒙的宝石，它没有让陆凝感觉到什么奇怪的气息，也有可能和魔女之心一样已经死亡了，陆凝将宝石取下，稍微包裹之后放进了口袋里。 树——一个用泥土烧制而成的粗劣罐子被摆在房间里，罐子里已经没有东西了，但还残留着一股天然草木的清香味道，陆凝觉得这里面应该是魔女之誓，只是时间太久就蒸发干净了。 折断十字——在这个房间里摆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子差不多有一个怀炉大小，里面装满了混杂的黑白灰三色灰烬，奇妙的是三种灰烬并没有互相染色，而是掺杂而又分明。 最后，是人。 这个房间里放着一口棺材，陆凝将棺材揭开，里面躺着一具已经尸蜡化的尸体，一套简陋的黑袍穿在尸体上，令她惊愕的是尸体脸上还带着一个面具，纯金属打造，只有眼睛的地方留出一条狭缝。 如果不是这具尸体是黑发，她几乎要认为此前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个指挥乌鸦的女人是从这里爬出去的。 全部看过一遍后，陆凝依然不太肯定那些都代表什么，人肯定是指的那个棺材里的人，可是这个人有什么特殊要求吗？她并不知道。树基本肯定是魔女之誓无疑了，宝石的来历还需要打探，至于最后的十字架指的可能是盒子里的灰，可那些灰是否还能直接使用呢？ 为防万一，她取了一点灰打算回去验一下，尸体上也刮下了一块尸蜡，唯独魔女之誓没办法取样了。 但那应该是有办法复制的，陆凝离开几个密室之后，捞了一些碎石将挖出的几个小洞填补上，然后离开祭祀场，往另外一条通道走去。 临近回音通道的时候，她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魔人化直接影跃移动了过去。 那任何东西都会返回的攻击并没有落在她身上，甚至都没有什么感觉。陆凝继续沿着低矮潮湿的坑道往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现路已经变成了向上。 预想中应该存在的隐藏于黑暗当中的怪物并没有出现。 而越是往上，潮气也渐渐退散了，坑道逐渐变得更加容易通行，一切都安全得和进来的地方没什么区别，渐渐的，她看到了光亮。 矿井的另一端还有一个出口？ 陆凝有些难以置信，先不要说镇民们没有告知这个信息，就算是凭自己一路的体感测量，这一段路也远远不足以打通矿井存在的那片连绵山脉。 而且这边也有着矿道结构，如此深的地方居然也曾经被矿工踏足？虽然从这一侧的入口来讲是比较近就是了。 陆凝察觉了什么，一步步走向了那个有光照射进来的洞口。 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凝聚在一起的阴云似乎永远也不会散开，苍白的阳光穿透云层，依然普照于大地之上，却显得肃杀荒凉。 目光所望，近处是一片荒原，零星几棵看上去已经枯萎的巨木矗立于这片荒原上，就像是乱葬岗上随便安插的墓碑。一大群乌鸦自天空中飞过，偶尔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 但是抛开这些，这里的景象陆凝是熟悉的。 只不过，荒原应该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天空应该是秋日的晴空，穿过这片土地，一直向东北的方向，就能走到白湖镇。 她在湖边小屋见到过这边的景象，但从未试过来到这边的世界——真正的现在，游客们探索中的那个白湖镇的未来。 这便是利马死前那句话的含义。 “看看窗外……” 存在于时间某一点上的，从来不是一小片空间，而是整个世界。 陆凝将双手抬起，寒风从指间吹过，真实得不容置疑。 “所以，以那个位置为分界，扔出的石头才会返回。” 她低声说道。 “可是，又是谁从未来发起了还击呢？那种精准度不可能是单纯的时间现象，换句话说……” 乌鸦们在距离陆凝不算太远的地方落下，翅膀扑腾的声音吸引了她的目光，鸟群散开的时候，那个淡金色头发，戴着面具的女人再次出现了，只是这次她的一只手变成了长满羽毛的样子。 “塞拉，我需要一个解释。”陆凝对她说道。 34 非对称时间 女子举起还正常的那只手，取下脸上的银色面具，那张脸属于塞拉，陆凝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第三种神情——空洞而又澄净的笑。 “好久不见，陆凝。” “应该还没有过很久。”陆凝看着她，察觉到了一个事实，“你变成魔人了？” “是的，不过这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不是吗？我们回镇上去好了，可以慢慢聊。” 塞拉让一些乌鸦飞到了陆凝身边，这些乌鸦的力量奇大，仅仅十几只就将陆凝托到了空中，两人坐在鸟群上飞向了白湖镇，而从天空向下张望，除了植被全部枯萎，其余的竟是没什么变化。 只花了十几分钟，两人就在镇门口降落了，那些原本古旧的建筑早已变得更加破败，可还没等陆凝仔细看看，一幕令她也感到惊讶的景象出现了。 左手边不远处的一座房子忽然脱落下来了一块墙皮，但这么说也不精确，因为陆凝看到的是墙皮忽然消失了一块，而地面上多了一堆黑色的脏块，奇怪的是在她脑海里却补全了这块墙皮脱落的全过程。 “别看太久那个东西，否则你会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产生怀疑。”塞拉拉着陆凝快速往前走去。 街上一个人也看不见，房屋也都是废弃生灰的模样，直到回到镀锡酒壶，陆凝才感觉这里似乎没怎么变过，这也是镇上少数没有荒废的建筑物了。 “大家都不怎么出来了，不过还保留了一些以前的东西……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喝蜂蜜酒来着？” 这感觉很奇怪。陆凝看着塞拉，对方的语气就像是和一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寒暄，虽然从时间上来看确实如此，可是在不久之前她不是也在森林里袭击过自己吗？ 陆凝就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那是你？” 塞拉的回答让她一怔，随即想起自己一直坐在驾驶座上，塞拉自车后现身，当然没看见开车的人是谁。而那辆房车在她的记忆中估计也早就模糊了。 “是的。” “我只是偶然得到了坐标的呼喊，然后过去看了一眼，稍微追了一下。”塞拉在吧台后取出保养完好的调酒工具，“如果知道是你的话我大概都不会去追。” 她并没有开始调酒，而是从另一个桶里先倒出了一杯蜂蜜酒，经过岁月打磨后的酒液更加香醇浓厚，可陆凝却无意品味，只是紧皱眉头。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的房子……” “在此之前，不如先跟我说说你知道的东西吧？我很好奇在那个时候你究竟了解什么……我们都是魔人，不需要隐瞒什么秘密。”塞拉开始调酒了，而这次的工序比陆凝此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显得复杂。 陆凝深吸了一口气，甜蜜的香味让头脑冷静了一点，她将此前的异状从脑海里剔除，说出自己的猜测，当然，保留了有关集散地身份的部分。 从她探知湖边小屋，并自利马口中得知了有关魔女的一些信息之后，她就有了一个猜想，这个猜想如今看来也基本得到证实了。 首先，集散地给游客们设下的最大的信息陷阱，就是魔女和魔人。 人类方的信息内容里并没有半个字提到和魔女有关，除了魔女回归这个场景标题以外，所有任务指向的线索都是魔人。而那个可选任务当中解决根源这种问题也就自然而然地被顺着逻辑归结为“解决魔女”，这种集散地给一些先知型信息在场景里并不罕见。 这是错误的，第一个错误是此前稻原绫乃所指出的，人类方的解决根源并非是解决魔女，而是将这个魔女纠缠已久的小镇根除，但是她并没有意识到第二个问题，也就是第一个错误的源头。 游客们认知中的“魔女”全部都是魔人。 借由集散地那隐喻一般的信息，人类方发生了和镇民们最严重的认知割裂，也就是将镇民传说当中的那些魔女当作任务中所谓要回归的魔女来对待。然而集散地认为的魔女和镇民认为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事物，那些此前传说中掌握了力量的全部都是在共鸣下诞生的魔人，如果有哪个人类方游客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么此前所有有关魔女的信息恐怕都会被立即计算为魔人的相关情报——然而没人想到这个，反倒觉得信息难找是正常的。 以上这部分想法略去了大部分，陆凝和塞拉说的则是后一个重点。 那些都是魔人的话，魔女去哪了？ “是的，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但是没想到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件事……是因为魔人的关系吗？”塞拉问。 “不，因为我见过许多疯狂的景象，也遇到过时间的困局，所以思路也开拓了一点。”陆凝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润了下喉咙。 “魔女是一种现象，而非什么个体。” 她先说了结论。 “具体来讲，是一种时间现象，并发的空间、共鸣等问题也是魔女这个现象的副产物，我们也许可以将其定义为一种生命，但很显然和常规认知中的生命并不相同。而从现在这个白湖镇看来，‘它’应当是存在于白湖镇的过去到未来的整个时间轴上，因此它无法离开，嗯……无法以我们所认知的方式离开。” “继续。” “因为是在所有时间‘同时’共存的，它很轻易地就能知道所有人遇到的困境，也很容易将来自未来的知识流传到过去，或者‘它’有自己的思想，而被这段思维击中的人或擦过的人就会产生共鸣。至于空间的阻隔根本没有意义，所以我并不知道湖边小屋和这个矿洞究竟是为何而存在的。而那个回归仪式……” “那不是回归仪式。”塞拉终于开始讲述她知道的东西了。 “嗯？” “也不准确，用你的话说，对我们来说，那是回归吧。”塞拉摇了摇头，“那是魔女为自己在无数时间上寻找的物质载体，是组成一个它概念中人类的五个要素，也就是外壳、记忆、心灵、精神、生死。外加一个坐标，来确定它‘回归’的物质世界。” “那些东西代表这些？” “魔女之衣，一具人类的外壳。”塞拉用悠扬的语气说道，“魔女之誓，代表记忆；魔女之心，代表被留存的心灵；魔女之瞳，代表一个人精神的窗口；魔女之骸，代表生死之间的轮回转换；最后是魔女之钥，一个坐标。” “前面五个我都好理解，坐标是什么意思？” 塞拉笑了起来。 “这就是你还不了解的这个世界的真实。” 她将空闲的那只长满羽毛的手举起来，陆凝注意到手上的羽毛已经脱落了很多，重新显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只是过于苍白，甚至看得清里面的血管。 “你猜测的大部分都是正确的，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魔女并非存在于白湖镇的时间轴上。” “哦？” 塞拉将角落里的一个竹丝刷拿了过来，放到陆凝面前。刷子的韧性很好，但过了这么久，除了被一圈铁箍紧紧扎起的末端以外，别的部分都呈放射状翘了起来，看上去形状挺像一个羽毛球。 陆凝略微愣了两秒，随即意识到了塞拉的意思，眼睛陡然睁大了。 “它存在于这个现在所关联的无数‘过去’中，而那些过去永远无法抵达你眼前所看到的这个现在，却可以依靠堆积来对现在形成影响，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稍微花了一些时间，陆凝才想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说，那个房子是……” “还有我的手，估计在某些过去当中，我的手被切掉了，所以如今作为魔人的我需要额外花费一些能量让肢体恢复……这个突兀的变故造成了刚刚的状况。” 随着她的话，羽毛已经完全脱落，崭新的手已然生成。 “由于过去的数量实在过于庞大，纵然对于现在的影响不足千分之一，但叠加到一定程度总会造成一定的破坏，你看到的房子，大概也是遭遇了火烧或者爆炸之类的问题。” “所以镇上没人是因为……” “因为魔人并不多。”塞拉握了握拳，“如果是一般的人类，突然失去某个部位的话，很快就会死亡。甚至我们都不需要为他挖墓立碑，因为这个人死亡的瞬间就会被时间修正为已经下葬的状态。” 陆凝感觉背后有点发冷，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么庞大的基数，就算魔女要在过去‘回归’，也得确定是哪个过去不是吗？因此需要一个坐标，这就是这个词的意思。” “等下，那我如果原路返回的话……” “如果你没有坐标，就会被随机送到不知道哪个过去，不过我想你不会犯这种错误吧？” 陆凝点了点头。 “好了，说正事。”塞拉拍了拍手，让一旁的酒液慢慢陈化，“魔女拉伸了时间，令过去和现在变成近在咫尺又永远不可抵达的两个部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那段时间会无限延长，而在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也会一成不变地继续发生和循环。” “没错，无论镇上的人们如何努力，他们也会因为各种奇怪的理由走上魔女审判，大量杀死怀疑的人，醒悟，试图掩埋过去，重新振兴小镇，然后再次开始魔女审判这样一个过程。” “可是人们的时间依然正常。” “是的，人们的时间依然正常流动，他们永远不知道这里的存在。而每个人的位置也不会改变，明白吗？之前我说的魔女对人类的认知法同样适用于镇上，在你存在的那个时段，必然存在开酒馆的三姐妹，必然有一个旅店老板带着妻子和孩子，必定有两个贵族家族存在于镇上，必然会有一次大量的游客涌入。” 而这些人叫什么，长得如何，都不重要，只要具备那五个要素并大致符合就可以了。 眼前的塞拉，也可能曾经拥有无数名字。 “希望这不至于让你感觉我变得陌生了。你和我的那段回忆即便在众多的记忆中依然是比较鲜活的一份。”酒终于调制好了，塞拉将少部分注入了一只高脚杯中，然后将剩下的装瓶。 陆凝接过酒，没有闻到任何味道，便试着尝了一口。 确实……没有味道。 她只是感觉自己看见了重叠堆积于这个白湖镇上的无数时光，仿佛从千万个源头奔涌而来，在遥远的某个点汇聚于一处，在这条长河上蹲伏着一个虚影，它将河流中的一段向上抬起，那光芒也自然地被拉伸延长，却并不会断裂。 “如何？” 塞拉的话将陆凝拉回了现实，她还没有从那无法想象的壮阔中回过神，还有些发呆的样子。塞拉看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魔女之誓？” 好在陆凝回过神很快，她看了一眼杯子底部已经没有多少残留的酒液，恍然感到一阵后悔涌上心头，甚至有不惜一切代价再去看一眼那番盛景的想法开始出现。 游客的基本素质让她迅速找回了自我，她终于知道那位传说中酿出了那杯酒的调酒师究竟为何一辈子都想再现这杯酒了，而塞拉也通过调酒的方式重现了它。 “是的，对于魔女来说，这种酒的做法实在太多了，只可惜那位前辈一辈子探索不完。”塞拉把那个瓶子放在陆凝手边，“可别喝了，我相信你忍得住诱惑。” “知道。说吧，想让我做什么？”陆凝将小瓶子放进了口袋里。 “回到过去，让魔女在你的时间段回归。” “可是另外的素材我并不知道怎么去寻找。” “你会知道的，你回去之后会在那个时间的魔女那里得到情报和奖赏，之后按照它说的方法去做就是了。” “我还有个问题……魔女回归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无法代替它回答你，不过按照我的猜测，以它那样的生物，如果能在一个时间存在，那么所有的时间上就都可以存在，而这样一来，说不定就可以摆脱与白湖镇纠缠在一起的这个状态了。” 塞拉将陆凝喝完的酒杯擦干净，轻轻敲了一下，玻璃清脆的响声在周围回荡。 “但是理解那个对我的意义不大，我现在只要活着，就会不断有新的记忆组成我的过去，这样的人生经历速度已经不需要那些多余的思考了。现在的白湖镇非常适合我。” =============== 告别了塞拉和白湖镇，陆凝走向了湖边小屋，在这个不对称的时间中连通时空的两个通路中，只有湖边小屋有最安全的坐标。 她将钥匙放入锁孔，开门，进入，然后转身出门。 外面是美丽的金秋时节，和碧蓝的天空。 35 准备开始 “你至少能帮助那个塞拉，而我不能。处于时间未来的我无法影响过去的自己，这适用于这里的一草一木，但你不同。” 你们没有未来。 陆凝等人完成任务后自然会离开，当然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未来的时点存在。她理解塞拉的意思，心情却并不会因此变好一些。 知道得越多，负担越大。如果她只是普通人类游客，现在只要想好怎么站队就可以了；如果只是个一无所知的魔人，那就给人类方捣乱就行了，偏偏现在这两种情形都已经离她而去。 魔女的共鸣很快就到了，这一次正如从她内心升起了念头一般，陆凝立即知道了第一个地点。 墓园，那个特殊的房屋，将魔女之瞳放在房间里四十八个小时以上，重新注入活力。 “这就是魔女和人的交流？” 陆凝开始绕过白湖镇前往墓园，但是语气却略有些不满。而魔女也察觉了陆凝的情绪，思想中出现了一些杂乱的声音，慢慢变成有意义的句子。 【交流。】 “至少像是对话这样，否则我不清楚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墓园有什么特别吗？那些幽灵是怎么回事？” 【没有特别，只是人类。】 “不可能没什么特别的，那些厉鬼——” 【我理解你思想中鬼魂的意义，那是人类。】 陆凝的脚步猛地一顿。 塞拉是讲过，在魔女的认知里，人类就是一些要素的构成，也就是说墓园里的那些虽然在她看起来和恐怖片一样，但对魔女来说依然符合一个“人”的定义？ 【你们的活着和我所知道的不同。】 “所以……那些墓园的鬼魂，其实是离散形态的人？” 【无需多想，对于你们来说，那些人是死的。要素没有离开，因此依然是人类。】 “要素为什么没有离开？” 【时间。相对于我的死亡被拉长，但你们无法理解。】 陆凝开始后悔和魔女真正展开交流了。 实际上和传说里也不差太多，魔女的交流非常坦诚，只是碍于两者之间认知的差距过于巨大，这个交流也只能说磕磕绊绊。这还算好的，按照魔女来讲，多数和它产生共鸣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只有那些透过时间漏下的属于人类的知识能够被那些人读懂，然后就形成了白湖镇各种传说的基础。 陆凝匆匆赶到了墓园，路上还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颗暗红色的星星已经消失不见了，镇上远远的能看见一些烟气，不算严重，看来稻原绫乃终归是被谁阻止了。 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担心人类方那些力量了。 真正沟通了魔女的好处是巨大的，魔女无法直接对这个世界发生作用，只能通过“遗漏”，可是魔人也仅仅需要这点遗漏就能获得极大的力量。 因为她取得了魔女之誓和魔女之瞳，所以很快就获得了两项奖赏。首先是魔人化的全面增幅强化到了六倍，这个程度已经足以让她不再畏惧任何近身战斗。同时，魔人武具还多了一个曲光炸弹的专属，能将爆心为中心，半径最多二十米以内所有光线全部偏折，形成足以让她魔人化的暗域。 墓园，依然是那诡异的样子，一栋栋房屋组成的小镇在白天至少显得不那么吓人了，陆凝走进去却依然能听见鬼魂的低泣。 【很奇怪你没有明白。】 “什么没有明白？” 【按照你们的习惯，鬼才会住墓地，人才住房子。】 很好，魔女总是有这种理直气壮地将人原本的认知完全粉碎的本事。 “难道你要说这些房子是‘它们’盖起来的？” 【是。】 “……” 魔女没有解释，不过陆凝还是将视线放回现实，审视了一下这些处于两种死亡之间的人们。 魔女之心的共生效应提供了生命力，而人类的意识提供了主观能动性，二者以这种合作的方式搬运了“建材”。植物的盖房子手艺也就那么回事，人类的意识又不如生前那样清楚，于是这个死镇的居民就将这里盖成了他们生前记忆中的样子。 可以想象后来白湖镇上的人发现埋在这儿的人盖起一座缩小的镇子有多么恐慌，就算现在陆凝都觉得过于玄乎的事情对那些人来说莫过于鬼神之力。想来也有人提议过毁掉这个死镇，可是大概处于畏惧的原因他们就干脆在那边围了一堵墙。 镇上的人无法离开，因为未来的他们都在镇上，所以抱着“回来”念头的人没事，而想要一去不回的人才会死。 陆凝看到了那座特殊的房屋，那个用石头和草木垒成，一块大石头作为屋门的房子。不巧的是，那里现在有一个人正将手搭在当作屋门的大石头上。 藤井雪音。 似是对身后来人有了觉察，藤井雪音马上转身，陆凝分明看见她的袖口有寒光一闪而逝，普通人姿态下的她居然看不清楚。 “陆凝？你来这里做什么？” “西边是个盲点，之前一直没什么时间过来。”陆凝看了看她，多日调查令藤井雪音的脸上有了点疲态，但并不影响她。 “现在有时间？” “你不知道吗？稻原用一种火焰法术炸了好几座房子，声称要杀光镇上的人来完成任务，现在应该是被阻止了。” “这是卡尔想出来的计策？”藤井雪音问。 “嗯。” “他太着急了。”藤井叹了口气，伸手推了推墓碑，“我相信这个场景绝对不是只有一种解法，可他觉得我们来不及找出来。” “今天是第八天了，排除今天，还有六天，你觉得在此前思路完全错误的情况下，我们还有别的解决途径？” “如果是错误就矫正过来。”藤井雪音并不放弃，手上猛地一用力，那块大石头居然开始发出咯啦啦的响声，像是在被推开。 “你发现了什么？” “这么多房子里这个是最特殊的一个，那这里一定有什么秘密！” 大石上的尘土簌簌落下，但是也就是这样了，藤井雪音还没有真的将它推开的力气。不过这也难不倒她，一根细长的金属棒从她衣袖里落下，然后被她把尖端直接刺入了刚刚推出的小缝里。 出乎意料，那根看起来一扳就会弯曲折断的细棒居然完美地完成了杠杆的职责，在藤井雪音的撬动下将整个石头门撬翻了下来！ 轰隆！ 一声巨响，烟尘涌起又散去，屋子里面的景象终于露出了真容。 一块爬满青苔和黑色根茎的大理石上，仰躺着一具枯骨，枯骨的心脏部位长出了一朵盛放的魔女之心，它的花朵呈现鲜红的颜色，层层叠叠形成了心脏的模样，而中央的花蕊上则顶着四颗饱满而充满活力的种子，从根部冲出的四片利剑一样的花叶边缘布满锯齿，呈翠绿，而叶脉则是深沉的黑。 除此之外，屋子里的一切都被浓密到如同泥潭一样的黑巢包裹住了，一眼望去甚至不知道有多深。藤井雪音看了陆凝一眼：“这个是不是就是……你找的东西？” “是的。”她既然知道，看来也不是和镇上毫无通讯，陆凝痛快地点了点头。 “你此前找到了吗？” “找到一些还能用的，但没有一个是这样……茁壮。” 陆凝心里不自觉地开始想着用这样一个植株究竟能配置出什么样的药材来。而藤井此刻已经开始了行动，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网兜，一些能拼在一起的金属杆，还有一段绳子，一把剪刀。 “这些是什么东西？” “我可不打算踩着这个未知的东西过去。”藤井手脚快速地将金属杆拼长，然后将网兜挂在最前端，慢慢伸到了中央的大理石台，魔女之心的下方，然后用之前撬门的金属杆和剪刀缠在了一块，剪刀打开，绳子穿过两个孔，打了个活结，然后试着拉动了一下绳子，缩小的绳圈立即将剪刀合拢了。 陆凝就看着她用膝盖夹住网兜的杆，双手操作剪刀杆和绳子，轻而易举地就把魔女之心连根剪断，然后用网兜抄到了手里。 “这东西我要研究，不能交给你全部。” “哦……哦？” 藤井雪音将用布包着的一片叶子和一片花瓣丢给了陆凝：“你也在找另一个方法吗？那就试试看吧。” “你不担心我是魔人？” “你是魔人的话就不需要毁掉小镇，结果是一样的。” “那你是魔人呢？” 藤井雪音摇了摇头。 “这种试探很没意思。” “是的，所以我希望你把那个东西收起来。” 陆凝指了指藤井的袖口。 “我并不是看不到你的戒备，只是懒得说而已，但你既然一直都没放下警惕，为什么又要求别人不试探你？” “……抱歉。” 藤井点点头，伸手从袖子里将那个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一把月牙形状的细刃，在日光下呈现出神秘的幽蓝光泽，月牙的中间有一个小把手，连接着藤井袖子里的两条金属链。这个造型独特的武器精致美观，陆凝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可惜铁匠死了，他打造的武器其实很不错，我记得你也在那里下了订单？” “这是铁匠打造的？” “是的，完全使用从矿洞里找来的矿石。”藤井雪音将那个细刃收回袖子里，“很顺手，只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金属，也许回到集散地我需要再补充一下知识了。” “看来我低估了这个矿石的效果，那根金属棒也是……” “对，我第二天一早就下了订单。”藤井点点头，“天不早了，我该离开了，晚上这里不太安全。” “这几天你都住在哪？” “森林里。”藤井将东西都收入背包，“放心，我都准备过，另外说一句，湖边小屋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 “你自己去过一趟？” “对，昨天晚上。另外我没等到彭陌容，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是魔人了，尽管大优势自相残杀的理由我还没想通，但肯定是那么回事。”藤井雪音说道，“湖边小屋并不是常时受到监视的状态，所以这种偷机会的可能性还挺大的，只可惜还剩下六个晚上……最后一个晚上肯定没时间完成任务了。” “我会转告卡尔。” “那就顺便带上另一个消息吧，今天早晨我离开湖边小屋的时候，发现森林里有新的宿营痕迹，用排除法来看可能是曲祀源和潘海树，他们其实也挺可疑的。” “因为太普通了，对吧。” “嗯，每个人都有一些独特的本领，或者独特的性格，那么最普通的那些人反而就成了特殊群体，我想集散地总不会真的安排四个旅行者身份来参与白湖镇的事。我会试着盯梢，但不会放在最优先的序列里。” “拜托了。另外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就回白湖镇，从最近大家展现的实力来支援一下你还是没问题的。” 藤井点点头，沿着鬼哭声越来越凶的路走远了。 陆凝则转身将那颗失去光彩的宝石丢进了黑巢里面。 一个处理完毕之后，马上就是下一个。 镇上，赫尔曼，魔女之骸。 “那可能今天就不行了……” 稻原这么一乱，赫尔曼家族再想低调都不得不站出来，谁让镇上真正管事情的人都动不了呢？而要想取得魔女之骸，她还得好好筹备一下。 正好，随着夜色的降临，陆凝也不必再走出那段令人不快的墓园道路了，她直接影跃返回了镇上。 旅店里的人越来越少，陆凝只能看到沈历书和叶初晴两人在餐厅喝茶，一问白天的事情经过，才了解到衫山璃绪实际上没能阻止稻原绫乃，而是稻原在破坏了土墙准备继续杀戮的时候，忽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白湖镇。衫山不放心也紧跟着追了出去，两人便再也没回来。 之后费雪·赫尔曼和列文一起出面对稻原展开了通缉，而剩下的镇民们看待游客的目光也不再友善，警惕和怀疑的已经算是比较淳朴的了。 “沈教授为何如此不慌不忙？” 讲述这一段事情的沈历书并没有特别焦急的样子，似乎外界的动荡与他完全无关，甚至陆凝还能感觉到他那股大事已了的泰然自若。 36 夜间捕猎 【你是一名侦探，你的家族世代以此为业，但随着时代逐渐迈入机械化时期，侦探的意味逐渐开始改变，人们开始认为这不过是一些不断打听小道消息的情报贩子，而所谓的推理和探案已经被科技取代了很大一部分。 眼见父亲将事务所逐渐变为了和别的侦探没什么区别的情报屋，你觉得这和童年时期受到的教育已经大相径庭。你不甘心于这样一种职业就这样消失，然而在繁华的都市里已经罕有什么大案需要侦探来插手。 但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你终于在大学期间等到了一次看似平凡的案件。起因不过是校园里的一次偷盗，受舍友的拜托，你沿着线索调查到了盗窃者，并勒令其交还被盗的财物。可是盗窃者已经将其变卖，并投入了一项令你感觉匪夷所思的活动中——制造一具用来装载灵魂的躯壳。 你看到了那个用非法渠道购买的尸体拼接出来的躯壳，也看见了真正的阴阳术，尽管招灵失败，但从小到大形成的世界开始崩塌。经由那个不知名的阴阳术师，你了解到这个方法传出的地点，位于马尔科斯海岸东侧的一个小镇。 凑巧的是，和你的家族有些交往的一个客户向你们推荐了一个正在寻找一名具有优秀观察力和分析能力的旅行助手的新客户。你看到位置正好在那个地方后，便毫不犹豫地向父亲要求自己出行了。 魔女之衣，这是那个阴阳术师告诉你的那个躯壳的名字。那次的招灵并未失败，所以只能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躯壳的功能并不是装载灵魂，一种就是躯壳只能装载特定的灵魂。 “寻找答案吧。”你这样对自己说。】 ================================== “医生，我和你说一件事。”沈历书微笑着靠在一个软椅子上，陆凝和他对视。 “请讲。” “明天晚上，我和小叶就打算一同去湖边小屋，度过一晚。”沈历书声音放得略低，陆凝勉强能听得清。 “您无需告诉我。” “呵呵呵，告诉你也无妨，至少要有个人知道我们的去处，无论是人是鬼都好。”沈历书将怀表掏了出来，看了一眼时间，“其实我是怀疑过医生你是魔人的，不过这些无所谓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 陆凝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沈历书指的是什么。 “您放弃了？” “人要懂得舍得，假如遇到了不可抗力，那么选择明哲保身也是一条路。我没有杀光镇上人的魄力，小叶也没有，我们尽量寻求的和平解决之道在这个场景行不通。” “您应该知道对抗场景不能指望和平解决的。”陆凝摇摇头，“是今天发生的事令您失望了？” “失望？不不不，总会有人忍不住用这种釜底抽薪式的解决方法的，但通常来讲这么做的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沈历书咳嗽了一声，“如果我年轻二十岁，估计还会有些勇气，可我老了。” 陆凝怀疑地看着这位老人慢慢走回了房间，集散地的游客确实有进入时候的年龄差距，但如果真的老得走不动路了怕是连第一个场景都过不去，因此沈历书不可能真的这么老。 可他那番话确实很像一名耄耋老人说出的话，并不是伪装，有些真情实感在里面。 夜晚到来，正是魔人蠢蠢欲动的时候。 卡尔已经走入了月光稀疏的密林当中，他的手里握着罗伯特交给他的硬币，右手则放在腰间的枪套上，随时都可以拔枪射击。 孤身一人的状态是最好的袭击目标，卡尔自然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迎着夜色出来了。 林木簌簌，似乎有风吹过，又像是有什么在树顶迅速掠过。几只飞鸟被惊了起来，但卡尔并没紧张到这点动静就开枪的程度。 “夜风微凉，月色满树，不出来叙叙旧吗？” 卡尔走到了一棵树下，蹲下身将一堆落叶扫到一边，在靠近根部的地方，依稀月光下有一个三角形状的标记。他那慵懒的声线在树木之间传荡开去，仿佛是一个人在演出独角戏。 但是下一瞬间，月光就黯淡了下来。卡尔带着并没有丝毫变化的淡笑抬起头，瞳孔中映出了漫天的利刃。 一个半魔人化的黑影挡住了半个月亮，他背后的双翼展开，双翼上下又各自延伸出两条黑色长鞭，在半空中如同四条长蛇一般舞动着。 “这次不会有人救你了。” 魔人抬手虚按，那漫天的利刃便随着他的动作当头压下，十米之内根本不存在可以容下一个人躲闪的空间！ “仲飞鹰，好不容易再见，你就是这么打招呼的？” 卡尔面对飞来的利刃不慌不忙，后退了一步。 地上响起了绵密不断的刺中声，但并没有任何一击刺穿了人体，魔人看到卡尔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依然是那令人火大的笑容，就像是在嘲笑自己。 “凭什么……这次明明我们是少数方，你们却掌握了这样的能力！” 魔人——仲飞鹰一个俯冲下来，利刃全部弹起回到了他的身上，和皮肤融为一体，他的脑袋已经变成了那个尖嘴河童的样子，如果不是卡尔多番确定过，此时也根本不敢相信这个魔人就是那位有些发憨的黑矮汉子。 “你的手段不会只有这些吧？” 他看着魔人从双手长出的长刀，却连枪都没拔。 “是曲祀源和潘海树给你报的位置。”仲飞鹰冷冰冰地说道，“他们两个追逐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如果不是担心被发现，我早就解决他们了。” “你办不到，一个第二天就临阵脱逃的魔人怎么会有勇气主动找上敢追踪自己的人呢？何况还是两个。”卡尔看着依然没有过来的仲飞鹰，“如果我没猜错，你并没有信心在近身战将我拿下，不是吗？” “那又如何呢？”仲飞鹰张开了双臂，“无论你们拥有的能力是什么，至少有一处是无法触及的，对吧？” 卡尔眯了一下眼睛。 “天空。” 仿佛重力对他完全无效一般，仲飞鹰的身体再次毫无阻碍地向高处升去，“我的能力很简单，就是飞行——我不准备用那个显得很傻气的‘空魔’来称呼它，但我很满意。” 仲飞鹰确实曾经是个军人，所以他很清楚制空权在战争中是个多么重要的手段。机械一级的科技水平下，冷兵器肉搏已经半成为历史了，他又为什么要近身战？ “你的能力似乎是空间移动？还是时间变换呢？无所谓——那个能力似乎不能让你发挥出超出人类界限的力量。”仲飞鹰升到了一个安全距离，手枪的射击他已经很自信能躲过了，才不无嘲讽地说道，“难怪你被选出来成为诱饵，原来有足以自保的能力。” “当然，那么魔人你又准备怎么对付我？”卡尔将帽子抬了抬，冲着仲飞鹰咧开嘴。 “即便是时间暂停这样的力量，让一个婴儿使用和装载在战车上的威力也完全不同。对你来说，这个能力只能逃命，而且……你能用几次？”仲飞鹰抬起一只胳膊，他的手指间长着黑色的蹼，但是还是半透明的，月光透过那层薄膜，照耀出了悬浮于空中的无数细小颗粒。 卡尔表情一凝，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周围的空间都已经被这些不足拇指大小的碎石占据了，而他却并没察觉。 “飞行，这个简单的能力不光我自己能用，也能附着给别的东西。我自己是产生不了足以覆盖你所有闪避范围的密集轰炸，但借助地形环境也不是做不到。” 仲飞鹰讥讽地翘起嘴角，伸出手指，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枚石头后方扣成环形。 卡尔伸手去拔手枪，可仲飞鹰作为魔人的速度更快，蓄力已久的指尖弹出，将那枚石头直接弹向了卡尔面门。由此牵动的是周围浮动的成百上千颗石头，光是从在空中的啸声来看速度已经接近亚音速，形成了一片弹雨！ “狗屎……” 卡尔立即闪出，出现在了十米开外，但这个区域依然是石头的攻击范围，而仲飞鹰则扬手将第二群石子射出！ 阶梯式轰炸。 “呃！！” 卡尔发出一声闷哼，终于及时躲到了一棵树的后方，但手臂和肩膀则中了几颗石头，血慢慢从伤口涌出，这股味道马上就被仲飞鹰嗅到了。 “十米。”他在空中慢慢移动过来，“你的极限闪避距离在十米，如果是空间能力这就是距离限制，而如果是时间能力，那么这段时间大概在两秒到三秒左右。” 这家伙的战斗经验相当丰富！ 卡尔的额头已经有冷汗流下，也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紧张。 “另外，在我的飞行能力下，即便是固定在地上也没什么用。” 卡尔猛地感觉到自己赖以作为屏障的那棵树开始剧烈摇动，并发出断裂的声响，大量枝叶开始向天空飞起，接着随着一声如同爆竹一样的巨大断裂声，这棵树的树干劈裂为两半，一部分飞上了天，而根部则依然扎在土壤里。 仲飞鹰双手接住了粗壮的树干，一个发力就将木头碾成了一根根和小臂差不多长短的细木桩，这些木桩纯粹是用来作为凶器使用的，因此仲飞鹰也没费心去管它们的形状。 “叫出你的支援者，否则就死。” 他冷笑着宣布，接着抬手就要将那些木刺砸下，而就在这个时刻，一支箭穿透了森林的空隙向他飞射而来！ “飞行道具对我没用……” 仲飞鹰伸手就要将箭偏离，可下一秒他的神色就变了，那支箭的箭尖明显闪烁着介于蓝色了绿色之间的幽幽荧光，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作用于其上！ 再要避让已经迟了，利剑直接贯穿了他的手掌心。 “啊啊啊啊！” 仲飞鹰捧着胳膊大吼了起来，以他本来的意志力这种伤势本不至于令他如此失态，可是这支箭却直接令他感到了恐惧……魔人的恐惧！ “果然……” 森林里藤井雪音慢慢走了出来，她的手里拿着一张复合弓，背后则背着一个简陋的箭袋，里面装着七只同样泛着幽光的箭矢。 “这种特殊的矿物是能够威胁魔人的，我记得你应该购买了一些矿石，为什么不用？”她问卡尔。 “还不是时候。”卡尔笑笑，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此时仲飞鹰已经将箭杆掰断，他举起箭尖的那部分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制作箭尖的材料果然不是自己能影响的。 “你们去了矿洞？” “矿洞？我可没去过。”藤井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老朋友倒是告诉了我那里的见闻，看来这东西还有必要收集一下。”卡尔举枪对准了仲飞鹰，“顺便一提，今晚也是我们预定对你的狩猎日期。” “哈？稍微制造了点伤口就得意起来了？”仲飞鹰将箭尾甩掉，手上的伤口也在快速愈合，“只要躲开就行的攻击，你们觉得能凭这个击败我？” “不被在乎的攻击和需要警戒的攻击是不同的。何况你以为参与这次伏击的就我们两个？” 藤井抽出第二支箭搭上，仲飞鹰因为她的话稍微分神思索了一下，身后就有两枚黑色的球体抛射了出来。 “什么东西——” 两颗黑球在空中炸开，变成了两张大网，原本这也没什么，令仲飞鹰心惊的是那两张网上挂满了闪烁着荧光的金属片！ “曲祀源！潘海树！”他吼出了那两个名字，迅速想要升空，却在目光一瞥之间慌忙止住了身体。 藤井雪音并没瞄准他，而是瞄准了他的上方。 后方有网，上方有预瞄的箭，他适合闪开的路线都已经被封锁了，那一刻他几乎从藤井雪音没表情的脸上读出了一丝嘲讽： “只要躲开就行？” 思绪一转之间大网已经接近，仲飞鹰一咬牙，带着空中的木刺一起向下直扑藤井雪音和卡尔，只要杀了这两个人，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但这次筹划多时的猎杀，卡尔和藤井几乎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在仲飞鹰认为两人都会被钉成刺猬的时候，一声吟唱将他打入了地狱。 “用土——罗生门。” 致密的四方土墙将两个目标完美保护在了其中，木刺的力道在这种防御前并无建树，只有仲飞鹰亲身俯冲的一拳将挡在面前的墙壁砸出了一片裂痕，只需要再补一脚就能将其粉碎。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37 伏击 衫山的防御对魔人来说只是轻易就可以撕碎的东西，可是拖延的这片刻已经足以让藤井和卡尔腾出手来。 碎裂的土墙后，箭矢直扑面门而来，仲飞鹰拧头躲开藤井雪音的迎面一箭，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必须杀死眼前这两个人，否则在二人指挥和策应之下，围剿自己的人类方游客将慢慢将自己绞杀。 他的精神已经高度集中，神经反应达到常人四倍状态下，箭矢的速度已经足以躲避，唯一需要留心的就是卡尔的近距离射击。 然而在他分出一点注意力关心卡尔的动作时，却愕然发现这位牛仔已经收起手枪，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老式酒壶，伸手弹开壶盖。 “我的能力是跳时。”卡尔懒洋洋地说道，而他说完话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五米之外，仲飞鹰的身后。 胸口的剧痛也在此时传来，仲飞鹰的头脑并没有在这瞬息之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动作出现了变形，而藤井雪音左手甩动组合弓用弓弦将他的双手拉向了一旁，右手的衣袖中则甩出了一把精致的月牙弧刃。 他再也没有机会思考自己是怎么被转眼间击杀的了，那颗河童形状的头颅高高飞起，带着半个肩膀和手臂在空中变成了一个形状诡异的飞行物，然而和生前不同，这次的飞行仅仅持续了两秒钟，就被重力拉回了地面。 “这刀真锋利。”卡尔翘起大拇指，赞叹道。 “你的枪法也很不错。”藤井将仲飞鹰比较大的那部分尸体翻过来，仰面向上，分明能看见他心脏部分周围一圈六颗弹孔。 “不过这家伙确实是个可怕的对手，单独对付他我可能真的会死。”卡尔喝了一口酒，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才过了两招他就猜出我的跳时只能让自己跳两三秒的时间，他绝对不止和一个时间系的敌人战斗过。” “曲祀源，潘海树，多谢支援。衫山，稻原，立川，叶姑娘，多谢策应。” 藤井向着森林里打了个招呼，为了杀这个从一开始就离开人群的魔人，众人搭档合作了很久，虽然还有很多预案没用上，但没用上是好事……意味着没有发生特别糟糕的情况。 “没想到老三是魔人。” 曲祀源和潘海树从树林里走出来，两人在森林里追踪了好几天，样子都有点狼狈，不过精神还算好。 “我和你说过的。” “所以我们才要亲自寻找证据，但我们没有单独解决的能力……”曲祀源蹲下身，看着仲飞鹰的头，叹了口气，“我都看不出来是他。” “魔人变成这个样子应该都认不出，这样也便于他们藏匿身份杀人。至少我们现在确定有一个魔人死亡了对不对？”潘海树乐观地说。 “虽然也可能是两个……但是我拿不出证据。”藤井叹了口气，“别太松懈，魔人方很明显有几种不同行事作风的人存在，仲飞鹰这种只敢躲在暗处袭击落单的其实比较好对付，难对付的是那些敢在人群里制造机会动手杀人的。” “雾魔人应该是最值得防备的那个。”卡尔点点头，“还有一个除了杀死莎莉就没动手的魔人也要防备。此外还有一个从来没动过手的。” “你是指……” “我大概分析了一下这些天动乱中魔人的行为模式，加上最开始猜测的一个小时魔人化时间限制，基本可以分辨出那些事件是哪些魔人动的手。”藤井说，“但是有一个魔人几乎没动过手，唯一对得上这个魔人能够做的一件事就是在第二晚开枪射击餐厅玻璃，那个时间——” 说到“时间”两个字的时候，藤井雪音的声音忽然一顿，身体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白色的衬衣上已经开始晕染开一片血红，在惨淡的月光中显得尤为刺目。 “狙击！！” 卡尔将藤井雪音一把扑倒，曲祀源和潘海树也慌忙躲向树后，森林里传来了幽灵狼的啸声，还有衫山穿梭在林间的身影。 没人听见枪声，也没人看见火线，卡尔好不容易将藤井雪音拖到树后，然后迅速帮她检查了一下伤处，也许是藤井的战斗直觉让她并没放松警惕，子弹偏了一点，只是擦过心脏附近，打断了一根肋骨。 “魔人……狩猎……” 藤井雪音的意识慢慢恢复了一点，她抓着卡尔的手，费力地说道。 “知道，我们也被追踪了。”卡尔掏出绷带和小刀开始试图取出弹头，“忍着点别说话了，当心咬舌头。” “让……他们……撤退……” “别说话！” 与此同时，森林里剩余的人也开始行动起来。最初大家认为正好借助这个机会再找出一名魔人来，但很快就发现根本不可能。 和需要保持中近距离作战的仲飞鹰不同，这个袭击藤井雪音的魔人是超远距离战斗类型。 在稻原的一只幽灵狼被打碎的时候，她就发出了示警。黑夜，密林，仿佛无处不在的狙击，这压倒性的不利不是人类方那些法术能够弥补的，对方的位置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在树林里，这还怎么打？ 发出信号之后稻原就立刻开始离开原地，子弹将她的贪狼不断消灭，不过她也借此判断出了一些安全位置，向着那边飞速逃去。 钻出一片灌木丛的时候，她看到了同样在树木中快速逃窜的曲祀源和潘海树，便招呼了一声。 “这个是魔人袭击吧？”潘海树大声问。 “肯定的，不然这样的夜晚谁会攻击我们！” “魔人居然使用枪械攻击……”曲祀源咬着牙，“既然有了射程优势那这个魔人一定在近身方面比较弱，也许我们可以找出方位来。” “你找到了吗？” “对方的射击距离非常远，但是角度也有所偏转，看来即便保留了距离优势，也依旧遵守狙击手射击换位的准则，我大致能锁定狙击的位置……我们这是跑到湖边小屋来了？” 曲祀源说着说着忽然抬手指着前面叫了一声。 林木已经稀疏，往前已经隐约可见湖边小屋的院墙，绕过那面墙，就能到达正门了。 “正好去那里避一避，我的能力适合阵地战。”稻原当先一步向正门方向绕了过去，曲祀源和潘海树紧随后面，可是三人刚刚跑到正门口，却发现已经有个人站在那里，抬手向外张望。 “陆凝？” 稻原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人，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你们怎么在这里？”陆凝反问。 三人对视，林间的狙击是没有声音的，陆凝这边听不见也正常，可是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可疑。 “所以说你们也是准备趁着没人察觉来做任务？”陆凝倒是先开口了。 “任务？” “在这里连续留八个小时的任务啊，我听藤井说她已经完成了，沈教授也打算明晚悄悄来做，我为了避嫌就选了今天晚上……叶初晴没告诉你们？” “没。” “森林里有狙击！”潘海树急不可耐，“我们还是进去说行吗？” “狙击？”陆凝让出一条路，让稻原先走了过去，自己则问潘海树，“狙击是怎么回事？对了，还没问你们三个为什么都会出现在这里？之前你们失踪到哪里去了？” 稻原走进了屋子，曲祀源赶紧指了指屋里：“医生，我们进去说行吗？这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总之仲飞鹰是个魔人，刚被我们干掉，现在另一个魔人在攻击我们。” “说来话长？那你就是警察咯？” 陆凝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曲祀源愣了一下，接着他的身体猛地一抖，血从胸口喷了出来。 “哇啊啊啊！”潘海树大叫起来，慌忙去搀扶曲祀源，可是这次是结结实实的心脏中枪，回天乏术。 “快……走……她知道我们和……叶初晴……一起……她是魔人……” 曲祀源抓着潘海树，断断续续地说道。而潘海树愣了一下，立刻换成了一脸愤怒的神情看向陆凝。 “走……单对……不过……”曲祀源的手上有了个小动作，然而这个动作并不能瞒过陆凝的眼睛，她的手指骤然弹出化为长刀，将曲祀源的手齐腕斩下。 “稻原！陆凝是魔人！快通知大家！快帮帮我……” 潘海树冲着房子大喊起来，却并没有回音。陆凝将断手勾回自己手中，掰开，里面是一把齿部如同沙漏一样的钥匙。 “我不需要知道你们的秘密了。”她微笑起来，“抱歉，请就此退场。” 在潘海树绝望的喊声中，两根手指化为长刀贯穿了二人的心脏，然后霎时收回，两具躯体软瘫倒地。陆凝勾着他们的领子，拖到了门前。 “稻原听不见，而我接下来要处理一下她的问题。” 她穿过走廊进入后院，将曲祀源和潘海树扔到了墙角。随后折返回正门，用钥匙扭动了一下门锁，再次打开，走了进去。 被破旧屋子所惊讶到的稻原尚未离开，她扭头看到陆凝走进来，马上问：“陆凝！这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因为这房子才是湖边小屋真正的模样。” “你是说这都是一场幻觉？” “不是，那个小屋也是存在的，不过那是属于过去的小屋，并且不断在一个时间段内重复，因此其实不需要什么打扫。” “等一下……” “这个世界的时间被拉长了，当然不是那种将一秒变成两秒这样的拉长，不太好解释……浦岛太郎你听说过吧？” 这个稻原当然听过。 “唔……我们所在的白湖镇就是没有打开盒子的浦岛太郎，类似于这样。虽然我想说这是个二维时间生物作妖，但是我自己都无法理解二维时间的概念，就不在这里献丑了。” “你从哪里知道那么多的？”稻原有些吃惊。 “因为我是个很喜欢深入调查的魔人。”陆凝眨眨眼，瞳孔一霎时化为了金色的竖瞳。 看到她的转变，稻原瞬间退后一步，手一张，一圈纸人浮游于她的周围，如同一个结界一样将自身保护在中央。 “你知道一对一不可能战胜我。”陆凝除了瞳孔并没有多魔人化，她的脸上带着平时不常见的淡笑，甚至有种令人误以为是开玩笑的错觉。 “那可不一定。” “这么有自信的话，那就应该是和你的法术相关了。”陆凝迈开脚步，地板被踩得吱嘎作响，在一片静谧中更显得恐怖，稻原随着她的脚步向后退去，双目中已经逐渐有了些畏惧。 “你按照预定时间出来截杀仲飞鹰，说明你其实没有真的因为卡尔传达出来的信息失控，或者说至少一部分还在控制范围之内。制造那样一番杀戮是为了什么呢？假如不是因为信息包含的【人类方要杀死镇上所有人】这个解法，那就是另一个意义了，【魔人和镇上的人是一边，因而弱势方式人类】。” 稻原的神情不再沉稳，她指缝间和周围的纸人都已经浮现出了光，可是也仅此而已。 “换句话说，你的行动有三个目的——，一个离开镇子长期留在外面的借口；一次向全部人类方不了解这个事实的游客进行的警告；还有就是对你自己能力的一个强化。” “呵呵……医生，我真是小看了你。” “彼此彼此，之前听说你没有式神，那个东西在集散地的一般讲解里都是捕捉强大的怪物来制成的吧？你根本没有杀光全镇的意思，你只要一个数量，死亡数量。这就是你的秘密——死灵？还是招魂术？” “是死灵式。”稻原手一松，那些纸人全部落在了地上，然后她指尖一弹，火星乍现。 “发觉不对了么？” “死灵式需要的亡者至少是七天之内死亡才可以，看起来在这里，死亡已经超过时间了，这里有时间上的隔断，你没骗我。”稻原随手一招，火星绕到了自己颈间，开始化为一个火环，“你封住了我最强大的法术，但我还是会稍微反抗一下的，魔人女士。” 随着火光盛燃，她身后的两具人形也渐渐开始变得隐约可见，陆凝瞥了一眼就明白了。 “文有文曲，武有武曲。你的星式来源于北斗七星，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窗外洒落了漫天红芒，即使穿过了时间的阻隔，那颗红色的星星依然追随稻原而来。 38 祸神 一道火线将陆凝轰出了屋子。 她撩起从彭陌容那里夺来的斗篷将火线弹飞到了半空，一个硕大的烟花从那里炸开，而天空的星星也随之一闪。 两人只是交手片刻，陆凝就进入了半魔人化的状态。稻原之前“只擅长支援”的说法显然就是在骗人，即便只有这火焰攻击一种手段，她就已经是个强悍的攻坚手了。 但陆凝也察觉这种手段奈何不了自己。 六倍的全面强化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不是单纯的力量乘六或者速度乘六这么简单，人类的身体素质哪怕翻倍都相当艰难，六倍则已经足以划分超凡和平凡的量级。 于是，第二条火线她没有用斗篷，而是从腰间拔出了那把铁匠打造的匕首，横向一划，将火线在空中切碎。 “不拿出点更有威慑力的东西可不行。”陆凝漫不经心地走动了一下，在稻原眼里就是倏忽之间绕到了自己的左侧。“文曲”立即察觉了这个攻击，手里笏板一甩，直指陆凝，牵动了一条火线射击了过去。 “自动攻击类型吗？” 火线又一次被切掉，陆凝转了转手里的匕首，然后抬起另一只手，一支魔人武具凝聚的小刀自手心长出，然后被她猛甩向稻原！ “吼！” 这次是“武曲”的反应，铠甲覆盖的手在空中伸出将小刀在半空抓住，尽管小刀携着余威穿透了武曲的手掌，却还是被拦截了。 稻原脸色有些发白。 “文曲”和“武曲”可以说是一对自动攻防系统，文曲拥有超高速识别和超过她本人的反应速度，而一旦出现超出她反应极限的高速移动就会替自己进行迎击；武曲则是强悍的防御力和移动速度，能够按照文曲反馈回来的信息拦截一切可能对自己造成致命伤的攻击。 “超出反应极限”，“致命攻击”。 陆凝仅仅是走了一步，扔了一把刀，就把文曲和武曲的自动反击激活了，稻原在最初拿到这个能力的时候还好奇为什么这么强，现在看来纯粹是因为敌人更强。 如果敌人是爆发型的话，稻原拼上文曲和武曲被打碎也能勉强一战，可是现在的陆凝完全是普通攻击。就算是有一个小时的限制，那也根本不是短时间战斗了。 她抬起手，在颈间环绕的火苗顿时蹿入了掌心。 “哦？还有后手？现在可是生死之战。”陆凝“好心”提醒了她一句。 “不劳费心。”稻原咬咬牙，张口将那团火苗整个吞下。 一霎时，妖异的红从她的体内透出，仿佛将稻原整个化为了火堆，但那仅仅是错觉，陆凝能看见文曲和武曲的身上同样开始燃起了赤红的火焰，而天空中一道笔直的红光自赤色星体上垂落，在夜空中显得格外耀眼。 随着稻原的双目都开始燃烧，她猛地张口，吐出了一把燃烧的直刀，赤红的火在她身上熊熊燃烧，但并没造成任何破坏，而是变得越来越亮。 “祸星·不知火。陆凝，这是我不动用死灵式所能引发的最强力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着我做完这一切……但我要给你制造点麻烦。” “你的秘密和谋划我都已经明白，所以你对我来说毫无威胁可言，力量这种东西是从进入场景的时候就决定了的。” 稻原不答，提着燃烧直刀摆出了刺击的架势，然后携文曲和武曲迅速冲了上来！ 陆凝一挥斗篷将先扑过来的火苗扫向一边，一根手指化为了利刃横划了出去。稻原侧头闪避，一缕头发被削下凌空化为火粉飞散，她的速度依然不及陆凝。 武曲一声咆哮，双手环抱，将陆凝左右和后方的道路封死，同时文曲举起了笏板，一把和稻原手中火焰直刀一模一样的虚影刀从笏板上升起，和稻原联手从左右叉字斩落！ 嘶啦！ 斗篷的抗性终究是有极限的，双刀虚实在半空中并未发生碰撞，完美完成了这次交叉斩，陆凝看着被破坏而边缘开始翻卷燃烧起来的斗篷，忍不住笑了笑。 “这东西放在两天前还能形成强力防御呢。” 火刀穿透斗篷刺入了她的身体，却只是切入了一团毫无实感的黑色之中。 “真亮。” 在稻原惊愕的目光中，陆凝自半空中冲出，一只手完全魔人化，黑色的巨镰已经自武曲的背后扬起，她依然是那样笑着的，像是一切尽在掌握。 清脆的响声，带着武曲的纸人被裁开的声音，所谓的防御力在镰刀下根本就像一摞稍微厚点的纸一样。稻原在武曲被消灭的一瞬间神色几度变换，惊讶，恐惧，无奈，最后终于变成释然。 陆凝落地，镰刀和巨大化的手臂恢复原状，没有追击，只是看着她。 “我赢不了了。”稻原耸了耸肩，“真可惜，偏偏是你。” “我以为你会很恐惧。”陆凝可没收回魔人的恐惧力量。 “我知道自己走不到最后。”稻原举起刀，架在自己颈间，“我和衫山的性格如果不改变，就无法在这个世界走得很远。立川叔告诫了我们很多次，但是因为一路顺利，我都没认真听。何况我觉得自己的才智还算不错。” “你是个挺果断的人。” “但是也是个挺自我的人，我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陆凝，知道吗？我到现在也不会放弃的。”稻原向陆凝笑了起来，“像我这样的人，当然要安排好自己的死亡，来好好让这个世界领教一下我来过的意义。” 陆凝偏了偏头，而稻原则将刀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转，燃烧的血液洒落出来，在半空中成为了金色的流星。 “我可不会忘了你最厉害的东西是没用出来的死灵式。”陆凝开口了。 文曲渐渐破碎的火焰下，稻原猛地睁大了双眼，她看到陆凝瞬间将速度加到了极致，急忙用最后的力气把火刀甩向她。 “死灵式——祸神……” 陆凝伸手将刀在空中抄过，赤红的火在她魔人化的皮肤表层燃烧起来，疼痛令她忍不住皱了下眉，不过强大的恢复力也让她不断生成新的魔人外层来抵御火焰的灼烧。 碎裂的文曲内部已经开始生成新的魔神之容，天空的红色星星已经消失了，或许在此诞生的便是那颗星星在人间的容貌。 恐怖的火焰远远超过稻原此前所释放的程度，周围的草木都已经被烧焦，甚至泥土和石头也开始呈现出不正常的熔融态，这个转化的速度随着稻原的死亡极为迅猛，也幸亏是现在的陆凝才能追上死亡的脚步。 化为刀锋的五指直接贯穿了稻原的脖子，然后就被高温火焰烧断了手腕，陆凝急忙往旁边一翻，扯过剩下的破烂斗篷盖住身上的火苗，花了好半天才将火全都熄灭。 等她再抬起头，已经没有那些赤红的火充斥在目光中了。夜重新恢复了黑色，凉风吹过，将周围燥热的温度下降了一下，地面重新结晶在一起，只是草木大概不会再生长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稻原绫乃，她仰面倒在地上，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再继续流血，死灵式终究是被打断了，不然那个玩意要是真的成了的话，未来的这片废墟和那几个魔人可禁不住那样的摧残。 “陆凝？这是又出什么事了？你这是被人烧了？” 塞拉来得还真是恰到好处，她还是坐在一群乌鸦上，看着地面的样子也有些惊讶。 “当时你追我车子的时候，车上就有她一个。你该庆幸当时她没放出这个东西来。”陆凝撑着地面向塞拉开了个玩笑，“帮个忙？我需要善后，还有长出这些肢体需要吃点东西……” “当然。”塞拉点了点头，看了眼稻原绫乃，叹息了一声。 ====================== 旅店这边则是有些不快。 尽管杀了仲飞鹰，但曲祀源、潘海树和稻原绫乃三人杳无音讯，几乎可以说是被魔人在森林里狙杀了。衫山是唯一一个不相信稻原已经死了的，大吵大闹中被立川扯上楼去冷静了。 卡尔、罗伯特、沈历书、余归亭四人则坐在楼下交换了一下今晚的事。 “别的先等等，侦探小姐怎么样了？”余归亭问。 “不致命，不过是重伤，现在小叶在照顾她。”沈历书叹了口气，“都有谁不在？” “刚刚去看了，夏心河夫妇、伊洛、陆凝、浅山、罗楠都不在。祝幽和秋依云在洗澡，我都确认过了。”罗伯特说道。 “等等，确认？”卡尔斜了他一眼。 “我让她们各自出来见我一面，旅店只能给房间里提供个桶，我可不会做什么失礼的事。”罗伯特瞪了卡尔一眼。 “咳，也就是说今晚袭击的魔人就是这六个人里面出了？”沈历书说。 “这个范围和没有一样。本来除了夏心河夫妻其余的都是重点怀疑对象，而且六选一听着比二十四选六还不靠谱。”罗伯特摇摇头，“藤井如果醒了的话请告诉我们，接下来这几天不能缺了她。” “老朋友，侦探小姐已经承担了足够多的使命，我想我们也不能这样一无所获了。”卡尔说。 “哦？你有什么好建议？” “我的计划。”卡尔看着罗伯特，“你要知道那个讯息我经由几条途径传递出去了，不过在此基础上我对其中一部分做出了一些改变。” “改变？你想做什么？” “加快信息变化的速度。”卡尔低声说道，“单一的内容即便经历各种解读，但彻底歪曲还是要花一点时间，而我给了镇上人一个误导，让他们认为魔人是来歼灭他们的。” “你利用了稻原今天的反应。” “是任何人都可以，只要开始明目张胆地屠杀，随后就此失踪……如果回去的话我会向她道歉的，但现在我们一定不能让镇民和魔人以这样温和的态度对峙下去了。” “这只是一个过程。”沈历书说，“但我们需要掌握结果。” “在下午我去了一趟镇长家，毫无疑问村民们已经认识到了魔人的存在，稻原也制造了足够的恐慌。我向镇长出示了我的身份，然后向他询问了一下之后的行动方案，也碰到了那位当年的老镇长。” 卡尔这么一说，几个人立即聚精会神，这位老镇长一直没有出面，就连沈历书都没能见到他，如今终于肯出面了。 “老镇长告诉我，每当魔女开始活跃，确实会有一群被共鸣洗脑的人开始遵循她的指示行动，这件事在当年也发生过，不过知晓的人不多。因为那些人后来都死了，魔女回归也失败了很多次，能够坚定地跟随魔女意志的人在镇上已经越来越少，反倒是外来者倒有可能。” “那……他们当年是怎么对抗魔人的？” “依靠一些从共鸣中保持了清醒的人提供的武器，我们已经知道了，矿井的矿石就是其中一种。” “所以……这很奇怪对吧？矿井里显然是魔女作祟的地方，可是那里又有着克制魔人的东西……” “显然魔女本身并没有这个弱点，至于魔人……也不过是利用的工具。”卡尔说，“值得注意的是，老镇长口中的那些对策屡试不爽，甚至是从当年魔女狩猎的时候流传下来的方法也有。” “那怎么了？不是很——嗯？”余归亭话说到一半，猛然顿住。 “你们说，会不会镇民们一直以来对付的都是魔人，而他们仅仅是称之为‘魔女’？” ================ “楼下已经发现问题了。” 楼上的秋依云坐在窗边，一只手搭在窗沿上，手指化为液态延伸出去，监听着餐厅里的对话。而祝幽则裹着一条浴巾舒服地躺在床上。 “那又如何？他们进度太慢了，我们那两位同伴都已经快抵达终点，剩下这几天别想追回来。” “陆凝怎么和你说的？本来今天晚上就是个下手杀人的好时候，你居然完全遵照她的指示行动？” 祝幽的目光顿时锐利了起来，纵然是秋依云这种心狠手辣的人看了也有种被狙击枪远距离瞄准的心悸感。 “我讨厌出格的行为——在我自身生命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祝幽的声音倒是没有因此变得激动，“陆凝说要击伤，那就不能击杀。她只允许我在看到她距离目标三米之内的时候，向心脏射击，那么我就那样做，哪怕能做到更多也不能出格。” “呵呵……”秋依云嘴角抽了抽，“她对你的安排真是事无巨细。” “因为这对我来说是轻松的事情，而且所有任务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也在安全距离之外，所以我会放心这么做。而你就不行。”祝幽看了看秋依云，“顺便转告你一件事吧，你从第一天就暴露了，这次你帮我遮掩成功纯粹是因为他们准备放长线钓大鱼，陆凝的计划还得弥补你这个失误。” 39 开诚布公 彭陌容、仲飞鹰、秋依云、祝幽。 剩下两个魔人出自陆凝、伊洛、浅山清太郎和罗楠这四人之中。 藤井雪音咳嗽了两下，撑开了双眼，她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那来自不知道多远的狙击实在太过可怕，而且一直隐忍到了现在才出手…… 不可能第一击不中的，就算是她自己，在那个时候也没有任何防备，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稍微留手。而在那种情况下居然有余裕留手而不是杀死自己，说明对方占据的优势已经不在乎人类这边的看法了。 “你醒了？” 耳边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却让藤井差点从床上坐起来。 “别激动，伤口需要静养，就算不是医生我对受伤这事也很有经验。” 陆凝轻轻按住了藤井雪音，语气就像是普通的医生对待病人那样。 “怎么是你？叶初晴在哪？” “守了你一个晚上，总得让人休息一下，刚好我凌晨回来了，行医这方面我比她可更有资格吧？” 有理有据，藤井不信。 “你凌晨回来了？你去什么地方了？” “你告诉我的啊，趁着现在去湖边小屋把任务完成，我觉得可行就立刻回来收拾行李出发了。在那里住足了八个小时便往回赶，谁知道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 陆凝起身去拉开了窗帘，让阳光洒落在屋子里，可藤井只能感觉到一阵寒冷。 “你们也挺能隐瞒的，不过解决一个魔人也好，虽然说付出了一些代价……好歹是能容忍的程度。” “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好啊。”陆凝立刻顺遂地拉过椅子，在藤井雪音的床头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瓶子。 “你应该被告知了吧？我发明的那些药剂，现在我又配置了一瓶，无痛药剂，这东西能短时间内抑制痛苦和伤势，罗伯特是用过的，但是过了药效之后他痛了一个晚上，幸好他还有点别的手段进行治疗，不然光是重新裂开的伤就能要了他的命。” 她将那个药瓶放在藤井的手上，笑道：“这是你给我的那个魔女之心叶片制作的，药效应该更强一点，但还不足以令其成为一种治疗药剂。你可以自行斟酌什么时候使用它。” “你……” “嘘。”陆凝竖起手指，向藤井雪音示意她安静，“我本来打算是你躺到场景结束最好，但是后来估算了一下，如果没有你的话，场景结束的时候发生的意外状况可能让我的计划出现糟糕的结果，那就稍微留一个保底手段好了。” “你要做什么？保底手段？”藤井一时之间也没能听明白陆凝的话，“你承认自己是魔人？你——” “猜身份的游戏是前半段的事情，而你们确实做得不错，藤井。”陆凝靠回椅子上，“但你们在这上面花费的时间太多了，以至于没察觉现在已经是我们拍刀叫杀的环节。其实自从我们第一天检查到秋依云身上没任何伤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已经在你面前暴露了身份，但没想到你居然用了隐瞒起来钓鱼这样一个策略，着给我留了不小的操作空间。” “你和秋依云联手……不，不是，既然她暴露了，你用的就是利用她来制造迷惑，第二晚杀莎莉的我一直以为是秋依云，但是你们三个其实当时都是可以动手的？” “是的，顺便一提，在秋依云之前，我就已经和祝幽完成了联合。莎莉和三个魔人一起出去就是必死，只不过正好轮到我动手罢了。之后的行动我想你大概也猜到了，我就给你说一下……我把我的车钥匙其中一把交给了祝幽，她自然清楚每次我从房车离开后都找个没人的时间进去看一下我留下的笔记，然后再留下自己的留言。我们的交流在这些天一直是这样的状态，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直接对话可言。为此我还要特地控制每天出行和回来的时间范围来留足时间，不过你们好像都没太注意？” “……” “当然，我车里的武器祝幽也可以任意取用，射击湖边小屋窗户的人就是她，用的是我的备用手枪，虽然我不知道她射击的理由，但我也没必要知道，单线联络中间人的行动不需要质疑，尤其是祝幽是个让我十分放心的人。” 陆凝看了看藤井雪音，发现她的神情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好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之前这些行动方案，那也知道这些根本没用了吧？说出来的东西都是作废的方案，至于我要做什么……就是魔女的回归。这里面究竟包含了多少秘密，就请你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去解决吧。” 她伸出手，在藤井的头顶摸了一下。 “枪伤，而且伤及内脏，在自愈过程中出现发烧等症状也是难免的，努力醒来吧，侦探小姐。” 伴随着一阵虚弱感涌上来，藤井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头脑也逐渐开始混沌。 “稻原……曲祀源……” “已经处理了，在此后就当做他们不存在来进行你的后续计划吧，我期待着。” 藤井再次失去了意识。陆凝站起来，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卡尔带着一脸胡茬打开了门，看到陆凝后急忙揉了一下脸，然后问：“医生，藤井小姐怎么样了？” “开始发烧了，这证明她的免疫系统正在工作中，最好注意让她尽量排汗，药物每隔八个小时就换一次，相信叶小姐和衫山可以处理好这个问题。” “秋依云和祝幽已经在今天早晨不见了，应该是察觉自己魔人身份暴露。医生你接下来行动也要小心。” “你其实对我也有戒心吧？最开始还直呼我的名字来着……算了，这个时候就是这样。”陆凝摇摇头，“总之我还有事，你们别大意了就好，回头见。” 卡尔点了点头，目送陆凝走下楼去。 陆凝还有些事情要做，这也不是谎言。她需要去找赫尔曼家族将储存在那里的魔女之骸取到，也需要在这两天内找出隐藏起来的米楠杀死他。那之后魔女之瞳也就差不多已经恢复完成了，唯独缺少的一个魔女之衣……可以使用刚死不久的人类来制作，魔女已经告知了她方法。 不出意外的话，在第十天她就可以试试魔女回归的仪式了。 很快，她就来到了赫尔曼家的宅院大门外。 和特纳家族那看上去就很特别的住宅群不同，赫尔曼家族相当符合陆凝印象中老式贵族的生活方式。眼前的大门后先是一片宽阔的，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庭院，甚至中心修筑了一个雕塑水池。隔着庭院看那座巨大的宅院依然能感觉到当初建设起来究竟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深褐色的墙体上爬有一些藤蔓植物，被岁月侵蚀的屋顶似乎在诉说着这座房屋经历了什么样的过往。 在陆凝走进庭院的时候，一名有些驼背，但依然精神矍铄的老人从大屋里走了出来。他身上是一套黑色的宽松衣袍，头顶已经没有多少头发，一双眼睛明亮而有神，陆凝停住了脚步，远远望着这名老者，等对方开口。 “你或许听说过我的名字，遥远的来客，我是埃德加·赫尔曼，这个家族前一任族长。” 陆凝回忆了一下，才依稀记得似乎是从镇上的木匠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赫尔曼先生，既然您以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想来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埃德加笑了笑，侧身向门伸出了手：“我们该好好谈谈了，我想外面并不是个好地方，是吗？” 没有犹豫，陆凝接受了埃德加的邀请。 赫尔曼家族的待客和特纳家不同，这个家庭的一切行动都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缓慢感，两人落座的会客室也并不宽大，甚至不像是会客室，而是一间摆满各种古董的陈列室。 埃德加靠在屋子里仅有的两个红绒靠椅之一上，双手自然地往扶手上一搭，陆凝也按照他的样子坐在了另一把上。 “我们家族并没有太多规矩，好处是不需要管教自己的子孙，坏处是如今这样的气氛大概也不会有人给我们上茶了。”埃德加呵呵笑着，“魔人小姐请不要因为这种事掐死老朽，那可太不值当了。” “你到底了解多少？” “不少。”埃德加慢慢捋着胡子，“作为镇上唯一一家留存了当年魔女刑具的家族，我们对此可是做出了很多研究，此前的所有事件在我们这里都有详实的记录，历任家主都必须记得那些……费雪虽然草包了一点，但他全都记住了，所以他成为了这一任家主。” 就在此时，终于有一名神情冷淡，穿着一身很不吉利的白色衣服的女性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她看上去很不高兴，对于陆凝是个魔人似乎也知情，却没有半点恐惧。 两杯茶倒好，她把茶杯放在两人手边，扭头就离开了房间，好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埃德加无奈地笑笑：“卡德里娜就是这样的，请不要见怪。” “她从来都如此？”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任家主就是她，但她不愿意接受，这就很棘手了。”埃德加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到了一边，“毫无疑问这个姑娘无论是才智上还是想象力都远超她那个平庸的父亲，这也让她早在十六岁左右就看过了所有有关魔女的记录，并凭借想象力构建出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样貌。” 陆凝有些惊讶地看了门一眼，如果是这样这个年轻姑娘真的是个天才。 “她对我们提出的那些逃出魔女掌控的计划进行了全盘否定，然后将自己的猜想全部都写了下来。为了不引起恐慌，我们没有将其公布，甚至没有告诉家族以外的人。卡德里娜在那之后数次尝试自杀，她说在无数推演中她看不见未来一丝一毫的希望，我们甚至不能抵达时间的尽头，只是一段来自更加不可触碰层次存在的投影。” 这下陆凝确定了，她的研究真的已经触及了魔女的本质，然而越是窥见，越是无力，也难怪她对自己毫无畏惧了。 “不知道魔人小姐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我想还是先把你的话题结束，埃德加先生，你们是如何阻止她的呢？” “我告诉她……如果那时你推演出来的注定未来，那么只要也要亲眼看看才算是不虚此生。至于更加不可触摸的存在，无需考虑，也不必考虑。” “实际上你们已经多次阻止了魔女回归。”陆凝说，“这已经是一项成就了。” “您错了。”埃德加彬彬有礼地说，“并不是我们阻止了魔女回归，而是因为魔女未能回归，我们才能依旧存在。” “好吧，那么……关于你的那个问题，我的目的。”陆凝喝了一口茶，并不是很甜的红茶，略有些涩味，但香气能够遮盖。 “请讲。” “首先，保管人和行刑者都是谁？” “保管人有三个。”埃德加竖起三根手指，“老朽，费雪，还有卡德里娜，只有记住所有资料的人才能成为保管人。我们负责的便是原始资料和刑具原型的保存。而行刑者，则是我们种植在囚牢深处的初代赫尔曼族长。” “种植？”陆凝听见这个词感觉有些不舒服。 “啊……魔女之心，想必您已经取得了那神奇的植物了。除了墓园之外，我们还有一片私有的种植区域，这种植物的生长只需要尸体，因此不必保证光照和水源之类的东西。当然，利用那种维生能力，我们按照最初的族长要求，将他的大脑维持在了那里。” “他疯了还是你们疯了？” “这是个紧急备案，魔人小姐。当出现无法掌控的情况时，我们需要一个了解处刑的‘古人’为我们做最终的决策处理。赫尔曼家族的初代族长是一名伟大的人，他收集了绝大多数魔女的知识……正是在那个共鸣最繁盛的年代，大量禁忌的知识流通于镇上，而唯一掌握了这些的就是他。” “慢着……行刑者是一个用魔女之心保存的大脑？我能问问警察局和猎人组织究竟为什么也能成为镇里决策的重要一环吗？” “当然是因为不仅赫尔曼家族从当年保留了一些东西。” 40 魔女之骸 埃德加是个很擅长讲故事的老人。 “白湖镇遭受了魔女的灾难，却也在同时得到了魔女的知识。我们一直以来都对魔女抱着十分复杂的情绪，如果不是那个离开即死的限制，也许我们会将魔女作为神来崇拜也有可能。” 那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当人们终于发觉逃离并没有意义的时候，颇有先见之明的少数人就将这个消息封锁了起来。因为如果不知道这件事，想要凭借威望说服全镇并不困难，而如果人们意识到了自己成为了囚徒，那么就很困难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一辈子也不会离开这片土地去外界生活，少数外出旅游的因为抱着回来的想法也平安无事，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当年做出决策的众人都垂垂老矣，他们认为必须做些什么来让这种平稳一直持续下去。 赫尔曼族长选择保留了自己的脑，魔女之心的种植对于精于研究的赫尔曼来说已经是成熟的技术，而且也由此发展出了很多好用的药物，例如失忆药剂的配方便是赫尔曼家族的发明。 镇长并没有选择家族传承，而是从镇上挑选心性和意志足够坚定的年轻人来继任，并不要求才干卓著，但必须坚定而不受一丝撼动，足以抵抗魔女共鸣的诱惑。 特纳家保留了一份最初魔女撰写的，大多数人都看不懂的书籍，埃德加也不知道特纳家族是研究那本书了还是将它永远封存起来，但是从记载来看，那本书毫无疑问是迄今为止使用“魔女文字”最详尽的一本，和墓园之类地方那些零散的片段完全不同。 当年的巡逻队队长则留下了一块魔女的骸骨，将其制成了一枚徽章。这个东西就是纪念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了，至今也只是作为警察局长历代继承的信物来使用。 猎人们则有着另一种浪漫，他们当中有很多杰出的画手，这些人用笔墨将曾经的错误尽可能地还原，并绘制了每一名受害者的画像。这本画册应当还是由猎人首领保存着，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那不失为一种来自过去的警示。 “祖先们认为这样做是有意义的，而赫尔曼只负责我们保存的部分。初代族长的头脑，如今保管人只有三个，我们肩负着在认为必要的时候重新唤醒他的责任。” “真是看不出来这个小镇还有这样的过往。” “但话说回来……魔人小姐。”埃德加自己给自己倒了第二杯茶，“我对您这样客气，也是因为您代表了魔女，那无上智慧的来源。赫尔曼家族是这个镇上最接近魔女的一族，而我则是这个家族研究了魔女最久的人，我们也有着从魔女的掌控中逃离的计划，同时又想接近那伟大的存在，这确实是一件矛盾的事情。” “我可不能代替魔女回答你。” 埃德加略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好吧，我只知道魔女想要出现在这里，这座小镇就不能毁掉，因此您并没有恶意是吗？” “那可不一定，至少魔女是下达过释放行刑者这个命令的。虽然不是我来执行，你们也得多注意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此外，我还有一个目的，埃德加先生，你们的家族有没有魔女之骸？” 陆凝从口袋里取出那个装着分明颗粒的小包裹，打开放在了桌上。 “哦……魔女之骸，当年用来对付魔女的几种武器之一。” “武器？”陆凝皱了皱眉，看向那堆灰烬。 “是的，武器，它当然不是这样的，魔女之骸的制作比较繁琐，如今也只有我们还能够制成这种东西了。如果您是正常取得的话，那么它原本应该封装在一个封闭的匣子里面。” “不错。” “是的，那就是魔女之骸。”埃德加明显聊到了自己喜欢的话题，语气都昂扬了许多，“不可思议……当我们将所有原料按照固定的位置和顺序放置完成，装入必须的机括之后，匣子就封闭了，没有人知道它完成了没有，如果不是魔女告诉我们制备时间是三天，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个时限。” “没人知道完成了？就这些灰烬？” “魔人小姐，在此之前，请解答老朽一个疑惑吧，魔女之骸在魔女的眼中应该是什么呢？”埃德加问道。 “生死。”陆凝想起了塞拉的话，便转述了那个词。 “原来如此……”埃德加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难怪……” “有什么让你豁然开朗了？” “魔人小姐，魔女之骸打开后呈现的便是你面前的这个样子。”埃德加伸手比划了一下桌上的那堆颗粒灰烬，“它们如此泾渭分明，而且稳定得就像是石头……不，金银。大多数已知的药物处理方法对它们都没有任何作用，这也很符合骸骨的特点。但是这不对，这一点都不对——武器不应该这么稳定，您在打开盒子的时候，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奇怪的感觉？”陆凝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您在哪里发现了这个？” “矿洞，我认为你们也知道那里。” “这么说那些人其实是魔人？原来如此，看来您很幸运地逃过了一劫……那个盒子已经被打开过了。” 陆凝也发觉自己当时的行动确实有点鲁莽了，好在没出什么事。 “这里面装的是生死，然而呈现在我们眼中的只是遗骸，死的遗骸。魔人小姐，盒子只有在打开之前才是最强大的武器，打开之后就只是遗骸了，这是个炸弹。” “炸弹？你不会是说……” “我几乎肯定，它是一颗炸弹。它属于魔女，是魔女的造物，而引爆的方法也是最简单的——观察。” 埃德加抚掌大笑，似乎多年以来的困惑都已经有了解答。 “多么神奇啊！我们从未思考过这样的情况，那里面装的是生死！可是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同时呈现生和死呢？这是个炸弹！它是真正能够触及魔女的东西！但一经爆发，就只能留下这些颗粒……因为我们的世界里不存在两种结果。” 陆凝静静地看着埃德加笑着，她能够稍微懂一点这位老人的心情，在这个还没出现量子理论和“薛定谔猫箱”的世界里，能够理解到这样的层面，已经足够值得尊敬了。 就在此时，埃德加的身体忽然开始抽搐了起来，他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从椅子上滚落，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陆凝一惊，连忙过去将埃德加扶起来，发现他的双眼也已经开始充血了，脸色一片铁青，似乎是因为激动过度引发了心脑血管类的疾病。 “埃德加！埃德加！”陆凝一时感到有些棘手，她虽然是医生，可是治疗类型里面可并不包括这样的突发疾病。 “不……需要……魔人小姐。”埃德加断断续续地喘着气，但说出来的话却很平静，“我一辈子……困惑……解开……它只是我们……看到的……遗骸。告诉人们……那是……时光炸弹……告诉……卡德里娜。” 接着，这位老人的表情忽然变得安详——死亡的安详。 陆凝将埃德加的尸体放平，慢慢站起身，扭头看向门口。一身白的卡德里娜站在那里，刚到，目光中多了一丝悲凉，而她那一身衣服如今真的成了孝服。 “你听到了？” “是的。” “那么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你爷爷为何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卡德里娜点了点头，然后从腰间解下了一把钥匙，伸手送到陆凝面前。 “在我的房间里，放着一份魔女之骸，装在桌上的黑色匣子里面。你把那个带走吧，爷爷研究了一辈子有关魔女的一切，不，应该是逃离魔女的方法……如今也是死而无憾了。” “好。”陆凝接过钥匙，只说了这一个字。 “魔女对我们到底怀着善意还是恶意？”在陆凝离开的时候，卡德里娜追问了一句。 陆凝笑了一下，摇摇头。 “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想不到吗？一条河流会对里面一滴水中的浮游生物有什么善意和恶意吗？” 没有意义。 她取得了魔女之骸，离开赫尔曼家族的宅院，走向镇外。 墓园附近的树林里，秋依云和祝幽两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祝幽倒是很有耐心，对她来说蹲一天一夜都不是什么难事，可秋依云的脾气可是越来越暴躁了。不必再继续伪装那副娇弱的样子，现在她的坏脾气已经完全不加遮掩，不过好在只是脾气不好，脑子还是会动的。 陆凝抱着盒子出现的时候，秋依云几乎要责问她为什么拖了这么长时间了，但那个匣子伴随陆凝一声“炸弹，接好”让她下意识地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甚至一脸懵地抱住了那个匣子。等反应过来炸弹的意思之后立刻扭头，结果发现祝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到了十米开外。 “陆凝！这什么东西？炸弹？” “炸弹，对魔人特攻，足够把我们炸得连灰都不剩的那种。”陆凝伸手从秋依云手里把匣子拿了回来，而祝幽听了这话又往后退了两步。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祝幽告诉我我已经身份暴露我就赶紧趁着天黑跑出来了，等到了这里又说让我等你，一等就是大半天，我的时间可不是用来摸鱼的！” “不然呢？你一个魔人白天还想干什么？” 秋依云语塞。 “第一天摔下楼梯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意外我就不管了，那你晚上偷袭藤井失败回去也别把所有伤口都恢复，当时餐厅里是个人都能听见你摔下楼，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怎么都说不过去。” “好吧，我的疏忽。”对自己犯下的错误秋依云倒是不推脱，“祝幽说你有计划来帮我遮盖这个错误，到底是什么？” 陆凝扭头看了看祝幽：“你告诉她我要帮她遮盖错误？” 祝幽赶忙摇头：“我原话告诉她的，弥补。” “这么看来卡尔那个覆日计划传递错误信息也不是没道理，经过两个人的口意思就变了。”陆凝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秋依云竖着耳朵问。 “我没办法帮你遮盖，我说过藤井是我的朋友，我可不会为了你一个陌生人灭她的口。所以我只是弥补了一下……现在我们三个的魔人身份藤井都知道了。” “啥？” “对，我告诉她的。” 现在秋依云生撕了陆凝的心都有了。 ================ 下午的时间白湖镇依然无法从紧张地氛围中脱离，埃德加的死亡差点又点燃了人们压制起来的恐慌，幸好费雪出面宣布埃德加只是突发急病去世才让人们稍微平静了下来。 而老人生前订的棺材也终于有一份成为了自己最后的栖身之所。 葬礼以不符合贵族身份的方式匆匆举行，甚至没有多少来宾到场，或者说，来参加葬礼的都是有必要过来的人物。 丹尼尔、列文自然参加，特纳家的重要人物也已经来了，西维斯也强撑着休养了几天的身体到场。没人知道这些人谈论了什么事，一些在赫尔曼宅院外偷看的人发现这些人都在低声议论着什么，看样子争论得很激烈。 但临近傍晚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大事，今天出门去务农的人都没回来，而几名住在镇子南边的农户一起跑到了镇上，拦住了刚刚参加完葬礼的人，惊慌地说他们养的动物都死了。 有人投毒。 这几乎是不需要多调查就可以明白的事。丹尼尔和列文带着人立刻前往了镇外，白湖镇的水域是半封闭的，镇上取水基本就是井水和河水，如果有人投毒的话那可是极其严重的问题。 这一切的乱象都被躲在瞭望台的米楠收入了眼底，他在不大的平台上铺开了自己的行李，一些玻璃罐内封装了人类的内脏器官，如同展览一般排成了一列，而在这一列的尽头，则是一个昏迷中被捆绑的人。 米楠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时不时去注意一下昏迷者的情况，一只手拿着匕首，从一块干硬的牛肉上慢慢削下肉条送入口中。 41 构成 夏尔玛醒了，随后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她仔细回忆此前发生的事情，只记得一名腼腆的少年向自己提出要购买一些吃的，她回身去取东西就是最后的记忆。 天边已经被夕阳照得通红，然而从看到的景象来看自己无疑身处高处。她转动了一下脖子，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那个少年，再动一点，就发现了摆在身边的一列器官。 她顿时剧烈挣扎了起来。 米楠察觉她醒了，没有着急，慢慢将那块牛肉干削完，这才抓着一把碎肉条走到了夏尔玛这里。 “听我说，别慌，好吗？我对女人没兴趣。” 夏尔玛依然带着恐惧，但身体慢慢不敢挣扎了。 “吃东西吗？半天了，你可能饿了。” 米楠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温和的关怀感，但是身边那一列器官让夏尔玛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被他安慰。 半天不见她点头或者摇头，米楠叹了口气，拈了根肉条放在嘴里嚼了嚼：“这味道真的很不错，你的手艺？算了，不重要。我想你其实明白，这个镇上有人想要魔女回归，有人抗拒。但是你们大概不明白魔女对你们来说并没太大的伤害，至少不会造成毁灭小镇这样的情况。” 夏尔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米楠也不去询问。 “但是魔女回归对我来说就是彻底的灾难。理由你也听不懂就不说了，为此我准备了一次蓄谋已久的投毒，现在镇上大概正在为解决水源里毒素的问题伤脑筋呢。没关系，他们还会碰到更麻烦的事，而你至少不必担心那些了。” 他慢慢吃完肉条，然后掸了一下衣服，拿出刀在夏尔玛的颌骨处比划了一下，又移动到颈间，冰冷的刀锋让夏尔玛不住颤抖，又不敢妄动。 “我不取肠道，肠道很恶心，而且没有美感。”米楠柔声说道，“肾脏、心脏、肺、胃、肝这几个器官才是最重要的，我尽量保证每个器官都是活着取出，这其实非常困难……肾脏和肝脏拿走的话人一时半刻不会死亡，但是肺和心脏都是致命脏器，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做到同时取出，人又不死。” 他用刀背在夏尔玛腹部轻轻一抹，笑了起来：“但是魔女真的是会回应人们祈求的啊……在我的世界里并不存在的方法，在它而言就像是如何同时在画上画两种颜色一样简单。” 夏尔玛是知道共鸣的，她一瞬间似乎明白了米楠为何变成这样，但她并不知道这个人本来就是如此。 “它告诉我……用两支笔。”米楠用手捂着脸，发出低笑，“多简单啊！用两支笔！但我不懂，我真的想了好久啊，久到医生的器官差点腐烂掉，成为毫无价值的垃圾！” 他的笑声一收，一切又回到了平静。 “但是稍微去体会一下那样的视角也是不错的，可能这就是五阶人要经历的场景日常？难以想象呢！我花费了那么久才想通的道理，但我迈出了那一步不是吗？” 夏尔玛此刻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当年那些因为共鸣而发狂的人一般。 “你会成为我最完美的藏品，我掌握了技艺，唯一可惜的是我亲爱的姐姐已经无法从我这里取得一份完美的躯壳了。”米楠从兜里取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在他做完这个动作的时候，西边的仓库地带忽然燃起了大火。 “今晚西风，我也在仓库里稍微多加了一点东西，相信今天过去，这座镇上还活着的人也不多了。只不过毒死的人内脏实在太难看了，这是一大败笔。” 就在此时，有人回应了他的话。 “今晚没有败笔，只有你的死亡。” 从瞭望塔的螺旋台阶上传来了脚步声，并不急躁，因为这是出入的唯一通路。 米楠咧嘴笑了。 “陆凝，我真是等你很久了。” “哦？” “我的姐姐是个机会主义者，但她早晚会因为抓了错误的时机遭遇挫折，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和她不同的是，我喜欢多筹谋一点时间，等到万事俱备了再行动，一切都有万全的规划是最好。” “听起来和我很像。” “是的，我能理解你，你为了掩藏身份甚至放弃了对我的追击，你一门心思放在了如何将这个场景顺利结束上。这份取舍着实令人敬佩，但我想你也确实准备好了对于我失控之后的备案。” “当我知道你是米莉的弟弟之后，就为你设计了很多种死法，只要不让我落入被怀疑的窘境，我甚至能让你以最离奇的方式死去。”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陆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我想也是。当我想象着取出你的心脏时，甚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而你也该对我有同感，不是吗？”米楠慢慢抛接手里的匕首，并不慌张。 “但是我现在只准备打死你。” 陆凝走上了最后一段阶梯，伸手将挂在墙壁上的一个熄灭的火把取下，然后扔掉火把，把外套脱下挂在空出来的挂钩上，当手从衣袖里褪出的时候，就已经化为了细长的利爪状态。 “夜晚到了。” 她一脚踩上瞭望台平台，太阳也收敛了天边最后的光，将位置让给了月亮。暗金色的火焰在她的双目中燃烧了起来，没有变形的手甩出那把矿石匕首，一切都立即进入战斗状态。 “真开心能和你在这里决战。” 米楠终于也露出了病态的笑容，他的脸色涨的通红，双目微眯，夹着匕首的手一抬，指向了陆凝：“让我看看魔人的本领吧。” 话音未落，锋利如刀的五指就直接抓了过来，在瞭望塔这狭小的空间里，大范围的横扫便是最难躲的攻击！ 但是米楠却依然笑着，他甩动了一下匕首，陆凝的爪从他身上切过，却像是切过了一个幻影，毫无阻碍。而利爪经过之后米楠依然站在原地。 这不是幻象，也不是陆凝依靠影跃的影子停留制造的效果，她确确实实就是击中了……又没有击中。 “我想探索了这么久，你一定知道魔女的真相了，可是我不同，我一直在寻求的是那一份力量！我们无法超越自身的局限，但只要能够从那个视角来看待这里的一切，还是可以控制某些情况的……比如说现在！” 米楠忽然迈出了一步，但是这一步却将两人之间足有两三米的距离化为了虚无，他就这么骤然出现在陆凝的面前，手里的匕首猛然消失！ 在那一瞬间，陆凝分明看见他的身上隐隐出现了一圈文字，在墓园，在利马的笔记上，也可能是存储在特纳家族的那本笔记上使用的文字。 某种意义上，夏尔玛是没错的，米楠完全接受了共鸣的污染，当他得知了陆凝魔人的身份后，如果想要存活，就必须借助更加上位的力量。幸好魔女对这个世界的一切一视同仁。 “是什么呢？”米楠问。 陆凝的口中渗出一丝鲜血，她退后一步，发现匕首重新出现在了米楠的手里，上面扎着半块脏器，呈现红棕色，大致是个楔形。 “肝脏……只有一半。”米楠失望地摇了摇头，将那块肝脏甩到了一边，用白手套抹掉上面的血，继续饶有兴致地看着陆凝。 而陆凝慢慢修复着体内失去的那部分脏器，魔人失去任何一块都不致命，但如果被切掉太多还是会影响正常活动的。而除了凭空被切除的一块肝脏以外，她的身上并没任何伤口。 “没想到最先借用魔女力量的倒是你。我们都不敢向魔女讨要强化自身能力以外更加过分的力量，你已经不计后果了吗？” “活着就是后果。”米楠重新举起刀，“如果你赢了，会让我活着吗？所以我必须能杀死你才行。陆凝，你应该清楚，身体素质提升多少对现在的战斗都是没有帮助的，用心点吧，不然你就会死在这里。”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尊敬你。”陆凝低笑，“我已经决定要杀你了，那你就哪也去不了。” 米楠哈哈大笑，再次一步跨出！ 陆凝也在这一瞬间刺出了矿石匕首，这次米楠扭身躲开了，他的身上再次浮现了魔女的文字，匕首在靠近陆凝的一瞬间开始化为虚无。 但陆凝更快，魔人化的强大爆发力让她几乎没有怎么弯腿就跳向了侧边，米楠微微一咬牙，匕首重新在手中出现，左手往腰间一摸，取出一把手术刀来。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一个在所有可能性同时呈现的巨大时间轴中的一个可能性。”陆凝借由高速在室内迅速变换着位置，随着她的行动，周围也传来了和墙壁直接碰撞的闷响，“魔女高居在那个时间轴中，统御所有的可能，但是对我们来讲，那些可能性却只是以概率存在，你就算借来了魔女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也仅仅是让概率达到发生的条件罢了。” “向翼说你很擅长发现敌人的能力漏洞，看来真是没错。”米楠的身体奇怪地扭动了一下，让陆凝的爪子再次穿身而过，“可是这次可不一样！我借来的这个力量就是无敌的！概率上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就能将可能性变到百分之百！” “蠢货。” 陆凝一声冷嘲，高速移动的身体忽然挑起，变为利爪的手直接刺入天花板，将她悬吊在半空，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变成了魔人的漆黑颜色，矿石匕首早就收起，黑色的手掌抬起，小指蜷回手心。 “借来的力量永远也就是那么回事，何况还是和自己绝对不适配的能力。” 无名指收回。 “说得好像你在这片刻间就知道如何破解了一样，魔女在一维时间以概率存在，那么我只要能控制概率，魔女的力量就能在我手中完全呈现！” 中指收回，陆凝微微摇了摇头。 “你自己既然都知道是靠着魔女的视角实现在这个世界控制概率，那怎么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说到底，正因为她在我们的时间之上，这个场景才会让我感觉如此棘手，而你不同。” 说完，她收起食指，目光一凝。 米楠身体一动，立刻出现在了半空中，他双手微微一张，嘴角上扬。 “将军。” 并不是一把，而是十几把刀具从他的手中跌落，然后在空中消失，毫无疑问，这些刀再次出现的时候，恐怕就是将陆凝撕成十几块的状态了。 陆凝将抬起的大拇指如同按下一个开关一样扣下。 米楠一瞬间感觉周围有什么不对，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听见了刀具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一点也不像携带了什么人体组织的声响，但那些声音也似乎有些变形。他眼前的陆凝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下一秒他就被一个六倍人类力量的拳头砸飞了出去。 “我说过的吧，我要打死你。” 陆凝随手向后扔出一个粗糙的刀刃割断了夏尔玛身上的绳索，然后松开天花板直接扑向了米楠。米楠这次终于看到了陆凝冲过来的动作，他急忙抬起手，魔女文字在身上浮现，如果一切无误，陆凝应该正好穿过他撞到墙上…… 但是结果是他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体质没有丝毫强化的他这次终于直接晕了过去。 陆凝拎着他的领子，手里慢慢又长出了一颗椭圆形的黑球，她抛了抛，为了防止米楠中途醒过来作妖，直接把这个曲光炸弹塞进了他的领子里面。 那边夏尔玛已经解开了身上的捆绑，看着陆凝依然有些畏惧。 “塞拉让我来找你，她最先发现你不见了。”陆凝说道，“幸好没事。” “请问……镇上……” “你应该相信一下镇长和那几位的处理能力。这个人你也见到了，共鸣毒害很深，我会带他离开。” 夏尔玛没问陆凝会不会杀他，结论显而易见。 “这周围应该是安全的了，帮我向塞拉问一声好，就这样。” 她没给夏尔玛更多提问时间，取下外套带着米楠离开了瞭望塔。影跃这个能力固然方便，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能带活人，她只能跑到湖边小屋了。米楠这个人好歹还能给她的任务凑个人头，陆凝可不会浪费这个资源。 42 在劫难逃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西侧仓库火焰吸引过去的情况下，离开白湖镇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而这一次树林边缘还有祝幽接应。 她看到陆凝出来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怎么了？” “只是有点惊讶那家伙居然能和你周旋，他怎么回事？” “用了点危险的手段，临时获得了一些强大的力量。”陆凝看了一眼手里的米楠，“你的能力在这个距离下能否看出他身上不寻常的地方？” 祝幽皱了下眉：“那可能要半魔人化才行……现在我发挥不出全力。” 在魔人当中也只有祝幽一个老老实实地完成别人交代的任务，并没额外发掘能力的进化，因此还有诸多不便。但陆凝不在意这些：“那就魔人化，你今晚的时间还有很多吧？” “只是普通状态下并不需要花费魔人化的时间。”祝幽说着，眼角慢慢出现魔人的黑色角质，“我们进森林吧。” 角质慢慢增生，当覆盖向眼睛部位的时候开始变得透明，就像一个假面一样覆盖在祝幽的眼部，陆凝知道她这几乎就是全力状态了。 这个能力被命名为【热感】，它赋予祝幽在夜间超大范围的热成像视觉，目力所及范围之内一切生物的热反应全部逃不过她的眼睛。而如果魔人化的话，这项能力还会提供极高精度的外形辨认能力和能量场侦测效果，近距离更是具有弱点看破和X光透视级别的洞察力。 米楠身上的一切在这样的目光扫视下根本没有任何隐秘可言。 “心脏偏右上，靠近喉结方向，一个大拇指长度，有一块特殊的能量反应。” “什么形状？” “不太规则，像块石头。” 陆凝笑了：“那就行，对了，这段时间有谁离开镇上吗？游客们？” “沈历书、叶初晴和伊洛去了湖边小屋，留在旅馆照顾藤井的是衫山，立川、浅山和余归亭前往农场方向，卡尔和罗伯特一直在房间里没动……嗯？” “怎么了？” “我没看到夏心河夫妻两个。” 祝幽迟疑了一下，继续往各处看了看，有点惊讶：“真的没有！” “是不是混在人群里了？” “现在我是魔人化状态，看任何人都像面对面那么确切！镇上、墓园、森林里、农场区、白沙湖、矿井……这些地方都没有！” 如果这些地方都不在，那也就剩下一个地方了，那是祝幽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地方。 “深藏不露啊……”陆凝敛去笑容，她知道夏心河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浮躁刻薄，不过在这个时间点能突然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也算是有本事，而段青一直都像是夏心河的背景一样，可以说夏心河的样子有多高调，她就有多低调，这样一对组合简直就是要让人忽略的丑角。 虽然未来也不是那么好探查，但毕竟是这个世界真实的一角，陆凝可不准备等他们搞出什么大事来再事后弥补。 “秋依云呢？” “她已经带上钥匙去未来的湖边小屋蹲守了，不过看上去挺不满的。” “我觉得她大概不会按时过去。” 对于秋依云这个人，陆凝大致判断就是个利益至上，我行我素的家伙，所以她也没打算交给对方什么重要任务。她又不是程雾泠，队友的一切都要事无巨细地安排好，要是有人做出了计划外的举动，那就后果自负。 两人速度很快，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白沙湖边。 陆凝没有犹豫，将米楠拎起来就将手指利刃化刺入了他的心脏，向上方祝幽所说的位置挖了过去。米楠在剧烈的疼痛中终于清醒过来，但他怀里的曲光炸弹再次爆开，令他观察到的一切都发生了严重的失真，当然更加无法捕获那生还的唯一可能性。 利刃手指切开了胸膛，从里面托起一枚幽蓝色的宝石，米楠放弃了挣扎，用垂死的目光看着陆凝，嘴角慢慢扯开一个笑容。 “……你赢了。” 陆凝随手一甩，割断他脖子的同时也将他扔进了湖里。 “秋依云是不是在湖边小屋里？” 祝幽只能点了点头，而如果她能看见，就意味着秋依云根本没有按照陆凝的吩咐前往未来。 而沈历书三人一行恐怕早就抵达了湖边小屋，双方要是见面了基本上就是要打起来。 “还没打。”祝幽读懂了陆凝的意思，“秋依云现在躲在最里面的一间卧室里，以胶状往三个人所在的主卧慢慢移动，大概是不打算正面交战。” “她以为自己那个特殊能力就真的没人有办法对付了？第一天被藤井划伤的事不记得？那三个人敢在这样的时间来湖边小屋就肯定有所倚仗。”陆凝摇摇头，“还有夏心河……我都没时间去制作魔女之衣，我给你们的黑匣在哪？” 祝幽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盒子从背包里取了出来。这东西其实是上锁的，从外部通过一定的顺序按下开关就可以解锁，但盒子本身的材料又不是特别珍贵，以魔人的力量暴力拆开都没问题。 不过陆凝不怎么担心，她清楚这东西的作用就像知道打火机怎么用才烧不到手指一样。她检查了一下盒子的开关，然后将它还给祝幽让她放进背包，低声嘱咐了两句之后，两人一同走向湖边小屋。 =========== 沈历书坐在床上，叶初晴则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闭目养神。伊洛有点焦虑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时取出怀表来看一眼时间。 “伊洛，你心不静。”沈历书开口道。 “教授……我就是紧张。这里可是会有魔人袭击的，而我们这次只有三个人。” “是吗？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依然不肯说实话啊……” 伊洛愣了一下，脚步也停住了。 “我们首要的敌人是魔人，其次才是自己要做的秘密任务，你也是二阶，不会连这个也区分不开吧？” 老人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但旁边的叶初晴却已经睁开了眼睛，低垂的眸子了暗藏杀机。 “把一切说清楚，我们人类方也不需要主动减员了。你不是魔人，我知道，但除此之外呢？你有什么对我们有害的目的吗？”沈历书从兜里掏出了那个小签筒，慢慢摇晃了起来。 伊洛脸色很犹豫，他似乎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最终只提了一个问题。 “您觉得我们能赢吗？” “你的秘密和输赢有关？”沈历书反问，“如果我说，我们赢不了，你会选择什么呢？投入魔女那一边？” 这个问题问得伊洛神色有点苦涩。 “看来差不多是这么回事，你是具有选择权的人。” “不……不是那样的选择权。”伊洛长叹一声，“虽然我具有‘变节者’这个身份，但它并不是一个用来叛逃到魔人侧的身份，而是另外一种用途。” “能说吗？” “这个可以。” 伊洛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现在这个身份的状况。 “变节者”并不是一个场景意义的角色，而是集散地的特殊规则，它给出的规则其实非常简单——【你在本次场景中的分数结算时，得分/扣分将与正常情况相反。】 听到这个规则，就算是沈历书和叶初晴也愣了一下。 这一类的特殊附加条件虽然不算罕见，但是集散地一般不给任何解释，而且种类繁多，很多高阶游客总结的结论也是它不影响任何场景里原本的分配平衡。但麻烦的地方就在于，这样简单的规则不代表你将自己的任务做得一团糟就能安全通过了。 尤其在这样的场景中，幸亏伊洛没认为自己的任务是帮助魔人而对镇上的人下毒手，否则怕是完美符合了人类方游客需要做的事情。伊洛自己现在也是一阵阵后怕，场景里的陷阱实在太多了，他即便要反着做都不知道反过来的方向是哪边，更何况他身份依然是人类侧，那么魔人如果要杀光人类同样有他一份。 “这些天我一直在犹豫，我从没接触过这样的规则，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维持住分数。唯一比较稳妥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做。” 什么也不做，事情就至少不会向更好的状况发展，对“变节者”来说，就是不会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伊洛说完这些后，轻松多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叶初晴低声说了一句。 “这事情其实也很重要，毕竟这个规则让他的阵营感都模糊了，这在对抗场景可是大忌。”沈历书向伊洛点点头，“说出来就没什么了，如果魔人一方获胜，那么你应当至少是个正分，今晚的行动你其实可以不来。” “但我觉得现在不交底就没机会了。”伊洛耸耸肩，“多谢你们肯听我说完，这样一来我也不用一个人发愁了……对了！”他猛地想起什么似的，猛一拍手，“差点忘了说，集散地告诉我在这个场景里一共有两个变节者！”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叶初晴迅速站起身，双手虚握成拳挡在沈历书面前，视线直接投向了门口。 一阵细微的流动声钻入了人们耳中，就像是有液体在水管中流淌一般。但是在这个湖边小屋周围可没有那么先进的排水系统。 伊洛和沈历书警觉得稍晚了一些，不过还不算晚，因为叶初晴摆出防御动作后，敌人并没发动攻击。 “三个人，正好。”秋依云从墙壁和房檐之间的缝隙里“看”向了屋子里，她对陆凝的安排只有一点不满，那就是自己的三个湖边小屋的杀人名额完全没有被安排，如果任务不全部完成是没办法拿高分的，这是真理。 “她不给我安排，那我就自己去拿好了，反正这三个人也不在她一定要保下来的范围之内，等人都死了她还能为这点事和我翻脸？”秋依云冷笑着，慢慢将一块块胶状延伸到眼前的这个房间内。 但接着，她就发现做出行动的不是主要战斗力叶初晴，也不是一直形迹可疑的伊洛，而是那个自己承认自己只有辅助作用的老教授。 沈历书手里的十二面体自行展开，而其中的六十四枚小竹签则呈环状依照六十四卦顺序在展开的十二面体上方排列整齐，并缓缓旋转起来。十二面体则变成了两朵连在一起的五瓣花状，一朵纯黑，一朵纯白。 几乎是出自本能，秋依云就感觉到了那个东西恐怕是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一种“武器”，哪怕自己的身体能随时化为胶质逃离也不能躲过那个攻击。 沈历书平托着这缓缓旋转的卦盘，从床上走下来，叶初晴将他扶好。现在不光是竹签，连底下两朵花也开始浮起旋转了，伊洛看着这景象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动手，他学不懂这一类术数，而对未知的东西最好是不要去招惹。 “敌人何在。” 老人问出了第一句话，竹签和花瓣分别开始顺时针和逆时针旋转，这看上去像极了问卦，但秋依云总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不能让他将这一套事情做完！ 一片胶体自窗沿上方悄然涌起，化为四把利刃对准了沈历书的背心，在秋依云的一个念头中便攒射而出！ 三人之中只有伊洛面对着窗户，但是伊洛的视角已经被沈历书挡住了，秋依云原本觉得这次攻击几乎是十拿九稳，可就在四枚魔人武具触及沈历书的一瞬间，一个绿色的十瓣圆环出现在沈历书身后，被利刃的冲击力直接撞碎，却也恰好抵消了所有的力道。 “什么东西？”秋依云万万没想到叶初晴的能力居然是自动防御型的，那她要袭击沈历书只能先解决这个保镖才行！ 就在此时，沈历书抬起头，凌厉的目光直接看向了秋依云主意识所在的那片墙头，这位一直表现得相当无害的老人，几乎要让人忘了他也是一个经验极为丰富的游客！ “该死的——”秋依云顾不得那么多了，迅速抽出了分布在房子里大部分胶质，从四面八方冲向了站在房子中间的三个人，她就不信在这样的绞杀里三个力量不如自己的人还有什么办法活下去！ 与此同时，沈历书张嘴吐出了一口血，那些血在卦盘中心迅速凝聚为球状，分别注入下方两朵花的花芯之中。 “大衍定命盘！” 随着沈历书一声长啸，无数胶质凝聚而成的魔人武具全部“恰好”擦过了三人的衣角，在一阵急促的钉刺声中，全部打在了秋依云所在的那块狭小的缝隙当中。 43 活着的含义 陆凝和祝幽已经抵达了湖边小屋附近，不过两人并没急着进去，而是由祝幽时刻注意着屋子里战斗的情况。 沈历书没有放低声音，那一声雄浑的喊声陆凝当然听见了。 “秋依云应该陷入困境了。”祝幽说道，“她正在撤出来，似乎是打算通过迂回的战术再次发动袭击。” “她办不到。”陆凝说，“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她错觉，以为魔人能在一对多的正面战斗中轻易取胜，场景和集散地的信息都无数次暗示尽量抓单或者创造以多打少，偏偏都那么喜欢挑战极限。” “我们要救人吗？” “当然，但不是现在……至少要等到她吃个教训，以及让我摸清楚沈历书那个能力的本质。” 陆凝将从米楠那里挖出来的魔女之瞳举了起来，放在眼前。 ============== 此刻秋依云也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个名字喊得那么大声她当然也听得懂，只是作为首当其冲的人，秋依云还没搞懂这个大衍定命盘到底是怎样的作用形式。她只知道自己的攻击都落空了，而散布在房间周围的“躯体”正在迅速向自己意识所在的这一块回收。 “锁定了我的方位？还真是难缠……” 她是知道这种类似因果攻击的手段的，听上去很玄乎，实际上破解起来也并不怎么困难，只要避开那条被固定的因果线就可以了，例如…… 秋依云慢慢从外侧的墙壁渗透出来，在房顶凝聚成有形的躯体。 “敌人何在？从这句话开始就是攻击发动了是吗？所以只要我是有敌意的攻击，就必须从这个方向发起才可以，厉害。” “听这声音，是秋依云小姐吧，不打算遮掩了吗？”沈历书在房间里问。 “一开始真是被吓了一跳。”秋依云冷笑，“看来你可不仅仅是辅助的能力啊，偏偏还能恰好克制我的多角度袭击，难道我恰好挑中了一个错误目标？还有……叶小姐，三脉七轮虽然防御不错，但攻击力怕是不够看吧？” “不劳费心。”叶初晴淡淡地回了一句。 “伊洛，你呢？我没听到你们之前的谈话，但最后那些倒是知道了，你和他们并不是完全的一路人对吧？假如你选择叛变到魔人这边来的话，甚至可能在这次场景中赚取不错的分数呢。” “你说这话是觉得自己对付不了我们三个，才打算分化我们吧？可惜，我就算叛变过去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伊洛说，“而且我觉得你还是要杀我。” “啊呀呀……”秋依云微微拖长了音调，“被看出来了吗！？” 她的最后一声尾音加重，随之而来的是房顶传来的一声巨响，这座屋子所建筑的年代并没考虑多么结实的建材，因此居然被秋依云凝聚出来的巨锤一击敲穿！ 屋顶碎裂砸落的瓦砾让伊洛抱头逃向门边，叶初晴也展开那个绿色的环笼罩起沈历书和自己往门口移动。秋依云一击得手，继续挥动巨锤在屋顶展开破坏，口中还在发出张狂的大笑。 “哈哈哈！怎么了？怎么样？稍微用了点偷袭的手段就以为我没办法正面战斗吗？给我尊重一点魔人的实力啊！！！！” 三个人急急忙忙从房间里逃了出去，秋依云也彻底砸烂了屋顶，自己跟着掉落的顶部一起跳进了房间里。 “方位……那老头手里的东西限制了我的攻击方向，但他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次定命的能力，小心点。” 她自言自语着，扛起巨锤，眯起眼睛扫了一眼碍眼的墙壁，马上甩出一记横扫。 大部分为木头和砖石结构的墙壁被撕纸一样砸碎，秋依云将那些碎石扫到一旁，走到墙外，轻松看到三个人正在往走廊深处跑去。 但是现在她的攻击被限制了，因为方位不对。沈历书手里的卦盘当然是可以旋转的，只是不知道定位的方式究竟是根据什么来判断。 “他们没有往门的方向跑。”秋依云没有急着追上去，能在集散地的场景淘汰里存活至今，一些基本的战斗分析能力她还是有的，“后门对着密林，从那边逃跑表面上看更加不占优势……等下，他们不会并不打算逃跑吧。” 隐约记得陆凝提过，沈历书打算今天晚上在这里完成那个八小时任务，而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接近八点，在湖边小屋多拖延一个小时都是危险，如果说自己还不足以让他们离开，这几个人也许就打算在湖边小屋里和自己周旋。 “哈哈，还是被看不起了啊。”秋依云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她走到走廊上，果然，那三人没有跑出后门，而是往温泉走廊的方向跑了。 事到如今，她即便是要撤退也是骑虎难下的状态了，沈历书的那个定命盘不出意外一定是个长期有效的能力，否则他们不会敢于在这间屋子里和自己对峙。而对秋依云这样性格暴躁的人来说，光是压制着自己敌意的念头就很辛苦了，何况还无法自由选择攻击路线。 =============== “如何？”祝幽见陆凝将宝石放下，连忙问她。 “我能解决，你不用上去。” 听到这话祝幽莫名松了一口气，就算有角色扮演的要求在外，她那趋利避害的性格本身没有任何变化，而陆凝对她的所有安排都是让她满意的“安全距离”。 “但是现在不能破了沈历书的大衍定命，既然两边目前僵持不下，那就让他们先这么僵着，秋依云的战斗意识还没傻到现在让我们救。”陆凝拿出魔女之钥，“拿好我给你的那一把，我们去未来先处理夏心河的问题。” “哦……”祝幽点了点头，两人悄悄潜行到了门边，分别取出钥匙打开了前往未来的通路。 陆凝和祝幽从湖边小屋出来，外面也已经是黑夜了，不过陆凝总觉得两边的时间流动速度略有些差别，但站在自己的视角上恐怕很难观察出差别出现在哪。 而这个世界对祝幽来说搜索就简单多了，因为未来几乎没有多少活人还在。 “夏心河和段青已经走到镇上了，我们现在追过去吗？”祝幽轻松找出了两人的行踪。 “先说个题外话，祝幽你作为人类身份给你的线索是什么？魔女之瞳还是魔女之骸？” “魔女之骸，但是我并不知道那是非常危险的东西，因为它是一种呈现非常稳定状态的物质，我受某个组织的委托来取一些样品……当然这个任务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首先我们确定魔女回归仪式需要的那几份材料其实一开始就以线索形式单独发放了，而白湖镇取得这些材料的方式虽然不算多，但也有好几条路。夏心河和段青中应该有一个人拥有魔女之钥的相关线索，那么另一个人呢？” 魔女的所有物品所能展现的神奇之处陆凝都有所体会，唯一一个没有见识过的就是魔女之衣了，万一夏心河和段青已经能够使用魔女之衣的力量，那不免又是一场苦战。 “抱歉……这个距离就算我魔人化也无法看到他们身上的异常。”祝幽有些垂头丧气。 “没关系，我们先去镇上。” 躯壳……这个比起记忆、精神、生死和心灵之类词语来看显得那么凡庸，但是那是一具能够让魔女凭代的外壳，以在现世展现时间显现于空间中的形态，陆凝仅仅知道制作的方法，却完全不了解原理……就像是不了解化学的人被人手把手教着昨晚一套化学实验却对理论一无所知一样。 恐惧源于未知，对陆凝来说，只要能理解就可以找到击败的途径，就怕是超出自己理解极限的东西。 抵达白湖镇边缘的时候，祝幽忽然伸手抓住了陆凝。 “他们消失了！” “消失？白湖镇不存在连接过去和未来的节点，他们在哪里消失的？” “在接近镇中心广场的地方，他们的热源信号忽然不见了！” “他们和别的什么人接触过了吗？” “没有，一直只有两个人……等等，又出现了一个，只有一个人在那里，是段青？没错，是段青！” 祝幽的神色开始惊慌起来，一个人突然消失让她开始不安，如果不是因为陆凝还在身边，她可能已经转身就跑了。 就在这时，周围的物体开始扭曲，和陆凝此前见到的那种“反馈”一模一样的破坏开始在两人周围出现，砖石破碎，街道开裂，然而只是一瞬间便化为了经年的残破痕迹。 但是……未来的人如何才能操纵过去？陆凝看到了在夜色下缓缓沿着街道走来的夏心河，可祝幽却依旧一脸茫然，仿佛并没有瞧见他。 然后，一切都开始变得缓慢，拉长，包括祝幽惊慌地问应该怎么做的声音，也包括陆凝感觉到的风速，月光显得有些模糊而重叠，被她踢动的一颗碎石缓缓以抛物形式飞出，但肉眼可见地在空中拉出了一条暗色的轨迹。 “你正是因为我而来，陆凝。” 这个世界里，只有夏心河和陆凝还是正常的状态。而如今夏心河的脸上已经不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小人神态了，他带着微笑，眼神中有一种陆凝十分熟悉的感觉。 “但我要活下去，为此不惜任何代价，我们经受不起失败。”夏心河在距离陆凝大约十米的地方站定，这点距离对于魔人的爆发力而言用不了一秒就能跨过，夏心河却选择了这里。 “你做了什么？”陆凝看了一眼身边依然在慢动作中的祝幽，开始思考如今是什么情况。 夏心河摇了摇头：“我可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我是来阻拦你的，这是个很冒险的任务，你要杀死我吗？” “我并不会将杀人作为第一选择，但前提是我知道你在做什么！”陆凝扬手抛出一颗曲光炸弹，那颗炸弹在离开她的手掌后，也立即开始了怪异的缓速运动。 “时间减速？不对……”陆凝注意到祝幽依然以极慢的速度张嘴发声，而此时她已经听不到祝幽的话了，而不是之前那种放粗的音色，这也就意味着祝幽声带振动的频率已经不足以引发声波。 “不要动，我们两个都不要动。”夏心河微微交叉着手，“这个距离是最好的，陆凝，我自己就是枷锁，你也看到了，现在的情况下一个闪失我们就会掉落到‘那个’世界去。” “那个世界？”陆凝看向祝幽，那异常的状态究竟是什么……她渐渐产生了一丝明悟。 “很对不起她，如果你们不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一切都会平安结束了。我要活下去，所以除了我和段青以外任何人的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这个未来的世界……” “你想过这样我们怎么回去吗？”陆凝大吼道。 “不需要，集散地能找到我们的，这是绝对的生路。”夏心河的神情逐渐转化为愁苦，“但是我真的没预料到这么可怕。” 是的，世界已经开始化为无数模糊的碎片，无限的世界开始在陆凝的周围延展，只是看一眼就会觉得头晕目眩，而整个世界里唯一还能显得清晰的就是她和夏心河两人。 “现在还能停下！” “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了吗？真快……但不能停下，你们已经赢了，就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吗？我知道的……最后那个魔人是最终执行计划的人，所以你就在这里陪我们不也无所谓吗？” “谁告诉你无所谓啊！我可不想在一个连时间的概念都没有的世界里活着！” 陆凝手指一扣，空中的曲光炸弹开始炸开，它并没有向周围喷射碎片，而是呈一个均匀球状开始膨胀，而这个速度也极为缓慢，缓慢得令人绝望。 “不要挣扎了，这不是人力能挽回的……” 夏心河……如果这才是他本来性格的话，陆凝宁可他只是原来那个在演独角戏的小丑。 “呃。”就在此时，夏心河发出了一声闷哼，他抬起手，但抬起的手臂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长条的影子，对应的，陆凝扣下的手指也留下了残影。 “精度似乎出现了错误。”陆凝冷冷地说道。 “无妨，只要活着，怎么都好。”夏心河惨淡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直接将化为残影的那条手臂斩了下来，血液和脱离身体的手臂在空中开始化为大片色块，但夏心河显然也是脱离了危机。 “抱歉，我觉得不行。”陆凝忍着恶心，从周围已经一片混沌的景色中看见了一丝不寻常。 44 无望的未来 夏心河和段青一直不声不响，那令人厌恶的外在性格也成功为他们打好了掩护，至少陆凝这种一直留了个心眼的人都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玩了一把这么大的。 这才是真正的“掀桌”——这两人不知道掌握了什么方法，居然能够将这个世界的时间轴向另一个维度开始拉扯，这明明只是魔女那种可怕存在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他们竟然办成了。 但是对于陆凝、夏心河等人来说，那一侧的世界就是灾难性的，时间不是向前流动，而是向“上”流动，基于集散地这个任务有时间限制，她可不敢赌什么时候才能被接走。 而最终结果，无论是被扯向另一个时间轴的世界，还是因为某种方式被留在这个新的时间原点的人，都会生活在一片和之前完全迥异的世界中。没错，夏心河凭借这一招确实可以做到“活着”，因为他的时间已经不再向前了。而任务也基本算是达成，毕竟处于原本时间轴上的过去绝对不可能流动到这个未来。 此刻唯一的机会就是这中间唯一的间隙！ 万幸的是，祝幽在没有遭受到致命危险时是个非常靠得住的队友。 在夏心河惊愕的目光中，陆凝的周围开始散发了不正常的光，那些光在空中聚集成白色的颗粒，凝而不散，而陆凝周围的空间则开始不断掉落出灰色的颗粒，以及陆凝自己一部分也开始破碎，他立刻感觉到了不妙，扭头看向镇子里面。 段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遥远的路的那边，她对着夏心河微笑了一下，而这一个微笑让夏心河开始不稳定的身体又恢复了正常。陆凝这一边反而开始加快了崩解。 “永别了……夏心河，但愿你这一生还有机会从这个时间的牢笼里逃走。”陆凝深沉地看了夏心河一眼，这算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无法分析出破绽的对手，无论是早期的演技，中期的身份控制，还是现在这牵扯了整个任务的手笔，这人都不失为一个强大的对手。 然后，她开始滑落。 伴随着无数黑白灰的颗粒，陆凝重新感觉到了时间将自己向前推进的重量，但是她清楚这不会持续很长时间。魔女之骸的爆发足以制造一个时间空白，她要做的就是靠着这个空白逃回过去。 “陆凝！怎么回事？我看到了你的曲光信号，引爆魔女之骸了，你没事吧？” 祝幽的声音在陆凝此时听起来如闻天籁，那至少说明现在她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不过她的一只胳膊和半条腿都因为魔女之骸爆炸而颗粒化了，此刻只能抓着祝幽告诉她：“马上回过去！回以前的时间点！” “我带你们一下好了。” 天空中响起了翅膀拍动的声音，陆凝抬起头，看到了遮天蔽日的鸟群，还有将近三十名完全魔人化的魔人，那大概是如今白湖镇残留的居民了。 塞拉身上已经长出了羽毛，一双黑翼在背后展开，俯冲下来直接揽住了陆凝和祝幽，与鸟群一同冲向湖边小屋。 “你们怎么没阻止那两个人？”陆凝低声问塞拉。 “因为他们要做的事情对魔女而言没什么区别，顶多是对我们的灭顶之灾来着。” 塞拉微笑了一下。 “那你们要去哪？” “哪里都可以，我们不需要坐标。”塞拉说。 陆凝马上明白了，对这些魔人来说，并没有任何一个过去是可以称为家的地方，因此随便前往哪个过去都一样。 “这个未来会怎么样？” “会沿着‘上’的方向永远延伸下去。因为人不但只是一维时间生物，而且只能前行，最终他们会离原点越来越远。” 魔人化的塞拉飞行速度极快，两分钟后三人就在湖边小屋落地了。 “那么，就送到这里。”塞拉在门口把两人放下，然后打开了大门，回头对她们微微一笑，“祝你们行动顺利，我会在另一条时间线祝福你们。” 然后，她跨入了那扇漆黑的门洞，消失了。 祝幽搀扶着陆凝，微愣，此时身后传来了更多的落地声，后面的魔人们也赶到了。他们沉默着经过两人身边，有些还会回头给陆凝和祝幽一个鼓励的眼神。从这些魔人化的容貌中，依稀还能分辨出一点熟悉感。 旅店老板，铁匠，木匠，医生，护林员…… 名字并不重要，他们只是那无数世界那个角色的总和，这些魔人一个个穿过了门，然后消失不见。 直到最后一名魔人离开后，头顶的月光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 “走吧。” 陆凝用自己的钥匙开门，艰难地移动了进去。 里面是被秋依云一锤子砸烂的墙壁，但现在看上去简直是再温柔不过的攻击了。紧接着，祝幽也马上出现在后面，她将门关上，彻底将那个正在崩坏的未来隔绝在了门后。 “好险……陆凝，这影响我们现在的进度吗？” “除了我需要时间恢复以外，回归仪式不会有太多影响。”陆凝已经从之前那目眩的景象下收回了心神，如今反而觉得这里有点奇怪：“这边的人呢？没打起来？” 这边的房子里实在太安静了，就像是秋依云一点都没动手一样。可就按她那个脾气可能不动手吗？ “祝幽，那边的人在不在？” “是在那里。”祝幽马上点点头，“四个人都在温泉房间里，但是没有动手，似乎还处于对峙状态。” 出什么事了？ “我们可能并没离开多久……”陆凝低声说道，“我和夏心河进入的那个世界的时候时间流速有所改变，我以为已经过去了至少一个小时左右，不过看起来好像很短。” “那现在秋依云那边……” “我现在的状态可没办法去支援她了。”陆凝靠着墙壁，缺失的胳膊和腿正在慢慢长出，但这毕竟是断肢伤势，就算是魔人恐怕也没办法一时半会就恢复过来，何况她今晚魔人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就在这时，走廊的那边终于响起了墙被砸碎的声音。 秋依云算是被恶心到了，大衍定命盘并不是她能突破的防御，如果只有沈历书一个，凭她的速度从可以攻击的方位直接冲过去就能干掉对方，可是现在伊洛和叶初晴护在他身边，自己强行正面突破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伊洛也已经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每一个人类方游客或多或少被赋予了一些反抗的手段，伊洛拿着的是一把从一个银色圆筒中甩出来的刺剑，相比于叶初晴这不过是一把受过祝福的武器，但秋依云知道自己一旦被伤到那就是大面积灼伤。 更糟的是，沈历书用叶初晴的舌尖血引出了大衍定命盘的第二个定数，死斗。 直到天亮为止，双方都要处于这样的试探或者战斗状态，她甚至无法升起暂时撤退的念头，而伊洛那个样子完全就是需要的时候准备贡献第三口舌尖血的状态。 “你们还真是舍得下本，就算我陪你们站到天亮，等到那个老东西撑不住，你们还是死路一条！” “天亮是人类的时间。”叶初晴不吃这一套，“你尽管等，一个晚上我们还撑得下来，完成任务顺便斩杀一个魔人，这绝对是我们赚。” 秋依云愤怒地将身边的墙壁砸了个粉碎，但她还是不敢踏入温泉房间。 小房间太适合方位学发挥了，叶初晴的三脉七轮体系是少有的全方位防御能力，而且如果她开到四轮以上自己说不定还要被牵制，伊洛的刺剑足以在她慢下来的时候杀死她。 “该死的乌龟壳……”控场、防守、刺杀，三个人形成了一个最令人头痛的防御阵型，简单而有效地将秋依云拖住了。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秋依云微微一歪脑袋，一只眼睛猛地滑到了脑袋后面，看见了后面来的人，脸上忍不住一喜。 而屋内三个人则都是一脸紧张。 “祝幽！快帮我把这几个干掉！我们的任务可以分着完成！” 沿着走廊走过来的祝幽却只是摊了摊手：“算了吧，你要知道我可没准备走杀人路线，更何况我一旦准备攻击了，大概就和你一个下场。” “你！难道你就这么听陆凝的那一套？” “我觉得听一切顺利的比听一个行动莽撞的更安全一点，那是我最看重的，你不记得吗？”祝幽走到被秋依云开出的墙洞前，对里面的三个人打了个招呼，“沈教授，好久不见。” “没想到你也是魔人。”沈历书咳嗽了一声。 “看在第一天我们一同行动过的份上，不要这么生分吧？况且我是来告诉你们一个重要消息的。” “什么消息？”伊洛站出来问。 看到他们并不友好的神色，祝幽只能耸耸肩。 “陆凝让我转告沈老先生，此地为离，您过来之前大概没算过，她就直接告诉你结果好了。时刻应是戌时五刻，正应此卦。” “离？”伊洛有些懵，他不懂这个。沈历书反而是听完祝幽的话神色一变。 “还有啊，大衍定命对此无效，她是预先设置好的，而您只能干涉法术生效后的事物……请不要指望那个东西来保护您。言尽于此，我该赶紧离开了。” 祝幽说完，竟然是头也不回地直接跑了。 沈历书连忙从怀里将怀表掏了出来，甚至激动得差点摔了，秋依云猛地看见这个机会怎么会放过？顿时一挥锤子跨入攻击方位，直接冲向了三人。 “八点一刻，跑、跑啊！”沈教授声嘶力竭地喊了一身，连大衍定命盘都顾不上维持了，伸手去扒背后那两扇狭小的窗户，叶初晴忙乱中展开一黄一绿两个圆环抵挡秋依云，伊洛也不知道此时咬舌头还有没有用，只能硬着头皮用刺剑上去支援。 但是一切都没有落到实处。 所有人的动作只进行到半途，就看见了在漆黑一片的房屋中非常耀眼的光，火光。它们分布在房屋的每一个隐蔽角落，用一串简易的激发装置连接在一起，那是平时游客们几乎看不上的，这个时代的燃烧弹。 “我所有的储备基本都埋在湖边小屋了。” 陆凝坐在一棵树上，看着远处的湖边小屋化为火海，不需要管祝幽的时候，她可以用影跃前往任何安全的地方，只要走之前激活当时在湖边小屋的布置即可。 到底谁能逃出来各凭本事。秋依云一直认为陆凝要救所有人，这完全是个错误印象。陆凝始终更擅长的还是杀人，她仅仅是要控制自己行动时不要把所有后路都堵死而已，但因为找不出生路而死在她的计划中的人她并不会特别照拂。 而小屋里的状况更加惨烈一些。 燃烧弹的引爆将整座屋子点燃，对于大多数结构都是易燃物的湖边小屋来说这火根本就是扑不灭的。温泉房间有水还算好一点，可是只有一个出口却是致命问题——秋依云就堵在那个方向。 她依然在狂笑。 “哈哈哈哈！这不是很棒的支援吗？早点这么做了我看谁还敢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烈火也不是没有烧到秋依云身上，可是她直接连着那片烧焦的皮肤一块剥离掉了，胶状的魔人躯体在体表生成了一层防御外壳，踩着火焰开始靠近被火焰包围的三人。 叶初晴已经动作迅速地将外套脱下在温泉里泡湿甩到了沈历书身上，自己也撑开四个脉轮将四周的火焰完全放封闭在外面，伊洛站在她的防御圈内一步也不敢动，秋依云见了这个情况更是笑得不能自已。 “只能防御了对吧？看来这就是你的极限了，而我捅破这个防御就像扎破一个气球一样简单！” 她将手里的锤子直接掷出，巨大的力量将叶初晴身前的两个脉轮砸了个粉碎，也砸得她吐出一口血来，踉跄后退。 火焰终于涌到了她和伊洛身上。 “开了！快跑！”后面沈历书颤颤巍巍地终于打开了那扇小窗，算是勉强容得下一个人爬过去的程度，叶初晴顾不得自己有伤，直接在下面架着沈历书爬了上去。 “教授！你先离开！” “不要恋战！她……” “我们知道！”叶初晴咽下一口血，打断了沈历书的话，而伊洛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秋依云，举起刺剑直接迎了上去！ “你要第一个死？也不错嘛！” 秋依云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撞开刺剑，随后一个手刀直接劈向伊洛！ 咔嚓！ 又是一个绿色轮环粉碎，叶初晴跪在火焰中喘着粗气，挡住秋依云的这一击基本是极限了。 “脉轮最不好的一个问题，就是要自身处于一个完美的循环状态呢，现在……你还能办到吗？”秋依云也不在乎，被震退一步，马上再次抢上，而这一次叶初晴也没办法再聚集一次力量来抵抗了。 但是，火焰燃烧的声音、房子开始坍塌的声音，包括秋依云的笑声也遮掩了此间一个细微的机括声。 手刀轻易地刺穿了伊洛的胸膛，但秋依云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45 成败 秋依云的肋部戳着一根银色的剑尖，不算很长，却因为尖锐而毫无阻碍的穿透了那层魔人外壳，直达内脏。 伊洛口角流着鲜血，扔掉了手里只剩一个剑柄的刺剑，双手直接将秋依云刺穿自己的手臂钳制住，虽然那已经没了多少力量。 “叶……走……吧……” 他对身后的人说。 “混蛋！这点小伤我只要吃了你就能治好！”秋依云大怒，身体一阵变化，就要喷出胶质吞下伊洛。 “八点……一刻。”伊洛咧嘴一笑，“陆凝帮了你，也提醒了我们呢……” 具有强大吞噬力的胶体没有出现，甚至秋依云身体表面的外壳也开始变得焦黑枯干，慢慢跌落，火焰开始灼烧她的肌肤，不知不觉中，秋依云今天的魔人化时间早已用完。 “该，该死……”秋依云用小刀扎在了伊洛的手臂上，但四倍力量消失，她一时半刻也不能挣脱。 “哈哈哈哈！真高兴死的时候有一个强大美丽的姑娘和我一起上路啊！！” 在秋依云几乎要发疯一样的目光中，伊洛终于松开了手，然后张开双臂对着她猛扑了上来，而在她的身后便是被烈火包围的走廊。 “陆凝啊啊啊啊啊啊！” 秋依云伴随最后的咆哮被伊洛按着一同滚入了火焰之中，然后便是崩塌的天花板砸落。 ============== 啪。 陆凝将手里的笔记本合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也算是我杀的？” 她魔人任务里【在湖边小屋杀死至少三名游客】于刚刚宣布完成，而且计数还变成了【4/3】。 湖边小屋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不过除了米莉和米楠两人以外，最后一个名额她基本是随缘看看谁比较倒霉招惹自己了。她让祝幽去提醒秋依云八点十五基本上魔人化时间快用完了，借机脱离，可真的没打着杀队友的主意。 但是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在意吧，说到底该顾及的都估计到了，她没办法把队友的性格算得那么全。 这边的火镇上或许会注意，可是仓库那里可是有着更大的乱子，估计一时半会大概顾不上湖边小屋的问题了。而一到时间还原的点上，小屋就会恢复原状，包括她设置的那些炸弹也一样。 这样一来，游客们要想完成那个住满八小时的任务就必须想办法先排除了满屋子燃烧弹的威胁。保守估计要一天，这一天内，陆凝就可以将仪式所有的材料准备齐全了。 节奏完美。 她靠在树干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慢慢陷入梦乡。 清晨很快到来。 在这个晚上逃回的沈历书和叶初晴报告了湖边小屋被安排了炸弹的消息，包括陆凝三个魔人的身份都告知了还在镇上的所有人。但是这也已经不再是什么关键信息了，藤井雪音在今天稍早恢复了意识，还在旅馆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现在更关键的是赫尔曼家族迅速地迎来了第二次葬礼——家主费雪在昨天半夜被人刺杀在自己的卧室里，连同他的夫人一起。新任家主卡德里娜拒绝了一切探望，并声明家主的死亡依然不会改变赫尔曼家族接下来的行动，但是没有人知道“行动”代表着什么。 而陆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当衫山将湖边小屋拼图图形的绘图取出来后，众人根据自己手里的线索很快就将图形代表的魔女所有物对应了个七七八八。 藤井的意识还有点昏沉，卡尔则有点心不在焉，于是罗伯特成为了这次会议的主导人。 “陆凝的意思毫无疑问是要使用这个仪式进行魔女的召回，现在我们要决定的是应该等着她完成魔女回归，然后看看有没有铲除魔女的方法；还是阻止陆凝，让魔女回归失败？” “现在没人愿意做那个可选了吧。我们的人手已经严重短缺了。”衫山郁郁地说，“就算昨天晚上伊洛成功换掉了秋依云，但失踪的人恐怕都已经被陆凝暗中下手除掉了，我们中间还混着一个魔人，这样就是八比三，简直比之前还劣势啊！” “也不能这么说……”浅山苦笑起来，“失踪的人也不一定都是被干掉了，否则之前去矿井的几位也不一定能生还……” “如果当时是两个魔人在场，我们肯定会被袭击，我不相信魔人会放过那样的好机会。”余归亭说，“而现在既然确定陆凝是魔人，那我们三个必定不是魔人了。” “为什么？”一直有点神游天外的卡尔忽然问了一句。 余归亭愣了一下：“这不是很明显的吗？二对二魔人有很大优势……” “你们白天去的吧，魔人在白天也能进行全力袭击吗？难道魔人能否用出全力的条件是光照？那第二天湖边小屋我们也没少光源啊。”卡尔咧嘴一笑，“如果那时魔人都只是普通人水准，就像秋依云最后失去力量的状态那样，那么不进行袭击也是正常的吧？” 这一番话让余归亭哑口无言。 “另外一说，陆凝为什么不亲自现身，说实话我一直不太明白这些天她都跑到哪里去了。魔人有夜间很大的行动便利，她哪怕只利用其中一部分也足以掌握比我们多更多的信息。”卡尔摸了摸下巴，他的胡茬已经长长了，看得出有一阵时间没剃，看样子这些天也没什么时间打理自己。 “所以呢？”衫山问。 “所以我在想她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一个经过了这么多天整理之后的计划不可能只是表面上的魔女回归仪式，我们只要全员出动要打断这个仪式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个仪式真的就是关键？” “卡尔先生，有话请明示。”立川亮说。 “在这间屋子里有信不过的人。”卡尔仰靠在椅子上，目光从其余八人身上一扫而过，“那个魔人才是整个计划的关键。” “何意？” “我散布了很多消息出去，哦，不如说是很多假消息出去。覆日计划这个幌子基本上成功了，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卡尔从怀里掏出一枚子弹，竖直放在桌子上，弹头上面是一颗纯白色的颗粒。 “魔女之骸……感谢稻原，虽然不知道她的生死如何，但她的式依旧可以使用。” 衫山刚要开口，被浅山打了个手势止住。 “那个颗粒就是魔女之骸？” “是产物。我通过稻原交给我的‘隐元’潜入特纳和赫尔曼家寻找，这就是我找到的东西。当然，不是乱找的，我所持有的线索就是和魔女之骸相关，我知道这东西具有怎样的性质。”卡尔将那颗子弹在手指间旋转着，“而在这个有点刺激的潜入工作中，我也结识了一位极富智慧的女士。托她的福，我将最重要的一条消息流传了出去。” 卡尔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看向众人。 “我找到的另一条和魔人相关的消息，来自我的一位朋友，当然，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那是在说魔女。具体来讲，这位魔人找到了白湖镇中最容易和魔女产生共鸣的地方，并在那里建造了居所。毫无疑问，这就是指的湖边小屋，而这个居所建成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完成了和魔女的连接。” 很多人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有藤井和罗伯特听懂了卡尔的意思。 “破坏连接？”罗伯特问。 “没错，罗伯特，矿山之行你的目的应该就是寻找埋藏在那里的魔女之钥吧？虽然你没有收获，但那应该就是关键物品了。” “陆凝比我们提前动手了。”余归亭恍然，“所以矿山里应该也有她捣乱的成分在里面。” “正是，这里最大的问题是魔女之钥看起来没有多余的存在了，我觉得可能此前还有机会，但陆凝的动作显然要快很多。不过嘛……既然那东西能在这里制作，再做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因此这也许就是魔人还留了一位潜伏在我们之间的理由……阻止我们找到制造方法。” “湖边小屋已经完全在陆凝的控制之下。”沈历书说道，“那些燃烧弹我们现在没有余力去排除，就算有陆凝可能也很高兴看到我们在那上面浪费时间。” “还是来得及的。”藤井忽然开口道，“最关键的问题是人手，昨晚秋依云的死亡让魔人侧可以行动的人数又少了一个，而陆凝昨天早晨敢向我说出自己的魔人身份，一天过去并未有所行动，证明有什么缺失拖住了她进行仪式的脚步。” “是什么？”叶初晴问。 “魔女之衣。”藤井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的头脑更清楚一点，“这是个猜测，我们一共二十四个人进来，六个仪式素材并不一定平均分配，但大概是四个人掌握了一个相同线索的平均水平，而在我们这些人里，我、稻原、沈教授掌握的线索都是魔女之衣，而以我们三个人的口风线索绝对不可能自我们这里漏出去，即便悲观估计剩下的人里面还有两个拥有相关线索，但在其余那些几乎证实已经被陆凝得到的时候，魔女之衣是最有可能拖延陆凝进度的那个。” 这不会很久，因为藤井和沈历书都知道魔女之衣是可以制作的，而作为主要材料的尸体在如今的白湖镇并不缺少。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卡尔问。 “最长不超过一天，最短可能还有十二个小时左右。”藤井给了个大概数字。 “那么请允许我先行告退。”卡尔抓起自己的帽子扣在头上，将子弹放回兜里，“我要去做最后的准备了。” 在卡尔离开后，罗伯特只能向大家道了个歉：“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无妨，总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说的，只要他知道自己的行动就可以。”藤井看了眼衫山和立川，“你们还记得一开始的准备吗？稻原……应当是没能完成第二步，但她留下了第一步的空间。” “我会去继续做完这件事。”衫山咬了咬牙，“既然她的星式还可以使用，那她一定就还是活着的，哪怕为了这一点生还的可能……” “话虽如此，切记勿躁。”立川轻轻拍了拍衫山的肩膀，“在下会守卫最后的防线。” ========== 陆凝赤着脚走在白沙湖的沙滩上。她如今已经知道这里的细沙究竟是什么了，也能想到当初建立湖边小屋的时候究竟动用了多大的工程量，哪怕这些在这个世界并不可见。 祝幽站在不远处的林间，平时还是那种狙击点位比较让她有安全感，类似陆凝现在这样的举动她根本不会在现下做出来。 “卡尔是人际交往类型的游客，他的思考确实也很跳脱，但主要方面还是在于发展人际关系来进行组织行动。我认识一个这样类型的游客，她告诉我走这种路线的人很容易打听到一些家族隐秘之类的消息，而且善于利用消息网络来创造舆论控制……不过呢，这一切的举动也都有一个核心，那就是最重要的几件事既不会交给别人，也不会放入消息网中。”陆凝就这样边走边对祝幽说话。 “他告诉你的都是假的？” “不，应该说无关紧要。”陆凝微笑了一下，“这个场景里他唯一信得过的人是罗伯特，而罗伯特又是个很会保密的，所以他们明面上做的任何事都是无关紧要，我相信暗地里他已经认识镇上所有重要人物了。” “所以呢？” “卡德里娜已经知道了魔女之骸的作用，所以她一定会用那个东西。这里最明显的一个地方就是湖边小屋，这就是第一目标。”陆凝用手指点了点不远处的小屋，“那里就是今天的决战场地。” “今天？”祝幽显然没料到这么快。 “是的，以免夜长梦多，尽管时间是十四天，但任务是可以提前结束的。现在他们的分析中一定以为我们缺少的是魔女之衣，毕竟线索是这个的人我们很难撬开他们的嘴。很可惜，这不是我的困难。” 湖面上泛起了涟漪，正在由远及近地靠近湖岸。 “他们会把魔女之骸送过来，然后亲手启动魔女回归的仪式。” 46 逢魔 所有的材料都是齐备状态，花了大约一个上午的时间，陆凝和祝幽就将魔女之心、魔女之瞳、魔女之誓和魔女之钥分别摆放到了合适的位置。陆凝回到湖边，那里的水下有一具尸体正在缓慢地游动。 米莉恐怕完全没想过自己死了尸体还要被拿出来二次利用。 “你的弟弟将你抛尸树林，而我则把你捡回来让你变成这次场景的最终BOSS，这么看来好像我对你更好一点。”陆凝的手指勾动了两下，就像是无形的丝线引导一般，米莉慢慢走出了水面。她的身体已经被缝合完毕，而按照魔女的指示粗制后的导引线也和这具遗体融合良好，如今的米莉可以说是一具合格的魔女之衣了，随时可以供仪式开始举行。 陆凝最后检查了一番，确定这具魔女之衣完全合格之后，便挥挥手让她回到湖里去。 这个魔女之衣是计划成功的最重要一环，而目前的白湖镇也应该不存在备用品了，就算陆凝想做出第二具来也需要再多一天左右的时间，而这个时间她不太等得起。 “陆凝，该离开这里了，镇上已经有人在往这边过来。”祝幽从树林里钻出来，挥手向陆凝招呼道。 “了解。” 陆凝几步跑出沙滩，她的脚印很快被细沙吞没，迅速变得平整如初，就像是根本没人来过一样。 ============= 而此时的旅店里面，立川推开了隔壁的房门，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走了吗？”藤井在立川身后问。 “是的，这么一来浅山就确定是魔人了吧？”衫山伸头看了屋子里一眼，里面乱糟糟的摆满了杂物，看上去多却一件能当证据的东西都没留下来。 “没有证据，虽然判断上已经除了他没别人了。可是浅山……”藤井蹙眉沉思，她觉得还是有什么问题被漏掉了，浅山真的是陆凝留在这里的妨碍吗？还是说有别的行动计划？陆凝自报身份被解读为她的计划已经基本完成，可是在藤井看来依然有故布疑云的可能性。 “如果浅山真的是魔人，他现在去做什么了？配合陆凝的行动？”衫山问。 “依在下所见，当是处理镇上剩余事务，如今五名关键人物之中，仅有列文先生依旧无恙。”立川亮说道，“吾等可前往列文先生处守候。” 有什么不对……有哪里不对…… 藤井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发热，伤口也传来丝丝痛觉，她甚至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陆凝留给自己的那瓶药，但还是忍住了冲动。 到底哪个是陷阱，哪个是真实目的？陆凝、浅山……线状联络…… 她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关键，但那个念头只是在脑海内一闪而过。 “藤井小姐，吾等要出发了，你的身体状态是否可行？”立川亮问道。 “我可以走动。”藤井回答了一句，但是刚刚那个灵感却没办法再抓住了。 镇上的人们开始从赫尔曼家的地窖里抬出一个个黑匣，没人知道这些匣子到底有什么用，只是按照吩咐要搬到湖边小屋那里去。 老镇长说，这可能是白湖镇的一线生机。 但是卡德里娜却知道，这只是搏命。陆凝并没有给白湖镇设下一个死局，反倒是如今的行动可能让还会延续的白湖镇彻底走向一个未知的世界。 卡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女士，虽然这样很失礼，但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时间不多。赫尔曼家族的魔女之骸存量不少，可我们不知道炸断时间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量……这也许只有魔女才能清楚。” “但是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卡德里娜坐在书桌前，没有回头看卡尔，只是捧着自己的一堆算稿低头沉思。 “至少能够将我们所在的这个白湖镇从魔女的束缚中独立出去，而不是在那个看不见希望的时间线上原地踏步。而无论未来是什么样的，至少那属于你们。” “这和你无关，是吗？”卡德里娜轻轻晃了一下脑袋，“你们不是受魔女约束的人类，也不需要为这如同诅咒一样的过去和未来所担忧，因此后果也不用你们承担。” “抱歉，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的确，这是白湖镇应当主动寻找的解决方案，我只是担心它并不能完美地解决魔女的问题。毕竟魔女之骸是魔女交付给我们的。” “那就当作它也不想被那庞大的过去所拖累，所以授予了你们一个主动脱离的办法好了。我会亲自负责此事，并保证魔女之骸在合适的位置进行了引爆。” 卡尔说完，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辆车从镇子北侧开出，很快便拐入了山道，直到没有向上的路了，罗伯特、沈历书和叶初晴三个才从车上下来，开始沿着崎岖的山道攀登。 “我需要一个位置，定位，因为湖边小屋的位置已经确定了，那么陆凝的计划也许是借助我们的手来完成魔女回归，不能让六个位置全部完成。而如果时间是在今晚，那么上午的时候她就应该完成了布置，我们还有破坏的机会。” 沈历书托着大衍定命盘，当然现在他仅仅将它作为一个罗盘来使用，纵然只是如此，他也需要叶初晴扶着他使劲攀登到山上。 因为陆凝不可能将六个位置布置在容易找到的地方，而白湖镇周边多山林，虽然不高却很有些起伏，安置在这些位置的话会非常难找。 罗伯特扣着几枚银币作警戒和探测，而沈历书就这样推进式寻找可能安置仪式材料的位置，这个过程枯燥而急人，也幸好三个人都还算耐得住性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所有人都在为最后的战斗做准备的时候，余归亭终于发现自己被剩下了。 “被发现了啊……”他自嘲地笑了笑。 早晨沈历书和叶初晴回来讲述昨晚经历的时候，只是顺口提了一句伊洛留下的有关“变节者”的解释，之后大家讨论的都是和陆凝、魔人、仪式相关的话题，余归亭还奇怪为什么没人去理睬这件事。 如今看来，大家心里早有猜测。 “变节者啊……”余归亭走到旅店门口，看到老板的两个孩子还在门口嬉闹，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些天镇上究竟经历了什么剧变，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糖果递给孩子们。 “叔叔好！” “天不早了，该吃晚饭了，别跑太远。”余归亭笑着说道。 “诶？那叔叔要出去吗？” “嗯，叔叔是大人，可以出去转转。”余归亭揉了揉一个孩子的脑袋，然后站起身，沿着镇上最宽敞的那条路向着镇外走去。 是的，和伊洛不同，余归亭还算明白变节者这样的身份应该怎么处理，他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出工不出力，不过别的游客也不是傻子，过了这么长时间也都看出来了。 “亏我还积极报名去了趟矿山呢……” 余归亭靠在栅栏上，举目望向西边正在垂落的金色太阳，阳光洒在他脸上的温暖令人平添了几分慵懒，也只有他这样特殊的人能在如此时间依然抱有如此的闲适了。 “祝各位顺利。” ============= 卡尔来到了湖边小屋附近，仔细侦查了一下，没有发现陆凝和祝幽的踪影。他拿着一片纸人，这是最后一份可以和藤井通话的星式了。 “你们在列文那里？可以，保护好他就行，注意浅山的放雾能力，那个本领很难缠。” “雾区范围不大，我们已经熟悉了周围大概三百米之内的地形，强行冲出去没什么问题。”藤井的声音略显虚弱。 “你的身体呢？” “陆凝给了我一瓶药。” “谁？” “陆凝，她说她也希望我能在必要的时候利用这瓶药继续什么计划。” “什么计划？” “我也不知道！我正在想，陆凝到底安排了哪些陷阱，我都不敢保证我们解明了她所有的真实目的！她……” 藤井的话忽然被卡尔打断。 “她在我面前。” 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卡尔面前，大约三十米左右的地方，陆凝大大方方地站在两棵树之间，表情似乎是有点微笑。她的衣服没太多时间换，所以还保留了昨晚战斗的痕迹，衣袖和裤腿都丢了一块。不过即便如此，卡尔却没什么心情对此作出评论了。 陆凝伸手入怀，卡尔马上摸上了自己的手枪，但是陆凝并没拿出什么武器来，而是半瓶略显金黄的酒。 “现在还是白天时间，卡尔。”陆凝将那瓶蜂蜜酒对着卡尔遥遥举了一下，“别忙，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不是吗？” “准备好了？”卡尔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内心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哦，也对，你还差个这个。” 陆凝把还有袖子的那只胳膊甩了一下，一枚钥匙从袖子里落入掌心，她举了起来，让卡尔能看清钥匙的样子。 “魔女之钥？果然已经被你收集了啊……” “意外而已。我倒是没特意去收集这个，不过这东西现在可不能交给你。” “但我可以抢过来。” “这一点都不光明正大，牛仔。”陆凝抛了一下钥匙，“而且这是你们的责任，如果不是夏心河在未来搞了破坏，我让你用这把钥匙去开启湖边小屋的门也无妨。” “这种借口……” “这不是借口哦，卡尔先生。”陆凝张开手臂，“我想你既然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魔女之骸，想必也是要用它来炸开时间的节点对吧？湖边小屋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而失去了时间特性的它，你们想在里面留一个晚上也会更加容易。但……很不幸，夏心河将未来的世界破坏了，或者说用了一些可怕的手段。我不清楚打开那个门会有什么结果。” “所以？”卡尔盯着陆凝问。 “所以要让了解该怎么处理的那个存在降临，让它来解决。”陆凝说。 “说到底还是要进行魔女仪式对吧？可是我们不觉得它如果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恐惧源于未知，卡尔，当魔女用我们可以理解的形态来到这个世界，至少给了这里的人一个了解它的机会，而不是靠着此前那充满概率的共鸣。交流并不一定会达成和平的结果，但不进行交流一定是宣战。” “是吗。” 卡尔深吸了一口气，姿势放松了一些，露出一个和第一天时候差不多的笑容。 “那么我便宣战。” 接着，卡尔便瞬间消失，跳转到了面前五米之外，他以急速冲刺的姿态向着陆凝飞奔，而在这次跳时之中不光是跳过了距离，同时还有—— “枪声和火光，会被消除。” 陆凝的身体进行了提前闪避，她在看到卡尔消失的同时就已经开始了回避动作，子弹擦着身体掠过，却恰好没能伤到她。 “手臂和双腿，一共三枪，你没准备要了我的命。”陆凝也拔出了自己的手枪，“但你不相信我的话。” 卡尔哼了一声，再次启动了跳时。 “两秒。”陆凝向着附近的方向将手枪子弹迅速打空，卡尔再度现身的时候正好就位于其中一发子弹的弹道上，他的手臂马上中了一枪，但同时也拔出手枪向陆凝近距离开枪射击！ 但是，三发子弹命中陆凝身体，却发出了命中金属的声音。 卡尔脸色一变，陆凝却马上向已经不到五米的他掷出了一颗闪光弹，他连忙压低帽子，炽烈的闪光将周围照亮，等他能收回视线的时候，陆凝已经再次跑到了距离他十来米的地方。 不靠近，那么卡尔的跳时便毫无办法，就算能跳过开枪增加隐蔽性，但正面面对一个知道自己能力的人也失去了这点优势。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魔女之骸现在应该已经运送到位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陆凝平静地说。 “啊……你一定早就准备好仪式了吧？等候着我们将魔女之骸送上门，送到你希望的仪式位置。”卡尔将新的子弹装入左轮手枪，略微有点气喘，“但是，我们这次没有小看你，这个围绕着白沙湖组成的巨大仪式场地，已经有人去破坏了。就算你有祝幽帮忙，恐怕也来不及阻拦他们。” “你们的人手也不是很够，况且在山上找仪式材料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为了防止我布置什么陷阱，你们派出的组合肯定是侦查防御类型的，罗伯特、叶初晴，然后带上一个能看风水的沈历书，这就是你们的最佳组合了吧？”陆凝随口道出了卡尔等人的安排。 “浅山告诉了你们这个信息？” “浅山有自己的事，这种简单的排兵布阵猜猜就可以了。” 47 魔女回归 卡尔感到了一阵心惊。 如果连会派遣什么人都能猜到，那么肯定也能猜到人类方会抢最后的时间去破坏仪式素材，那陆凝岂不是早有对策？ “藤井！想办法通知沈教授他们……” “有什么不对，卡尔。” 闪着青色光辉的符咒中传来了藤井雪音的声音。 陆凝挑了挑眉，没说话，等着两人沟通。 “我们在列文这里守了很长时间了，现在已经快入夜，但周围没有任何异常，连周围盯梢的猎人也没发现浅山清太郎的踪迹。” “什么？他已经袭击了四个人——等等！”卡尔的表情终于开始有了些惊讶，他扭头看向陆凝。 就在此时，山上出现了火光，浓烟升起，在夕阳下显得极为显眼，那是罗伯特和他们约定好破坏成功时发送的信号，而在这个时间就能破坏，那顶多也就是位置难找一点罢了。 仿佛这还不够一样，陆凝将那把魔女之钥直接扔到了卡尔面前，在落叶上砸出了一个小洞。 “可以交给你了。” 卡尔刚刚的行动摸都摸不到，现在陆凝却根本不需要这个东西了。 “你们认为我会在夜间这个魔人强势的时间进行仪式，而在白天做好准备……我就去准备一些足够分量的诱饵。”陆凝抱起了胳膊，“但是我没打算夜间完成这个仪式。哦，实际上我根本不准备进行仪式。” “你不准备进行仪式？”卡尔慢慢重复了一边这句话。 “当我意识到自己收集了不少关键的仪式材料，也就是我们最开始掌握的线索部分后，我便明确了自己的任务，那就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我身上拉，让我成为你们眼中的魔人仪式主力。”陆凝笑了笑，“藤井，懂了吗？” “双核虚实……可是所有的材料都在你那里。”藤井的声音也有些难以置信，“你们什么时候暗中交付了一部分材料？” “从来没交付过。”陆凝摊摊手，“遗憾的是，当时浅山清太郎在酒馆刺杀特纳族长的时候，只有我和塞拉两个活人在场，而我是意识比较清楚的那个，不然你们就能听见了。” “共鸣？”卡尔知道这个听见指的是什么。 “是的，浅山有魔女的指导，而且比我还早……当时我还不明白具体意义是什么，不过就是配合他的行动一下罢了。后来我才明白，六个材料是有指代含义的，躯壳、精神、记忆、心灵、生死，加上一个坐标，魔女只需要这六个要素去完成回归仪式，至于材料并不关键。” 天以极其突兀的方式黑了下去，就像是太阳骤然熄灭，那番恐怖就像是在一间明亮的封闭房间内忽然拉掉了所有的灯，人类最原始的恐惧——黑暗在此刻蔓延了开来。 卡尔已经看不见陆凝了，只能听见她继续说话。 “所以浅山根本没去找列文，因为列文手里本来就没有他需要的要素。他用了个很具有迷惑性的手段，就是攻击那几个镇上的领导者，让你们以为他的目的是将五个人全部袭击一遍……实际上不过是有四个拥有他要获得的要素罢了。” 卡尔蹲下身，捡起掉落在面前的钥匙，藤井似乎在快速说着什么，她们已经出发去寻找浅山清太郎的踪迹了，可看这情况恐怕已经是来不及。 “而你们也如我所料地分兵了，本来嘛，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想抓紧时间把方方面面都顾及到就只能这么做，但这也就意味着你们不再有那个实力阻止我们。你们的侦测全部拖在了山上，这是最后的战机延误——我们赢了。”陆凝的声音越来越远，“等魔女回归成功，这片时间和整体的连接就已经不重要了，你随时可以进行那个破坏时间轴的计划，就当是给我们的胜利点燃的焰火。” 天空开始弯曲，空间开始拉伸，一个仿佛无底深渊一样，明明看不见却令你能够知晓其存在的巨大空穴出现于白湖镇上方，星星和月亮的光芒也都在同一时间消去，留在人间的只有人间的光。惊恐中的人们开始叫嚷，恐慌，渐渐变成了跪地祈求，然而那个空穴正在每个人的感知中变得越发强大，而后，时间膨胀开始了。 即便是魔女只放入一个意识，那也是具有和魔女本来属性相同的二维时间状态，为了适配这个世界，那个和这个世界不符的维度就开始相应卷曲，并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轴上开始铺开——这是最基本的常量变化，却带来的便是灾难性的后果。 卡尔已经在全力向着湖边小屋奔跑了，但是由于时间膨胀带来的效果，就是他的速度被放得极为缓慢。明明跨过的距离是相同的，但他能感觉自己跑得非常慢，而跑过那段距离要用的时间也非常长。 甚至，他渐渐能感觉到一些视觉上的失真开始出现，四周的景物不再是不间断的画面，而是能清晰地开始察觉同时发生的事情先后反馈到头脑中。 “光……光速……” 卡尔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理解了陆凝的意思，也明白这件事为何陆凝不亲自去做。而想要从这个世界逃离，他不得不亲自来完成魔女之骸的引爆，甚至在那之前要先打开那扇门将一部分能量导入到门后的世界来释放一定的危机。 在此时此刻，只有三个魔人不受影响。 “他们能做到吗？” “做不到也不会死，反正游客都是集散地负责接回去的，夏心河说不定都能捞回来。”陆凝回答祝幽的话，她现在就站在湖边，祝幽在她身边，手里拎着一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我以为你会稍微考虑一下镇上的人。” “我还没自信到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世界的程度。”陆凝瞥了祝幽一眼，“这种场景的幕后基本都是人力不能抗衡的存在，我现在做到这一步已经是留了余地了，至少如果我在人类方现在还有一些对策能让事情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 “这个地方肯定不会好了。”祝幽看了看周围，如果她不是魔人的话，那么时间膨胀的景象她恐怕也可以看到了，但她真的不想看。 “你不接受，只是因为不能忍受自己生活的日常世界发生崩坏罢了，不是多了超能力什么的问题，而是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开始被全面改写……算了，说这些有什么用？”陆凝抬头看了看，“正是这种时间属性让我们不会被牵连进去，但我们会被魔女之骸伤到。卡尔只是个自然人，他就算近距离开盒子也不会有半点影响。” 话音刚落，天空中的空穴忽然开始加快了释放的速度，这是只有魔人能感觉到的“速度”加快。看来卡尔已经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分担魔女回归的影响了。 “说起来也是多亏夏心河把未来变成了‘向上’的时间，否则我连这个挽救策略都没办法交给他们。” “实际上这也是加快了魔女回归吧。”祝幽忍不住点破了陆凝，“你就是想让他们怎么努力都是给你打白工。” “属于可能性的部分不需要真的落入这个世界，那过程就可以相应缩短，别忘了这是魔女主观扔过来的一个意识。至于你说的那个理由我可不会回答。”陆凝哼了一声，看向湖水，隐藏在那里的魔女之骸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也就是说是时候离开了。 “走吧，魔女对我们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清楚，在判定‘结局’之前我们躲远就好。” 陆凝说完，直接魔人化后钻进了树林。 ================= 卡尔艰难地将门推开，那充斥于自身周围的迟缓感就像是被刺破的气球里的气体一般开始迅速流向门的另一方，但是他仅仅是向那边看了一眼，就感觉脑子快要爆炸了。 “卡尔！卡尔！” 纸人中的声音重新变得正常了起来，卡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对藤井说道：“看来还不算迟……什么事？” “我们在找浅山！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打开了湖边小屋的门，只是和陆凝说的一样……” 卡尔看了一眼门附近，由于时间在门的边缘向两边塌缩，那里的空间也因而受到干扰，变得越来越明亮，那就是最单纯的能量放出效果。 “门的对面已经变成了一个拥有无限可能性的世界，现在由于魔女的意识正在往这个世界降落，所以还有足量的时间去填补那边的拉扯力量，但别忘了，这边是那边的过去，保持这个状态的话迟早也会让这边开始往未来的状态转变……我必须抓住时机引爆魔女之骸，这样一来，这个场景也算结束了。” “也就是说你走不开？” “现在，追查魔人已经没什么用了，我已经看到了……魔女。” 从湖边小屋望向白沙湖，能看见湖心中泛起的明亮光芒，一个正在发光的人形慢慢从湖水中走出，等到意识和身体匹配完毕，也就是魔女回归的完成之时。 而卡尔现在一点阻止的办法都没有。 “魔女”身上的光逐渐黯淡，她举起双臂，看了一下湿漉漉的手臂和衣服，随后无论是水还是衣服都开始蒸发、朽烂，与此同时，一件崭新的黑色礼服迅速从腐朽的衣服下方生成，几秒之后，“魔女”就变得焕然一新。 “时间……时间啊。”卡尔扯起嘴角，他是唯一有幸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人，却也直观的感觉到了“魔女”的力量。 对魔女而言，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过是概念的代换，她可以随时让时间将一个事物磨损，然后生成一个崭新的，具有相同概念的东西来替换掉。空间上的大与小对她没有意义，她能让一件衣服消亡重现，同样也能让太阳瞬间度过主序星和红巨星的阶段。卡尔的跳时在这样的时间力量中就像是偶然跃出水面的水滴一般，但他能充分感觉到，已经是托了同为时间能力的福了。 “魔女回归了。” 纸人的光最后闪动了一下，耗尽了能量，而卡尔也将堆满在门口的黑色匣子中的一个拿了起来，打开了锁。 引爆—— 就像是利剑划破了夜空，漆黑一片的无光天幕上一瞬间出现了无数裂纹，光透过了那些裂纹再次照入了这个世界，尽管那只是夕阳的余晖，却在这一瞬间重新燃起了人们的希望。 “干得还不错嘛。”登上山的陆凝抬头看了一眼逐渐恢复着光明的天空，那些黑暗正在被逐渐增强的光芒所吞噬，只不过这样并不够，那个硕大无比的空穴依然存在于天空中，这就意味着魔女和这个世界的连接还没有断绝。 而陆凝和祝幽依然能保持魔人化，现在可不是晚上七点之后，也侧面证实魔女的影响一点都没消退。 “魔女的动向呢？” “她正在慢慢走动，往白湖镇方向，但是光太强了，我看不清具体的神情之类。”祝幽一直注视着湖边的状态。 “正常。魔女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她需要学习和认知，不过这花不了多少时间。”陆凝将那个麻袋往肩膀上提了提，以她现在的力气扛这个东西真是不费力，只可惜这个场景一结束，这种超强力量就不存在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石头后面走出了一个人。 他整体都保持着人类的形态，只有眼睛是一双竖瞳，还有双手手指变得极为粗大，尤其是拇指以外所有手指的第二指节上都长出了一个圆筒状的小容器。 浅山清太郎微笑着向两名魔人同伴点了点头。 “辛苦了。” “主导仪式完成的你才辛苦。”陆凝客气了一下，“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以魔人身份见面？” “嗯，初次见面，影子的魔人。”浅山开了个玩笑，魔人状态的他比起人类伪装时要轻松诙谐许多，他伸手和陆凝握了握手，然后又向祝幽点了点头。 “祝幽很好地完成了联络工作，这次她功不可没。” “当然，我一直很相信她。”陆凝也赞同，“介意说说你的能力吗？我挺好奇的，一直没机会问。” “我的能力是迷雾。”浅山举起双手，给陆凝仔细看了看指节上的圆筒状容器，“一天有八个，只要打破圆筒，就能产生大约十五到二十分钟的大范围雾区，可以选择是致幻的‘迷雾’还是阻断声光的‘浓雾’，如果保留了圆筒，那么即便是白天也可以用来放雾，而作为我特殊的魔人武具，这东西也可以遥控使用。” “好东西。” “哪里，你的能力也不差，影子相关？” “阴影中可以传送。” “厉害。” 祝幽受不了这两个人的互相吹捧，连忙开口问：“我们能不能回去的时候再互相客套？这个地方我可不想多待了。” 结果陆凝和浅山同时做出了疑惑的表情。 “还没结束，怎么回去？” “没结束？”祝幽愣了。 “须在达成事件结局后方可返回集散地，这可是大前提，不管人类还是魔人都必须满足才能返回。”浅山说道，“我们只是已经完成任务了而已。” 48 落幕——长河中溅起了水花 “什么是……结局？”祝幽有些结巴地问。 这次换陆凝来回答她了：“很简单，魔女、白湖镇，二者现在终于处于同一个空间之内了，这么多年的事件总该有个结局。不管那是什么，肯定不是现在这个状态。” “那我们……” “安心，我们现在在观众席，特等观众席。”浅山微笑了一下，安慰道，“我们不会再做什么了，是吧，陆凝？” “嗯……要感谢你愿意放弃一条可选任务。” “你已经作为回报把仪式的大部分主线都让给我了，足以相抵。说起来我们三个人还是祝幽你最容易看到全程呢。” =============== 卡尔在林间飞奔，甚至连续用着跳时。 所有的魔女之骸都已经引爆了，门两侧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了时间的尘埃散落，但是天空依然是光影参半，那个空穴依然没有消失，魔女还是在向着白湖镇走去。 有效，却没有完全生效。 “我们还是少考虑了一点……”卡尔冲入镇中，跨过刚刚从祈祷中晃神的人群，冲向猎人们经常聚集的地方，并大声喝问藤井等人在哪里。 终于，他在镇子南侧的出口处追到了打算出去的藤井、衫山和立川。 “等一下……” 剧烈运动之后他甚至有些喘不上来气，不过藤井看到他便说出了他的想法。 “既然你来了，那就是魔女之骸全部都用了？没达到预期效果？” “哈……哈……”卡尔连连点头，撑着膝盖努力平复呼吸，而藤井此刻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冷静，她已经喝掉了陆凝的那瓶药，此刻正是状态最佳。 “但引爆确实起到了效果，看天空也能看出来。你的想法没错，炸毁时间节点确实能够挣脱开魔女的束缚，如今不是力量不够，就是节点不唯一。” 卡尔终于喘匀了气：“是的，你都想到了，那就应该知道……” “矿山。立川、罗伯特的讲述，还有陆凝特意过去一趟，在这个镇上还没有被探清楚的地方就是矿山了。矿井也应该是时间的节点，将那里也炸毁的话，理应可以将这个小镇整体从时间上拆分出来。”藤井说道，“如今只有一个问题，魔女之骸已经用光了。” 是的，为了确保能够摧毁湖边小屋的节点，卡尔用光了赫尔曼家族存储的所有魔女之骸，如今就算再去找赫尔曼家族要也要不到。 卡德里娜说过，制备魔女之骸需要三天，可现在他们连三个小时可能都没有。 魔女正在往镇上走，速度很慢，慢得就像是还停留在之前膨胀的时间中一样。可每个人都知道，她不会永远这么慢。 但是卡尔还是笑了。 “是的，我们已经没有魔女之骸了。” “死局。” “不，我是这个计划的发起人，我不会让它成为死局。”卡尔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子弹壳，放进了藤井的手中。 “什么？” “我有两枚这个，是护身符，它一直能给我带来好运，如今也不例外……任何时候任何事都会有解决的办法，尽管可能不是每个人都想看到的办法。” 藤井眉头一皱，刚想说话，就被卡尔打断。 “把这个给罗伯特，然后让他转赠给‘那个人’，就说很遗憾，卡尔叔叔失约了，但是他还是在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 “这不是你应该选择的！一次失败而已！我们现在生还不是问题！”藤井厉声说道，她不知道卡尔找出的生路在哪，但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亲爱的侦探小姐，不是每个人都能随时留有充沛的积分的。”卡尔抬了抬自己的帽子，重新露出慵懒的笑容，“我相信你有，但有时候牛仔会搞到身无分文的地步，因此即便回去，结果也一样。” “就算是负分也还有十五天和淘汰，你还能……” “牛仔应该能选择自己死于哪片战场，相比于那个未知的淘汰场景，我还是更喜欢这个像我老家的地方。”卡尔整理了一下衣服，掏出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另外我可不一定是死，只不过可能走得时间长一点罢了。” “你要去未来。”藤井在这段时间已经想明白了卡尔的计划。 “对，这边没有的魔女之骸，那边未必没有。而爆炸在哪个世界都一样，毕竟魔女之骸是针对时间的炸药。” “那也只是可能……” “不不不，我们现在说可能，而在那边一定存在。”卡尔摇摇酒壶，里面的酒液发出有些空荡的晃动声，“你忘了？那里已经被拉入另一个维度，是只存在所有可能而不会前进的时间。只要进入那边，我绝对能从那些可能里找出存在的魔女之骸，最棒的是，一个时间不会前进的世界里，找多久都可以。” 他将最后的酒灌入喉咙，抹了抹嘴，将酒壶一扔。就在此时，立川亮迈上一步：“卡尔先生，请容在下……” “立川，你是个不错的人，所以就守护好这两位姑娘吧。根据你所说，一般的移动是穿不过那个返回的洞穴的，如果有，也只能是我的‘跳时’。” 卡尔挥挥手阻止了立川继续说下去，看了看衫山一脸不甘心和藤井紧蹙的眉头，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放轻松，姑娘们，我们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对某些事无能为力，但也会做出自己最大的努力，这就是个这样的事情而已。”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往矿山去了。 魔女逐渐靠近小镇，她周围的一切都在快速重复着由生到死，又再次出现，这样一个过程不断循环。一株草死后从那里长出的还是同一株草吗？一个人死后，替代那个人的还是同一个人吗？ 对魔女来说，是的。 那都是同质的，因此她没有约束那些时间力量的放出。意识的坠落因为出现了一些意外而变得无法完全收束在躯体之中，但只要过了一段时间就能将多余的时间能量放空，那时候她就能完全掌握住剩余的力量。 至于这段时间是多久，这些“时间”又改变了什么，对她而言没有区别。 但卡尔终究是在此之前就抵达了矿山。 矿井不知何时已经被重新打通了，一个白色衣服的身影站在矿洞口，手里拎着一个皮箱，看上去好像只是个准备出一趟远门的旅客。 “女士，你看上去很孤独。”卡尔走了上去，说出了两人第一次相遇时的话。 “牛仔，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卡德里娜也用同样的话回答了他。 “但我正是因为此而来，如今也是因为你而来。”卡尔咧嘴一笑，继续重复。 卡德里娜抬眼看了卡尔一眼：“我在探求这个世界的终末，你又能为这个没有未来的世界增加什么色彩？” “至少过去和未来，都不会失去我们的颜色。” 卡尔大笑，伸手拉起了卡德里娜的手，而卡德里娜那永远哀愁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解脱般的笑容。 “你有办法吗？” “我当然有，在这座镇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时间。”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一边老友叙旧一般交谈着，一边走入了矿井深处。 十分钟后，魔女接近了小镇，古旧的围墙已经开始被时间侵蚀，人们蹲伏在地上发抖，只有少数一些人还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目视着魔女的身影一步步清晰。 然后，真正明亮的光照耀了下来，属于秋日的金黄色光线落在了魔女纯黑的衣服上，却似乎没有发生一丝反射。太阳驱散了黑暗，重新显露出那金色的轮廓，魔女的步伐停住了，她能感觉到天空的空穴已经彻底消失，而与主意识的联系也彻底切断。 她成为了真真正正的，这个世界的“人”。 藤井、衫山和立川沿着南方农场的主路一路向外走着，一辆车在不远处停下，罗伯特、沈历书和叶初晴从车上下来，看到三人的样子也大略明白发生了什么。随后，一个人慢慢拍着手从另一条田间小路上走了过来，余归亭神色悠然，对目前的结果似乎也是早有预料。 这时，天空中投下了一片阴影，众人抬头望去，发现是一张飞毯。 一名脑袋是一片羽毛的侍者一身蓬松宽大的阿拉伯人服装坐在飞毯最前面，后面则坐着陆凝、祝幽和浅山清太郎。 “啊~游客到齐~” 羽毛用很夸张的语调宣布道，随后张开了手，飞毯缓缓降落。这块毯子很大，有十几个平米，足够所有人坐到上面了，但很显然集散地的返程不会那么简陋。 “各位可以从方形的那块下去，里面是休息区~”羽毛用手比了比，飞毯上果然有一个明显的青色四方形区域，从那一侧上去的余归亭一脚踩在了方形上，居然直到脚踝没入了下去。 “就只有这些人了吗？”衫山冷冰冰地问羽毛。 “是的！” 衫山咬了咬牙，情绪有些要爆发，却被羽毛的下一句话弄得一愣。 “这位小姐不要那么沮丧，生还率超过百分之五十的结束还是很罕见的，这是个足以自豪的结果！” 羽毛的安慰和所有侍者一样完全不在点上，但衫山却没在乎那个，她只听见了“生还率超过百分之五十”这句话。 “我们……我们是十个人……”衫山扭头看了一眼所有的人，一时有些发懵，“最开始是二十四个游客对吧？” “不然你觉得我把这个麻袋扛到这里做什么？”陆凝盘腿坐在飞毯上，拎着手边的麻袋晃了两下，然后提起袋子底端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曲祀源和潘海树只剩下脑袋和半个胸膛的身体先滚了出来，还缠着密密麻麻的魔女之心根茎，而稻原稍微好了点，至少还用了个袋子套了起来，也是使用魔女之心简单维持着生命，保留了一部分身体的状态。 看到三个人的“惨状”，衫山起先是一阵惊怒，随后才意识到陆凝做了什么。 “只要上这里的时候是活着的，那就不可能会死了。”陆凝哼了一声，站起身，走向那个青色的方块，用微不可查的低声说了一句，“这次我不会错过了。” 飞毯内部是一间面积巨大的酒吧，比起外面看上去飞毯的外观要大了许多。这算是集散地的空间技术之一，据说一些高阶游客也学习了相关的理论知识，但那对二阶游客来讲还挺遥远的。 陆凝在吧台边的一个高脚凳上坐下，吧台后是一名和羽毛打扮类似的侍者，只不过他的脑袋是个油灯。 “请问想要些什么吗？”油灯向陆凝微微躬身。 “一杯香草茶，还有一份茶点。”陆凝说道，随后她打量了一下油灯身上，“我还没见过穿着像你这样的侍者。” “我们并没有规定的服装，只是大家嫌麻烦才统一着装了而已。”油灯呵呵笑着，打开吧台后面的一个金属柜，把陆凝要的饮品和点心端了出来。 而此时，其余游客也纷纷从那个方块状通道下来了。曲祀源、潘海树和稻原绫乃进入这个空间之后身上缠绕的魔女之心便灰飞烟灭，肢体也迅速长了出来，甚至连衣服都被补齐变得崭新，依然是贴心而完美的集散地服务。 “请给我一杯朗姆。”浅山清太郎走到吧台边，倚着吧台冲陆凝笑了笑。他此刻倒是像一名上流社会出身的贵公子了，和场景里那个地质学家的身份气质略有些不同。 但两人中间马上被另一个人占住了座位。 藤井雪音终于从那种冷酷的状态下解放了出来，显然她本人也为此而松了一口气，陆凝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带着一丝温和的藤井了。 “恭喜。”藤井向陆凝点了点头，挂上了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占了一些信息上的优势。”陆凝说。 “别谦虚，赢了怎么都是有道理的。”藤井揉了揉脸颊，“这个场景真是折腾人，我算理解演员的不易了。” “回去大概要问一下舒星若怎么练习演技。” 藤井点点头，随即开口问油灯：“侍者，我们有一个人前往了一个和现在我们所处情况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们是……” “三个人。”油灯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首先他们无法被计入此次顺利完成任务的人里，因为那不是我们普通接待组负责的区域范围了。但你们也不用担心，特殊情况处理小组会随后前往那个世界，他们可以处理散度低于十的三万次方以内的任何变维世界。如果他们做不到，我们还有更加专精的小组……集散地的人，只要不是主动放弃或死亡，无论如何都会被捞回来。” 油灯顿了顿，又说：“但你们还是将他们当作死亡最好，首先那个状态即便是回来认知也早就出现了问题，另外搜救用你们人类的时间来计算实在太长，等他们回来，你们绝对已经成功回家或者不知道死在哪个场景里了。” 侍者没说出那个时间的长短，但陆凝知道那可能是个天文数字。 1 文件DB800-914C 【以下为文件DB800-914C录入书库记录 场景：魔女回归 总结：魔女向场景内维度完成意识投放，但在此后极短时间内场景时间线遭到分离，魔女主意识和场景世界联系断绝，未来发展重新变为不可预期。 规制输送：24人 实际生还：13人 迷失：3人 阵营总结： 魔人阵营—— 浅山清太郎（迷雾），完成主线任务魔女回归仪式主要部分，对白湖镇部分主要人物发出魔女警告完成，与魔女共鸣，未完成可选，生还。 陆凝（影跃），完成魔女回归仪式的部分辅助任务，收集大量魔女相关素材，并完成湖边小屋击杀人数，生还。 祝幽（热感），魔人之间的联络员，辅助浅山清太郎和陆凝完成仪式，但任务完成度低，生还。 秋依云（溶解），击杀冯晖，未能发挥应有的魔人能力，死亡。 彭陌容（嗜血），于白湖镇仓库区被陆凝击杀。 仲飞鹰（空魔），于白湖镇外树林中被人类方围攻，由藤井雪音完成击杀。 人类阵营（本次人类阵营存在变节者两名）—— 死亡（按照时间顺序）：米莉、薛逢春、冯晖、米楠、伊洛·伯恩斯。 迷失三人：夏心河、段青、卡尔·埃加罗。 生还者十人：藤井雪音、罗伯特·乌里、衫山璃绪、稻原绫乃、立川亮、曲祀源、潘海树、余归亭、叶初晴、沈历书。 变节者为余归亭和伊洛·伯恩斯，已按照规定计算换算积分发放。 备注：在此次场景中的生还率超出百分之五十，可作为特殊样本参考。 该记录将允许█级以上游客查阅】 ======================= 没了角色扮演的要求，似乎让所有人都更加自然了一些，罗伯特用一个场景里根本不会有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卡尔让藤井转交的子弹，似乎在思考什么。祝幽恢复了那种怯生生的样子，尽量远离人群，看上去根本不想说话。立川、衫山和稻原倒是和场景里的样子没什么不一样，而稻原还特意拉着衫山过来向陆凝表示了感谢。 “你完全能杀了我。”稻原依然是那文静的态度，但说的话却很直接，“但你只是赢了我，在这个世界能够有这样一次机会非常不容易，所以我会铭记在心。” “没必要。”陆凝挑了挑眉，“你的实力也给我造成了没办法杀你的结果，所以我就顺势而为了。” “只是我一个人的死亡并不能让祸神长久现世，那不会是致命的麻烦，临死反扑，说起来也真是丑态毕露了。”稻原苦笑，“而衫山甚至来不及发挥任何长处就迎来了场景的终结，我们这边几乎是被限制死了。” “那么下次努力吧。”陆凝只能这么说。 而此时，另一个人走到了陆凝身后。 潘海树浑身颤抖，场景里乐观的样子已经全然不见，只是拿着自己的手机一脸惊怒，陆凝扭头看见他也差不多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同样来吧台前坐着的余归亭和叶初晴一起站了起来。 “输赢正常，别输不起啊，兄弟。”余归亭瞥了潘海树的手机一眼，“负分了？那就全力去淘汰场景里争一条活路，现在想报复只是无能而已。” 他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了，潘海树的脾气可不像场景里那么好，他顿时一把推开余归亭，冲着陆凝吼道：“你给了那么多人机会！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稍微……就差一点，就差三十分！” 留存分数是每个二阶游客都知道的事，但扣分这个东西是没有底线的，潘海树一个场景没什么发挥，因此负分甚至超出了他预留的余额。 “那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我在场景里留了你一命，这就够了。你不服的话大可以在进入淘汰场景后直接自杀。”陆凝可没心情了解每个人的不幸，要注意也是卡尔那种人优先，潘海树纯粹是她顺手救的，她才不在乎对方当不当恩情。 “你！”潘海树挥起了拳头，叶初晴刚要抬手帮陆凝招架，却发现那拳头扬在了半空，怎么也落不下来。 “你是不是以为负分了现在怎么扣分都无所谓？集散地会给你留这种漏洞？醒醒吧，在这个世界，你没有积分，就连揍人的资格都没有。” 陆凝甩开手机，看了一眼上面9450的本场得分，然后挥手一拳砸在了潘海树的鼻子上，将他打得连退两步，捂着脸大叫了起来。 分数瞬间扣下了一百，但不得不说……莫怜人说得对，得了分拿来揍人也算是一种正当消费。 只不过这个负分不能打人的信息还是颜丹青的笔记上写的，当时她那一组人全都负分了，自然是满腹怨气，也不知道颜丹青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情写上这些东西的呢？至少陆凝在那之后，再也没见过她了。 除了潘海树以外的人倒是都还正常，人们分数足够，一部分还多少完成了些任务，这里面除了作为变节者的余归亭拿了大概五千左右的分数以外，最多的算是藤井雪音，可选完成、线索收集加上一个仲飞鹰的最后一击，她居然还有两千左右的正得分。不过陆凝从来不担心她，这位明面温柔内心铁血的姑娘可是存了接近两万的预备分数，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飞毯速度很快，游客们被一个个送回了自己所在的集散地，等陆凝下去的时候，她和还要继续坐一段路的叶初晴和沈历书道了个别，然后便离开了飞毯里的空间。 藤井雪音、祝幽也一并出来了，也只有她们三个在这里“下车”。 “祝幽你是怎么决定升阶的？”陆凝边走边问。 “林启既然死了，他的那套理论就是行不通的，继续下去很危险，我不会跟着继续。”祝幽尽量低声说，“所以我升阶了，这本来就是集散地给我们展示的最直观的路。” 某种意义上还真是无情啊。不过陆凝知道祝幽其实已经有足以升到二阶的实力了，能成功也不算奇怪。 “那你现在还是一个人行动？” “我不习惯再和别人组队了，场景里临时找几个可靠的队友就好，如果一定要自己行动也可以。”祝幽抱着胳膊，目光有些躲闪，“陆凝，我对看人还算有点把握，至少不至于坑了自己。我和浅山在之前的场景里合作过，所以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不然这次我作为联络员也不会这么顺利。” “这是你二阶的第二个场景？”藤井问。 “嗯……你怎么知道？” “别太小看了二阶吧……这次万一你和浅山是对手，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的，如果你想继续下去，也得克服一下自己的问题。”藤井认真地说道。 祝幽沉默片刻，还是说：“我尽量。” 三个人在进入集散地主体区域就分开了，陆凝和藤井先去了一次医院，而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特别接触那些太诡异的力量，因此开销都没超过两千。 随后，她们便回了自己的住所。宁夜衣和舒星若都在，她们去场景的时间比起陆凝和藤井来说更早，所以此刻已经在院子里聊天了。 “回来了？”宁夜衣挥手向回来的两人打了个招呼，这样的问候也让人很有些感慨。 “回来了。”陆凝点点头，走到了舒星若身边。 藤井也跟着走到了另一边。 舒星若不解地看着两个人，结果陆凝开口说了一句：“舒姐，演员还是挺不容易的，辛苦了。” “是啊。”藤井点点头，“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本领，以后还请多指教。” “？” ============== 五阶集散地，一辆马车从圣灵山上驶下，这复古的交通工具在五阶集散地想获得再容易不过了，但马车侧面所烙印的徽章却让这辆马车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那是一个骄阳初升的图案，整体都是金色的，但又不是过于张扬耀眼，仅仅是放出充满希望的光。 没有车夫，马车在两匹骏马的拉动下来到了山脚的一座岗亭，一名身穿黑色军服的女子站在岗亭中，见到马车到来马上走了过去，将手里的一份薄文件夹递给车帘后方的人。 “长官，这次本次季度的统计报告，已经更新到十分钟之前的数据，请您过目。” “我说过不必称呼我为长官，当你来到五阶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了。”车里的人说话了，是个有些沙哑的女声，她语气平缓，而黑军服女子却显然是一副“我知道，但我不会遵从”的样子。 “左虞侯那边的反馈是什么？”车里的人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太阳塔和君王大陆已经同意了初步拟定的计划，接下来需要详谈的是细节部分，左先生已经带着厉音小姐和元初统将军前往了四号浮岛，预计在三天之后能够发回第一份草稿。” “绿洲、极地冰川和亚特兰蒂斯呢？” “尚未回应。” “好，知道了。” 黑衣军服女子跳上了马车，接过缰绳开始驾车往另一条路绕了过去，而车里的人显然是在看那份文件。 “九仪，这次低阶段倒是出了不少水平不错的新人。” 不久之后，车里的人再次开口了。 “是的，四阶首个场景的通过率有了很高的提升，说明我们的针对性教导有了成效。而三阶在近两次升阶考验当中，我们的人有百分之四十二的成功率，生还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五十五。” “在这边的局势逐渐稳定下来之后，集散地开始输送更多资质更好的人进来了……也好，这样我们也不至于后继无人。低阶场景里有一些人，继续在那里耗着已经是浪费时间了，发一个通知，让这十个人如果有意向的话，尽快升阶吧。三阶才是正好适合锻炼的地方。” “可是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自己积累不够。” 车里的人笑了。 “看看这群小家伙搞出来的动静，他们可不会觉得自己积累不够。名单我发给你了，快点安排。” 凤九仪马上在手臂上点了一下，一个虚拟的屏幕出现在面前，她划开邮件，从里面导出了那个人员档案名单。“快点安排”的意思也就是她需要在五分钟之内将这条信息传递出去，而她还得进行最后的审核，因为车里的人不可能对二阶的一些新人关注太多细节。 “单线通关，焦梦期，基本上以一己之力逆转了场景劣势……可以。” “尚文雪，两天十六小时终结狩猎场景，这个速度也不适合再继续留在二阶了。” “陆凝，明暗双线控场，对抗场景拿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生还率，可以。” “领导所有己方游客，半程破坏对方阵营全部计划，全面完胜的战斗，海朔。” “术法专精周维源……可能有些偏科。等等考虑。” “武力型，晏融，华芒生，闵开……这三个人几乎是打过去场景的，不过还有朋友协助，不算莽撞，姑且问问。” “纪灵，灵异和灾害型的专长，思维灵活，善于利用场景特性……可以。” 审过了九个人，凤九仪看到最后一位的资料时微微有些惊愕。 “长……长官，这个……” “是的，我想你也知道我的一些往事，但不用担心，发送通知吧。” “可是是谁进行的招收？这样的人进入组织……” “九仪，我知道这个档案让你有了些不太美好的联想，但她不是君影。” “我知道！可是她的行动，她的理由！我们难道不该去防止第二个君影出现吗？” “我正是在防止第二个君影出现。”车里的人笑了起来，“她还没有做得很过分，或者说其实还没有找到和君影一样一往无前的理由，在那之前，我们应该将她引回正路上，无论采取什么方式。而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了解君影是如何变成那个样子的人了。” 凤九仪沉默了片刻，点了一下最后一份档案，将它发送了出去。 “我很恐惧，但我相信您。如果不是她已经加入了我们的组织，那也许真的是更加糟糕的事。” 【墨凝烟，生存型场景内造成场景因不明原因提前关闭，该部分资料已经超出目前游客所能查阅的最高权限等级，可以等同于认为是集散地官方封闭了消息。在本场景内墨凝烟为满分，而和她一同生还的两人染上了极高的灵魂污染度，无法复述场景内发生的任何事情。 根据大方向资料收集，该生存型场景应为“地狱候车室”，为厉鬼相关场景，无法反击类型。附加从一百二十名同名场景生还的组织人员汇报的场景资料，并无任何内容可以产生上述结果，故原因无法推测。】 这是四阶的人发上来的报告，场景提前关闭很常见，但查不到资料就不是很常见了，至少对四阶的人来说可能遇不到。 凤九仪却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在五阶也有不短的时间了，也有幸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在那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只会喝纯净得不含任何杂质的蒸馏水。 2 上级指令 集散地的黎明到来，陆凝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猛地坐起来，额头上略微有些汗珠。 上个场景那惊鸿一瞥的时间长河再次在梦中出现了，尽管那只是一个梦，却让陆凝有些眷恋。她清楚这不过是一些心理影响，随着时间推移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不过也只有游客们这种经历丰富的人才会慢慢冲淡那种怀念感，像场景里曾经看过那一幕的调酒师便把一声都托付在再次见到那个情景的过程里面了。 陆凝叹了口气，伸手从桌上把自己的手机拿了过来，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 少数几个朋友都是日常不会发信息的，倒是赵汐华很喜欢没事就发个表情问候一下，要是回信问她就会说没什么事。 不过她很快就看到自己蔷薇十字的邮箱里多了一封邮件，那是一封来自“海蛇”的上级邮件，标红，意味着是紧急事项。 “嗯？中午前往总部，有专员派发任务……终于到时候了吗？” 自从陆凝加入以来，算算也有一个多月了，也应该是上级发派一些任务的时候，她并不意外。 套上一件衣服，出门和院子里晒太阳的藤井打了个招呼之后，陆凝就走向了总部，也就是李明灯所在的那座茶楼。 今天李明灯并不在，不过茶楼里还有不少工作人员，陆凝报上名字之后，很快就有人领着她上楼进入了一间隔间，此时那里还没有人，陆凝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左右才到正午。 “请问今天谁会来？”她问那个带路的小哥。 “我也不清楚，另一个人是持证明进入的。”小哥歉意地说，随后便鞠躬告退。 陆凝坐在屋子里，喝了一杯茶后，终于等到了那位派发任务的专员。 这是一位头发和胡子有些花白，但打理得整齐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威风的皮大衣，腰间悬着一把短剑，肩头裹着银绒披风，身高将近两米。这个人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些严格的长辈，只要一开口似乎就会训斥别人一样。 男人在陆凝对面坐了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没有喝，只是放在手边，看着陆凝的双眼开口问道：“陆凝？” “是。” 一开始说话，男人倒是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势，陆凝也得以将情绪稍微调整了一下，开始应答。 “我的名字是童彦，你不会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在海蛇当中担任的是特别渗透员的职务，不过这次专门过来给你派发一个任务。” “是。”陆凝没有问特别渗透员是什么，海蛇这样的军团所有人除了一般军衔以外所有职务全是保密的，她无需知道。 “你的资料受到了上级的审核，并因为上一场里的卓越表现，上方判定你的能力已经可以进行升阶了。”童彦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我们不会强制你，但会给出这样一个建议，是因为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清楚升阶的恰当时机，错过这次之后，很可能因为什么特殊原因而被拖延在二阶，最终泯然。” “您说……上级认为？” “是的，一般来说这样的建议会直接从五阶下达，也就是说至少是军团长级别。我们不过是来传话的。当然，因为升阶风险很高，已经超出了正常的任务执行要求，所以我们在发布任务的基础上也给你提供了一些补偿选项，你可以先看看。” 他将信封摆在了陆凝面前，随后才端起茶杯开始喝茶。 陆凝将信封拆开，开始浏览里面的内容。 首先，任务当然不只是升阶这么简单，毕竟这种每个人都一定会去做的不值得作为任务发放，所以陆凝的过往也经过了一定的审查，并给出了驻留十五天期限之后近三次升阶时间的任务要求。 第一个是人偶派对成员的格杀指令，五名人偶派对成员将会在这个时间升阶，如果和五人中任何几个进入同一场景，格杀，不能令他们进入三阶。 第二个则是团体提前联合，是一个和蔷薇十字的一些盟友组团的任务。在此次升阶考验前要组成一个将近三十人的小队，并尽量保证升阶考验的互助和高通过率。 第三个则是蔷薇十字的内部带队，因为大约有一百名成员会在这个时间选择升阶，所以会形成小规模的军团，不过陆凝并不能总领所有人，最多只是一个小队长的程度。 当然，陆凝还能选择不这么急着升阶，再积累几场。可是在听说这是来自五阶的判断之后，她还真的开始考虑这件事了。 而如果要升阶的话，第三个时间自然排除，她已经不习惯去听别人发号施令行动了，换句话说这样的作战模式并不适合她。第一个和第二个倒是能考虑，不过时间点越晚，上面会给的补偿就越少，这样看来反倒是第一个更划算，何况她和人偶派对大概有没完没了的账要算。 童彦一盏茶喝完，陆凝也已经有了决定。 “第一条，格杀。我会在十五天结束前的时间段进行申请。” 威武的男人目光中流露出了欣赏：“不错的决断，这样也省了我的解释。既然你这么选择了，那么相关的详细情报会在最近的两天内发送到你的个人终端，我会将此事向上汇报。” “就这样就可以了吗？” “当然，你可以自由选择是在升阶前还是升阶后领取补偿。如果你很有自信，升阶之后再去领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现在我们还有一些时间，有问题吗？” “我之前没有太多打听，请告诉我二阶升阶考验的一些特点。” 童彦微微点头：“可以。二阶的升阶考验依然是生存型场景，这和一阶是一样的。虽然难度会提升到三阶的水准，但实际上三阶最难的混沌场景并不包含在此列，你不必考虑那种状况。你要注意的是考验中可能会出现概念判定的危险，留心在里面出现的所有规则……哪怕是一些平时会忽略的也一样，那些在三阶难度很可能成为即死规则。另外，因为升阶考验开局必定会带灵魂污染，你要做好面对一些困难的准备，但也可以在场景里直接消除一部分灵魂污染，那种办法比起集散地粗劣的处置手法要好得多。” “场景里也能？” “仅限升阶考验里面可以。”童彦晃了晃手指，“如果我给你讲升阶考验的话题，我能给你说上一天一夜，但是既然你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也该知道……前人的经验在升阶考验里能起作用的不超过一成，具体还要凭自己的本事去通关。而你拥有了这样的才能，才能获得上面的注意。” 陆凝点点头，童彦则轻轻笑了一下：“还有问题吗？” “一个题外话吧。您来自三阶，知道程雾泠和程雨润这两个人吗？” “这兄妹俩是你的朋友吧？”童彦倒了第二杯茶，“如果是一般人我可能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两个人我碰巧听说了来着……他们的关系相当不好。” “关系不好？”陆凝回忆了一下程雨润接近妹控程度的各种表现，表示怀疑。 “嗯，不是吵架之类的，只是程雾泠并不理睬程雨润，而程雨润一直想问什么问题。这两个人关系虽然有些古怪，但能力都不错，至少我听过两次他们连沟通都不需要就联手把一个场景搅得天翻地覆的故事。”童彦这么说着，表情还是很淡定的。 “我以为您会另眼相看。” “程家兄妹确实是天才，但还没耀眼到震惊我们的地步。光是蔷薇十字里就至少有七名三阶从第一个场景开始就一直拿满分的，那些人如果我们不压一下他们的进度恐怕会直接跳入五阶。当然，我说这个并不是为了给你压力，因为每个人选择的道路都不一样，甚至最终目的也不一样，我只是个三阶，但我听说过五阶就是个埋葬天才的地方，无论你多么惊才绝艳。” “五阶……那么危险？” 童彦摊摊手：“我不知道，那可能要你继续去寻找答案了。” 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童彦起身，和陆凝握了握手：“祝你的升阶考验一切顺利，使用你的智慧和身手，作为组织的一员我希望你能完成任务，但作为一名游客，我希望你永远将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谢谢，我明白。” 童彦有些勉励地拍了拍陆凝的肩膀，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 离开茶楼后，陆凝没往回走，而是有些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逛着街。 对升阶她已经没有多少恐惧感了，如今回头看看一阶的血灾，似乎也只是那样的程度而已，可她才经历了两个二阶场景，就有了这样的感受。 自己的成长算快吗？陆凝总是有点怀疑的，她依然不会忘记自己第一个场景最后的无力感，那仿佛刻入血液和骨髓的阴冷雨夜，盘旋在一个小小山庄上的梦魇。 “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走神？” 她肩膀被人猛拍了一下，一惊之下回头一看，居然是叶缇丝。 “好久不见啊陆凝！有没有想我？哈哈哈开个玩笑，你好像不太开心？”叶缇丝开朗的笑容很轻易地就把陆凝那点自我怀疑给打散了，也幸亏她永远是这么有活力的人。 “确实好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星界圣堂应该是个不错的组织吧？” “你也加组织啦？本来我打算你再不动弹我就把你拉进来算了，资源总不能浪费是不？”叶缇丝陪着陆凝一起开始瞎逛，还兴趣十足地聊起了天。 “蔷薇十字。” “好地方，作为黄金黎明的下属，那绝对是我们这些人能进的最好组织了。”叶缇丝比了个大拇指，“你也挺厉害的嘛。” “不，只是……偶然抓住机会了？”陆凝感觉自己也没太麻烦。 “你要知道这种明明优秀却还在谦虚的态度是很招人恨的。”叶缇丝张牙舞爪地“恐吓”了陆凝一下，随后才笑道：“之前没机会恭喜你，要不去吃个饭？你请客。” 陆凝也笑了：“行啊，我请客。” 两人就近找了家餐馆，集散地这样的地方虽然能办到所有餐厅都提供全菜单，但实际上为了特色和生活化还是每个餐馆都有些独到之处的。 这一家就是麻辣口味的菜式非常好，叶缇丝是常吃清淡甜味的舌头，现在一边辣得流泪一边又停不下筷子的样子实在是……很有趣。 陆凝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还没发觉自己这么能吃辣，至少表面上还能镇定。 “你比之前笑的时间多了，知道吗？”叶缇丝居然还能找出时间聊天，“之前升阶你那一副不要命的样子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我从来都惜命，真的会死我不会做的。”陆凝辩解道。 “我不知道啊！”叶缇丝吐了吐舌头，随后猛灌一大口水，才说，“程雾泠那家伙一句话都不说就升阶了，莫惜人那个心理有问题的又不喜欢联系人，还不让她妹妹联系别人。我和之前升阶的联系都快断了，还有你们几个进场景的频率也太高了点吧？” 由于二阶更高的积分上限，许多人都会稍微放宽一点进入场景的时间，叶缇丝也是如此。像陆凝和宁夜衣这样等一个月就再进场景的其实算是少数派了，尤其是她们积分还很富余。 “舒星若做了很久的训练，还有赵晨霜也应该还在。” “赵晨霜都懒得和我说话，舒姐确实人很好啦。”叶缇丝一边嘶气一边给自己扇风，“我就和舒姐见过几次面，但她那个学习努力的劲头我也不好意思多打扰不是吗？” “不是还有宿笙歌吗？” 陆凝说完这句话，叶缇丝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 “陆凝，你没听说吗？”她的声音不再那么欢快了，“宿笙歌死了。” 这是陆凝第一次听闻认识的人死在了某个场景里，而自己没有亲眼看见。 在集散地提供的通讯录里，是没有生死检定的，如果你不去联系，那个人也会永远在那里。陆凝至今也没有删除孙墨竹、苏芷兰、十文字叶奈等人，但是她也不会再试着发信息过去。 “我或许会害怕……再也得不到回应。”陆凝抿了下嘴，她这才发现自己很少主动去联系谁。 “这是这里最常发生的事了，陆凝。”叶缇丝说。 3 故人 陆凝现在站在集散地中心区的一座石桥上，河流自脚下流过，还有小船偶尔顺着桥下的流水往后方驶去。她调整心态很快，至少叶缇丝之前那乐观的性格让她不再担心自己升阶够不够资格了，而是开始认真考虑应该如何准备的事。 不能轻视任何一次升阶，这是她在见过颜丹青之后给自己定下的规矩，迄今为止陆凝所积累的大多是一些常见知识，除了侦查的技巧之外其余的都称不上专精，但也没什么明显的弱点。这样的水准在二阶或许够用，但三阶可就未必了。 而升阶依然是生存类型，也就意味着压力是来自场景而非是游客的，但她选择了第一条任务的话，也就意味着额外有了一些对抗成分在里面，需要和人偶派对的人抢场景里的节奏。 能力、信息、武器、人。 这几乎是每个场景里最重要的力量成分了，没有所谓的先后之分。陆凝比较擅长的是信息收集，而能力只要能用她就能当作武器，只有人是最麻烦的，她还是不能稳定地把控人心。 也许需要一些队友…… 陆凝从桥上下来，逆着河流方向开始走，一时走神间碰到了一个人。 “抱歉，我不熟悉这里的路……” 对方先道歉了，而陆凝一抬头就看见这是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穿一身短打，从面貌上看是个性格有点直率的人。而就在此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略带惊喜：“陆、陆凝！” 年轻人身后钻出了一个娇小的人来，一脸惊喜，一直在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当然她这个样子陆凝也看过很多次了。 “宣梓瞳，你们升阶了？”陆凝冲着她摆了摆手。 “你们认识？哦，你就是小瞳那会总是念叨的那个姐姐吧？”年轻人恍然大悟，“那次也多亏你关照她了。” 宣梓瞳依然说话不是特别利索，不过她的神情很开心。年轻人的名字是樊皓，是宣梓瞳那个团队的队长，两个人一起出来是为了了解一下二阶集散地的情况，事实上昨晚他们才升阶完成。 “恭喜，一切顺利吗？”陆凝倒是也很高兴。 “云姐，帮忙，一切，都好。”宣梓瞳说。 云之瑶？陆凝还是记得她的，或者说那么特立独行的性格想忘了都难。 “她还是挺热心的嘛。” “云姐帮了我们不少，不然我们这次必定损失惨重。”樊皓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升阶考验真的不一般，看来二阶的生存压力更大。” “你们一个团队都升阶了？” “大部分，成功。”宣梓瞳用双手比划着“大部分”，表情夸张地说，“虽然，底线，但是，很好。” 升阶成功，即便是底线擦过，对这些人来说也是巨款了。陆凝不想问他们究竟损失了多少，能活着来到二阶已经是这样一支队伍的胜利了。 “陆凝，好吗？” “我还算不错。”陆凝点点头，她都准备升阶了，大体上还真能称得上一句不错。 “我们，住在，这里。” 宣梓瞳拿出手机，把自己的地址发送给了她，然后扯了扯樊皓。樊皓马上点了点头：“如果你喜欢，欢迎随时到我们那里去做客。小瞳本来打算升阶后马上来找你的，但就是有点不敢。” “我又不是什么猛兽。”陆凝失笑，“只是你们可能得努力一点了，二阶不是特别轻松，不能只有你们几个提升了。” “当然，这次大家有了足够的分数，我准备让所有人都过一遍基础训练，不然以后是带不动团队的。对了，那个……第一次见面可能不太好，但我还是想知道……” “什么？” “你知不知道人偶派对的向翼这个人？” 宣梓瞳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就神色一变，陆凝甚至能看见她眼睛里的怒火。 “他就在这里。” 陆凝点点头。 樊皓顿时严肃了起来：“他在这里？你确定吗？” “我是和他一起升阶的，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不过之后知道了，也没机会和他再进同一个场景。正好，原本就应该是你们的寻仇，既然亲自过来了，想来也不需要我动手。” “当然，谢谢，我会，亲手。”宣梓瞳握紧了拳头，在那个场景之后她无疑也经历了很多，现在愤怒起来也让陆凝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这件事情我们会计划的，小瞳。”樊皓控制了一下宣梓瞳的火气，随后对陆凝说，“我们能不能专门约个时间详谈这件事呢？或者……” “我会写一份资料给宣梓瞳，不过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向翼在升阶里几乎都是避战的，我对他不太了解。至于见面的话，我最近不是特别有时间。” 她要准备升阶，肯定不会有那么多时间来专门商讨一个向翼的问题，想来宣梓瞳也不会假他人之手解决此事。 “好。”樊皓倒是痛快，从见面这短短十来分钟的表现来看，这个队长还是很称职的。 “那你们继续熟悉这里吧，还是挺重要的，我现在要回去一趟。”陆凝说。 和两人告别后，陆凝很快就回到了院子里。此时一个烧烤架已经支了起来，满院子都是炭火烤肉的香味，宁夜衣端着一个瓷盘正在用夹子将火堆上的肉串翻来翻去。 “大中午的吃烤肉？” “已经下午了，我是打算拿来当晚餐的。”宁夜衣咧嘴一笑。 现在的四个人里面也就是她和陆凝最轻松了，藤井因为上一场的失利现在正在继续下苦工，舒星若则是一贯每天从早学到晚。一想到这里，陆凝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宁夜衣究竟成长到了一个什么地步。 “夜衣，问你件事。” “说，想吃自己过来拿。”宁夜衣用夹子指了指旁边已经考好的一盘。 “你打算什么时候升阶？” “听你这话好像是组织要求你去升阶了？很棘手？”宁夜衣马上知道陆凝遇到了什么情况。 “是升阶，但是我不确定自己单独一个行不行……假如你觉得风险太高就算了，我这个要求有点无礼。” 陆凝走到烤架不远处坐下，拿起一根肉串吃了起来。 “单独一个肯定是不行，你就算现在一个人，进了场景也必须找队友，想想血灾那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场景吗？”宁夜衣放下夹子，也拿起一根肉串，从底部一口全部吃进了嘴里。 这正是陆凝最担心的。 升阶能容纳那么多游客，也就能为难那么多游客，一个人的力量又不会有质的飞跃，她不可能上来就控制整场的局势，甚至有可能疲于任务而无法顾及人偶派对的那些家伙了。 但她还是想尽量多争取一下。 “好啊。” 宁夜衣将签子准确扔进了垃圾桶，轻描淡写地答道。 “你说什么？” “我说好，陆凝。现在舒星若还没那个实力去升阶，藤井不攒够让自己放心的分不会去升阶，你认识的人里还有比我更合适的？” “这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你应该知道升阶的……” 宁夜衣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丢给了陆凝，陆凝一愣，打开笔记本，上面写着的赫然就是关于二阶升阶考验的各种分析，还有一些场景实例。 “不客气地说，我可比你准备得还早，就算你没资格，我都有足够的信心去升那个三阶，混沌场景……我早就想看看了。”宁夜衣脸上尽是自信，甚至陆凝都没注意她什么时候培养出了这样的气势。 “哈哈，我算是庸人自扰？” “我可不是个怕麻烦的朋友，只不过当我有什么困难的时候，我也是会直接向你提出来的。” “求之不得。”陆凝终于放下了心。 “对了，什么时候？”宁夜衣想到了什么，马上问道。 “十三天后的升阶场景，报名时间应该是九天后，那是最肯定的时间。” “那还有的是时间呢，要不要回去看看？”宁夜衣提议道。 “回去看看？” “一阶集散地啊，你忘了我们还能回去了吗？但是这次升阶之后可就再也回不去了，三阶的人只能回二阶。” “哦……” “别告诉我你在一阶没什么人好记得了，就算你不那么合群，也不至于一个朋友都没有。” 虽然没那么惨，但是陆凝只有一个还算是朋友的人留在一阶。 ============ 回到那个已经开始陌生的混合式风格集散地，却骤然感觉这里有点小了。如果说二阶的集散地已经是个小镇，那么一阶只有一个村子那么大。 信息中心的门口聚集着很多人，中间有几个明显更自信一些的，就是那些所谓来“赚外快”的二阶游客了，陆凝也是后来才知道积分不能随便转让，这些二阶游客为了能顺利收费还得先和信息中心签订一份临时导游合同，难怪收费那么高。 她倒是不用了，只是看着一群新人略有些感慨。 门口蹲着的人又换了一班，一阶是永远不缺这样的人的，而哪个人的消失都不会特别奇怪，甚至不会有什么人在意，陆凝路过的时候很多人自发地避开了，好像是能看出来她二阶游客的身份一般……这算是蹲出来的经验？ 这也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些人了，她选择回来的时间是晚上，还能看到远处有一些交通工具正在归来，恐怕又是一次场景结束，或者新人的入驻？ 她走进了墓园，大致上和此前没什么区别，除了多了几个石碑，不知道是哪个有闲钱的人立的。 “这一趟走了挺久。”她走过一座座石碑，走到了目标的两座碑前，“而且这次离开就永远不会回来了。说实话这会让我感觉自己还是没长大，但你看，我救了人，尹莲姐，凌雁姐。” 这个世界会把人的心肠磨得越来越硬，表面也越来越虚伪。但是每个人都在珍惜第二次生命，用最符合自身意愿的方式让这一次生命不至于虚度。 “你们其实……应该会很喜欢这里的。至少和之前预料的不同，这里是个残酷的竞技场，却还不是一个绝望的猎场。”陆凝在石碑前坐下，“我大概知道此前这里是什么样子之后，便越发珍惜如今着来之不易的‘和平’竞争。我还是挺幸运，来到了这样的一个时代，不需要成为英雄，只需要去享受英雄的荫蔽就可以了。” 冷风吹拂而过，陆凝抬起头，看向墓地这里永远阴沉的天空。 “我也没能救得了一些人……有个一根筋的朋友，虽然我立刻就为她报了仇，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如果再努力一点，或许能改变什么。原本来之前想给她在这里立个碑，不过她要是知道自己被打回一阶了估计会和我絮絮叨叨很久……” 陆凝在墓园停留了一个多小时，随口说着自己想说的东西，然后把那些心绪全部留在了这里。 之后，她就打车去了图书馆。 这个时间图书馆只有一些夜班了，但陆凝也就是来问问杨书玉的情况来着。而值班的侍者也很快就帮她查出了杨书玉的情况——她请假了。 集散地的工作人员请假只有一种情况，场景。 “什么时候？” “昨天请的假，一个星期，希望她能早日归来。”侍者答道。 陆凝不会等那么久的，她只能给杨书玉留了个信息，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这么一看，自己似乎是真的没什么认识的人了。 哦，还有一个。 她发了一条信息，很快，对方便回复了，在一座廉价的通铺公寓外面，她见到了很有些变化的庞少桐。 升阶不成功并没有特别影响他的心情，而见到陆凝也还是如同老朋友一样高兴。陆凝有些诧异他现在居住的环境，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他这个水平的人居住的档次。 “省钱，训练。”庞少桐言简意赅地说，“我不想再输一次了，下次升阶一定要成功，就尽量不在多余的地方花钱了。对了，沈新月你记得吗？我们后来在场景里见过，她说她那次就差了五十分，可能再努力参与一下就过了。” “她后悔吗？” “不，她不是会后悔的人。她很清楚，为了那五十分，可能会把命搭上，没了性命就什么都没了。” “果然还是她的风格。” “所以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庞少桐问。 “我又要升阶了，所以回来看最后一眼，以后你不升阶那就是再也不见了。” 庞少桐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祝你顺利，谨慎对待。” “我会的。” “还有，不要再试着回来了，我不知道这里是否给你一种故乡的错觉，因为你可能有一些重要的记忆留在这里……但作为一个失败的人，我想说一句，这里不是家，留恋只会让人软弱。” 陆凝眯起眼看了看庞少桐，不过没有问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4 与友同行——幕间完 【兹收到编号█-██-A0DB800信息中心发送升阶报名信息，处理完成，收录人员信息……完成。 CB800陆凝、宁夜衣，以上二人已录入升阶考验筹备，取得授权……】 信息中心的一个小会议室内，宁夜衣悠然点下了确定，就像去一个普通的测试场一般。 “你的心理素质还真不错。” “毕竟这几次最后都弄得有点失控，所以还没进场景真是紧张不起来。”宁夜衣耸耸肩，“哦，任务收到。” 【本次升阶考验项目类型为生存，进入场景时取得任务指示，进入方法为四天后下午五点前抵达图书馆顶层三号教室，等候侍者协助进入场景。时间倒计时已经录入各位的通讯载体。进入失败则默认考验失败，报名费用不予退还。 本次考试时代背景为——机械第三阶段，禁止携带任何超过时代的物品。抵达规定地点须依照侍者提供的服饰进行更衣，任何违禁品将直接被拒绝在教室空间之外。 升阶考验难度层级为第三阶水准，且升阶考验必然附带灵魂损伤的初始劣势，请完成任务后注意前往医院就医。感谢诸位持之以恒的上进心，祝各位的升阶一如既往地顺利。】 “机械第三阶段？运气不错。”宁夜衣点点头，对这个结果挺满意的。 机械第三阶段基本上算是星球文明初级的最后一个阶段了，继续发展就至少是空天阶段，已经能够对行星资源进行合理运用，并建立一定程度的行星监测系统。换句话说，机械第三阶段大概是比陆凝活着的时候科技超前大约二十年左右的程度，这在整个科技体系的爆炸式增长中几乎是个可以忽略的时间段。 但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陆凝可不会想得那么远，集散地最擅长的就是给游客画个大饼然后把你扔进某个山沟里去。科技场景的级别那是只按照整体世界的最高科技等级算的。 “紧张吗？”宁夜衣问。 “倒是不紧张，不过我电子信息技术可很是一般。” “那你就靠我好了。”宁夜衣笑了起来，“我可是去了个科技水平挺高的场景，也没少从那里学东西。” “但是我们是有分开的可能性的，靠别人可并不怎么靠谱啊。”陆凝站起身，“先就目前的情况进行分析好了，我想舒姐和藤井也对这个很有兴趣。” 陆凝并没对朋友隐瞒自己要去升阶的事，组织给的指令里面也并不包含保密条例，因此她向几个朋友说明此事之后，好几个人都表示很有兴趣。 毕竟一个升阶考验的实例在眼前，众人还是跃跃欲试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叶缇丝和赵汐华已经到了，楚剑庭则有些尴尬地站在院子的一角，他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男的过来凑了这个热闹。不过在陆凝和宁夜衣回来后不过五分钟，云之瑶就悠悠然走进了院子里，然后把楚剑庭一把拉到椅子上按坐下了。 “真是挺豪华的参谋阵容。”藤井雪音看看院子里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实际上我们都是瞎分析，对升阶到底会遇到什么还是不太知情。” “但是数据会提供一些助力。”宁夜衣说道。 对如今在院子里的众人来说，二阶的升阶究竟是什么内容多少都是略知一二，加上这几天特地去搜索资料，综合起来也形成了一个很可观的数据库了。尤其是陆凝有蔷薇十字的档案馆，云之瑶也带来了一些星界圣堂的可公布信息过来。 “那么先从总结部分开始好了。”赵汐华兴高采烈地揽过了主持人的工作，“毫无疑问，升阶考验的难度体现在时空诡计、因果诡计之类的场景陷阱里面，而规则杀几乎是所有人都会提到的一个重点问题。从你们收到的出发地点是教室，时代背景为机械第三阶段来推断，这可能是一个都市型的场景。” “现代化都市吗？听起来不错。”云之瑶点了点头，“这一类的场景会有很多便利条件，例如我们更加习惯那里的生活方式，场景内机动性更强，通讯方便等等。不过你们还要留心，如果这是个都市灵异类的场景，那么危险必定比古代灵异更加凶猛，因为鬼的攻击手段也是与时俱进。” “但是这样一来还得提到另一个关键信息：五点之前，侍者会引领你们，进行换装。” 赵汐华打了个响指，将一句话切成三句说了出来。 “一般来讲……场景进入的时间和里面的时间大致有个同步，或者说算是一个预设的时间点。”舒星若接口道，“黄昏这个时间其实非常微妙，它和很多传说当中的鬼怪活跃之时，阴阳交替之刻有所相关，我想你们需要准备一些确定时间的手段，而在机械三阶段戴个手表应该不是奇怪的事，甚至手表的科技水平可能还比较不错。” “但这就不得不提到换装。”叶缇丝继续说道，“换装一般是为了防止游客身上有不符合那个时代的物体携带，实际上集散地本身的过滤能力足以将你整体筛选一遍，就像任务说明，违规物品在进入教室时就会被强制拒绝。既然如此，换装的意义就不在于检查了，而是你们被赋予了一些特定身份，一定要穿着某些装束。” “那就是教职工或者学生之类的人了？”陆凝说。 “正解。”藤井雪音点点头，“而集散地本来是具有场景切换瞬间进行换装的能力的。和之前说的物体过滤一样，集散地不会在原本就能进行的内容上进行多余的提醒和步骤，因此这次换装一定是有意义的，如果是学生或教职工，最直观的便是在那个阶段的大学基本人人都会具备的校内身份认证了。” “可能是一张卡，可能是一段密码。”宁夜衣若有所思，“说不定还有权限等级的问题？那也就是说这次活动场景和我们的身份会密切相关。” “下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赵汐华晃晃手指，“集散地虽然不做多余的事情，却也会惯常地使用过度信息给我们放烟雾弹，也就是每个信息都有用，但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个人调查需求这样的状况，如果不能从中区分出一套自洽的信息，会很吃亏。” “你的意思是……” “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呢，侍者引导。”赵汐华说，“这可是个不太常见的进入条件。毕竟我们之前进入的很多次都有侍者帮忙指引，却并没有一次提到这算是‘侍者引导’。换句话说，侍者应该会给出一些提示，你们最好随时把那个提示想起来思考一下。” 一群人聚在一起研究了很久，恨不得把任务内容的每个字都深挖一遍，而各自也都根据个人风格给出了不同的应对方案，看得出来每个人对此都很热衷，甚至那股热情都超过陆凝和宁夜衣这两位当事人了。 “感谢你们。”解散的时候，陆凝对所有人说。 “免了，多加油吧。”云之瑶拉着楚剑庭，摆了下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干脆利落。 赵汐华倒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她在这短短一天内已经和每个人都成了好友，这份结交的能力委实让陆凝感到了惊叹。叶缇丝则列了一份书单，上面是图书馆可以查阅的关于机械第三阶段的各种介绍类书籍，虽然据她说科技水平和大家一般认为的水平差不了多少，但还是尽量了解一下跨度范围比较好。 准备的时间一晃而过，在进入场景的那天中午，舒星若和藤井雪音一起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给二人送行，赵汐华也跑过来凑了个热闹，饭后，五个人一起来到了图书馆的楼下。 “各位……”宁夜衣扭头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在三阶给我们占个好位置。”藤井微笑着说。 “放心，你们不被我打扰的时间不会很久的。”赵汐华则笑得有点没心没肺。 舒星若则只是点点头，她的眼神很明显，“我会慢一些，但我会赶上去”。 陆凝和宁夜衣对视，随后直接走入了图书馆的大门。 现在需要绷紧神经的是她们两个人，友人们都知道这一点，此时并不是什么惜别的时候。 两人找到了一名侍者，出示升阶的信息之后，很快就有侍者引导她们乘坐电梯来到了图书馆的顶层。在红墙绿瓦的外层下，这里面却是现代的钢灰色冰冷建筑格局，一条没有任何装饰，就连灯也是嵌入式的走廊，无形中给了人很大的压力。 三号教室的门口，站着一名脑袋是半截蜡烛的侍者。 “我叫夺烛，是负责此次诸位升阶的侍者。”他挥手让带两人过来的侍者离开，然后用冷硬的语气说，“进入教室之前，要按照要求进行换装，报上你们的名字。” “陆凝。” “隔壁的十六号房间，换上那里的衣服，你身上带着的饰物如果不违规可以留下，但衣服就算是一片布都必须换掉。” 侍者们一贯对待游客的态度都是有距离感却保持着很高的尊敬态度，像夺烛这样的陆凝还真是第一次见。她马上走进隔壁，那是一间被临时划分出三十个小隔间的房间，陆凝找到了自己的十六号，不过进去之前她先推了一下十五号的门，果然不是她的就打不开。 宁夜衣也跟着走了进来，同样也试了下门把手，随后向陆凝耸耸肩，走进了自己的那间更衣室——是二十五号。 陆凝走近十六号更衣室，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兜子，她将拉链拉开，发现里面摆放了一套整齐的类西装制服，是冬装，从外套、衬衣、绒裤、领带到帽子、围巾、靴子全都备齐。陆凝拿起衬衣，那是一件普通的加厚棉衬衣，颜色是浅蓝，在胸口的小袋子上印着一枚荷花一样的徽章，下方则以弧形写了一行小字——“粟原航空电子大学”。 她将整套衣服换上之后，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两张塑封完好的卡片。一张连着根缎带，上面写着陆凝的名字、入学时间、学生编号，还有她的照片，背面则是“学生身份卡”字样。另一张没有绑上带子，不过做工更加精致一些，是一个大学校园的拍摄图片，背后则写着“粟原航空电子大学学生消费卡”。这张卡用一张收据缠了一圈，从收据上看，卡上刚刚充入了500元，目前余额是534.72。 此外，在换上所有衣服之后，兜子底部还有一个手提包，里面装着钱包、钥匙和一些化妆品，此外还有一部数码相机、一包火柴、一把小剪刀。 陆凝将自己的手机放进兜里，拎起手提包，再次检查一番确定没什么遗漏了，便走了出去。 宁夜衣也已经换装完毕，和陆凝不同，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正式职工服，甚至还戴上了一副平光眼镜，头发扎起一个马尾，不过没有任何包裹供她携带东西，只有一份空荡荡的文件夹。 “看来你是学生？” “你的年纪也不像大学老师啊……话说大学难道还有校服？”陆凝看了看宁夜衣的衣服，胸口同样也有大学的校徽。 “世界那么多，有也不奇怪，我大概是个助教之类的身份，要是老师的话至少给我一支笔之类的吧……可惜我的那些手套估计都不能带。” 两人聊着天，走出更衣室。就在她们出门的时候，又有四五个人进来换衣服了，看神情也都是不明所以的样子。 夺烛看到两个人更衣完毕之后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让她们走进教室了。 教室里已经有两个人，一个男人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衣服穿得松垮，靠在窗台上正在呼呼大睡。另一个是个和陆凝一样学生服装的女生，手里拿着一个掌机正在沉浸于游戏当中。 这两个人对陆凝和宁夜衣进来完全没反应。 她们也不是会在此时主动找人攀谈的，一起找了个能坐两人的位置，不过就在她们坐下的时候，窗边的男人忽然一个挺身醒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随后才把脖子缓缓转到陆凝和宁夜衣的方向。 “我没睡过头吧？” “没有。”打游戏的女生头也不抬地回答了一句，“这两个是在你之后进来的，我们还得等二十四个人。” “哦……”男人似乎是懂了一样点点头，然后对陆凝和宁夜衣说：“我叫周维源，这次升阶恐怕不是我的强项，你们怎么样？” 这话陆凝都不知道怎么接，还是打游戏的女生开口了：“咱们学的那点东西在升阶里还有强项这一说？想学什么场景里去找好了，都走到这里别装弱好吗？” 就在此时，游戏机上一阵闪光，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CONGRATULATION！！！”，女生也随即一脸舒爽地将游戏机扔到了桌上。 “我叫晏融，别在意我和他说话的方式，我们认识。” 1 开幕 鱼贯而入的人渐渐填满了教室，这些人大多数神色严肃，维持着一副镇定自若的面庞。不过明显还是能感觉到升阶考验的压力使每个人都很紧张。 三十人到齐之后，夺烛便走进了教室，将门关上，走上了讲台。 “此前更衣室编号为一到二十的人，将桌子拼起来，围坐在一起，二十一到二十三号过来到窗户旁边站着。”夺烛手指划了一下，游客们依言而动，很快便在教室中间拼出了一个大桌，二十个人成一圈坐下，另外三个人则站在教室的三个窗户边缘。 “二十四、二十五到前门门口，拿上讲台的讲义。二十六到二十九，后门角落里去，随便你们做什么。现在关上窗户，拉还窗帘，三十号到我这里的座位坐好。”夺烛继续安排剩下人的位置，几个窗帘一拉，屋子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但下一秒，夺烛头上的蜡烛就燃烧了起来，带着暗红色的火光为教室投下了阴森的颜色。 “所有人就位……那么我来宣布这次升阶考验的任务。首先，关于你们所有人的资料会在我离开之后发送到你们每个人的个人终端，你们有十五分钟的黑灯时间可以查看那些资料，这段时间也是进入场景前的安全期，当窗户再次打开的时候，就意味着你们的升阶考验正式开始。” 先给任务而不是资料？陆凝和宁夜衣对视了一眼，一起聚精会神力求不错过夺烛说的每一个字。 “本次升阶考验的任务为四项主线和五项可选，诸位可酌情完成，按照升阶考验规则，只要总得分超过七千即可提升至三阶，所以谨慎抉择。”夺烛取出一个卷轴，展开，开始宣读。 【升阶考验，错位魔方的任务： 一、在航电大学的校园中找到十名同伴。 二、帮助至少三名同伴逃离死亡。 三、至少前往B3实验楼304研究室，C1宿舍楼107宿舍，A1教学楼四层的阶梯教室三者其中一处进行调查。 四、逃离航电大学。 五、（可选）解析航电大学内发生事情的真相。 六、（可选）在黎明到来之前逃离航电大学。 七、（可选）破坏枢纽装置。 八、（可选）完全解决此次校内发生的事件。 九、（可选）带领六名非游客逃离航电大学。】 夺烛说完，将卷轴一收，也不管屋子里神情各异的游客们，转身走向了门口。 “没了？”有人问道。 夺烛根本不理睬他，直接走向了前门，那扇门没有产生任何阻碍作用，那团火穿门而出，整个教室重归黑暗。 随即，便是一阵整齐的信息铃声和震动声。 陆凝和宁夜衣各自取出了手机，打开乌鸦APP开始查看收到的信息内容。 此时，教室里的各处都亮起了手机的光，但陆凝余光注意到，除了被光照亮的人脸以外，教室里剩下的一切都只有黑乎乎的影子，似乎将光完全吸收了一般。 这就是……黑灯时间？ 但此刻最要紧的还是自己的资料。 【陆凝，粟原航空电子大学大二年级，应用物理专业学生。你在学校的新闻社担任记者工作，负责有关校园内娱乐活动新闻的报道工作。 期中考试结束后，便是学校的五十周年校庆，这次校方准备将活动办成有史以来最大规模，而作为新闻社，你们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去别的社团负责活动前期准备工作的访谈和实时追踪报道。 而你因为个人的兴趣爱好，提出希望做一份历史回顾性质的报道，社团成员对于这个提议也很有兴趣，于是很多人也加入了这次调查，你们打算以每五年为一个节点来进行整理。 而在这个过程中，你发觉了一些奇怪的问题。 在这个学校中，毕业的人数比起新生数量会少大约六十人左右，对于航电这样的大学来说，这其实不怎么起眼，因为每年的应届生也会超过七百人。 可航电大学很少有退学，根据从学校方面取得的资料来看，对大部分学生，航电大学会尽量通过调剂专业等方式让其能够顺利毕业，这也是这所大学作为综合性学府的底气。问题在于，哪怕算上疾病和意外死亡，每一届学生无法顺利毕业的比率也不应该超过百分之二。 你向社团的人提出了这个问题，社长很快就聚集了社团里其余的一些别的方面的采访社员，你们在讨论中发现，并不是只有你发现了这个问题，也不是只有这么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 当你们正在纷纷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窗外也渐渐到了天黑的时候。】 咔。 窗户的地方传来了一声轻响，随即三扇窗闭合的遮光帘猛地拉开，血色的残阳从窗外照耀进来，但也即将沉入地下。室内多了很多东西，类似新闻剪报、杂志、剪贴板之类的，还有些摄像机和笔记本电脑堆在桌上，之前还空荡荡的教室已经被各种新闻需要用的东西所填满了。 三十名游客都是二阶中的佼佼者，一看到这个情景就知道黑灯时间已经过去，很多人便开始起身检查这个教室里的所有角落。 宁夜衣在最近的座位坐下，拉过自己面前的电脑，点开屏保，试了试电脑配置，速度确实不错，只不过这里似乎没有网络，只能进行一些单机的处理。电脑的硬盘里存储了大量的图片和演示文稿，宁夜衣双手搭在键盘上以一种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开始浏览每个文件夹里面的内容。 陆凝则站起身走到教室前方，将那里竖着的几个档案柜打开，柜子里面堆放着许多旧报纸，类似都市日报、市民体育报之类的各种都有，不过最齐全的还是校报，单独在一个柜子里按照年份排列得整整齐齐。 她抽出几份开始翻看，此时几个人围拢到了窗户旁边，而晏融则是从自己的书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一张校园指示图。 “这大学还真不小。” 学校的所有建筑基本上都是ABCDE五个字母来编号，其中A统一为教学楼，B为研究性实验楼，C为宿舍楼，D是办公楼，E是礼堂、体育馆、食堂等建筑。校园范围颇大，光是教学楼的编号就排到了12，一般出行至少要借助自行车的样子。 而从这里往外面看景物，对照地图上类似的位置，基本可以确定这里是A7教学楼三楼的地方，具体哪个教室还得出去看。 陆凝那边看完几分校报之后，也开始整个教室里开始寻找一些能称得上是线索的东西，但之前的猜测在这里实现了不少——因为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发觉了一些不对劲的人，所以无论是电脑还是堆在旁边的那些打印稿上都包含了大量的信息，多到根本分不清什么是有用的地步。 此时任谁都是迷茫的。 任务提示所给的内容并不多，大体上就是逃，救人，继续逃……光是任务里包含了这么多逃离倒是足够令人警惕了，可是危险究竟来自哪里？没人相信升阶考验的和平能持续多久。 “我们几个出去看看。”屋子里身材最魁梧的几个人集合到了一起，他们试着打开了教室的后门，外面是一条安静的走廊，显然不出去是不会知道有什么危险的。 “当心点！这个场景……我总觉得心里发毛。”说话的是三十号，也就是众人中唯一一个坐在讲台上，作为指导老师这个职位的人。当然，这个世界没任何表演要求，身份什么的所有人马上就扔到了一边。 “不管了！反正早晚也要离开！”那几个人拎着教室中的凳子和拖把作为武器走出了门。 过了片刻，才有人问：“外面是什么情况？” “安静得连鬼影都没一个。”一个出去的人答道，“我们往走廊里走走看。” 教室里的人等候了片刻，外面忽然响起一声惊呼，这呼声没持***钟便顿时消失了。 “喂！发生什么了？”一个靠后门比较近的女生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左右找了一圈，随即就把脑袋缩了回来：“没人！” “没人？”宁夜衣抬起头，眉头紧皱，“没痕迹？” “没有！走廊还是那种静悄悄的状态！他们不会是瞬间就……” “别自己吓自己，先等等。”周维源站起身，懒洋洋地走到了后门边缘，捏着一根油性笔在门框上画了两下，然后凑近仔细观察了片刻，微微一笑。 “有些微的扭曲，大概是空间类的状况，这也在升阶考验的正常难度内。记得吗？错位魔方，我想这个校园里可能空间会相互黏连，他们应该只是被传送到别处去了。这大概也解释了为什么任务里要前往三个地方之一调查这么简单，因为这样的空间找到正确的路并不容易。” “你确定是空间诡计？”二十四号，另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问。 “这玩意我已经接触过很多次了，简单的测算就能看出空间上的不稳定来，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大家自己继续研究。” 周维源的话让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在集散地里的观念里虽然将时间和空间的谜团统称为时空诡计，但基本观念还是空间诡计比时间诡计简单。接着就又有几个人走到门口去测算了，甚至有些人打开了窗户打算从那里试试离开。 陆凝走到宁夜衣身边，对她低声说道：“这边很难快速提取有效信息。” “嗯。”宁夜衣将电脑合上，拔下电源夹在腋下，站起身道，“但是我还是带上这个以防有什么需要的情况。毫无疑问这里的东西就算三十个人齐心协力查找也是好几天的工作量，何况主线应该不是这种查资料就能弄明白的事。” “先搞清楚这里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两人很快达成一致，正准备出门，就看见晏融、周维源、二十四号、三十号、以及两个长头发的女生也来到了前门这里。 “大家……都准备离开教室？”周维源问。 “升阶考验在离谱也不能让我们出门就死，按照一般经验，现在正是探索的好时候。”二十四号说道。 “那大伙一起好了。”晏融笑眯眯地说道，随后便打开了门。 几人一起走出，并没感觉到什么异常，而外面也只是一条普通的学校走廊而已。 “好像没事？”三十号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说。 “不，听听声音，我们已经穿过空间了。”晏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众人仔细一听，才察觉到从建筑外面隐隐传来的沙沙声。 几个人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果然发现外面的景物不再是之前那夕阳返照的景象，而是阴郁的雨云聚集，瓢泼大雨正在倾泄而下。 “多重空间的复合结构，原来如此。”周维源点点头，“稍微复杂了一点，不过也不是特别麻烦，如果这个空间足够稳定的话，甚至不会出现传送门现象，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在那之前，这里应该就是我们几个了，不如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晏融提议道。 二十四号点点头：“我叫秦玉楼，擅长的是机关和机械，本来觉得在这种科技类场景应该能有所发挥，现在看来可能只是有限的发挥了。” “周维源，一个走魔法系的，这种场景是我最不擅长的类型了。”周维源咧嘴笑道，“请诸位务必保护我一二吧。” “我叫……苍素，我是均衡发展，攒了很久才有这次升阶的积分，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会一点。”两个女生当中稍微娇小一点的急忙说道。 “许剑七，言午许，宝剑的剑，数字七，我不喜欢别人叫错我的名字。我是战斗专长，也擅长一些博物学，不过以集散地的场景来说大概不是很够。”另一个女生就显得高冷了许多，不过还不到惹人厌的地步。 “陆凝，侦查专长，别的也兼学了一些，但是也都流于表面。我对这个世界的秘密还挺感兴趣的，至少不是普通的空间变换那么简单吧。” “宁夜衣，我是解谜爱好者，专长是没什么的，顶多是善于学习。当然，战斗的技巧也学了点，肯定比不上战斗专精的人了。”宁夜衣随口讲道。 跟着三十号也自我介绍道：“我叫荣函，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我有些侦查兵的经验，身手还算可以，各种电子器件也摆弄得来。” 最后，众人的目光落回晏融身上。 “我叫晏融，我的宗旨就是打，打不过的就去学更强的回来打，还不行就耍阴险，反正只要干掉这个场景里最强的那个，基本上也就算是通关了。” 2 暴雨世界 即便晏融的语气很有些开玩笑的意思，却没人能在此时笑得出来。升阶带来的压力是巨大的，所有人都能注意到在外面的倾盆大雨之中，更加遥远的天幕充斥着白茫茫的水汽，仿佛一堵高墙将整座学校封闭在了一个孤立的空间之内。 这次的场景大小只有这么一座学校。 逃离这所学校。 主线最后一项足以让人们了解这个异空间内的校园存在什么样的凶险，而这些凶险如今却还在蓄势待发的状态。一行人小心地沿着走廊尽头的楼梯开始向楼下走去，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任何空间切换，但周围也没有一点人声。 “一般来说……升阶的游客人数一定不少吧？”苍素低声说道，“一个人都看不见……这个场景里确定有非游客的人存在，这些人又去了哪里？这里究竟重叠了多少空间啊……” “别给自己那么多压力，这里的安静已经够让人窒息的了。”晏融双手插兜走在最前面，路过楼梯中间的一个清洁用品柜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猛踹了两脚将柜门踹开，从里面把拖布和扫帚拿出来，拗断头部，留下几根大约一米来长的金属棍。她拿在手里掂了掂，满意地扔给后面几个人一人一根——除了还带了电脑的宁夜衣以外，每个人都拿了一根来防身。 “可是我们为什么需要这个……”秦玉楼举起棍子，觉得这东西基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我可是都已经闻到了凶险的味道了，你们一点察觉都没有吗？”晏融将棍子如同一根短枪一样握在手中，尖端直指楼梯的下方。这里是二楼和一楼的交界处，由于外面阴沉的雨天，室内几乎是一片昏暗，但就在那阴暗当中，依然有更加阴暗的什么在悄悄蠕动着。 “那是什么东西！” 看到蠕动的阴影，几乎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那仿佛就是恐惧本身，每个人都无法抗拒从心底产生的逃避感。 不过终究都是游客，按捺住这种还未爆发的恐惧还是能做到的。 只有晏融似乎不受影响，她举着棍子一步步走下台阶，随着她距离那团阴影越来越近，阴影挣扎得也愈发厉害了。 就在此时，外面的暴雨中划过了一道闪电，将整条一楼走廊照得雪亮，而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阴影那里什么都没有，就是外面的树木被风雨摇晃留下的倒影。 “啧。” 晏融不满地收起了棍子，后面的人纷纷下楼。陆凝知道刚刚绝对不是什么错觉，阴影那里本来存在着什么东西，因为此前窗外哪有那么亮的光投下树的影子？ “令人难受的场景。”宁夜衣低声说，“知道吗？陆凝，比起血灾那种看得见的虚弱……我觉得这里更让人头皮发麻，说好的升阶开场就会有的灵魂污染呢？我根本没觉得自己受到了什么伤害，那污染又从何谈起？” “我现在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个场景里究竟有什么样的怪物？” 陆凝依然不能忘记刚刚那种感觉，恐惧这种情绪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最多是惊讶和紧张。但这个场景里居然下个楼都能遇到这种东西？ “我们继续往前走好了。”荣函说，“恐惧也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大家本来就是做好心理准备过来的，这点事情应该还难不倒诸位吧？” 没人有异议。 众人慢慢走下楼梯，这是这栋A7教学楼的一层，也叫化学楼，因为大部分化学专业的课程都是在这里开设的，楼里也配备了一些小型的化学实验室。 沿着走廊走一段，就能看到不远处紧闭着的楼门了。但随着步伐的靠近，陆凝也看到教学楼的正门入口被大量封条贴住了，暗黄的封条上用漆黑的字体写着“KEEP OUT”，然而众人走近之后马上发现，其中一部分写着的是“KILL OUT”。 “杀……才能出去？” “谁信啊！”晏融一棍子就把旁边的窗户玻璃砸了个粉碎，将碎渣往旁边扒拉了两下，然后直接跳上了窗台。 “小心！外面的雨不知道有没有问题！”陆凝马上出声提醒。 晏融确实没有贸然出去，而是用棍子探出去沾了些雨水便收了回来，小心地闻了闻，说道：“普通的雨水。” “你闻闻就知道？”苍素有点惊讶。 “我的鼻子比起普通人来说灵敏一些，集散地也承认这是天赋而不是病。”晏融挠了下脸颊，“外面的雨没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凶险，我们可以出去。” 说完，她就从窗户跳到了外面。 果然没有发生什么事，但是很快晏融就从窗户翻了回来，这片刻工夫她就已经被浇了个湿透，甚至头发一拧都能拧出水来。 “水倒是无害，不过外面的雨实在是太大了。”晏融抹了把脸，有些无奈地说道，“这种暴雨就算走出去一两百米都会产生窒息感，长时间在那样湿度极重的室外根本受不了，我们现在的体质还是普通人。” “怎么办？”许剑七言简意赅。 “至少得做把伞。”宁夜衣说。 宁夜衣说的显然不是普通的伞，那种暴雨加上稍微有点大的风，一把塑料或者防水布制作的雨伞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想要在室外正常走动就得用更结实的材料。 “唔……清洁工的衣服倒是防水，但用这东西当雨衣很限制活动。”晏融有点自己的想法，但这显然不是个好主意。陆凝倒是已经打起了教室门的主意，这样一个现代化大学的教室门都是轻质材料，不会特别沉重，但终究是扇门，挡住雨水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说了下这个想法，荣函马上表示自己有些工匠经验，有人打个下手就行，当然，除了拆下门板之外还需要些别的材料。 “工具的话，也许实验室里能找到点能用的东西。另外教室门不好拆的话，厕所隔间的门应该也是可以。” 荣函还补充了一句。 众人很快便行动了起来，周维源留下给荣函帮忙，剩下的人就开始了破坏作业。 陆凝和宁夜衣依然一起，不过所有人也没有真的走得太散，只是一条走廊上活动。两人很快找到了这一层的卫生间，也正如荣函所说，隔间的门很容易拆卸下来。 就在两人合力将第一闪隔板门卸下的时候，最里侧的一个隔间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哼。 几乎都不用商量，她们立刻抛下门板跑到了外面。 在附近教室里寻找可用物品的晏融和秦玉楼正好看到两人跑了出来，便探头问是怎么回事。陆凝直接指着里面说：“我们刚才听到了奇怪的动静。” “动静？”晏融拎着棍子就走过来了，“是什么？” “很像是有人，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是人。” “让开。” 晏融这种胆色是许多游客都没有的，至少陆凝自问没有在未知情况下就敢试探的胆子。两人让开之后，晏融便走进了卫生间里面，将棍子像台球杆那样架起来，捅了一下陆凝指出的那个隔间门。 “呃……” 这一次，每个人都听清楚了，那是什么人在里面略带痛苦的哼哼声。 “出来！少装神弄鬼！”晏融一声大喝，连门口的陆凝和宁夜衣也吓了一跳，隔间里的声音顿时一阵沉寂，随即那个门整个被人撞了开来！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个举着利斧的人从隔间里直接扑出，口中还大声咆哮着：“别过来找我！怪物！” 当！ 一声撞击响起，晏融迅捷无比地闪过了正面撞击，双手举棍架住了对方的斧柄，紧跟着飞起一脚踢在对方的小腹上，双方都是往后退了两步，晏融刚要举棍迎上，那个人却忽然发出凄惨的大吼来，扔掉斧子开始用力抓挠自己的脸。 “是……是雨！是水！潮湿的！潮湿的！怪物啊啊啊啊啊！！！” 在三人惊愕的目光当中，他的整张脸都开始如同蜡像一般开始融化，甚至连血液都变成了极为粘稠的状态，很快就开始融到了骨头。而就算如此，男人依然还活着，甚至往晏融的方向走了两步。 “你……” 晏融直接一棍子抵在对方胸口。 “别过来！” 男人张了张嘴，可现在融化的状态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脖子，他已经无法发声，还剩下一半的嘴扯开一个怪异的笑容，开合了几下，随即便被脸上流下来的融解物覆盖住了。 砰！ 这个躯体重重摔倒在了地上，浑身都开始了融化，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只剩下一套有些破烂的衬衫西裤留在地上，还有满地脏污的融解物。 “他……死了吗？”宁夜衣问。 “死了。”晏融早在男人倒下的时候就退到了门口，如此怪异恐怖的一幕对游客来讲不过是稍微有冲击的场面罢了，而在这个人的死亡背后的状况才是真正的威胁。 “我检查一下。”陆凝绕过晏融走了进去，她先查看了一下男人扑出来的隔间，那就是个普通的卫生间隔间，和别的并没两样。从门被破坏的样子来看，这的确是男人直接撞开的，虽然隔间门不是那么牢靠，可要直接撞开也不那么容易。 然后是男人拿着的那把斧子……斧子上面已经沾满了干涸的血迹，甚至粘稠到已经覆盖了斧子的刃部，难以想象究竟经历过如何惨烈的战斗。不过抛开那些，斧子本身的造型也很奇特，那是一个用金属打造的整体，而且就算被血覆盖了，依然能够称得上是锋利，用它劈开木头门板一点问题都没有。 宁夜衣此时也已经走了进来，她拧开水龙头，并没有水流出来，不过这也无所谓，这里最不缺的东西就是水。 陆凝会意，打开窗户把斧子拿出去冲了一下，血迹早就干透了，洗不掉多少，但被水一泡总会发软，然后稍微用力磕两下就能把那些血块敲下来。 “晏融，这斧子你拿着吧。” “不了。”晏融瞥了一眼斧子，摇头拒绝。 “为什么？这应该算是你的战利品。” “我喜欢用长柄武器，这充其量就是把手斧，不顺手。”晏融嫌弃地说，仿佛那斧子的锋利度还不如她手里的拖把杆好用。 很好……武斗派的思路陆凝依然不是特别能理解，她将斧子递给还没有防身武器的宁夜衣，自己则走到那人留下来的衣服旁边。 “看来你们擅长这个，那就好办了。不过为什么他一出来就喊我怪物？我长得很像怪物？”晏融站在门口守门，让陆凝和宁夜衣继续检查现场，同时试图聊天。 “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吧？他说的话也非常混乱。” “不过……也有点逻辑性在里面，至少他大吼着水、潮气什么的，说明知道那东西对自己有害。” “有害？水？”晏融皱起眉，“这就是三阶的即死陷阱？” “只能说算是其中一部分吧。”陆凝一边回答，一边已经把衣服从那堆脏东西里面划了出来，并开始检查每个口袋。 这个男人是一名老师，名叫徐宏，从办公室地点来看应该是心理学相关的学科，但是这张教师身份卡上只有这么点信息，连照片都没有，除此之外就是粟原航电大学的校徽和名字，从磨损程度来看，这张卡已经用了很久了。 而从裤子的口袋里，陆凝发现了一支针管，里面还残留了少许蓝色的液体，针头已经被扭弯了，用一块破布包裹着，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扔掉。 “他身上只有这些，从这个角度判断，他应该是场景里的原住民。”陆凝将两样东西收好，站起身说道。 “是吗？” “或许是此前失踪的人，他们在这个场景里生活了很长时间……也可能没有多长时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里的时间流逝和外界一样。”宁夜衣盯着洗手池上方的玻璃镜子看了很久，此时终于慢慢伸出手，碰了一下镜子的表面。 “发现什么了？” “镜中世界。”宁夜衣笑了起来。 陆凝和晏融马上走了过来，往镜子里看去。 3 隐匿之影 镜子里的人和景物其实并没什么异常，或者说看上去和陆凝现在所处的环境没什么区别。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镜子里的洗手池边缘凝结着一层薄冰，而在这边仅仅是因为水汽聚集而显得有点湿润而已。 “那边的温度比这边低，低很多。只不过我调整了角度也看不清窗外的景物，这就更有问题了。”宁夜衣指了指镜子里的景物，“虽然这边的玻璃有磨砂处理，但是镜子里的效果未免太糊了一点，我怀疑我们在这个世界看不到那边的外界。” “如果我们将一块镜子带出去呢？”晏融忽然问。 “嗯？不知道……” “那就试试好了。” 晏融一棍子将旁边的镜子砸开，拿了其中一片大的。而她这个举动陆凝和宁夜衣已经一点都不奇怪了，甚至开始适应晏融这种行动方式。 “这里不能多留，我们还是先离开好了，我们进来时间太长。”陆凝说着，抬起最开始卸掉的那块门板，三个人一起抬着门走出了卫生间。 而外面的秦玉楼则站在走廊的窗户边一直盯着这边的情况。 “怎么回事？我听到有人大吼的声音。” “出了点问题，先让所有人集合，我们要分享和验证一些情报。”陆凝冲他点了点头，秦玉楼便自觉过来，他身材高大一些，一个人就能将整块门板带走。 而另外一边，苍素和许剑七给荣函找来了工具，几人正在从桌椅上拆下可用的部件。这里的桌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潮湿环境里放久了的缘故，材质已经有些脆弱了，因此众人不费多少力气便拆下了一堆。 “诸位，那边出了点事。”晏融直接闯进了门，高声提醒了众人。荣函手上动作一停，抬头问：“发生什么了？” 宁夜衣将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尤其是那个人古怪的死亡方式，很明显便是场景里的一个重要提醒。 “此外……荣先生是教师身份吧？那你应该有现在的学校身份卡，能拿出来让我们对比一下吗？”陆凝取出了徐宏的身份卡片展示了一下。 荣函当然不介意，将自己的卡片掏了出来，两张卡的样子果然是不同的，而荣函这张卡上有发放日期是八年前，也就是说徐宏至少是八年前的人了。 “可是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许剑七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个学校里面即便储存了东西，也应该没有能存到八年的。另外那个人既然这么容易就死了，又怎么撑过了这么久？” “我们现在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陆凝说。 这时，周维源忽然出声问：“你们还找到别的什么了？” “一把手斧，还有一支针管。” “针管？” 陆凝将针管拿了出来，周维源看了看，顿时有了兴趣：“这里是化学教室，一些密封保存的化学试剂还能用，你能给我化验一下这东西吗？” 这个倒没问题，反正陆凝自己也没办法进行相关验证了，她保留的药剂学知识可不包括化学实验。 周维源兴冲冲地拿着针管跑到一边的实验台去了，这边秦玉楼就接过了帮忙的活，他擅长机关，这种简单的活还是难不倒他的，很快，几个简单的木挡板就做出来了。 外出的东西做好，下一个问题就是各种怪异的应对方案了。 “首先是徐宏的死，这是最威胁我们生命的一个问题，虽然他的话很像是精神失常了，但假设没有，说明他遭遇过什么怪物，并且正在被这个怪物追杀。”陆凝开始分析，“徐宏身上没有明显的伤，他是离开厕所隔间，发现外面下雨后才开始出现融化现象的，那到底是因为隔间里面是安全区，还是因为主观认知到了‘雨天’而导致了他的死亡呢？” 如果是前者，那么还是一个比较轻松的场景，而如果是后者……那么整个场景的难度会瞬间拔升到一个高不可攀的程度。 毕竟游客们一直以来最大的倚仗就是发挥自己的知识进行调查破解各种难题，而认知即死这样的危险简直就是这种行动方式的克星。 “我想……最好先留神一些为好。我们在这里停留了这么长时间依然没事，就说明我们不怕雨天，但也有可能有别的天气。”宁夜衣说。 几人都想起了镜子里的那个低温世界。 “重叠的世界不止一个，具有某个属性的人进入另一个世界会即死……是这么想的吧？”周维源忽然出声说话了，众人便扭头过去看他。 这一下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一边继续实验一边说：“但是这里面涉及了两个问题，一是我们被赋予的属性究竟是什么，二是对应即死的世界是哪一个。当然，要是展开了说的话，还得考虑如何回避进入即死世界，以及徐宏的死亡到底是误入还是被强制切换了。” “那要考虑的东西就太多了。”陆凝说道，“现在我们甚至还没有展开探索，一切都还处于未知状态。我们需要确切的情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有空间之间是如何切换的，这才是我们目前急需的信息。” 众人思考的时候，晏融走到了窗边，取出那块镜子，打开窗户对着外面照了照，随后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 “现在只是普通的镜子了……不对！”晏融注意到了镜子角落里的一个晃动，顿时扭过头看向现实中，教室最后一排实验台和试剂柜形成的阴影中，有一双眼睛正在从暗影里慢慢浮现。 “喂！那是什么东西？”晏融立即将棍子指向眼睛浮现的地方，却愕然发现棍子上凝结了一层寒气。 不……镜子里倒映的才是现实，或者说那个暴雨的世界？ 晏融的反应速度极快，一霎时便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马上抛开手里的镜子碎片，扭身一棍戳向自己身后。 如果自己被拉进来了，那刚才询问自己的是谁！ 咔。 棍子刺入身后的空气当中，却戳出了一片裂缝，晏融从宛如蛛网半裂开的“碎片”中看见了无数的眼睛，带着邪恶的意志凝视着自己，而这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幻觉，整个世界便崩溃成了无数碎片，晏融发现自己依然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那块镜子的碎片，只是碎片上已经被戳出了一个洞。 咔嚓。 镜子碎片在手里裂开粉碎，晏融甩手将残渣都扔掉了，随后看向还在教室里的众人，所有人似乎还在思考陆凝刚才提出的重要情况，并没人察觉自己突然进入了镜中世界？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晏融胆子再大也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那无数密密麻麻的眼球宛如梦魇般刻在了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也幸好是她，否则换一个人恐怕都不能维持镇定了。 “各位，刚刚这边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晏融平定了一下心神，问道。 “嗯？奇怪的事？”陆凝抬起头，这才注意到晏融脚边的镜子碎渣，立即问：“你遭到什么攻击了吗？” “刚刚我想看看镜子能否在这里看见外面，看向镜子的时候进入了那边的世界，我反应快才逃出来。”晏融皱着眉说，“但我不确定这到底是镜子怪物制造了幻觉还是真的被短暂拉入了另一个世界，所以问问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一直在这里。”周维源说，“你挡在窗户旁边，所以光线稍微暗了点，如果你忽然消失又出现，我这里会察觉。” “下次要做什么的时候还是提前知会大家一声吧。”荣函说道，“总之挡雨的东西做好了，我们可以外出了。” 这些挡雨板被做成可以卡在肩膀上的样子，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占用一只手了。只不过板子要顾及这么多人做得不大，仅仅是脑袋上方可以遮住，至于双臂之类的就没办法了。 八个人穿戴完毕，宁夜衣用外套裹住笔记本勉强作为防雨措施，然后便一起回到了教学楼的门口。 封条依然封着，这次宁夜衣用那个斧子划开了封条，然后试了试门锁，没想到斧子确实锋利，几下就将门锁砍坏，晏融和秦玉楼补了几脚就踹开了。 “对了，周维源，那个针管里的东西是什么？”陆凝问。 “基本确定没有常见的毒素，里面的各种微量元素含量似乎也比较丰富，我认为是一种药品。” “这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吗？” “虽然我说试剂还有些能用的，可是也不多了啊。”周维源哭笑不得，“我已经尽量去测试了，别的不说，那样品也太少了。” 失望归失望，其实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三阶的难度要是上来就能被揭开很多隐秘，那也没有卡住升阶游客的水准了。 ============ 望着走出教学楼外的几个人，三楼的一间教室窗边出现了两个人影。 “没有被藏镜老人杀掉……不过也是意料之中，毕竟那种攻击的速度太慢了。”一个人说。 “无妨，他们什么都没发现，这样还算好，我们能亲自动手杀了他们总比被这里的妖怪干掉要好。” “妖怪？你用这个称呼来称呼那些东西了？” “总得找个统称吧。” “……好吧，他们离开的方向是哪里？” “最近的应该是水上报告厅，E2，在这个世界里应该是绿湖的地盘。” “绿湖的攻击性不强。” “那我们要去动手吗？” “不，万一被反杀那就真是笑话了，那几个人里可是有不少擅长这个。” 说罢，两人便离开了窗边。 ============= 在暴雨中走了一段路之后，众人就感觉到了有些难受。 游客们并不是特别纠结于环境的人，只是这里的雨天实在太过糟糕，排除被遮挡住的头部以外，别的地方很快就被雨水打湿，沉重感逐渐增加的同时，潮气也在迅速夺走人们的体力。 陆凝现在感觉自己正在呼吸的就是水，这种连鼻腔内都开始凝结水珠的感觉非常不舒服，总让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前面有个建筑。”晏融忽然开口了，“根据地图，我们大概是走到水上报告厅的位置了，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 “赞同。”周维源点点头，“这鬼天气真是糟糕透顶。” “小心，可能有怪物。”荣函提醒了一句。 水上报告厅不是个大型建筑，它有大约一半的面积延伸到了校园里的一片小景观湖上，因而得名。这里只有一层的主体报告厅，剩下的都是类似卫生间、控制室、后台、休息室之类的地方，因为这些功能，很多时候也用作学生们开办晚会使用。 当然，现在这里变成了避难所。 门没有像之前的教学楼那样被封死，晏融很轻松地就打开了大门，里面阴沉安静，一如这个场景里很多时候的状况。 “打扰了。”苍素一进门就赶紧鞠躬，随后将身上湿漉漉的外套脱下，开始拧掉里面的水分。其余人也纷纷试图让自己干燥一点，只是这里就算不是那个低温的世界，天气也比较寒冷，当真是无论怎么都会感觉很凉。 “我进去看看。” 也就晏融不是特别在乎这件事，进来就打算探索一下，周维源马上起身，表示探索必须有个同伴，两人很快便达成一致，往报告厅里面走了过去。 陆凝不准备过去，这里总体面积也就是一个大教室加上些小房间，几乎是一览无余的状态，有两个人去搜索大家在这里看着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就在两人离开后不久，陆凝忽然听见外面的雨声中混入了什么特别的声音，好像是鱼在水面游动时，尾巴划开水的声音。 “各位，好像有麻烦了。”她可不会管这是不是幻觉，先预警再说。 “嗯？” 陆凝站起身，往门外看了看，并没发现什么异常，随后迅速看了一圈周围，也依然是静悄悄的。 直到她将目光放回地面。 八个人进来之后就开始将水控干，除了马上离开的晏融和周维源以外，地上还多了一片水渍，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小水洼，当陆凝看过去的时候，水洼中溅起了一圈同心圆，然后便开始迅速向外扩张开来。 “脚下！”这是陆凝唯一来得及喊出的话。 4 群魔乱舞 水洼一瞬间展开，已经连接到了众人脚下的水渍，陆凝感觉脚下瞬间一空，整个人掉落了下去，不过马上有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胳膊拉住。 秦玉楼、荣函和许剑七的反应速度都飞常快，陆凝喊出来之前，三人就已经离开了原位，并一人一个拉住了剩下三个没来得及逃出水洼范围的人。 “上来！” 陆凝被秦玉楼拼命拉出了水洼，才有时间看了一眼自己沉下去的部分——水洼覆盖的区域地面仿佛已经变成了泥浆，而浸湿的衣服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已经变成了如同海绵一样的孔洞结构，吸附了大量的水，变得非常沉重。 水…… 陆凝马上将外面那层吸饱了水的长裤扯掉，幸好侵蚀的时间不长，里面的绒裤只是湿透了还没被改变结构。但就算如此，水也继续沿着陆凝被拖出的水迹开始蔓延了过来。 “我们得避开水！” 那边苍素和宁夜衣也迅速将被侵蚀的外衣脱下去了，那些衣服现在漂浮在水洼中，就像一块块巨大的海绵，完全看不出以前衣服的形状。 “这种环境，你说要避开水？”许剑七连连后退，尽量躲开水渍蔓延的方向。 “晏融！周维源，你们在里面小心水洼！”陆凝冲着报告厅里喊了一声，远远听见晏融应了一句，但不是特别清晰。 就在这时，荣函将用来挡雨的木板在腿上生生拗断，然后将一块木头丢到了水洼中。 木头开始漂浮，但并没有和那些衣物一样被改造成海绵状。 “这东西只能侵蚀沉入其中的物体，如果本来就可以漂浮的应该就没事。”荣函冷静地说道。 所有人都知道应该去哪里找木头。 六人直接跑进了报告厅，水洼的速度追不上人类跑动的速度，只能慢慢沿着留下的水渍往报告厅里移动。游客们的行动力是惊人的，报告厅中那个木制的大讲台很快就被冲进去的几个人拆成了木板，此时晏融和周维源也才从后门出现。 “你们在做什么？”晏融看到众人有点忙乱的动作，忍不住问。 “有怪物！”苍素连忙说道。 “是有怪物啊，不过已经解决了……还有别的？”晏融马上反应了过来。 而众人听见她这句话也一愣。 周维源马上说：“我们刚刚在后面的外围栏杆附近遇到一个从水里突袭的，长得和鱼人差不多的怪物，它的鳍和剃刀一样锋利，但也就是这样了。” “不是那种东西，水本身就是敌人！”陆凝赶紧招手让两人过来，她已经看到门口出现的水洼了。 “所以你们拆下木板，是发觉了水不能侵蚀木头吗？”周维源沿着台阶走了下来，伸手从兜里拿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柔软白球，慢慢靠近那片水洼。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周维源的动作，他行动很慢，大致和水洼的蔓延速度相当，就在双方距离不足一米的时候，水洼忽然停止了向报告厅内的扩散，甚至开始缓缓向后移动。 “唔……”周维源沉吟了一下，往前走了一点，果然，那水洼开始避开他，开始试图往两边延伸。 “我们得离开这里，靠这东西。”周维源说道。 “那是什么？”荣函问。 “从那个鱼人身上挖出来的，可以说是个鱼泡。”晏融也已经走到了近前，发觉陆凝三人的样子，便知道是遭到攻击了。 “鱼泡？” “剩下的等等再说，我们先离开，报告厅西南侧不到五十米就是一片宿舍区域，虽然不是我们的目标地点，但这里绝对不安全。”晏融拍了拍周维源的肩膀，“后面跟上，不要掉队。” 此时众人也顾不得许多，顶起木板一起聚集在了周维源后面，那个白球对水洼的阻挡范围大约有半径一米左右，囊括下这些人还是没问题的，几个人一起冲出了报告厅，果然也没遇到任何的阻拦。 “现在我和你们说一下。”晏融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打了个补丁的小布包，“这东西是我从那鱼人身上搜出来的，里面装着几块图案奇怪的硬币和一支针管。” “又是针管？”陆凝皱了下眉。 “没错，不过这一支是满的，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我们还没时间验证那究竟是什么，但这种感觉你不觉得很熟悉吗？” “掉落物品？”宁夜衣想起进入场景之前晏融一直在玩游戏。 “宾果。”晏融打了个响指，“集散地里也存在很多场景包含了游戏规则类要素，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经历过。这一类场景并不能真的当作游戏来对待，不过在难点方面则可以依照这个思路来考虑。” 这个陆凝虽然没经历过，但她知道舒星若经历的第一个场景就是这种类型的“人生双六”，而宁夜衣在一阶的时候也有过一个叫“恶魔轮盘”的场景是这样的。 显然大部分人的经验比起陆凝更加丰富一些，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我和周维源杀死鱼人之后，看到了远处天上有一个影子，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赶紧离开的原因。”晏融继续说道，“从距离和那个影子附近的楼房来比较的话，那应该是一个身高接近三米的人形怪物，它的行进方向正是往这边过来。这种明显级别和我们遇到的几次危机都不同的家伙还是躲开为好。” “另外……”周维源接上晏融的话补充道，“既然有货币出现，那么就有消费的地方。而那个针让我怀疑是这里生存的补给品，换句话说，这个场景很可能需要长线作战。” 游客们的场景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最多再延长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超过这个期限的场景在一二阶算是非常罕见了，也就是所谓的“长线作战”。 这一类场景的难度不光在于本身的谜题和敌人强度，更体现在一旦出现拖延时间造成的尾大不掉的状况，普遍公认游客进入场景时候是状态最佳的时刻，长线作战则代表着游客几乎陷入绝境。 “是的，任务里面并没有时间限制。”秦玉楼点点头，“如果我们一天不找到离开的方法，那可能就一天不能脱离。” “啧。” 许多人都开始感觉到了压力。 没错，暴雨世界里的很多怪物一点也不强，甚至可能就是一种资源获取途径，可没人会因此松一口气，升阶场景要是能靠莽的过去，二阶也不会有那么多失败的人了。 正说着，众人已经跑到了宿舍楼，令人高兴的是，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点利好消息。 隔着玻璃楼门，可以看到内侧被堆积的桌椅和柜子堵住了。 门被堵死，意味着这里有人，至少曾经有人。晏融将挡雨的木板扔开，直接跑到旁边的防盗窗前开始往上爬，荣函也紧跟着从另外一侧开始攀上。两人的行动都很敏捷，哪怕顶着暴雨也只用了三分钟就爬到了二楼高度，那里的窗户已经有很多都打碎了，很容易就能爬进去。 “小七，棍子给我扔上来！”晏融从二楼的窗户探头冲着底下喊了一声，许剑七将手里的棍子抛向楼上，晏融伸手稳稳地接住，随后招了下手就缩回了脑袋。 “行了，如果里面没问题，一会门大概就能打开。”周维源说。 他没说如果出了问题会怎么样。周维源和晏融既然以前就认识，想来也是有着充分的自信才说出这番话的。 众人躲在门口的房檐下等候着晏融和荣函，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夜晚逐渐笼罩了大地，而在这个充斥着怪物的校园中，夜变得尤为恐怖。 借着残留的光，陆凝也从暴雨中隐隐辨认出了晏融所说的，在空中行走的那个影子。它的身材瘦长，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披风拖在身后，完全不受雨水影响地飘动着，另外从斗篷的下方还有许多细长的条状物垂落下来。它有明显的人类身体和四肢，就是那样安静地在距离地面将近二十米的高空中行走着，方向正是水上报告厅，和这边的宿舍楼倒是有了个夹角。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个天空的怪物身上，并没有发觉在自己身后，堵住的门内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那是从堵门的一个柜子里探出的，能够拉伸得很长，透过门上的一个破洞钻了出来，锋利的指甲指向了最靠里面的苍素背心。 就在这时，一支弩箭从走廊侧翼飞射而出，正中枯瘦手臂的肘关节，巨大的力道加上锯齿状的箭尖立刻将手臂齐肘切断，弩箭钉在立柜上的声响也惊动了门口的众人。 “你们是谁？” 走廊里走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性手里拎着一把稍有弧度的窄剑，女性则双手握着一把将近一米长的重弩。 两个人的目光中充满了警惕，姿势也保持着戒备状态。不过他们还是靠近了一些，陆凝发现二人年纪都不大，和自己差不多，而且身上穿着的也是有航电大学校徽的衣服，只不过都有些破旧了。除了衣服之外，他们身上还有好几条绑带，悬挂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我们是航电大学的学生，今天社团开会，但是一出门就发现自己到了这种地方。”周维源说。 “哦？你们倒是完全不怕啊。”男生挑了一下眉毛，“就以学生而言，心理素质也太好了点吧？” “害怕不能解决问题，从你的衣着上看应该是学长？能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吗？” 男生抿了下嘴，低声和女生商量了一下，随后从腰后的一个布袋里掏出了一个棕色的小瓶子，里面装了很多药片。他小心地倒出了六粒，还数了数，才伸手到门口的破洞，说道：“想知道什么，就先把这个吃了，我要验证你们的身份没任何问题才行。” “这是什么药？”周维源没接，只是不着痕迹地拉过苍素自己站到了最靠近门的位置。 “这也包括在吃了药才会告诉你的信息里。要么就马上离开！这里不欢迎——” “子健，楼上有变。”女生忽然开口说，随后将重弩往身后一背，迅速跑向楼梯。男生则狠狠地看了门口众人一眼，将药收起，跟着女生一起往楼上跑去。 “是晏融。”周维源很是肯定，他还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那半截手臂，先踩了两脚确定真的不会动了，然后才拿了起来。 “谁比较擅长……验尸？” 陆凝和宁夜衣过来接过了手臂，两人按照习惯各自检查起来，准备等结论出来再对照。 这只手臂很显然已经不算是人类的肢体了，内部并没有血管之类的结构，甚至连骨头都不是正常状态，而是由无数筋所串起的弹簧一样的状态。宁夜衣用那把斧子试了试，虽然可以割断，但那个韧性却需要很大力气压着斧子才不至于被弹回来。 正因为如此，能一击破坏这只胳膊的武器才能称得上是强力。在这个角度没办法取下那支箭，但光是从伤口那几乎被绞碎的血肉骨头就能看出弩箭完全是以撕裂为目的而制作的，陆凝最后和宁夜衣的讨论结果是，光凭这一发弩箭的威力打在人身上，除非是命中四肢，否则仅仅撕裂效果带来的大出血就能迅速致死。 “场景里的人物都是这种角色吗？”周维源托腮思考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凝却不是特别奇怪，哪怕算上时间流速的不同，这些人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也不短了，能在这种到处都是怪物的世界里活下来，仅这份素质就不比集散地一阶游客的水准差了，这还是保守估计。 就在这时，另一侧的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荣函忽然出现在门前，冲着众人比了个小声的手势，就开始将门口的东西清开，众人提醒了他一句柜子之后荣函也检查了一下，但柜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挪出一个能让人钻进去的空间也不是很难，不过十分钟，所有人就全都进入了宿舍内，在此期间上面传来了时断时续的打斗声，还不时有一阵笑声，勉强听得出是晏融。 “我们赶紧上去帮忙吧，这里有一群人，晏融可不会和平交涉，得在她把事情弄糟之前阻止她。”周维源相当了解自己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5 幸存者 等陆凝等人跑到楼上，才发现宿舍的二楼走廊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并非每个人都和之前的男生和女生那样拥有明显的武装，更多的甚至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而少数几个人也都被晏融轻松拖住，明明是一对五的群架，晏融用那根拖把杆加上自己的走位，应付几个年轻学生却是游刃有余。包括那个男生在内的三个用近战武器的永远是还没出手就被敲开锋刃，使用重弩的女生和另一个拿着一把手枪的男生则迟迟不敢射击，晏融的走位永远卡在有个自己人挡在弹道上的地方。 “嘿，别这么大火气嘛，我就是进来避个雨，又没想拿你们怎么样。” 听到晏融这句话，陆凝就知道为什么周维源说她不擅长交涉了。 “各位，我们能不能停手？都是人类，有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周维源赶紧站了出来。 这时人们才发现又是一批人走进来了，他们脸上的神情各异，惊讶、害怕、厌恶全都有，围攻晏融的几个人顿时动作一僵，晏融瞬间甩出棍子点在三人手腕上，三把武器几乎是同时落在地上。 “那边两位是不是可以把枪和弩放下了？就算是我被那种东西瞄准也会紧张的。”脸上并不紧张的晏融垂下棍子，耸了耸肩说道。 女生缓缓放下一直架着的手臂，冷冰冰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刚来这里的学生，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学生的身手怎么会那么好！”一个男生捂着手腕不忿地说，“我们几个可都是……” “阿斌！”名叫子健的男生马上出言警示，那个男生这才住口。 随后，他走到了周维源面前。 “我叫滕子健，姑且算是这里的带队者，这里不好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当然……所有人？”周维源看了看周围。 “你们所有人，阿斌你把人都带回去，禀叔、柳杉、启光跟我去这层的活动室。” 滕子健迅速挥了挥手，他的威信还不错，众人马上按照吩咐离开了，不过走之前有些人还是带着怪异的眼神看了陆凝等人一眼。 活动室就是个稍微大一点的房间，里面中间是用好几张桌子拼出来的大桌，很多座椅都已经损坏了，仅剩几把还好的，滕子健自己拉了一把，示意周维源在另外一把上坐下，他的几个同伴则到周围要么靠墙站着要么直接坐在了桌上。 陆凝等人则走到了周维源身后。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吧，首先说明，我们虽然打不过你们，但要是拼命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不要觉得你们拿捏了我们。”滕子健板着脸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学生不可能有这种心理素质，我们也是经历过许多事情才能面对外面那些怪物的。” 周维源笑了笑，把自己的学生证掏出来扔给了他：“我们真是学生，只不过因为个人原因不是那么惊慌失措而已。你也看到我们的实力了，在没遇到真正的剧变前我们也不会惊慌的吧？” “那可是怪物！”年纪比较大的禀叔说道，“我不信普通人能面对怪物也不惊慌！” “你们就那么纠结这个问题吗？难道心理素质强是坏事？还是说……另有隐情呢？”周维源眯了一下眼睛。 这时，滕子健也检查完了周维源的学生证，看了一眼其余人：“请问这几位的证件也还带着吗？” “这可就不是我能命令的了，要看大家愿不愿意。”周维源扭过头，晏融爽快地拿出了自己的证件，陆凝考虑片刻后也跟着掏出了自己那张学生证。 滕子健一个个看了一遍之后，终于是点了点头。 “子健，可靠吗？” “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证件，形式是一样的，日期大概比我们晚了两到七年，看来学校又换了新的卡。”滕子健扬了一下手，他的手心里有个小型的读卡器，“除非他们特意找商人伪造了这一套身份卡……否则就真的是新一批倒霉鬼了。” “哦？听起来你们有一套确认身份的办法？”周维源扬起眉毛，“那之前那个药……” “如果你吃了那个药，我们就能百分之百相信你。走到这里你们也见过些怪物了吧，那里面也有一些能伪装成人类的，我们吃过亏。”滕子健将身份卡还给他们，“仔细保管，这东西还有用。” “现在我们能问一下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们发现情况不对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可是除了遇见怪物以外别的还一无所知。”周维源说。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我们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对如何逃出去也没有头绪。”滕子健说道。 “那么回答我们问题可以吧？”陆凝忽然开口了，“只要能回答尽量回答就可以了，如你所见我们的实力还算不错，如果了解了这个世界也能帮上你们的忙。” “哈……帮忙，行吧，你们想知道什么？”滕子健苦笑了一下。 “你们在这里已经度过多长时间了？”陆凝直接切入了主题。 听到这个问题滕子健愣了一下，随即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几个人，最后是柳杉开口了：“将近九个月了。” “等下，你刚才明明说我们的证件晚了两到七年，这里九个月又是怎么回事？”周维源反问。 “这里的时间和外面并不同步，但通过每次新的人被拉进来，询问时间就能知道外面过了多久了。”柳杉说，“另外这个世界的时间规律你们很快就能体验到了，很混乱。” “那我来问第二个问题好了。”晏融轻咳一声，“外面天上那家伙你们知道详细情况吗？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说【雨师】吗？它是这个雨的世界真正的掌控者，也是这里最强的怪物。不要觉得你们有点战斗功底就去挑战那家伙，它根本不可战胜。” “雨师？你们怎么知道它的名字的？”晏融追问。 “这种情报是可以购买的，找商人就可以买到基本资料。”滕子健答道。 “谁是商人？我们杀死怪物夺来的钱币就是在那里消费的吗？”许剑七问。 “商人会在时间结束的时候出现，只要找到它就能用积攒的钱来购买物品和情报，不过没钱就不要想了。虽然商人黑得很，但如果没有它，我们都活不到现在。”滕子健叹了口气，想了想补充道，“以你们的身手倒是能省下一些武装费用。” “这里除了你们还有别的人吗？”苍素战战兢兢地开口了。 “有，雨世界的幸存者数量不少，毕竟雨师行动轨迹可以预测，而且没有太强的攻击性，别的怪物总有对抗的办法。但是毕竟不会总是那么幸运。” “听你的意思，还有别的世界存在了？”秦玉楼继续提问。 “这就涉及到这里的时间了……一旦时间结束，我们所处的世界就会强制切换，你们会感觉到那种如同末日降临一样的感觉的。”滕子健咧嘴一笑，“雨世界是公认的最温和的一个世界，适合休养和调整，你们不知道我们发现这次切换到了这里有多高兴。” 众人听了开始面面相觑，世界会切换，这倒是在意料之中，不过如果这个世界是最温和的，那也就是说真正的场景考验还没开始？ “抱歉，我想问问还有哪些别的世界。” 滕子健此时却摇了摇头。 “不能说？” “不，拿东西来换。”滕子健说道，“一些基本常识我可以告诉你们，毕竟以你们的本事稍微体验一下也就清楚了。但是其它世界的情况，这都是我们拿生命和鲜血换回来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免费告知。” 看得出，滕子健说完这番话还是有些紧张的，不过对游客们来说这倒是理所当然。 某种意义上，双方的思维也有些类似。 “这是个合理的要求，不过我们现在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周维源拿出了那个鱼人的白球，放在桌上，“我们只有这个，是之前杀了一只鱼人得到的东西，也靠着它逃离了一只怪物的陷阱。” “鱼人宝珠。”柳杉抬眼看了一下就说出了名字，“十二小时内有避水的功效，但是效果会因为失去活性越来越弱，可以食用，在商人那里大概抵得上三枚铜币。” 三枚铜币…… 晏融拿到的那个袋子里还有五枚呢，这么看这东西是真不值钱，或者说商人是真黑。 “你们可以暂时留在这里，但也要负责宿舍区域的防御，因为总有什么怪物能钻进来袭击人。至于别的世界，拿钱或者等值的物品来换，两百铜币一条消息，我不会降价的。”滕子健说。 “你这是那我们当免费保镖啊。”宁夜衣摇摇头，“那么你们这些人又是怎么聚集到一起的呢？外面那些人为何对我们的到来都没有什么好态度？一般来说在这种地方看见有些本事的人类应该会高兴才对吧？” “两个字，资源。”滕子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柳杉、禀叔和启光，“我们几个最开始也互不相识，甚至害怕，恐惧，实在没办法了才去猎杀怪物，一点点积攒钱来换出东西，武装自己。但我们这样的人还是少数。” 禀叔点点头，说道：“他们只敢去杀一些弱点明显，容易杀死的怪物。为了生命着想这本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这样一来积累速度就会很慢，那样弱小的怪物也不多，你们这样一来，实际上就是抢了别人的资源。” “喂，都这种情况了，你们还在意这个？”秦玉楼忍不住说道。 “越是这种时候才越在意，稍有不慎就会死，很多人就会接受慢一些但是稳定的方式。在这方面就算你们的武力比我们强也没什么意义，你们是新人，没有对应怪物的知识、武器、技巧，你们一样要从头积累，而资源的数量是有限的。” 滕子健站起身来，向每个人都微微点了下头：“不过我很清楚你们的素质很不错，至少比我们当初强多了……请谨慎行事，别去挑战雨师，如果经过了两三次切换你们还能活着的话，我们大概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接着，他微微躬身，带着自己的同伴们离开了活动室。 短暂的沉默之后，陆凝先说话了。 “明明是争抢资源的对手，却还是不得不团结在一起，你们注意到那些人的眼神了吗？” 大家都点了点头。 隐藏在那些情感背后的，是贪婪。这里不是集散地那种有规则的淘汰方法，而是真正的混乱淘汰制，不光是陆凝、晏融这些新来的人被视为了对手，就连滕子健等人自身何尝不被看作是可以争夺的目标？ 刚刚所说的东西，情报、武器、物资，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抢夺的。自己进度慢不要紧，如果能继承一个快的人所有的遗产，那就是一次提升……恐怕不止一个人这么想。 可滕子健等人也没办法离开这个队伍，五个人的团体对于生存在这样一个世界实在太弱小了，那些人再没用也是成功熬过了最初时段的，提供预警之类的价值还存在，团队的力量永远大于个人。 “这里的幸存者都是这样的生活状态，那我们也要稍微转变一下态度了。”周维源低声道，“晏融，你有什么想法吗？” “攒钱。” “……” “很明显不是吗？这里的怪物肯定不全是鱼人那样的穷鬼，我们可以找别的怪物麻烦啊，何况打不过还偷不过来吗？别告诉我你们看那几个的装备不眼馋，我可是想换一把正经的长枪使使！” 周维源揉着太阳穴，忽然笑了。紧跟着陆凝、荣函也笑了起来，然后是宁夜衣、秦玉楼…… 他们确实思考得太多了，还没解决根本问题的眼下，解决场景难题什么的都是后面的计划，既然有了武装自己的途径，那就先把个人安全问题解决再想其它，才是升阶考验的思路。 “各位，我们要在下次见到商人之前，积累足够的资金，这是计划的第一步，都同意吗？” 所有人，包括最胆小的苍素，此时都露出了笑容。 6 决定 行动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要出动。晏融、荣函、许剑七这些比较善于作战的揽过了侦查任务，而陆凝等人则首先要熟悉一下这个宿舍楼的情况。 宿舍楼一共四层，通往四楼的楼梯被大量杂物堵住，并拉起了数条绳索。滕子健等人住在二楼的一排宿舍区域，陆凝没有靠得很近，因为那片走廊里有几个人站在窗户旁边，似乎是在警戒她。 而三楼就没什么人了，这里的宿舍仿佛根本没人住过，床铺只有铁框架和木板搭出的床板，锈蚀和虫蛀痕迹明显。偶尔能看到几个帆布兜子被扔在地上，也是空的，估计有什么也已经被楼下的人搜走了。 察看了一圈，陆凝又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旁边，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现在也看不清那个正在天空行走的“雨师”，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她这种并不以武力见长的人外出非常不安全。 “陆凝，下楼来下。” 宁夜衣在楼下叫她，陆凝便返回了活动室。宁夜衣正在捣鼓她那台电脑，之前各种慌乱里她也没丢掉，不过也难免淋了些水，幸好目前还能用。 令人意外的是，桌上多了一个圆柱形状，散发着温暖橙色光芒的小炉子，在这湿漉漉的天气里显得格外诱人。 陆凝走到桌子前，伸手烘烤了一下湿乎乎的袖子，肯定不会短时间内就干，可就是很舒服。 “这东西是哪来的？” “问柳杉借的，我要让电脑重新启动，就得先烘干水分。”宁夜衣敲了两下键盘，“成了，这个时代电脑的防水功能不错，还能启动。” “你和那些人又打过交道了？” “看他们的行动也能知道不是特别难交流的人，换成我肯定懒得带一群拖油瓶在这种世界里生存。”宁夜衣给陆凝拉了个凳子，“柳杉是面冷心热；禀叔有点悲观主义；陈启光比较谨慎，没有滕子健允许他不想和我多说话，那个卢斌稍微鲁莽了点，不过比较容易套话。” “套到什么了？” “这个队伍是滕子健拉起来的，他还有些隐藏的手段，我们还真不能小瞧了这个队长。不过除了这五个中心人物以外的人都是后来慢慢汇集起来的，就像集散地的那种群体供养团体一样，这个队伍也会将多数资源放在这五人身上。可区别是如果有谁死了，那东西马上会被另一个人继承。” “这可不是什么好规矩。” “是，求生欲和贪欲两相叠加，很容易促使许多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这一点其实柳杉几个人也清楚，但她说……最好保持一个比较多的人数才安全。” “理由未知？” 宁夜衣点点头：“具体原因柳杉没说，不过这肯定也是之前的人积累下来的经验之一。” “不妨想想为什么他们不想把这个经验分享吧，人数越多越好和将提高生还率的方法分享这两件事显然是同一的，他们的决定中存在矛盾。” “很好解释，人越多越好的前提是自己活着，那么分享那个经验会威胁到这个前提。”宁夜衣随口答道。 “但是肯定不是非常高的威胁，否则滕子健不会开价，两百铜币，就是他们承担这个风险的代价。”陆凝将手靠近了些炉子，感觉手上的水已经被烤干了大半。 “现在我们需要知道两百铜币等同于什么价值的物品，再以此进行推论。”宁夜衣说，“钱这种东西一旦积累会产生质变，所以这肯定不是什么日常用品之类琐碎物品的价格，而是一些特殊物品。比如说，武器、情报……” “我倾向于情报。”陆凝点点头，“只有这个东西对任何人都可以等价衡量，而武器要区分擅长和不擅长使用的类型，一般来说，热武器肯定更加昂贵，所以两百并不好对武器进行划分。” “那我再提供一个对比好了。”宁夜衣指了指那个小炉子，“这个东西的名字叫做温度调节器，其实是拥有制冷和制热两个功能的，相当于一个便携式的空调，一次性能源，可以用十五天，也就是三百六十个小时。你觉得这个东西的价格是多少？” “你借用的时候还问了柳杉买价？既然她愿意出借，应该不会很高……二十铜币？” “高了点，十五。” “商人那里还提供这个，那还真是什么都有……等等，你刚才说这东西是个空调？” “嗯哼，我就是随口问了下功能和想买的话要给柳杉多少，她和我说等攒了钱找商人买个新的就行，她这个已经用了一段时间了。”宁夜衣翘起嘴角，“很简单的信息吧？” 这种漫不经心的打探几乎是陆凝这一类人最擅长的本事了，所以她当然了解这里面包含了什么信息。 滕子健等人显然不富裕，不然也不至于只有五个人是主要战斗力。对这样一个队伍来说，这个小空调绝对不是什么享受用品，哪怕像陆凝这样在暴雨里浇上一阵，估计多数人也会选择凭身体素质硬抗而不是买个暖炉。换句话说，在切换到的某些世界里，这个东西应该是必需品。 进一步讲，既然这个炉子还具有制冷功能，商人那里应该也会出售单功能的类似物品，购买双功能唯一的理由就是极寒的世界和极热的世界都存在，综合考量这个最廉价。 “我们已经有一些情报进展了。”宁夜衣开始往电脑里输入一些东西，“现在我要看一下之前提供给我们的那些资料，也许能找到以前的学生名单……” “那么我稍微歇息一下，其他人呢？” “宿舍里面转悠。” 陆凝得到回应，就稍微离那个炉子近了一点，趴在桌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 浑身潮湿，趴在桌子上，这样的睡眠质量其实非常差，差到陆凝迷迷糊糊地就被人们低声讨论的声音惊醒了。 她睁开眼，感觉脖子和腰都有些酸痛，袖子和领口部分已经被炉子烤干了，但身上依然还是湿乎乎的，不但没好些，反而更难受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陆凝抬起头，发现外出的几个人都已经回来了，晏融和周维源低声说着什么，语速很快，而其余人脸上的神情也各异。 “怎么了？”她出声问。 “你醒了？没什么，正在讨论一个决定。”荣函冲着陆凝勉强笑了笑。 “遇上什么难对付又可能有巨大利益的怪物了？” 陆凝说完这句话，发现好几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古怪，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 “能让你们起争执的也就是这个了吧，不叫醒我也就是你们觉得我不必参与，那就是外面的事，先杀怪物赚钱是已经决定好的，那能让你们出现争议的也就是怪物的难度和收获未知了。”陆凝清了清嗓子，发现声音有点沙哑，“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虽然不是专职战斗的，但肯定也不是专门做文职。” 晏融马上把声音提高了一点，说了一下三个人出去后的发现。 这个世界里确实有很多怪物正在徘徊着，它们都喜欢蹲在阴影中偷袭，晏融发现了这点之后马上就开始用这个办法设套钓鱼，三个人凭借身手和运气将旁边的一座宿舍楼扫荡了一遍，收获也有将近一百枚铜币和一包各种各样不知道用途的零碎。 但是在那个宿舍楼的顶层，也就是四楼走廊上，三个人发现了一只不同寻常的怪物，它根本没隐藏自己，就像雨师一样。这只怪物的身体也是人类样子，骨瘦如柴，身上缠绕着黑色的绷带，手里拄着一根竹杖。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用两条从肩头到肋下的交叉铁链捆在这只怪物身上的一个巨大箱子，铁链从箱子上垂落到地面，而胸口的交叉处则用一个铁环串入了一把钥匙。 怪物看上去似乎是被箱子拖累，连走路都非常吃力，竹杖每次抬起都要迅速落地撑住，因此不断发出“夺，夺，夺”的声音。 但晏融等人根本没敢去攻击。 游客们对敌人的危险程度自有一个判断基准，而眼前这怪物在三个战斗型的人看来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一番低声讨论之后，他们还是决定先回来商议一下。 “我能问问危险来自什么地方吗？总不会只是出于玄之又玄的感觉吧？”陆凝问道。 荣函和许剑七说不出什么来，两人只是觉得感觉上哪里有问题，还真是出自武者的直觉。倒是晏融想了想，说：“那家伙虽然看起来风一吹就倒，但他的姿势是向前弓着身体，借助那支竹杖一步步往前走的，并没有任何勉强感。” “哦，那你们还真是聪明。” 会议室门口传来了声音，众人扭头看去，发现是柳杉抱着一个纸箱子站在门外。 “先说明，我可没偷听，只是恰好听到了。这里有些旧衣服，勉强比你们身上那些好点，这是你们问我要的。”柳杉把纸箱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扔，“至于那个怪物你们还是别打主意，宝藏守卫没有一个二十人左右的全配置团队别想对付，像我们这种小队伍还是别打一夜暴富的主意。” “那东西很强吗？如果算上你们，能不能试试？东西我们可以商量分配。”周维源问道。 “我们现在过去就是送命，你们也一样。别因为对付了一些小角色就得意，先把自己的武器什么的提升提升吧。”柳杉冷漠地转过身，“言尽于此，还想死的话我也不拦着。” 她离开了。 “你看，我就说她面冷心热吧。”宁夜衣低声在陆凝旁边说。 荣函则对晏融说道：“所以我们还是不要现在就去对付它的好，太危险了。” 此前，晏融就是那个想试试怪物实力的人。 “我给你们算一下，我们出去了将近三个小时，还找到了个比较效率的方法，可就算这样搜来的铜币也才一百左右，就算加上那堆破烂材料也没多少，你们觉得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攒出武装的钱？”晏融指了一下放在角落里的战利品。 “这就是个长线作战的场景，我们不能急。”周维源说。 “错了，我们必须着急一些，因为暴雨这个世界实际上难度不高，可别的就说不定了，而世界的切换大概就是黎明之前，我们的时间其实没几个小时。你们仔细想想，如果一点武力准备都没有就进入一个高难的世界里，生还率不是更低？” 晏融这话倒是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集散地不会让我们一直这么安逸下去的，这可是升阶。现在我们是有的选，但万一落在一个难以生存的世界，就连选择的权利都没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吧。”陆凝答道，“我同意要干掉那个怪物，不过我们不能太莽撞，既然没有正面对抗的实力，就要另辟蹊径。” 听到有人支持自己，晏融才算是松了口气，对陆凝笑了笑。 “那我也来帮忙，升阶场景里留得越长越危险，能缩短时间就要缩短。”宁夜衣立即响应。 “不，我依然觉得这是个非常冒险的举动。”荣函并不赞同，“如果场景难度达到了不杀死那只怪物就无法突破的程度，那集散地给人的选择面未免也太狭窄了。” “机会送到手上，也得抓住才行。”晏融看了眼周维源，“给个痛快话，你打不打？” “你这就是绑我上战车啊……”周维源无奈地耸耸肩，“我不同意，不过你要去的话我肯定也得去。” “算我一个。”秦玉楼抬了下手，“既然没办法正面作战，需要的就是布置陷阱吧，这个我擅长。” “谢了，老兄。”晏融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看向最后两人。 许剑七摇了摇头，这对她来说过于凶险了，而她不去的话，苍素也不想一起。 “祝你们好运。” 五个人起身出发了，在经过楼梯的时候，陆凝看到了坐在扶手上调试重弩的柳杉和保养弯剑的滕子健，两人看到准备离开的几个人也没说什么，各自专心做着手里的工作。 雨夜，温度更低了一些。 7 宝藏守卫 陆凝看到了晏融所描述的那只怪物。 除了拥有头部和四肢以外，它完全不能说是一个人，由于走廊里此时漆黑一片，只有窗外偶尔闪电划过时才能看清这个“宝藏守卫”，不过由于铁链在地板上拖动的声响，倒是不至于分辨不出它的位置。 漆黑的绷带更像是裹尸布，一层层缠绕在它身上，那个竹杖似乎已经用了很久，颜色更近于枯黄。这只怪物佝偻着身体，沿着一个固定的行动路线走动着，它的感知能力好像很差，至少陆凝等人躲在楼梯口的地方也没被察觉。 但问题来了，包括晏融在内，虽然知道这家伙可能很厉害，可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个攻击方式……用竹杖抽人还是箱子砸人？ “怎么试？”晏融压低了声音问。 “扔个东西过去？”秦玉楼说，“远程攻击试探至少我们能有反应时间。” “不建议这么做，柳杉是有弩的，真要是远程攻击好用这家伙早就被杀了。” “陷阱吧。”陆凝用手指了一下走廊里的一扇窗户旁边，“它行动范围很大，也很有规律，我们等它走远之后在那个位置设置一个陷阱，然后躲起来看看情况。” “可以，要什么样的陷阱？”秦玉楼问。 “有些杀伤力就行，就是材料……” “我们有工具和细绳，做一个简易的触发陷阱是没问题的，不过要有威胁还得借宁夜衣那把斧子用用。” 宝藏守卫慢慢走远了，几个人偷偷摸摸跑到了既定位置，秦玉楼测量了一下窗户和楼梯之间的距离，然后拿起东西就手脚麻利地开始布置机关。另外几个人就前后给他放哨。大概五分钟左右，秦玉楼就将绳子在走廊大概靠近膝盖的位置拉了一条绊索，这个机关连接的则是靠着稍微打开一点的窗户形成投射角度的斧子。 “别踩到绳子，我们撤回去。”他压低声音说道，而此时，远处的竹杖和铁链声音正在往回返，时间正合适。 众人再次躲在了走廊，听声辨位估测着宝藏守卫的位置，渐渐的，它已经走到了那条绊索前。 正好，一道闪电在此时闪过，窗前的一切此时一亮，宝藏守卫的膝盖已经跨到了细线的位置，随着一声绷断声，窗户上方的斧子打着旋直奔它的头部飞了过去！ 但就在这一瞬间，比闪电还亮的光从宝藏守卫的手中斩出，那把斧子被竖着劈成了两半，从宝藏守卫脑袋前后飞过，撞在了地面上。而这个怪物此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了窗户，也就是攻击袭来的方向。 闪电短暂的光亮暗了下去，走廊里并没有敌人，宝藏守卫停顿了片刻后，继续沿着自己该走的路线走了下去。 至于陆凝一行人早就跑回了楼下，甚至连更大的声音都不敢出。 “刚刚是什么东西？” 陆凝根本没看清，如果不是斧子的异状，她甚至都不知道宝藏守卫发动攻击了，那个速度简直已经超过了人类的反应极限。 宁夜衣、秦玉楼和周维源也都摇了摇头，这三个人也没锻炼过动态视力之类的技巧，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攻击。 唯有晏融看到了。 “是一记居合。” 她说道，但是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拔刀术？”陆凝问。 “对，就这么简单，拔刀斩开斧子，然后收刀，一共就这两个动作，刀……那把竹杖就是刀。” 晏融现在头上已经在冒冷汗了，这些人里面只有她才知道这有多难对付。 那些能力花里胡哨的怪物只要找到弱点就能解决，但唯有这种简单朴素的攻击，她自问无论如何也接不了一刀，那种精准、速度、破坏性已经超过了人类的极限标准，而宝藏守卫显然留有余力。 “实话实说，以我的本事，我找不出任何破解方法。一般的解决办法是用能够挡住刀的盾牌和重甲，但我们显然没那种东西。”晏融无奈道，“各位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击败那个怪物？” “难……”宁夜衣也考虑到了晏融想的那些问题，斧子的硬度她是很清楚的，以宝藏守卫砍起来如同切豆腐一样的轻松，就算一般意义上的重甲恐怕也拦不住一刀。 “我先问一句，这家伙瞬间能出几刀？”陆凝问。 晏融看了她一眼，思考了一下，说：“刚刚一击完全没到它的极限，保守估计他在拔刀的瞬间能出十次斩击，有可能更多。另外别想用远距离磨，那个速度足以斩出刀风了，切到肯定非死即残。” “我知道。”陆凝微微点头，“不过刚才它虽然化解了那次攻击，却也足以证明感知能力很弱了，至少拉起来的绳子它没有看到，只是对飞斧做出了应对。” “因为绳子毫无威胁。”周维源说，“它应该只会对攻击做出反应，看到人可能也会有反应，但没威胁的东西它不会理睬。” “有没有威胁不是它说了算的。”陆凝扬起嘴角。 “你有办法？” “有个构思，不过我希望各位把自己的极限实力完全告诉我，因为要想解决这样一个敌人，不用些非常手段是不行的。” ============== 如果按照进入时的时间计算，此时应该是凌晨四点左右，陆凝站在楼梯拐角，屏住呼吸，听着铁链声慢慢靠近，同时还有双脚踩在水中的响声。 此时的四楼走廊已经被水灌入，方式就是利用排水管道制成的简易引水装置从窗外接暴雨进来。在那种密度的大雨下这其实花费不了太长时间，只是前期准备花了一些工夫。 就连陆凝脚下也已经泡起了水，毕竟水往低处流，只是她早就因为冒雨奔跑浑身湿透了，也不在意这些。 内心默数，宝藏守卫正在沿着相同的行动路线移动，速度不是很快，完全静下心的陆凝数着自己的心跳，根据守卫走动的速度计算距离。 到了。 陆凝在楼梯下方扯动了一根绳子，此时的宝藏守卫正好经过一扇往走廊里灌水的窗户，那一截排水管猛地翘起，将里面的水流全部泼向了宝藏守卫。 这一瞬间，宝藏守卫就拔刀了，依然是那迅捷如闪电的刀锋，这次是一记横斩，排水管连同架着的玻璃窗没有任何阻挡地被从中间完美一分为二，但同时，水也浇到了宝藏守卫的头上。 刀光还鞘，也就在此时，窗外一个黑影划过了圆弧形的轨迹，那是用绳索绑着的一块和足球差不多大小的石头，从上方甩下，在计算过长度之后，石头正好砸在窗户上，发出一声巨响。玻璃没能承受住这一下撞击，当时粉碎，和石头一同扑了过来。 陆凝继续观察着，这密集的玻璃碎片和中间的石头威胁自然不同，就看宝藏守卫的反应了。 这一次，宝藏守卫终于拿出了真正的实力——密集如同一个扇形光弧的斩击线自鞘中亮起，陆凝甚至没能辨别出先后，只能看见霎时间刀光闪耀，叮叮之声连成一线，从石头到所有可能击中宝藏守卫的碎玻璃全部被切开，散乱到别的方向去了，竟然是半点都没沾到它的身体。 而完成了这惊世骇俗的瞬间连续居合之后，宝藏守卫撑着竹杖，蹲下了身子，变成半跪在地的姿势。 它已经察觉了。 那枯瘦的身体猛地爆发出了强大的弹跳力，向天花板冲去，同时手里刀光连闪，片刻之间已经将头顶的一片天花板切成了碎末，出现了一个足以容它通过的大洞！ “意料之中。” 陆凝马上跑上了楼，此时想必楼顶的晏融已经撤离了，但这样并不够，宝藏守卫既然察觉，那至少要进行一些搜索工作。 她在走廊上飞速跑动起来，水声响亮，只不过如果在暴雨中，恐怕就不会那么清楚了。 与此同时，楼上的晏融也躲回了上楼顶的楼梯间内，从阴影中看着站在楼上的宝藏守卫，第一步将它引导到楼顶的计划完成。 “你觉得它能被摔死吗？”在执行计划之前，陆凝问晏融。 “四楼的高度，我都不一定会摔死。” “少开玩笑。” “好吧，它肯定摔不死，能承受那种拔刀速度的身体，韧性和强度都不是几层楼的坠落能致死的。” “那可能会稍微有点麻烦。” 这时，对面的宿舍楼顶，周维源和秦玉楼用棍子敲动了楼顶的水罐，金属撞击声倒是清晰得多，不过传到这边也已经有些弱了，配合陆凝在楼下制造的水声，宝藏守卫一时有些茫然，并不知道敌人在哪个方向。 确实有些傻，但这也不影响其在近身战中的无敌。 紧接着，靠近隔壁宿舍楼的方向传来了响亮的“咚”、“咚”声，这个过于清楚的声音终于吸引了宝藏守卫，它开始向着栏杆方向走过去，也不再撑着竹杖，而是摆好了单手按在刀柄的姿势。 晏融撤退了，她需要迅速赶往下一个地点，留下宝藏守卫走到预定的位置。 咔。 它踩到了什么，但并没有在意，就像之前的那条细绳一样，那是无威胁的，因此无所谓。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当另一只脚抬起来的时候，宝藏守卫的身体顿时往后一仰——它踩到了一个最简单的陷阱，用几根铁管搭上一块木板做成的滑动装置。假如它就这么摔了，或许因为箱子的重量还不过是摔个跟头，但它依然下意识地用手撑了一下——撑到了另外一块木板上。 前方，不到半米，就是栏杆，只不过那里早就安排好了一个缺口。 宝藏守卫的半个身体都被这么一滑送到了屋顶外侧，可别忘了，它还背着那口巨大的箱子，此时箱子正好砸在楼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却也阻止了宝藏守卫直接坠楼。它马上扭头拔刀在侧边的墙壁上连划几刀，在墙上切出了一个缺口。 这也正是陆凝刚刚跑到的位置。 如果宝藏守卫真的滑落，那么势必要用刀稳固自己，甚至开洞返回楼内，坠落肯定不能达成理想结果。不过现在的情况是，栏杆上被她们预先弄断的切口并不能让横向宽度比宝藏守卫宽得多的箱子通过，而陆凝是绝对不能让它意识到箱子被卡住这件事的。 她看到墙壁被破开，立刻切断了最近的那根排水管的固定装置，让它顺着重力砸向楼下，而楼下敲完玻璃的宁夜衣看到这个信号之后，直接就从窗户钻了出去。 这个窗户处于宝藏守卫的斜下方，也算是视野范围之内，宁夜衣的出现立即引起了宝藏守卫的注意，它顿时不急着进楼房了，两脚一蹬墙壁，拔刀就是一道刀风斩了过去！ 雨幕里响起了清晰的破空声，这个威力就连陆凝也把心提了起来，所幸的是，由于卡着箱子，宝藏守卫没能移动一点，这个斩击的威力也产生了偏差，宁夜衣在雨水里打了个滚，避开了已经衰弱的刀风攻击。 争取出来的这点时间里，对面楼上已经架起了一个简陋的射击装置，那是秦玉楼现拼的一个一次性武器，而箭正是之前从宿舍门口顺过来的柳杉那支，为了能让它在这个距离也具有足够的杀伤力，秦玉楼也算是用尽浑身解数了。 弓弦响的同时，射击装置那些用木头和铁片拼出来的主体就散了，但弩箭也按照既定轨迹发射了出去，对准的正是宝藏守卫的胸膛！ 但拔刀的速度更快，弩箭尽管如此隐秘，依然被那刀光自半空拦截，依然是精准的一分为二。就在这时，晏融从三楼的窗户里探出了头。 她手里捏着另外半片斧头，从楼下瞄准了宝藏守卫甩手掷出，瞄准的位置是肋部以下，而以宝藏守卫如今的姿势，是真的没办法用居合斩向那个方向了。 叮！ 在宝藏守卫挥手向晏融砍出一道刀风的时候，斧子也准确砍在了它的肋部……锁链上。 链条又不是它的刀那样强大的材质，斧子终于发挥了应有的威力，崩断了一环链条，而这样交叉缠绕起来的链条断了一环，就再也支撑不了宝藏守卫的重量，它从链条中间直接掉了下去，虽然反手一刀刺入了墙壁试图止住跌落，但刀实在过于锋利，以至于下落的速度居然只是稍微减缓。 “再见咯。”陆凝摆了下手，飞速跑向楼上。 ——“我们要拿箱子又不一定非得杀了它。” 8 战利品 箱子里并没多少东西，至少体积上不大。 一个有点沉的小袋子，一块红宝石，一个手提箱大小的金属箱，一个卷起来的布包，还有两把撞在皮套里面的匕首，这就是箱子里全部的东西了。陆凝以最快速度卷起箱子里的东西，然后关箱跑路，为了防止和宝藏守卫再撞上甚至选择了直接翻窗离开宿舍楼。 狼狈得像个贼……但是只要能拿到需要的东西，陆凝可不在乎这个。 外面宁夜衣接应了陆凝，两个人顶着暴雨拼命往回跑去。晏融等人成功完成了最后的拖延工作，宝藏守卫并没有来到陆凝这边，这也让她们顺利跑回了宿舍楼的门口。 许剑七三个人正守在那里。 “成了？”荣函有点惊讶，迅速给两人开了门，陆凝和宁夜衣赶紧进入宿舍楼，然后等待了大概五分钟左右，晏融、周维源和秦玉楼也跑到了门口。 “怎么样？拿到了没有？” 晏融一脸兴奋，她左侧的头发被削短了一截，是之前堪堪避开那一道刀风时惊险留下的，甚至脸上还被擦破了一点，可现在她完全顾不上那点伤口了。 “成功。”陆凝笑了起来，和宁夜衣一起展示出了手里的战利品。 荣函、许剑七和苍素站在那里，有点尴尬。 “先看看都是什么，我们可以妥善规划一下这笔钱的用法。”周维源倒是没有将三人排斥在外，不过既然提到“妥善规划”，那肯定还是有文章要做的。 红宝石的功能不明，但体积硕大，一只手刚好能握住的程度，没有经过任何雕琢，这个就先放在一边。小袋子里装的则是满满一袋钱币，光是看到这一袋钱，晏融就觉得已经发财了。 “铜币不少，还有一些银币，一枚金币，不知道购买力如何，但光是数量已经超过一百了。”宁夜衣清点完毕，将袋子扔给陆凝，“这东西先让陆凝保管吧，毕竟是她提出的计划对吧？” “没问题。”晏融挥挥手，然后打开了那个布包。 布包已经被雨浇湿了，它看上去很像是中医用来放针灸用具的那种卷包，里面也正是如此——在一排细密的小口袋中，整齐排列着十二支针剂，六支红色，四支绿色，两支无色。 “这和鱼人身上的那个不是一种。”晏融抽出一支红色针剂仔细观察了一下，便肯定地说道，“这个针管比较细，而且活塞部分是金属的。” “这些针剂的作用肯定各不相同，我们可以问问……这个情报总不会太贵。”周维源笑道。 此时，宁夜衣也把那个金属手提箱打开了。 这个箱子只有外层是金属，里面则是用绒布衬垫于软木上，镂出能精确嵌入内容物的凹槽。箱子分成两边，较浅侧一侧是两把造型特殊的手枪，枪管略长，而且很细，外侧有一串等间隔的圆盘状突起，整体呈银灰色。而另一侧较深的里面则嵌入了二十个弹夹，宁夜衣拿起一个弹夹，从里面将一枚“子弹”拆出。 是一根很像是钢针的东西，也只有这种子弹能够被那两把手枪使用了，而且这么小的体积意味着一个弹夹的装弹量远胜普通手枪，粗略估计这一个弹夹里的子弹大概有七十到八十发左右。 “高斯武器。” 宁夜衣拿起一把手枪，将弹夹装入，举起来研究了一下，切成单发射击模式，对着门口的那堆杂物开了一枪。不算明亮的光线中，枪口只是稍微闪了一下电火花，而她瞄准的一个桌子表面则出现了明显的一点微光，慢慢黯淡。 众人凑了过去，发现木制桌面上已经有了一个小洞，边缘已经出现了灼烧的焦黑状，就连桌子后面的一些东西也出现了相同的贯穿痕迹，直到门上的玻璃也一样。 “十米之内下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贯穿能力足以穿透中等重甲，声音不在人耳捕捉范围内，有效射程和最大射程还没测量，但对手枪来说已经足够了。唯一的问题在于不具备面杀伤力。”宁夜衣简单评估了一下手枪的威力，“有谁比较擅长射击吗？我觉得自己的射击本领还不错。” “不了，我喜欢长柄。”晏融摇了摇头。 “我倒是练习过，不过我更擅长的是步枪类武器。”秦玉楼说。 “都差不多，这把枪近距离几乎就是指哪打哪，而且根本没有后坐力，你拿一把试试。”宁夜衣把另外一把手枪交给了秦玉楼。 最后是匕首，陆凝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自己最擅长的武器，她将皮套上的绑带拆开，直接将匕首捆在了自己腰间，试了一下位置，然后将两把匕首一起拔了出来。 和外观上的平凡不同，这是两把通体乌黑的匕首，触碰感觉冰冷而坚硬，似乎是石头磨制出来的，重量比起金属来也略重，与之相对的就是更加强大的切割能力，陆凝将匕首柄末端拎起，然后松开手，匕首在一声轻响中直接没入了地面，只留下一个柄还留在外面。 “这东西我要了。”陆凝直接宣布了匕首的所有权，“钱可以给你们购买别的装备，但匕首归我，怎么样？” “你的计划，你能先挑，很公平。”晏融无所谓地说道，本来这些东西里就没有她喜欢用的。 “我有一支针剂研究就可以了。”周维源笑眯眯地点点头。 秦玉楼和宁夜衣一人一把手枪更没什么意见，荣函三个人也不可能来插手这根本没参与的战利品。 “好，那么我们现在就回楼上好了。” 回楼上，找柳杉辨认一下那些不明就里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时间柳杉似乎刚刚休息了一阵，打开门的时候还睡眼惺忪的，一看门口几个人都在顿时就放下了手，脸上透出几分惊疑：“你们真的……成功了？” “怪物打不过，不过东西已经弄过来了。”陆凝低声道，“你是这里最懂这些东西作用的吧？能不能帮我们看看这些都是什么？当然，我们会付钱。” 柳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让开了路，让众人都进来，自己拧亮了屋子里的一盏夜灯。 “我不问你们都拿了什么了，免得我见财起意，就把要让我看的东西拿出来吧。” 这个当然是众人早就商量好的，主要也就是针剂和红宝石，别的不用柳杉来告知。 “先问一下这些装在针管里的药剂是什么。”周维源打开了那个布包。 “吃的。” 虽然不算意料之外，不过还是有点让人惊愕。 “你说什么？” “绿色的药剂就是食物，直接吞服就行，装在针管里是如果有人昏迷了的话直接注射就可以，比较方便。这算是紧急战斗补给品了，一般大家还是倾向于比较正常的食物。红色药剂是快速体力补充剂，还附带兴奋剂和止痛剂的效果，你们手里的这个是比较高级的种类，所以用量小点，同样是口服注射都行。” “无色的是什么？” “毒。” 这个字让所有人精神微微一紧。 “它是特攻药剂的一种，并不是对我们的毒，而是针对怪物的毒。你可以将它涂抹在武器上，这样伤到怪物就可以毒死大多数普通水平的怪物；另外一种用法则是注射在自己的体内，一段时间内你会散发出令怪物敬而远之的味道，用来在一些危险的世界里生存非常有用，但效果时间根据个人体质而定。” “普通水平的怪物吗？” “是的，你要是招惹那些极为强悍的家伙，这个药提供的保护和伤害都是很微小的，不过就算如此，它在我们在这些人中也是压箱底的好东西，因为一个人注射大概能形成笼罩十个人左右的驱散范围，能够服务团队。” 柳杉说完，眼中也流露出一丝羡慕，看得出来，以她所在的这支贫穷的队伍很难拥有这样一支药剂的。 “那再帮我们看看这枚宝石吧。”晏融将红宝石展示出来。 看到红宝石，柳杉不由得一愣，手抬了一下又放下了，苦笑了一下：“这个就真的是好东西了……它叫定位向标。” “好拗口的名字。” “那换个我们的说法，它的外号叫‘第二条命’。” 没有取错的外号，这个简单直白的名字马上让陆凝等人知道了这个石头的大致用途。 “把这个带在身上的话，一旦遭到致命威胁，它就会启动，将你送到它所定位的那个世界去，由于各个世界的怪物基本都是不互通的，所以换了世界基本就相当于转移到安全场所，虽然说这样一来还会遭遇另一个世界的危险，可至少逃了一命，所以才有这么个说法。”柳杉的语气有些低沉，“我们还从来没有机会真正看到这个东西，没想到你们倒是好运气。” “你没见过？那是怎么知道它的功能的？”晏融问。 “少套我的话，我从商人那里买过图鉴，就这样。还有别的吗？” 陆凝摇摇头，柳杉长出了一口气，要是再知道陆凝等人出去一趟拿到了什么好东西她恐怕真的按捺不住嫉妒心了。 “五十铜币，这事我是不会和别人说的，你们也留神别泄露了消息。” 陆凝痛快地掏钱付给了柳杉，同时还问了一下钱币价值的问题。 这个并不让柳杉多在意了，毕竟抢了个宝箱肯定有钱，她也没问具体是多少，直接告诉众人：“银币换铜币的比率大概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三十之间浮动，金币换银币的比率则是二十到二十五之间，这要看商人给出的价目表，而钱币兑换也只能在他们那里进行，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别往低换。” 为什么？很简单，有的东西必须用金币或银币来买，而商人那里兑换钱币也是商品售卖的一部分，并不是无限供货。 众人离开柳杉的住处，回到活动室，此刻大多数人都有些疲乏了，不过并不是个适合睡觉的好时候。 快五点了。 可选任务里有个“黎明到来之前逃离航电大学”的规定，但这个任务表面上看几乎不可能完成，毕竟进入都在黄昏，这么短的时间通关升阶从未有过记录。因此每个人都知道黎明这个时间点肯定有玄机，如今正是最接近那个时间的时候。 活动室里，每个人都很安静，陆凝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拿出来检查了一遍，相机、钥匙、手机、剪刀、化妆品、火柴…… 别的东西都还算正常，唯有火柴实在不像是这个身份应该携带的东西。 陆凝确定自己这个人原本肯定不是个吸烟者，就算是也不该还使用火柴而是打火机之类的东西，那么问题就出在这里，哪个正常参加社团会议的学生会带一包火柴去？ 集散地会给人发一些身份，有的会有一定的扮演需求，而有的则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陆凝本来以为是第二种，不过现在还有的想。 接着她打开了相机，宝藏守卫行动的时候她没把这个包带走，所以相机也就没多被雨淋，很快相机的屏幕就亮了起来，陆凝按了两个按钮，找到相片册，发现里面已经存了一千多张相片了，甚至还有六十多段视频。 哪怕对于一个新闻社团的成员来说，这个数量也有些多得不正常，就陆凝所知，勤快一点的人至少会每天拍摄好素材之后导入电脑之类的储存设备，然后清空相机准备下次拍摄，要么就是多准备几张存储卡，显然自己两种都不占。 陆凝皱着眉开始翻照片，相机的储存都是按照时间顺序的，她能看见这些天拍摄到的各种素材，但更多的还是校园里的一些活动、景物、建筑。 摄影爱好者？ 就在这时，门被人敲响了，秦玉楼打开门，发现滕子健五个人正站在门外，每个人都拿着一个小口袋。他并没往门里面看，站在门口直接说道：“快到商人出现的时间了，你们要不要去？” “这次倒是很大方啊。”秦玉楼说。 “你们不管赚了多少只有到商人那里换了东西才有价值，这种情报没有拿来出售的必要。”滕子健挑了下眉，“给句话，去不去？” “当然要去。”陆凝和周维源同时开口。 9 商人 作为在场景里生存了数月的人，滕子健等人当然有寻找商人的办法。 那是个小巧的指南针，平时可以像别针一样别在身上，需要的时候取下来就可以看到里面的小指针指向某个地方，那便是商人出现的方向。 “这东西不算贵，你们也可以买一个，能帮我们更方便地找到商人。商人那里应该还会有些别的队伍人员出现，如果遇上态度比较友好的还能交换一些东西。”滕子健边说边带路，他对这个校园十分熟悉，尤其是暴雨中如何尽可能躲在一些遮蔽下行动。之前稍微停留时间长一点就会产生窒息感的暴雨此刻却并没造成更多威胁。 而柳杉和陈启光则各在右眼上戴上了一个夜视助镜，这东西能够在夜晚也提供比较顺畅的视野，主要目的就是监视空中雨师的走动方向并时刻提醒前方带队的滕子健。 禀叔和卢斌则在队伍的最后面，各举着武器以横向移动的方式抵肩行走，这样做虽然速度不快，但针对任何危险都能做出快速反应，也会给前面的人留足时间来回头救援。 能存活至今，必然是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方式的。 “学姐，前方二十米，食尸鬼。”陈启光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嗯。” 柳杉往那边扫了一眼，从背后背着的黑色背包里抽出一支弩箭，装入弩弓中，滕子健停步制止了队伍前进，让柳杉瞄准。 一秒瞄准之后，弩箭骤然发射，隔着雨水都能听见有什么炸开的声音，柳杉将弩弓挂回背包上的挂钩，冲着滕子健点了点头。 “继续。” 滕子健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带着队伍继续前进。 路过那个位置的时候，陆凝才看见那个食尸鬼四分五裂的尸体，弩箭自左肩下方命中，威力却将这个怪物扯成了几块。卢斌迅速跳到尸体旁边搜捡了一下，然后马上跑回队伍里。 “你不回收弩箭吗？”陆凝问柳杉。 “这个是通常用的弩箭，我有弩盒，会进行自动回收。”柳杉敲了下背包，“商人那里有很多这种神奇的东西，只可惜越好的东西就越贵。” 就这样，一路上一共经过了七次停顿，每次都是柳杉用远程狙击将怪物直接杀死，随后队伍才继续前进。陆凝也大概明白了所谓自动回收是怎么回事，当柳杉第五次射杀怪物之后，她将背包的拉链扣在侧面的一个锁扣上，然后拉动背包下垂下的一根系带，背包内侧便传来了一声轻微的金属响动，仿佛子弹上膛一般，而再走到被射杀的怪物身前，已经看不见那支弩箭了。 虽然这很方便，但陆凝也不是真的非常羡慕柳杉这种便捷的杀怪方式。首先在各处明目张胆徘徊的怪物数量其实就不多，而且大多数都是一些收益非常低的小角色，柳杉一路上杀了七只怪物，可是收集的铜币居然还不到十五枚，这个效率其实相当低下，只适合长期积攒。 “到了。” 终于，滕子健走到了一座建筑的楼下，这是在一个小广场前的建筑，一共三层，不管内外都有楼梯可以进入，是作为食堂和活动中心所盖的E5楼。巧合的是，正好有另外一队人也在此时抵达了这里。 “呦……滕老弟？” 双方离得近了才互相看到，纷纷举起武器的同时，却也都认出了对方。 “真是很久不见了，孙槟。”滕子健的语气有些冷淡，好像是双方之间有些不愉快。 “你们的人多了不少嘛，可喜可贺。怎么着？别费劲了，先进去看看商人又有什么好货了如何？”孙槟用拇指比了比门，滕子健随口应了一声，便往里面走去。 一楼是食堂，当然此时早已没有了食堂的用途，废弃的桌椅已经被提前来到这里的人搬开，而原本应该打饭的橱窗此时也都已经紧闭，有些玻璃早就碎开了。 陆凝发现这里的人真是不少。 男女老少都有，当然最小的也是大学生的年纪。这些人身上都穿戴了各式各样的武器，有些甚至身上还带着刚刚和怪物搏斗留下的血液，这些人三五成群地聚集成一个个小团体，数一下竟然有将近二十个。 “人不少嘛。”孙槟一进来就先夸张地叫了一声，陆凝发现他带来的人很多，算上他自己一共十二个，而且统一穿着迷彩服和防弹背心，只是各自携带的武器不一样。 而孙槟也刚刚发现滕子健带来的人里面多了很多女性，马上吹了个口哨：“你小子可以啊，哪里找来那么多妹子？” “刚遇到。”滕子健不愿多说，孙槟撇了下嘴，目光放到了晏融身上，“妹子，你们怎么就挑上滕老弟他们了？老实说他人不错，可是那个队伍吃不饱穿不暖的，生存下来都是个问题啊，看你像是新来的，那就应该选个能让自己活得比较好的队伍不是？” 晏融抬了下眉毛：“听起来你的队伍好像挺强？” “别的不说，战斗人员十二个，这可是相当豪华的阵容，一般队伍可养不起。”孙槟得意地叉着腰，“在这个世界战斗力就意味着安全，而我们的队伍无疑就是最安全的那个，考虑一下？” 周维源悄悄拉了一下晏融的衣角，防止她突然做出什么冲动行为，随后自己走出来和孙槟开始套话。 陆凝懒得管那边的扯皮，她最在乎的还是这个地方的人，既然她能够来这里，也就意味着进入这个场景的别的游客同样也可能有本事过来。 很快，她便看到了两个目标。 这两人正坐在两张桌上，在角落里完全不显眼，但陆凝马上认出了他们的脸孔，由上级发放的人偶派对此次任务目标的五个成员之二。 于焚，留着蓬乱短发，身穿一件黑背心的精悍男人，他的眼神阴鸷，偶尔看向其他人的目光就像是屠夫看待砧板上的肉一样。他的手边摆着一把尖刀，看起来是菜刀的样子，但陆凝清楚于焚十分擅长近身格斗，一把普通的武器在他手里也非常危险。 这个人算是五人中担任打手的那一个，由于陆凝没有拿到关于背景的资料介绍，也不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而另一个人则是需要重点留神的，名叫胡元。 这个人坐在另一张桌上，是个脸很圆，身材也有些发胖，整天笑眯眯的人，他和陆凝此前见过的每个人偶派对的人都不一样，那些人虽然也会笑，但不是邪就是假，可胡元的笑容特别真诚，以至于让人觉得这就是个阳光乐天的老好人。 关于他是有一些分析报告给到陆凝的，胡元这个人杀死的人非常多，甚至在某些方面和陆凝类似——他很擅长设计别人的死亡。可是他也真心不觉得杀人是什么错，他认为让那些活在痛苦中的人从生命的困扰里解脱是一件神圣的职务，并以此为荣。关于他的个人档案最后的评论中也将他列为类似于宗教狂信徒一类的人，并警告不要小看这个已经完全扭曲了的家伙。 陆凝也没将目光放在两人身上太长时间，确定就是他们之后马上移开了视线。而就在这时，餐厅里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奇怪音乐声。 那就像是很遥远的地方有人在用音质不好的乐器试图弹奏一首哀乐，变调的声音让这个音乐听上去分外怪异，陆凝忍不住捂起耳朵，身边也有很多人这样做了。随着声音逐渐变得更加遥远而回荡，四周橱窗里亮起了灯光，一团团谜一样的紫色烟雾从门窗处升起，将食堂整个封锁。 五个浑身都裹在灰色袍子里的矮个子从亮灯的橱窗后面走了出来，袍子下的脸孔无法看清，只有两团绿色的火焰仿佛眼睛一般闪烁着，每个矮个子手里都拖着一个和自己身体差不多大小的旅行箱，他们走到餐厅的中央，把旅行箱往身边一竖，然后盘膝坐下。 其中一个矮个子开口了：“预定的交易时间到了，各位，我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不要浪费，告诉我们你们需要什么，以及能付出什么。”他的声音雄浑有力。 马上，另一个矮个子接道：“请放心，我们什么都要，也什么都卖……武器？食物？药品？甚至包括……人，只要你们想到的，在这里都能买卖。”这一位的声音则尖细而刺耳。 “确保你们付得起价钱，我们不接受讨价还价，穷光蛋没有资格提出要求。”第三个是一位略显中性的女音。 “交易找谁都一样，排好队，不交易的远离一米以外，保护好你买到的东西……”第四个声音苍老而略显无力。 “现在，请到我们的面前来。”最后一个则是电子音一般的声音。 众人在最后一位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抢上去排起了队伍。滕子健等人很有经验，迅速占住了一个靠前的位置，也让陆凝几个捡了个便宜。 陆凝看了一眼，自己所派的这个队列位于第一个，也就是那位声音雄浑的矮个子前，前面的两人组很快就完成了交易，把东西往怀里一塞就急匆匆离开了，一头钻入紫色烟雾里离开了食堂。 “那个紫雾……” “隔绝外界进入的，商人现身后会封锁现场，无论是人还是怪物都进不来，所以必须提前赶到。”禀叔解释了一句。 前面已经轮到滕子健了，他蹲下身和商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便拿到了一份清单，很快便作出选择，看起来这些人都是早就准备好购买选项了，攒钱也有了一段时间。 紧接着是柳杉，她没要清单，而是开口和商人说了几个东西，只是声音很低陆凝也听不见，商人直接从大旅行箱里给柳杉拿了个提包出来，柳杉打开包检查了一番，满意地交钱。 紧跟着，禀叔、陈启光、卢斌也完成了自己的交易，陆凝等卢斌一离开，就走了过去，晏融几个人马上跟上。 “请问我们能一起吗？” “一个团队？可以，说吧，要什么。”矮个子头都没抬。 这个是早就商量过的。 “我想要一份长柄武器清单，一份剑类武器清单，手枪类火器和投掷类火器，便携式食物，紧急医疗用品和监测器。” 商人听罢马上从旅行箱里掏出了几张列表，陆凝接过，扫了一眼名字就分别交给了对应的几个人。 晏融的决定是最快的。 “我就要这个龙盘枪了，一银币。” 陆凝掏出钱交给商人，商人再次伸手进旅行箱里，将那杆长度两米的长枪抽了出来，这下基本确定这个箱子肯定也是个好东西了，只不过没人敢抢而已。 不过晏融倒是很兴奋，拿到长枪后在手里抖了个枪花，表情就像是拿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样。 跟着，许剑七也选中了一把剑，不过她并不好意思和晏融一样挑贵的买，只挑了一把高强度的直剑，三十铜币的价格。 手枪则是给荣函和苍素防身的武器，热武器追求威力的情况下两人都选择了左轮，顺便还各自买了一把锯齿匕首。此外，周维源买了几种药剂，秦玉楼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工具和监控装置，通用的食物和药品则是陆凝亲自来购买的，不过最后，宁夜衣和陆凝要了枚银币和商人换了一个背包，里面装了些物品，陆凝问起她买了什么的时候只得到“秘密”这个答复。 不过这么一来，钱花得倒真是非常快，银币和铜币全部花光，只留下那枚压箱底的金币还不急着用出去了。 陆凝倒是真的看见必须用金币购买的物品了，也同样发现商人这里没有金币的购买选项，也就是说这东西还真是稀有品。 比如……压缩炸弹。 这个一金币的消耗品具有将爆心周围十米以内所有物质全部压缩到一个乒乓球大小的体积内的效果，彻彻底底的清除手段，就算以科技文明来衡量，这也肯定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科技实力了。 而金币购买的列表里，这东西还属于最便宜的那种。 10 渐变 陆凝向每个人确定该买的都已经到手了之后便让出了商人旁边的位置。她身后就是孙槟一行人，他们已经看到陆凝等人作为一个队伍一同来购物的行为了，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审慎，不过终究时间紧迫，没说什么别的。 滕子健几个人站在门口紫色烟雾旁边等着陆凝一行，神色间有些焦急的样子，根本没问他们买了什么，一看人走过来马上扭头走进了烟雾中。 外面依然是暴雨倾盆，也把人重新拉回了那怪物藏匿的世界中。 “我们快点回去。”滕子健特意提高了点声音说。 “有什么问题吗？” “商人给的时间就是卡在世界切换的时间点上，一个小时可不长，我们得准备一下。” 所谓准备，当然就是对切换后可能遭遇的状态进行筹备。因为位置不变，但怪物们在各个世界几乎都不同，所以空降到某个怪物旁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遇险可能会因此变安全，安全也可能变为危险。 回去的路上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只是撞见了一只从楼房拐角走出来的食尸鬼，这次正好让晏融稍微试了一下新兵器，仅仅是一个挑刺扭动，盘龙枪那锋利的枪刃就将食尸鬼的头挑了下来。 甚至队伍的行进速度都没有减缓半秒钟，连食尸鬼身上那两枚铜币都没人去捡了。很快众人便跑到了宿舍楼下，就在此时，苍素忽然问：“你们有没有感觉周围变暗了？” “不是错觉。” 即便是黑夜，此前也不是完全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何况他们出门还带了一些光源照明。可是现在连几米之外的雨也已经看不清了，光在此时显得更加明亮，手电照出的光柱在极暗的环境中显得惨白而集中。 禀叔和卢斌跑到宿舍楼门口，顺着手电照射，陆凝可以看见楼上的人此时都已经聚集在了门口，此刻纷纷抢着给众人把门打开，把人迎了进来。滕子健把自己的包往地上一放，也顾不上抹一抹身上的水就开始分发东西。 “渐变要开始了。”柳杉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维持秩序，顺便和周维源、陆凝闲聊。 “就是世界的切换吗？”周维源问。 “嗯，你们听说过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刻这句话吗？渐变就是那样的，黑暗会逐渐将一切都笼罩，甚至连光都只能照射出一米左右便无法再看到，我们根本无法知晓世界会在哪个时间点切换，但为了避免危险，一定要做好某些准备……” “那你们还瞒着别的世界的情报做什么？” “我们要出售的是怪物和世界特性的信息，你们总不可能在一次切换里就了解全部世界都是什么样。” 从滕子健发放的东西上确实看不出什么来，一支药剂，一瓶水，一包像是压缩饼干的东西，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盒。除了最后那个小盒子看不出来有什么用，别的都不过是一般通用的物资而已。 “我想他们应该有一些可以多用的东西，就像那个温控器一样。”宁夜衣在陆凝耳边低声说道。 “嗯，这次滕子健补充的都是消耗品，真正有用的东西他们应该已经带在身上了，不过下一个世界是别的还好，要是那个极寒的世界我们真要想办法把自己弄干一点了。” “放心。”宁夜衣往陆凝手里塞了个东西，有点冰凉，和纽扣差不多大小，陆凝摸了摸，上面还有一些机械特性的纹路。 “这是什么？” “微型蒸发纽扣，能让水分迅速汽化来达到迅速干燥的效果，不过不会对生物内的水分产生作用，因此可以别在衣服上直接使用，缺点是只能用三次。” “你拿了枚银币就是去买这些东西？” “一些看起来不重要实际上很好用的小玩意。”宁夜衣低笑，“不过这算是假公济私了，所以我不打算让别人知道。” 陆凝微微点了点头。 正如柳杉所说，光逐渐变得无法照亮远处，周围也逐渐越来越暗，连人都快看不见了。 黑暗中，柳杉去轻轻叹息了一声。 “但黑暗之后的黎明却永远不会到来。” ==================== 你或许见过日食的场景。 漆黑的阴影周围，燃烧着略显阴暗的铜色火焰，光与暗明显的分界让人产生了和平时不同的宇宙认知，这并不失为是一幕壮观的景象。 然而如果这样的星体是九个呢？ 它们一起出现在天空中，星体本身并不可见，只有边缘的火焰在不断燃烧、跳动着，有些距离较近，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它那不规则移动的轨道。 再加上，要是它们每一颗都带着一根火焰的尾锥，以笔直的方式垂落向地面，甚至以不符合透视原理的方式保持着同样的粗细……那又是如何的呢？ 泛着暗红色的光芒从窗口照入了宿舍楼，让四周再次亮了起来，但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压抑着情绪，拒绝望向窗外——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那天空的异象实在太容易让人感到崩溃了，或许连直视星体本身都是一种对自己认知的摧毁。 相比之下，游客们稍微好一点，也仅仅是好一点而已。陆凝经历过很多这种稍微多接触就会感到精神遭受打击的事情，可那些差不多都是场景即将进入终场面对最终敌人时候才会有的，像这样常态化的状态也是第一次见到。 “呕……” 滕子健那边很快就有人干呕了起来，状态痛苦万分，刺鼻的味道很快让更多人加入了呕吐大军，陆凝稍微站远了一点，这些人的精神十分脆弱，还没有游客们那种丰富的经历支撑，稍微一刺激就开始出问题了。 “灯的世界。” 柳杉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她不断掐着自己的眉间，气息也稍微有些混乱：“简直是下下签，还得在这里生存将近十二个小时……” “这个世界有什么危险？”周维源问。 “最主要的危险不用我们说你也能感觉到。”滕子健倒是状态还行，“奉劝一句，别随便出去，我们也只来过这个世界一次，那次让我们当时三十人的队伍减少到了七个。” 外面有什么？这连滕子健也无法说清楚，他们此前积累的生存经验并不能在这个世界提供太多的帮助，此前的交易也变得不是特别关键了。 就在众人陷入沉默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糟了，这个世界的宿舍楼里有怪物没清理，我们赶紧——” 没等滕子健把话说完，从走廊尽头那一端的楼梯上，走下了一名重甲骑士。 骑士身上是幽蓝色的铠甲，靠近心脏的部位有一个螺旋形状的黑洞，甚至还在缓缓转动着，将周围的黑色花纹向黑洞中扯入。无论是从头盔还是关节处没有盔甲覆盖的地方，都看不到人类的部分，而是深不见底的黑，只有猩红的火焰在那漆黑的表面燃烧着，与此相配的，是骑士的武器——左手完全用幽蓝光芒组成的塔盾和右手跳动着火光的烈焰大剑。 这位骑士身高两米，在走廊上看起来相当魁梧，而感知能力更是极强，刚一下楼，头盔就转向了陆凝等人这边，两朵火焰组成的眼睛“看”向了这边。 “这家伙注意到我们了！”荣函低声说道，“大家小心！” “喂，滕子健，我们不会碰到这个世界的顶尖战斗力了吧？”晏融将枪在身前横起，偏过头问了一句。 “要是真算顶尖战斗力就好了。”滕子健咧着嘴，冷汗从头上流淌了下来，同样极度紧张，“这家伙是灯火骑士，在这个灯之世界到处巡逻的下等士兵，在这个校园里少说也有一百个在巡逻！” “下等士兵？你开玩笑呢？”秦玉楼举枪指着骑士，却根本不知道射击哪里才是弱点部位。其余人也理解秦玉楼的意思，如果说宝藏守卫那表面羸弱的样子只有晏融能感觉到危险，那这个骑士身上的压迫感简直都要溢出了。 虽然这代表这个骑士确实不比宝藏守卫强，但如今的他们还没资格去掂量各个世界里怪物的强弱。 “别硬接战！他们有固定的巡逻线路！我们只要想办法离开宿舍就可以！”滕子健大声说。 “刚刚是谁让我们别随便出去的？” “疯比死强！” 正说着，灯火骑士已经走到了距离众人大约二十米左右的位置，然后微微蹲伏了一点身体，将塔盾架在身前，烈焰大剑后扬—— “后退！” 这里没人的直觉比晏融更准确，她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所有人都连滚带爬地往后方跑去，半点也没犹豫。而就在这瞬间，骑士脚下发出了炸裂声，在一秒钟内直接跨越了这二十米的距离，同时火焰大剑在身前扫出了一个半径超过一米的交叉斜扫！ 陆凝甚至能感觉到那灼热擦着自己的脖子扫过，并且燎断了几根头发。那种温热感简直如同死神在你颈后呼吸一般。 而此前一个蹲在地上呕吐，来不及跑的人直接被火焰扫中，他没有被直接斩断，在灯火骑士恢复直立的站姿，一步步向前逼近的时候，他的脸上才出现了痛苦的表情，然后在骑士经过他身边的瞬间，这个人身上猛地窜起了猩红的火，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这个人就被烧成了一团黑色的物质。 随后，在一些惊恐，和一些警惕的目光中，这个一团黑色的人形带着身上燃烧的火焰，转过身，跟在骑士身后如同随从一样一起向众人逼近。 陆凝已经在想怎么跑了。 现在人们也是拼命在往走廊的另一端逃跑，不过外面那九个星体照耀下的光芒明显有害，这么直愣愣地跑出去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而眼前的灯火骑士真的一个能打他们一群，众人甚至在这家伙身上试试武器的想法都没有。 “怎么出去？”晏融忽然出声道。 “当然是直接——”滕子健要说话，被她立刻打断。 “我不想死，也不想疯，陆凝、宁夜衣、周维源，你们三个能想到办法吧？” 晏融停止了后退的脚步，将枪尖指向灯火骑士，一只脚后撤，扎好身姿。 “给我一个满意的计划。” “晏融！你给我过来！”周维源一改之前懒洋洋的态度，用最大的声音吼道。 “这么直接跑出去不行，我们不能在此时就出现太大牺牲，周维源，动动你的脑子，还有……” 晏融看向在她面前两米左右站定的骑士。 “这家伙一时半会也杀不死我。” 面对摆出迎战姿势的晏融，骑士反倒停下了脚，将大剑立在胸口，剑尖向上，随后猛地向侧手一划，切出一道火弧，并借此身姿前倾，向晏融冲刺了过来！ 一声金属的碰撞在电光石火之间响起，火焰大剑被撞偏了，晏融并没选择招架，而是直接挑向灯火骑士的手腕，击偏了剑的攻击线路。终归她的枪要更长，能先于对手攻击到目标。 “现在和我说说外面的光是什么情况。”陆凝也在此刻再次静下心，开口问道。 “灯之世界的夜晚是那些黑星照耀下的，现在是黄昏时分，九星同天，是污染最严重的时候。那些星星照下的光能令人产生明显的生理不适，长时间被照射还会出现幻视和幻听，甚至将同伴当做敌人之类的情况，最终的结果就是彻底疯掉，此时那个人就会开始发黑，体表起火……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滕子健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一口气将所有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出现幻觉要多久？发疯要多久？” “看人，幻觉速度大概是十分钟到二十分钟，而发疯最短一个小时就会开始黑化。” “那还真是不妙啊。”陆凝扭头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光染上周围的景物，那种昏沉的感觉分外令人难以忍受。 此时又是两声巨响，晏融和灯火骑士交手速度开始加快，如今看起来还算撑得住，但没人敢上去帮忙，这是顶级战斗游客的战场，身手稍差都是去送死。 “是因为被光照，还是因为看到了光？”周维源忽然问道。 “这个……”滕子健愣了一下，无法回答。 “没关系，稍微验证一下。” 他撕下衣服的下摆，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看不见，就清净多了，不过，还是能看见什么的，原来如此。” 11 灯火 陆凝用袖子捂住了眼睛，当那暗沉的光从视野内消失的时候，仿佛要将头颅挤开一般的压抑感消失了，但视野内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有着星星点点的火焰，非常弱，但在一片漆黑中显得非常明显。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虽然力量体系大概不相同，但道理是差不多的。 最亮的火焰，来自晏融和灯火骑士交手的方向，两团炽热的火腾跃、移动，不知为何，就令人想到“健康”这个词语。 “不去看就可以了。”周维源说道，“当然，这也不容易，外面的世界比建筑内受到更多光照，这种眼罩的效果大概只能延缓一下。” “足够了，我们可以躲到别的房子里去，只要那里没有怪物。”荣函说道。 “但，但这怎么看的清路啊……” 众人纷纷开始捂眼的时候，苍素小声说。 “跟着我。”许剑七伸手拉住了她。 其余人也同样有这样的困难，对陆凝来说还好，她是做过全黑暗环境的寻路模拟特训的，但肯定不是所有游客都有这种本事。 而此时，晏融已经开始后退了，她的战斗作风依然勇猛，甚至还有一次刺中了灯火骑士心口的黑洞，只是这些全都是无用功，这个怪物似乎就没有任何致命弱点，反而是察觉陆凝等人打算逃跑，直接一挥手让那个新诞生的随从扑向了众人。 “小心！”晏融出言示警，不过她的队友们对这种敌人的应对速度还是更快一点，宁夜衣拔枪连点，随从那漆黑的身体表面瞬间出现了十几个蓝点，而滕子健迅速跨上一步，手指拨动弯剑剑柄上的一个机括后，猛地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速度，带着乱气流从随从的头顶直接劈到腹部。 一声清脆的开裂声，随从的躯体四分五裂，黑色物质的内侧并不完全发黑，但转瞬间就被燃烧的火焰烧成了灰烬，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去看清那是什么。 与此同时，随着一记猛撞，晏融整个人飞了起来，空中一个翻身便落到了地上，竟是借着灯火骑士的一个盾击脱战了。 “快走！” 刚刚的讨论她全程听到，此时扯了片衣角往脸上一蒙，长枪往地上一撑，整个人如同撑杆跳一样跃起，将走廊尽头的窗户踹了个粉碎，人就直接穿窗而出落到了室外。 殿后是她，撤退居然也这么当机立断……陆凝觉得还是得适应一下晏融的行事作风。不过此时想归想，所有人都马上开始破窗而逃。灯火骑士一时似乎也没反应过来刚刚和自己打架的人去哪了，原地站了几秒钟，就是这点时间，大部分人都跳出了窗户。 但骑士终究不是傻子，当察觉那个对手逃跑之后，马上举起剑，对着窗户做出了蓄力的姿势。 “危险！” 陆凝和宁夜衣合力将最后出来的许剑七和苍素拉了下来，就连被玻璃扎了都顾不上了，仅仅差了半秒，一道火柱就从窗户里面喷射了出来，轰在窗外的树上，那本来就已经枯干的树干顿时开始了熊熊燃烧，并开始向着黑色质地转化。 在众人惊叹于灯火骑士还有远程攻击和这样的威力时，陆凝爬起身将扎在手上的几块小玻璃碴拔掉，却被窗台上的状况吸引了一下注意力。 那是晏融撞碎玻璃时落在窗台上的碎玻璃，火柱穿透窗户时产生的高温将这些玻璃熔化，如今已经形成了熔融态的黏浆，不过正在迅速冷却凝固。 大抵是人们都已经出了巡逻范围，灯火骑士最后补了一发炎枪后便没再追击，转身向着走廊里走了回去。陆凝看到之后报了个平安，然后赶紧将眼睛蒙上，抓着身边的宁夜衣一起开始跟队行动。 在室内能看到的火焰出来之后便无法看到了，反而是隐隐感到了看着外面时候的那种恶心感，正如周维源所说，用布遮眼在外面的效果会被削弱更多。 游客们是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只不过他们能下得去手，却还要衡量整个场景的得失。陆凝倒是明白自己要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是敢自戳双目的，但那也就意味着失去更多东西。 在盲目中行走并不方便，尤其是陆凝等人其实并不熟悉这个学校。路上他们绊倒了很多次，甚至有时候不得不挪开布看看周围是否有什么危险的怪物。所幸校园很大，怪物们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各处游荡，作为巡逻队的灯火骑士也不是遍布校园。 “咳，咳……”这次轮到周维源挪开布看看周围了，他很快就咳嗽了起来，说道：“距离我们最近的那颗星星已经落向地平线之下了，这会不会好一点？” “嗯，这个世界最危险的时候就是黄昏，也许还有黎明。那些燃烧的星体在黄昏时分会集体出现于天空上，光芒也是最令人难受的时候，但大约有五颗会陆续落下，另外四颗中的两颗会相对我们向远处运动，只有两颗会以类似月亮的方式持续整个夜晚，那个时候天色会昏暗很多，那样的光线下出来活动会好很多。” “你们还要出来活动？”晏融惊讶地问。 “灯世界的收益很高，灯火骑士不好对付，但更低级别的怪物还是能杀的，风险和收益从来都成正比……呕。” 滕子健干呕了一声，看来也在受着影响。 “你知道的真多，现在倒愿意分享了？”秦玉楼没好气地说。 “这是高危世界，你们能正面对抗灯火骑士……至少她能，那至少生还率会高点。还有，我对这个世界不知道多少，这些都是从商人那里得知的一些基本资料，所以你们真想买我还没的卖给你们呢。” “我就当真的听。” 虽然有些语言冲突，不过大家目前还都是为了生存，抱着团跑进了一座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大楼里面。 大楼的整体还很完整，甚至窗户上还有百叶窗式的窗帘，一拉上根本不透光，众人这样制造了一片黑暗区域，点亮自己的手电和灯，这才把眼罩都放了下来，神色间多了些许疲惫。 “这里……是D1楼。”脑子稍微清醒点了之后，陆凝就开始回忆这个地方在地图上的位置了。其实还算比较好辨认，大学校园里的教学楼通常不会很高，毕竟学生们往往需要在各个教室间来回赶，但实验楼和办公楼则很有些高层建筑。D1楼作为学校的第一栋办公楼，也是校长室所在的地方，高度为二十一层，外观看上去也非常气派。 这里同时也是一些特聘教授和返聘教授的办公室所在，有很多小型会议室，适合一部分科研型的团队开组会，只不过这些信息如今也没多少用了，重点在于，这座楼非常大。 “我想我们可以在这里找些怪物。”滕子健恢复了一下，便提议道，“强大的怪物敢到处走动，而弱一些的会潜伏在阴影里，这种楼房里只要避开那些到处走动的怪物，我们还是很有机会赚一笔的。” “你真是时刻不忘赚钱。”晏融说。 “当然，我可是有一整个队伍要带。柳杉、禀叔，这次你们两个跟我一起。”滕子健晃了晃脑袋，站起身准备开始行动。陆凝这边，晏融自然是头一个对此有兴趣的，刚刚和灯火骑士的战斗她似乎没打过瘾，现在依然跃跃欲试，荣函和许剑七也依然跟着，秦玉楼这次也打算出发去看看狩猎怪物的过程。 但陆凝就没什么兴趣了，她和晏融不同，对追求强大的实力兴趣不是很大，力量只要够用就行，而如今她已经准备针对场景任务展开调查了。 “那两小时后在这里会合吧，你们调查也得小心怪物。” “不是灯火骑士、宝藏守卫那种我们应付得过来。”陆凝和宁夜衣摆摆手，送晏融几个离开了，而后两人便去走廊里找到了楼层示意图开始研究起来。 “记得吗？任务里并没要求我们要进入哪个D系的建筑，这其实很奇怪，如果说校园里的异状有什么人知情，最可能的应该就是管理层。”陆凝说道。 “是这样，但也有可能是什么别的人私下进行研究造成的问题。失踪事件发生于很多年前，如果说出现了校长换人之类的事情，那么他们可能真的不知情。” “可有人失踪这种事学校应该不会不清楚，一直都没人提起吗？” “真的是失踪吗？”宁夜衣沉吟着，“陆凝，这个场景表面上看就是一个充满怪物的世界来回切换，再多也不过是时间上很难到达黎明，这个谜题需要解开，但这可是升阶场景，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如果我们从认知干涉方面去考虑呢？” “那可就麻烦多了。” “你有没有种感觉，就是真正的危险还远远没有出现，现在我们遇到的那些怪物，这天空中精神污染的光，还有世界变换……这些其实并不让我感到担心，我对我们至今为止的遭遇，只有一件事一直保持高度的警惕。”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徐宏的死。” 虽然比起之后的怪物来说那只是一场有惊无险的遭遇，可徐宏的死因至今无法明确——死亡并不令人畏惧，令人畏惧的是导致死亡的原因，对于陆凝这一类人来说尤其如此。 “我们只能确定那是某种规则性即死攻击，但是否有内在逻辑呢？”宁夜衣边说边走进一间没锁的办公室，开始翻找可能有用的东西，“升阶考验里会不会有无逻辑的即死？要是真的那样就只能看运气了。” “至少徐宏的死亡是有迹可循，他死前说了‘水’这个字，那也就是说他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只不过无力抵抗罢了。毫无疑问，徐宏应该是个在这里生活了更长时间的人，唯一的问题就是……水到底哪里危险。” “我有个想法。”宁夜衣忽然道。 “说说看。” “徐宏身上没什么东西了，见到人也会大吼怪物明显精神处于极度紧张甚至失常的状态，那么会不会他原本处于被怪物追杀了很久的状况，然后……用了那个东西？” “你是说……他偷渡了？” “使用定位向标可以强制切换世界，但是肯定和经过渐变有什么区别，例如误入一个和自己相克的世界会导致即死……这样的？”宁夜衣有些不确定。 “有可能，根据你电脑上留下来的资料看，此前失落在这个多重世界中的人数累计有上千，这还只是校内能够查到的部分。但我们上次去商人那里见到的人数远远不够，排除一开始被杀死的，还有没去商人那里的，就只剩下一两百人？你觉得这个生还率正常吗？” “难说，要看那些人的素质才行。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平均分配了，不同的人出现在不同的世界？” “大概是从我们离开教室的那一刻，就经过了筛选。我们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也没看到之前失踪的人吧？” “但是各个世界之间是可以通过定位向标穿梭的，所以也不是绝对无法遇见……这样一来，游客们的实力被分散了。” 宁夜衣似乎是往这个方向思考了，陆凝却还是有些疑问留存。从上次升阶来看，集散地一次塞进来的人数都是上百的，这么多游客均分了之后却依然没见到几个，反倒是让她看到了两个目标，这样的概率其实也很低。 渐变大概不会使原本在同一世界的人分开，否则团队的意义就不大了，滕子健他们没有对此做过准备。可还是有哪里不对劲，应该是一些容易忽略的问题她没有考虑进去。 “有了。” 宁夜衣忽然惊喜地低呼一声，她没找到什么有用的资料，就试着开启办公室里的电脑。台式的当然都无法使用了，没想到找到了一个笔记本依然留着电量。 这是一台工作用的电脑，宁夜衣轻松破解了开机密码，进入桌面后发现上面乱糟糟的有几十个文件夹。 两个人的高速浏览能力都很强，迅速在文件夹中找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一般电脑上的名字。 【掌灯人研究】 文件夹里有接近3G的图片和文字资料。 12 光的对面 宁夜衣扫了一眼电量剩余，马上翻起抽屉准备找个移动硬盘之类的东西来存储，陆凝则接过手打开了那个文件夹开始快速查看里面的文件名，试图优先挑选出关键的记录。 从这位桌面的混乱程度就能看出来，文件的存储除了基础分类以外也没进行有条理的编号。陆凝按照时间、名称和大小排序了几遍也没能看出核心文件具体是哪个，只能凭眼睛搜索，才找到了一份名为【项目LR更新ver4.2】的文件，没有比这个更加高的版本了。 这是一份长度四十余页的纲要文件，宁夜衣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使用的移动硬盘，陆凝开始按照时间顺序复制文件，同时也打开那个文件阅读起上面的内容。 【LR项目，第六小组任务纲要ver4.2版 本纲要在上一版基础上，对条目一、三、六、十一、十二、十五进行了修正，详见各条目修正方案及脚注。补充第二十四条目，作为对应此前次元震现象的通用紧急对策条款。 项目目标：第六研究小组的主要目标为针对掌灯人进行的基础研究、相关参数测定，推算报告应于每周四晚六点之前以邮件或书面形式提交总研究中心。 目录： ……】 陆凝看得很快，这份文件的前半部分都是类似规范化的文本，应当是同样研究内容的小组都一样的，涉及保密协定、责任分配、任务细则、规范操作、资金明细、时间表、终止条款等一系列的内容。不过从第十一条开始，就有了专门针对这个小组的条款了。 “掌灯人的危险划分为C*……有了，参考《通用危险等级划分准则51-9-20》，第一节，这东西一定也存在电脑上。” “我建议我们还是要带上这台电脑，万一可以从商人那里买到电池还能重新启动。”宁夜衣指了指右下角，“你看，还剩2%。” “但我们应该把这些资料了解一下，你不觉得这应该就是整个事件的起因吗？” “陆凝……起因固然重要，现状才是最需要考虑的。” 宁夜衣示意了一下门外，陆凝这才注意到有个拉长的影子从门上的小窗户中投射了进来，在暗色的光线中依然十分醒目，看上去就像是一根狼牙棒。 “是怪物。”陆凝微微一惊，“什么时候……” “刚刚你打开那个文件的时候就在那里了，奇怪的是它就在那里站着。” “堵着门？可是怪物应该会尽可能袭击我们吧？即便有忍耐力也应该潜伏起来而不是站在那种地方。” “所以我要试试。”宁夜衣说着绕过了办公桌，走到斜对着门的地方。玻璃是磨砂的，所以她无法透过玻璃看清外面怪物是什么样子，只有个轮廓直愣愣地戳在门外。 她举起高斯手枪，从上到下连射十几枪，一排笔直的蓝色熔洞迅速出现在门上，外面也响起了怪物的哀嚎声，但就算如此，它也没破门而入。 “门是从里侧反锁的，但对怪物来说这应该不算什么问题，有别的阻止它进来。”陆凝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空笔筒，“我想我们可以看看这家伙到底是长得什么样！” 她用力将笔筒掷向门上的小窗，玻璃顿时被砸了个稀烂，也显露出了外面怪物真正的样子。那是个棕色圆柱形状的脑袋，在圆柱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睁开的眼睛，在最下方则是两张很像甲虫的口器的嘴，两根透明的软管从口中吐出，还不断流出半透明的液体。 “这玩意真是恶心……”宁夜衣抬手对着怪物的脑袋开了几枪，打爆了一些眼睛，终于让怪物退后了几步，然后它就离开了门口。 “走了？” “别放松警惕。”宁夜衣慢慢走到门边，但没有离得太近，而是抄起一把米尺，小心的探向了门把的位置。 就在接近到大约四五十厘米的时候，一根透明软管猛地从碎裂的玻璃窗外钻了进来，准确戳在了米尺上，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宁夜衣撒手让尺子落地，然后反手对准怪物的方向继续开枪。 她的枪法非常准，甚至那软管还没收回去就被打断了，只来得及回去了半截。 “那家伙没走，它肯定不会退去的。”宁夜衣退出弹夹看了一眼子弹数量，然后重新装回，“陆凝，我们不能耗太长时间。” “知道。”陆凝点点头，瞥了地上一眼，跑回办公桌前，将复制进程终止，然后电脑一合连着移动硬盘一起塞进了宁夜衣之前换的大背包里面。 “它的弱点你知道了吗？你可是最擅长这个了吧？” “和我们相反。”陆凝微笑了一下，指了指地面，“它们不能离开光。” 地面上，被打断的那截软管已经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陆凝看得很清楚，这段软管正是在被打断后，落入被门阻挡的黑暗中那一瞬间，迅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怎么让它离开光呢？” “这里的光有两种。”陆凝将眼睛闭上，重新拿出那条遮掩布，一片漆黑当中，只有一团火在身边，显得非常明亮，“一种是天空星体散发出来的光，另一种则是在这个世界里被保留的火。” “嗯？” “灯火骑士的火焰，记得吗？还有我们，我们的身上也燃烧着这样的火，但平常的视觉看不见，而且我们的火并不怎么强，也照耀不了多远。” 陆凝取下布条，拔出黑曜石匕首将这一个办公桌桌面整个切了下来，然后试了试高度，正好能挡住自己。 “喂，你不会是要……” “它受了伤还不走，想必非常渴望我们身上的火，那不妨就让它看看好了。” 陆凝一匕首甩在了门把手上，一声沉闷的金属声，门慢慢打开了。陆凝将那块办公桌面竖在旁边，然后慢慢向门走去。 那只怪物再次出现在了门口。 它的身体也完全是一根细长的竹竿，只有四条触足在最下方分出来支持身体的移动。宁夜衣开枪在它身上打出的洞还没愈合，但这怪物依然难以忍受陆凝逐渐走进的诱惑，从门那里钻了进来。 那些眼睛一瞬间便把目光集中在了陆凝身上，两张嘴再次放出了透明软管，只不过一只短了三分之一，这怪物的速度还很快，但只有门口的光限制了它的走动方向，而陆凝恰好停在了它攻击范围之外。 相比于灯火骑士，这可怜的怪物连远程攻击都没有。 陆凝笑了笑，然后抬起了手，怪物立即吐出了口器，但陆凝转瞬间将手缩了回去，口器在半空中捞了个空，陆凝则后退了一步。 宁夜衣站在远处角落看着这一切，她知道此时并不该过去，陆凝必须成为那个范围之内唯一的“光源”。 在陆凝连续三四次的诱导下，怪物终于不耐烦了，开始进入门外的光照不到的影子中，它的四只触足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将它整体推着向陆凝猛扑了过去。可是这样的动作早在它跨入阴影的时候陆凝就有所预料，提前就做出了闪避，迅速回到了早就立起的办公桌板那里，将自己藏到了后面。 怪物飞速绕了过来，但是陆凝隐藏的一瞬间，她身上的光就因为阻挡而变得更加微弱了，弱到已经无法照射到怪物身上。 它从未如此想要接近那虚弱的光，却终究是差之毫厘。 陆凝听见了有什么撞击到桌板上的声音，像是溅起的一滩泥土一样。等到撞击结束，她后退着走出了那片地方，看到桌板前方散落着黑色的如同土块一样的残渣。 “在你躲进去的一瞬间，它就开始崩解了，虽然它的速度再快一点可能就能绕过去。”宁夜衣全程目睹了一切，她离得很远，怪物并没将她作为目标。 陆凝一脚踢开了一块残骸，没有说话。 【掌灯人的世界里，光是一种恩赐。 它们无法在阴影中生存，火焰被灯火军团牢牢掌握着，如果能够有幸得到一位骑士分给一片火焰的残渣，也足以令它们兴奋很久。尽管长明灯永远会在天空中照耀大地，但每到夜晚，灯光最为黯淡的时候，也是没有光的怪物们最痛苦的时候。 那个时候，它们便会开始渴望“火”。 你们知道火焰吧？ 象征着光明、生机、活跃、温暖的事物。对于它们来说，拥有“火”意味着生命的延续，甚至可能借此机会加入灯火军团，哪怕是最下等的骑士，也不必再像以前那样苦苦去追寻“火”了。 长明灯，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火，而旺盛的火焰会吞噬弱小的火焰，也只有掌灯人和它的灯火军团知道如何使用长明灯的火。 ——摘自《梅尔甘的魔方·灯火之卷》】 ===================== “奇奇怪怪。” 晏融一枪将一只从窗外扑进来的怪物钉在墙上，失去光照的怪物迅速化为黑色物质，这个特性也已经被上楼“打猎”的众人发现了。 “它们一定要沐浴在光中，所以才会从外侧偷袭，而不是从阴影处。”许剑七并不需要让怪物离开光，毕竟它们被击中要害也会死，而她手里的剑足以在怪物近身前将它们大卸八块。 “不是这个，这些袭击我们的怪物身上并没有火焰，记得那个灯火骑士吗？浑身都快烧起来了，而现在这些小怪物却一点都没有燃烧的迹象。” “而且还穷。” 秦玉楼拿一把钳子扒拉了一下地上的残骸，一点东西都没发现。 他们已经走过两层楼了，这座楼里潜伏的怪物倒是不少，但必须在光下攻击本来就削弱了不少威胁，晏融几个的武力值又是相当高的水准，消灭它们和切菜一样。但这么容易对付的结果就是所有怪物几乎都一穷二白，暴雨世界杀只鱼人还能拿到几枚铜板，这边都杀了四五十只怪物只有一个大头怪掉了两枚铜币。 “我觉得我们有点浪费力气了。”荣函在衣服上抹掉匕首上的灰，皱着眉说，“钱虽然是很要紧的东西，但我们目前真的那么需要钱吗？” “别才出新手村就觉得自己能对付大魔王了啊。”晏融耸耸肩，“我都还没自信到现在就认为自己能挑翻这个场景的地步。” “不，我是说……这个场景终究还是个生存场景对吧？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调查和逃生，整个任务里面并没提到狩猎。” “我们也有人负责调查吧？而且就算要逃生，也得有一定的武力支持才行。”晏融将长枪扛在肩膀上，脸色正经了一点，“荣函，我清楚你担心什么，但一个团队里专人负责专项，不可能每个人把所有的事情包揽。如果你说你的强项在于调查分析，那么我支持你现在就开始自己的行动，但平心而论，你现在的本事真的强过那些在这方面花费了大量精力的人吗？别人我不知道，周维源这小子可是专长魔法类的，但他知识面的广博是来自于在图书馆里学了三个月的成果。” “……”荣函的神情有点变化。 “或者是另一个原因，你不信任我们？这很正常，在一个危险的场景里临时组队的队友，无法托付信任每个人都理解。但是在你真的感觉到有人背叛了之前，还是尽量相信一下别人吧。独木不成林，升阶的场景你真的打算一个人过？” 话说到这个份上，荣函也只得苦笑了。 晏融这样毫不掩饰地将一切说透，他反倒觉得自己之前过于谨慎和猜疑了。的确，现在这个队伍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哪怕之前他因为反对而没有参与宝藏守卫的行动，最后依然获得了基础的武装分配，队友又都很好说话……能在初期就组成这样一支队伍实在是很幸运。 “对不起，因为此前的一些事……我有些不太信得过别人。” “那是你自己的心结，现在至少不影响我们的合作。你说得也对，我们应该展开一些行动，但不是调查——我们可以搜集一些可疑的证据给他们分析分析。”晏融坏笑了起来，“毕竟不能让他们闲在那里等我们就完事了。” 最后这个玩笑将最后那点尴尬的气氛也打消了，荣函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交给我好了。” 13 传说复原 “校长室位于十八楼。” 宁夜衣走在陆凝前面，两人正往楼梯走去。 在电梯不能用的情况下，爬楼是唯一的选择了，只是楼上的危险度更高，两人还没打算现在就去校长室，而是先一个个开了办公室的门找一遍再说。 不知不觉，外面的光已经黯淡了下来，五颗星体已经沉入地平线之下，更浓重的黑暗反而让人视觉上不再那么难受了。宁夜衣拿出一个头巾灯绑在了头顶，顺手递给了陆凝一个，这也是她买的小道具之一，陆凝得承认在这些细节思考上自己确实不如宁夜衣想得多。 连续找过两三个办公室后，两人终于找到了一个档案柜。陆凝的匕首轻松破开了柜门，然后按照之前看到的文件日期记录开始排查堆放在柜子里的文件。 “找到了。” 大约花了十分钟，陆凝就翻出了那份相关的实验合同。 《传说复原计划第六小组认可协定》。 这不是一份实验报告，仅仅是作为保密条例和身份确认书而签署的一份协定，在协定最后的签字页一共有四十五个名字，其中徐宏的名字赫然在列。 “Legend Restore Project？” 宁夜衣翻了下中间的翻译文本，一共使用了五种语言，对应那些签字也应该是来自各个不同语种的研究员，而这才只是一个小组的成员。 “这个计划听起来就像是要出纰漏的样子。”陆凝粗略地看了看，对整个校园的变故已经有了些思路。 “只是像，这份文件本身没有什么涉及实验相关的东西，我们需要找到那个总领全局的人。这么大的项目应该有个总负责人。” “你觉得是校长吗？”陆凝问。 “不……不一定。任务里要求的三个目标，教学楼、实验楼、宿舍，这三个地方肯定有重要线索，而办公楼这种能获取大量信息的地方竟然提都没提，我觉得需要想想为什么。” 两人把有用的档案放入背包，然后走出了办公室。但就在此时，眼角的余光中一个黑影闪了过去，拐了个弯，往走廊深处去了。 “那是谁？”宁夜衣一抬手，枪已经指向了黑影消失的位置。 “应该不是怪物……至少它的动作是逃跑而不是袭击，怪物要么躲着偷袭要么就会直接扑过来。” “那就是人？人的话跑什么？”宁夜衣跑到了那个转角处，从墙边稍微探出头看了一眼，然后回头冲着陆凝摇了摇头。 “没人？” “没看到，速度很快，可能跑进别的岔路了，这座楼的走廊四通八达的。”宁夜衣举着枪慢慢走了过去。 “危险！现在别单独行动！”陆凝赶紧跑过去，但就在此时，那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轻，但因为周围的幽静反而很清晰。 “听见位置了！”宁夜衣凝神静听已经察觉到了声音发出的位置，等陆凝过来后马上比了个手势，要和她从左右绕过去。 “对方身份不明，我们两个人不能随便分开！”陆凝低声道。 “这种行踪鬼鬼祟祟的人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如果我们现在离开损失可能会很大。” “重点是不能分开！”陆凝强调道，“既然是人，也不可能什么战斗力都没有，你觉得能在这样的世界生存下来的人有一个简单的吗？” “在我们说话的时间，那家伙说不定已经跑了，那就一起行动，我们快点！” 宁夜衣依然跑在最前面，她速度很快，已经跑到了脚步声的那条走廊，然后停在了一间小会议室门前。 这是间会议室被四条走廊圈了起来，只有两个前后门。陆凝也是一直听着声音的，确定脚步声就是消失在了这扇门的门口。 “我前你后，这里没有别的出口。”宁夜衣向陆凝使了个颜色，自己往前门摸了过去，陆凝试了一下后门的门锁，拔出匕首将锁扣轻轻削开。 等宁夜衣也在前面就绪，陆凝便伸出三根手指，默数了三个数，随后两人直接撞开了门冲入了会议室内！ “不许动！”宁夜衣举枪低吼了一声，陆凝则快速用头上的灯将会议室里照了一遍。 废弃的桌椅散乱地倒在地上，一个塌了一半的木头架子和满地碎渣，空气有些燥热，一切都安静得像是根本没人来过一般。 没有人。 两人小心翼翼地再次照了一遍会议室内，确实是一个人都没发现，至于门后有人也是不可能的，空间并不足以藏一个人进去，而且两人都防着这一招互相盯着对方打开的门。搜索门后以后，两人又这样互相照看着走到了会议室中间汇合。 “我们刚才的确都听见是这个房间了吧？”宁夜衣警觉地问。 “没错。” 陆凝是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的，何况宁夜衣也听到是这里，但现实却是在这里根本没发现任何一个人。 “有古怪，我们赶紧离开。” 某种不妙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陆凝拉起宁夜衣转身就跑，一直跑出了那条走廊，回到之前的那间办公室门口，她才算是甩开了那种不安感。 “见鬼……哈，果然还是不能随便去追……”宁夜衣喘了两口气便站起身，有些后怕地看向那条走廊，“那究竟是不是人？这里的生物应该不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 “至少我们现在必须考虑例外状况，说到底我们也只见识了那一只生物是这个样子。”陆凝按着心脏，感觉心跳依然很快，这里的环境仍然不是那么安全。 “我们先回去等着汇合吧，还得看一看复制过来的资料。” 宁夜衣点头同意。 两人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周维源正拿着一个笔记本不知道在聚精会神地算什么东西，而苍素则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两人都没注意陆凝和宁夜衣回来。至于滕子健的队友们，除了陈启光打了个招呼以外，别人都没搭理两个人。 “在看什么？”陆凝凑到了苍素身边。 她其实挺奇怪的，苍素一直以来的表现相较于其他人明显差了很多，要不是许剑七一直陪着她，估计众人都会把她的作用忽略掉，这样一个人到底为什么要升阶？ 苍素被陆凝的问题吓了一跳，伸手要捂住手机，不过陆凝已经看到了那上面的照片了。 被她挡住的那一张正是此前晏融和灯火骑士战斗时的一张抓拍，无论角度还是清晰度都相当优秀，看上去都能作为宣传画贴出去了。 ——绘师？ 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游客，也多亏陆凝之前看到的一些档案记录里有这种人的记载。 具体来说，这群人就像是战地记者一样，他们精通绘画、摄影、建模等技艺，也有着丰富的生存和逃脱能力，由于把大量精力花在了这种技巧上，使得战斗力和解谜能力并不如专项发展的其余游客。 有人指责过这种不以提升自己实力为基础的培养方案纯属浪费资源，但只有蔷薇十字这一类大型组织才知道绘师的还原能力究竟对一个队伍有着怎样巨大的贡献。毫不夸张地讲，一个有绘师的队伍只要有一定的组织能力，那么场景里接触过的任何凶险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对不起，我……” “我得先道歉。”陆凝打断了苍素的话，“这是你拍摄的？你很擅长这个吗？” 苍素小心地点点头。 “一共拍了多少？” “从……我们进入场景之后就开始了，我尽量抓拍……” 这丫头一直躲在队伍里就在干这个？ 陆凝将自己那台相机放到苍素手里：“以后用这个，顺便，相片能借我看看吗？” 这个交换让苍素相当高兴，她拿起相机摆弄起来，将手机递给了陆凝，还真是没什么防备心思。 手机里的照片肯定不如相机专门拍摄出来的清楚，但苍素还真能拍得一点都不糊。从众人离开教室之后，走到窗前，楼梯下方的黑影，寻找工具……整个暴雨世界里的经历都被苍素拍了下来，除了陆凝和宁夜衣碰到徐宏时她不在场以外，每件事都抓拍了几张照片。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略高，因此哪怕是一些光线较暗的照片也能分辨出内容是什么。 在这之中，甚至有灯火骑士用烈焰大剑斩过那个人身体的一瞬间。 从照片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烈焰大剑直接没入了皮肤，并没有任何实体触碰的迹象，剑身完全是由火焰构成的。估计晏融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不以挡开大剑为目的进行战斗的。 “陆凝！你看一下这个！” 宁夜衣忽然喊了一声，这一声不光惊动了陆凝，周维源和苍素也同时从自己手中的事情上被拉了出来。原来是宁夜衣将已经复制过来的部分导入自己那台电脑后有了新的发现。 那是一份工作日志，将近四十天左右，日志的命名非常简单，【NOTE8-9】，要不是宁夜衣打开看了一下恐怕还真当一个临时笔记给漏过去了。 日志上记载的是一次针对“掌灯人”项目的传说复原实验，由于保密条例限定，写日志的人也没有写下实验的记录，不过是说了一下自己的感受。 【8D4，第一阶段。反应良好，实验主体依然出现退相干现象，共振波幅正在趋向预定数值。 我并不了解这个项目的全部内容，只是做好我的份内工作。他们给出的说明看上去很有道理，那么就加入进来看看。我对梦镜童话系列一向有些兴致，如果说那真的是确有其事的，我愿意成为第一批见证者。】 …… 【8D17，第二阶段。消相干完成，共振已经达到预期数值，但并没能获得理想的实验数据。 啊啊，这是当然的吧，毕竟我都说过了，我们的计算里缺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扰动数据。不过摸索也并不是毫无价值的，至少这次我们控制了次元震，用不着再麻烦灾害预警局的老兄们帮忙遮掩了。 失败的数据也是数据，尽管没能成功，下一个阶段的实验也要继续的，毕竟别的组也正在申请使用这套装置呢。】 …… 【8D29，第三阶段。观测到微型边界打开，吸光效应已经出现，捕获了一段对方的物理规则。 重大成功，那帮开香槟庆祝的家伙估计还不了解这里面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可以代入这部分数据，重新架构装置的共振演算，令传说复原计划在一个约束的小范围区域内实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开始对这个项目感到着迷了，在我的研究生涯中，从未有过如此兴奋的时刻。】 …… 【9D1，第二阶段复测。 我们在一颗玻璃球内完成了这次实验——毫无疑问，那是梅尔甘的故事中所叙述的世界。我看到了他描述的那片妖异的世界，也看到了那颗黑星。传说是真实的，我们没有错。 这是个好消息，我得告诉主管，我们需要更多的使用时间……】 …… 【9D10，最终记录。 我写下这行赎罪的文字。 它们和传说不同，或者说，传说有所缺漏。我对截取的那一小部分物理规则作出了分析，并发现了掩盖于其中的悖论。 主管没有通过我的延长请求，我本来以为这是个好消息，但他偷偷告诉我，别的小组同样有了重大进展，我们并不是独一份……然而他们还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们所制订的防护条例就是一张废纸，然而来不及了，就连我也沉醉于其中，无法停手了。传说复原计划……究竟来自谁的手笔？梅尔甘、索多姆、哈罗德……梦镜究竟是什么？ 我正在过去，我没有机会继续回答这个问题了。黑星在注视着我，而我在渴望着火。】 “八月到九月的一份文件，最后修改日期是九月十号，也就是日志最后那一天的日子，但是奇怪的是，我们复制过来的这些东西还有日期更往后的一些文件。” 宁夜衣按照时间排序了一下，可以看到，在这份日志后面还有十几个文件。 “那些都是什么？”陆凝发现这人真是不喜欢好好命名。 “一些零碎的笔记，以及对三本书的分析，行文之间已经没有多少正常逻辑存在了。” 14 狩猎型游客 《梅尔甘的魔方》、《索多姆百夜童话》、《哈罗德与梦镜之旅》。 从已经复制过来的资料里是能够找到这三本书的名字的，不过具体内容和背景却没有介绍，陆凝问了一下陈启光，他也只知道这是一个比较有名的童话系列“梦镜”最有代表性，也是最初的三本书。再问更多他只能表示没有看过。 “你们都没听说过也正常，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正常的童话故事，说是黑童话还差不多。我倒是知道很多喜欢猎奇、幻想和黑暗文学的人对这三本书的评价很高，并且由此衍生出了很多作品。”陈启光说道，“写这三本书的作者都是两三百年前的人了，早就不在人世。我对这东西不太感兴趣，还是之前女朋友喜欢这个才了解了点。” “别人也不知道吗？”周维源问。 “滕学长是个学生会干部，柳杉学姐是机械工程学院的学霸，禀叔又不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大家都不太会接触这种东西……吧？”陈启光不太确定地说。 “但是这种书图书馆应该有。”陆凝站起身。 “对，之前我陪女朋友去图书馆借过这几本书，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图书馆还能不能看到。” 正说着话，楼梯处传来脚步声，滕子健三个人先回来了，无论哪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是很好，显然是收获不多。 “学长，怎么了？”陈启光连忙问。 “这里的怪物……非常穷。”滕子健把腰间的皮袋接下来晃了两下，清晰的叮当声显示出里面并没有多少钱币。那些在旁边装死的此时才略微有了点动静，纷纷显露出担忧的神色。 “好消息是，这里的怪物弱点明显，只要进入阴影里面就会自然消灭。”柳杉靠在墙上，脸色也有些疲劳。 “灯火骑士呢？” “它们不同，所以难度也不同。”禀叔坐在墙角，呵呵一笑，“不知道小伙子和几位姑娘有什么发现吗？” “有些收获，不过不大。”陆凝答道，“禀叔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吧？不知道了解不了解梦镜故事？” “啥？” 看这个反应大概是没听说过了，但也在预料之中。 “你们可以去图书馆，那里收录了这个系列的作品。”柳杉说。 “正有这个打算。”陆凝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大概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事情？” “这里的怪物都来自那三本书，这一点我们很早就清楚了。”滕子健接口道，“我以前有个很熟悉这系列故事的队友，他很快就辨认出了这里怪物的来历，并且帮我度过了最初那段艰难的时间。” “出意外了？” “是的，这些怪物并不是完全再现那故事里描述的状况，或者说故事本身的描述就是片面的，他因为熟悉那些故事救了好几个人，也因为这种经验主义而死。” 滕子健拿出一根能量棒咬了一口，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快的往事，不再说话了。那边宁夜衣就拿出学校的地图偷偷看了一眼图书馆的位置。 E7，就是图书馆的编号，位于整个校园中央地带，六层楼，别的都还不清楚。 “大家都回来了啊。” 宁夜衣和陆凝正在小声商量，晏融几个也已经回来了。这四个人的收获也不多，和滕子健等人交换了个眼神之后马上互相理解了。 “很显然，在这个地方想要有收获就得去对付灯火骑士那种敌人。”秦玉楼耸了耸肩，“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商人我们本来也攒不下多少积蓄，大不了挨过十来小时换个世界再继续。”滕子健摇了摇头，表情也有点丧气。 “晏融，我们商量一个事。”陆凝招手把晏融等人叫了过来，低声说了一下自己的发现和打算前往图书馆找到那几本书的意思。结果这么一提，晏融马上看了眼荣函。 “我在楼上其实也找了一些东西。”荣函从众人装东西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型平板，还有六七张存储卡和一个支持手摇的充电器。 看到那个充电器，宁夜衣顿时眼睛一亮，但随即发现那充电器也是专门配给平板使用的，没办法给笔记本充电。 “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一些资料了，这边的就先作为参考，我们需要把平板重新充电，然后看看存储卡里都有些什么。外面的光已经很暗了，现在我们出去受的影响会小很多。”晏融似乎永远充满行动力的样子，马上就准备进行下一步。 “那么我们两个加上你，然后……”陆凝看了一圈，这边也必须留下一定的武力戒备，而且充电还得轮换着来。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意思，周维源直接走了出来，咧嘴一笑：“还是熟人好办事，而且我这么懒的人可没力气摇那个东西很久。” “我们腾一下包裹，准备需要装些什么回来。滕子健他们还算可信，但也就是他和柳杉、禀叔几个，那些人你们最好离远点。”宁夜衣低声叮嘱。 稍事准备之后，重新组队的四人就走向了门口，依然是先捂着眼睛，晏融稍微挪开了一点挡住眼睛的布，感受了一下，便说：“还行，依然有点难受，但我们跑过去肯定没问题。” 此时的天空中只剩下了四颗黑色星体，其中两颗正在变得越来越小，相比于主要的两颗已经可以忽略它们的影响了。而两颗主要的星体给人的感觉也不过是日出时候的太阳大小，由于光都是火焰散发出来的，本身并不强烈，四周已经变成了铁锈色的昏暗。 陆凝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跟着冲了出去，晏融毫无疑问是最快的一个，宁夜衣也不慢，紧随在晏融后面，陆凝的运动能力还没好到和她们差不多的地步，谁知道周维源更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勉强没掉队。 因为光在减弱，路上也没有太多怪物出没了，陆凝也不知道怪物们能在这种时候躲到哪里。思绪岔开了片刻之后，图书馆已经近在咫尺了，原本D1和图书馆的距离也不算很远。 而一步入图书馆的大门，四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全部拿出了武器。 倒不是有什么敌人的原因，而是图书馆中现在的样子实在太诡异了。 航电大学的图书馆大致结构是从正门进去一个圆形的大厅，左右两侧为藏书室，正对着的是电梯，两侧通往后方的阅览厅和小型阅览室。不管原本这里装修得多豪华，在这种世界也看不出多少了。 可现在，通往左侧藏书室的那条路上，整齐地燃着一排白蜡烛，那些都是正常的蜡烛和正常的火焰，但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就仿佛组成一条阴间道路一般诡异。 稍微从这第一眼看到的景物中挪开视线，陆凝就看到了满地的残渣。 那是得不到光照的怪物死亡留下的遗骸，铺满了整个大厅。陆凝和宁夜衣打开头灯照射了一下，马上知道为什么这些怪物会聚集在这种没有光照的地方了。 和那一排白蜡烛形成的直线指向的右侧通道口，散落着一副盔甲。 四个人对盔甲的样式记忆犹新，暗蓝色的造型，螺旋状落入心口的黑洞，这曾经给了众人极大压力的外形如今只是像一堆破烂那样堆放在那，里面应该有的黑暗躯体和火焰，以及颇具威胁的烈焰大剑和能量盾，这些全都已经不见了。 “灯火骑士……死了？”陆凝有些惊讶，她走近了一点，发现心口的那个黑洞已然不再转动，铠甲也没有任何动弹的痕迹，如果再仔细看一下的话，能看到黑洞的中心已经被破开，留下了一个小口。 “这肯定不会是什么怪物做的吧？灯火骑士虽然是下等的士兵，但它身上是有光存在的。”周维源说道。 “正是因为它死了，光消失了，这里的怪物才全部死亡。可是……在这么多怪物里袭杀……”宁夜衣的神情有点难以置信，她看向晏融，晏融也摇了摇头。 “如果知道弱点，武器顺手，我有大概五成把握冲进来干掉它，但是那也是最理想的状态而已。” 就在此时，所有人都听见了一阵细微的歌声。 那只是轻哼，似乎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旋律充满了胜利和收获的喜悦，但在这样幽静的环境下却令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陆凝马上回到了队伍里，晏融举枪第一个走进了白蜡烛所延伸到的藏书室内。 由于没有刻意遮掩脚步声，在四人靠近的时候，歌声就停止了。 蜡烛在偌大的藏书室左右分开，就像一场盛大的祭典一样照亮了最前排的书架，在两个巨大书架中间的过道上，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身穿一件棕色皮衣，蓝牛仔裤，钉皮长靴，歪戴一顶女士宽檐帽，右手拿着一根黑色顶端包裹了银色尖头金属的手杖，左手捧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她的容貌非常美丽，陆凝甚至无法从她的脸上分辨出年龄。女人的脸上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容，可是眼神却略显吓人。 “不是怪物啊。” 女人开口了，和惊艳的容貌不同，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是更偏向中性的女低音，但语气并无敌意。 “你是谁？”晏融问道。 “我认得你，晏融，你的本事我有所耳闻，在武力类型的游客中你是顶尖的那一类。”女人笑了起来，虽然不失礼貌，却总让陆凝觉得她哪里怪怪的。 笑罢，她抬起右手，用手杖的杖柄点了点胸口，算是礼节：“我的名字是尚文雪，我想你并不知道我的名字，我隶属于‘翼龙’，和你所在的‘火鬃’并不是同一个战斗序列之内。” 翼龙？ 陆凝看了一眼晏融，蔷薇十字的军团一共有九支，三个战斗序列，火鬃和她所在的‘海蛇’算是一个战斗序列之内的，也就是说大概率会有配合行动的任务发派，当然这仅仅针对团体，具体到个人她还没接到过这一类任务。 而翼龙则是当初她问及加入的时候，李明灯说过的三个比较合适的军团之一，如果没记错的话，翼龙的人应当是全面适应各种环境的斩首渗透者。 “你错了，我知道你。”晏融收枪往身边一戳，也还以微笑，“一天四小时结束狩猎任务，两天十六小时结束狩猎场景，带队十人全员生还，这样显赫的战绩如果我还没听说过，那就不要在火鬃那群战斗狂中混了。” “只是偶尔成功罢了，能被诸位所听闻也是惭愧。”尚文雪掩口轻笑，陆凝注意到她连手上也戴着皮手套，这一身显然不是进入场景时的初始服装。 “有实力就不要过分谦虚，虽然我们不在一个战斗序列，但场景里碰上了也不妨合作一下。外面的蜡烛是你点的？”晏融问道。 这直来直去和硬转话题的话术让后面的周维源直挑眉毛，也亏了对方不算完全陌生的人，不然他恐怕又要按捺不住去接过外交的活了。 尚文雪显然也被晏融这种硬生生开个新话题的方式弄愣了一下，随后便点头说道：“因为这里很暗，所以我就点了些蜡烛，这是商人卖的，不会有事。” 点了“些”蜡烛？ 陆凝左右看了看，这些白蜡烛数量少说也接近一百根了，且不说她是怎么带在身上的，光是这笔钱也不会是小数目。 但没人会说这件事，毕竟钱是尚文雪的，她想怎么花还不用问别人。陆凝的视线很快就落到了她手里那本书上，那正是她来图书馆的主要目的。 《梅尔甘的魔方》。 “看来你们也发现一些东西了？太棒了，这样搜索的速度还能快一点。”看到陆凝几人目光很快落在那本书上，尚文雪高兴地说道，不过她的语气有点过于上扬，以至于让陆凝等人觉得有种怪异的兴奋感被压抑着。 “你身体没问题吧？” 周维源一个没拉住，让晏融直接问出了这句话。 “多谢担心，我没什么问题。” 尚文雪依然笑着回应。 尽管如此，众人还是将信将疑的表情。 15 梦镜 即便尚文雪有着每个人都能察觉出来的古怪，众人也无法对这个保持着礼貌和友善态度的人做出过度的戒备。在她稍微讲解了一下图书馆的排列方式之后，陆凝、宁夜衣和周维源便迅速理解了找书的方法，然后投入快速的搜索工作中。 此时晏融就慢了很多，这毕竟不是她的专长，众人找过一个书架的时间她可能还在某一排一个个对书名。 “晏融，你那样其实挺慢的。”周维源说。 “少废话！你那样走马观花的小心漏过关键的书！” “哎……” 三本书虽然共同被称为梦境系列，但这是后人的命名。根据尚文雪所说，三本书的内容并不是完全相同，《梅尔甘的魔方》是一本游记，充满了荒诞而离奇的幻想故事，每一篇都像是一本中篇。《索多姆百夜童话》是诸多短篇故事集，它不像梅尔甘那样用一整篇来描述一个世界，而是一个个小故事中隐隐影射着背后的世界观。至于《哈罗德与梦镜之旅》比这两本更早成书，它是一本冒险故事，描绘的是以主人公哈罗德为视角在各个世界历险和探索的事情，系列名“梦镜”也因此得名，但这本书也是公认的受到艺术加工最多的一本，和另外两本的设定有所出入。 关于这个系列最神奇的就是三位创作者互相根本不认识。 最早的《哈罗德与梦镜之旅》不过比最晚的《梅尔甘的魔方》成书早了两年，以当时通讯的艰难这本书很难流通到梅尔甘的国度。而两本书的风格和内容也是完全不同，加上《索多姆百夜童话》，三者之间讲述的是同一世界体系之下的故事直到这三位作者暮年才有读者发现，并且还有人好奇之下联系到了他们。 年过九十的哈罗德当时已经没有能力进行访谈了，他的回答很简短。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然后写了出来。” 令人惊讶的是，梅尔甘和索多姆也给出了类似的回答。 “有一段时间，我总是在做着连续的梦，像是去看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般，我觉得这很有趣，便趁着自己还记得写了出来。后来就积攒出了一本书。” “你做过的梦，有些会记不清楚，有的却印象深刻，我把那些印象深刻的编成故事讲给孩子们听，其实……他们还挺喜欢的。” 这个神奇的共性更让一些追捧者认为三个人是同时蒙受了某种感召。一些更加狂热的人甚至说出“那些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他们不过是那些世界向我们展示自身存在的笔而已”这样的话来。 随着科技发展，越来越多的人进行着无论真假的创作，迄今为止，“梦镜”的衍生作品光是有点名气的就已经超过了一千部，各种创作更是不计其数。而哈罗德、梅尔甘和索多姆三个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个系列的鼻祖。 ——《梦镜寻踪》 陆凝轻轻翻动着这本书的书页，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下，书本的纸质已经变得非常脆弱，稍有不慎就会断裂。不过她还是能借着烛光将这本类似于研究和采访的书看完。它并不算长，是陆凝在神学类别里面找到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么归类。 而那三本书早就找到了，众人很快就发现从那里面找到关于这个场景根本问题的线索简直就是大海捞针。索多姆那总计一百二十一篇的短篇集也就不说了，梅尔甘所描述的世界也足有十七个，哈罗德那本书更厚，甚至没时间看到底囊括了多少个世界。 典型的信息量过剩。 宁夜衣现在正在看梅尔甘的书里有关灯火世界的部分，而尚文雪则在迅速排查索多姆的故事里相关的。周维源一脸无聊地盯着哈罗德那本书半天都没翻页了，令人怀疑他是不是早就走神到哪里去了。 除了这三本书，相关的东西众人也找到了不少，是真的“不少”。 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以寻获的情报，而是大批夹杂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信息大量发放导致凭这几个人根本看不完的程度。 “光是这些东西不够。”陆凝将书页小心地合上，叹了口气，“我们需要找到那个主管，或者是相关的总负责人，并了解LR计划所囊括的范围，否则这些都只能成为我们的干扰。” “确实。”宁夜衣敲了敲脑袋，“《梅尔甘的魔方》里对灯火世界的描述倒是很贴近现在的情况，灯火军团掌控了光，别的怪物则在渴望成为灯火军团的一员。不过这本书里的灯火世界很大，远远不止一个校园的程度而已。” “啊，那说到这个……”尚文雪听了马上开口，声音略高，马上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你们有没有试着看看边界？” 她的手有些局促地比划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我去看了一下来着，学校范围之外的一圈土地都是那种深黑色的物质，而外界的景物看起来都像是熊熊燃烧着一般，光是靠近都会有种灼热感。” “不奇怪吧，每个世界都是封闭状态的。”晏融说。 “但是我的上一个世界是存在正常的外界的啊。”尚文雪摊了摊手。 “什么？”陆凝等人马上提起了精神。 “听起来似乎我们并不是从同一个世界转场过来的呢。”宁夜衣淡淡一笑，“能说说你上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是个干燥的大风世界。”尚文雪马上开始讲述，“那个世界的狂风甚至能让你觉得自己有种要飞起来的错觉，不过排除那个，倒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校园外面的城市，虽然那些建筑也是一样的破烂吧。” “破烂？” “风化啊，大多数建筑物看上去都和危楼差不多，窗户什么的早就碎了，偶尔还可能有轻质的东西被风吹起来，万一被砸到也可能受伤。” “那你有没有试着出去看看？”周维源问道。 “不行，校园被一群鸟人看守着。”尚文雪说起这个，脸上多了一些憎恨的神色，“那群家伙就在楼房的最高层坐着，外面的东西可以进来，但是里面的东西要出去就会被高密度的光柱射杀。” “风化世界的守天使？”宁夜衣翻开手里书的另一个篇章，念出了里面的一段文字： 【天使应当回归于天堂，而你们为何留在这里？ 我这样发问，而天使并未予以回应。 天使们永远站在最高处，少见对地面上发生的事情有任何回应。我曾有幸见过一次天使的飞翔，用那破碎的翅膀乘风而去，化为神罚将一片区域内的事物变成了光。 于是，我明白了，它们是无法升空的。 破碎的羽翼只能支持一次滑翔，一旦离开了那高处，将再难归还，这便是天使们的归宿。 可是这样一来，天使的数量会一直减少吧？ 这种想法也是错误的，毕竟，最初的天使是如何出现的呢？当时的我并不清楚。 “守天使来自于神国。” 那个神秘的旅人这样说，然后裹紧衣袍，在烈风中走远，仿佛是泄露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 可神国又应当位于何处呢？】 “那些鸟人数量可不少。”尚文雪摇了摇头，“而且完全不必发动自杀式进攻，它们占据了制高点，从上面发射的攻击就足以摧毁试图越界的那些人了，连亲自下场都不需要。” “但如果数量众多的话……它们真的是那个世界的最高战斗力吗？”陆凝问出了这句话。 “怎么说？”尚文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世界我们已经知道灯火军团控制着光，这个军团的首领是掌灯人。暴雨世界里面最强的那个应该是雨师，很明显这些世界都有一个真正的支配者存在对吧？” “有的。”宁夜衣说着，往后翻了几页。 神官，永远被包裹在宽大的衣袍之内，甚至连脸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它永远在低声念诵着人们无法听懂的咒语，像是直到世界末日也不会停下。试图攻击神官的存在会优先被天使们袭击，这样的情况自然可疑，可神官并不会对任何外界发生的事情有所回应。 “啧。”尚文雪咂了下嘴，“可惜没看到……” “不说那个，我们现在手头的东西还不够吧？需不需要再去什么地方？这个世界的晚上可以说比较安全了，应该是行动的好时候。”晏融说道。 “嗯，我想应该趁着这个时候去任务里面说的那三个位置看看。”陆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是必须要前往调查，说明那里必定能获得线索，而且不论哪个世界都行。” “那么我提议去A1。”周维源说，“我们正好可以回去和他们说一声，然后绕过一片公园区就能到那里了，估计用不了二十分钟。” “如果你们要过去的话……”尚文雪迟疑了一下，看了看众人，“做好战斗准备。” “怎么？那里有强大的怪物？” “那里有游客。” 尚文雪的表情像是在忠告，但语气里却隐隐有种跃跃欲试的情绪。 “我听见了一些游客的议论，所以几乎肯定那里有不少游客过去。有没有怪物我不清楚，但鱼龙混杂的游客绝对会是场大战。” “我没听错吧，你好像挺期待的样子？”晏融挑了下眉毛。 “你不期待吗？”尚文雪反问她。 晏融看着她，又看了看其余人。 “要是只有我一个的话自然是不担心，但如果是团队行动，我可不希望大家落入险境。” “啊呀啊呀，真不愧是火鬃的人啊，令人敬仰。”尚文雪用夸张的语气说道，“那么我好像并不适合和你们一起行动了呢。” “你确定你没受这个场景的影响吗？”晏融沉声问。 “怎么会呢？要是黄昏的时候可能还麻烦一点，现在外面的情况简直就像出门赏月一样令人心情愉快！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我太过失态了？请不要在意，我毕竟就是这样的人……因此才不适合和诸位一同行动。”尚文雪向众人微微躬身，“与诸位的短暂携手也是人生一大美事，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还能有更多话题可以聊，恕我先行一步了。” 说罢，她戴上帽子，拿起自己的手杖就走了出去。 片刻沉默之后，是陆凝开口了：“晏融，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我毕竟和她也没真的见过。不过从和她一同经历过场景的一些朋友那里听的话，这个人比较难交流但非常可靠。我以为是那种闷葫芦的性格，没想到……只能说闻名不如见面。” “容我问个可能有点愚蠢的问题……”周维源抬了下胳膊，“你和她相比起来，真打一架谁能赢？” “正面接战多半是我，不过她的手段更多应该在于暗杀和阴谋诡计方面，你们总说武无第二，可那指的不过是擂台战这种形式，真的打起来哪有那么公平的场面？” “所以说你也不一定能赢了？” 晏融好像弄懂了周维源的意思：“你用我的实力做风险评估是吧？” “这人的性格我完全摸不准，做点预防措施也是应该的吧？”周维源将桌上的书放回背包里，“但有一点她说得对，如果那里真的有很多游客，我们是得做好战斗准备。” 众人把几本书装起来就走出了图书馆，晏融还拿了一把白蜡烛，尚文雪走的时候也没回收这些东西，而晏融觉得之后可能会用得上。 回到D1，宁夜衣和所有人讲了一下图书馆里的发现和如今的计划。她没有避开滕子健他们，仅仅稍微修饰了一下和尚文雪的遭遇，说成是个同学，并借机引出了“很多人都要前往A1调查，应该是那里有什么关于逃离的线索”这个结论。 “逃离”这个词对滕子健等人的诱惑力极大，等晏融等人分配好物品准备一起行动的时候，滕子健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请问……我们能否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宁夜衣背着人给周维源使了个眼色，周维源便笑眯眯地走到滕子健面前，开始了他最擅长的讨价还价。 16 A1教学楼 滕子健、柳杉和陈启光最终成为了同行的人，而禀叔和卢斌则留下来守着。周维源也从滕子健那里挖来了不少情报，为了离开这里，滕子健也把多数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夜晚已经进入了深夜时分，光已经愈发黯淡，甚至此时众人直接走出室外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了。不过根据滕子健所说，哪怕是在光线最弱的夜间，致幻效果也依然存在，而且更加隐蔽，最好还是不要长时间处于光线下。 众人稍微吃了点东西后，便赶往了A1楼。 航电大学的ABCD编号的建筑全部是按照规划时间排列的，因此A1楼就是最早的教学楼。这座楼虽然时间久远，但占地面积很大，高度也有六层，楼的侧面还有一座副楼，阶梯教室等大型教学场所都设置在那边。 但问题也出在这里，副楼的地面入口处有两名灯火骑士站在门口，从周围的打斗迹象可以看出已经有人试着和这两名灯火骑士战斗过了，而结果明显不理想。 “我们走主楼入口。”陆凝看到那两个骑士根本就不考虑正面突入了。理论上尚文雪已经先于她来到这里，那可是真的解决了一个灯火骑士的人，就连她都没选择攻击，那就是真的没什么办法。 “陆凝，你能看出来究竟多少人来过了吗？”宁夜衣问道。 “这就很麻烦了。”陆凝瞥了一眼地面和墙面留下的痕迹，她倒是能分辨出不同的武器和攻击角度带来的伤痕，可就凭这些也分析不出到底多少人试探过灯火骑士。 “我们赶紧进去吧，即便这里的人有敌意，那也是要交手才知道的。” 晏融说着就蹲着身往门口摸了过去，众人也依样跟在后面，不过才走到门口，晏融就猛地一停，拦住了后面的人。 “怎么了？” “秦玉楼，你看看这东西。” 晏融让了下位置，让秦玉楼到前面来，此时后面的人凭借头灯那点光线也能看见门口的地方靠近膝盖以下的高度拉着一根细线。 “绊线雷。” 秦玉楼眯起眼睛，沿着线找到了地雷的本体。 “先不说这里碰到会炸死一个，光是响动也会引来那两个灯火骑士吧，真是歹毒。”秦玉楼拿出工具，“等我拆了它……” “慢，就是让你看看，先别急着拆除。” 晏融阻止秦玉楼的动作，然后起身小心地跨过了绊线雷，迅速闪进楼内，一枪刺向了门上方。在一声轻微的爆炸声中，几块金属和玻璃的碎片落了下来。 “双重陷阱。”晏融冷哼一声，从那些金属碎片里捡起了两颗子弹。 那是个连接着小型摄像头的射击装置，威力也就是自动手枪的水准，但瞄准的正好是下方的绊线雷。假如秦玉楼试图拆除，几乎肯定会被这个陷阱爆头，随后还是有极大概率碰到绊线。 “这来的都是什么人？手段这么阴毒？”滕子健并没见过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的，也吃惊不小。 “不是什么善茬吧。”柳杉嘀咕了一句，“假如逃离是有名额限定的话，这么做也不奇怪。” 由着他们去误解，众人也不会解释游客之间的那些矛盾，但现在看来显然有一批攻击性很强的人早已进入了楼里。 “他们不会那么轻松就找到的，不然这里早就乱了，现在我们需要了解这个楼里的规则。”周维源跨入楼内，看了眼静悄悄的楼道，冷笑了一声，伸手在墙上按了按，一块墙皮就剥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晏融守着秦玉楼让他拆下绊雷，看到周维源的动作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我好像没办法摸鱼了。” 周维源说着，附身从地上把那块墙皮拾起来，抖了两下，一层白灰落地，里面是一张黄纸。 看到这个东西，晏融的神色也稍微严肃了一些。 “难对付吗？” “造诣还算不错，可惜……”他边说边拿出一支马克笔在黄纸上画了两下，“在这方面我还没遇上过比我强的。” 此时楼内高层的一间教室里，一名男子忽然感到了一阵心悸。 “老道士，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同伴问道。 “我留在门口监测的符咒有反应了……不可能，什么人能看出刷在墙里面的聚魂符？” 这群人开始慌张先不说，楼下秦玉楼花了两分钟便将那个绊线地雷拆了下来，甚至收好准备什么时候重新利用一下。周维源顾及有滕子健等人在场没有明说那个符咒的事，只是用那个监视器做借口，说道：“这地方先进来的人都布置了监视措施，那个明面上的陷阱有杀意，但暗中的东西可就不知道有多少了，若是只监视谁进来的话，我们可找不出来。” 他悄悄给陆凝等人递了个眼色，符咒这东西毕竟是稀少，唯一一张已经被他破了，但科技类的东西他就没办法了。 谁知此时滕子健先说话了：“那我们让监视失效就行了吧？” 晏融点点头。 滕子健看了眼柳杉：“那我们也得做点贡献。” 柳杉会意，蹲下身拉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支样式不同的弩箭，圆形箭头，箭杆前端有类似螺栓一样的构造，她将这支弩箭开始扣上重弩，并对宁夜衣等人说：“我记得你们身上是带着笔记本和平板的吧？这样的话麻烦先出门，大概十米左右就可以了。” 陆凝看了看那支弩箭，忍不住挑了下眉：“EMP？” “是，脉冲弩箭的范围不大，但对电子类器械能做到完全烧毁。”柳杉将弩箭扣好，等着宁夜衣等几人出了正门，马上架起弩对着楼梯口就是一箭。 那一瞬间，陆凝甚至看见弩弓上擦出了一排闪烁的蓝色电火花，电磁脉冲并没有剧烈的响声，但她能够听到周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看来在这里设下隐蔽监控的果然不止一家。 “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正式宣布我们的立场了。”柳杉收起弩，有些担忧地说。 “没关系，我们本来就是光明正大地过来打架的。”晏融笑着拍了拍她和滕子健，“你们挺厉害啊，居然还藏着这种武器？” “柳杉是我们的特种射手，也是强力远程，她需要应付不同世界各种不同的敌人，所以各类对策箭都有准备。”滕子健不无自豪地解释道。 “这么说，有些世界是有机械敌人的咯？” 宁夜衣走回楼内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句话，顺口说了一句。 滕子健略有些尴尬，他好像无意中泄露了什么情报出去。 “别在意，我们都已经一起战斗了，很快就是战友了。”晏融随口道，“现在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分析下状况，然后看看为什么这帮人不先去阶梯教室而是在楼门口布置监视等人进来！” 教学楼里没有看到什么怪物的踪迹，仿佛那两个灯火骑士就是这里唯一的难点。一行人在二楼找了个教室进去，有意将脚步声放大，也没听见任何人出来。 “这里的人不会都被吓住了吧？”陈启光对这种莫名压抑的气氛有些不适应，他对真正的人类还是抱着同伴的态度，可门口那里显然是别人并不将他们视为同伴。 “四层的阶梯教室只有一个，不存在找错的可能。从主楼走到副楼只有走天桥或者副楼大门进去，可大门有灯火骑士在看守。那么这些人不过去的原因不是阶梯教室还有怪物看守，就是根本过不去。”陆凝坐在讲台上，目光望向窗外，“所有人都按兵不动，同时所有人都对别人抱有敌意，说明不同的队伍之间肯定存在竞争关系。不过除了那个绊雷陷阱以外别的都只是监控，也就是说大多数队伍希望的是控制而非击杀。” “控制？”滕子健皱了皱眉，“控制什么？” “控制一群用来踩雷的人。也就是说，现在楼里的队伍应该是知道阶梯教室路线上有什么东西阻拦，而这种阻拦如今还没有破解方法，只能试。” 在陆凝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副楼的一角。那边很安静，但越安静就代表越危险，假如那个“阻拦”真的存在，陆凝自忖也会像别的队伍那样。她不需要真的去抓人，只要制造个没什么危险的假象暗中看着对方遇险的全程就好。 不过她这种思维已经比较被动了。 就在此时，走廊里忽然传来了一阵跑步声，从声音听上去是三个人，两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但很快，其中一个前面的人发出了摔倒的声音，而后另一个人发出了悲鸣。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们只是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危险……” “哈哈哈！别那么快就开始摇尾乞怜啊，刚刚想要让我去当炮灰的时候你们不是挺精明的吗？再多演演不好吗？” 这声音真是熟悉，而且不再压抑着那股莫名高涨的情绪之后，倒是听起来更加“正常”了。 “我去试也可以！只要别杀我！我愿意帮你去探那里的情况，真的！我——” 声音戛然而止。 “令人失望。” 陆凝打开一条门缝往外面看的时候，正好看见尚文雪将锋利的手杖从那个人喉咙中拔出来。幽暗的光线在楼道上照出了她略显模糊的身影，喷出的血液成为了如同背景中的点缀，让尚文雪扶了一下帽子这个动作都变得有些恐怖。 然后，尚文雪手中就出现了火光，那是一支白蜡烛，和图书馆里她放下的一样，陆凝都没看到蜡烛是怎么拿出和点燃的，就像突然出现在手中一般。 “啊……还不如去宰了楼下的两个铁罐头。”尚文雪抬着头，语气里的兴致骤然消失，变得有些失意，“但是这是个麻烦的课题啊，可能比起杀光楼里的竞争者还要麻烦。” 她甩动手杖，将上面沾染的血抖落，随即猛一转身。 陆凝已经缩回了头，冲着晏融比划了个手势。晏融会意，悄悄走到了门口。 两人一起打开门向外张望的时候，尚文雪已经不见了。陆凝用灯光照了一下走廊，两具尸体倒在地上，血液还在汩汩流出，除了喉咙被贯穿的那个之外，另一具尸体则是后脑被子弹大小的物体贯穿，从左眼穿出，整个伤口里面都散发出一股恶心的焦糊味。 “一击致死。” 晏融检查了一下最后被杀的那个人，尚文雪的手杖穿透喉咙，截断气管和食道直接刺入脑干，连半点犹豫的痕迹都看不见，可见那人提出的条件尚文雪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晏融，你和我交个准信，尚文雪究竟是不是个安全的人？”陆凝此刻已经有点不确定了，纵然从双方对话能听出是这群人先得罪尚文雪的，可尚文雪的言行实在过于让人不安。 “我说了我之前也不认识她。”晏融摇摇头。 陆凝看了下两人逃跑过来的方向，走了过去，在楼梯口果然发现了第三具尸体，而更上方的台阶上还有血液在流淌下来，明显有更多人死在上面。 “怎么了？” 教室里的人也都走了出来。宁夜衣看见陆凝站在楼梯口，便问道。 “没什么，死的人多了一点。”陆凝蹲下身翻了翻楼梯口尸体的身上，很快找出了一些武器、补给。这个人是一名游客没错，他的手机里还有乌鸦图案的APP，不过陆凝也不是为了他的身份翻手机的。 “有了。” 她打开了图像库，找出来了最近时间的几次录像，这便是她想要的东西。 从之前的对话来推断，尚文雪肯定是被这群人骗着要去四楼踩雷的，既然如此这群人一定知道四楼存在着什么危险，说不定还留了一些资料。 拍摄的图像并没有绘师那么专业，陆凝将手机拿回来给宁夜衣让她接上电脑来试试。 很快，众人就看到了这个人所拍摄的四楼情况。 调高亮度和对比度之后，使用手机拍摄的画面也算是可以分辨了。 “这前面就是……” “稳着点！别怕，我们还没走到那段地方呢！” 伴随着着两句话，一条幽暗的走廊出现在屏幕中。 17 走廊异状 这个队伍的人并不多，只有五个。录制的视频也只有三个，宁夜衣从最早的那个开始播放了起来。 从偶尔出现的对话来看，这是他们第一次过来，不过对这里的状况已经有所耳闻了。 镜头在一个指示牌那里停留了片刻，牌子上有【A1副4001→】这样的标识，也说明了这些人录制时所处的地点。为了和主楼区分，副楼的所有教室都是四位数编号的，4001便是阶梯教室的号码。 “老大！老大！前面就是了，我们还要不要往前走？” “停下！那群混球全都不想过来，这里肯定有什么问题，先扔点什么过去试探一下！” 跟着便是一个细长的东西被扔了过去，看上去应该是个撬棍。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在地面上响起，不过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一切看上去都十分正常。 “停。” 晏融忽然开口，宁夜衣立刻按下暂停：“怎么了？” “这里倒放一点，回到那个撬棍在空中的时候。” 众人知道晏融的动态视力有多强，马上聚精会神地注意起了屏幕上的情况。宁夜衣将速度放慢了二十倍，然后改成秒停顿方式来播放，一点点跟随撬棍的运动轨迹。 随后，大家就看见大约有两秒的画面中，撬棍在半空中出现了不正常的扭曲，就像是筷子一半放入水中而产生的“折断”一般。这个手机的摄影是六十帧的，也就是说换算过来这个瞬息之间的弯折仅仅存在了十分之一秒，加上光线昏暗，难怪注意不到。 “这是什么情况造成的？”晏融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直接扭头问周维源。 “折射。”周维源很是肯定地说，“就和你们想的那个原理一样，发生折射了。” “说清楚点。”晏融说。 “简单来说，那个楼里面的空间是处于化整为零状态的，具体情况还得有更多线索才能分析。这种折射状况是因为空间密度不同而导致的光线偏移形成。” “可是这应该很好发现吧？”许剑七说，“如果正好有什么处于那个位置……” “看看周围的地板、墙壁，你们发现有折射现象吗？并没有。正如我所说的，那里的空间是零散状态分布的，折射边界可不是需要什么支持才能存在的东西，它就像是一个魔方的外层，随时可以移动，拼接……” “危险会出现在哪里？”陆凝问。 周维源这时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现在看不出来。” “等下，你这样说的话空间那么不稳定不是会出现很多可怕的情况吗？比如说空间切裂之类的？”秦玉楼有些惊讶。 “这话其实比较外行。”周维源点了点屏幕里的撬棍，“空间密度不同是来源于空间拼接，但那都是在高于我们的空间维完成的操作，对我们来说两个空间发生置换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你说的切裂是当大小不相符的空间发生置换才会产生的情形，然而从这里看来，这是个有序变换的精密置换，理应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危害才对。” “那为什么密度会不一样？” “因为世界不一样。那里的空间来自于别的世界——等下，这么说在那个教室里放的很可能就是文件里提及的实验装置了？” 周维源轻轻一敲手掌：“是了，既然实验装置是用来和别的世界形成共振的，那么在装置周围这种情况肯定会更加强烈，从而引发这种空间现象也不是不可能。唯一的问题是装置为什么还在运转？” “先往后看。”晏融让周维源自己去思考了，扭头让宁夜衣继续播放图像。 撬棍试探没有什么结果之后，这群人也不敢擅自过去，后退了几步回到能看见标识牌的地方，便中断了摄影，大概是要回去看看影像再进行下一步了。 第二个视频里，同行的就多了一个人，那是个看上去自信满满的男人，而之前拍摄视频的五个人此刻都换成了一副溜须拍马的样子，令那个男人很受用。从这个开头众人就能看出来这是五个人找了个人来替他们踩雷了。 当这个男人大步走向那条走廊的时候，从镜头到盯着屏幕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啊？你们不跟上吗？”男人走过了之前撬棍穿过的那个边界，但没有任何事发生，只是察觉后面几人没跟过来，便扭头问道。 “那个……我们战斗力不行，万一拐角埋伏了怪物，我们这样的人过去不是给您添麻烦吗？” 之前的“老大”此刻说话非常谄媚，男人的脸上明显闪过了一丝轻蔑。 接着，他便摆好了战斗的架势，一步步往拐向阶梯教室的拐角那里靠近。 大约距离拐角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意外终于发生了。 男人忽然半跪在了地上，捂着左侧的脑袋猛地甩了甩头，用有些奇怪的语气说道：“怎么回事？脑袋好痛……” 从背后拍摄的视角，当男人撑着身体站起来的时候，能看见有一滩物质从他的后脑落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嗯？” 男人回过头，看了一眼地面，又看了看手掌，忽然脸色变得惊慌：“这是什么东西啊？” 他开始惊叫起来，转身往回跑，但只迈出了第一步，脚腕就如同脆弱不堪的朽木一样断裂了。 镜头开始发抖，录制的人也被这未知原因的一幕所震惊，甚至开始后退，男人手脚并用地试图往回爬，但是他身体崩解的速度更快，一阵阵像是陶罐碎裂一样的响声从他身上传来，他的身体开始分块脱落。男人张嘴想要呼救，可他的舌头却先一步从口中落了出来，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最后，男人抬起了手，指着录像的人，他的脸却早就已经脱落了，这个动作也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而已。伴随着手腕的碎裂，那只手砸在了地板上，溅起无数烟尘。 “走走走！”老大急促的催着同伴们迅速跑回去了，录像者最后一段镜头特别模糊，所以最后也只能凭着轮廓猜个大概。 这个死亡方式令陆凝、宁夜衣和晏融同时想起了徐宏的死。 “我们可以认为在这里进入别的世界也算是一种偷渡。”陆凝快速思考起二者之间的联系，“而判定是进入某个世界就会即死，虽然他和徐宏的死亡方式略有区别，但性质上其实一致。” “身体崩溃。你们知道吗，这其实给我的感觉很像是某种免疫反应。”宁夜衣边说边打开了第三段录影，“误入别的世界的人会被当做病毒之类的异常物而遭到灭杀，是直接被世界所排斥了。” 而除了三个人以外，别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无理由死亡，一时竟有些沉默。 第三段录影也开始播放了，这次的主角却是尚文雪。 这群人显然也采取了同样的套路来哄骗尚文雪，问题是尚文雪和之前那位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就之前短暂的交流来看，她在平时会保持谦恭有礼的态度来对待每个人，不管这群人怎么对她说好话，尚文雪都是一副“诸位也很厉害”的表情和态度。 令陆凝在意的一点是，这一次他们过来的时候，之前那个男人死去留下的东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这里虽然传闻有逃离的关键，但至今没人染指，恐怕是有什么强大的怪物守在那了。我们几个本事低微，也不求别的，尚小姐若是能离开的时候带我们哥们几个一下就非常感谢了。” “老大”还是打着让尚文雪头一个上的主意。可是没想到尚文雪往前走了两步，却忽然不动了。 “我需要个人帮我一下。”她拿出一个圆球，侧过身笑了笑，“你们不想过去也没事，至少在这里给我提供点帮助，这个诱饵雷我需要你们在合适的时候引爆。” “老大”想了想，小心地走了过去。在陆凝等人眼里，这人如此小心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知道这里有危险的事实。 而就在“老大”走到距离尚文雪大约两米左右的时候，她便瞬间发难了。 立在地上的手杖猛然抬起，不知道扣动了什么机关，杖尖的金属弹射而出，从“老大”嘴里没入，脑后穿出，然后伸出四只勾爪卡住了他的头。尚文雪一个拉扯就把“老大”拽到了身边，反身一脚就把他踹进了走廊深处，同时也将手杖拔了出来，甩掉勾爪撕下来的血肉。 拍摄的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被旁边的人猛拉一把，镜头立刻偏离，变得晃荡不清。 “快，快走！” “别跑啊~” 众人听见了尚文雪那压抑许久的笑声，之后录像就结束了。 “这个家伙……” 虽然知道这五个人包藏祸心，可尚文雪动起手来给人的感觉也不像是报复，反而有种有意钓鱼的感觉，像滕子健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有什么好的表情。 “抛开她不说，至少我们知道走廊上的问题是什么了。”陆凝不准备让他们注意力放在尚文雪身上，便引开了话题，“那里由于装置运行所造成的空间切换使我们非常容易触发‘偷渡’引发的排斥死亡，如果没有反例姑且以这种设想为准。毫无疑问，那里不能以普通方式进入。” “要是我们从外面爬进去呢？”晏融突发奇想。 “首先你得避开那两个灯火骑士。”柳杉冷漠地说，“副楼开在阶梯教室的窗口方向与大门一致，从外面爬肯定会被灯火骑士看见。” “啧，忘了这个。” “空间可不会在乎你是在室内还是室外，如果高空中也有边界存在的话，你连躲开的办法都没有。”周维源补充道。 不过现在众人好歹弄清楚了人们那些队伍等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们在找一种可以监控边界的方法，以保证自己可以绕过那些无法察觉的边界通过走廊。由于空间正在不断发生切换，这种方法必须是实时而持续的，但对于刚刚进入没多久的游客们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状况，陆凝也感觉一筹莫展。 周维源虽然对这方面的知识懂的不少，可光凭猜测也同样没办法。至于别的人就更做不出什么贡献了，空间类知识晦涩难懂，二阶游客没几个能深入研究的。 在所有人沉思的时候，陆凝偶然望了一眼窗外，这一眼看得她寒毛直竖。 “你们看窗外！” 她嚷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异常精彩，这大概是进入场景以来最糟糕的灭顶之灾了。 A1楼外的路上，一支灯火军团已经整齐列好了队伍，除了几十个普通的灯火骑士以外，还有一些明显看上去装备更精良的骑士站在队伍的前列。而在这一支军团最前方，是一名手握巨大骑枪的魁梧骑士长。 一个并没有被重视的情报此刻才被陆凝回忆起来。 掌灯人和灯火军团控制了这个世界的光，并掌握了灯的火。 人们的身上有微弱的火光，因而能吸引怪物。 此刻A1楼内聚集的人数绝对不算少，恐怕如此大量的人数形成的“光”已经足够引起掌灯人的注意了。 而正因为有少数，可能只有那么一支团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因此也只有那么一支队伍布置的陷阱是“杀戮”用的。 “他们在这里相互攻击，并不是为了竞争资源……” 陆凝咬了咬牙，众人很快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是为了遮掩身上的“光”。一开始的袭击者可能只有那意识到真正问题所在的团队，但只要他们发动攻击，在这样的环境下，别的遭受了攻击的团队也会按照这最初团队的行为继续攻击后来者。当所有人都不明就里的时候，第一个有动作的人很轻易地就能引发链式反应，从而最大化利用从众效应带来的好处！ 如果意识到了这样一支队伍存在，那么……当他们察觉“光”已经超过临界值的时候，又会怎么做？ 18 军团 六楼的阶梯教室里，于焚坐在最后面一排的椅子靠背上，一只手抓着一袋干牛肉正在大快朵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食物，胡元就坐在前面一排，用非常慈祥的目光看着他进食。 而再稍微靠前一排的座位上坐着很多人，总数大约二十个，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和战栗的神情，就像是等候判决的囚犯。在更前方，阶梯教室的讲台位置，一名穿着普通，貌不惊人的男人正在不断敲击着一台电脑。如果不是这样的环境，你很容易认为这不过是学校里的哪个老师正在备课。 男人侧面，投影装置旁边站着一个闭目养神的年轻女子，她的穿着同样也是普通的教职工样子，只是背后用绑带绑着一面菱形盾牌，盾牌内侧以竖琴状排列了十把银色细剑。 此时，这个团体的最后一个人从门外闯了进来。 “宇文！和你说的一样！灯火军团果然过来了哎！” 年轻的女孩穿着青春洋溢的学生装束，但那上面已经被血液沾得斑斑点点了。她的语气充满了兴奋和仰慕，而对她说的话，男子仅仅是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起头。 “已经到了？” “对，好大的阵势来着呢！估计再要两三分钟就会开始进来开始搜查了，这样楼下的老鼠们不知道怎么才能躲过去，哈哈！” 男子没有对她的话做出什么评价，而是看向那个闭目养神的女人。 “鹿琳，你的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用，用你的计划就行。” “楼下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人吗？” “尚文雪。”鹿琳睁开了眼睛，“大多数人会遵守前人定下的规则，但是对于尚文雪来说规则就是一堆垃圾。我们的对手多数喜欢讲一些道义，这就是他们的弱点，可尚文雪没有这个弱点。” “诶？宇文哥和琳姐也怕她吗？”女生好奇地问。 “人们畏惧我们，是因为对我们的下一步行动完全无法预测，所以冠以疯子或者反社会之类的名号来排挤我们。”宇文重新开始敲打键盘，“而尚文雪对我们来说就像我们之于普通人，我们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她的手段，除非能以武力强压……那是制定计划的人最不喜欢看到的场景。” “为什么？难道武力压制不是会省脑子吗？” “那证明我黔驴技穷了。”宇文抬眼看了女生一眼，“战斗永远只是要完成某个目的的手段，而不是最终的目的。我可以设计一次交手来达成调虎离山、示敌以弱、甚至信息交换，但我拒绝通过亲自战斗来消灭对手，因为那根本不需要谋划。” “你这个别扭的性格最好别再这个场景里太执着。”鹿琳不置可否，“罗绡的话还有些道理，既然我们能凭武力压制尚文雪，那就节省点时间。” “诸位，不要吵架啊。” 胡元和蔼的声音从后排传了过来，似乎是听见了几人语气开始有些不对劲，当即开始劝解了起来。 “好吧……这次是你指挥，我会听你的，宇文节。”鹿琳调整了一下态度，“我们来升阶不是什么秘密，我想那些大组织一定又用我们来当练兵的了，如果不让他们狠狠吃点亏恐怕是起不到什么震慑效果。” “你有时候应该压一下自己的火气……好了。” 宇文节敲下最后一下，随后站了起来，将电脑转向鹿琳和罗绡。 那上面出现了一个三维立体模型，正是整个副楼的结构图，一些不同颜色的线条错综复杂地穿过模型，并且不断移动着。 “你还挺有本事的嘛。”鹿琳赞扬了一句。 “数据是不会骗人的，只要有规律的东西就能计算，现在我的模型已经建立起来了，只需要进行五个坐标检验，我们就能拿到一个0时间图像，然后顺着这个时间演化就能安全进入四楼阶梯教室了。” 鹿琳听了，扭头看向教室中间坐着的那些人。 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但没人敢动，从角落里散发的血腥味早已令他们知道逃跑的结果了，而此刻每个人内心都在祈祷鹿琳不要点中自己。 他们原本有四五十个人，如今只剩下这么点，那些人究竟如何了他们心里都有数。 “五个自愿站出来，别的就能和我们一起逃离。”鹿琳言简意赅地说。 人们面面相觑，但并没有人站起来。 “你们之前不是战友吗？还一起生存来着？怎么现在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了？你们的友情就只有这点？”罗绡讥讽地笑了起来，“要不全都用了算了，反正人还有的是，我们到时候再抓就好了。” “我懒得那么麻烦。”鹿琳轻哼一声，手指一划，“左边五个，过来。” 被点名的人顿时面如死灰，甚至从那排座位上还传来了尿骚味。 ============== 陆凝知道，此时楼里所有人基本都是如临大敌的状态。 走廊里有奔跑声，听上去好像是准备趁着灯火军团没冲进来之前跑出去，可与此同时，楼下的骑士们已经加快了脚步，最前排一排没有举盾，铠甲也是轻甲的骑士抬起了手，火焰在它们的手中聚集成了长弓的形状，并在拉开弓弦的同时就有幽蓝的箭矢架起。 紧接着便是宛如机关炮一样的连珠箭，由于不需要进行抽箭搭箭的步骤，这群弓骑士只要重复拉弓即可进行箭雨的倾泻，幽蓝的箭甚至连成了蓝色的线，穿透墙体、窗户、一切障碍物没入了建筑内部。 箭雨射击持续了近一分钟，可怕的蓝色洪流将整个第一层洗刷了一遍，没有人能够从那样的攻势下生还，为了逃亡而下楼的人已经全部葬送在了逃跑的路上。 箭雨之后，弓骑士们握住烈焰弓用力一分，长弓便分为了两把燃烧的弯刀，在骑士长的一声令下中，灯火军团向教学楼发动了冲锋。 “我们上楼。”晏融拉开了教室的门。 “上楼？现在怎么——” “就算是强行突破，我们也必须进入阶梯教室里，看看能否使用那个装置。”晏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个军团没有任何对抗的办法，成规模的军队不是我们这样一盘散沙的人能抗衡的。” 周维源第一个起来走向门口，陆凝等人也不在耽搁。滕子健咬了咬牙，担忧地看了一眼远处的D1楼，用力一摆手，也跟了上去。 此时藏在教学楼里面的人已经全都开始跑出来了，所有人都开始往上跑，毕竟谁都知道下方是绝对的死路。 也有些人试图从二楼窗户跳落，但他们跃下后在地上一个翻滚还没起身，就被蓝箭穿透，整个人迅速黑质化，变成了一团干瘪的物质。 “那些蓝箭的攻击方式……” 陆凝正好瞥见了一个人被射杀的过程，脚步顿了一下，就被后面的宁夜衣抓住手腕推着上楼了：“这个时候就别再想什么弱点之类的了！逃命要紧！” 幸好A1楼作为大型教学楼，楼梯很多，和陆凝等人正好跑在一起的人也不多，相互之间也顾不上说话，都用尽全力往楼上跑。一个穿着夹克的男子边跑边将几个圆盘形状的物体抛下楼梯，那些圆盘一碰到地面就紧紧吸附在了表面上，并闪烁起了危险的红色指示灯。 “地雷？”苍素惊呼一声。 “现在就是要断后路，我们已经不需要下去了。”荣函还很沉稳，当过兵又经历过各种场景洗礼，他很熟悉这样的紧张气氛，“别走神，往上跑。” 每爬一层楼，人数也变得越来越多，就在陆凝踩在通往四楼的楼梯上时，几声爆炸在楼道里轰鸣开来，脚下也开始了剧烈的摇晃，所有人纷纷抓住扶手或身边的人。 爆炸持续不断，不光是这边，别的楼梯处也有爆破声，看来抱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止一个。但陆凝却感觉爆音哪里不太对劲。 “所有人都注意脚下！” 依然是晏融跑在第一个，也还是那令人安心的警觉。晏融一声大吼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此时才有人发现四楼的走廊里布设了大量的绊线地雷！ “没时间排雷了，跟着我的脚步，一步都不准踏错！”晏融抬腿跨过了第一条绊索，后面所有人此时都开始效仿她之前的这一步。众人此时居然达成了出奇的统一，后面一个按照前一个人的行动重复。晏融在前面不出任何问题，这么多人居然也没有任何人失误踩到雷线。 陆凝在这样高度紧张中踏过了雷区，这么多人，只要一个人出了问题，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了。 但刚刚度过这个危机，陆凝就看到隔着雷区的对面楼梯口走出来了一个人。 那是尚文雪，她将一个清洁工使用的手推车拽到了四楼走廊上。 “尚文雪！你在做什么！” 她急忙开口大喊，而对面的人似乎此刻才注意到了这边一群人，顿时露出了喜色：“你们果然也来了呢！” “这里都是地雷——” “所以我才要排雷啊。”尚文雪微微一笑，将推车转过来，对准了雷区走廊。 晏融一脚踹开了旁边教室的门，都不用她说什么，所有人抱着脑袋冲进了教室。 同时，尚文雪也用力将推车往前猛地一推！ 轰轰轰轰！！ 连环的爆鸣近乎要将人的耳朵震聋，陆凝死死捂着耳朵依然能听见外面剧烈的爆炸声，脚下的摇动和天花板上落下的碎屑无不显示外面地雷集群引爆的可怕威力，也亏了这栋建筑物能够撑得住。 时间其实非常短暂，晃动和声音都停止了之后，陆凝才松开手，扭头一看才发现教室靠近走廊侧的玻璃已经全部碎裂。 此时，宇文节看着电脑上半黑的监视屏幕，脸色阴沉。 绊线地雷是他用来牵制跑到楼上的游客的手段之一，在这种紧急状况下拆除基本不可能，而尚文雪的做法原本也不在预估反应之内，毕竟在楼上弄出这么大声响无疑是告诉灯火军团人就在这里。 可偏偏就是她。 “预计时间缩短十分钟。” 他抬头对自己的队友说道。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副楼通往阶梯教室的走廊前，也就是空间变换最活跃的地方。五个被选出来的人哭丧着脸站在最前面，于焚和鹿琳在左右两侧控制这五个人让他们无法逃跑，而那些没被选中的人则站在更加靠后的地方，生怕自己被选出来凑数。 “时间够吗？” “我留了足够多的空余，罗绡。” “好嘞！” 女孩开心地拎起衣角下的一个圆柱形装饰，装饰的顶端赫然是个红色的引爆按钮，罗绡此时便毫不犹豫地将按钮按下！ 又是一声爆炸。 一队因为驻守在四楼的队伍正好跑上了连接主楼和副楼的天桥，不幸的也正好是他们，在一阵摇动中，他们看见了天桥前后两端的火光，那是五层的天桥遭到爆破所透出的光芒，也是坍塌中他们能看到的最后一幕。 “天桥塌了！” 还在主楼的人也有的看到了这一幕，此时已经没人去管这究竟是谁干的了，下方的灯火军团正在搭起梯子沿着破碎的楼梯上来，可众人却已经无处可逃。 “上楼！我们从五楼踩着废墟过去！” “你傻啊！万一六楼也能炸怎么办？” 一些人开始吵闹，而更多人则开始尝试沿着废墟继续爬向附楼，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落下的石块已经堵住了尽头的门，成年人根本过不去。 “我们也炸开！” 有人已经慌到乱出主意了，幸好这样的人仅仅是少数。 陆凝、宁夜衣、晏融还有更多人也已经挤在了狭窄的过道里，而这个状况怎么看怎么危险。 “散开！”晏融一皱眉，挥枪一扫，将周围的人全部屏退，“看不到这里的环境吗？别全都挤进来！有没有人注意灯火军团的动向？” 有胆量升阶的人还是有很多注意细节的，此时马上有三四个人应声表示沿路放下了侦测装置。 “现在开始报告灯火军团的行动速度！谁准备了绳索或者勾爪？” 又有几个人举起了手，其中就包括看上去相当兴奋的尚文雪。 “二十米以上的射程，来三个人，从这里向拐角走廊的窗户射击，目标是三楼、四楼和五楼的窗户，如果威力不足就先用射击击碎玻璃。”晏融挥手下了下一个命令，她完全没有征询别人意见的意思，而此时也根本不容任何商讨。 柳杉和另外两个用步枪的迅速打碎了三层楼的玻璃，随后三只勾爪发射而出。游客们的水准颇高，轻而易举地便抓牢了玻璃窗。 处理完这一切还不到一分钟。 “报告灯火军团动向，依照现在的前后顺序所有人沿绳索进入副楼，注意承重！” 19 空间变化 灯火军团还在上楼的过程中，庞大的数量带来了压倒性的武力优势，却也丧失了单兵机动力，至少灯火骑士们现在正忙着将全员都接到被炸断了楼梯的二层，还没有继续往上进军。 这边人们却已经开始纷纷沿着绳索冲进副楼了。臂力强的往五楼走，弱一些的则架上什么就往三楼滑下，至于四楼的绳索所有人都清楚是留给最擅长遭遇战的那批人的。 炸断天桥的人必定在那里。 “火鬃的人真是可靠啊，那我先过去等你了。” 尚文雪经过晏融身边时，低声笑着说了这句话，也只让晏融和周围的陆凝、周维源听见了。 她当然是走的四楼。 在这样的快速疏散下，走廊里拥堵起来的人越来越少，但就在只剩下十来个人的时候，五楼的窗户那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吼。 一把飞刀从窗户中飞出，准确地割断了那根绳索，正攀爬在绳索上的两个人顿时力气一松，向下坠去。站在绳索附近的人反应迅速地拉住了绳子这一边，可这也仅仅是延缓了两人的死亡——他们的高度落到了二楼，也是灯火骑士们现在大量聚集的楼层。 两支蓝箭从墙壁中射出，准确命中，化为黑质的躯体也同时失去了握住绳子的力道，向下落去。 宁夜衣拔枪对着五楼的窗户那里就是一枪，十米左右的距离恰好是射程之内，只不过从这个角度她只能估计那个扔飞刀的人位置在哪。 “我过去看看！” 她将手枪插回腰间，跳上绳索就爬向了四楼。她刚刚出发，监测灯火军团的那几个人就回报说灯火军团已经开始爬上三楼，应该是已经全员上楼了。 听见这话，晏融挥枪割断了三楼的绳索。此前周维源和另外几个队友都已经下去了，断绳便是最后的警告。 陆凝守在窗边，看着绳索垂落，马上扭头就向副楼的楼梯跑去，灯火军团已经到了三楼，意味着这里已经不能久留了。 只是她心里有个疑问——为什么那弓箭手只能进行平射？ 蓝箭没有下坠，因此不能抛射这可以理解。可是以那样的穿透力和杀伤力，灯火军团完全可以在楼外就用箭雨洗地的方式将整个楼先穿一遍，那不是比起这样慢吞吞的进楼搜查要容易得多？ 周维源伸手将陆凝拉上了楼梯，楼上传来的打斗声让陆凝收回了思绪，四楼显然已经是乱成一团的状态。 粗略估计过来的人数也有五六十人，而凭这样的数量优势依然不能压制楼上的敌人，甚至发展成了混战？ 陆凝有些不解，但一上楼她就瞬间感觉到了一股不对劲的膨胀感。 “嘿，周维源！陆凝！” 迎面看见的就是兴高采烈的尚文雪，她的左肩被利刃撕开了一块，现在鲜血直流，她拿着一卷绷带正在包扎伤口。陆凝微皱了一下眉：“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老对手了，没什么大碍。那群家伙应该找出了空间变换的规律，现在已经成功进入阶梯教室了，要是再不快点的话，装置就会被他们掌控咯。” “那你高兴什么？”周维源挑了下眉毛。 “没什么，就是很激动啊！不要在乎这些小事了，我们得像个办法阻止他们吧？”尚文雪催促了一句。 就在此时，那股膨胀感猛地一收，就像是一道无形的薄膜掠过了身体，陆凝骤然感到一阵耳鸣，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但同时周围的气温猛然下降到了接近冰点，可怕的寒冷侵入四肢百骸，让陆凝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空间变动开始扩散了！ 寒冷倒还好说，陆凝最怕的就是直接被送入即死世界里面去，好在她运气还算不错，足足等了好几秒身体都没有什么异常感觉。 “这可糟了呢~” 尚文雪的声音在她松手的时候响了起来，而此时前方走廊里已经没有任何打斗声传出来了。 除了陆凝、尚文雪和周维源以外，这条走廊上已经再没有第四个人影。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留下外面呼啸的寒风凛冽作响。 “我们这是转移到别的世界来了？”陆凝急忙四下看了看，窗上的冰花，呼吸中带出的白气，还有空中宁静深沉的夜色，确实已经不在灯的世界了。 此时，角落里忽然发出一声轻响，尚文雪随手用手杖往那边一抽，将一只从暗处扑出来的冰老鼠砸了个粉碎，两声金属响随着那些冰屑落在了地上。 “小怪物也会掉落一些东西呢。”尚文雪俯下身拾起两枚铜币，掂了掂，微微撇嘴，“真凉。” “新的世界，新的怪物。”周维源掏出那张黄纸引燃，略显刺鼻的烟雾伴随着火焰升腾起来，如同有神智一样环绕在三人身边。 “至少我们暂时安全了，这个世界不会有灯火军团。”陆凝指了指前面安静的走廊，“我们可以试试去接触这边的装置。” 周维源点点头：“我来研究一下这里的空间变化，免得再出什么问题。” “你怎么研究？” “刚才那种小动物，你能活捉几只给我用用吗？尚……小姐？”周维源对尚文雪说道。 “这没问题，不过就凭那个你就能研究出这空间变化来？” “魔导学当中有一个概念叫代换测量，如果没任何前提我当然没办法凭几只小白鼠测出变化来，可是装置已经被我们的敌人激活了，对我来说就有了第一手的情报，那么花一点时间我就能还原出敌人使用的控制方法，并进一步推导出他们取得的空间变化公式。” 周维源看起来相当自信，尚文雪耸耸肩，扭头走向楼梯：“等我一会。” 等尚文雪下楼了，周维源才和陆凝交换了一个严肃的眼神。 “那边的情况估计不太好。”陆凝说道，“对方用装置将空间分裂传送，人数优势一瞬间就没有了，何况还有一部分人可能因为‘偷渡’的原因遭到场景杀。” “但是我们需要回去吗？”周维源问，“如你所见，既然我们换了世界，那么别的人恐怕也大概率进入了别的世界，如今灯火世界里面还有多少人留下还是个未知数。我们就算回去恐怕也救不到人，反而可能落入险境。” “晏融、宁夜衣，我们两个都有朋友的状况不明……” “我不觉得晏融会有什么危险。”周维源咧嘴笑了下，“我和她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她除了性格太直以外没什么大问题，而她的武力值也是一个保证。我觉得哪怕我死了她都不会有什么事，你呢？你信得过你的朋友吗？” 陆凝沉默了片刻，才说：“论全面性宁夜衣是比我强的，你说得没错，我应该多相信她……那现在我们进去取得装置？” “嗯。” 周维源直接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掏出纸笔开始画一些陆凝看不懂的符了。 此时陆凝也帮不上别的忙，一边给周维源放哨，一边走近了窗户。 这应该就是那个镜子里看见的极寒世界了，外面的冷风一直在吹，而刺骨的寒意从来就没有削弱过半点。陆凝用袖子抹了抹玻璃，勉强抹开一个能看见外面的小口。 “唔？” 陆凝察觉了一点问题，不过她没去打扰周维源，而是看了一眼外面的夜空。 前两个世界都不曾有这样明朗的夜。乌黑的天空上有散碎的几颗星星，一轮苍白的冷月高悬于半空，洒落的光让地面看上去不是那么阴暗。如果不知情的人，恐怕会认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冬夜而已。 在窗前站了片刻之后，陆凝拔出黑曜石匕首，在窗框上划下两道割痕，随即她便收刀走回周维源身边。 大约过了六七分钟，尚文雪便回来了，她手里拎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布料扎出的兜子，里面装了十几只被敲断了手脚和尾巴的冰老鼠。 “这种东西在楼里面还不少，我在三楼主楼走廊里看见了一只好像是野猪的，难不成这个世界全都是动物？” 周维源接过布兜，从里面掏出了一只冰老鼠。它的外观晶莹，稍微带着点蓝色，透过身体还能看见体内封存了一枚铜币，不过外形就是一只老鼠，甚至还试图张嘴咬周维源。 “之前那三本书里也应该提到过和寒冷的世界有关的。”陆凝说。 尚文雪猛一拍手：“对啊，冰雪公主和水晶森林，白巫女的谜语，永远的呼风谷……这都是说的寒冷天气中的故事来着。” “你还真去记了啊。”陆凝就知道尚文雪肯定没忘。 “可那些故事里面也有人类存在啊，为什么我们现在看见的都是动物？” 陆凝看出来了，尚文雪就是想没话找话说，她不信这种能单独作战的全能型人物自己不会去想，可是她不想纠缠在这种没用的话题上。 见周维源已经开始靠近那片空间变换的区域了，陆凝便走过去继续警戒周围。被留在原地的尚文雪也只得耸耸肩：“好像又被讨厌了。” 周维源的做法也很简单，靠近之后就开始投掷出冰老鼠，并记录反应。他用的力气不大，角度和方向也各有不同，陆凝是不知道这么做到底能收获什么数据，她并没经历过任何魔法类的场景，因此意识里也就没有特别注重这方面的研究。因为和科技类不同，魔法场景最大特点是不存在通用的技术公理但个人实力提升速度极快。 很快一兜冰老鼠就用完了，其中有几只就出现了瞬间融化的状况，周维源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迅速记了一堆字符之后便走回了原地，沉浸在自己的计算当中。 尚文雪一脸跃跃欲试好像还想聊天，陆凝感觉有些头痛，便走向了刚才的窗户旁边。 “陆凝，我是不是特别讨厌啊？” 来了。 陆凝叹了口气转身，发现尚文雪还是挂着那种特色的礼貌笑容，压根没有任何哀怨或者难过的表情。 “……你给我一种很强的切裂感。”陆凝只好说。 “哦？” “你很享受各种危险，也对那些冒险行为很是热衷，这没问题。我有个朋友也是这样的人，她也能从这样的死亡试炼中感受乐趣。可是她的一举一动也在明白地告诉所有人自己以此为乐，而你……却一直在压抑着，反而采取用那种和目光完全不相符的礼貌举止来掩盖。”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切裂感？” “我能明显感觉到你的行为和你本人的性格完全不一致，通常来讲，就是个拙劣的欺骗者。所以这不是讨厌，而是人们生来对虚假事物的排斥。” “这样啊……”尚文雪摸着手杖柄，“你还是第一个和我说这话的人，听上去很有道理的。” 但紧跟着，她就微微躬了一下身子：“很遗憾我还是得采取这样的表现，因为如果我完全释放自己的本性，很可能就走向一条一去不返的道路了。尽管我没什么朋友，我也不愿让自己堕落到那种境况呢。” 陆凝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你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进入集散地的时候，他们应该讲解过吧？我们新的身体和人类一般无二，而且治好了生前所有的一切疾病，是一具完全健康的身体……但集散地不管治心理方面的病症。”尚文雪晃了晃手指，“从最基础的精神失语、假想残疾，到比较严重的狂躁症和反社会倾向，这些都是没办法通过恢复身体这样的手段来回复的。” 这个陆凝是知道的，就像宣梓瞳说话不利索就是因为她有一定的社交障碍和别的心理问题存在，类似的例子也有很多。 “而我就在这一类人里面。”尚文雪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们天生有一些这种无法治愈的‘病’，就算成功复活也不会治好。这种东西能否治愈完全看自己。” “所以你的问题就是……” “嗜杀，没错。”尚文雪轻笑，“这是天性，很麻烦的天性，我和你所知道的那些臭名昭著的疯子们情况极为类似，类似损毁财物和虐杀动物之类的事情我都做过，我活着的时候唯一还没跨出去的就是最后那条线。” 陆凝沉默了。 “而来到这个无拘无束的世界，原本是再适合我不过了，没有人或法律再约束我那些，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我遇到了一个人。” 20 装置 尚文雪随口吐露出的过去，让陆凝感到了一丝心惊和庆幸。 她遇到的是此次陆凝接到的任务目标之一，鹿琳。 “她让我完全体会到了我和她之间的不同。我想你既然也是蔷薇十字的一员，那么也接到要杀鹿琳的任务了吧？我正是为了和她做个了结才来的。”尚文雪的表情头一次变得十分平静，甚至带上了意思怀念。 “恶行对她来说理所当然，并不像我是为了寻求刺激和满足感做下一系列坏事，鹿琳只是将这些当做是小事。她并不将之视为荣耀或者是满足自己的需求，如果有人在地上掉了钱，我们不会认为帮着捡起钱来是什么特别的善意，她同样不认为在对方捡钱的时候踩断他的手指有什么特别的恶意。” 陆凝感到了一阵恶寒。 “但我还是得感谢她，在我做出选择的最初，就向我展示了最令人作呕的恶行究竟是什么样子。鹿琳是我的一道枷锁，至少让我在身上还没开始散发腐臭之前知道了应该停在哪个位置。不过……我只能停步，无法回头，你明白吗？” 尚文雪说完，弯起嘴角向陆凝微微显露了一丝压抑住的狂气，随即便收敛，恢复了彬彬有礼的姿态。 “我知道了。”陆凝点点头，扭头看向窗外，“不过我是可以信得过同为蔷薇十字一员的你对吧？” “那就真是令人高兴了。” “嗯……” 陆凝抬头看了一眼窗框上自己刻下的痕迹，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先说结论，这个寒冷世界的时间比灯火世界要晚上三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现在的时间应该是晚上十点前后。” 听见这话，周维源猛地抬起头来。 “你说什么？” “我把手表在渐变的时候调回了黄昏，也就是五点半，现在它的时间是凌晨一点，这是灯火世界的时间轴。而这边的天空是能看得见月亮的，我刻了两个刻痕作为参照物计算了一下刚刚大约二十分钟内月亮的位移和角度变化，结合一些具有明显特征的星星，大致能得出现在的时间。” 周维源和尚文雪同时露出了慎重的神情。 时间永远是游客们回避不开的一个大问题，他们从来没排除过场景里存在时间诡计的情况，而如今这个问题正在逐渐显出狰狞的一面。 “时序……时序……”周维源的笔停住了，现在正不断重复这个词。而尚文雪关心的则是时间差异问题：“这两个世界差三个小时，那不对啊。” “我们得搞清楚那个装置究竟会不会改变时间，如果不会的话，那一些问题可能就有逻辑可以解释了。” 尚文雪清楚陆凝说的意思是什么。 在此之前，陆凝等人来自暴雨世界，尚文雪来自风化世界，两方同样经过渐变进入了灯火世界，很容易产生世界之间以昼夜为轮回互相渐变转化这样的思路。 可是如果出现三小时这种特殊的时间差，就意味着世界之间的衔接并不是完美的分组交错，而是具有全随机的特性。而这样一来，假如能掌握世界的数量和互相之间的时间差，或许就能发现隐藏在其中的秘密。 “而从时间的这个误差出发，我们还有两个问题，也就是此前的两个猜想被推翻要解决。”陆凝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个是此前所猜测的“游客们被平均分配到了各个割离的世界”这个思路明显不对，毕竟三人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很久了，而至今没有任何人来接触，也就说明至少这个世界的游客还没来探查A1楼，这是明显不合理的，因为来到同一个世界里的游客全都草包到现在还没能力探查任务标明地点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极低。 而第二个问题则是“每当一个世界即将迎来黎明，就会通过渐变强制跳转到另一个世界”。但在得知了时间的不对应关系之后，陆凝也怀疑根本不存在什么黎明到来的世界。举例来说，她从暴雨世界跳转入灯火世界的话，原本的暴雨世界就应该迎来了黎明，接着便是白天，先不说白天是如何的，至少无法杜绝有人在这个时候通过定位向标进入暴雨世界的可能，而这样的传言并没有出现过。 当然，陆凝没有排除这些空间转移手段同时还包括了时间定位的功能，而如果那样，游客们面临的最大难题就变成了时间悖论和永不到来的黎明了。 “好了。” 周维源在陆凝说完这两个问题后，也正好完成了手里的计算。 “你说的那些问题如果没有证据也找不到答案，而现在一个证据就在我们眼前，是时候去接触一下了。” 他对照了一下时间，然后神神叨叨地掐着手指，开始一步步向走廊里走去。他行进的路线是一条非常扭曲的线路，有时还要后退几步，等上片刻才继续往前，走过一条短短的走廊居然花了五分多钟。 “这就是借来的模型不方便之处啊。” 他走过那段看上去空无一物，实际杀机四伏的走廊后，站在了一个角落里，冲这边的两个人摆了摆手：“安全，那么你们两个一个一个来，严格按照我的指示行动。” 这一瞬间，陆凝稍微犹豫了一下，因为这意味着要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尽管这段时间的相处下周维源一直是个很不错的队友，可陆凝本能地对此有一点警戒。 可尚文雪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走了上去。 因为她的行动，陆凝那一瞬间的犹豫并没被人察觉到——说不定尚文雪察觉到了，但没人说破。 按照周维源的指示，尚文雪非常配合地通过了走廊，那是和此前完全不同的线路，而最后落脚的安定点距离周维源也有两米的距离。 “好，陆凝，你是第三个。” 陆凝点点头，走到了周维源指定的位置，开始慢慢移动。 行动过程中，她是能感觉到一些危险的，就好像被利器指着面门时会有皮肤紧绷的感觉，陆凝甚至觉得一些空间的边界和自己擦肩而过，虽然那确实只是高度紧张下的错觉而已。 “很好，停步。” 随着周维源最后一个指令，陆凝停下了脚步，她在此时才感觉自己的脚有些发软，无法预知而近在咫尺的死亡实在是一项极大的心理考验。 “现在这边的空间就比较稳定了，大概是因为这边的装置只是在运作，却无人掌控的原因。”周维源招了招手，“跟在我后面走就可以了，前面就是阶梯教室。” 终于来到了这个目的地。 作为专门提供大型教学场所的教室，A1副楼的阶梯教室是足以容纳五百名学生的巨大房间，设备也十分先进，无论是投影设备还是触控黑板在这里都有配备。顺便一提，在这个世界的投影设备已经发展到了可支持全息影像的地步，哪怕多数教授并不是特别喜欢使用这个功能。 而除了这些通常的教学用品以外，这个阶梯教室还配备了一个可移动的实验台以及配套的理科实验柜，如果哪位老师需要进行实践课程也可以当堂展示。而如今这些陆凝并没接触过的高级教育资源全部都放在角落里吃灰，只有一个巨大的，很像浑天仪的球形装置在一个平台上缓缓转动着。 这个装置的中心是一个半透明的空心球，而周围则从小到大有九个同心环，用颜色像是黄铜一样的金属打造，环上雕刻有不明含义的符文和凹槽，这个整体都悬浮在平台上，中间没有任何支撑，九个环分别以不同的转速和转动方向进行旋转，看久了甚至会让人感觉眼晕。 相比于这个充满了玄奥感觉的球体，下方的平台则是正常的科技化。简单明了的操作面板，多重接驳的电线，还有即便处于半休眠依然发出光芒的平台表面，完全符合人们对于“未来”的某种构想。 周维源看了看面板上仅有的几个按钮，虽说他在这方面算是外行，却依然看得懂上面的指示。 “科技所带来的是从生活到研发一系列的简化，最复杂的事情让机器完成，这大概就是科技类场景的魅力吧。” 一个启动键，四个控制旋钮，一个最基础的方向键盘，这是一个只要会用电视遥控器就能使用的外部操作系统，当然，在启动了机器之后显示屏出现了输入密码的界面，周维源耸了耸肩，后退一步，他擅长魔法类的各种理论，这完全不在他的专业范畴之内。 尚文雪也看了眼陆凝，轻轻笑了下，意思是自己也没什么办法。 陆凝走上前，从兜里取出手机和一张小卡片，绕着装置检查了一圈，然后回到了显示屏前。 由于没有使用触控的面板，陆凝也无法根据屏幕上留下的痕迹来判断哪些数字是可能的按键，不过这并不能让她为难太久，思考一段时间后，她开始用方向键和确定按钮输入数字，试过两个之后，第三个就发出了一声悦耳的提示音。 周维源和尚文雪都有些吃惊。 “你还真能破解？这个机器……” 陆凝看了眼转变的界面，微微点了下头，说道：“和我想的一样。” 尚文雪急忙凑到了近前，看见陆凝的手机上有一份表格文件，可那表格上的数据繁多，就算一个个试也不会那么快。 “等等再解释，我看看这个机器的功能。”陆凝把手放在四个旋钮上，开始调试，屏幕上出现了数字和曲线图，这算是对于空间状态的一种抽象描述。而在陆凝旋转旋钮的同时，上方的球体和周围的圆环便开始出现不同的转动变化。 尚文雪的注意力也放在了球体的变化上，不过陆凝终究是缺乏必要的知识和数据资料，这样顶多是了解这个装置究竟如何运转，却无法使用它来干扰空间。 “能不能暂停这几个环的转动？” 周维源忽然问。 “不行，就算将所有旋钮都调整到零，它们依然会保持最低速度的转动，我已经尝试过了。” “那就先调到最低。” 陆凝依言照办，周维源凑近了那些环，开始仔细研究上面的符文。尚文雪趁机询问陆凝那个密码的事。 “首先……你也应该注意到了，这台机器并没有任何外接端口，所有电线都是机器内部延伸出来的，而在这种废弃环境下依然可以运作，也就是说它并不是使用外部电力供能。我察觉了这一点后，绕了一圈验证了这件事。”陆凝盯着中间的圆球，随口给尚文雪解释起来，“换句话说，密码设置应该是在装配的时候就决定的，至少有一个初始密码。根据我之前看过的一个人写下的工作日志来看，所谓密码指的是一个通行权限，问题在于这个权限交付的是整个小组还是个人。于是我对照了此前偶然获得的一张身份卡和该小组的人员名单，排除保密性差的职工编号后，选择其余可能性比较大的编号进行试验。下一个问题就是在那样多的编号内进行筛选了。” 陆凝说到这，停下指了指机器的按键和旋钮。 “这些按钮上都有图形和文字的使用说明，我能看到方向键盘上确认键和上下右的磨损比较严重，而旋钮那边则囊括了四个功能：频率、幅度、速度、滚动方向。它们提供了机器操控的基本条件，所以我大胆假设——方向按钮是专门为了输入密码设置的。” “就为了这个功能——” “就为了这样的功能。因为触屏很容易根据屏幕痕迹找出常用键位，而数字键盘长期使用的磨损也会导致相同问题。一体式装配的这台机器恐怕更换部件也比较麻烦，那么方向键便是个很好的选择，即使发现了磨损，也无法确认密码是多少。” “但是你有一张列表。” “是的，靠着这张列表才能进行下去，因为主要磨损是上下右，根据屏幕上的密码盘是以手机数字键盘形式展示，初始位于左上角的‘1’号位置，按照1、4、7；2、5、8、0；3、6、9这样的分组排序，寻找尽可能符合这种排序方式的数字组合。而在众多很可能是随机的编号当中，能够满足这种条件的编号数量并不多。再加上通过语言来进行国家排除，剩余的目标也不是很多。总体来说这只是个考眼力和快速检索本领的题目而已，从之前灯火世界那些人进去不久就能启动装置来看，估计也不是什么难题。” 21 调谐 这边陆凝向尚文雪解释过了之后，周维源也研究出了一些端倪。 “这些环应该是代表着不同的世界。” “这种推论我们早就想到了，有没有别的发现？比如如何安全进行世界穿梭，或者关于这背后的秘密？”陆凝问。 周维源用手指挡住了最外圈的那个环，强行停住了它，与此同时，内侧所有的环忽然开始变向和变速，整体的运转一瞬间就混乱了起来。 “你们觉得这又说明了什么？” “说明……各个世界之间是互相关联的？”尚文雪说出了那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可我们也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啊。” “我希望你们稍微发挥一下空间思维。如果我们将中间那个作为正常的世界的话，周围一共存在着九个世界，可是因为这样的结构，这些世界之间不会产生任何相交，而从正常世界向外部窥视的话，能看到什么？” “看不到，因为是环。”陆凝明白了周维源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些世界一直存在于正常的世界周围，但只有一个空间维度对着正常世界，因此无法被观测到？” “没错，线是既没有体积也没有面积的存在，如果这个环不存在厚度，那么状况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了，这些世界只有一个维度向正常的世界宏观展开，如果用我比较熟悉的话来说，这些世界在正常世界里不过是一些尚未打开的空间裂隙。” 周维源笑了起来，似乎这个世界终于开始引起他的兴趣了。 “从魔法理论上来说，空间裂隙存在即可开启，而一个世界的存在并不会因为无法观测而无法感知。无论是梅尔甘，索多姆还是哈罗德，恐怕都是正好位于某个交点中偶然感知到别的世界的幸运儿。” “所以说我们现在就在这些环上？”尚文雪指着那些符文环问。 “可以这么说，不过别真的把这里当成是环了。这些世界能完全覆盖原本正常世界的一切，说明大小肯定差不多。”陆凝说道，“现在这个模型应该是以三维视角所建立的比较能说明情况的模型，可是它的功能肯定不光是这些。” “是的，你应该想象这外面的世界和我们的正常世界是完全重合的，只是展开到了不同的空间层面上。好了，现在如果我们想要进入另一个世界范围内，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做？” “呃……找到那个维度，然后将自己的另外两个维度转入另一个世界的里面？”尚文雪的反应也很快。 “没错，恐怕这就是那个人的日志里所说的，消相干、共振、边界……他们正在进行的实验应该是将一小部分空间调谐到与另一个世界相同，以此在小范围内展开另一个世界。” “然后自然而然就玩脱了。” 陆凝叹了口气，继续调整起了旋钮。虽然世界背后的秘密此刻已经了解了不少，可她觉得还是有什么麻烦的事情自己依然一无所知，就像是第一次升阶的时候那样。 “我提个问题……你们之前经历过这样的任务吗？集散地直接将一个核心机密的地点告诉你让你去调查，而这个地点的危险程度只有这种水平？” 尚文雪摇了摇头：“从没有过，以我的经验，但凡集散地给了什么明显的好处，绝对有陷阱等着。”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我至今没有找到陷阱在哪里。是这些人的理论就有问题？还是这个模型不精确？抑或是使用这东西会发生什么不可预估的灾难？”陆凝紧皱着眉头，可能性太多了，而每一种都无法完全排除。 她干脆放下按钮，走到靠近窗户的地方，把额头直接贴在冰花上，给自己的大脑来了个物理降温。 此前的经历，许多人的告诫，分析，还有那些友人的行为模式……这些都在她的脑海中，但此刻她并不需要这些。 一个已经过了很久，近乎模糊的记忆中的话重新浮现了出来。 “那里所包含的时空诡计和逻辑错误陷阱远远比一阶那种直白的表现更加致命，而且场景里会开始出现真正的即死行为，包括无道理的即死flag……例如你拿错了杯子喝水，或者进门的时候迈错了脚。” 她打了个寒战，将脑袋从窗户上挪开，在背后发凉的同时，也终于发现自己犯了个什么错误。 面对二阶所存在的各式各样的谜题于困难，她和她的同伴们一直在试图采取合理的方式，或者符合逻辑的判断来进行应对，而至今为止并没出现任何问题。 甚至如今，面对这样一个装置的时候，陆凝依然试图将所有状况完全代入，使其变得合情合理……这本身就是错的。 合理，是因为根本没接触到那些不合理的谜题，有逻辑，说明场景里那些不讲道理的即死还没被触发！这个场景里还有埋藏得更深的獠牙，比切换世界“可能”会死以及各个世界里存在的危险都致命！ “我们……不能耽误时间了！” 陆凝忽然说出这句话，让还在研究那个枢纽装置的周维源和尚文雪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了？我们虽然时间不多，可要是弄明白这个机器的用法，说不定也就能搞清楚偷渡的规律，然后……” “不要试图去搞清楚那个规律了。”陆凝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集散地故意放给我们的都是必要信息，与其费心去研究，不如用别的更直接的办法去取得结果。” “商人？”尚文雪问。 “对，我们直接向商人购买有关这个装置的情报。相信我，这东西不过是场景里的一个辅助道具，它或许有用，却根本不是必需的，这是升阶考验——想想你们一阶的升阶。” 尚文雪垂下眼眸，周维源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升阶最大的特点就是“容易退出”。 尽管这个“容易”只是相对的，可集散地对此确实做到了尽心尽力。陆凝当然知道眼前这个装置就是集散地给游客们留出来的“退出方法”，就像是血灾的时候那了解了方法就能很轻易解除的秽血仪式诅咒一样。 来这里的游客是为了退出吗？ 如果谁使用了这个装置回到正常的世界，迎来黎明，那这个人大概会抱着自己那可怜的分数和累计超高的灵魂损伤哭出来。 “所以你觉得这个场景还有什么问题？”周维源问。 “不知道。”陆凝干脆地回答。 这个回答可不让周维源满意。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周维源。”陆凝竖起手指，“这个问题是绝对不会让你有什么异议的。” 周维源挑了下眉毛。 “所有人，包括集散地的通知都告诉我们了，升阶考验和普通场景的一个很大的不同便是升阶场景进入后就会出现灵魂损伤。从此前的经历来看，灵魂损伤一定也会反馈在我们身体或精神上，会让我们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现在，这个场景的灵魂损伤在哪？” 她说完这话，便看到周维源的脸色慢慢变了。 ================== 一只冰老鼠被踩碎在了地上，飞溅的冰屑中蹦出两枚铜币。 尚文雪俯身将铜币捡起，扔到腰间的小皮包中。在她身后，陆凝正在四下张望，记忆着校园里的地形，而周维源则双手插兜，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是这个世界的晚上十一点左右，三个人从A1楼出来后，便沿着道路开始熟悉这个大学校园。陆凝最后那个问题算是彻底打消了周维源的疑虑，之后他们给那个装置拍了一堆图片，关掉开关便迅速出来了。 这个冰寒的世界气温很低，却没有下雪。陆凝不得不庆幸自己在进入灯世界之后换了件干衣服，否则暴雨世界那身进入这边分分钟就会冻成冰块。 就和尚文雪之前说的一样，这个世界里大多数都是冰块构成的动物，而那些像是掉落宝物的东西就封在这些冰块身体中。这些动物都非常凶残，尤其是冰老鼠一类的小型生物，总是悍不畏死地发动攻击，然后被打成一地碎屑。 “在这个世界同样应该有人。” 除了熟悉校园环境以外，还有一个重点便是在校园里寻找藏起来的人。任务中多次提及要帮助人逃生，带领非游客逃离，至少从完成任务的角度上，场景内人物是必不可少的。事实上陆凝觉得滕子健、柳杉那几个人的实力和心态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奈何如今也没办法再找到他们。 经过一栋宿舍楼的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C10。”陆凝看了一眼宿舍楼旁边的标识牌，这个地方应该是研究生宿舍，从建筑样式到门窗大小都和此前遇到滕子健等人的楼有显著的区别。 当然，让三人停步的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三楼的一扇窗户。 月光皎洁，使夜晚的视野非常顺畅，很容易就能发现三楼的宿舍窗户中有一扇并没有太多冰花凝结，换句话说，那里应该有较高的室温使窗户上的冰花大多融化了。 “有人。”陆凝说出了这句话，随后便和周维源交换了个眼神。 室内没有任何光亮透出，如果是人的话，恐怕没有采用之前看到的温度调节器来进行取暖。里面的人是游客还是场景内人物尚且不明，而是否有敌意也很难说，三个人都悄悄拔出了武器——尚文雪甚至从被皮衣遮挡的后腰拔出了一把棕色涂装的特殊手枪。 这栋楼的楼门没有堵住，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三个人缓缓往楼上移动，以他们目前的身手进行这种基本的潜入已经是得心应手了。尚文雪速度最快，她的身体轻盈得就像一只猫，甚至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跳动和跑动。 而一走到三楼，便能感觉到温度确实稍微高了一点。这里是走廊，如果那个取暖效果甚至逸散了一部分出来，室内肯定已经是足够温暖了，但在这样的世界还能毫无戒心地使用这种大功率取暖设备，里面的情况愈发不好判断。 凭着记忆，陆凝数出了那个窗户对应的寝室。航电大学的研究生宿舍更为豪华，两人一间宿舍，中间还有个小客厅，合计应该是三个窗户一间屋子。 陆凝用匕首刺入门锁，很轻松就将门锁破坏了，随即尚文雪猛一推门，一脚跨入室内，呼吸之间手杖已经抵在了小客厅中坐在一张破椅子上的那个男人喉咙间。 借着窗外的月光，能够清楚看见这个男人的样貌。 他穿着一身早就破破烂烂的棉西装，里面套着件毛衣，看上去显得不伦不类，一条丑陋的棉裤和一双运动鞋，都像是捡来的一样很不合身。男人的脸上已经长出了长长的胡须，根本无法从脸上辨别出他的年纪。直到手掌的尖端冷意传到喉咙上，男人才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手臂下方落下了一个方块形状的取暖器。 “哦……人啊。” 在要害被指向的情况下，男人却一点都没有惊慌的神色，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声音，随后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竟是丝毫没把尚文雪的手杖当一回事。 “你是谁？” 陆凝冷声问道。 “一个一样失落在这里的可怜人罢了，和你们没什么区别。”男人指了指手杖，“能不能挪开点？我不怕死，这东西威胁不了我。” 尚文雪挑了下眉毛，抽回手杖支在了地面上，但目光依然锁定在男人身上，她倒是没有被惹怒，但眼神里已经带上了点危险的狂热。 “你好像已经完全适应了一个环境？” “啊……假如你在什么地方住了两年，无论多么不舒服都会适应的。” 男人爬起来，手伸向旁边，那里放着一个蛇皮袋，男人摸索了两下，居然掏出一个烟盒来，他打开烟盒，里面却已经空无一物。 “有烟吗？酒也可以，这种寒冷的夜晚，有点东西在嘴里，我也能给你们讲讲这个有些漫长的故事。” 他将烟盒随手一丢，将衣服又裹紧了一些。 22 历史的迷雾 陆凝和周维源都不会把钱花在烟酒之类的东西上，可是这里还有位随心所欲的人在。尚文雪仅仅是看了男人片刻，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了一小瓶酒扔到了他怀里。 看到那个小瓶，男人瞬间眼睛一亮，随即慎重地看了尚文雪一眼，将酒瓶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拧开了瓶盖。 “啊……久违了。” 他凑在瓶口猛吸了一口气，随即发出一声释然的长叹，仿佛一辈子都没什么遗憾了一般。随即，男人睁开有些迷醉的眼睛，比划了一下面前已经弹出棉絮的沙发：“请坐，既然你们请了酒，我就为你们解释一下好了。” 男人只是拿着酒瓶，没有立刻喝，等三人在沙发上落座之后，便开始讲述了起来。 他的名字叫卫述，是传说复原计划第四项目小组的领头人。 “让我们从第一个问题说起吧，传说复原计划，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计划呢？” “因为……刚刚建成的航电大学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项目，是吧？”陆凝说道。 卫述点了点头。 “你们也注意到了，航电大学是一所综合性的学校，光是建校初期所计划设置的专业就涵盖了社会中上百最热门的学科以及几十种冷门学科，这还是第一步的构想。而一所新建立的大学能够进行这样的规划，那么其资金流一定要雄厚，因为无论是师资还是硬件，都是需要钱的……尽管初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可是学校建立之后的五年之内一定要拿出一些成果来证明，才能继续取得足以支持后续计划的投资。” 陆凝对此倒是有点惊讶。 她原本生活的世界里学校这种教育资源从来都是国家掌控，尤其是高等教育几乎不可能出现这种像是天使投资一样的现象。 “当然了，学校的创办者自然也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同意这个条件。至于这个准备嘛……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就是传说复原计划。” “那是从这所学校建立开始就有的计划了吗？” “作为小组组长，我是能接触到一些相关机密的，你们可以相信我说的话，因为我见过一些人……他们出示了证据。” “请继续。”周维源说。 卫述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个计划最初在多个学术圈进行了项目研究员的招聘，我就是那时候应聘的一员。你们也许看到过一些成员名单，这些人在社会学、历史学、哲学、物理学、数学、地质学、自然科学、化学乃至神学等各个领域中各自有着不凡的造诣。我们很清楚这个计划的最终目的是将我们的手探入另一个世界，而一个世界的资源……足以说动这世上任何一个资本。” “你们之后发现并不是一个世界了吗？”陆凝问。 “这个发现得很快，我们从那些幸运儿带来的踪迹中很快就完成了一次对世界的偏转，使得一个可观测的平面被纳入了我们的世界，通过记录所有能量散射数据进行还原而得出了一张异界照片……那和梅尔甘所描述的，干燥而荒凉的世界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卫述才灌下了一口酒，身体抖了一下，骤然舒缓了下来。 “这张照片为你们赢得了第一次持续投资？”尚文雪挑起一个冷笑，“但你们却并没预知到那些危险？” “危机预警与防备永远是这一类实验必不可少的一环，年轻的姑娘。只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你预防了，危险就会离你而去，否则那么多公司也没必要同时请上一批善后处理团队了。”卫述哈哈一笑，“我们已经做到了最高戒备状态。实验必须在规定区域进行，异度世界的变维不能超过一个立方分米，甚至还有最终的毁灭手段，也就是任何一台交感装置的内部都会装载一滴反物质，只要剪断触发电线，经过计算的湮灭能瞬间将周围的一切都变成光。” 他这么一说，陆凝瞬间感到一阵后怕，那台机器上的外部电线居然是做那个用的？ “这么危险的东西你们就用一根电线控制？”她忍不住问道。 “我们的风险预案中包含了【一旦出现不可控状况，哪怕一名什么都不懂的清洁工也能启动毁灭系统】这一项，相比于有可能出现间谍来进行渗透破坏的危险，我们认为向不了解的异世界敞开大门的危险度更高。” “但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不是吗？”尚文雪说道。 “错了，现在这个情况正好是我们的危机应对成功的证明……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问你们，你们原本生活的世界究竟有没有受到这些世界的侵蚀？” 从集散地给出的信息来看，并没有。 似乎从三人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卫述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还没让一切无可挽回啊，那么这就涉及到第二个问题了，你们想知道这些世界是如何联系起来，并且形成如今这个样子的，对吧？” 陆凝点了点头。 “在第一阶段的实验中，我们取得了共计九个展开路径，并获得了对应的九个世界的照片。这个数量已经足以让投资继续，当然，与那三本书中的记述是有出入的。根据我们那个文学研究小组进行的分析，哈罗德所提及的世界一共只有八个，梅尔甘则一共记述了十三个世界，而且清晰得多。索多姆的故事非常散乱，不过根据其中的共通点能够确认下来的世界有十四个。” 由于三位最早的接触者记录的内容都不统一，研究者们也没有对这种误差太过惊讶。根据九张照片，一众研究人员很快就划分出了九个研究小组，各自针对一个世界展开了研究工作。 “我能问个问题吗？”周维源忽然打断了卫述的话。 卫述点了点头。 “我们发现的那台装置上有九个环，环上有一些怪异的符号。根据你的叙述，那九个环应该是确定了九个世界的存在之后建立的模型，那么那些符号代表什么意思？还有，那种装置究竟是谁提供的？它不是应该在最初就装配成型的吗？” “装置的设计来自于主管，他也是那一批蒙受感召的人当中最富有智慧的一个人。当然这个装置的设计图经过了很多人的过目，主管没有说明来历，不过当时大家都认为是他透过别的世界的知识达成的创举。至于模型，你们应该注意到，基座和上方的模型是分开的，那些环是后来套上去的。” “环的提供者也是主管？”陆凝问。 “主管只提供了设计图，那些符号的意思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没有那些符号，装置不可能维持那样稳定的运转。” “你们作为研究者对这么神奇的东西不好奇吗？”尚文雪挑眉，表情有点不相信他。 “小姑娘，当时在我们眼前展开的是另一个世界，你觉得我们会对可能只是来自那边的几个符号有太多的好奇心吗？”卫述摇了摇头，“就连我，那段时间也几乎全身心地投入了实验工作当中。而问题就出在这段时间。” 陆凝从那份日志上模糊了解过那段时间的情况，现在倒是能听见更加详实的亲身经历了。 “各个小组几乎在几个月内都取得了进展，交感装置那段时间不够用，于是校方又秘密多装配了两台。每次开会的时候都变成了各个小组的负责人竭力争取使用权的口水仗，我也是那些人当中的一员。好在装置增加之后也加快了进程，我们在四个月内就分别完成了自己的实验项目，但灾难也在最后一组完成实验的那个晚上降临了。” 卫述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俨然是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那个晚上本来大家聚集在一起讨论接下来的计划来着，可马上就有人发现了窗外出现了相干现象，我无法对那美丽又恐怖的一幕进行任何描述，只记得干涉时世界之间的交汇出现了大幅度的能量扩散，而这些能量也足以支持消相干完成。” 那便是意味着两个世界完成了调谐。 陆凝一瞬间便想到了渐变，但马上又否定了，渐变虽然也是世界和世界切换的现象，却是单一性质的切换，并没有中和过程。 “万幸的是，当时刚刚过了假期，而因为研究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学校将开学时间推迟了二十天左右，除了一些不知情的留校老师和研究生以外，学校里并没有别的人。我们立即开始了应急处理措施，将三台交感装置运送到之前就已经计算好的地点，用最大功率开始进行游离能量的捕获，同时还有一部分同事使用我们制作的简易裂隙发生器试图在那巨大的相干现象中添加新的扰动令其破坏，退回原本的状态……” “你们失败了？不，成功了一点，你们将危害范围约束在了校园范围内。”陆凝说道。 “呵呵呵，没错，当我醒来之后，就出现在这里了，这个我研究了许久的世界……我终于亲眼看到。”卫述看了看窗外，喝了第二口酒。 他的讲述就到此为止，对于进入这个世界之后的探索，他并不知道太多事。 但这样的态度还是让陆凝找到了问题。 “你其实根本不想回去，是不是？” “嗯？你说什么呢，我对这边也是知道得不多，除了杀怪物和生存也做不了什么，何况我进来才过了两年。”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们。这应该是只属于你们少数人才知道的情况……你们这些组长和核心的策划者们。我们已经见识过交感装置的空间转换装置了，那么了解它各个原数据的你只要能使用那个东西，就一定能将空间转移回原本的世界去吧？” “……” “所以这样做会危害到原本的世界？还是你现在处于某种情况，令你不能选择回去？你还隐瞒了什么？”陆凝提高了音量，同时，尚文雪也将手微微一晃，在地板上划出了一声割裂的声音。 “交感装置如果将空间影响范围扩散到和人差不多大，误差倍率会达到十到一百，而这么大的异世界进入我们原本的世界会是什么结果？你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这个理由！别拿这种话来搪塞我！你就那么有牺牲精神，宁可自己这样凄惨地活着也不回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死了之？”陆凝双目紧盯着卫述，愈发疾言厉色。 “我父母离异，参加项目最初五年的工资和补助让我的母亲得以在病院中安然离世。我没有妻子和孩子，几个叔伯堂亲和我的关系也不过是普通，因为我只是一个研究者而已。”卫述一点都不慌张，“我的朋友也多数在相同的圈子里，这样的情况下，我对原本的世界并没有什么留恋，仅有的不过是【生长于那里】的一点责任感而已。排除了那些，我本人并不愿意死去，而且留在这边还能一直观看着这曾经只能从幻想和机械图像里看到的世界，请问，我为何不能有那样的想法呢？” 从他的眼神中，陆凝看不出任何东西。 或者这就是他内心所想，或者这个人已经将谎言说得连他自己都相信了。总之，卫述这个状态，确实没什么可以拿来威胁他。 “那个简易裂隙发生器是做什么的？”周维源忽然问出了这句话。 “用于撕开第二个维度，使世界展现出面的形态来。它无法达成真正的空间切换，却因为比较方便携带而且可以随时调整参数而被很多人使用。” “有多少人在使用？” “可能有上百吧。毕竟比起交感装置来它相当廉价。” “那么……你知不知道在哪最有可能找到这东西？”周维源问话速度很快。 “我这里就有一个，只是已经没能量了，你们得想个办法重新给它充能。”卫述从蛇皮袋里掏出了一个和电动刮胡刀差不多大的装置，扔给了周维源，“就当是感谢你们的酒了。” “你来这里两年了，依然没有丢掉它？”周维源掂了掂那个装置，点点头塞入怀里，“而且你的资源这么充足，要么战斗力很强，要么有人给你提供，是哪一种？” “恕不奉告，年轻人，毕竟我还得活着呢。”卫述晃晃手指，“不过给你们个提示倒是可以，灯下黑。” 听到这三个字，陆凝马上开始回想起此前的经历。 23 匪类 灯下黑，这是个很难搞清楚的问题。 固然这个词意思就是“已经经历过却没察觉”，但放到陆凝、尚文雪和周维源这些本来就比较仔细的人这里反而显得更麻烦。因为如果此前没察觉，那回忆一遍的效果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直到走出宿舍楼，三个人也没就“灯下黑”达成一个统一的意见。 “卫述说的不全是实话，至少隐瞒了很多事情。” “可是有个愿意说话的就不错了……”周维源耸耸肩，“反正我们拿到了些东西，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你是想让商人把这东西充能？” “总得用用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陆凝，你呢？” 陆凝挑了下眉：“我怎么了？” “我虽然抓住了他话里面的一些漏洞，可这也是我能做到的程度了。你之前那步步紧逼的问题有没有问出什么东西来？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们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把真正想问的东西正面问出来的。” “因为看到他就能发现很多疑点了。”陆凝说道。 “什么疑点？” “他的衣服，他怀里的那个加热器，还有一些行为……这么说吧，现在我们也算是了解这个世界了，如果让我选择一身衣服来做长期作战的准备，我肯定是选尚文雪这样的一身。” 她指了指尚文雪，皮夹克、长裤、帽子，虽然看不见内衬，但是尚文雪这一身既不算厚也不算薄，便于行动又不是不可舍弃，有很多便利。 “卫述那一身衣服看着破破烂烂，可核心都是厚和保暖，他使用的取暖用品也是不需要外接电源的，加上两年的说法，那也很有可能是来自于商人。在和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去摸了烟，发现没有剩余了，就问我们讨要……如果这不是一个掩饰而是习以为常的动作的话，可以说他并不缺少一些精神上的抚慰用品，但又不会刻意记着数目。” “他可以去找商人换吧。” “你会把好不容易杀死怪物得来的钱买一些烟酒之类的东西吗？他可不是偶尔享受一次，而是习惯性长期拥有的状态。” 陆凝掰着手指，说出自己的想法：“衣服和取暖器证明他适应使用那种类型的装备，问别人要烟酒说明他有着充裕的获取金钱渠道，而最后我问的那些话则是考量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态度……他并不盲目狂热，但也不算正常。” “你是想对照日志？”周维源问。 “不全是，根据这三个猜测，我想这个卫述应当是已经对这个寒冷世界有了一定的控制力，至少他能够保证自己一直留在这个世界中，而不是随着渐变不断转换世界。他和商人肯定有交易，另外他也肯定有同伴，最有可能的就是当时一起落入这个世界中的那些研究者。” 咔。 周维源踩到了一块碎冰。 “研究者们会就这样放弃研究？当世界尚且朦胧的时候他们费力打开了通道，如今已经亲身处于其中，哪怕不是全部，也会有不少人——怎么了！” 陆凝因为思考有点分心，但尚文雪可不会，听到那声冰碎，她就已经跨到了最前面。 月光下，这条路的前方十字路口处，站着七八个全副武装，手里举着枪械的人。 “站住。” 其中一个人开口了，隔着防毒面具发出的声音很是沉闷，却也能听出话语中浓浓的优越感。 “有什么事吗？”尚文雪歪着头问道。 “把身上的物资留下，然后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那人抬了抬下巴，“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陆凝没想到真的碰到劫道的了。 此前也听滕子健说过，失落在这里的人有很多并没有将怪物作为主要目标，而是以劫掠别的团队为生。这群人装备是完全以对付人类而购置的，极强、失能弹、强光手电等东西全都不缺，唯一的好消息是出于一种割韭菜的心理，只要乖乖交出东西他们就不会杀人。 “这样的寒冷天气，如果交出所有东西，我们可是会死呢。”尚文雪笑了起来，“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少废话！找个地方等到渐变吧！没让你留下来就算你走运了！” “那你们就留下来吧~” 尚文雪的手一抬，那支手枪瞬间出现在了她的手上，一身轻响，随即就是超过二十根高能光束从枪口散射而出，瞬间命中了眼前所有人。 顿时，惨叫声响了起来，这还是比较幸运的两个，仅仅是被激光穿透了肩膀和腹部，另外那些全都被打中要害，当场身亡。 而在开枪后，尚文雪已经迅速收枪，从袖口落下三支飞镖，那两人刚刚开始惨叫的时候，她的飞镖就已经出手，准确切入了两人端着的枪口中，废掉了最直接的杀伤手段。 “慢点——”周维源想稍微拦一下尚文雪，可哪里拦得住？她已经一个纵身冲到近前，手杖尖锐的金属尖割开其中一人的喉咙，然后顺势刺入另一个肩胛骨受伤人的另一边手臂，脚下一绊，直接将他戳在了地上。 “这种身手也出来抢劫啊？你们还真是自信。” 尚文雪踩住最后还活着的这个人，微微压低了语气，低头看着他。陆凝和周维源这才慢慢走过来，一个拿起他手里已经报废的枪，另一个则揭掉了他的面具。 这人看上去已经是三四十岁的样子了，并不是学生年纪。陆凝在他的口袋里掏了掏，就翻出了一张身份卡，上面有很严重的磨损痕迹，除此之外，他身上也没什么能辨别身份的东西了。 “他们的东西还挺多。” 周维源随手把枪扔到了一边，转身又去翻尸体。激光在尸体上烧出了小洞，这些人身上的护具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保护作用。至于枪械周维源也很快就发现不过是普通的制式轻型冲锋枪，距离远一点用防弹衣就能扛住的那种。 “只可惜全是空壳子，对付那些怪物都不容易，这群家伙也不过是小卒而已。” “你是说这群人并不是全部？”尚文雪瞥了脚下正在发抖的人一眼，舔了舔嘴唇，“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们用不着将这群家伙当成主要目标，别忘了我们该做什么。”陆凝将那张身份卡收起，然后拍了拍手站起身，“他的举枪姿势并不标准，既没有受过训练也没有经历过什么战斗，换句话说他们一进入这里就被吸收加入了某个团队负责劫掠的任务了。他脸上有几处冻伤，证明生活情况并不怎么好，也就是在团队里地位低下的证明。衣兜里找到了一组十二支针剂，都是最普通的饱食药剂，价格低廉，还没使用，显然不管外面情况如何他们都要长期在外面进行这样的劫掠，而且刚刚离开。这群人应该是定期返回团队核心地点上缴抢来的东西以及取得针剂的。我没在体外发现什么特殊的装备，那个团队应该是使用毒药之类的东西控制了他们，这样一来他们身上也没什么好挖掘的价值了。” “明白。”尚文雪弯起嘴角，将手杖拔出，地上的男人又发出一声痛呼，但十分短促，他身体微微翻滚了一下，就被手杖刺穿了太阳穴。 你所经受的苦难并不是将苦难施加于别人身上的理由，无论是陆凝还是尚文雪在这方面观念都是一致的。 “把别的尸体都找找，看看有没有联络工具，他们如果想回到团队肯定要有个方法联系控制他们的人。” 三人翻找了一圈，除了一些生活物资以外并没有更多发现。 “我们看起来像是他们抢的第一批人。”周维源将一包子弹塞入背包，有点嫌弃地看了看冲锋枪，要是手枪还好，这些放在他身上就有些累赘了。 “没有联络工具。”尚文雪也摇了摇头，“陆凝，你不是说不要把他们当主要目标吗？现在又寻根究底干什么？” “有点在意的事情。”陆凝低头，从一具尸体背包的肩带上取下了一个小巧的“指南针”。 “什么？” “控制手段，虽然我知道是毒之类的东西，可是一般来讲商人那里是可以购买到正常的解毒剂的，这些人打劫收入虽然不知道如何，可凑一点钱也不会不容易。所以我想知道这种控制手段是什么。” “微型炸弹怎么样？”尚文雪张口就说出了另一个可能。 “嗯……” “我是见过的，可以埋入皮下，也可以通过服用的方法进入人体，这样的炸弹种类可不少，只要设置一个时限，在炸弹爆炸之前必须回去见到人不就可以了？” 这的确也是种可能，不过很容易验证。陆凝拿刀划开了一具尸体的衣服，仔细检查了一下体表，没有埋设手术的伤疤，随后又剖开腹腔，同样没能找到什么炸弹的踪迹。 尚文雪倒是没想到她真的说干就干，剖尸检验当真一点都不犹豫。 “这很重要吗？弄得这乱糟糟的……” “我对假想敌人从来都是会尽可能多防范的。好了，差不多该离开了。”陆凝将手上的血尽量抹掉，然后拿起那个“指南针”。 “商人？” “如果没有联络工具，商人那里恐怕就是最好的碰面地点了。刚好现在的时间也有些晚了，商人随时可能出现，我们可以现在就出发去找找。” 这个用来寻找商人的指示器陆凝身上也有一个，作为必需品它出现在这里任何人身上都正常，也算是个盲点。稍微收集了一下战利品之后，三个人就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并不适合久留。 在他们离开不久之后，十字路口另一侧的道路上出现了两个人。 “很快啊。” “毕竟是……哼。”戴着兜帽的人发出一声冷笑，“不过虽然有所察觉，她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呢，也难怪，这场景里的迷惑信息太多了，越是多疑越难以拨开迷雾。” “我以为你会快些动手来着。” “不……既然有别的家伙也来凑热闹了，那就先用她作饵，你难道不想一网打尽吗？这个场景我真是一秒钟都不想耽搁了，越早脱离越好。” “心态，心态……” “拖时间也有些风险，假如陆凝发现了真相，就会有压倒性优势，毕竟她是‘正枢’，届时我可能不得不做出一定程度的牺牲才能取得胜利。” “老实说我不觉得那个时候你还能赢。”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你这是废话，但你的性格决定了你不如她。” “你倒是看得开啊，算了，现在你还是在帮我的吧？假如我输了，你另寻别的同伴也没什么，性格因素我不想多说。” “好好好，那么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捕鱼？” “另外那几个也不好应对，尚文雪可是给我们弄了好大的一堆麻烦，幸好我还没下手。啧，但愿不要为他人做了嫁衣。” 二人交谈的时候，路口躺着的尸体已经迅速化为了脓水，就连身上的布料金属也没能支持多久，便开始腐蚀朽烂，等到谈话结束，地上已经只剩下了一些混合在一起的物质，并且在寒冷的天气下迅速结冰。 “处理一下。” 其中一个人抬起手，手上捏着一个镶嵌了一枚紫色水晶的小装置，她按动了几下上面的按钮，然后对准了地面，很快，那些混合物也瞬间消失不见，地面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杀戮。 这时，一阵震动声从另一个人的衣兜里传出来。 “喂？”那人拿出手机，侧耳听了一会儿，随即说道，“不需要做什么，你现在还是按照正常的状况行动，晏融对人的信任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加深，她不会轻易去怀疑谁，现在周维源又和她分开了，也没人会为她参谋。” 电话那端又说了些什么，语气略微有点急促。 “宁夜衣？哼，她当然有问题，听着，不管她发现了什么，你都保持现在的做派就可以。反正你又没真的做出什么出格行为，她根本拿不出证据来。话说回来，你那边发现的可疑人物有多少？” 片刻之后，兜帽人笑了。 “这不是不少嘛，看来哪里来的都开始行动了啊，别担心，动手越早就越容易输，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好了，苍素。” 24 情报 这次商人出现的时机更早，当陆凝来到指示的位置——体育馆的时候，已经有两队人等在那里了。 一群明显是学生年龄的青年男女，脸上都是愁容和苦涩，人数有十多个，这些人身上的东西都是破破烂烂的，而且从面色上看明显属于日常吃不饱的状态，不过是勉强活着罢了。 另一个队伍看上去好了一些，是两名身强体壮的男人带队，跟着七八个青年男女。他们神情严肃，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对这次交易看起来挺认真的。当陆凝走进来的时候，甚至齐齐抬起头盯住了门口。 气氛沉默。 陆凝走到一个已经倒下的篮球架旁边坐下，尚文雪单手插兜站在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手掌柄上点起了一根白蜡烛。周维源则嘴里念叨着什么直接席地而坐。 “我早想问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储存装备？”陆凝低声问尚文雪。 “是，两个立方。”尚文雪冲她挤了挤眼睛，“五个金币。” 但她没说究竟是什么，陆凝也就不再追问，这么看来尚文雪显然是个不缺钱的，在第一个世界大概没少赚。 等待的时候，陆凝就拿出手机，看了看任务记录并思考任务里的问题。 令人意外的是，那个前往三个地方之一进行调查的任务并没有显示完成。陆凝略微想了想就明白了，任务所指示的是地点，然而她完全被那个交感装置吸引住了，并没有对着整个教室详细调查一番，想必有什么信息依然隐藏了起来。 在思考的时候，又有人进入了图书馆。 孙槟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他脸上依然是那副有些懒洋洋的样子，身上挂着一个显眼的温度调节器，兼作照明设备。 理所当然，以孙槟那个德行，看见尚文雪之后马上往这边走了过来。毕竟排除性格上的问题，光看外表尚文雪着实很有吸引力。 “这位……美女，以前没见过你啊，是新来这个世界的人吗？”孙槟一上来就开始了极为老套的搭讪，而尚文雪则依然挂着一脸微笑，令他愈发自我感觉良好。 周维源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又见面了。” “啊？你谁啊？咱们见过吗？”孙槟斜眼看了周维源一眼，顿时撇了下嘴。 “我觉得你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我们见过，也稍微说过几句话。”周维源说道。 “哦……啊哈哈，抱歉啊，本人记性不是很好，那么这位漂亮的妹子和你是一队的人啰？”孙槟马上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周维源的肩膀，斜眼有瞥见陆凝，伸手将他往身边一揽：“艳福不浅啊你小子。” “只是遇到了而已，她们很厉害。” “是是是，不厉害也活不到现在。”孙槟给了周维源一个眼神，然后将他一松。 所幸的是这家伙最多就是嘴上花花一下，并不会动手动脚，陆凝也用不着担心尚文雪哪根筋不对在这里大开杀戒。之后也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人进入了体育馆，但比起上一次来说，这次的人数要少得多。 正在专心思考的陆凝忽然感觉周围一亮。 就和之前那次一样，体育馆顶的大功率氙灯瞬间全部点亮，将整个馆内照得灯火通明，门窗也被紫色烟雾锁死，五个矮子拎着行李箱从更衣室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走到最中间篮球场的中场线上，坐了下来，说出了和之前一样的台词，唯一的不同便是这次的时间长达三个小时。 有了经验的陆凝等人已经清楚这就是说三个小时之后便是渐变开始之时。 此时三人已经没有什么装备和物资需求了，之前杀死的那些人身上的物资足够让他们生存好几天，因此所有资金这次都用来购买情报。 陆凝已经在手机上打出了问题，等轮到他们的时候，便蹲下身低声问道：“我想购买一些消息，不知道价格是怎样？” 商人连头都没抬：“基础生存资料二百铜币，统领级以上怪物情报五百一个，特殊情报专门定价，你们可以选择口述还是我给你们一份资料档案。” “那请根据这些问题给我们算一个价格出来。” 陆凝将手机向商人展示了出来。 “一金一银六百铜，等值的铜币也可以。”商人只扫了一眼，立刻就报出了价格。 听到这个价位陆凝顿时眼角一抽，她一路上也稍微收集了点钱，但林林总总加起来也肯定不够一银币，本以为一枚金币应该足够买下了，谁知道情报这么贵？ 她扭头看了周维源一眼，又瞅向尚文雪。 “哦。” 不需要什么交流，尚文雪就秒懂，然后伸手在袖子里掏了两下，将两枚银币扔给了陆凝。 “够了吗？” 陆凝点点头马上去付账了，周维源则有点好奇地看着她：“你还真是有钱啊……” “我们最擅长的就是偷东西和耍阴招，搞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尚文雪摆摆手，满脸得意却一点都不掩饰。 陆凝完成情报交易后，周维源上前去用零钱换了几个多接口充电器和一块自充电备用电池，买下这些之后他们就让出了位置，后面正好是孙槟。 “财不露白。”孙槟经过他们的时候，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何况还有这么两个干净漂亮的姑娘在这，你们赶紧离开吧，躲远点，这里肯定有人盯上你们。” “多谢。”周维源拱了下手。 孙槟耸了耸肩膀，走过去蹲下身和商人说起话来。 陆凝三个马上穿过了紫色烟雾笼罩的大门，来到了室外。冰冷的风此时更加刺骨，但也能依稀听见另一种声音徘徊在风中。 “我们身后跟着两只老鼠，要宰了吗？”尚文雪低声问。 “不用管，现在我们去B3。” “实验楼？我们不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渐变？”周维源有点惊讶。 “喏。” 陆凝从商人给自己的那篇情报资料里抽出一张递给了周维源，这个问题问的是，当年相干现象发生的时候，研究人员将交感装置运输到的规定地点分别是哪里。 而商人给出的答案是：【A1副楼四楼阶梯教室，B1实验楼303，C1宿舍楼107宿舍。】 “哦？”看到这个回答，周维源马上同意了陆凝的计划。 此前卫述所说的三个预定地点，他下意识地就对应到了任务提及的三个地方，却没有像陆凝这样多想了一点。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一台装置确实放在了A1，宿舍的位置也一样，那最后一台装置现在应该是在B1还是B3？从我们行动时间有限来考虑，还是先去集散地任务所标明的B3是较优选择。” 剩下的不用多说，差异存在意味着问题存在，三个人迅速往B3楼的方向跑去，后面追出来的人没两分钟就被甩丢了目标。 ============== B3，这个实验楼偏居于校园的一隅，和一座多功能教学楼并排建立。从编号可知它的建筑时间也比较早，这里曾经被医学院用作药物或者病理学的研究区域，后来医学院专门建立了新的实验楼后，这里又转为心理学和各种勘探类专业课程用来进行专项实验课的地方。 也正因为如此，走廊里依然挂着当年没有取走的一些人体经络图、解剖图、医学案例简述之类的东西。幽幽月光之下带着陈年纸页泛黄的颜色，仿佛随时会蒙上一层血光。 “从地理位置来看，这里确实很偏，不像是适合装置放置的地点……” 陆凝在走廊上查看手机里储存的学校地图，相比于B3这已经接近学校边缘的位置，B1确实是个很好的地点，从平面上看A1、B1、C1至少能形成一个标准的等边三角形，她的物理知识一般，却也大概知道如果有什么符合自然规律的现象，总会暗暗符合一些标准模型。 “先等等再前进。”尚文雪举枪对准了幽深的走廊，“我闻到杀戮的气味了，恐怕有些不大不小的麻烦需要先行解决。” 说吧，她便直接扣动了扳机，激光束这次只有一条，却粗大了许多，暗沉的走廊深处中传来一声爆炸般的响声，像是冰层炸裂了一般。 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哒咔哒”声就从走廊深处传来了。 窗外月光明亮，隐藏的怪物经过窗口时，也终于显露了面容。 那是由一块寒冰所构成的圆筒状身躯，却冻着一张人的脸庞，从圆筒周围以完全无序的方式伸出了十来只人类的手臂和腿，就像蜘蛛一样撑着墙壁和地板快速向前移动着。那些人类部分的皮肤全部呈现冻死的青紫色，死不瞑目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走廊这一端的三人，而类似这样的怪物居然有六七只！ 不过陆凝早就见过更多恶心的怪物了，这种稍微猎奇一点的丝毫动摇不了她。看见怪物们的下一刻，她就举起了从劫掠者们身上搜过来的微型冲锋枪，对准怪物们便是一梭子扫射！ 冰屑纷飞，坚硬的冰层无法被子弹穿透，但那些人类肢体却不行，很快便有两三条被打断的胳膊和腿飞了起来，却没有半点血液溅出。 “呼~” 尚文雪此时掏出了一个酒瓶一样的东西，弹掉瓶盖，将里面的引信对准手杖上的白蜡烛点燃，然后甩手掷入了走廊中！ 砰！ 爆炸伴随火光将周围彻底照亮，灼烧中泛起的恶臭证明这一下成功命中。然而还是有几只怪物从火焰中冲了出来，尽管肢体燃烧，躯干融化，却依然凶猛地扑向陆凝三人！ 手杖最先将一只怪物的脑袋刺穿，尚文雪脸上的笑意更盛，似乎这样挣扎的敌人才更加合她的心意。陆凝则拔出匕首迎向了另一只怪物，它身上的火几乎要被融化出来的水扑灭了，却被黑曜石匕首轻易地削掉了所有肢体，只能一边咆哮一边在地上翻滚。 周维源则是最干脆的，他扬手洒出一把粉尘，怪物触碰到粉尘的瞬间就炸成了一地碎冰。 “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还藏着一手？”尚文雪扭头看了周维源一眼，然后将手枪抵近自己面前那只怪物，一发散射激光将它轰成了一个巨型莲藕。 “雕虫小技罢了，我从之前你杀掉的怪物身上取得了足够的材料。” 这大概就是魔法类游客的一个优势，他们所掌握的力量体系受到严格的限制，却在适应的时候变得足够便利。 从之前少许交流中，陆凝也得知周维源主修的魔法属于“熔炼”类别，属于魔法类型中泛用能力较广的，在场景里也比较方便好用。当然他不光是涉足了这一项，这就属于个人秘密不足为外人道了。 周维源能够发挥一定的战斗力是好事，陆凝也不会说什么，她蹲下身看了一下被自己切下来的那些肢体，而躯干则被尚文雪一脚踢回了火焰当中。 “如何？有什么发现？” “冻死的，血液、组织液全部都冻成了冰块，如果不是这个世界冰都能活动，估计也就是一具冻尸。”陆凝用匕首拨过一条手臂，“拇指、食指和中指有薄茧，长时间写作留下的痕迹。手腕方向血液沉积，靠近肘部有切割伤……为死后形成。” “我们还是赶紧去304看看有什么吧。”周维源对着那些尸体撇了撇嘴，他是真提不起那么高的性质去研究这些。 “这条腿应该是女性，常年锻炼，也经历过一些战斗。说起来你们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是身体去哪了吧？”尚文雪说。 “是，怪物把头和四肢拼在身上也就是个猎奇行为，但是身体呢？这些人既然是曾经活着而非特意制造成那个样子，总应该有身体的吧？” “被吃了？或者扔掉了？反正这种东西不过是怎么恶心人怎么来，深究这个还不如去找更明确的线索。”周维源说。 “你挺排斥这个的嘛。”尚文雪斜了他一眼。 “要是你们经历过有个疯子炼金师搞人体炼成的场景，恐怕也会有点心理阴影。恐怖谷效应吧，要不我回避一下？现在看着这些东西就让我觉得不舒服。”周维源也没瞒着，直接讲了原因。 这个陆凝和尚文雪倒是不会深究了，游客经历过那么多场景总会有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随着时间慢慢冲淡，这是谁都帮不了的。 “那你背过身去吧，稍微等等。”陆凝却依然坚持要将每一个线索都检查到。 25 鹿琳 花了大概十分钟查验过地上留下的残肢之后，陆凝才终于同意上楼。 B3的楼梯是木制，踩上去会有轻微的嘎吱声，除了尚文雪还能保持无声行动以外，陆凝和周维源都免不了弄出了些声响，不过二楼并没有怪物，只是这一层楼的玻璃都碎了，灯光照过去能看见墙壁和门窗上有许多痕迹，好像在不久之前刚刚发生过一场大战。 陆凝的手指从墙上的一道剑痕上抚过，这道痕迹深入墙面，进行到一半便中断了，明显是兵器不够锋利发生了弹刀，而与之相对的便是地面上隔着大约一个半身位的地方有血迹溅落，从出血量和形状上看无疑是动脉喷溅，人应该死透了。 而下一个地方是几个弹孔，肉眼推测的弹道也是抵近射击，墙根处落下一枚弹壳，是标准的冲锋枪子弹。 “陆凝？”尚文雪见陆凝有些入神，便喊了一声。 “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陆凝慢慢走着，凭借那些微不足道的线索，她能够对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进行基础的还原，一场混战，混战的团队众多，许多人都开始了近身肉搏，哪怕使用枪械的也免不了被近身。再这样的混乱中很少再有什么技巧了，最原始的搏杀后遗留了一些痕迹，成为了曾经活着的那些人最后的墓志铭。 “什么？” “游客们自然会就近调查三个地点，我们在A1楼遭遇的那些这边恐怕也发生了类似的事。只是这边没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便发生了多方混战。” 陆凝回到楼梯旁，果然，这里也有大量战斗过的痕迹。 “二楼上三楼的地方无疑是主战场，这里没有交感装置扰乱空间，因此战斗肯定会延续到三楼，直到304……” “等等，这就有问题了。”周维源皱了下眉，“在发现304真正隐藏的秘密之前，游客们通常应该不会讲排除别的团队作为第一选择吧？又或者这些人已经知道304有什么了？那这里就不是没被探索过的地方了？” “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304肯定都有人进去了，现在的问题是，还有谁在。” 陆凝指了指走廊，声音有些低沉。 “你们应该不信真的会有两败俱伤这样的结局出现吧？我们过来得有些晚了，而早来的人到底走了吗？304里面如果有什么大威力武器的话，危险的就是我们。” “那我们就不上去了吗？”周维源反问。 “当然不，得先做点准备……尚文雪，你怎么了？”陆凝忽然发现旁边的尚文雪神态有点不对劲，马上问道。 但尚文雪好像根本没听到，一步步往楼上走去。陆凝注意到她一直握着手杖的那只手已经从拄变为了反握，身体也微微弓起了身子，尽管她的神情还是那惯常的微笑，却令人嗅到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拉住她！” 陆凝本能感觉不能让尚文雪这么走上去，立刻和周维源从左右伸手要拽住尚文雪，可眼前微微一花，尚文雪只是扭动了一下，就恰好从两人手中滑了出去，随后便快步往楼上跑了过去。 一下没抓住的两人急忙追赶，但是当他们登上三楼的时候，走廊里却空无一人。 “这里不会还有空间转换点吧？”陆凝马上扭头问道。 “如果有的话，这么点时间我们也肯定会被转移。”周维源明白陆凝的意思，“空间切换的速度还没快到这个地步，尚文雪应该是进了哪个屋子，绝对不会太远。” 靠近楼梯的房间，左手侧是306和317，右手侧是305和316，陆凝和周维源的速度虽然不如尚文雪，可这么短的路时间差也就是三四秒左右，不可能再远了。 陆凝瞥了一眼之后，走向了316的门口。 “准备作战。”她说完这句，便挥刀将门直接切开。 一层肉眼可见的薄膜出现在眼前，就像是一层磨砂玻璃般挡在门前，刀锋划过，却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那层薄膜并没有实体。 周维源看到这东西顿时一惊，与此同时，两人耳边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既然有同伴，就一起好了。” “陆凝，周维源，你们可以进来。” 第二个声音响了起来，是尚文雪。 陆凝伸手触碰了一下那虚无的薄膜，一咬牙直接闯了进去。身体倒是没有任何不适感，但一进教室那刺鼻的血腥味冲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后面进来的周维源也不太好受，他一脚踩进了一滩尚未凝固的血泊中，差点跌倒，伸手扶住了墙才稳住，却恰好和一个死不瞑目的头颅四目相对。不过这种恐怖已经吓不到周维源了，他瞟了一眼就站起身来，看向这间屋子最前方桌子上坐着的那个人。 尚文雪举着手杖，蜡烛的光照亮了整间屋子，也照出了这里将近三十具尸体支离破碎的死状。而这一切的元凶此刻状况也不是很好，她身上披着一件皮甲，手里捏着两把细剑，但皮甲已然开裂，两道交错的伤口自肩膀到肋下，鲜血依然沿着伤口向外流淌着。 尽管身受重伤，女人的表情上却没有任何疼痛的表现，她板着脸看着尚文雪，目光没有移动到陆凝和周维源身上。 “真没想到会看到如此狼狈的你。”尚文雪翘起嘴角，“看看这教室，你果然还是那个残暴的家伙。” “我倒不这么认为。虽然受了点伤，可是解决你们还没什么问题。” “鹿琳，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能伤了你，别告诉我是这堆已经变成死物的东西，稍有答错我就会杀掉你。” “你们是怎么都会杀死我的，不过呢，我也不介意给你们找点麻烦……”鹿琳甩了一下手里的细剑，“这里是避难所，你们应该感觉到了吧？” 陆凝挑了下眉毛：“你是说这里的温度？” 她一进屋就察觉了，屋子里的温度适宜，尸体流出的血液也只是稍微凝固，总体来说一点都不像是处于外面极寒天气的房间。 “这是一种有趣的空间设备，它能够在一个小屋子里打开一个独立空间，并接通到任何一个世界去。”鹿琳指了一下门口，“我不知道这个独立空间处于何处，只知道有人在这里开启了避难所……这个东西你们听说过吗？” “没有。”陆凝说。 “看来你们还没遇到麻烦，哈哈，很好。”鹿琳微微垂下头，然后抬眼看着尚文雪说道，“你们很想杀了我吧？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今天都必定会死，只不过现在那个先动手的人让你们感到了忌惮。” “别扯开话题，你既然来了这里，那就知道304有什么吧？” “我不知道。”鹿琳发出一声冷笑，“所有人都被展开的避难所拉了进来，而那个家伙布下了真正的杀手……我认为我的命是被刻意留下的，当我把这些人都宰了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可惜我已经没什么机会离开这里了。” “那看样子我要送你上路了。”尚文雪将蜡烛摘下，竖起手杖指向了鹿琳，“你的遗言真是没什么意思。” “对我们这种人来说，真假参半的谎言非常容易编造，刚刚那番话你信了多少？还有你的朋友们？这个场景里的狩猎游戏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哦。” 此时，四周的尸体开始出现了封冻和消失的迹象，鹿琳的脸上这才显露出了一丝笑意。 “杀了她！”陆凝立即举枪，但鹿琳已经提前将细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避难所的时间结束了，谜题尚未解开呢，永别了。” 随着鹿琳失去生机，她的尸体也开始迅速冻结消失，外面的寒冷再次席卷了这间屋子，留给陆凝的却是更多的谜。 就在这时，尚文雪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鹿琳，哈哈哈，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蹩脚的把戏？放弃生命？真是太好笑了，我们是游客，寻求死中一线生机的游客，特别是你这种连心都没有的人更不会选择自尽的死法！” 随着话音落下，尚文雪的神情又恢复了平静的笑容，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我们去304吧。” 陆凝和周维源此时并不好说什么，终究这算是尚文雪的私事，即便两人都能断定鹿琳确实是死了，也没办法在此时说出来。 走出教室之后，尚文雪用手杖刮下了门口处滴落的几滴蜡，此前陆凝也正是看见这个痕迹才判断尚文雪进入了这间屋子的。 304就在旁边，周围的空间没有再出现任何变化，也再次确信了这里并没有交感装置存在。周维源研究了一下门，大致肯定门上没有什么机关，然后就把门推开了。 室内的景象看上去一片平静，但气氛上又有点诡异。这里的环境是从曾经的医学实验室改造过来的，一些没有撤走的东西就留在这里也没换：输液架摆在门边作为衣帽架、两个展开的手术床成了杂物架、白色的围帘和悬挂架也都还保留着，而那些心理学实验使用的图册、道具和杂乱的报告堆放在一起，显得更加诡异。 这是一间一眼望得到头的实验室，没有多余的房间，气温也和室外差不多，不存在任何异常。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开始在室内搜索起来。 “奇怪了……” 很快，周维源就嘀咕了起来。 没错，陆凝也感觉非常奇怪。既然三人进来这么容易，那别的人进来大概也不困难，可是整个屋子里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虽然东西都是杂乱堆放的，却都很长时间没被动过了，甚至在一些比较软的地方留下了印记。根据这些陆凝很容易判断并没有人进来翻过。 这和此前了解的【很多人已经来这里探索】的信息相悖。 “有没有什么发现？”尚文雪戳了一下手术床，金属打造的支架还很结实，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没有，这地方都是些专业书籍，还有些心理测量的图画。但这些东西都很正常。”陆凝拿起摆在一张方桌上的书，却感觉少了些灰尘扬起的味道。 这里肯定没有弃置很久，至少和外面寒冷的环境有差别。 就在她打算看看别的地方是否也是如此的时候，周围的光线开始黯淡了下来。 “渐变开始了。” 第二次经历，三个人就都比较淡定了，闲聊着走到了一起，在尚文雪的一支白烛中，感受黑暗逐渐将周围完全吞没。 “周维源，这黑暗又应该是什么呢？它能够转变世界，应该也有什么意义存在吧？” “可能有，但如果我们想把所有事情的逻辑都对准，之前陆凝的提醒就算白费了。”周维源开了个玩笑。 “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场景里的陷阱在哪里，说实话这让我感到很不安。”陆凝说道，“时空诡计我们见识到了，不过也不是那么致命……” “致命的来了。” 陆凝就听见尚文雪说了这么一句话，嘴里就被塞了一片凉乎乎的东西，听旁边周维源发出的声音，好像也是同样的情况。 “这四蛇么！”周维源叫了出来。 “别咽下去，这是含片，压在舌根下能持续时间长一点。”尚文雪低声说道，声音也有点含混，显然自己也含了一片。 陆凝将那东西压在舌下，仔细体会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严寒已经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湿热感，仿佛三伏天雨前的天气一般，三个人身上的衣服还是秋装，此时已经开始有些汗从额头上冒出。 但这并不只是闷热而已，陆凝闻到了一股草木的味道飘入了室内，那并不是什么新鲜的味道，反而更像是朽木和腐草散发的霉烂气味。随着渐变的黑暗渐渐褪去，淡绿色的光芒自窗外照入，却是穿透了一些稀疏的藤蔓形成的细碎光影。 一颗黯淡的太阳在绿色的云雾中向西沉落，只不过那颗太阳本身也有四条诡异的触角延伸向天空，在逐渐黯淡的天上明显能看到触角略暗于阳光的轨迹，直达另一端的地平线。 而这个世界，已经被植物所占领。 26 任务信息 【花瘟是从午后时分开始的。 所有的植物都会在此时打开花朵，将自身的花粉喷出。如果有风蛾的话，它们会穿梭在花丛中，将花粉迅速传播，这便是这里的自然生态。 但对于昆虫以外的生命来说，这里便是绝境。 花粉是致命的病毒，哪怕只是吸入，也能很快将人感染。最初的症状是关节处干裂，长出宛如花苞一般暗红色的褶皱，这个阶段并不会感觉疼痛，也不会流血。人们只能感觉到昏沉无力，嗜睡，大部分人也因此一睡不醒。 当然，醒着未必是什么幸福的事情。 植物的生长需要水和光，因此你会迅速感到脱水，哪怕开始补水也不过延缓片刻死亡而已，因为花朵成长的速度总会超过你饮水的速度。之后，你开始失去视力，因为视网膜已经被叶绿素所占据，那是花瘟扩散的证明。 花瘟后期的人就像一株植物一般，连皮肤都会变成绿色，毛发脱落，取而代之的是植物的细芽。此时如果还没有死的话，那么人就会完成最后的“开花”，身上所有关节处的花苞同时打开，喷涌出大量花粉和一些骨骼粉末，加入那些打开花朵的植物之中。 从感染到最后的开花，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昼夜，花瘟总能赶上下一个正午。 ——《梅尔甘的魔方·植物世界》】 ================= 藤条扎入墙面，将建筑撑开大片岌岌可危的裂缝，耳际能听见昆虫飞行时嗡嗡的鸣动，越靠近地面颜色越深的绿色雾霾永远笼罩着这片土地，在最接近地面的地方近乎形成了墨绿色的“水”。 B3接近学校边缘，不远处就是校园围墙，这一次的世界没有特别的事物封住边界了，可是目光所及，校园之外的建筑上已经开满了巨大的花朵，它们比起陆凝所知的大王花还要巨大，并不断在学校外面的区域吐出淡金色的粉末。 大致看过那三本书的人都知道这究竟是多危险的东西。 至于校园内虽然没有花，却生长着大量藤蔓类植物，站在三楼甚至无法看见地面变成了什么样子，那墨绿色的浓雾怎么看都不能随便进去。 “还算好，这些藤条已经成长到在楼房之间搭桥的程度了，我们可以从空中攀爬。”尚文雪看了眼外面。 “但是你肩膀不是有伤吗？”陆凝看了她一眼，一般的行动或许不会影响，可这种需要上肢力量的动作，肩膀的伤口可是很要命的。 “唔……”尚文雪伸手在肩上按了按，“确实要用这只手比较困难……” 没等陆凝想别的办法，尚文雪就一拍巴掌：“那我走过去不就行了？” 走过去？ 陆凝看了眼生长在楼层间的藤蔓，虽然粗大，可因为距离的缘故还是如同吊桥一样摇摇晃晃的，这比起走钢丝可不是难了一点半点。 就在这时，周维源拍了拍她的肩膀。 “翼龙的人都很擅长这种杂技，从几乎不可能的地方潜入是这群人最喜欢干的事。” “哈哈哈别把我们说得和小偷一样啊。”尚文雪笑了笑，随后走到窗口，手杖一扫便割断了几根藤条，然后伸手拽了拽，试探了一下藤条的结实程度，点了点头。 “可以出发。” “等一下，在这之前我们应该把这个房间搜索完。”陆凝拿出手机晃了一下，“调查任务依然没显示完成。” “该不会要把所有世界的都调查一遍吧？”尚文雪挑了挑眉毛。 “不，没有线索本来就不对劲，我们肯定忽略了一些东西。” 陆凝转了个身，将整个房间再次扫视了一遍。由于世界切换，房间里的陈设也变成了这个世界的模样。而湿热比起冰冷显然更容易造成腐烂，这个房间里保存的书籍和木头材质的物品此时都已经长出了霉菌。 但是，这就可以排除大量无用信息了。 如果集散地希望游客调查的东西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能找到，那就必定是在哪个世界都能存在的。根据那三本书所描述的各个世界的特点，那些容易被世界特性所毁坏的物品全部都不需要进一步调查。 木材和书籍会腐朽，金属会锈蚀，墙壁会剥落，这些都不是绝对不变的东西。 陆凝目光转过室内的物件，最终落在了角落里一个花盆上。 原本栽种在里面的植物早就被疯长的藤条替代了，不过可能是因为花盆土壤营养有限的缘故，那些藤条只延伸了一米左右就停止了成长。陆凝拔出匕首靠近，试探了一下之后将藤条直接割断，然后把这个高度和自己膝盖差不多的花盆费劲地拉出了藤条区域。 “你觉得信息会在这里？” “如果没有外力损毁的情况下，陶瓷玻璃类的制品具有更强的环境适应性。当然，我们寻找的是信息，不考虑使用高科技手段，仅仅是利用锋利工具来刻写的话，也就是这个陶花盆最适合了。” 尚文雪走过来绕着花盆转了一圈：“外面没有痕迹，那就是在里面？” “用土盖住，在很多世界这个花盆恐怕就是装满土而已，这边额外还多了条藤蔓。这样一来翻倒摔碎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如果是刻在里面的话，土还能帮助给刻痕染色，让有心把土倒出来的人更容易发现里面的东西。” 陆凝说着，就挖出了里面藤蔓的根须，然后开始将土一捧捧翻出来。 只是刨开大约一个手指那么深的土，陆凝就看到一部分泥土渗入刻痕而显现出的明显字迹。 大概是因为在坚硬的陶花盆内壁刻字很不方便，这些字上下颠倒，字体也非常难看，不过通过照明也勉强认得出来。 尚文雪和周维源也一起动手，边挖边读，花盆里的字迹一共九行，正好又是这个数字。 【一，雷坠，博爱，云眼 二，雨渎，末念，雨师 三，风化，厌非，风祀 四，寒冻，攻伐，冰核 五，暑蠹，贪魄，焰石 六，长明，拥众，掌灯 七，疫感，恨苦，藤花 八，毒种，正枢，殓骨 九，血笼，间心，赤噩】 将字一个个辨认清楚并抄下来之后，三个人都是一脸懵的状态。 “什么意思？” 尚文雪第一个问了出来。 数字后的第一个词大概就是代表不同的世界，而第三个词基本上应该是那个世界掌控者的代号，这个情报从商人那里也能买得到，不过现在算是省了这笔钱了。 可中间第二个词简直是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这场景里面门道还这么多的吗？”尚文雪盯着这些字看了半天，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它们了，也依然不知道究竟代表了什么。 “任务完成了，这就是关键线索。”陆凝查看了一下手机，那个调查任务终于算是完成，看来这个才是场景让游客们找的东西，而不是交感装置。 “你们觉得这些都代表了什么？既然集散地让我们找过来，那肯定有什么意义。” “干掉所有世界最终BOSS的办法？”尚文雪的思维果然还是往这个方向去考虑了，“第一个代表世界的名称，第二个代表隐藏的神器名称，然后第三个则是世界最强的怪物，这样的？” 虽然知道她就是随口一说，但不得不说很有些个人特色。 “我倒是觉得，从中间这些形容词看来应该是描述的世界里面的危险，或者说麻烦。例如暴雨世界如果对应第二个，那么末念也许就是指那里面隐匿的怪物。灯世界的灯火军团也合‘拥众’的含义。之前那个寒冷世界我们没有探索太多，不过若是从那些生物的攻击性上来看，攻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周维源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自己也觉得这样推断有点问题吧。”陆凝笑笑。 “嗯，这些无法完全从字面意义上解读，说不定真的是专有名词，我也只能这样强行解释，你有什么思路吗？”周维源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个生存型场景，集散地给我们提供的帮助应该只是有利于我们求生，却不会帮我们完成任务，甚至打败场景里的怪物。”陆凝将这些字慢慢输入手机，整理着思绪说道。 “有道理，那么什么能帮我们更好地生存同时又不会帮我们完成任务？” “当然是我一直在担心的那个问题……切换世界遭遇的无条件死亡。”陆凝抬起头，看着周维源和尚文雪，“首先我们要清楚一件事，这花盆上的字虽然是集散地让我们找的，却不是集散地给我们布置在场景里的辅助物品，而是场景里原本就有的东西。上面的字是后刻上去的，也就是说是有人发现了其中的奥妙紧急刻字，使用的工具又不趁手，所以才会刻得这么难看。” “所以呢？” “字为什么是倒着的？因为刻字人是将花盆放倒，将手伸进里面，由于花盆口径本身不大，几乎相当于盲刻，他的字就一定不能刻得太小，毕竟需要更大的容错率。所以才这么点字就将花盆里面的地方都占满了。在这样的条件下，是完全不需要讲什么逻辑的，重要的是点出关键词，让后来的人能够通过这几个关键词检索到必要的信息。” “就像是论文概要那样？”尚文雪马上举了个例子。 “……差不多吧。总之，刻字人匆匆将这些字刻下，也就表明这几个词在那人看来是这些世界里最重要的因素。数字大概指的就是负责研究每个世界的实验组编号，第二个是世界的命名，第四个词代表了世界中最强大的怪物，你们的想法是如何击败怪物，可是匆忙刻下这些字的人，当时真的是在考虑如何战胜那些怪物吗？” 陆凝将手机放回衣兜，调整了一下姿势，也让周维源和尚文雪稍微消化一下自己的话，以及其中的关键点。 “当时？”周维源神情微微一动。 “没错……假如信息存在于每个世界的话，也就意味着发生共振之前这些文字就被刻下了。进入这边之后即便有时间刻字，也不会反复来到这个地方，多半是在顺手的地方刻写了。总结起来，这个刻字人清楚自己将要进入这个世界，在进入之前匆忙刻下了这些，用来提示后来能发现的人。所以这些字的指向应该是——场景里的致命因素。” 她搓了搓手指上沾着的泥土，心里已经对那个刻字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猜测，不过更关键的在于那一排从未见过的词上。 “那应该代表我们每个人具有的某种属性。决定方式不明，不过那个属性的人一旦进入了对应的世界，就会无条件死亡，这就是此前徐宏死亡的真相。他的属性是末念。” “可是我们怎么确定自己的属性呢？这种东西，难道还要去问商人？”尚文雪问道。 “商人不会告诉我们，我是这么认为的。”陆凝甩了甩手，“集散地将这种关键信息藏匿的地点直接告诉了我们，还弄了一层交感装置的外皮引诱游客们厮杀，那些商人恐怕也不会将这类核心情报泄露出去，就像它们不会出售那些最强怪物的弱点一样。” “那不就伤脑筋了……等下，我记得你刚才说，关键词？”尚文雪想起陆凝刚才说的另一个点。 “嗯。很明显吧，能够在进入之前就对所有世界有如此程度的了解，甚至提前知道了致命因素和强大的怪物，说明这个人对各个世界都有深入了解。这绝对不是之后分出来的那些研究小组成员能办到的。这个人应该是总领整个研究项目的主要负责人，甚至可能就是主管。而他既然知道这些词语，那么属于他的信息存储设备中一定能够透过这些关键词直接检索出我们需要的信息。” 陆凝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绿色的阳光正在暗下去，又一个黑夜即将来临。 “现在，我们需要找到这位主管存放资料的地方。” 以及，避免自己因为任何意外落入致死的世界中去。 27 迷失丛林 在这样一个湿热的世界里寻找线索是很麻烦的。 虽然尚文雪确实本事大到能在藤条上行走，但行动依然受到了阻碍。毕竟三人不准备直接下楼去“品尝”最底下的墨绿色浓雾，那就只能沿着长出藤蔓的楼层移动。 这个世界的怪物不多，有一些飞虫偶尔会飞过，却也没有过于强烈的攻击性。尚文雪用飞刀击落了一只，发现那只是体积大了一点的虫子，没有任何钱或者特殊物品掉落。 要是柳杉在，大概能指出虫子身上哪个部位可以卖钱，可陆凝和周维源根本没买这种情报，尚文雪就更不会干这种倒手生意了。 “主管”的身份其实不算是毫无头绪，例如陆凝手里有此前在D1楼发现的六组人员名单和档案资料，很多最后都有签字。尽管字体都是花里胡哨，人名也都不尽相同，却总是缩小了排查范围。 除此之外，卫述曾经使用了“学校的创办者”和“主管”两种不同的称呼来描述项目的初始相关人员。如果他没有刻意注意称呼的使用的话，那么基本能判断这二者并非同一人物。学校的创办者如果指的就是第一任校长的话，主管便不是同一人，换句话说同样作为参与者的校长也可能有主管的相关信息。 唯一的阻拦便是现在距离D1楼真的非常远。 “你们说，另外两个地方是同样的信息吗？” 周维源在藤蔓上攀爬的时候，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多半不是。”陆凝趴在一截藤条上歇息，有点羡慕地看着明明肩膀受伤还能在藤条间跳来跳去的尚文雪，这种极度危险的动作打死她都不会做的。 “因为刻字人要是有闲心在各处都刻同样的内容，这消息怕是早就到处都知道了。”羡慕也就是片刻，陆凝马上收回心神回答周维源，“你也想得到，之后遭遇的各种问题很可能造成刻字人直接死亡。另外如果都是在那段消相干的过程中发生的话，只能是三个人同时刻字。主管在B3……等等，主管为什么那个时候会在B3？” “不一定是……” “无论是谁，那个时候按照卫述所说，不都应该是一个阶段的实验成功，所有人正在开会讨论或者庆祝的时候吗？为什么会有一个了解那么多内情的人不在场？” 陆凝从一扇碎裂的窗户跳入了另外一栋建筑，脑海里忍不住有了更多的怀疑。 卫述的说法和这边调查结果有一定的矛盾，要么是有人撒谎，要么就是连卫述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即便不是“主管”，刻字人显然也处于核心位置，可是B3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在那种时间过去？ 虽说在思考，陆凝也一直没放下警戒，进入这栋楼之后她就察觉到这里的空气比外面清新了不少，那种潮热森林里特有的腐烂味道在这里变得很淡，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化学品的刺鼻气味。 “除草剂？”尚文雪进来之后马上就闻出了这气味，随即便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周围，“看样子这栋楼里面有人啊，这里是哪？” “E8，社团活动中心。”周维源慢吞吞地跟着走了进来，听见尚文雪的话随口回答，“这里原本是大部分学生社团用来常规活动的场所，一共五层，值得一提的就是这座建筑是有地下一层的，我记得的信息就这么多。” “足够了。”陆凝拧亮头灯，照了一圈走廊。这里的人并没有刻意掩盖行踪，很快就被陆凝找到了活动的痕迹。 “这一侧的藤蔓被清理过。” 植物疯长的这个世界，大部分建筑都无法幸免，连内部都有藤条长进来。而人从这边走过总要清除一些碍事的藤蔓的，有一些还留着明显的断痕。 陆凝沿着踪迹经过了一些活动室，绕过一条走廊之后便进入了一个宽阔的大厅中。侧面是楼梯和电梯间，而这个大厅里有两个年轻的男女手持武器坐在一张旧沙发上小憩。 由于此前遮掩了脚步声，直到三个人从拐角转出来，这两个年轻人才惊觉而起，不过他们并没第一时间用武器指向陆凝等人，只是从有些迷糊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你们也是迷失的人吗？”男青年揉了揉眼睛，竟然丝毫都没防备。 “我来问。” 周维源低声说了一句之后，便换上一脸笑容走了上去。 “两位好，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叫周聪，她叫沈郁，不知道你……” “哦，巧了，我也姓周。我们应该也算是迷失的人吧，在附近转了很久了，这里的环境总让人觉得不舒服，幸好楼里没事……” 周维源一旦打开话匣子，和平时那种闷葫芦简直判若两人。他很快就和这两个青年套起了近乎，没过多久便拉近了关系，然后便不着痕迹地开始问信息。 周聪和沈郁两个人比起此前遇到的滕子健等人显然“单纯”得多，两人完全没怀疑三人有歹心，除了一些涉及团队的事情没说，别的不管是来历还是这里的情况都被周维源给套出来了。 这边的情况有很大的不同。 两人确实知道世界的切换，但他们并没经历过“渐变”，而是经历过白天。只不过白天的时候，校园最中央的地方会有一朵巨大的花开放，并喷射出足以覆盖整个校园地区的花瘟，人们不得不躲在封闭的房间里开着空气净化器等候白天过去，于是就形成了黑白颠倒的作息，两人刚刚就是刚醒过来没多久，还有些困乏。 但除了花瘟以外，这个世界却没有太多威胁，这也是他们那不怀疑别人的性格形成的原因。 “你们是从别的世界过来的啊……嗯，你们挺幸运的，不过别乱走，晚上花瘟已经结束了，不过靠近中央区域的地方是藤花聚合体，那里落下了很浓重的花粉层，随便走近同样会被感染。”周聪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那兄弟你们既然一直生活在这边，难不成对别的世界的认知全都是从我们这样的人身上得知的？” “是啊，教授让我们多和人聊聊，只要别随便跑就可以了。而且听别的人说起来，那些世界非常危险，还不如在这边呢。所以只要安心留在这里寻找离开的方法就可以。” 真是乐观。 “教授是……”周维源稍微流露出一点疑惑。 “教授大概很快就会过来了，每天他都要查一遍岗。”沈郁马上就解释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靠近了，是从楼梯间那边传来的，应该是从楼上下来。 “教授”和这个名字给人的印象差不多，他身穿一身白色的研究服，戴着一副眼镜，头发胡子花白，面容威严，唯一和这个形象有所不符的就是他手里拎着一个黄铜色涂装的金属箱，大约是两个公文包叠在一起的大小。 “教授！” 周聪和沈郁连忙起身鞠躬，显然十分尊敬他。周维源也跟着微微弯腰向教授行了个礼：“您好。” “新来的？” 教授推了推眼镜，借着灯光打量了一下周维源，然后点了点头：“你们是从别的世界过来的人？” “是的，您既然被称为教授，那是否知道这里的情况如何？我们想尽快找到逃离的办法。” “我所知有限，先上楼吧，给我讲讲别的世界是什么情况，我才能给你们一个答复。”教授说完，看了一眼周聪。 “是！我们会好好看守这里的！” “定期服用抗性药，出现危险就拉警报，保障自己的生命。” 教授叮嘱之后，便转身走向楼梯，周维源赶紧跟上，陆凝和尚文雪稍慢一步一起走了上去。 走到楼上的一间房间前，教授才停住了脚步。这个房间的门早就没了，里面却比较干净，一张长桌两旁放着几把椅子，周围剩下的陈设都是一些金属架。 “坐。”教授沉声比划了一下，随后自己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您和那两位不一样。”周维源坐下后便开口说道，“您是知道这世界的危险的。” “是，你们想必也是知道的。”教授将那个金属箱放在桌上，扣动了几下，将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瓶药，倒出一粒扔进口中。 “那么让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吧，您是否参与了当年那次实验呢？” “当然，你们在别的世界里找到了不少资料啊。那么你们穿梭世界的方式是什么？渐变、历石、避难所、门胶、节律发生器还是燃阵仪式？” “……” “看来知道得也不多。”教授摸了摸胡子，微微点了点头。 “教授能否指教一二？”周维源问。 “不妨，先说说你们穿梭的方式，我才好判断。” “渐变。” “呵呵，还不错，除了被动一点，你们还是挺安全的。”教授长出了一口气，“首先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的名字叫盖士崇，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名字。” “我在一份研究报告的记录上看到过您的签字，那是一份退回报告，其中还有针对内容的指点。”陆凝说道，“但是我们没有机会去查找您的身份，只能从这个信息判断您是当年总领整个项目的核心成员之一。” “不错，核心成员。”盖士崇笼起手，微靠在椅子上，“你能判断核心成员应该是以什么为依据的吗？” 这个陆凝也有所思考。 “当年发起项目的人，包括了一群同样经历过和‘梦镜’系列相似的梦的人。我觉得如果组成核心成员的话，这些人大概地位不会很低。” “你的思路正确。核心成员组正是由我们七个组成，进行对外交涉和资金支持的‘校长’，规划项目分配和实验进度的‘主管’，审核报告和考量合理度的‘审计’，技术支持和学术指导的‘教授’，人员审查和心理测评的‘人事’，仪器配件和核心组件的制作者‘工程师’，还有安全警备和保密工作的负责人‘门卫’。” “只有这几个人？” “因为多数都不过是臆想，或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人罢了。我们这样的人，自有特别的判断方法。”盖士崇摆摆手，“不过那不重要，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老伙计们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那您知道当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如今的结果吗？” “仪器出了问题，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在环节里下手，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我自己没有做这件事。事到如今追责也没什么用，这个地方奇异的空间重叠已经形成，没有解决的办法。” “没有吗？那些仪器……” “仪器只是一个调整的作用。我打一个比方，曾经的这些世界是轨道呈同心圆形状的星星，它们的公转周期完全不同，永远也不可能出现所有星星排列成一条直线的情况。但是出现了一些人，为了方便观测而用各种手段让这些星星完成了一次直线排列，从此，这些星星就开始必定以某个周期进行一次直线排列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通过同样的手段将它扭转回去？” “因为永不排列为直线才是奇迹。”盖士崇有些自嘲地说，“人们亲手破坏了大自然最神奇的造物，而在此之后就再也无法还原回去了。” “所以周期性地有人会落入这边的世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的。”教授点点头，“世界发生重合的时候，会发生最强烈的消相干，一些处于峰值区域的人就会‘漏’进这边的世界，这就是你们进来的真相。” “那么如何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呢？” “如果你能在下一次消相干发生的时候，恰好处于某个峰值区域，那么你有九分之一的几率被渐变送回原来的世界去。”教授弯起嘴角，“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一切的结束，因为你会丢失很多东西在这里。” 陆凝稍微思索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然后抬头对盖士崇说：“请问，我的属性是哪一个呢？博爱、贪魄、正枢还是间心？” 盖士崇大笑了起来。 28 突袭 “你是正枢。” 笑声结束之后，盖士崇直接回答了陆凝的问题。 “因为我的穿梭方式是‘渐变’，对吧？” “没错，所以你不必担心。正枢合意中正平和，内视而自省，贴合己身，不受外因所扰。渐变是你们无法控制的变化，而你们的优势就是不会因为这种被动的穿梭被送去破灭世界。” “为什么……” “没有什么。”盖士崇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也并不明白，这只是一个经验结论罢了。” 陆凝便不再问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您将这些人留在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拥众。”盖士崇说道，“拥众、厌非和博爱没有基本的穿梭手段，稳定性也最强，他们是我能够保住的人。虽然这也只是暂时的。” “除了您以外，别的核心成员也知道这个信息吗？核心成员以外呢？” “应该只有我们七个，除非这世界上还有别的梦镜连接人存在。但那又如何呢？梦镜终于来到了现实，我们也已经触及了这片曾经只是梦见的地方，显然它并不是那么美好。” 盖士崇说完，又打开箱子，这次取出了一支针剂，给自己手臂上打了一针，然后掰弯了针头放入口袋里。 “您的身体状况如何？”周维源看到这个动作，便发问道。 “还算可以，仅就这个世界而言。” “我明白了。”陆凝起身，“或许您抱持着这样平和的心态迎接自己的结束，但您的同事们可并不这么认为。” “哦？”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们遇到了很多令人不解的事情，假如您所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几乎可以肯定，依然有人正在积极寻求更深一步的研究。您是否真的了解你的同事们呢？你们的目的仅仅是真实触及这片世界，还是有更加深远的目标？” 盖士崇的眉毛拧紧了一些。 “进一步？” “是的，并不是如同您这样偏安一隅的做法，而是图谋更远。教授，请问在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继续着自己从前的研究吗？” “我确实还研究了一些东西，但你说更远？不，不可能，在这边是没有条件继续以前的研究的，无论是仪器还是人手都不能保证……” 陆凝看着盖士崇逐渐变得慎重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有了一种可行的想法。 而有人更早产生了类似的想法，并将其变成了现实。 “我们从B3楼过来，您想必知道那个地方。我们发现B3有人刻下了和九个世界相关的信息，并基本可以肯定那是在你们进入这边之前刻下的。此外，我们还遇见了两个曾经是你们下属小组的研究员，一个死前精神失常，却还是清楚自己的死因为误入破灭世界；另一个看上去落魄，物资却丝毫不缺，而且在我们的交流中对进入这边之后的事情几乎全部含糊而过，我可以认为他依然保持着某项‘工作’。” “我明白了。”盖士崇点了点头，“我会试着监测一下这边的异常，但如果真的是我那些老朋友所做，恐怕我也找不出太多端倪来。” “您是否能提供另外一项帮助给我们？我们需要此前至少是‘主管’的一些资料，例如通行证之类的东西。我想那里应该有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稍等。” 盖士崇起身离开了房间，而之后，陆凝的神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麻烦大了。” “是啊，九个属性，那也就意味着……” “敌人变多了。”尚文雪抬头看向窗外，从藤蔓之间的缝隙中已经看不见光了，只有漆黑的雾。 不，有一线红光闪动。 “敌袭！” 尚文雪的手一挥，将陆凝和周维源按倒，同时脑袋猛的向后一仰，避开了一发子弹。 没有听见枪声，也没有看到火光。 但尚文雪也不是吃了亏闷声不吭的，她躲开第一发子弹之后马上拔出激光手枪一枪打向对面楼房，高能光束瞬间洞穿途径上的一切障碍，在对面的楼房上烧出了一个缺口。 这两栋楼的间距不算很大，顶多二十米。 “周维源！那边的楼是做什么的！” “商店、小型超市、一楼是一些餐饮。综合性的消费被集中在那里，正好和这边学生活动中心搭配。”周维源眯起眼睛，“你们看见那个人了吗？” 陆凝和尚文雪其实是看见了的，但那仅仅是在光束命中一瞬间的照亮，再加上雾气模糊，实在无法看清面容。 可那身装束…… “我就知道，我就说嘛……”尚文雪猛地站起身，两步走到窗前，浑身兴奋地直发抖，“你会那么轻易地选择死亡？这不是没过多久吗？是你在那里对吧！鹿琳！” 回应的是第二发子弹，但这一枪却被尚文雪抬起手腕拦了下来，一声金属撞击声，显然袖子里不是什么防具都没有。 “这样才对。”尚文雪挑起嘴角，“这才是符合我们的结束方式。” “尚文雪，不要冲动。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情况。” 周维源话音未落，楼下就传来一声尖叫，枪声响起，但很快便停下了，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脚步声，显然楼下守着的周聪和沈郁已经遭遇了不测。 尖锐的警报声响了起来，这里的队伍当然不会只有这么几个人，只不过每个人都有任务要做便分得有点开。此刻不知道是谁拉响了警报，很快楼道里便传来了枪声和叫骂声，但几声惨叫之后，一切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哼。” 尚文雪拿起手杖就冲向了外面。 陆凝和周维源也跟着往外走，不过两人可不像尚文雪那么对身手有信心，只是各自掏出武器借着黑夜的掩护悄悄摸到走廊上，先看来的人究竟是谁。 那是一组大约八个人的团体，以于焚和胡元为首，个个都是装备精良，见到人根本不假思索地开枪，简直就像是为了屠杀而来的一般。 楼梯上下已经倒了好几个人，明显都是盖士崇这边的幸存者，毕竟在这个没多少怪物的世界想要捞一点油水非常困难，这边的人装备顶多是有个武器而已。 而冲杀得最凶的那个已经几步跨上了楼梯，但就在这个瞬间，从黑暗的死角刺出了一根金属杖尖，自那人耳后没有被护具遮挡的位置没入，然后穿透眼眶戳了出来，甚至还挑出了他的眼球。 “哈哈！你们这些家伙就那么急着送死吗？鹿琳那家伙怎么不亲自现身过来杀人？她不是挺喜欢干这种事的吗？还是说你们这群人不过是被放过来探路的炮灰？” 尚文雪大笑着拔出手杖，将那人的尸体从楼梯上踹了下去，侧身站在楼梯边，却不一点都不站出去。 “上！就她一个！”于焚恶狠狠地将枪挂到身后，随手从腰间拔出两把短刀，第一个冲上了楼梯。 “是你啊，我肩膀上的账还得跟你算一算呢！” 随着笑声，楼梯上叮叮当当地滚下了几颗手雷，于焚后面几个看见这东西眼睛都直了，慌忙扭头往楼下跑，唯独于焚是个狠角色，居然不跑反冲，加快了往上的速度。 轰！！ 手雷引爆，于焚大吼一声，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跳了起来，双手短刀对准楼梯后面就斩了过去。 观战的陆凝暂时不担心尚文雪的战斗，不过她马上注意到一个红点正从墙上缓缓往尚文雪那边移动。 “狙击。”她低声对周维源说。 周维源也看见了那个红点，楼梯后方是和楼下一样的一个大厅，另一边的窗口是可以直接瞄准的，不过依然要隔着藤蔓射击，红点移动如此缓慢也是因为狙击手正在找合适的角度。 “是鹿琳？她肯定死了……” “她没死，这事等会再细说，我们得先把狙击问题解决。” 夜间狙击陆凝当然练过，因此非常清楚目前这个可视条件下的狙击难度，对方要调整位置进行瞄准也就代表没有热成像类的瞄准手段，此前对室内的射击多半是依靠当时开着灯的几个人提供的光源，而现在……则是于焚身上戴着的侦查灯放出来的光线。 “咱们好像买了闪光弹，在谁身上？” 陆凝记得在第一次交易的时候买了几组投掷物组合，因为便宜好用，缺点是没有手雷之类的瞬间爆破物。 “我有。”周维源伸手在包里翻了一下，掏出那颗银色的金属筒。 “扔窗口，这种夜间环境肯定会一直盯着这边，先晃瞎狙击手。” 周维源掐准时间，将闪光弹丢了出去，与此同时，尚文雪也抓住一个破绽打落了于焚一只手上的短刀。 “偷袭之外的本领就不行了吗？你倒是再努力一点啊？你的队友可是都在等着你闯过我这一关呢！” 尚文雪肆意挑衅着对方，但位置依然卡得死死的，根本不给后面那群人射击的机会。 “疯女人……” 于焚冷哼一声，空出来的手往腰间一摸，瞬间拔出手枪对准了尚文雪面门！ “死吧！” 砰！！ 在他喊出这一声的同时，闪光弹便炸开了，刺目的白光让于焚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但天性凶悍的他依然稳稳地握着手枪，扣动扳机。 剧痛乍起。 “你真的以为就你会近身掏枪啊，还用手枪？你杀了那么多人就没了解一下喷子这东西有多好用吗？” 于焚试图睁开眼睛，但近距离的大量碎金属已经彻底炸瞎了他的双眼，耳边只有尚文雪的狂笑，他下意识地将手枪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耳朵周围都是回音，根本无法辨明具体的位置。 尚文雪将手杖一甩，自中间折下露出的枪管随着“咔哒”一声再次和下半部分严丝合缝地合拢在了一起，终究是为了外形原因减少了威力，这一枪并没有直接杀死于焚，只将他整张脸打成了麻子。 但这就足够了，避开于焚搏命般的射击之后，尚文雪只是轻轻一挥，尖锐的杖尖就割开了于焚的喉咙。 “第二个。” 她甚至扭过头，冲着窗户那边咧开嘴，抬手比了个中指。 “还不让鹿琳过来吗？难道一定要把小弟杀光才会出来？她以为自己是哪里的魔王？”尚文雪随手一撩头发，转回头对楼下的人喊道，“你们还有能动的吗？赶紧让那个女人过来和我好好打一架如何？” 楼下的人里面也就胡元还有些胆气了，他急忙从兜里掏出一个对讲机，打开一个频道低声说道：“姐，这，这楼上有个疯子……” “我就是为了杀她来的，她对我们来说就是个不确定因素。” “可是，于小子已经被杀了，我们也不一定对付得了她……” “告诉她，我已经过来了。” “啊？什——” 蹲在走廊里的陆凝猛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接着就被周维源直接拽进了大厅里面，火光在走廊中爆发，就在刚刚那个房间的隔壁。破烂不堪的木门被轰成了碎渣，化为漫天飘舞的火屑，紧跟着，脸上写满无聊的鹿琳从门里走了出来。 她依然是那一身皮甲装束，不过多披了一件羽麾，左手架着一面菱形盾牌，上面并排插着十把细剑，右手则拎着一把大号的霰弹枪，枪口是狰狞的龙首。见到尚文雪后，鹿琳将霰弹枪单手一转，一声膛音，赤红色的弹壳就从枪侧跳了出来。 “晚上好。” 陆凝注意到她还背着一把猎枪，同时腰间一圈也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身上究竟携带了多少武器。而比起之前在B3见过的鹿琳，眼前这个慵懒中透出杀意的鹿琳更显得压迫力十足。 “你终于肯出来了？”尚文雪冷笑一声，“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在乎队友啊？” “人都死了的话，宇文节那边会不好应付。何况是你，值得我过来处理。” 鹿琳偏过头看了看走廊，黑暗中还有一些人躲在暗中偷看外面的情况，她知道，却没心情一个个处理。 “我想叙旧的话还是直接一点比较好。” “完~全同意！” 两人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枪，同时开火！ 散射能量的光束和霰弹喷发的火焰在空中交错，鹿琳仅仅是用菱形盾牌在身前一个挥击就折射了所有光束，而尚文雪则是随手扔出一颗球形炸弹，狂风随着炸弹爆开席卷了周围的一切，那些火焰也被完全扑灭在半空之中。 “果然不愧是你啊哈哈哈！” “闲言少说。” 鹿琳将枪交左手，抬手自盾上拔出细剑，举起盾牌猛冲了过来！ 29 空降 无论鹿琳和尚文雪打到什么程度，至少这楼道一时半会算是被堵住了。因为两人不光是近身作战，也很喜欢抽冷子给对方一枪，同时双方有非常熟悉对手的战斗习惯，这种近距离开火就没能奏效过。 而周围的人却要尽量避免被流弹击中。 周维源和陆凝早就躲进另一边的房间里去了，不是不关心尚文雪的安危，实在是这种战斗轮不上两个不以战斗为专长的人插手。 “你觉得尚文雪能赢吗？”周维源的神色少见的有些焦急。 “难说，这个鹿琳和之前那个有气无力的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们基本可以肯定了，所谓的属性不同也就意味着……” “有不同的我们存在，这就是这个场景里最致命的杀招。” 周维源有点懊恼地叹了口气。 “真正的对手是自己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应该在高阶才有的展开吗？为什么才升个三阶就要对付自己了？” “既然属性不同，想必不同的我们也有差别。分裂应该是一进入这边的世界就开始了，如果这就是我们从一开始被赋予的灵魂损伤的话，八成对应的就是裂解。”陆凝倒还沉得住气，“不说别的，我们的渐变是被动的穿梭，那么就一定有能主动穿梭各个世界的我们存在。按照集散地的套路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我觉得我们必须防一手来自自己的追杀。” “怎么防？” “我怎么知道？最了解自己的是我们自己，我只能针对我自己可能做出的行动进行防御，你也是一样。”陆凝挑了挑眉。 说罢，她站起身，走到窗口，扒拉开挡着窗户的藤条，就准备爬出去。 “去哪？” “楼上，教授刚刚是上楼了吧？上面是顶层，警报可能就是教授拉响的，可他们的战斗力未免太弱了，弱得不像样。” 陆凝扯着藤条往上方爬了过去，周维源左右看看，最终还是没有跟上，他更担心这边尚文雪的情况。 五层这里则是一片安静的状态。 陆凝顺着藤条钻进了窗户，破开门往走廊里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房间里面透出的微光。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警报早就停下了，此时隐约可以听见里面传来教授的指挥声音。 “推进空间系数到五，限定转换范围，自充能调节开始，准备排除。” “但是……教授，正在战斗的那两个人怎么办？”有人回应。 “一并转移，自己的问题自己处理。我们发出的信号有回信吗？” “没有，频道里很安静。” “教授！观测到空间波动！” “什么？我们充能至少还有十秒才会完成！” “不，是来自另外世界的定位向标传送！反推演已经完成，来自——血笼，目标就在这间屋子里。” “快离开！” 陆凝听到这番对话就明白了教授做了什么。 他试图去联络自己的那些老朋友，询问发生的事情，然而既然当初那七个人中有人偷偷做了别的什么行径，如今又怎么会回答？最可能的办法就是利用空间转移直接空投一支刺杀小队灭口！ 但并没有人能从屋子里跑出来，在教授下达离开的命令同时，陆凝就感觉一阵腥臭的味道骤然出现在这片区域，和这里原本的腐臭味不同，那是纯粹的血腥。 随即，新鲜的血混入了这片味道之中。 屋里传来了几声抵抗的声响，但来人显然具有绝对的压制能力，不过片刻之间，零星的抵抗也消失了。 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陆凝急忙躲进一个死角，这次应该是教授的等人设置的空间转移启动了，将入侵这座楼的人全都转移到了别的空间去。 一群麻烦的家伙走了，却来了一群更麻烦的家伙。 “就是这种水平？那校长特意让我们过来处理有什么意义？” 屋子里再次传来了声音，这次是个清亮的女声，而且陆凝还很熟悉这个音色。 “那个……大概这人身份比较重要，或者知道得比较多吧？”另一个声音有点怯怯地回答。 “估计这就是校长说的那些老朋友了。” 第三个声音响起，陆凝就觉得自己该跑了。 许剑七、苍素、宁夜衣。 “陆凝，下一个任务是什么？”屋子里的宁夜衣开口问道。 “这个装置启动过。” 终于，陆凝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只是和她平时说话的语气不同，这个声音充满了冷血和厌弃的感情，那种拒绝一切孤僻乖戾的音调让她浑身一栗。 尽管和自己并不相同，但陆凝明白那就是自己。 她的一段人生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在病痛的折磨下忽略了世界上的一切温暖，不断怨憎……尽管只是一小段时间，却依然是曾经的自己。 “夜衣，试试在这里设置循环操作，不断向外发送询问信号，但这次进行一定程度的坐标掩饰，让目前我们知道的所有已知定位手段全部只能锁定在这个世界。” 然而如今屋子里的那个陆凝并没有病痛，她只是继续着那种性格和思维方式。毫无疑问，陆凝知道自己会怎么想，这句话说完，她就明白对方打算做什么了。 “这里是个很好的陷阱布置点，我们将主战场拉进这边，也能完全无视场景杀给我们赋予的弱点。占据先手优势之后，视情况对过来的人一部分拉拢一部分解决，把其余人的藏匿地点找出来，校长就能利用定位向标派人做出精准的定位打击。”陆凝冷冰冰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感情，而她话语中也像是已经吃透了这个场景的一切谜题。 “那我们自己呢？”许剑七问。 “这个世界会消灭恨苦，不过具有那个感情基调的人处世态度都比较消极，肯定不会贸然进入。间心喜欢打一些内乱的主意，不足为虑，正枢、末念和攻伐是我们要着重防备的目标。解决掉那些多余的我们并不急于这一时，现在将整个场景的局势控制住才是重点，我已经向校长发送了确认信息，一刻钟之后尚文雪、晏融、周维源和荣函会带着小队过来协助我们布防，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诱饵布置好，然后清理笼子。” 说罢，屋子里就响起了摆弄仪器的声音，脚步声也在向外过来，陆凝急忙藏得更隐蔽了一些。 除了宁夜衣以外的三个人都走出来了，她们的肩头飘着一朵暗红色的火焰，照射范围不远，也恰好让陆凝借着那点光亮看见了三个人的装束。 “陆凝”是一身黑色链甲，双臂臂铠上延长出两把短刃，手里握着一把短铳，背后则是一间破烂却饱含煞气的红披风。 苍素则是一身板甲，同样是狰狞的造型，数根血管一样的细线从内部眼神出来，连接着她胸口、双肩后方，手肘和膝盖这些位置，而那些位置都有一颗诡异的眼球在转动。 唯有许剑七的一身还算正常，只是一身皮甲。不过她的前臂上有两个和套袖一样的装备，用皮带缠在手腕上，前端袖子非常长，甚至将双手都遮挡住了，一看就是有什么玄妙。 陆凝也只是瞟了一眼就缩回了脑袋，别人姑且不说，苍素可是个“绘师”，那堆眼睛多半便是对她的本领做出了补强。而从这一点至少能看出对方的提升和调查两边都没耽误。 三个人站在楼梯口停了片刻，便往楼下走去，陆凝等到他们身影都不见了，才从藏身的地方钻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向了之前的房间。 一靠近门口，就能闻到里面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 “夜衣。” 陆凝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开口了。 过去的自己也是她，尽管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陆凝模仿起来倒是真的不费什么工夫。 “什么事？”里面的人果然没发觉 “正好想起来……将宇文节和鹿琳那几个人也在这里的信息发送出去。” “诶？可是……” “这里刚刚被袭击过，反正我们也要解决他们，这口锅给他们背了更容易让那几个家伙成为众矢之的。就算分成九个，他们也不一定逃得过——装得惊慌一点，明白吗？” “行，包在我身上。”宁夜衣满口答应了下来。 陆凝转身走了，此时楼下尚文雪和周维源恐怕都卷入空间转移被送去了别的世界，她可不适合留在这里，哪怕光看装备她也是打不过那个冷酷的自己。 从另一边的一个房间爬出了这栋建筑，陆凝尽量掩盖着自己的动作幅度，悄悄爬进了另外一座楼，然后便顺着此前记忆的方向尽量往D1楼过去。 现在的情况是，很多“她”已经更早了解到这次场景的核心问题所在，并且展开了行动。所有的自己互相都抱有杀意，换句话说最大的敌人正是自己，这个陆凝在了解到九个名词代表的含义时就有心理准备了。 但是依然有三个不具备切换世界能力的人存在，她本来想之后找教授问出这里面的意义的，结果盖士崇居然直接被杀，这就说明至少“校长”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那些总体的研究信息。而其余人的态度和立场就更加重要了。 过了这么久，场景的状况终于上升到了另一个层面，正如之前的血灾一样，最初只是求生，而后逐步转入战争爆发的蓄势阶段。 “可是这也太快了……” 陆凝跳进一座快要倒塌的楼里，脚下的地板晃动了两下，一股让人不踏实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小心地走过走廊，终于算是从另一个窗口处看见了D1楼的轮廓。 能让她看见轮廓的，是D1楼附近的公园中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芒。 一株巨大的藤蔓扭结而成的植物占据了整个公园，无数漂亮的金色花朵在藤蔓上打开，向外喷出发出金色光芒的花粉。因为是夜间，喷射花粉的速度并不很快，但这棵巨大的植物高度足有四层楼左右，那些花粉累计起来也是一个惊人的数量。 如果这玩意就是“藤花”，那可就非常难对付了。平时用来对策植物的燃烧弹武器估计连点燃它都困难，更不要说靠近了吸入花粉百分之百会死。更糟的是D1楼同样也在花粉扩散的范围之内，所以陆凝现在根本没办法过去。 无奈之下，她只能爬向另外一边的楼房，那一片是宿舍楼区域，此前遇到滕子健等人的宿舍楼就在那一带。 而爬了这么长时间的藤蔓，她早就感觉累了，只不过不离原来的地方远一点她担心不安全。等到沿着窗户钻入楼里，回到那个熟悉的活动室的时候，她才稍微放轻松了一点。 “等……下一个渐变。” 她将桌子拼成一个床，拿出药剂吃了一管，然后躺下准备休息片刻。 不过当她的手垂下的时候，却一个激灵从疲乏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这一路走过来，多数金属用品都已经变得锈迹斑斑，甚至不再结实，然而她刚刚无意间擦到桌子的金属架时，手上居然没有多少毛糙的感觉。 这间屋子—— “避难所。” 一个她知道自己早晚会听见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了。 “又见面了，正枢。” 房门被打开，陆凝坐起身，看见另一个自己提着一盏灯走了进来，随手就把门关上了。 这个陆凝的脸上是平静而漠然的神情，似乎世上的一切都不能再引起她的兴趣，从她的身上没有任何敌意散发出来。 “为了避免尴尬，你就称呼我为‘恨苦’好了，我也算抓住了一个机会见到你。” “你刚才说……又？” “是的，我曾经试着和你见面。”恨苦将提灯往地上一放，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不过出了点意外……因此只能拖延到如今。” “你是之前D1的那个人影？”陆凝能想起来的就是这个。 “对，不过当时我还有几个队友。”恨苦托着下巴，“现在已经没了，正枢，你是所有人里面最接近陆凝这个本体性格的人，而我则被放大了你生命中最绝望消极的那一刻……还记得吗？” 陆凝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除了校园里幽幽路灯的光以外没有任何光明可言，耳边的风在呼啸，地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失重的恐慌和死亡的到来让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正是自己早已远离的过往。 “说实话，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挺高兴……尽管我心里很难受。”恨苦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笑容，“你有一个暗中的优势，那便是我。” 陆凝明白她的意思。 “恨苦”的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求生欲。 30 避难所 “我应该是比较早定位到你位置的人。” 恨苦的神态平和，语气是陆凝不太熟悉的温和和解脱，死亡能给人带来这样的转变吗？她的记忆不是那么清晰。 “当我发觉自己进入一个燥热的世界之后，便第一时间查看了任务记录……当然，那个时候心里传来的苦涩和绝望感也让我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假如不是自杀者的话，现在的我大概也不会如此平和地和你讲话。” 陆凝点了点头。 “首先，我从任务信息里第一时间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份。和你正枢不同，我被额外附加了三个任务和两项优势，任务包括促成陆凝这个整体的复原，寻找当年参与计划的核心成员以及打通梦镜通道。而优势之一是我拥有主动转移世界的能力‘避难所’，优势之二是我清楚自己不能进入的世界是疫感。”恨苦拿出手机，读道。 “别的我差不多清楚，打通梦镜通道是什么？避难所是个什么样的能力？” “梦镜通道是一个回去的办法，我已经找到了我那边世界的‘教授’，他人不错，乐于帮助我们这样迷失的人。” “我们这边的教授已经被杀了。” “很正常，当年的核心成员并非同一条心，教授属于欲望比较少的，但别人可不一定。你也不必担心，即便是死亡也不是什么坏事，核心成员们和我们有个最大的不同。” “他们不想回去，因此也没必要将九个自己恢复原状，对吧？” “是的，教授在每个世界的站点都有暗线联络，疫感那边受到袭击的事情这一侧已经知道了，估计其余世界的教授也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不过教授没有告诉我还有几个他活着，你可以来我们这边问一下他。” “那么梦镜通道呢？” “是在进入这边之后才开始搭建的返回路线。这是个单向通道，旨在沟通九个世界的共振节点并导向原本世界，来实现一个稳定的返回方案。就我所知，并不光是教授在进行这样的计划，还有些人也在做这件事，但反过来……也有人在破坏这项计划。” “校长。他直接将教授视为敌人，应该就是不想让他建立通道的人。” “这我不清楚。反正核心成员之间的对抗肯定是这个场景里的大背景，而我们需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完成对自我的回收。”恨苦拿出了一个平板电脑，递给陆凝，“你已经了解九个人格的形成，那都是过去的陆凝所化，你不过是其中最为接近‘现在’的一个，但也正因为如此，你是最有资格完成收集的那个。这里是针对穿梭世界后分裂人格的分析。博爱、拥众、厌非属于正面人格，会放大一些你所拥有的美好性质，间心、攻伐和贪魄属于负面人格，属于人心恶的一面会在这些人身上放大。而末念、恨苦、正枢则是中性，末念偏积极，恨苦偏消极，这就是最大的差别。” 恨苦说完，盯着陆凝的双眼。 “我们拥有相同的记忆，所以我想你在看了这份资料之后，也应该明白这些都是对应何时的自己。” “但你为什么这样不遗余力地帮我？” “我希望完整的我回去。你知道这次的麻烦有多大。裂解，九个性格的我们，假如不回收的话，这份灵魂损伤能让我们被困在三阶很久，甚至拖累我们死亡。可站在别的‘我’的立场上，是绝对不可能这么想的，因为除了我以外，任何一个陆凝此刻的想法肯定都一样，包括你——” 要活下去，直到五阶回归，活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怀有这样想法的其余陆凝绝对不可能用死亡换别人的完美。 “我知道了。” 陆凝点了点头，接过平板电脑，仔细阅读起相关事项。 “能给我讲讲避难所吗？” “我们可以将任何一个房间变成避难所，它会从世界之间单独划分出来，打开门就能接通到另外一个世界。使用起来有不少限制，不过作为一个主动切换技能还算可以。避难所的持续时间是一个小时，或者我们主动解除，假如你想的话，我现在就能将你带进我所在的暑蠹世界。” “等我看完，就一起过去吧。”陆凝点了点头。 那份文件不长，只是针对九种性格做出的解释，此前盖士崇的解释便援引于此。而这个资料的来源则是一本这个世界古时候对人类性格区别划分的书籍，在业内还算有些名气，仅此而已。 “但是为什么这样的划分恰好也对应了这边世界的情况？难不成……” “我们的想法肯定一样，这方面教授并没有给详尽的解释，我们的想法大概率是对的。” 很久以前的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只是并没有记录留下，一些旁敲侧击的残本留下了一点线索。而既然发生过，后来肯定被解决了，这也就说明整个航电大学这异界化的情况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 陆凝点点头，起身跟着恨苦走到了门口。 门外是灼热的世界。 校园的建筑材料全部被替换成了厚厚的石材，但热度终究是渗透了进来。尽管外面已经是黑夜，天空却呈现出怪异的赤红色，一颗蓝色的月亮浮在夜空当中，周围没有任何星星存在。 “好热！” 陆凝确认切换的世界无误后刚一出门就被这里的高热震惊到了，之前的疫感世界是闷热，其实气温也就三十七八度的样子，可是这边的世界在夜里也依然保持着四十度以上的高温！ 仅仅站立片刻，她就感觉自己汗如雨下。 “你没有随身空调？”恨苦看了她一眼，便走近了一些，“我也没多余的，离我近点好了。” 但这样的作用也很有限，陆凝跟着她往外走，没了花粉和浓雾，世界又恢复了熟悉的样子。热量让她疲倦的身体有些困乏，不过她终究是没有太过相信身边的这个“陆凝”。 自己非常善于抓敌人放松警惕的刹那下手，而扪心自问，假如她现在面对另一个自己，动手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真是讽刺。 “慢，我们得绕开。” 下到一楼，两人正要拐向建筑正门，恨苦就拉住了她，陆凝一瞥之下便发现正门门口有几只怪物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它们很像是一些游戏中的元素化身，大部分身体都是沙土、火焰以及肉眼可见的风暴组成，除了在颈部以下的地方有一颗闪亮的核心存在，构成了所有部分附着的基础。 “这就是这个世界特色的怪物了。这个世界的支配者焰石侍从是一团巨大的岩浆，常年蹲在体育场那边，不过那里如今已经是个熔岩池了。” “这些元素的战斗力如何？” “很强，如果说超过三只一组的话，就必须使用大威力远程武器进行轰杀，晏融那样的近战能力也就能和一只打成平手。幸运的是这些东西智力较低，而且环境不利于它们存在的时候战斗力会大打折扣，可以用计谋取胜。” 说着话，两人就从一扇被打破的窗户翻到了外面。 更加强烈的热感从天空照耀下来，不要说陆凝，有空调的恨苦此时也开始额头见汗了，那颗蓝色的月亮仿佛就是另一个太阳一般，虽然不发出强烈的光，却把炽烈的热尽数倾注在地表。 “你们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生存？那么任务里那个黎明你们有什么眉目吗？” “指的是正常的日出。”恨苦指了指天上，“怎么看都觉得不正常对吧？这里的白天并不会经历我们所了解意义上的昼夜交替，而是那颗星星的光从蓝色转变为白色……随后光才会扩散照亮整个天空。而那个星星的位置从来都不会改变，和我们所处的这个‘地球’好像处于某种奇怪的相对静止状态。” 这么说来，其余世界的天象似乎也是完全不正常的。 暴雨世界看不见天空，灯火那些被称为“长明灯”的黑星，寒冻倒是看着还正常，不过说不准也没有一般意义的日出，疫感那颗长着触须的绿太阳就更不要说正常了。 “为什么是日出？” “你觉得呢？也许没有任何逻辑，如果硬要找个理由的话……我们应该有相同的想法。” “黎明到来，噩梦惊醒，既然这里是梦镜，那么黎明时分也就是醒来的时候吧。我们要主动挣脱噩梦，否则黎明永远不会到来？” “嗯。”恨苦应了一声，避开元素游荡的路线，带着陆凝来到了一个低矮的棚屋旁边。 这片地方并不属于哪栋学校建筑，或者说并不享有编号。它们是学校在一座食堂旁边特别开设的商铺位，售卖一些新鲜水果和干货零食之类的东西，此刻原本棚屋下的小屋都已经空荡荡了，但因为建筑都变成石造的缘故，这里倒还是挺结实。 “这里。” 恨苦钻进左数第三间棚屋，掀开地上的草席，显出下方的下水道盖子。她拎着盖子轻松将它揭了起来，然后指了指让陆凝爬下去。 “地下？” “这么热的天，地上无论如何都不适合人类生存吧？而且密闭环境有利于我们发挥避难所的能力。” 从下水道下去之后，里面的空气很干燥，相比于地面也凉爽了许多，终究那温度还不至于晒透厚厚的地表。不过陆凝知道这也就是心理作用，毕竟作为原本的下水道，这里的水都已经蒸发干净了，温度也低不到哪里去。 “跟着我走，不要记错方位。” 地下水道已经被显而易见的人工痕迹扩展成了一个迷宫，而一路上还有好几处陷阱，隐秘的侦测设备也不知道有多少，至少从防备角度看来，这个世界的“教授”比之前那个做得好多了。 在又下了一层之后，陆凝已经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对应地上的哪里了，而目的地也才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扇如同金库大门一般厚重的铁门，恨苦在门边上一块看起来和废铁一样的金属板上按了一下，门就缓缓移动打开了。冷光自屋内照出，甚至还有令人舒爽的冷气从里面涌出来。 “陆凝，你回来了……嗯？” 正巧，晏融叼着一块肉干，端着个杯子从门口路过，瞥见陆凝刚要打招呼，猛地发现有两个顿时一愣，甚至肉干都从嘴里掉了出来，幸亏她伸手敏捷用杯子接住了。 “我记得你出门的时候穿的是这身。”晏融指着恨苦，然后又指了指陆凝，“等会，你难不成是接你自己去了？” “是啊。” “你真想死？” “我的性格缺陷来自于我自杀的那一刻，这是我无法改变的天性。就像你一样。” “哈，至少我人生最灰败的时候没想过死。不过，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我也不会对你做出什么评价，既然你带她过来，至少达成了暂时的盟约吧？” “你好，晏融，虽然这个感觉有点奇怪……不过我们共同行动过很久，现在我很难有什么生疏感。” “安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陆凝你和她提过吗？回收分裂出去的人必须亲自动手才行，要是被别人杀了就亏大了。” 恨苦摇摇头：“还没，不过她现在知道了。” 晏融马上表示理解，从杯子里重新将肉捞了出来，向陆凝举了下杯子：“那祝你，不，是你们一切顺利好了，我去冲一杯咖啡。” 等她离开后，陆凝才耸了耸肩，这感觉真的挺奇怪的。 “很不对吗？” “怎么说呢？我认识的晏融要更加有活力，永远充满一往无前的冲劲，而且关键时刻能站出来震慑全场带领团队。看到这么一个闲散的……” “每个人都有人生的低谷，晏融的过去你不是也从未了解过吗？”恨苦轻轻一笑，“等有幸再见到你认识的那个人，和她好好聊聊吧。” “为什么你一个低谷期的我能表现得这么超脱啊？”陆凝忍不住道。 “毕竟生死之外，再无大事。” 31 通道节点 这个地方有很多人，不光是晏融，还有一些游客和很多场景中的人物也找到了这里，陆凝甚至看见躺在一张桌子下面睡觉的滕子健，和另一个世界的他同样差别不小。 “教授，我把人带来了。” 走到一间小办公室的门口，恨苦敲敲门，和里面这样说道。 “进来。” 盖士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而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陆凝刚刚在另一个地方经历了这个人的死亡。 门被推开了，这是一个放满各种设备的小型实验室，除了盖士崇以外还有好几个人在调试仪器做着什么实验，看上去很繁忙。盖士崇的装束和另一个他毫无区别，甚至也有一个金属箱放在手边。 “稍微等一下，我把数据记录下来。”盖士崇摆了摆手，没有回头看两个人，而是忙着将手里的工作做完。大约十分钟后，他才转过身，坐在凳子上仔细打量了两个人一番。 “你们还是有些区别的。” 他感叹了一句。 “您之前没有机会观察一下吗？” “哈哈，大多数人来到这里之后见到另一个自己都会打起来，像你们这种和睦得像一对姐妹的我可从来没见过。” “打起来？”陆凝问，“他们不一定知道……” “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而古怪的世界，然后碰到一个长相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人，不打起来才怪。”盖士崇摸了摸胡子，“当然，了解了互相的关系之后更是不死不休，你们居然能和平相处真是让人意外。” 看起来恨苦并没和教授讲明原因，也对，这种事没办法说。 “那么教授您是否知道另外一边的自己死亡的事情呢？” “知道……拥众，可惜有心无力，面对真正的恶意，他没什么力量去抵抗。但这样一来也让我稍微了解了一下敌人的存在，以及之前那些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意外？” “你也不算外人，陆凝帮了我不少忙，包括侦测节点一类的都是她去处理，既然她要帮你这个正枢，我就略出薄力好了……我们出去说话。”盖士崇拿起一个存储卡，伸手请两个人一起走到了隔壁的小会议室里。 三人依序落座，盖士崇将存储卡接入会议室的设备里，启动了投影。 “我先把话说清楚，虽然你们实质上是同一个人，但帮了我很多忙的陆凝我知道是谁，因此我只是会告诉你信息，行动方面我是不会让人协助你的。” “这样就足够了，我本来就没有任何功劳在这里，也不会奢求更多。”陆凝点点头。盖士崇见她这样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打开了投影里的校园地图。 “梦镜通道，需要寻找所有世界能够出现共振的节点，虽然这个过程比较繁琐，我们也尽量收集了足够多的情报，锁定了九个最佳的节点位置。” “为什么还是九个？” “这是并不容易抵达的九个位置，你觉得这个对应关系说明了什么呢？” 地图上出现了九个红点，分别位于B2天文实验楼、A5教学楼、E1大礼堂、游泳池、体育场、教师宿舍区、D1楼前公园、学生活动中心前广场和E0校史馆。 这九个位置并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在地图上也不呈现什么形状，但陆凝看到了两个位置马上就明白了盖士崇的意思。 “九个世界的支配者所在的位置？” “应该说是它们看守着的地点。”盖士崇点了点头，手指一划，九张模糊的图片出现在了相应的位置，那正是九个形态各异的怪物从远处拍摄的照片。 “它们也是会移动的，不过不会太过远离被看守的地点。毫无疑问，它们在阻碍梦镜通道的建立。” “从别的世界进行搭建不行吗？” “梦镜通道的搭建需要一个基石，我们称之为参考基准，只有以此为基础建立空间模型才会得出适当的共振周期。由于多个世界之间存在维度差异，在各自的三维世界之内互相之间的宇称不守恒，因而无法使用相对转换的方法来进行基准定位。”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世界只有一个节点咯？” “没错，如果你们想要离开，就只能在那个世界对应节点搭建梦镜通道。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逃离方法，不过就是不安全而且看运气，如果你想赌一把也可以尝试。” 陆凝自然是不想赌一把的。 场景任务并不包含杀死各个世界的支配者，但是随着探索的深入，总要对上这些强大的存在，也是意料之中。 “请问你们了解那些怪物的力量吗？” “强，我们只知道这个。”盖士崇说道，“我不会派人去试探那些怪物的力量，此前只是趁着一些怪物远离的时候尝试过搭建，但怪物们很快就返回了，因此搭建总是失败。现在想来，这里也应该有其余人在暗中干预。” “请把节点的具体位置告诉我，还有梦镜通道的搭建方法。” “可以，我鼓励任何人尝试，但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冒险……即便你们分裂了，生命依然只是一次，死亡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放过任何一个个体。”盖士崇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份文件，从里面抽出一份装订好的交给陆凝。 “你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下？这个地下设施很安全，元素也不会在这里刷新。”盖士崇做完这一切后，有看着陆凝问。 “也许……不过我希望有个安静的地方，谢谢您。” “我只能帮你们这么多。” 在教授的示意下，恨苦带着陆凝来到了休息的地方。 由于需要腾出大量空间摆放实验用品和各种装置，休息区就采用了胶囊式的休息舱，而且不进行供电，这一片基本上都黑乎乎的，只能靠着前面照过来的光略微认清道路。 “你可以选个没人的格子休息，我知道你现在依然在防备，不这么做就不是我了。但你大可放心，我不需要自己的胜利，只要最后陆凝能够生还就可以。”恨苦将陆凝带到这里之后，指点了一下使用方法便离开了，只是临走前说的这番话让陆凝有点尴尬。 她找了个熄灯的舱室钻了进去，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马上就涌起了困意。细算下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一觉休息一下了，而且这个场景并不像血灾的时候那样自动恢复精神，她是真的累了。 升阶……真是体力和意志的双重考验。 模模糊糊地，她就睡着了。 =================== 深红色的天空，散布着宛如血管一样的脉络。 墙壁和地面同样是赤红色的，看上去会让人联想起肌肉和血，就像是生物课上看到的解剖图那样。 空气中充斥着腥气，那是新鲜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原本支持建筑物的钢筋此刻变成了坚硬的白骨，从墙面各处支出，尖锐而狰狞。 这里是宛如噩梦一样的世界，那仿佛身处某只巨型生物体内的巨大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目之所及，血肉的墙堵住了周围所有的出入口。 行走在路上的，是披着残破红披风的枯瘦人型怪物，它们戴着高礼帽，脸上蒙着一层黑面罩，双手一般是拿着刺剑和霰弹枪。 假如靠近这些怪物，它们并不会第一时间发起攻击，而是先行礼，仿佛这是一场决斗仪式一般。但那觉不代表你可以偷用这点空隙进行袭击，假如你做出任何有违于它们“礼节”的事情，精湛的剑术和金属风暴般的弹幕会将你直接撕碎。 “它们曾经是人类。” 眼前所见的这名可以交流的血衣猎手端着一杯猩红的酒，而我从他的身上也能看出端倪。他的皮肤已经硬化，并开始变得枯瘦，脸更是僵硬得做不出什么表情了。 “它们也是我们的归宿。新的猎手狩猎老的猎手，然后变成新的巡游者，这是永恒的轮回。” “可是新的猎手从哪里诞生呢？” “是啊，从哪里诞生呢……” 血衣猎手喝了一口酒，语气中透出一些怀念。 “在我诞生的时候，这个世界还有挺多的人来着。” “如果不继续，仍然会变成这样吗？” “我不知道。” 他艰难地笑了起来，调控脸上的肌肉于他来说是非常费力气的。 “但是巡游者们杀死了我的朋友，我也要继续杀死巡游者，直到我变成它们。” “这种行为无法改变什么，事情也只会变得更糟。” “是啊……可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血衣猎手喝光了酒。 “至少在那之后，传统和技艺还能从我们的残躯上显现。” 那番聊天之后，过了很久。 我后来在一片废墟的街道上再次看见了他，不，是它。 它戴着一顶高礼帽，依然握着那把老式霰弹枪，和比一般人的装备长十三厘米的刺剑。 ——《梅尔甘的魔方·血世界·不适合儿童的童话》 ============= 陆凝从那一片猩红色的梦境中醒来，心情却很平静。周围封闭而狭小的空间反而给她带来了幽暗中难得的安全感，尽管这只是一种错觉。 精神恢复了不少，而身上的疲劳在睡眠后也得到了一定的释放，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过肯定不会很长，因为她还没经历渐变。 陆凝沿着走廊走到外面的休息区的时候，发现滕子健已经坐在那里，拿着一个平板敲敲点点。 “你醒了？” 听到脚步声，滕子健抬起了头，向陆凝挥了下手。 “我认得你……” “你碰到过别的我，是吗？那还挺不错的，说明有些我至少还活着，过得还算行。”滕子健将平板放到了桌子上，“我有同伴吗？” “有，柳杉、禀叔、卢斌、陈启光……” “他们都活着啊。” 陆凝注意到，滕子健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你不是恨苦吧？” “对，我是间心，用门胶逃到这边来的。”滕子健点点头。 “我记得间心……” “多感多疑，亲疏渐离，间心善于挑动人际关系，却也避免不了自己多疑的性子，我正是因此失去了所有的同伴。”滕子健自嘲地笑笑，“被这里收留之后，我也基本和别人保持了距离，否则我的疑心病会继续加重。果然一个性格出现严重偏差的自己无法存在很久……你遇到的是正枢吗？” “是，我们一同经历了渐变。” “如果你能再看到他，就告诉他多珍惜那些来之不易的伙伴吧，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心软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这肯定是他容易发生的问题。” 滕子健顿了顿，然后补充了一句：“如果能见到柳杉，告诉她我喜欢她。” “……这种事最好别让我转告。” “哈，就当是一句牢骚好了……你就要离开了吧？” 陆凝点点头，她看了一眼休息室里的钟表，黎明快要到来，也就意味着她要经过渐变转移世界了，她要离开这个地下设施，这里大部分是人工挖掘出来的，换了世界怕不是要埋在土里。 “拿着这个吧，作为证据，也是个防身的武器。” 滕子健从座位下拿出一把窄剑，扔给陆凝，和此前见到滕子健使用的是同一个造型。 “剑柄上有三个按钮，压住剑后按绿色按钮可以进行空气驱动的拔刀，蓝色按钮可以从剑刃喷射乱气流，红色用过记得找商人充能，是一次性的点燃斩击。前两个功能只要收回剑鞘就能重复使用。拿着这个，也能证明你见过我。” “多谢。”陆凝正需要一把长兵器，便对他点了点头。 “我多半是会留在这里不走了，不必告诉他我在哪里，免得来杀我都不好处理……祝你一路顺风。” 滕子健懒懒地挥了下手，而这时，恨苦也听见了声音，走了过来。 “要走了？” “是的。” “到了恰当的时候，我回去找你。小心攻伐的我们，如果不出意外，她代表的是陆凝的杀戮执行力，这是最强的点。” 陆凝拿起自己的背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离开前还有件事要问问你。” “说。” “我们的时间并不同步对吧？” “如果你指的是进入这边九个世界的时间，那确实是不同步的，世界之间的时差会将我们彻底分开，但这不算是时间诡计，只是各个世界时间流的不同导致的误差。” “先进来的占据情报和发展先机，那么后进来的也不会什么补偿都没有。”陆凝说。 “这就得你自己找了，我也不知道时间上靠后的人有什么补偿。” 32 收容队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稍微绕了点弯路之后，陆凝找到了出口。 此时的时间已经是四点五十分左右，随时可能发生渐变。陆凝看了一眼棚屋周围的情况，发现还算安全，便坐在角落等着渐变的到来。 心一旦静下来，地表的酷热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陆凝闭上双眼，鼻翼间干燥的空气带着蒸腾的暑气，随后慢慢消失。那并不是一瞬间的切换，而是逐渐替代，潮湿的味道开始出现，像是青草被洗刷尘埃后散发的香味，而耳边也传来了密集的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声哼叫。 她瞬间睁开了眼睛，手指在刀柄上一按，拔刀出鞘，凌空将一只扑上来的猴子般的怪物斩落。 这把刀的锋利度完全令人满意，猴子一样的怪物直接就被砍成了两半，腥臭的黑血落下来，陆凝一个侧滑躲开了正面，没被溅到多少。 “回来了啊。” 这里是暴雨的世界，果然渐变只是随机切换，而不是周期性转变。 陆凝俯下身，从猴子怪物肩膀上拴着的绳子上取下它携带的小口袋，几枚铜币在里面叮当作响，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好东西了。 回到这边，才能感觉到仅仅是密集的暴雨是那样和蔼。 陆凝将外套往头上一裹，冲入了雨幕之中。此前向滕子健学来的经验，借助建筑物之间的遮挡来进行移动，总归能减少一点在雨里奔跑的时间。不过她依然被浇了个透，跑了一段路之后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图书馆附近。 “喂！那边的人！” 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人喊了一嗓子。 陆凝看了过去，那边有人打着手电，光柱在雨中显得十分显眼，但别的特征看不太清晰。 “你好！” “切，是人啊，我还以为有怪物过来。” 那人嘟嘟囔囔地招了招手：“过来吧，这里是收容队。” “收容什么？” “就是救助你们这些落单的人，难不成你还没被外面的怪物吓到？赶紧过来，这边有人，只要你干活就有你一口吃的。”那人语气有点不耐烦，不过等陆凝走近了一些，他立刻就闭上了嘴。 陆凝身上的武器装备可不是那些被怪物冲散了的人能拥有的，在这里生存了稍微久一些都知道这样的人肯定不好惹。 “那，那个……” “收容队？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有本事收容别人的，究竟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有多少人在做这件事？所谓的‘工作’又是什么？” 陆凝一步步靠近，那人虽然有点惊慌，却还是拼命摆着手：“我，我也不知道！我的工作就是在这里拉人而已！” “你在说谎。”陆凝一步步走近，手搭在刀柄上，不着痕迹地施加压力，“你是这个团队的老成员之一，你很清楚你的队伍在做什么，也知道所谓的收容结果究竟如何。你的理由可能是贪生怕死也可能是利欲熏心，可是这些并不能成为你加害别人的理由。”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我——” “我能闻得出你身上的血腥味，很淡，但是熟悉的人能察觉。你的眼神不是畏惧而是谨慎，发现我的实力可能超出想象后第一反应不是招揽而是惊慌，这些都表明你有一定的底气，却并不像让一个外人发现你们正在做的勾当。” 他倒退了一步，表情满是惊惶。 “你没亲手杀过人吧，这也许是你唯一的可取之处，也正因为如此你没有第一时间拿起武器对准我——这救了你一名。” 陆凝拔刀斩向图书馆的大门，狂暴的乱气流从刀身上涌动出来，瞬间将大门切成了几块，随着木块碎屑纷纷落地，动静也惊动了图书馆里面的人。 以上说的那些都不过是这个人的破绽，陆凝真正关心的还是这里究竟是谁的掌控之下。“收容”或许有歧义，不过需要花费一些资源养人倒是真的，在这个环境中能够出得起这份成本的人并不算多。 “什么人！” “抓住她！” “二、四、六、七……”陆凝目光一扫，便数出了在大厅蹲着的人数，他们比起门外面这个显然更加凶悍一点，却也不过是学生，靠着和怪物搏斗积攒了一点身手而已。这种水平与在集散地特训过的陆凝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了。 而且这群人好像都连远程武器都没有，某种意义上也说明了他们的地位。 “让你们的首领出来……或者我去见见他。” 陆凝仗着武器锋利先切断了最先冲过来的两人手里的武器，剑刃停在了第三个人面前，那人只要急停稍微慢一点，此刻那刃部就从后脑穿出去了。 “……我们首领不在这边，真的！” 门外那位显然是怕了，急忙开口解释：“我们就是负责在这里收人控制住他们，如果有挑刺的就杀鸡儆猴……” “那联络方式呢？”陆凝冷冰冰地问了一句。 看门的男子目光望向里面一个人。 “本人吴宇翰，能否通个姓名？”这人显然是领头的，身材高大，手里拎着一把大刀，说起话来倒是很有点江湖味道。 “陆凝，我不是来过问你们这几个人有什么问题的，我只要知道你们究竟如何组建起这样的队伍，又是如何的运作模式。” “这个可不能多说，毕竟我也是在别人手下打工的。我们的人也不算少，你一个人并不是对手，倒不如加入我们更加合适。你的身手至少也能分到个执行类的职务。” “但是你们这个组织会排外吧？更高级别的职位只有信得过的人才能担任，否则恐怕维持不长久。” “怎么说呢？”吴宇翰挠了挠头，“只要有脑子其实就可以。” 在他这句话音落下的瞬间，陆凝头顶骤然有一个人落下！ 图书馆的门口是一个拱形的大门，遮挡住的面积也并不大，由于雨天湿滑，很难想象会有人从那个地方跳下来发起突袭。 只是不包括陆凝在内。 那人手里拿着一个电击器，应该是的打着制伏的主意，然而他刚刚靠近的刹那间，一团雾气自陆凝身上蒸腾而起，将他的视线完全阻隔。在这突如其来的潮气之前他也没敢按下电击器的按钮，只听见雾气中传来一声响亮的还鞘声。 “交涉失败。” 风刃切开了水蒸气，将落下的人刺了个对穿。陆凝就势拔刀一甩，血溅落在台阶上，发出一声轻响，哪怕在嘈杂的雨声中也能分辨。 水蒸气也仅仅持续了片刻，宁夜衣送她的蒸干器也就是把衣服烘干的程度而已，而视野恢复清晰的时候，吴宇翰只看见他安排的偷袭者蜷在地上抽搐的样子。 “拿下她！”吴宇翰怒声吼道。 陆凝这次没有收刀，左手翻腕拔出黑曜石匕首迎着冲上来的几个人就走了过去，旋即便是几声惨叫，武器铛啷啷落地声中，那几个人全都捂着手腕哀嚎了起来。 吴宇翰神色一变，举起大刀勉强挡开了陆凝冲过来的第一击，后退了两步——他力量比陆凝稍微强一点，可是对武器的畏惧却让他心生怯意了。 “等等！你要是想救人的话……” “救人不是重点，告诉我你们的向上联络方式。” 陆凝嘴里说着话，手里依然步步紧逼，吴宇翰一个躲闪不及，头上一片头发就被削下去了，冰冷的黑曜石擦过头皮的感觉让他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会在学生服务中心等着我们过去！” 吴宇翰急忙说道，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哦？” 陆凝稍微放缓了一点节奏：“他是谁？” “他——他自称‘工程师’。”吴宇翰结结巴巴地说，“他说需要人手，我们，我们只要给他带去足够的人，就可以得到物资。” “你们难道不知道物资可以找商人购买？” “那么贵谁买得起？” “你们这一身连把枪都没有，这也算得上是物资？算了，你们抓来的人呢？” 吴宇翰见陆凝停下了攻势，连忙扔掉刀，转身就开始带起了路。 图书馆后方的一个阅览室里，有十来个满脸惊慌的人。这个屋子里人不算很多，两个拿着斧子的人在这里看着，发现吴宇翰带了个人过来顿时一愣。 “开门！”吴宇翰没好气地吼了一声，“还有把那群家伙都喊过来！” 他在这些人中还有点威信，两个人俩忙打开了阅览室的门，然后连轰带喊地将里面被抓起来的那些人推到了门口。 陆凝随意扫了一眼这群人，她救人不过是顺手，此刻确认他们被放出来也就打算带着离开了，但这一眼扫过去，却发现了一张略有些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女生，穿着一身校服，头发乱糟糟的，背着一个书包。她脸上还有些泪痕，好像刚哭过，可陆凝知道这家伙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纵火狂罗绡。 和有躁郁症的于焚以及狂信倾向的胡元不同，罗绡是单纯的愉悦犯。她喜欢破坏一切，尤其是那些据说非常结实的东西，虽然正面战斗能力不强，却相当擅长安装危险的爆破物和燃烧物。在蔷薇十字的资料中，罗绡是那种“眼界称不上威胁，但实际应对起来很棘手”的人物。 陆凝的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两个念头。 第一，她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第二，她把炸药装在哪了？ 随即，爆炸就发生了。 看守阅览室的两个人身体从内而外地炸裂，血肉骨骼化为了杀伤破片，伴随着体内炸开的火焰形成了一阵血雨腥风。稍微靠近一点的人被爆炸和碎骨伤到顿时发出了惨叫声，陆凝抬手挡住脸的时候还能感觉到胳膊被各种碎渣打得生疼。 而吴宇翰更惨，一截飞出来的脊椎直接刺入了他的眼眶，他张大了嘴巴，似乎还不敢相信这件事，人却直挺挺地到了。 “所有人都别动哦。” 罗绡将连在衣摆上的一个触发开关随手扔了，对陆凝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特别是姐姐你。” 没人敢动，因为在她校服的西装外套下，已经垂下了数十根相同的用线牵连着的引爆按钮。不止如此，从她的袖口里还有几个按钮已经被夹在了手指之间。 遥控炸弹，这东西在商人那里价格不算特别高，如果罗绡有队友的话自然供得起她的消耗。陆凝此前根本没想到她会偷偷潜入到这种地方，还当一个“受害者”？蔷薇十字的人物分析里可不包括这人有忍气吞声的本事。 “本来就快成功的计划被你的解救破坏了，就不能别管那么多闲事吗？姐姐？”罗绡笑吟吟地看着陆凝，“我要是回去挨骂的话心情就会不好了，而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听听响声，你说万一我一不留神炸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不是给大家添乱吗？” “你的存在就是乱子了。”陆凝冷着脸说道。 “哎呀，可不要以为你杀了米家那两个品味糟糕的姐弟，就能在人偶派对的名单里排得上名号了。凭你那点本事，暗杀部门随便找个人出来就能解决你。” “既然你听说过我，那我好像还挺有名。” “……你说的也对啊，毕竟向翼那小子是个大嘴巴，欣赏谁完全兜不住话的。至于保守秘密这种事……你没地位谁管你啊！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笑声，屋子里又有一个人猛地炸开了，顷刻间原本就是人间地狱的景象又多了一片赤红。 “话说回来，我现在杀了你也没什么大用，你应该庆幸这个场景的特殊规则保护了你……”罗绡的笑声慢慢收敛，“我呢，从来不做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事情，那会让我心情变得不好。” “你的野心倒是不小，不过你安置的炸弹也仅限于此了。”陆凝挑了下眉，“刚刚那个人可是没有内部炸裂，你的手法不过是将炸弹装在背后不容易察觉的位置而已。最开始那两个……在饮食里放微型炸弹对你来说不是什么苦难吧？” “居然会仔细观察别人这么凄惨的死法，你的内心究竟多阴暗啊。”罗绡不在乎地笑了笑，“可是这些人身上都有炸弹，你不管吗？这个图书馆里面也都是炸弹，你跑得掉吗？” “你的炸弹只会装在人身上。”陆凝压根不理会她的挑衅，“刚刚你说了你们有计划，既然你回去会被什么人骂，你就不是主事人。你们的目的是找出这个队伍首领藏身的地点，既然如此以你的携带量必须保证这些炸弹都装到目标地点，至于控制这里只要将炸弹装在那些必定会去那里的人身上就可以了。我的到来完全是突发状况，你根本不会为了预防在图书管理装多余的炸弹。” “那可是对正常人的分析，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也适用你那套逻辑判断吗？”罗绡依然在笑着。 “疯子和狂徒一旦有了目的，也就适用正常的逻辑标准。” 33 雨师 罗绡明白自己遇到对手了。 普通人遇到她这一类人，通常都会尽量让她们稳住，无形中气势就落了下风。而陆凝是根本不在乎她的任何威胁，完全根据自己的判断以保全自己为优先。 若是心肠软点的还能用人质威胁，可居各路传言，陆凝这个人心肠冷硬，估计根本不在乎这些人质的死活，要是危及她自己恐怕她会先于自己将这群人杀光。 “看来被我说中了？” 陆凝后退了两步，罗绡手指夹着爆破按钮，但并没按下去。 “那么，你就自己接着玩吧，但是小心什么时候被突然袭击干掉。” “你威胁我？” “袭击你的可不一定是我，在这个场景里最想让你死的是谁……你知道吧？” 你炸别人很愉快，可是遇到了自己设下的陷阱，大概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陆凝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返回图书馆的大厅时，她才算肯定罗绡是真的没安装多余的炸弹。而刚刚她也没办法靠近周围全是炸弹的罗绡，这种人一旦自爆比什么都危险。 但刚刚跑到大门附近，陆凝就停住了脚。 “不对劲？” 门口应该留着八个人，罗绡带着的六个，加上偷袭者和守门人。她下手的时候不是正对要害去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不至于一丝声音也没有。 又走近了一点，陆凝便看见了之前被砍断手腕的那几个人……的尸体。 他们就像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刀片切过一般，变成了整齐的一堆薄片。每一片的宽度都是精准的一厘米厚，里面的肌肉和骨骼被完美切开，就像是剖面图那样完整精确。 血在切割发生的瞬间就停止了流动，因此除了此前断腕流出的血以外，这些人的一切都保持着完整，完整到将所有切片拼合在一起甚至会令人以为这个人会重新活过来。 看门和偷袭的两个人也是同样的下场。唯一有所不同的是，看门的人从片状身体倒下的角度看是从大门向内冲入，并大声呼喊来着，只是那声音应该是被此前的爆炸声遮盖了，陆凝没听见。 这般离奇的死状，让陆凝有些头皮发麻，她一瞬间便想到了什么，从大门一侧的窗户悄悄往外面的天空中瞟了一眼。 一个在阴沉的暴雨中依然醒目的黑色高大人影正在远去，那些如同布条一样从身上垂落的特征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在这个场景，唯有这个怪物不可随便去招惹。 “雨师……经过了这里？” 陆凝还是第一次见到场景支配者手里遇害的人是什么样，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教授筹划许久依然要偷偷进行这些计划，而那些更有野心的核心成员又是为何秘密行动。 终究场景里最可怕的存在并不是这些筹划阴谋阳谋的人，而是这些拥有压倒性实力的原住民。 雨师渐渐走远，陆凝不敢耽搁，再一次跑进了雨幕之中。 =========== D1楼，辗转过多个场景之后，陆凝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暴雨世界的保存状况相对来说比较完整算是件好事，在这里能够搜索到有用信息的概率要高一些。 她走进了楼内，黑漆漆的走廊中依然透露出危险的气息，只是陆凝已经不是初入这个世界时那谨小慎微的状态了。 目标是楼上的校长室。 既然这边的世界在当年出现了问题，校长室也应当是保留了当年的状态——尽管如此，学校里的诸多新盖的建筑物也依然存在于这边九个世界当中，两侧有着一定的同步性。结合此前在D1楼发现的第六实验组资料来看，很明显资料类物品得到了保留，也就是说校长室也处于当年“校长”使用时的状态。 上楼的路线不是一帆风顺的，暴雨世界的怪物繁多，而且擅长从阴影中发出偷袭。此外还有一些拥有古怪的特殊本领，陆凝上楼的途中便察觉到了明显的问题。 路径被拉长了。 并不是无限的程度，但陆凝在心里默数的情况下，上楼所要跨过的楼梯数量正在增加，而一旦停下脚步，一切又会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又是什么……” 她集中注意力，继续向上走去，不过这次明显放慢了速度，要看看楼梯发生了什么变化。 可直到上了一层，她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地方出现问题。 “十六级台阶，我一共走了……二十五步。”陆凝站在这一层的楼梯拐角，并没继续往上走，而是先数了一遍向上的楼梯阶数。 一共二十级，那么向下的台阶也差不多是这个数目，自己走过的步数肯定不对，可是问题出现在哪里？这种攻击方式的目的是什么？ 她继续往上走，听着外面传来的雨声，注意着脚下跨过的台阶。 三十三步。 不是数量关系的对应，台阶—— “在这里。” 陆凝猛地抬起头，目光对准了天花板，抢过来的微冲发挥了最后一梭子子弹的力量，在天花板上打出了点点墨团。 “嘎！” 一声难听的叫声自上方响起，随即整个天花板都开始蠕动了起来，黑色的影子很快便扭曲成一团怪异的图案，就像是最初来到这个世界遇见的那个东西一样。 这个东西就是影子，不光处于陆凝的头顶上，同时，她脚下因为头顶的灯光而拉长的影子里，也分出了第二片扭曲的黑影。 “从那个时候起……”陆凝将枪丢到了一边，拔出匕首向地面一划，那一片影子也开始扭动，厉声尖啸，甚是难听。 但这些怪物的难缠程度不止于此。 它们并没有被梅尔甘、哈罗德或者索多姆记录，暴雨世界的故事充斥着各种光怪陆离的奇异色彩，或许是太多了的缘故，光凭他们也记录不全。 影子扭动了没多久，陆凝就猛地感觉到自己身上一阵疼痛，脚腕也传来割伤一般的痛觉，但低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任何伤势。 “幻觉？这些东西到底是……” “闭眼！” 一声厉喝打断了陆凝的猜想，紧接着劲风袭来，一支弩箭从她面前划过钉入墙面，陆凝连忙闭上眼睛，而后便是亮光炸开，影子的尖啸声在光芒绽放的同时便消失了，而后周围的一切才慢慢黯淡下去。 “柳杉？” 刚刚那瞬间的声音也让陆凝听出了出手的人是谁，不过柳杉居然到了楼上吗？ “你是谁？为什么认得我？” 柳杉冷冰冰地问道。 陆凝抬起头，看到了站在楼上的柳杉，很明显能看到她和正枢柳杉的差别：那把重弩被她单手架起，架起弩弓的手则从手肘以下都是机械臂。身上的装束是棕褐色防水材料的罩衫，一顶探险帽上亮着暗黄的灯光，背着一个巨大的旅行包，另一只完好的手下扣着两颗飞镖型脉冲炸弹。 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右侧脸颊有一块很大的烧伤疤痕，不知道是不是和手臂同时出的事，而光从外表上看，这个柳杉的经历显然丰富得多。 “我叫陆凝，我听说过你，告诉我你名字的人给了我这个。” 由于不知道这个柳杉是否清楚分裂的事情，陆凝半真半假地撒了个谎，拿起手中滕子健给她的窄剑，向柳杉展示了一下。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看到窄剑柳杉微微有些惊讶，退后半步。 “滕子健，你知道他吗？”陆凝决定糊弄到底。 “他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死掉的，被雨师所杀。”柳杉声音一沉，“这把剑已经被毁了，为什么还会在你手里？不，你可以从商人那里买……” “即便我从商人那里买来，又为什么会知道滕子健拥有过它，又为什么会说出他的名字来回答你的问题？” 陆凝知道此刻必须让柳杉无暇顾及这里面的问题所在，便用言语开始步步紧逼。 “滕子健没有死，他只是和你们失散了。他将这个交给我就是为了我见到你能够让你确信我的身份。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刚刚又是什么情况？” 柳杉一时也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到陆凝的问题下意识地就答道：“我找到了些东西……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你刚才为何要救我？” “救人需要什么理由？你这人真是奇怪，我看到有人被影子大师纠缠住，当然会帮忙驱散，但这不能改变你很可疑的事实！” “那么我就说出我的目的来好了，我来调查校长室。” 陆凝将话题一转，迅速掌握了交谈的主动。 “什么？校长室？” “我在此前遇到了两次袭击，其中一伙人将他们的头领称为‘校长’，而另一伙人则称为‘工程师’。我打算调查一下这两个人相关的情况再作打算，所以来这边的校长室看看。” “校长室？代号什么的可以自己随便取吧，何况在这种地方拉帮结派有什么意义？” “不收集线索的话，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吧？还不如行动一下，反正这里也不是那么危险。” “你连对付影子大师的办法都不知道。” “它们畏惧光亮，但你也没办法完全消灭它们，对吗？” 柳杉抿了下嘴唇，侧身让开楼梯：“上来吧，我也想看看校长室能找出什么名堂，最好能让我赶紧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她的戒心还是很重，举着重弩的机械臂一直就没放下，陆凝将武器收起，保持这样的状态走到了楼梯上，这一次终于步数正常了。 “影子大师刚刚……” “它是一种双向反馈机制的怪物，你的一部分行为会传递到它的身上，而它的一部分也会传递到你身上。所以你上楼的时候会有一部分步数被它分摊掉。这种特性便是它的攻击方式了，如果注意不到会被耗费大量体力，而攻击它们又会对自己造成一些影响，这些影响累计起来也是会致命的。” “但听上去不是非常危险的怪物啊。” “与此对应的就是它们难以杀死，只能驱逐，一个不留神就又会被缠上。”柳杉的眼神似乎是在说“你最好小心点”。 “多谢指教。” “也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陆凝也不在意，毕竟柳杉本来就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经历各种变化之后还能有这样的心态已经算是不错了。 “你的胳膊……” “雨师。我仅仅是在边缘被波及，否则就真的被切片了，所以我不信你说的遇到滕子健这样的事，我亲眼看见他们全都死了。”柳杉咬了咬牙。 “你们为何要去招惹雨师？” “我们躲开另一个强大的怪物时不小心撞到了它的行动路线上，雨师会杀死脚下一定范围内所有的生物，连怪物也不例外，当时我是远程位，所以距离稍微远了一点。” 陆凝沉默了片刻，才说道： “抱歉。” “没什么，我只要你以后解释清楚。” 事实证明，无论是哪个柳杉，对这里怪物的了解都是相同的广泛，就像是同样选择了重弩作为武器一样。这减少了陆凝上楼遇到的阻力，很快便来到了校长室所在的楼层。 这一楼的设计也相应的比较特别，校长室是个非常大的房间，连同附近的几个屋子一并打通，形成了一间大型的办公生活一体化的屋子。在陆凝用老办法破坏了锁头之后，两个人走进了房间，第一反应就是宽阔。 这个办公室足以用奢侈来形容，进门的主体房间就是一个大型会客厅，左右两侧都有门连接着不同的房间。左侧是书房加上日常办公用品，右侧则是生活起居的屋子。光是这一层楼，专供一个人住在这里都没任何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客厅当中挂着一幅画像，正宗的写实风格油墨画作，画上是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画框的下方则挂着铭牌。 【航空电子大学，校长，徐██，校历1-今】 “名字被划掉了？”柳杉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这是校长的画像，你之前去过校长室吗？理论上这里应该是历任校长画像的，不过现在只有这么一幅，而且名字被划显然是欲盖弥彰。”陆凝抬头看向那个男人，却忽然感觉画中男人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他刚刚是不是嘴动了？” 34 校长先生 【敬徐先生： 多日不见，可曾安好？ 九界多变，而时序不定，终究不合天数之物，非常定之所。先生以身犯险境，而谋划日久，实令吾等惭愧不能多劳。 劝书已下，而达者之意未明，盖今之所期，唯“权柄”二字矣。吾说之以先生辞，并陈界内之事，终无可奈何。朝令而夕改，恐难成大业。 此一番变换，或已穷吾等之力，若图谋不成，先生可自取顶上朱果，此为应得之物。切勿挂虑吾等听棋之友而失方寸。 共勉。 知名不具】 ============== 柳杉已经抬手瞄准了那张画像，而陆凝也警惕地按住了刀柄，校长室终究荒废多年，谁也不知道这里是否有什么怪物潜伏。 “你真的看到这幅画动了？”柳杉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异状，才侧目看向陆凝。 “我是绝对不相信那是眼花的……” 陆凝刚一开口，画像的嘴便再次蠕动了一下，缓缓张开，这一次不用她说，柳杉也已经看到了，当时就要扣下弩弓的扳机。 “二位稍等。” 清越的声音从画像口中吐出，令柳杉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一停。 “请不要随意损坏这画像，摧毁它固然简单，可那样一来我们的交涉便困难许多了。” “你是谁？” “正是此画中人。” 画像只有口部在动，而整个表情依然是呆板僵硬的，看起来甚是诡异。陆凝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周围，而这个动作马上就被画像看出了目的。 “我现在透过这幅画的双眼和你们对视。如果你们不相信，应该知道‘19世纪末的旧照片’这个怪物。” 陆凝不知道，不过她看了眼柳杉。 “那种怪物的个头应该不大，而且具有强烈的攻击性。”柳杉沉声说道。 “我对其进行了一定的改造，这件事可以稍后再说。” “那么我们怎么称呼你？”陆凝问。 “你们可以直接叫我校长，我知道你们，陆凝，柳杉，我们某种意义上认识。” 这句话的意思陆凝立刻就明白了，而柳杉还有些茫然，校长见状也不点破，继续说道：“我就开门见山了，这次和你们交流，是抱着招揽二位的目的。” “招揽？在你做下那种事之后？” 在各个世界的调查早就留下了痕迹，陆凝知道校长必然已经掌握了很多人的线索，此刻也就不再顾忌许多，直接把话挑明。 “教授的行为并不可取。” 校长马上予以回应。 “梦镜通道是利用所有世界之间重合度最高的位置来减少误差的一种穿梭方法，但建立通道意味着再次打通世界之间的桥梁，如果你们可以通过它回去，那么这些世界的怪物同样也能。” “所以你就要杀人？” “是的，因为我了解教授，他会用种种方法告诉我通道发生意外的可能微乎其微，然后继续自己的计划。”校长说道，“除了杀死他以外，并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阻止他。教授过于挂心于失落在这个世界的人们，但他的行为有违我们之前的应急对策手段。” “对策手段……你是说你们的计划还在继续？”陆凝猛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是的，你不会认为此前的一切都是偶然吧？” 校长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 “让我举一个例子好了，如果人们在宇宙中发现了一颗星球，那里有丰富的资源，甚至经过一定改造之后人类可以在那里生存，只不过目前环境比较恶劣，原住民们也在遭遇灾难……我们会怎么处理？” “试着改造那里的环境？” “那只是其中一点。你们并不了解这其中的具体流程，简单来讲，就是研究、接触、探索和支配。” 校长抛出了这四个冰冷的词语。 “任何一个项目计划，都是要从最初到最终的所有规划全部做好后才开始实施的，你们了解过这个实验计划的情况，在当年消相干发生的时候，计划仅仅是进入到了接触的步骤而已。” “但是你们没有通知任何人对吗？所有人都被卷入了这第二步计划，而没有询问他们的意愿。” “他们必然成为探索的先锋，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这边的世界。在经过了最初的混乱之后，依然有很多人在我说明下一步的探索计划后决定继续，但可惜我们没能聚集所有的人。” “卫述……” “不过是我们的成员之一而已。”校长的语气甚至带有一丝自豪，“如果不知内情的人看到往年的经过，大概会以为我们失败了吧？但没有，一切依然按照预定的轨迹进行着，我们的人正在探索这九个世界，我们很清楚这里的危险，因此绝对不能让这边连接回我们的世界。” “也就是说我回不去了？那还有什么好谈的！”柳杉忽然大声说道。 “我说了，是在这边的世界依然处于高危状态的时候，不能开启通道。”校长依然是迅速做出了回答，仿佛两人的一切应对都成竹在胸，“但这肯定不是永远。我们已经可以对这些世界里的部分弱小怪物做出一定的改造，也有能力为人们在这边开辟一片净土。当一个真正的安全区建立的时候，我们便不必担心回去可能造成的各种危险了，那个时候，你们就可以回家。” “那不还是……” “正因为如此，我需要你们这些误入这里的人中，富有活力和行动力的人帮助我，加快这个进程。因为帮助我也是帮助你们，这边的世界你们已经有所经历，柳杉，你的胳膊便是在这里失去的，如果这样强大的怪物顺着通道进入了我们的世界，那就是一场移动天灾。” 他这番话完全堵死了柳杉辩驳的余地。 “我们只需要进行到第四个步骤，支配，支配这九个世界的一部分地区，那时便能解锁校园的封闭区，踏足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去。我们正在做的是从零到一这个最艰巨的过程，这也是人类向外界文明踏出的第一步。” 虽然这话说得倒是好听，陆凝却完全不吃这一套。 “在吹嘘未来之前，还是先说点具体的东西吧。就算你要我们加入，那又要花多久的时间？危险程度有多大？在经过那么多年之后，依然有人会误入这里，又是怎么回事？还有，所谓的支配，就是建立一个根据地？” “你能思考这么多足见你的优秀。我已经在这里进行了两年的探索过程，并在此组建了一个足够庞大的势力，按照目前的进度，再有两年也就能将一切处理完毕。危险自然存在，我会提供给你们最好的装备和物资，但我不会做出什么绝对安全的保证的，那属于哄骗。至于进入这里的人多半是在以我们的世界为基础发生共振的时候无意中穿过了梦镜通道过来的，这是周期性发生的事件，却也有很大的偶然性。最后，有了一个起点，之后向这边的世界输送队伍才会变得更加方便。” 校长轻松回答了陆凝的所有问题，之后稍微顿了顿，又道：“你已经了解这九个世界一部分的真相了，也肯定明白这样离开有害无益。我所拥有的资源和条件必定不是教授手里所能比拟的，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那么，你告诉我最后的那个矛盾怎么解决？” “你们内部处理。”校长干脆地说道，“无论发展到什么程度，最终还是积累了更多力量的那个人能获得胜利，你不这么认为吗？” “所以你并不能给我任何我想要的东西。”陆凝摇摇头，“那么至少……你知道工程师在做什么吗？” “一个愚蠢的修正者，试图将所有世界还原回最初那完全不重叠的状态，如果你不支持我的想法，他可是打算将所有人永远留在此处。” “那你为什么不去处理工程师的问题呢？” “我们所有人都在避开别人的耳目，稍微了解一下对方的行动计划已经是极限，想要抓出来必须有人主动暴露自己，就像教授一样。”校长说，“如果有机会，我当然也不会放过工程师。” 陆凝看了柳杉一眼，发现她已经陷入纠结之中。 “在这些世界，还有几个柳杉存在？” 她忽然问出这句话，无论是校长还是柳杉都愣了一下。 “什么？几个我……什么意思？”柳杉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正枢、攻伐、厌非。”校长基本明白了陆凝的意思，“她很优秀，但是优秀的人不一定就能存活，你也一样，拥众的你已经死于毒种世界当中，是贪魄的你亲手去回收的遗骨。” “你已经建立起了关联各个世界的监视网，而现在和我对话的这个你也不在这个暴雨世界内吧？” “没错。” “你进来过了两年，可是外面已经过了五十年。”陆凝挑起一抹笑容，“如果跟着你再有两年，等我回去，那些人究竟还在不在？两边的时差究竟是怎样的？很抱歉……” “你拒绝了，那么，就不能留下你们了。” 陆凝拔刀将画像一刀切成了两半，然后伸手一拉柳杉：“快走！” 两人跑出门的那一刻，一股冰冷阴森的血腥气就在空气中蔓延了开来。 “刚刚是……” “你平时都是怎么在世界间穿梭的！” 陆凝直接开口问道。 此前对各个不同世界的描述中柳杉没有表现出惊讶，意味着她知道多个世界的并存，但是厌非本身不具有任意穿梭的手段，所以肯定有什么别的方式。 “如果我能看到‘门’的话……” “门？” “很少见，就像是空间中陷了一块一样，单纯的一个门没有任何作用，如果有两个门，中间就会形成扭曲点，穿过那个就可以进入别的世界了。” “总之就是现在不能穿了？”陆凝挑了挑眉。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枪响，两人左右分开往旁边一滚，一蓬子弹从中间穿了过去。 “嘿，动作还挺快。” 五个身穿各式怪异铠甲的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男女都有，光从姿态上来看这几个人都经过了不少训练，很大可能是游客。 “速战速决？” “真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教授派出这么多人来——” 破空声乍响，弩箭从柳杉手中射出，一名提着骨盾的人迅速将盾牌架了过去，一声闷响，弩箭没入盾牌，刺出了大片裂缝，那人也后退了一步，才算是卸下这一箭的力道。 “啧，先杀远程。” 两个黑袍黑甲的女子拔出长刀冲向弩箭射来的方形，但就在这时，扎在骨盾上的弩箭猛地炸了开来，将骨盾炸碎的同时也将侧面冲过的两个女人都掀飞了出去。 “爆炸箭，这两人的装备水平不差，小心应对。”为首的人拎着两把霰弹枪，等两个人爬起来，才咧嘴叮嘱了一句。 那样的爆炸居然只是让他们稍显狼狈了一点，而且举盾的人连胳膊都没伤到，这群人的防护相当结实。 陆凝从另一边的走廊飞速绕向柳杉那边。幸好D1楼的楼层面积不小，就算这一层大部分是校长室，另外一条走廊上依然有很多房间存在。 “那基本就是我最强的攻击了。”柳杉看见陆凝跑过来，无奈地说道。 “没关系，我们现在先离开这栋楼。” “往哪跑！” 楼道里又是一发霰弹喷过来，不过距离太远，陆凝将手边的门往外一拉挡掉子弹，和柳杉一起冲向楼梯。 “有炸弹吗？先扔两个阻挡一下。” 陆凝跳上楼梯扶手，双腿一蹬顺着扶手迅速滑下，柳杉掏出两颗手雷丢入走廊，有样学样地也滑下了楼梯。 轰！轰！ 两声炸响，随后就是一阵叫骂声，陆凝才不管那么多，以最快速度往楼下滑，期间偶尔瞟向窗外一眼。 “陆凝！他们有人下楼来了！”柳杉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喊了一声，紧接着从楼梯扶手的夹缝中响起了轰然的枪声，散碎的子弹这次擦过了陆凝的脸颊，一阵火辣的疼痛感传来，抬手摸了一下，手上沾了一道血迹。 “就是这边的角度。”陆凝在十一层的地方猛地跳下扶手，跑向一边的走廊，柳杉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后紧紧跟上。 然后，她便看见走廊尽头的窗外，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 35 镇压 暴雨世界的支配者，雨师，它永远在天空中漫步，不过如果人在高楼上，有时候也会发现它处于的位置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 此刻雨师就在窗外十多米左右的地方，比这一层楼稍微高上个半米的位置缓缓走动着，陆凝此前就从窗户中看见了它行走的身影，然后通过此前见过的楼层示意图计算了一下，就知道应该到这个位置来“迎接”它。 而这一次，也算是稍微看得清楚一些了。 雨师是个瘦高细长的人形，双手过膝，浑身缠绕着大量黑色的绷带，只有头上是一头在雨水中依然飘散开来的长发。它身上的绷带垂落，所以远看才是那个奇怪的样子。 所谓“行走”，便是踩住了雨滴。 暴雨擦过雨师的身边，便开始减速，聚集为球状，然后凝滞在空中，直到雨师的脚踩过后，才又恢复为正常的雨水落下。用这样的方式，雨师在空中如履平地一般行走着，看上去十分悠闲。 “这在你的射程之内，柳杉。”陆凝指了指窗外的雨师。 虽说雨师会对在下方经过的人发动攻击，但要是主动攻击了它，陆凝不信它一点反应都没有。 “找到你们——喂！你们在干什么！” 追击的人刚刚跑下楼，就看到了陆凝和柳杉在窗边的举动，还有窗外的雨师，他们瞬间感觉到了危机，可是柳杉的弩箭已经射出，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了。 弩箭当然不可能命中，作为暴雨世界最顶级的怪物，雨师仅仅是察觉到弩箭袭来，便转过了身体，伴随他转动了半圈的，还有从周围滑落的雨丝。 陆凝和柳杉迅速离开了窗口，撒开步子便跑进了另外一条走廊。五名追击者也在同时扭头试图往楼上奔跑，而就在这一瞬间，楼房遭到了无声的破坏。 雨丝化为了弦，悄无声息地穿过了一切阻隔物，将触碰的物品全部均匀地以一厘米间隔切分，那只弩箭在半空中就变成了薄片，最前面下楼的那个人退得稍微慢了一点，右脚的前半个脚掌就永远留在了原地。 幸运的是，这是一次纵向切割，是以提前逃跑的陆凝和柳杉没有被纳入攻击范围之内。雨弦切割之后，以十一层为分界点，下方的楼房包括里面的一切都变成了切片状，但非生命体在凝滞的雨重新变成水流之后又再次粘合了起来，仿佛此前的切割完全不存在。 因此，除了脚被切断的人以外，甚至人们都观察不到发生了什么。 可雨师并没有离去，一击不中，它似乎已经有所察觉，抬起了一只胳膊。 伴随着富有韵律的手势，雨滴在它身体周围开始延缓，聚集，拉伸成线，对准了楼房的这一层。 这次是平切。 陆凝一脚将垃圾道的门踹开，和身往里面一跳，顺着凹槽滑了下去，后面就是柳杉。至于追击的五个人可就没这份反应能力了，在他们暗自庆幸躲过了雨师的攻击时，便猛然感觉到了一阵清风般的湿润气流从身体上拂过。 随即，他们便惊愕地看见了同伴脸上如同比着尺子画出来一般精准的红色排线。 这也是意识最后反映出来的画面。 ============= “那就是……雨师。”陆凝从楼上一直滑到了最低端，幸好垃圾道长久不用阻力比较大，她稍微控制一下就能减缓下滑速度。说老实话她根本没看见雨师的攻击，不过是瞥见了空中凝集的雨丝罢了。 “它的攻击方式足以无视任何防御对内侧生命实施致命的打击。”柳杉咬了咬嘴唇，“已知的防御方式对那种攻击毫无作用，它就是以破坏力和穿透力组成的攻防一体无缺点的怪物！” 弱点肯定是有，只不过目前还没办法触及。陆凝心里这么想，不过此刻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而雨师纵横扫过两片雨丝之后，显然是感到了满意，扭头继续按照此前的路线继续走了起来。陆凝和柳杉藏在垃圾道出口的大垃圾桶里面等着它走远后才敢出来。 “总算是……逃出来了吧？” “不，校长肯定会收到派出的这五个人全灭的消息，我们两个的走脱瞒不过他。现在就是要抢时间，柳杉，你想不想回去？” “当然想！可是刚刚他说……会对原本的世界造成危险……” “有一点你得记得，他考虑的是整体，我们只需要考虑自己个人，教授告诉我的梦镜通道方法是个短期单向通道，有这个世界的怪物跟着进入那边世界的概率非常低。换句话说，我们如果只顾自己，完全可以不在乎那点所谓的危险。” “只顾自己……” “这个环境下，所有人都应该为自己的生命负责，而不是依靠别人。柳杉，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之前我们提及的正枢、攻伐和厌非你知道吗？” “我听见了，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们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诞生了九个我们，只有回归一个整体，回去才是完整的自己。正枢、攻伐和厌非是用于区分这九个我们的称呼，你所对应的就是厌非。” “什么是厌非？” “爱憎分明，不屈于势，易恶污行，不使轻饶。”陆凝说道，“厌非具有强烈的善恶观和正义感，同时容易钻牛角尖和自我厌弃，一旦做出什么违心的事情会陷入长期的消极状态。它反应的应该是你人生中最活跃最热血沸腾的时期。” 听了这话，柳杉陷入了沉默。 “我见过正枢的你，你们给人的感觉有些相同，又有点不一样。你外冷内热的性格我早已熟知，区别在于校长那些话会使你产生动摇，而正枢大概不会。” “是的，如果真的会对世界造成影响的话，我不可能为了自己一个人回去就……置之不顾。” 责任感，这算是厌非性格中的一个特色了，陆凝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再看看其余的情况再作打算。” “其余的情况？” “工程师，这个人既然希望将这边的世界还原回当初那完全隔离的状态，想来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吧？” =========== 学生服务中心，位于学校正门附近的一片绿化掩映的区域，在暴雨下，没什么植物还能保持太多枝叶，因此这座红砖搭盖的楼房也变得更加显眼了一些。 “就是这里了。” 陆凝和柳杉藏在不远处的宿舍楼里，透过窗户向外观察着情况。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几乎没有什么可视条件，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雨中行动的人并没考虑隐秘性。 “快点走！到了地方你们就能吃好的喝好的了！” “别磨蹭！都已经来了就别想着逃跑，好好工作比什么不强？” 蛮横的声音从雨里传来，还有清楚的水打在什么遮挡物上的声音。陆凝闭上眼睛仔细捕捉这群人的位置，这是另一组收容队，从脚步声听起来有三十多人。 这群人很快就跑进了服务中心，陆凝和柳杉迅速翻出窗户，缀着那群人的脚步摸到了服务中心门口。 “等下。” 柳杉忽然开口阻止了准备进去的陆凝。 “怎么了？” “门口有……空间扭曲的现象。” 和拥有主动和被动穿梭世界能力的各个人不同，厌非，还有另外的拥众和博爱并不具备这样的穿梭能力，但相对的，厌非拥有能观察到世界之间临时形成的扭曲点的能力，借助这样的手段也能实现穿梭。 问题在于，这次的位置实在太刻意了。 “正好在门口？” “是的，只要我们进门，就会撞进去，看上去就像是人为设置的一样。你觉得这是不是那个工程师做的？” “说不定。”陆凝眯起眼睛，“也就是说工程师为了安全躲在别的世界等人进入是吗？那我们可不能随便进去，万一那边是对我们强制排除的世界，进去就是死。” “可这样又有什么办法？” “我从教授那里得知了一些方法，不光是梦镜通道的搭建，这其中也包括了信息联结……毕竟梦镜通道需要同一时间沟通九个世界，不能做到跨世界通讯可不行。” 陆凝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和雷达差不多样子的东西。 “等我修改一下参数，从这里进行广播式发信，目标是毒种和风化这两个世界。” “为什么？” “那是排斥我们的两个世界，我们需要避免过去探索的麻烦，就让别的心怀鬼胎的家伙负责攻击就好。而我们需要的就是之后找机会在其余世界里调查这里。” 陆凝摆弄着雷达上面的设备，信号源模糊化之后，她就从窗户翻了进去，将那个小雷达放在了大厅中，然后马上跑了出来。 “现在我们回去继续监视这里，信号模糊之后不能精确定位，如果有人过来那肯定是所有世界都会有。” 正如陆凝所说，当两人回到宿舍楼继续盯着这边不久，暴雨中就出现了反应。 三名肩头有暗红色火焰，身披斗篷，手持狰狞武器的人出现在了雨中。 看到他们，陆凝依稀想起此前在D1被校长派来的五名追杀者的肩膀上好像并没有红色火焰。 这是某种身份标识？ 也恰好是此时，那边的门口处，刚刚进去的收容队交完了人，从扭曲点重新走了出来。 “已经看到目标位置，判断转移类型为二型，报告位置雨渎世界，即将进行进一步清查，是否对可能的妨碍因素予以排除？” 位于左侧的斗篷人抬手按着耳朵，清晰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不光陆凝听得见，出来的那些人也听到了。 “什么人啊，这种时候跑到这种地方来？” “老大，他们装备好像不错啊！”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冷兵器……兄弟们，拿子弹招呼！” 收容队的那些人也是凶狠，发现有人拦路居然直接开枪射击，冲锋枪和手枪的连发射击声立刻在雨幕中响起，但陆凝这边分明可以看到，中间的那人将手里像是权杖一样的武器举了起来，无形的力量隔开了所有子弹。 紧接着，左侧的人再次说话了。 “亚当，查理斯，指令下达，彻查该点位一切可疑踪迹，自由排除。” “了解，贝斯。” 右侧带着些许跳脱的男性高兴地答应了一声，然后扬起手中的长柄战斧，狠狠砸向了地面！ 哧。 预想中乱石飞溅的场面并没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从收容队那些人脚下骤然刺出的白骨刺林，完全没有丝毫预兆的袭击将所有人自下而上穿成了筛子，就连惨叫声都没有一点发出来。 这瞬间的杀戮让陆凝也忍不住拧起了眉头，权杖、战斧，而左侧人背后背着的是一支长弓，这三个人的实力已然不是在这些世界里苦苦求生的众人所能比拟的了，恐怕是校长真正的亲信部队。 “镇压完成，一秒半。”左侧的贝斯淡定地说了一句，“开始进行现场调查，身份确认手续，扭曲点空间数值测量，五分钟内完成。” “嗯。”手持权杖的亚当沉闷地应了一身，走向那些尸体。 这三人对这种事已经是轻车熟路了，甚至身上有着专门的检测工具，只不过和正常的手段不一样。亚当敲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那里便突然突起了一张大嘴，他从尸体上随手扯下一截断在外面的肠子扔进了那张大嘴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嘎吱咀嚼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贝斯进行的现场调查方式也相当猎奇。 她没有走进房子，而是从背后斗篷下方的地方去下了一块和人的肋骨一样的盾牌，稍微抖了两下，两侧的“骨头”便突然活动了起来，落到地上开始向屋子里面爬进去。贝斯则将中间剩下的“脊椎”如同横笛一样凑在嘴边开始吹奏起一首旋律诡异惊悚的乐曲。 三人中也就是查理斯的行动比较正常，他走到门口将一些小装置插在松软的土壤中，然后蹲下身开始记录一些数据，不过随着数据的记录，他肩头的火焰也跳动得愈发旺盛。 “我们赶紧走吧。”柳杉脸色有些发青，就算她也不喜欢收容队的行为，可是这三个人的行为给人的精神冲击甚大，她已经有点忍不住了。 陆凝点点头，放轻脚步转身悄悄撤退。 36 再会 “那三个人……用的东西，我有印象。” 距离足够远了之后，两个人坐在一间空旷的教室里休息着，柳杉才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那些古怪的武器装备？” “是的，商人那里都没有这类东西出售，那些东西是制作出来的。”柳杉掐着眉心，表情有点难受，“白骨梦魇，饕餮蛇，真人拼凑的保健室模型，孤独王子……这些是血笼世界内的怪物，比起暴雨世界这些只敢暗处下手的更加危险，也更加强大，刚刚他们用的就是这些怪物的能力。” “这不奇怪，他们是校长的手下。此前我们已经见过校长把一只怪物做成一幅画了，既然有这种技术，做更多的东西也是可以的。” “校长的位置在血笼世界？”柳杉抬头问道，“毕竟那里的怪物最为强大凶残，如果他有这种技术，那么血笼反而成为了相当优质的材料来源地。” “至少有一个肯定是在那里。而且这样武装起来的人应该不止那么几个，我之前也见过肩头带着暗红火焰的人，你知道那火焰的来历吗？” “不清楚，我知道的怪物中没有类似的记载。” “但是这样一来，我也就知道校长某些方面确实没骗我们了，他正在设法支配这片世界，而第一步要做的自然是击败九个世界的支配者，尽管只是这个校园这么大面积里的。”陆凝回想了一下之前另一个自己和同伴轻易屠杀了疫感世界的教授一组人，此前还以为是教授他们实力太弱，但现在看来就是校长实力过强。 “击败，制作武器装备，然后挑战新的怪物，如果这个循环真的能成功，那么这个计划其实是可行的。就是不知道……目前有多少这样精英装备的人。” “不会少，也不会太多。他们互相之间的称呼你听见了吗？亚当，贝斯，查理斯……”陆凝说道。 “是的，他们的口音完全不像外国人，虽然这所学校有很多外国学生和教授，但口音能完全本地化的可不常见。等等，这个顺序……” “字母代号罢了，ABC往后排序。能够用这种命名方式，要么是最初设定好这个队伍就是二十六人，要么就是初始武装人数超过了十二个，于是以这样的方式简单赋予代号，以后扩员再换。考虑到之前雨师展现出来的强度，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高一些。” “你不是说之前也遇到这样的人了吗？数量怎么样？” “不少，当时她们互相没有称呼代号，我以为是熟悉的缘故，现在看起来倒是……有点别的什么蹊跷。” “什么蹊跷？” “目前还不明白。这边的世界并不是那么安全，柳杉，你现在能找到另外一个扭曲点让我们传送到另一个世界当中去吗？” 柳杉此时迟疑了一下。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不是要小心进入排斥我们的世界里去吗？” “你之前也利用过扭曲点穿梭，至今也没遇到什么危险。知道越多胆子越小可不是应该有的，我们接下来必然会在各个世界中继续行动，为此有必要冒一点险。”陆凝倒不是那么担心这个，正枢的“渐变”能够保证不进入排斥正枢的毒种世界，那么其余人的本领也应该是有一定的可控性，不然死亡率就真的太高了。 “好，我们先找到下一个扭曲点。” 自然生成的点位在整个校园里概率还是不小的，而且只要在柳杉的视野范围内就能被她发现。两人选了个比较高层的楼上去看了一圈，就发现了位于网球场过道附近的一个扭曲点。 和梦镜通道不同的是，这种扭曲点是双向传送，而且并不稳定，两人紧赶慢赶才在扭曲点消失前跑到，然后柳杉稍微探测了一下，便将陆凝拉了过去。 对面的世界是雷坠世界。 耳边充斥着隆隆的闷响，天空不时有紫色和红色的闪电在云层中亮起。这个世界的支配者是最明显好找的一个，就位于整个校园最高的B2天文实验楼的楼顶，是一朵中空的乌云。 云眼发生体。 以这朵乌云为中心，笼罩在整个校园上空的所有云彩都在进行着不等速的圆周旋转，而云层之间的摩擦带来了强烈放电现象，不时便是一道雷闪轰击在地面，声势浩然。在最靠近云眼部分，大约二十米左右的范围之内，有上百颗小型的球状闪电绕着B2楼的周围匀速飘动，就像是一群螺旋状的星体，不时产生一阵放电现象。 陆凝不禁想起了那三本书中对于这个世界的描述。 【既是神罚，亦是神恩。 雷霆在云层间酝酿，大地上的人们在祈祷。 雷霆带来了生命和能量，但只有死物才能接受这灌注，生者则会被神罚化为焦炭。 我们必须远离，活着的一切不受其眷顾。】 正在此时，一道落雷自云层落下，照亮了四周，雷电打在窗外不远处的路旁，一个蹲伏状态的黑色雕像上。密集的电火花如同活物一样在雕像周围盘绕，然后雕像便颤抖了一下，慢慢站了起来。 “我来过这个世界一次，那些铁疙瘩就是这个世界最麻烦的怪物。”柳杉隐藏在窗户的另外一边，“他们的搜索范围非常远，身体坚固，只要电流存在就能将被击落的身体部件吸回来再次粘合，而且对所有的生命体都有强烈的敌意。” “这世界都是这种怪物？” “也有些别的，这些雕像毕竟是利用雷电能量行动，能量耗尽就会停止运转，所以光凭他们制造危险是不够的……喏，看过来了。” 那个刚刚被雷击中的雕像慢慢扭过了头，是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一百八十度转头，随手身体才跟着转了过来。 柳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躲在墙下一动不动，一直过了快五分钟，那个雕像才停止了向这个方向的观察，转身走向了别的地方。 “终于走了。” 两人偷偷看了眼外面，见雕像已然离去，才站起身来。不料刚松了一口气，又是一声炸雷响起，这次竟然是直接冲着这栋楼落了下来！ 咔！ 避雷装置起到了作用，但雷霆也直接注入了楼房之中，两人身后教室里传来了叮叮咣咣的响声，陆凝一回头就看见教室里的桌椅伴随着大量的电火花开始聚集到了一起。 “不是吧……” 桌椅上非金属的部分被巨大的力量挤碎，而金属的部分开始迅速拼合聚拢，不过半分钟就形成了一个基础的人形，将近两米高，而这一次也躲不过了，这个金属人已经注意到了站在门外的陆凝和柳杉。 “先打碎它！” 柳杉将重弩架起，抽出一支弩箭搭上，对准刚刚成型还没能移动的金属人一箭射出。这种近距离内重弩的撕裂穿透效果尤胜一般的子弹，构成金属人躯体部分的金属瞬间就被一箭射散。 可正如柳杉所说的那样，被打碎的金属人马上变开始重新拼合，甚至有意在身体部位堆叠了更多的金属作为防御。 “走，离开它的搜索范围！我们现在耗不光它的生命能量！” 柳杉也是知道这些东西的特性，一箭延缓了它的组成后，马上就向建筑的门口跑去，但没等两人跑多远，四周的教室都开始有电火花开始闪烁。 “这个数量……” “大约是十只左右。”陆凝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一些金属人已经从教室里走出了，刚刚成型的它们动作还有点僵硬，速度不快，却不能指望一直都是这样。 两个人及时冲出了大门，由于头顶不断有闪电闪耀，周围的亮度还算是可以，陆凝快速看了下周围，直接跑向了一片景观花园之中。 农学院进行实践课程的这片花园很少使用金属物品，也只有一些农具，其余大部分都是土和陶罐等东西，至少在这里，金属人们没那么容易再生。 然而一进花园，陆凝就猛地感到身侧有人突然靠近，对方身手极快，她甚至手刚触及刀柄，就被捂住嘴巴拉进了一个草堆里面。 “嘘，是我。” 陆凝刚要抽出黑曜石匕首反击，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捂住她嘴的手也松开了。 “夜衣？”陆凝压低了声音，“你躲在这干什么？还用这种突然袭击的方法？” “这里的怪物听觉非常敏锐，可不是那些金属块能比拟的。”宁夜衣低声说道，“放心，柳杉有晏融控制。” “你们两个在一起？不对，你……” “我是正枢。”宁夜衣说道，“之前我们在灯火世界，我被交换了，跟着你从D1楼离开的肯定是另一个我。之后我想办法回到灯火世界后，只看到留守在那里的那些人，从他们口中听说了事件经过，赶到A1的时候你们已经被启动的交感装置传送走了。” “你怎么回到灯火世界的？那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进行渐变。” “定位向标。”宁夜衣说道，“随便找点危险的怪物挑衅一下就可以了，虽然传送具有随机性，不过我还挺走运的。” “那晏融是……” “她在A1楼主楼那边，空间扰动发生让所有人传送的时候没能波及到她，而建筑内大量人的离开使生命反应变得薄弱，灯火军团很快就撤离了，晏融带着几个人在楼顶躲到了最后。” 陆凝沉默了片刻，在草垛上扒开一个缝隙往外面看去。 从教学楼里追出来的金属人已经失去了目标，对面也有几个草垛，显然晏融已经把柳杉拉走了。金属人们没有放弃，迈步走进了这片花园——大理石的地面和金属的脚板触碰，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砰！ 一声枪响，从花园内传出，第一个踏入花园范围的金属人瞬间动作一顿，紧接着那用桌椅上的金属拼凑的身体上泛起了绿色，滋滋的响声伴随着轻微的绿烟从金属表面开始升起。 仅仅走了两步，金属人就半跪在了地上，已经开始锈蚀朽烂的部分从身上脱落，而绿色的部分已经蔓延到了半个身体。 “那是什么攻击？” “魔弹巡游者，它本来不该是这个世界的怪物的。”宁夜衣轻声说道，“血笼世界的高阶怪物，能够应用九个世界不同特性的攻击，无论近战还是远程战斗力都非常优秀，之前晏融对上它差点吃了个大亏。” 第二枪也打了出来，这次子弹命中了金属人的头部，而击中的瞬间那部分金属就开始变得红热，迅速变成了熔浆状，伴随着大部分身体被摧毁，金属人终于不再继续动弹了。 皮靴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陆凝也从缝隙中看见了这个巡游者的样子。 一顶高礼帽压到了和鼻子一样高的地方，完全看不见它的上半张连，身材魁梧，身穿仿佛旧时代贵族礼服的装束，腰带上扎着一圈子弹壳，左手拎着一把步枪，右手则斜握一把刺剑。 闪电破空，照亮了它脸上怪异而疯狂的笑容，门口的金属人也显然注意到了这个正在靠近的生命，纷纷张开手扑向了它。 而魔弹巡游者不慌不忙，左手步枪一甩，一声有些粘腻声音的枪响中，赤红色的球体在几个金属人中间炸开，宛如血肉组成的黏连组织将它们尽数粘在了一起，一阵哐当哐当的乱响，那些金属人彼此牵扯着倒在了地上。 接着，巡游者右手细剑往上一撩，大量冰锥从地上凭空出现，将另外几个没有波及到的金属人全部刺到了半空中。然后它就像乐队指挥谢幕一样挥动了一下手里的细剑，冰锥破碎，金属人全部砸落在了地上，组成身体的部件摔得到处都是。 不过作为这个世界最难缠的怪物，金属人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击败，碎裂的部件，黏连的部分迅速开始脱落重组，而这次所有的部件拼凑到了一起，合成了一只身高将近四米的巨大金属野兽。 巡游者反握刺剑，抬手捏了一下帽檐，枪口出现了暗紫色的光芒。 37 殖装 不同世界之间的怪物强度存在差异，陆凝知道这一点，却不知道差距大到了这个地步。 巨大的金属巨人伴随电火花爬满身躯，毫无疑问是个非常难缠的东西，然而魔弹巡游者真的就只用了一枪——紫色射击。 闪耀着的子弹命中了金属巨人时，便形成了一个半径一米的球状空洞，这个空洞将巨人的大半个身子挖掉了，而接触空洞边缘的金属也迅速粉末化，不过两三秒钟的时间，用十个金属人部件拼凑起来的巨大身躯就只剩下两条残骸般的腿留在地上。 电火花逐渐微弱，被雷电注入的生命能量也终于消散了，魔弹巡游者对地上的两条腿失去了兴趣，转身返回了花园当中。 这时，宁夜衣才敢继续说话：“现在我们必须不弄出任何动静离开这里，那家伙的实力太可怕了，比起各个场景的支配者也差不了多少。” “晏融怎么从这种怪物手里活下来的……”陆凝嘟哝了一句，从宁夜衣手里接过了几张白色的薄膜，这种消音层只要贴在手脚上就能消除大部分接触时会发出的噪音。 “轻点，我们从墙那边的角门绕出去。” ============ 宁夜衣和晏融也是绕了很长的一段路才来到这里的。 躲过灯火军团的围攻之后，两人没有进入副楼，而是离开后前往了C1宿舍楼查看情况。那里原本的教职工宿舍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秘密实验场所，而那里的交感装置则处于一个更加不稳定的状态，在二楼和三楼的走廊里甚至能看见飘浮在空中，被裂隙化的空间固定的人体残骸。 这些尸块在走廊中描绘出了一条安全的通道，这样一来，两人也都清楚之前的人究竟是如何通过这里的了。进入宿舍之后，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交感装置也很明显被人调查过一番了。宁夜衣用自己的电脑从宿舍的一台个人电脑里导出了一份资料，和陆凝在B3找到的略有不同的是，这份资料所描述的对应关系是性格定名-特征风险分析-穿梭模式。虽说是详细了许多，到底少了对应危险世界的关系。 之后，两人经由渐变，被送入了血笼世界。 “是个比灯世界待久了还让人要发疯的世界。”宁夜衣眼睛里都是嫌弃。 血笼世界的怪物都很强大，几乎每一只都具有远近攻击、强力恢复、特殊能力、精神攻击这样的力量，而且这些怪物大多极为好斗，哪怕是怪物之间碰到了也一定要分个你死我活出来。 在这些怪物当中，有一批被称为巡游者的怪物，它们穿着老旧却依然很有气派的服饰，使用细剑和枪铳作为武器，是唯一不会内斗的怪物，它们的矛头对准巡游者以外的各式怪物和人类。这些巡游者曾经是一群被称为血衣猎手的人类，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一切，凭借自身力量对怪物们发动攻势，但在战斗中积累的身体和精神伤害一旦突破临界，自身就会化为“巡游者”，变成怪物的一员。 “我们遇到的魔弹巡游者属于高等巡游者，生前肯定是屠杀了大量怪物的精英猎手。这种巡游者很少见，而且多活跃于怪物密集的高危地带，我都不知道它怎么跑到这边来的。” 宁夜衣带着陆凝来到了一栋熟悉的建筑前，A7，最开始进入场景时所在的那栋教学楼如今就在陆凝眼前。 “血笼世界应该还有别的什么吧？你知道校长吗？” “知道，没见过，但是我们遇到他的殖装战士了。” 说着话，陆凝就看见晏融和柳杉也从她们过来的路走了过来，晏融脸上依然是那种令人轻松的笑容，而柳杉则满脸狐疑和紧张。 “进去说话。”宁夜衣招了招手，带着陆凝走近A1，在一楼找了一间小教室。这里距离云眼所在的位置已经很远了，雷电也不是很密集，被雷击活化金属的概率低了很多。 “晏融和她自己打了一架。”等到四人都来到了教室，宁夜衣将门锁好，继续说道。 “嗯，这个还是让宁夜衣来说比较好，毕竟她是旁观，我那时候注意力太集中恐怕注意不到多少细节。” 晏融走进来直接坐在了门口，开始警戒起外面来，柳杉则往陆凝那里靠近了一些，此前她被晏融制伏的时候毫无反抗能力，虽然目睹了巡游者对金属人的屠杀后也明白晏融没有恶意，心里却依然有些许畏惧。 “我们遇到了晏融，那家伙的性格和正枢其实差不了很多，除了更喜欢用拳头说话。”宁夜衣稍微想了想便开始了讲述。 那个晏融使用的武器还是一把长枪，和龙盘枪差不了多少，然而身上的盔甲却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除了肩头燃烧的暗红火焰以外，那个晏融身上的盔甲是一套威风凛凛的蛟兽鳞甲，防御力无法被龙盘枪穿透的同时，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发出龙吟和冲击波，近距离被震到立即会发生头痛耳鸣动作失控之类的症状，具体效果就像一个大范围震撼弹一样。 幸好遭遇的时候，是这个晏融刚刚杀死三只怪物后，精力较为困乏的时候。那时晏融和宁夜衣还没理解之前那份资料的含义，骤然看到另一个晏融第一反应便是遇到伪装型的敌人了，接着晏融便直接冲了上去。 习武之人对自己的路数再清楚不过了，打了没几下晏融就察觉到对方是真正的自己，扛过一波龙吟冲击之后，两人发觉现在的状况是互相都奈何不了对方，对面的晏融干脆甩出了一支信号箭。 幸运的是，不管哪个晏融，对战斗都有种特殊的荣誉感在，放出信号后她没有追击，而是停下来劝宁夜衣两人离开，也随口说出了有关“殖装战士”计划的一些只言片语。 和之前陆凝猜测的差不多，殖装战士的正式成员目前有二十二个，而其余的都是预备役成员，进入世界发生分裂的陆凝一行人因为对付怪物时的战斗技巧很快就被校长发现，并拉拢进入了他的手下。“贪魄”有着非常强烈的目的性和执行能力，甚至不在意过程如何，因此众人都接受了校长开出的条件以迅速补强自身的实力。 预备役和正式战士最大的不同在于武器。 殖装铠甲的研制非常容易，毕竟大多数怪物被杀死后依然具有部分活性，防御力之类的也不会降低，在此基础上套用合适的铠甲模型就能快速制成防具。然而武器却更麻烦一些，因为真正的殖装武器制作是直接将活着的怪物制成武器的，而这样一来无论是“原料”还是成功率都非常低，就算校长已经有了一个完备的实验室，这个技术问题也还没攻克下来。 反过来说，殖装战士是真的强大。装甲和武器，相当于在一个人身上复合了多种强力怪物的特性，这样也就允许他们挑战更加强大的怪物，至今为止血世界的大部分怪物已经沦为了这些殖装战士手里的素材，除了少量极强的怪物。 “血笼世界的支配者赤噩，四名高等巡游者，蛰居地下的混沌心脏，还有音乐学院演奏大厅的末日唱诗班，这些就是校长尚且不敢触碰的顶尖怪物了。讲完这些，晏融就催我们离开了那里，以上就是整个事件的经过。那之后我用一个监听装置听到了前来接应晏融的人，名字是帕克。” “代号而已。” “我也是这么想的，接下来是我主观的分析。”宁夜衣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殖装战士应该是最早跟随了校长的那批人，忠诚度和实力都足以让校长托付信赖。但是光凭这几个人想要击败这些世界的强大怪物还是太慢了，校长便利用比较容易生产的防具和返回的条件和很多误入这边的人达成了协议。而毫无疑问，力量是最容易让人迷失自我的，当一些人发现之前需要战战兢兢躲避的怪物变得能够被轻易虐杀的时候，他们会逐渐迷恋其中。” 说着，宁夜衣挑了挑眉毛。 “但我们不同。” 是的，游客们在集散地要是积分足够，什么样的力量都能体验一番，所以每个人都无比清楚什么是自身实力，什么不过是场景里的一场虚妄。而达到了升阶水准的游客们不管怎么分裂，只要不是失忆了就不会被这点小恩小惠迷惑住。 “没错，所以我们的加入是有别的目的的。”陆凝认同宁夜衣的判断。 “校长无疑会提供不少便利，但对于我们来说那可不够。”顾及柳杉在场，宁夜衣没有明说有关集散地的事项，所幸两人相处甚久，基本上一个眼神就能互相理解对方的意思。“我在两种可能上斟酌了一下，相比于【取得强大武器好杀死别的分身避免回去的问题】，我更倾向于【有些事必须要打入校长那个组织内部完成】。” 理由不用她说，陆凝也懂。 第一个属于私人目的，陆凝、晏融、宁夜衣等人的性格经历完全不同，仅以这个理由来说并不能驱动所有人都加入校长的手下，至少晏融那个性格肯定不会。第二个则关乎游客们的任务完成，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让所有人做出同样的决定。 可是往这个方向考虑，那就不得不去思考有什么必须加入校长手下才能获得的情报或者力量了。 “晏融，你那边怎么样？”宁夜衣扭头问了一句。 “安全，没有怪物过来，放心。” 到这时，柳杉才忍不住开口问道：“能先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吗？” “想逃出去的人。”宁夜衣伸了个懒腰，“我们必须对其余的自己做出回收，起初我以为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可是察觉了校长的行动后，我就不这么认为了。” 她看了一眼陆凝。 “嗯。这是优势。” 陆凝回答得也含蓄。 集散地将一个人拆成九份，起初不说算是一个危险，发现之后得知需要回收又是一个迫在眉睫的事项。而隐藏在这大量信息下的另外一重目的就是——这次的场景难度需要投放游客数量的九倍来完成。 这可不是什么小数字，本来升阶场景就没有游客进入上限，就算二阶升三阶的人数较少，保守估计也会有一二百人，也就是说这个场景里至少进来了一千名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游客。假如有什么人的经历能导致一部分自己抛弃那你死我活的嫌隙合作，也就意味着绝对合作无间的团队组合成型。 这样的巨大优势，虽说有要自相残杀的枷锁在上面，但游客们很清楚这不是任务要求，万一有人真的拼着裂解暴增的风险不去做，集散地也不会因此而扣分，某种意义上也是个自由选择题而已。 “我们得集合一部分人手，现在就凭我们四个想要应对将来的可能完全是痴人说梦。这可不是一阶升阶的时候靠几个人大幅度强化能解决的问题。”宁夜衣说道，“我想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关键人物。” “谁？” “门卫。” 宁夜衣点出了核心成员之一的代号。 然后晏融接口说道：“我们从血笼世界遇到殖装战士之后，宁夜衣就分析出了那些东西，但当时我们毫无头绪，就准备去B3碰碰运气看看那里遗留了什么。不过血笼世界的怪物太危险，我们避开那些强大的家伙绕了很远，没到B3却碰到了一些幸存者。他们使用历石，就是一种奇怪的多面体来进行世界穿梭，这群人的生存状态还算不错，究其原因是他们有一本‘安全手册’。” “上面记载了很多重要的生存须知，尽管对背后的远离没有解释，可是按照手册上的方法来行动确实大部分时间都能保证安全。当然那里面大部分内容对我们这些已经能抵抗一些怪物的人来说已经没用了，唯一需要关心的是封底上写了一行字。” 宁夜衣打开手机翻了翻，给陆凝和柳杉看了一张照片。 泛黄的纸页上有一行瘦长而略微杂乱的字迹： 【如果真的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那就来找我，我在ABC的交汇处。——门卫】 38 进行时 ABC的交汇处，陆凝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学校里各个建筑的编号。 然后，她就想起此前获悉的交感装置位置，也正好是在A1、B1和C1，以及任务中列举的调查地点也是如此。 但她能想到，宁夜衣也肯定已经想到了这些。 “我们思考了一下主要的可能性，首先，校园的A1、B1和C1楼形成了一个标准的等边三角形，那么所谓交汇处也就是这个三角形的中心。抱着这个想法，我们先去了一趟那个位置，很遗憾，什么都没有，那里是一条路。”宁夜衣说。 “之后我们猜测门卫既然发出了这样的手册，肯定也会提防被不怀好意的人找到，加害自己。所以可能不是指的那么明显的地方，而是在周围放了继续的线索……但这样问题就来了。” “他怎么保证自己能够被所有世界的人都找到。”陆凝说出了她们那时候没考虑到的这个问题，“反向思考，我如果留了这个信息，真的希望有人来找我，那一定是个无论处于哪个世界都可以找到我的办法。门卫作为最初的七名成员之一，应该掌握了这样的方法才对。” 就在这时，柳杉忽然开口了：“我……或许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凝、宁夜衣和晏融顿时就围了过来。 游客们在这个场景里也不是没有劣势的，那就是他们终究不是原装的航电大学学生，就算凭借强悍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对校园环境有了个大概的认知，终究比不上真的在这里生活了几年的学生。 而了解这个校园，同时又在这个异世界经历丰富，本身还是学霸属性记忆了很多信息的柳杉更是比较少见的了。 “多的我就不说了，这应该和学校的历史有关。”柳杉见三个人都不理解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多数学生对学校历史的了解仅限于军训时校史馆走那么一趟，之后会不会再进去都难说。 “航电大学的建设并不是一蹴而就，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ABCDE五种编号建筑混在一起的样子一样。而最关键的是，最初并没有实验楼和教学楼的区分，它们统一被归档在A类里面，而这里面B1楼的建筑时间其实更早一点，毕竟最初对外宣传是个研究性大学。” 接着，柳杉手指划了一下：“同时，当时的各种宿舍也没有被分配编号……我说的都是建校时候最早期的方案，这些在建筑初期几乎就全部作废，但校史馆里面有一张校园的雏形规划图，和现在的学校样子完全不同。” 但是这样肯定不够，门卫和校长等人都是元老，这样的小手段校长之类的人只要稍微想想就能察觉。 “重点是，当年虽然计划中有上百门专业，却也不可能真的同时开放，这份雏形图用我们现在的目光看起来很‘功利’，它将重点关照都放在了理工类，在最初的那些学科当中，以A、B、C开头的学院都只有一个。” 看着晏融展开的校园地形图，柳杉凭借自己的记忆力圈出了那三个位置。 “自动化、生物学、化学。” 这三个圆圈都位于校园的西北侧，而构图上也完全形成不了一个可以取得“交汇”的三角形，但是稍微多看看的话，就能明白意思了。 之前也说了，校园的规划图是变过的，许多建筑的位置也做出了改变，甚至这三个学院如今也不处于圆圈所在的位置的，唯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边界。 “他自称是门卫，是吗？”柳杉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几个人，生怕自己哪里的判断出了问题。 面积广阔的航电大学一共有八个大门，这三个学院门前的道路正好交汇于其中一个大门那里，而这样的一所学校，每个门配备门卫室是再正常不过了。 此前陆凝等人都已经知道门卫是核心成员之一，反而使这个代号真正的含义变成了思维盲区。 ============ 而此时的血笼世界，正有一场严肃的会议正在展开讨论。 这是一场作战会议，会议的主持者有三名，“校长”、“主管”和“人事”。 参与会议的人数却超过百人，他们共同聚集在一间阶梯教室里，原本被血肉包裹覆盖的墙壁此时早已呈现坏死状态，冷硬的灰色涂层彻底抑制了它们的活动，所有坐在教室里的人都没解除武装，使用怪物制造而成的铠甲和武器在有些幽暗的环境中不时发出些低沉的咀嚼声，不知道究竟是在做什么。 一声轻响，最前方的投影被打开了，校长站在讲台前，宛如在进行一场开学致辞，但实际上投影的内容已经明确显示这是一场作战会议。 “一年零两个月，在各位的不断努力下，我们已经完成了对诸多怪物的讨伐工作，并成功武装了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这是一场伟大的成功。”校长声音低沉而和煦，带着奇异的安抚力，然而教室里诸多经历过无数血腥战斗的人们依然是一片肃杀，完全不为所动。 “而如今，我们可以宣布的是，余下的目标里除了九大世界支配者以外，只剩下这六个。”校长敲了一下键盘，让投影切换到下一个界面。 那里有四张图片，和六个名字。 有着名字的四张图分别是【魔弹巡游者】、【猎龙巡游者】、【老巡游者】和【混沌心脏】。 另外两个没有图片的名字则是【幻影巡游者】和【末日唱诗班】。 而每一个名字的旁边都标定了一个百分比数，在众人看到【混沌心脏】旁边的数字为100%的时候，一阵小骚动便开始了，不过很快就在主管走上台后安静了下来。 身穿黑色西装，一脸冷酷的男人直接点开了混沌心脏的连接。 “侦查小组付出了一些牺牲，幸运的是，这份牺牲是值得的，我们已经获悉了混沌心脏的全部资料，并安排了相应的讨伐计划。不过不幸的是，这只怪物并不能制成武器。” 主管的声音并没有任何感情，似乎侦察队的牺牲不过是必要的过程而已。 “混沌心脏，当有人发动攻击，或靠近其十米范围之内的时候，会将目标的心跳频率拉到与自身相同。而一分钟之内，必须有新的，未被心跳同步的人进行攻击或进入十米以内，否则所有心跳同步者就会心脏爆裂而死，同时混沌心脏的所有伤势复原。” 下面一片沉寂。 相比于他们那毫不留情的猎杀，主管光是透露出的资料就代表了这后面牺牲的人数。 “此外，重复十三次后，也就是第十三分钟结束的时候，无论是否有人执行上述行动，所有心跳同步者都会遭到爆心，混沌心脏伤势复原。”主管说完，将手一放，“这就是混沌心脏的全部攻击方式。” 简单、高效、致命。 纵然身披各式怪物制成的铠甲，这里的人们始终都是人类，心脏爆裂之后肯定无法生存。 “放轻松，十三分钟，解决它还是足够了。”校长接替了主管的位置，微笑着说道，“相信我们所持有的武器装备，它们已经触及了世界支配者那原本高不可攀的地位，而杀死一个不会动的目标相比之下实在太简单了。接下来我将讲述我们的战斗方式，自然是要将时间利用充分……” 校长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下方后排的陆凝几人看着他的讲述，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这群人里隐隐已经以陆凝为首，除了晏融武力过强不需要看陆凝意思以外，其余人如今都已经表现出了些许服从的意味。贪魄所带来的冷酷抛弃了分散注意力的病痛，坐在这里的陆凝俨然是比上面的三个人还可怕的领导者。 可晏融还是满不在乎。 “陆凝，你觉得校长这计划怎么样？” “资料收集到了这种程度，赔上二十条以上的侦察队人命，如果还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他就可以自裁了。”陆凝对晏融的询问还是做出了回答，声音很小，周围还都是队友，并不担心被别人听到。 “但你不怎么开心？是因为你其余分身的问题？”晏融低声问。 “分身？那是小事，早晚所有分身都会聚集到一起，犯不着现在费心去找，完成任务的时候随手下下绊子就够了。” “早晚会聚到一起？” “这个场景难度就是九倍的，仅仅找不重复的人组队最终结果就是战斗力不足全灭，因此我才没过问你把另一个自己放走的事。” “嘿嘿，你知道？”晏融一点都没有被戳破的心虚。 “你们是什么人我还很了解，毕竟一起行动那么长时间了。”陆凝瞥了她一眼，“但是那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之前那几个数字。” “什么？什么？不是世界的支配者吗？” “除了我们不能去的暑蠹世界以外，剩下八个世界我们都走了一遍了，那些世界的支配者固然强得令人发指，却一直表现在明面上，就用现在派人去送死拿资料的方法都能收集一车的资料了。”陆凝收回眼神，重新看向前方，“校长说得没错，坐在这个屋子里的人几乎已经触及了那对抗支配者们的底线，等到混沌心脏讨伐完成，恐怕就真的达标了。” “那么问题呢？” “你没注意吗？还是说只看到了那个百分之百，没有看见两个零？”陆凝说着，上面的屏幕恰好切回了刚刚的那页，此时混沌心脏的图片被放大，还配有一些战术图，校长讲解得正在兴头上，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此。 晏融和其余队员在陆凝的提醒下，才看见了侧边被缩小化的五个名字，其中【老巡游者】和【末日唱诗班】的进度都是0%。 那就意味着对这两个的调查一点进展都没有。 “我从商人那里购买了一些相关资料，付出了十个金币，你们猜得到了什么？”陆凝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一页纸。” 她从袖口抽出一张折好的纸张，上面大面积的空白很显然不是那种写满资料的简要介绍，晏融接过来展开之后，发现上面关于这两个怪物的情报都只有一句话。 【老巡游者】在他眼中，任何活着的东西都是猎物，所以没有活着的东西带回来什么消息。 【末日唱诗班】不能给他们任何听众。 “十个金币？” “我把价格抬到这个地步才换来了这些信息，我问了二十个金币，商人告诉我就算是一百个也只能得到这些了。”陆凝冷笑了一声，“我不信校长不知道这个，那么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要把这两个麻烦放在最后处理，毕竟只有胜利才能带来希望，只要他一直胜利，这些人对他的尊敬就不会坍塌。” 说到这里，陆凝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开口改正： “不，可能就算坍塌了也无所谓。” 校长终于讲完了他的计划，新的战斗，近在咫尺的目标，这些终于让阶梯教室里的战士们开始有了兴奋感，而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们的情绪，他们的武器和盔甲也开始发出嘶鸣和吼声。 啪。 就在这时，站在旁边当了半天背景的“人事”女士轻轻击了一下掌，霎时间全场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现在，我来安排每个人在这次讨伐中的职责。” 全场一百余人，所有人的特长、武器装备、战斗倾向、合作意图……这一切，人事都掌握得非常清楚，在此基础上对每个人的职责划分也完全符合其需要，没有一个人提出意见。 “不愧是核心成员啊，这份本事我们火鬃的二阶成员也基本没有。”晏融笑眯眯地抓起自己的长枪，“这场景里有一群靠谱的人还挺不错的嘛。” “他们靠谱，敌人就越强。”陆凝也站起身，她和她的朋友们没有真正的殖装武器，自然不可能担任主力攻击工作，此次分配到的任务是外围辅助。 “那怎么了？只要干掉，就是我们更强。”晏融歪了歪头，“说真的，只要能赢……” =========== “……我不介意耍些阴险。” 在寻找雷电不太密集的地方前往西北侧大门的时候，晏融这样对陆凝说道。 “什么？” “陆凝，我们现在处于内忧外困的状态，自己人不知道谁靠得住，但对我们有恶意的人非常强。我的战斗哲学是，正面能打就不用虚的，但正面打不过就用阴招，总之能赢就行。” “你们……都这样？”陆凝看了眼柳杉，将“火鬃”两个字省略了。 “我们终究是一群为了生存用尽浑身解数的人，常规时候遵循一些道义已经是极限，不可能任何时候都端着那点尊严不放。”晏融耸了耸肩，“这次见门卫恐怕是我们最后的喘息了，我的直觉很灵。所以，陆凝，如果你能用些什么毒辣的招数，就尽管用吧。” “你还真是扔了好大一个负担给我。”陆凝嘴里这么说，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 39 门卫 航电大学的面积大到骑自行车也要三十分钟才能从南到北，虽然这也有里面九曲十八弯的道路问题导致，却也说明光凭两条腿再加上躲着怪物和雷电走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陆凝终于看到了所谓的校门，以门为分界，外面是更加密集的雷霆世界，甚至有柱状的雷电轰击在远方的建筑上，恐怖的声势令人完全不敢踏出半步。 不过四人目标也不在此，看到警卫室的时候，柳杉的脸上不免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因为那里玻璃破碎，黑灯瞎火的什么都没有。 然而陆凝、宁夜衣和晏融都笑了起来。 和柳杉这种凭借扭曲点穿梭的不同，三个人可是体会过，也得知了各式各样的穿梭方式的，这里面就有一种非常安全的方法，可以不在任何一个世界，却能知晓各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也就是避难所。 陆凝率先走到了门前，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微微躬身，用诚恳的语气说道：“我们失落于此地，现在有迷惑不解，希望一位当年的与事者能予以解惑。” 然后，她便站在原地等了起来。 一分钟后，门开了一条缝隙。 “多谢。”陆凝依然彬彬有礼，握住门把手将门打开了。 当看到门卫——不，是门卫们的时候，陆凝总算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发放了那样的手册还没有被校长等人追杀了。 屋子里有三个门卫，毫无疑问也是分裂出来的三个性格的他，只不过此时有两个都躺在门卫室狭窄的床上，开门的那个则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进来的四个人。屋子里点着一盏很亮的灯，在灯光下，门卫们脸色惨白，瘦骨嶙峋，除了粗糙的手上还残留的茧子能稍微显现出他武人的过往，其余模样已经完全是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拥有上个世界获得的医药学知识，陆凝至少能看出来屋子里的三个门卫患的是同一种病，只是发病的时间略有些不同罢了。这个唯一还能开门的门卫睁开眼看了她们四个一眼，然后勉强地笑了笑。 “真幸运啊……临走前还能见到几个来这里寻找我的人。” “您就是门卫？”陆凝问道。 “是。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你们将经历讲述一番，我们再交流吗？” 门卫指了指自己椅子对面的长条凳，陆凝便走过去坐下了。 她略去一些无关内容，重点将校长、教授、工程师的有关线索整合了一下讲了出来，期间也穿插了宁夜衣在旁边的补充。 一席话说完，门卫才轻轻点了点头。 “辛苦你们了，真的经历了很多不该由你们经受的苦难……那我也告诉你们一些我能知道的东西好了，毕竟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除了这个也无法提供其余的帮助了。” “门卫”在七人当中负责的便是安保工作，这不光是包含了整个实验的保密，更包括各种对策的实际执行，意外发生时候的应急处置，甚至严重事故的危害抹除扫尾工作也包含在内。 在计划的下一个阶段当中，门卫和他训练的警卫部队也是异世界探索的真正主力军。宁夜衣所听说的那些殖装战士很大一部分都是原本门卫所率领的警卫队，战斗力自然不同一般的学生老师。 但是每一个核心成员在这个计划中都有自己的目的，门卫也是同样，他所希望的便是异世界的某种方法能够治疗自己的疾病，这种病情以原本世界的科技医疗水平依然是绝症，门卫便赌上了自己的全部……然而结果并不如他所想。 在协助校长完成了最初世界的探索，甚至打下了血笼世界一部分，建立起根据地之后，门卫的病情就开始急剧恶化，不光发生在一个身上，而是所有分身都出现了恶化。这种情况下门卫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带队了，而治愈的希望也是遥遥无期，他就将队伍交给了校长，自己则隐退到了安定的角落。 要说他没察觉校长他们的目的是不可能的，毕竟作为合作许久的老朋友，校长等人也根本没掩饰自己的野心。但门卫知道那和自己无关了，在他离去之后，校长等人也默契地没有去对这位老友多做些什么，大概也清楚无论他做什么也无法改变如今的状况了。 但是养病中的门卫却发现，世界依然存在着漏洞，那就是周期性地会将一些原本世界的人拉进来。血笼世界有校长的根据地，大多数学生只要过了最初的生存期就能被招揽，然而别的地方却不一定那么走运，是以才有后来门卫散发出去的生存手册。 “这就是我经历的大概，你们想知道什么细节吗？”门卫说完，从桌上拿起水壶喝了口水。 “请问，您在离开校长他们的时候，他们的实力发展到哪一步了？或者说殖装战士武装到什么程度了？” “我所进行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在毒种世界杀死了剑圣萨拉辛娜，这个名字也成为了S开头的殖装战士代号。我敢肯定的是，校长、主管和人事身上一定拥有着顶级的殖装，只是不知道是我们杀死的哪些强大怪物拼成的，至少外表看不出来。”门卫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我只能从几个老伙计的性格推断，校长的殖装综合性能最强，主管的具有高功能性，而人事拥有的是战斗能力。” “你知道他们如今的讨伐进度吗？” “应该差不多了吧。”门卫回忆了一下，“我留下的战士们都很强，也已经适应了和这些怪物们的战斗，除了一些特殊的怪物以外，攻击方式比较常规的被打败也就是时间问题。令人头痛的是这几个世界的支配者，我们一般会用比较温和的殓骨来试试身手，虽然打不赢，撤退还算轻松。” 说完，他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喝了口水勉强压了下去。 陆凝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这个人的目标很简单，可是这样简单的目标也无法完成。 “那么您知道工程师在做什么？” “工程师和审计是夫妻两个。”门卫缓了缓才回答起这个问题，“既然你们说他想恢复世界的原本状态，那么一定就是在想办法研究相关的仪器。工程师这个人有点优柔寡断，虽然他的知识量真的很令人佩服……实验的初期完全是教授和他两个人撑住了大局。” “他需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这可就问住我了，我的脑子可比不上他，又怎么能想到他要做什么？”门卫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听起来也是误入歧途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校长注意到了吧，现在肯能是讨伐的关键时期，殖装战士们抽不开身，等一切就绪了，也就……” 咚。 一声闷响，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似乎是地下传来，也像是在耳边，更像是在胸腔中回响起的声音。 陆凝马上站起身，众人警惕地看着四周，却没有任何敌人袭击过来的踪影。 “不要惊慌……应该是血笼世界有了什么大动静，我的避难所和每个世界都有那么一点关联。” 门卫撑着扶手站起身，走到门口，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停了片刻，然后便推开了门。 那血腥十足，所有建筑都像是生物一样的世界就出现在了眼前。空中是混杂着不同程度黑暗的夜空，只有无数红色的星星不断闪烁，就像无数眼睛盯着地上一般。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夜晚下，更有隐约的怪物们在游荡。尽管校长大肆杀戮，这些怪物却也如同不死不灭一般再次出现，并偶尔对着天空发出嘶哑的咆哮声。 “是这边的声音。” 第二声闷响也响了起来，门卫马上就确定了，将门重新拉好之后，他走了回来。 “血笼世界就像是在一只巨大生物的体内一般，而我们当时也确实发现了一颗藏在地下的心脏。那东西防御力和再生能力都非常强，攻击方式也是直接炸裂心脏的即死攻击，当时我们武器装备都不够，便暂时撤退了，现在……大概是开始动手了吧。” “混沌心脏。”宁夜衣低声说道。 “我不知道名字，我们当时对很多怪物的名字都不清楚，现在条件好多了……唉。” 门卫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哀叹自己没赶上好时候，还是哀叹当初那些因为情报不足而死的队友们。 “现在情况紧急，我就快点问了，请问您对对付巡游者有什么好办法？我们在雷坠世界发现了本来应该在血笼世界的魔弹巡游者。”陆凝抓紧时间又问了个问题。 “巡游者们依然保有生前的礼节和习惯，如果将他们引诱到某个强大的怪物附近，双方会先打起来，我们可以等着看看能不能捡个便宜。既然你说有不属于某个世界的怪物出现了，那校长当年规划的放逐弹应该已经制作完成并投入使用。” “殖装战士有什么弱点吗？肩头的暗红色火焰是什么？” “是生命线，暗红色火焰代表的是殖装的活性，只要不灭，战士就能发挥近乎那些怪物层次的作用，但灭了的就只能是一套很坚固的战甲。那个火焰只要定期喂食就可以维持。至于殖装战士的弱点和他们用来制作殖装的怪物是一样的，只能单独去破解。” 第三声心跳。 “校长当初讨伐的怪物目标放在哪些世界？” “主要在毒种和血笼，这两个世界的怪物实力最强，不过别的世界一些属性特殊的怪物也会被校长利用一下。他不会放过那些好用的特性的。” “你知道校长、主管和人事的分身还剩下多少吗？” “校长和主管都有好几个分身一起工作，也会潜入各个世界进行渗透侦查，不过人事已经将所有分身都杀光了，最后剩下的这个是正枢。”门卫刚说到这里，又一声心跳响起，他有些难受地扶了一下额头。 “您可以隔绝那个世界。”宁夜衣说。 “没什么意义……血笼中已经有了剧变，这息息相关的九个世界都逃不过。”门卫笑了笑，靠在椅子上喘息着，“孩子们，别想着推翻校长的计划，尽可能离开这个地方，这是对你们来说最好的选择。” “剧变？你还知道什么？” “混沌心脏基本是最后的难题了，解决了这个，校长就会开始向世界的支配者们出手，听啊，心跳……不再跳动了。” 没错，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心跳声都没有再度响起。 混沌心脏已经被讨伐了。 “你不是最先过来的。”门卫看着陆凝，“另一个你比你早了四个小时，她身上的杀气和血腥让我都感觉到了心惊，就像一头狂暴的独狼。她问了两个问题之后，就马上离开了，那应该是有着攻伐之名的你吧？” 陆凝微微一惊，攻伐来过？ “独狼？您是说……” “她身边已经再无一人，就像是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能够管束她的行为了，我稍微想要劝她一下就被她厉声威胁。她只问了工程师和审计的信息，别的什么都没有问，我很清楚，她想要让他们死。” 陆凝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出大事了。 工程师的立场有些复杂，一方面他的目的在于保护原本世界，另一方面他实际进行的行动却在阻挠游客们任务的完成。可是无论哪个方面来说，陆凝自问都不会因此就产生什么杀意，最多遇到碍手碍脚的时候再去处理。 能让她产生这样强烈杀意的，恐怕是……动了她的朋友。 陆凝看了眼宁夜衣，她的眼神中也是相同的答案。 “你对大多事的在乎程度都不是很重，除了回家的执念以外，一般的冒犯也就是当场还击一下就过去了。”作为友人，宁夜衣还是很有评判陆凝的资格的。 但是当陆凝真正升起杀人意图的时候…… “四个小时，怕是晚了……”陆凝当然清楚自己，计划和必要条件都在脑海内筹划，信息到位后行动速度快得惊人，在不计后果的条件下，迄今为止还没人逃得过一死。 她不觉得会以那种软弱方式应对这场灾难的工程师夫妇能从攻伐的自己手里活下来，有再多人也一样。 “抱歉，我们得马上离开了。”陆凝向门卫微微躬身。 “知道，愿你们的前路畅通无阻。”门卫疲惫地笑笑，“也希望你们能拯救自己。” 40 全面讨伐 应陆凝最后的请求，门卫将门连接到了寒冻世界。 清朗的月光洒落地面，冷入骨髓的寒气，然而对于陆凝来说这却是久违的清爽，也让思绪慢慢理顺了许多。 “工程师……算了，这条线索现在已经可以扔了，重点在于这个世界的支配者。” 冰核舞者。 游泳馆的方向在东北角，距离这里至少近一些，冰核舞者常年守在那里，据说周围是寒冰塑造的兽群守护着周围。 但安静并不意味着好对付，冰核舞者本身的实力姑且不提，光是守护在周围的兽群就足以让任何人感到头痛。而据柳杉得到的资料来看，冰核舞者一旦受到刺激便会大量召唤新的冰兽，周围的温度也会急剧下降，攻陷的困难度颇高。 陆凝按照自己的想法推断，如果知道了有这么个绝对固定待在什么地方的存在，而自己又拥有了传送别的怪物来这边世界的能力，那一定是要送过来找点麻烦的。就像门卫所说的“巡游者”的应对方法那样，校长肯定也学到了这样的办法。 因此消灭了混沌心脏之后，所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 将这些讲给同伴们后，陆凝便总结道：“既然魔弹射手已经出现在雷坠世界——这个同样支配者不会乱动的世界，也就意味着校长早就对怎么一举两得击败各个世界支配者有了方案。现在已知的高等巡游者是四个，从我去过的七个世界来看，云眼、冰核、藤花这三个属于不会移动到一个小型范围之外的支配者，所以校长多半便是打了这个主意。” “但就凭那些巡游者能对各个世界的支配者造成多少伤害？” 宁夜衣有点怀疑。 “校长真的指望两败俱伤的局面形成？我承认魔弹给人的威胁非常大，可是也不见得达到了可以单挑一个世界支配者的程度。” “只要拖延到他们解决了混沌心脏就可以了。”陆凝说道，“我想那之后不久，殖装战士就会降落到那些地点展开对世界支配者的最后讨伐。” 魔弹所处的地点距离云眼并不太远，可见传送误差不是很大，再加上拖了这么久时间，恐怕游泳馆那边…… 砰！ 四人还没赶到，一只只有脑袋的冰野猪头便从天上飞过来，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你说对了。”晏融神色一肃，“那边已经开战。” 游泳馆的门口已经涌出了大量寒冰形成的野兽，豺狼虎豹，狮象蛇鹰，他们略呈蓝色的躯体在游泳馆外面那条宽阔的公路线上形成了蓝色的洪流，然而却完全冲不垮站在那里一步步走向大门的血红色巡游者。 巡游者的衣着和魔弹不同，一张被整块撕下的龙皮裹在肩上形成了披风，半个龙头骨被它戴在头上，用一些黑色的线稳定在脑袋上。它的左手是一把宛如小型火炮一样的霰弹枪，而右手拎着的细剑仿佛一根短矛的长度。 “猎龙……” 看到这样的形貌，它的名字根本无需判断。那些体积巨大的猛兽扑上，也不过是一枪或者一剑的事情，便化为了冰屑。 此时，游泳馆内传来了悲伤的歌曲，像是在哀悼着万兽的逝去，可怕的寒气逐渐扩散出来，陆凝也感觉到了冷意在增加。 “温度调节器已经起不到多少作用了。”宁夜衣在旁边低声说，“温度计现显示周围温度已经低于零下四十度，这已经超过温度调节的极限了。” “但是还没到我们体温的极限。”晏融眯起眼看着门口，“至少现在温度调节还是管用，体感温度依然在十度上下，是人类能生存的环境。猎龙的动作因为低温开始变慢了，但是顶级怪物的实力应当不止是这种水平……” 话音未落，火焰便在猎龙巡游者身上燃烧了起来。 可怕的高温完全不逊于之前的降温作用，靠得略近的那些冰兽已经开始快速融化，有些则扑向巡游者的头顶，试图用融化的水扑灭它身上的火。 轰！ 霰弹枪强大的火力将它们击碎在空中，猎龙的步伐依旧稳定，架枪巨剑无不稳定精准，加上身上燃起的龙火，这兽潮对它居然半点拦截作用都做不到。 在猎龙冲入门里的时候，晏融猛地站起身，转身往她们身后看去。 “诸位……是不是也别躲着了？” 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战斗怎么可能不吸引人过来？晏融早就发现了，不过此前没点破罢了，知道猎龙冲进去有人才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战斗吧。” 这是一群装备相当不错的游客，首领是个稳重的中年男性，有些军人气质，在他站出来后，很快就有另外几对人也现身了，这个时候敢到这种神仙打架的地方掺一脚的人显然实力都不差，每一队的人身上都能看到一些商人那里金币才能购买到的杀器。 “但诸位都来了不是吗？难得大家聚集在这里又志同道合，不如趁着里面胜负未分的时候将该安排的事情安排好。”陆凝说，“不知道诸位对各个世界的探索到了什么程度呢？是否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变故？” 从很多人茫然的表情上看，他们并不知晓。 “不是要应付各个派生出来的自己吗？”有人疑惑地问。 “什么？派生的自己？” 人们的情报共享程度很低，这一点也在意料之中。 “现在那也应该往后排一排了，我们接下来会面对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涉及到最终站队的情况。”陆凝抱起胳膊，“当年造成这一切事件的人分裂成了几个集团，目前最大的那个集团正在进行的是击败所有世界支配者，将几个校园一起支配的工作，如果他的目的达成，我们便能通过稳定的世界轻松回去。” 那些队伍开始低声讨论起来，混到这一步，谁都清楚这背后的风险有多大。 “而一个较小的势力，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将这边九个世界恢复到不会出现在原本世界的状态，也就是截断一切联系，这对我们来说也等于切断了回家的道路，可是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的行为也算是正确。” “第三个势力向我提供了一种低风险的方法，这个方法的缺点有三个，一是需要固定地点，这些地点都被各个世界支配者守着，二是存在将这里的一些怪物漏到原本世界的可能，三是需要一定时间来搭建必需的通道。” “明白了。”说话的依然是那个军人男子，“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这几个了是吗？” “排除第二个，另外两种属于稳定确保我们能回到原本世界。”陆凝说，“此外如果诸位也找到了什么好办法不妨说出来。” 别的办法这些人当然也有，可都不是特别肯定，至少没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我叫成泽，我们希望能够使用第三种方案。”军人男迅速做出了判断，这样的速度也让陆凝有些欣赏地看了他一眼。 这种情况下，报上姓名意味着省略了一系列要说的事情——我将听从你的指挥，按照你所策划的方案行动，而你也要保证一切的顺利……等等一系列临时的上下级合约。 “我是陆凝，我会让你和你的人明白你们要做什么，以及各种风险，其中的各种衡量是你们的事情，我要该做的事情全部完成。” “了解。” 在成泽迅速有了行动后，余下的队伍反倒有点迟疑，毕竟和陆凝只是初见，就算听见了那些信息，要这样立刻以服从态度完成合作也让大多数游客不能接受。 事实上，陆凝也不需要这么多合作者，成泽和他的队友应当是大型组织成员，否则再有多少军人气质经历了那么多也该磨灭得差不多了。她只要手里有人可以用就足够。 冰冷的空气中泛起了血腥的味道。 “来了。” 陆凝扭头看向血腥气出现的地方，在成泽等人尚未问出话的时候，二十名肩头燃烧着暗红火苗的身影骤然出现在游泳馆外的道路上。 八名正式殖装战士带领着十二个预备役，以陆凝此前见过的亚当、贝斯和查理斯为首，恰好出现在被开出一条通道的寒冰兽群面前。 贝斯微微将头往陆凝等人的方向侧了一下，注意到了这些人，可是她完全没有说一句话，从身后摘下长弓，迎着兽群走了上去。 靛蓝色的箭矢在弓身上成型，贝斯拉动弓弦将那支箭直接射向了兽群，甫一离弦，一支箭矢就化为了一百二十度的扇形扫射箭，瞬间穿透了所有冰兽，在它们身上燃起了幽幽蓝火。 这种攻击陆凝曾经见识过——灯火军团的弓骑士。 但是比起弓骑士们的直线攻击，贝斯的攻击杀伤力显然更强。 紧接着，白骨尖刺拔地而起，越是巨大的野兽越难以躲开这样的地刺攻击；亚当扬起了权杖，一次挥动中，肉眼可见的空气中出现了致密的白色压缩气团，一击便将群兽里体积最为巨大的冰象轰成了碎末。 对殖装战士从来没了解过的游客们都惊呆了。 但是正式的殖装战士可不光是这三个人，另外五个同样具有可怕的实力。 一名肩扛短炮的男子，轰出了如同机关枪扫射一样效果的火球连射，那些火球呈现的都是黑灰色，并不爆炸，只是触及任何东西都会立刻湮灭。 一名手持一把白色折扇的女人将折扇指向了一只雄狮，随后迅速开扇，霎时间雄狮便当场炸裂，爆破的威力丝毫不逊于一枚火箭炮轰炸的效果，连同周围所有的野兽也同时遭殃。 手持长杖的女人将杖身刺入地面，黑色的荆棘沿着地表开始延展，淡淡的绿色光环从她身上开始向外周期性扩散，被光环扫过的友方攻击杀伤再次提升了一个台阶，而冰兽则开始萎靡融化。 “咔嚓”一声，男子放下了相机，镜头所对着的冰兽瞬间有十几只消失，他从相机下取出相片甩了甩，随手撕成了碎片。 最后一名高大的重甲战士双手举着一面巨盾直接撞进了兽群，旋即便有无数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在盾牌表面张开，黑色的无形之手从这些口中伸出，将附近碰到的冰兽全部抓住拉向口中，嘎吱嘎吱的嚼冰声不绝于耳。 伴随着八名正式战士轻松压制了兽群，十二位预备役也举起武器开始了杀戮。他们的行动带着狩猎的野性，却也同时宛如机器一样精准，身经百战的战斗经验带来的是完美的碾压战局，甚至比大多数游客所能做到的程度都更加优秀。 有些人已经悄悄离开了，倒是成泽带着他的人来到了陆凝四个人旁边，低声问道：“这些人……” “成先生有没有去过血笼世界？” “没有，我们此前一直在尽量补强自身的实力，在获利比较高的雨、雷、冰三个世界循环切换的。” “这么说，诸位使用的是避难所了？”陆凝瞥了他们一眼。 “正是，我们这些人是一起进来的，我也见过一些使用别的方式穿梭的人，根据从任务目标地点得到的提示，那些人可能……” “成先生身边也有能人，那么我便不多嘴了。”陆凝看了一眼成泽旁边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这些人是血笼世界的殖装战士，简单来说就是将怪物做成的装备穿在身上来战斗的，此次想来是前来试着击破冰核舞者。” “他们是谁的部队？” “校长，从你们得到的情报里不知道有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 此时，殖装战士们已经完成了对外围的清理，而寒气也越来越重，里面的枪响和爆裂声不断响起，显然战斗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 “他们已经开始进攻世界的支配者了，那不是意味着校长的计划快要成功了？” 成泽身边那位智囊也知道时间紧张，此刻终于直接站出来说话了：“你刚刚答应了我们选择第三种方法，是不是校长的计划里有什么问题？” “我还不知道校长的计划，所以我并不知道计划里有什么问题。”陆凝说。 柳杉此刻聚精会神地看着殖装战士那边的战斗，还没将注意力放到这边，陆凝便对着那个少年做了个“场景”的口型。 校长的计划就最终目标而言显然对游客们有利，可要是游客们只要生存下来就能借校长的计划完成任务，这次场景未免太简单了点。 41 冰核 门被打开了一点。 “就像我们之前猜想的那样。” 两个戴着兜帽的人穿过了门，走进了一间会议室里，这里位于游泳馆的附近，以俯视的角度能看到周边的情况，不过里面发生的情况就无人知晓了。 摘下兜帽，陆凝和宁夜衣的脸露了出来。 “已经解决博爱和厌非了？” 会议室里面坐着很多人，大量电脑在漆黑的室内发着幽光，最靠近门口的那人侧过脸，是周维源。 “嗯，稍微花费了一点时间，也借了贪魄布下的陷阱。”陆凝点点头，在一台空电脑前坐下，打开，扫了眼上面的图片。 “苍素，这个老巡游者的图片是怎么搞到的？” “触发式……拍摄。”苍素有些畏缩地说了一句，“它会攻击一切生物，所以不用……活着的就可以。” “末日唱诗班呢？” “不……不能拍。” 陆凝皱了皱眉：“送个拍摄工具进去也算听众？” “是，不是……我……” “我们在送摄影机进去前，发现那里的门口有一个类似的装置。” 坐在最里面的男人回答了陆凝的话，如果正枢的陆凝在这里，一定会非常吃惊。 宇文节抱着胳膊，眉头紧锁。 “啧。”陆凝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双方选择联手属于无可奈何之下的办法，可宇文节的脑子和统筹能力确实给整体进度带来了很大帮助，现在的话可信度也不低。 “我们还没查明是谁提前送了这个东西进去，更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从这里至少我们能知道两件事，一是已经有人比我们更早发现了这个办法，二是这个办法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好用，反而会触发末日唱诗班。” “校长知道这个吧？”另一边靠在椅子上的罗绡微笑着说道，“自己地盘上被人安了个遥控炸弹，难怪啊难怪。” “那东西一发EMP就能解决。”周维源哼了一声，“只不过这种触发肯定不光是一种方式，万一其余布置进去的装置不是机械类的就糟透了。” “那还不如听我的把那个地方炸个稀巴烂才对！”罗绡顿时就精神了起来，“反正末日唱诗班不会因为遭到攻击就启动吧？趁着它没反应过来……” “那种级别的怪物还是别想着靠投机取巧解决了。”宁夜衣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正是《索多姆百夜童话》。 【唱诗班的经过，引起了镇上孩子们强烈的兴趣。 在镇民们的请求下，唱诗班便答应了一场表演。 表演持续了一个昼夜，所有镇民和孩子们都去了。那是一个王国的兴亡，也是包含英雄和传奇的史诗，并不可谓不精彩，只是过于漫长了。 有些人试图离开，却发现唱诗班的表演终结之前，他们哪里都去不了。 有些人向唱诗班发出诉求，却并没有被理睬。 有些人试着攻击唱诗班，却无济于事，表演依旧热烈地进行着。 终于，人们放弃了，只是一天一夜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表演结束了，如果不是中途无法退出，那肯定可以说是一场完美的表演。之后，唱诗班就离开了小镇。 但之后前往小镇的人们问及唱诗班当时的表演，每个镇民都是交口称赞，却并不愿意提及任何细节，因此也仅仅知道那是个史诗故事而已。 后来，更多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更加期待唱诗班来到自己的镇上了。吸取了那次教训，这次每个人当然都会带足一天的食物和水，来安心欣赏表演。可喜可贺。】 以上就是这个故事简单的内容，不过宁夜衣抽出来说的都是重点，众人也明白。 “末日唱诗班具有的特性，如果按照这个故事里的情况看有两个，一旦开始不可打断，以及表演结束后的某种洗脑效果。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如何完成的，我们也必须对它做出最大程度的危机预估……宇文节，我记得这个方面你在负责。”宁夜衣说道。 “我将可能的危机等级区分为了十个等级，凭我们目前手里的人手和资源，最多应对八级以下的危机。”宇文节交叉双手，目光沉稳，“我们要扩员。” “我们的人手已经是目前能搜罗的最大数额了，除非把目光放在我们别的分身上去。”晏融叹了口气，“尚文雪是死都不肯和鹿琳一起共事的，不然我们还能多一点助力……” “她一个人的存在没什么影响。”宇文节冷笑，“又不是对付我们，你以为个人武力在九级和十级危机下会有什么作用？我要更多的人不是为了能压制危机，而是必要的时候能有人拿命来争取脱离时间。” “那更不会有人来了。”陆凝说道，“不管是游客还是场景内的人，都没那么崇高的牺牲精神……也许校长那里有人，可我们不能和校长联手。” “如果是这样，当前我们的人手条件就只能这样了，我可不认为末日唱诗班这种留到最后处理的怪物能是八级以下的危机，校长在这里发展了两年都没敢动它，说不准是比支配者们更强大的怪物。” 宇文节直接下了结论。 此时，游泳馆的房顶被大量冰桩刺破了，冰核舞者的挽歌也传达到了更加广泛的区域，同时，连这个会议室里都开始感觉到了气温下降。 “比那还强大？” 从碎裂的房屋中央，能看到依然保持着攻击姿势的猎龙巡游者，它的确不弱，可是在冰核舞者面前依然没能坚持太久……也许已经是非常久了。 淡蓝色的美丽舞纱披在高挑的身姿上，舞者唱着歌，踩着曼妙的舞步慢慢走向外面，空气中慢慢有蓝色的雪飘落，那说明不止是水，甚至氧和氮也已经开始固态化，这样的超低温早就压下了龙火的燃烧，并将猎龙巡游者整体冻结成了一团冰块。 “零下二一十八点七九摄氏度。” 靠窗的宇文节也看到了这个情景，就算多么镇定也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如果这是个太空背景的场景这种温度并不算什么，但是现在这种降温能力已经不是普通人，甚至一般的超能力能对付的目标了。幸好那种超低温的范围不是很大。” 这个场景在游泳馆被殖装战士拆开的时候也被正枢的陆凝等人目睹。 游客们大多数都明白固态化的氮气和氧气意味着什么，以他们身上那点装备靠近了就是死。大多数武器在那种环境下也都会失灵，冷兵器……大概就真的是冷兵器了。 见识过雨师那切分一切的攻击手段后，冰核所展现的实力也是强大到恐怖。面对这样的敌人，殖装战士们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动摇。就在这时，冰核舞者轻轻抬起双手，两枚灰色冰晶在手下瞬间成型，随即狠狠钉在了地上。 一声炸裂的响声，地面出现了裂缝，那两枚冰晶迅速展开，切开地面，形成了两扇高三米，宽一米的长方形大门。 门中隐隐传来了兽吼，殖装战士们刚刚清空了冰兽，此时听见那吼声立即意识到，这个世界里所有的冰兽都是冰核舞者召唤过来的。 “攻击门。” 亚当马上挥动了权杖，压缩空气弹再次砸出，只是这一回还没靠近大门就变成了空中飘散的雪花。 再致密的压缩气体终究不可能超过固态的程度，此刻靠近冰核舞者的一切都被低温包覆，亚当的攻击已经连特别针对都不需要。 举盾的那名战士退了回来，他盾牌上所有的嘴都被冰块冻了起来，甚至盾牌上已经出现了裂纹，冰碴从那些裂缝中钻出，这还是他撤退及时的结果。 殖装战士们并未因为这种变故而慌乱，这种某类攻击完全无效的战斗他们也经历了很多次了，亚当试探过后，贝斯立即一发蓝箭洞穿了其中一扇门。 灰色的门上出现了玻璃纹一样的裂缝，逐渐开始变得粉末化，在贝斯的攻击奏效之后，另外一扇门也被折扇引爆，强烈的暴风虽然第一时间就因为超低温化为了蓝色的雪，但是这两扇门的威胁也算是解除了。 “他们好强。” 晏融不禁感叹道，殖装战士们并非鲁莽袭击，他们的队伍配成也囊括了各种类型的应对策略，虽然目前依旧不能奈何冰核舞者，却足以迟滞它的脚步。这份战斗素质也只有在大型组织的转职战斗队列才看得见。 “但是依然不足以打败冰核。”成泽也看出来了，他作为一队之长衡量战况的眼光还是有的，殖装战士们能够应付冰核舞者的攻击，看起来还算不错，可这属于防御状态。他们实际上未能对蓝色的舞者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物理攻击大多数都近不了超低温的范围，能力攻击也不是没尝试过，无论是贝斯的箭还是折扇、相机的攻击命中冰核的身体后，都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杳无音讯了。反而是冰核在遭到攻击之后，又一次铺开了两个大门，并且这次是将两枚灰色冰锥甩向周围，刺入墙面展开。 这个信号不仅在说冰核的召唤能力能反复使用，而且依靠这种投掷方式足以让众人疲于奔命了。 “预备成员后撤，准备抵御。”亚当忽然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半蹲下身，将权杖一举，无形的立场将全部成员笼罩了起来。 与此同时，晏融忽然伸手将陆凝和柳杉的脑袋按到了墙后：“都躲在掩体后面！” 她们靠得太近了点！ 一道可怕的寒潮以冰核舞者为中心迅速扩散了开来，这是一个半径接近百米的环形冲击，没有被阻挡的一切事物都被瞬间冻结，蓝色冰晶在表面凝结，将一切都凝固在了刹那之间。成泽的队伍里有一个人躲得稍微慢了半秒，一只胳膊被寒潮擦过，“咔嚓”一声便掉了下来。 “队，队长……”那人颤抖着抬起断肢，肢体表面呈现晶莹的结晶状态，无论是血管还是肌肉都化为了冰，神经在一瞬间坏死使得他完全不能感觉到痛，这才是最令人胆寒的。 “我们撤退！这里已经不是我们可以观战的地方了！”成泽看了一眼陆凝，陆凝迅速点了点头。 殖装战士们有所准备，寒潮冲击并没造成他们的减员，可是这不过是个信号而已，意味着冰核舞者正式开始发动攻势了，也不知道他们还能撑多久。 就在陆凝等人借着掩体离开的时候，一束紫光从远处的天文楼顶炸开，直冲漆黑的天空。 每个还在寒冻世界的人都看到了那紫色的光，光束持续了大约十分钟便消失了，但是那景象却依然刻在每个人脑海里，对许多人来说，这是在这里挣扎求生很久都从未见过的景象。 “那是什么？”成泽问道。 “不知道，说不定是什么好事。”陆凝只瞥了一眼，又将心思放回了逃离上。一路上依然可以看到被寒潮冲击冻结的物体，低温没有持续，随着温度上升，冻结的氧和氮迅速升华，大量水汽凝结的白雾正从这些物体表面飘散而出。 这些白雾的遮盖中，一个人正往这片区域走过来。 “又见面了，哦，是不是又见面？” 卫述站在不远处，抬手对陆凝打了个招呼。 “卫述？” “哈，还真的是你，那挺好。”卫述点了点头，“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 “你知道那个紫色光芒是什么？” “哦，应该是象征某个东西被击败了。” 云眼？ 陆凝知道这些世界支配者的位置，而校长如果用空降的办法跨过那段球状闪电区域直击本体，说不定还真有机会。 “你是校长的人。”她肯定地说。 “嗯，知道这个说明你知道的东西也不少了。我是驻寒冻世界的侦查队长……虽然说侦察队只剩下我一个了。”卫述咧嘴笑了笑，“我的任务在对冰核舞者的讨伐开始时算是正式结束，现在，我不需要继续驻守在这里了。” “那你往冰核舞者那里靠近是想做什么？” 卫述依然那样慵懒地笑着。 “你明白的。” 这个人在此前就一直是醉生梦死地过着日子，而如今，他终于结束了自己最后的责任了。 “我们本来有二十个人。”卫述露出了有些怀念的神色，“我接下队长职务的时候，曾经保证过在这样危险的任务中，以所有人的生命为优先事项。但是支配者的危险程度远远高于我们的想象，很多情报是要靠人命来试出来的。” 【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完美，混沌心脏讨伐之后，冰核舞者的讨伐就会立刻展开。】 【已经没有“我们”了。】 【他们的牺牲带来了最后的胜利，没有人会责怪你。】 【呵呵……也对，主管，在最后，我想看看冰核舞者战斗的样子行吗？】 【那是你的权利。】 42 末念 短暂的交流后，卫述离开了。陆凝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轻松和绝望，也没有阻拦这个人的脚步。 “这个世界，最后会让所有人都变成怪物。”柳杉低声说道。 毫无疑问，即便是从这里回去，想要回到正常的生活学习当中去已经变成了非常艰难的事，柳杉清楚这一点，就像是战场上归来的人要回到和平生活中也很困难一样。 “我们要在那之前逃走。”陆凝拿出一个通讯器，拨到某个波段，里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她凑近耳朵听了一会儿，随后将通讯器收了起来。 “和谁的联络？”晏融问道。 “准备后备手段的人。”陆凝看了晏融一眼，“刚刚那家伙你们也看到了，我可不想变成他那个样子。” “那我们可是要感谢你了啊。”晏融半开玩笑地说。 此时众人已经逃到了寒潮冲击以外的地方，暂时算是安全范围了。陆凝看了一眼时间，就对成泽说道：“成先生，虽然您愿意相信我，但带领你的队伍还是你亲自来比较好，我会告诉你和你的智囊一些相关信息，那之后我希望你们利用避难所的转移能力去完成一些事情……可以吗？” “没问题。”成泽看到陆凝慎重的神色，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陆凝带着两人走到附近，低声嘱咐了一些话，从远处可以看到成泽和那个少年脸上神情不断变化，不过到底没有什么为难的神色。 “好了，祝你们顺利。”陆凝交待完毕，就转身走回了自己这边，成泽冲着陆凝抱了抱拳，迅速带着自己的队伍离开了。 “你又在打算什么？”宁夜衣问。 “多安排一条线。”陆凝答道，“现在我们要去商人那里。” 这一次的目标就不是购买东西了，就像是集散地给的信息不会超过帮助生存一样，这些提供给失落到这里的人们一些道具的商人同样不会出售那些超规格的武器装备，例如殖装。而陆凝前去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此时此刻还能在商人那里进行购物的人。 =========== 此时的毒种世界内，绿色和紫色的毒雾氤氲之中，一名身穿血衣的人站在学生活动中心的房顶上，手中抛动着一枚造型奇特的立方体。 这个尚文雪的脸上只有冷意。 “云眼处的能量反应消失。”有人在她身后说道。 “第一个。”尚文雪扭头，站在后方的人浑身裹在一套防化服当中，肩头扛着一把轻机枪，无法看到防毒面具下方的神情。 “我们在持续监测各个支配者部分的反馈，只不过遭遇了很多干扰。校长似乎不打算让更多人插手此事了。” “他有自信攻克九个世界的所有支配者？” “是。” “哼……”尚文雪回过头，看向紫色光束消失的方向，随手一甩，一把赤红色的长刀凭空从掌心甩了出来。 对面的楼顶上出现了另一名身穿血衣的高大身影，黑披风在楼顶的微风中缓缓飘荡起来，黑色微长的头发垂落耳际，左右手是一把标准的制式细剑和锯短型霰弹枪。它的面容非常英俊，但赤红充血的瞳孔破坏了这份英俊，余下的只有嗜血而残忍的笑容。 “幻影被送到了殓骨人这里。”尚文雪接住落下的历石，盯住了那个巡游者，嘴角挑起一丝微笑，“果然，校长依然那么贪心，并没选取固定点位的目标，而是控制性较强的……云眼既然已经剿灭，那么一同被送过去的魔弹怕是也已经回收完成了，下一个目标是冰核和猎龙，接下来是藤花和老巡游者，最后便轮到这里。可惜我截击的速度更快一点。” “尚文雪，我们……” “继续监测各个世界的能量反应，‘我们’正在行动，一定要在校长和工程师分出结果之前取得足够的利益。”尚文雪吩咐了一句，将赤红长刀举起，在胸口直立。 幻影将手上的刺剑挽了一个剑花，也竖在了自己胸口，紧接着，两人同时将武器向斜下一甩！ 兹———— 仿佛电磁波干扰发出的刺耳噪声在整片区域中鸣响，幻影的身影也在这瞬间变成了一个个色块，尚文雪扬手将历石砸向那片色块，便如同砸碎一块玻璃一样，无数碎渣从色块内飞溅而出，但是转眼之间，色块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剑和刀一瞬间交击在一起，发出一身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但这声音也瞬间被那刺耳噪音所消除，在尚文雪的视野范围内，不光是幻影，周围的楼房、天空、地面也开始色块化。 这就是幻影巡游者的力量。 正因为如此，没有人能真正拍摄到幻影的真面目，仪器这种东西在照到幻影的瞬间就会因为干扰而变得只能拍摄马赛克，人类的眼睛也仅仅在它发动攻击之前能捕捉到清晰的身形，而如今这么短的时间里尚文雪已经不记得它之前是什么模样了。 但从那色块化的世界中辨别攻击却还能办到。 尚文雪挥刀架住两记刺剑攻击，左手对着对方一指，历石带着呼啸声飞回，和刚刚抬起开火的霰弹枪撞在了一起，大部分子弹都被石头弹飞，更是撞歪了对方的手。 “啧。” 尚文雪有点烦躁地眯了眯眼睛，视觉的干扰、听觉的干扰，两大战斗中最依赖的感官遭到了压制，如今她多数时候是依靠感觉剑挥动时带起的风结合色块移动来判断的，但这样下去可不行，她才不信什么战斗用第六感之类的鬼话，得意洋洋地吹嘘这个的人全都不知道死在哪了。 手一招，历石瞬间从不远处飞回她的手中，顺带逼退幻影意图发起的一次攻击。尚文雪后退一步，一脚踩到了空中，从楼顶上向下坠落。 幻影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即扑到了屋顶边缘。 然而刚刚坠下的尚文雪此时却完全不见踪影……不，安全落地？ 在楼下的地面上，一个焦黑的五角星似乎刚刚灭去了火焰，穿着中世纪骑士盔甲的尚文雪从地上缓缓站起，举起手中的骑士双手剑，灰黑色的火焰在剑身上熊熊燃烧了起来。 和此前尚文雪的冷淡不同，这个的脸上充满了对战斗的向往。 “这种事果然还是让我来打头阵比较适合嘛。” 双手大剑一挥，一道火焰的弧形斩击被那个尚文雪直接甩上了楼！ 轰隆！ 灰黑色火焰的威力巨大，幻影所立足的那块楼顶顿时被炸塌，而幻影也立即使用了瞬间移动的能力，霎时间便来到了楼下的骑士身后不远。 “只知道偷袭吗？”骑士——“攻伐”的尚文雪咧嘴大笑，扭身扫出一个扇形火弧，借着惯性将剑甩到背后，然后对准色块的方向就是一记纵劈！ 长度接近十米的烈焰风暴将尚文雪面前完全吞噬，也包括整个幻影的色块在内，虽然一切声势全部因为幻影的力量而消音，但命中的感觉总不会错的。 “没死。”攻伐吐出这两个字，一团色块从她的脚下升起，利刃从下方刺向她的咽喉！ 就在毫厘之间，一根钩锁从楼内射出，准确命中了攻伐铠甲中间的腰带，将她扯进了楼房内。 幻影一击不中，色块从地上慢慢升起，看向了黑洞洞的楼门。里面并没开灯，刚刚一绳索拖走人的完全依靠了自身的本事。 “它不敢进来。” 楼内，传来了一个和尚文雪不同的声音，那是末念的陆凝，此刻坐在二楼的一扇窗户的不远处，正好在暗影中看着窗外的幻影巡游者。 “经过两个你的试探，幻影所拥有的力量是强干扰能力，瞬间传送和再生，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强大的作战技能，却对本身的伤害水平没有太多质的提升。假如我将它的能力统一为一体，那就是将周围的一切混淆化并予以控制。” 一枚历石绕着陆凝旋转，仿佛一颗卫星一般守卫着她周身。末念——最后的理性和洞察，思维的根源，令人绝望的冷静，陆凝所拥有的分析、判断、弱点抓取和瞬时反击能力在这个她身上有着完全的展现。 “将自身化为色块后，它只要在预定位置取得类似的色块组合就能进行传送，再生也是一样，只要能将构成自身的色块重新拼凑出来就能完成复活。伴随着这个能力原本的干扰效果，确实很好在猎杀中使用，但……如果是全黑的环境就不行。” 现在的活动中心里没有一丝光，站在陆凝身后的尚文雪是知道的，在刚刚幻影刚刚完成再生的瞬间，陆凝就弹出了历石，击毁了这栋楼的中枢电路。 “全黑的色块不符合条件，它的能力缺陷一是影响范围不大，二是不能针对生物色块化。现在让你的末念回来，向他继续挑衅，巡游者的礼仪既然已经执行，刻在它脑子里的规矩会让他主动冲进这栋建筑。” 幻影听得懂吗？这不重要，因为它的优劣在那短暂的两次交手中已经被分析得明明白白了，陆凝根本就没给他安排任何退路。 “回收幻影的武器，提取核心交付给殓骨人，现在的‘我’……还剩下六个，间心正在进行的是借势脱离，贪魄准备利用校长的计划反放逐，恨苦大概早晚会自杀，这三个的问题不大。”陆凝抵着下巴，并没在乎楼下的战况怎么样，毕竟除了身后的“厌非”和不能来到这个世界的“正枢”以外，尚文雪已经完成了自我联合，楼底下七个打一个优势被剥削殆尽的幻影还是没什么压力的。 “你很在意自己的计划。” “毕竟我知道自己有多危险，我的优点，我的弱点……这些我全都清楚。”陆凝微微一笑，“现在的问题出在正枢和攻伐。正枢手里应该捏着至少三种计划，而以我的性格，肯定是三线并行一起准备中，该说不愧是和本体最接近的吗？这可是非常不好应付的状况……而攻伐现在正在杀戮工程师和审计的属下，工程师能撑多久决定了末日唱诗班什么时候开始表演。” “真的要……” 就算是尚文雪，脸上也忍不住有一丝惊愕。 “所有人都在回避这个问题，末日唱诗班。”陆凝看了尚文雪一眼。 “因为无论是否清楚，那东西都绝对非常危险！” “从你口中说出的危险，那可能真的很要命吧。”陆凝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本体身上继承来的优点没有多少，但是有一个我是不会忘的……对恐惧的事物回避只能导致更加糟糕的结果，这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但很明显别的‘我’对此有些淡忘了。” “所以——” “这是一场试炼，尚文雪，对我们每个人，每个升阶的游客来说，一场审视自我的试炼。所谓分裂为九，需要自相残杀才能合而为一这种表面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重点，重点在于我们将自身的种种分开考察，并寻找那些被我们轻视和忽略的问题，找到自身的性格弱点。我不在乎最终胜利的是谁，因为我可以确定‘陆凝’至少会有一人存活，但若是只满足于此，那就和那群庸庸碌碌只想着积攒分数的家伙没什么两样了。” “历石”发出了一声轻振，尚文雪知道那是某种信号。末念的陆凝对历石的开发已经超过了她那个末念分身，甚至迄今为止她都没有从商人那里购买过任何补给品，单凭历石和杀怪物掉落的基础药剂便走到了现在，这个陆凝身上积累的财富总量根本无人知晓。 “第三世界，风之祭祀已经突破。”陆凝说道，“校长的目的不是顺序攻击，至少不是我们之前判断的顺序。” “需要稍微调整一下行动吗？” “命令‘天象’组撤离，云眼和风祀突破的状况下已经无需盯着雨师的情况了。告知‘季节’组，立即展开对暑蠹和长明两个世界A1、B1、C1三处交感装置周边的清洗工作，不区分任何势力、所属、身份、背景。最后，‘灾难’组，引爆位于疫感世界的反物质炸弹，开启定时空间震装置后立即向血笼世界撤离，必要时自由解散，可以投靠校长势力，并说出自己所知任何资料取得庇护。毒种世界的亲卫队向D1靠拢，我们会在那里和他们汇合。” “了解。” 43 危机前夜 又是一道紫色光束，从大礼堂的方向冲天而起。 “第二个了吧？这真的是各个世界的支配者被击破了？明明冰核花费了那么多时间……”晏融的神情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冰核那边属于拖延和削弱，如果我是校长，一定会将最强的主力全部集合在一处进行单点突破，别的地方放比较全面的队伍以防出什么意外。既然第二个已经被打败，接下来的速度会越来越快。” 从混沌心脏被击败，到云眼位置的紫色光束升起，其间的间隔大约也就是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殖装武器防具的做成并不会花费很多时间，这是早有预谋的行动。而随着支配者被击败的数量增加，校长队伍里拥有支配者水平殖装的战士数量也会增加，后面的只会败得越来越快。 柳杉的表情就像是做梦一样。 从刚刚遇到陆凝到现在根本没有经过多久的时间，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就从躲着强大的怪物求生变成了顶尖的支配者们正在被一一击败？ “但是校长如果成功了……” “校长和工程师的根本目的是矛盾的，校长要将这边的世界稳定下来并联系原本的世界，而工程师要将这九个世界隔绝出去，这就决定了他们无法达成统一。工程师一定会在校长的计划快要成功的时候阻止他。”陆凝说到。 “我记得你的某个分身好像是去找工程师麻烦了吧？” “想要跨过这么多世界去找麻烦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只能让工程师的阻碍手段提前。如果工程师无法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那么他肯定会启动什么最后方案来确保一切顺利进行。”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晏融问。 “工程师大概并没有把所有人杀光的意思，他仅仅想隔离这边的世界。但是最终的方案肯定不会考虑那么多了。” 正说着，她们已经按照指针所示方位来到了商人会出现的位置。这次是校医院的挂号大厅，很多人都已经聚集在这里了，他们的脸色上都有不安的神色，显然并不了解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躲在这里也没有半分安全感。 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游客，可是数量也不是很多，他们身上比较镇定的气质很容易和别人区分开来。 “果然，大部分人早就已经被收编了。无妨……哦。”陆凝的目光一扫，看到了一个棘手的目标，此时身边的晏融已经伸手按住了柳杉的肩膀。 滕子健、柳杉、陈启光，三个人现在正和孙槟的队伍站在一起，在靠近一侧走廊的拐角处低声讨论着什么，看到陆凝她们，这几个人先是一愣，再见到陆凝身边的柳杉更是愕然。 辗转许久，众人终于又一次见面了，可是这次见面却有一点尴尬。 对面的柳杉显然是最惊讶的那个人，孙槟也把头转过来转过去了好几遍，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所幸他们动作幅度很小，并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我们过去吧，柳杉，你知道……” “我分得清情况，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柳杉低声说了一句，但情绪却明显有些低落。 等四人走近，孙槟才当先一步拦住了她们。 “几位，这到底是……” “灯火一别，不知道几位可好？还有孙槟，既然你和他们走在一起，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不是在暴雨的世界？”陆凝开口道。 孙槟疑惑地点了点头，滕子健却板起了脸：“陆凝！这个世界有变成人类模样的怪物！那个家伙是……” “也是柳杉。”陆凝打断了他的话，“时间紧迫，就先听我说吧。” 她很快就把最重要的那几件事：校长和工程师的计划，九个分身的切裂，殖装战士，等等一系列关键作了简明扼要的说明，也不管他们究竟吸收了多少，最后还取出了和滕子健手里一样的窄剑作为证据，在滕子健确定了剑鞘内侧确实刻了自己的标记之后，便再无怀疑了。 只是柳杉有点不太适应，正枢和厌非的处境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这样的对比很容易让人产生认知上的偏差。 “那你们的意思是，外面刚刚那紫乎乎的光线代表某个世界的支配者被打倒了？”孙槟倒是这群人里反应最快的一个，大概是因为事不关己吧。 “多半是那个意思，因为那和我所知道的支配者位置是相同的。何况你们之前感觉到来自游泳馆方向的寒气剧增了吗？” “哪敢过去？就是从远处听了个响。”孙槟耸了耸肩，“感情那边是在神仙打架？那可不是我们这群凡人应该管的。” “现在必须考虑的是另外一件事，要知道不管那边胜利，这个你们已经熟知如何生存的世界都会发生剧烈的变化，夹在两个势力之间的碰撞会让所有这样的小团体陷入巨大的危机，甚至可能会全部死亡。如今我们面临的状况是要在双方的冲突尘埃落定之前逃离这个世界。” 这话孙槟多想想也就清楚了。 正说着，地面忽然开始震动。所有人都抓住了身边的东西，胆子略大的便跑到窗口门边往外面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冰！冰兽群……我的天啊！” 天空、地面，大量冰兽从四面八方向着游泳馆的方向奔涌而去，对路过的人群完全不闻不问。而令人发抖的寒意再次从远方传来，那是毫无疑问的又一次寒潮冲击，空气中呼吸产生的白雾已经愈发浓重，人们裹紧大衣，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正在激战，看来冰核是第三个。”陆凝看了孙槟一眼，“决定了好了的话，我们就需要立即行动了。” “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帮上什么忙？”孙槟耸了耸肩。 “冰核可能很快就会被击败，那之后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所以这次购物希望你们购买足量的抗寒冷装备。虽然冰核被打败了，那里的气温估计一时半会也无法提升。” “……好。” 陆凝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包裹交给了孙槟，又说了几句什么。她并不打算将这里所有人都说服，那是孙槟的事情。 “我们现在就离开。” “诶？你们不留下来等等商人……” 话未说完，大地一阵摇晃，游泳馆的方向已经肉眼可见地出现了冰蓝的降雪，殖装武器放射的力量在夜空中交织成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彩，战斗明显已经进入了最激烈的时刻。受到那边的波及，医院里所有人都有些站立不稳，房顶也有碎石开始簌簌掉落。 “这里要塌了！” “块跑出去啊啊啊！” 惊慌失措的一些人开始逃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冰兽群已经消失了，仿佛校园里所有的冰兽都已经赶赴了冰核舞者的方向，陆凝抓着窗框看向外面，随着震动愈发剧烈，强烈的寒冷逐渐浸染开来，毫无疑问近距离之内的普通人大概再也没有活着的机会出来了。 不知道卫述到底有没有在死前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世界末日了吗？” 大厅里，有人低声发问，虽然他们从各种怪物手中逃生到了现在，却并没遭遇过这样大的阵仗。 一束紫色光柱冲天而起，甚至天空都被光染成了紫红的颜色，震动停止了，蓝色的雪也结束了飘落，人们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衣服上已经凝结了冰花，刚刚过于紧张的状态下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 “冰核……已经被击败。” 同一时间，处于各个世界之中，紧密关注着这边战局状况的人们得到了相同的消息。 ============= “校长的行动必须阻止。” 暴雨倾盆的世界内，位于学生服务中心的一扇大门被打开，异状的胶质在门框上黏合着略微有些扭曲的空间，一名貌不惊人的中年男人和一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女子从门内走出。 “迄今为止，陆凝已经杀死了三对‘我们’。” “这不奇怪，她使用的武器是‘审判日’和‘方舟’，商人那里最顶级的近战和远程武器，我们的手下并没有能抗衡这种武力的存在。”工程师的神情依然淡定，“但是那不重要，因为一己私怨寻求复仇罢了，反正校长的计划也开始进行到了紧要关头。” “我们需要给校长下达最后通牒吗？” “他并没有认清这个世界的真正问题所在，在此之前，校长不会听任何人的话。”工程师微笑了起来，“我们共事了那么多年，总是了解彼此的。” “但是如果不在现在联系他，九个世界的支配者恐怕很快就被全部攻克了。” “我正是要提醒他这一点，九个所谓的世界支配者，不过是这一方校园之内的强大武力威慑而已，他究竟有没有考虑过更广阔的的外面？他有没有理解将世界彻底沟通有多危险？这是一条不归路……校长已经沉醉于自身的高速发展之中，但我们不行。”工程师走到服务中心的监控室内，这里已经被殖装战士们彻查了一遍，但要是这样就被发现自己预先布置好的东西，工程师也就不是核心技术人员了。 他将那些看上去已经废弃多年的装置挪开，拔掉了其中几十根连接线，取出几个插头开始重新布置。 “这里已经被清扫过一遍，短时间内校长的人不至于再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启动下一步——哦？”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电力供给使数个屏幕亮了起来，工作台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就在工程师打算进入自己设置的系统时，他接到了一份未知来源的通讯请求。 工程师衡量了一下，接通了通讯。 “在那里的应该是工程师，你好，我是陆凝的末念分身。”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从话筒内传出。 “是她——”审计想要切断通讯，被工程师抬手拦住。 “有何指教？” “想来攻伐的我在这段时间为阁下添了不少麻烦，介于原本此事也属于我的份内之事，我倒是愿意提供一些助力。” “恕我直言，就算是你自己，恐怕也并不好应对眼下的局面。” “在此之前，我已经让我的部队控制了暑蠹和长明两个世界的交感装置周边区域，我相信在次声、毒气和微波三重清洗下你手下并没有人还能活着留在那几个建筑里面。疫感世界的状态比较复杂，因此我派人撤离前直接引爆了那里交感装置内部的反物质炸弹。也就是说，你目前所能够动用的能源总数减少了三分之一。” 陆凝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你知道？” “这很明显，在九个世界都需要大量能源供给来提供给你隔离世界的计划使用，商人所提供的能源供给上限是聚变反应堆，但那东西实在太大了，你没有本事避开校长的目光在任何一个世界安装，那么退而求其次，你会利用光子收束器在反物质炸弹引爆的时候收集能量完成瞬间隔离基本上顺理成章。” “你在对我的计划作出严重的干扰。” “但是我终究没有找到你的隔离装置安放在什么地方，所以工程师先生依然有可以自傲的资本。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 工程师正要回答，却忽然感到手背一阵发痒，一个蓝色的符号在他的手背上浮现，而身边的审计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况。 “先试着阻止攻伐的你吧，我们已经被蓝色审判标记出来了。” =============== 寒冻世界，陆凝、晏融、宁夜衣和柳杉四人离开了校医院，快速赶往教授的地下实验室所在的那排棚屋。 “寒冻世界在短时间内安全。”陆凝对着对讲机说道。 里面传来了沙沙的声响。 “好，我们已经快要到了。” 四个人用最快的速度飞奔着，现在根本不用担心怪物的突然袭击，以她们的速度要跑到棚屋前也用不了十几分钟。 此时此刻，那里已经有一群人在等着陆凝了，以恨苦为首，将近二十名实验室庇佑起来的成员透过避难所来到了寒冻世界。 “正枢，我们已经准备就绪了，现在一支队伍已经可以出发。” “好，梦镜通道的事拜托你们了，但是一定要留神，如果第八束紫光出现，立即命令所有人撤离。”陆凝说道。 “没问题，现在我们要解决另外一件事，攻伐已经现身了。”恨苦扬起手里的平板电脑，给陆凝打开了一段影像。 44 倒计数 这段摄影是从长明，也就是灯火军团所掌握的世界拍摄的，不算特别清晰，但是那个世界毕竟比别的世界亮很多。 是熟悉的D1楼前方，角度正对着大门口，恨苦将进度条拖拽到合适的时间，然后将图像稍微放大。 一个人影从道路上飞奔而过，她的右手戴着一个钢灰色的机械手套，左手拎着一个工具箱大小的长方形盒子，一身黑色风衣，脸上用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下半张脸，但陆凝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正是自己的样貌。 镜头一切，随着这个“陆凝”跑进D1，摄录装置也转入了D1内部，只见她用仿佛永不疲劳的速度快速冲上了六楼，闯入走廊，几名身穿迷彩服的人端着枪便从六楼的几间办公室里冲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幕令所有人呼吸一紧，镜头中的陆凝脚步丝毫没有停顿，仅仅是轻轻压低了一点身体，那群人立即开枪，可是枪口火焰爆发的一瞬间，走廊里就出现了一道红色的闪电！ 残影以迅捷绝伦的速度直接冲过了整条走廊，那些人连同他们的武器都被撕裂成了大块的尸骸，血没有喷射出来，而是变成了丝线状黏连在每一块尸体的表面，于是整条走廊便形成了一片猩红的蛛网。 化为闪电冲过走廊的陆凝一点都没停步，扭头就跑上了另外一截楼梯，镜头一切，紧接着楼梯间便发生了一阵爆炸，无数烟雾升起，但陆凝马上从烟雾中冲了出来，她的手套上扭动着红色的闪电。随着手掌一握，闪电剧烈跳动了一下，变成了绿色。 “她在做什么？” “追杀工程师和审计。只不过现在那里留下来的都是拖时间的炮灰而已，就像工程师的收容队那样。” “那个武器……”晏融抬头看了恨苦一眼。 “我们去收集了一下资料，现在攻伐身上的装备是商人那里最顶尖的近距离武器‘审判日’，远程武器‘方舟’，护甲‘静谧’和饰物‘安魂曲’。”恨苦说道。 “她哪来的那么多钱？”宁夜衣皱了皱眉。 “毒种，她最初落在那个世界了，那里的怪物全都是高强度又高回报的，能活下来积蓄肯定不少，何况……”恨苦看了陆凝一眼。 “她的队友都死了，换句话说所有人的资源都到了她手里，能换到顶级装备也不是不可能，这几件装备怎么样？” “虽然不足以对付顶尖怪物和世界支配者，但在这些世界生存绰绰有余。”恨苦说道，“审判日应该是具有七种审判能力的，具体不明，因为我们从来没换过这东西出来；方舟则是具有自动追踪和搜索能力的火力覆盖型武器‘’静谧能提供强力的持久恢复和净化；安魂曲提供了对各种恶劣环境的抵抗能力。简单来说，除非是冰核或者焰石所在的极不正常环境，否则她哪里都去得了，长明灯的光照影响对她来说已经微乎其微了。” 屏幕中快速跑上楼的陆凝已经遭遇了两名灯火骑士，这曾经给了她们极大压力的怪物遇到攻伐后当然冲了上来。攻伐终于停了一下脚步，一支绿色闪电构成的投矛从她握紧的右拳中延展了出来，随后便是一道贯穿楼层的投掷，可以看到陆凝根本没瞄准灯火骑士心口的要害，投枪轻易穿透了两个骑士的盾牌和护甲，并在他们身上留下了闪电形状的裂纹。 攻伐再次飞奔了起来，两个灯火骑士根本没能拦阻，绿色纹路越来越多，已经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它们身体表面燃烧的火焰开始渐渐熄灭，很快就只剩下漆黑的内部物质。 即便并非攻伐的目标，光是这段录影也能让人体会到一种可怕的压迫感，尤其是攻伐屠杀了所有楼层，手上的闪电从绿色切换成紫色，又变成褐色之后，在顶层的一间办公室里没有找到任何东西的她仅仅扭头看了正在拍摄的摄像机一眼，然后单手按地，一圈灰色火焰在地面燃起，形成了一个像是魔法阵一样的图案，攻伐就这样消失在了阵图的中央。 “所以我建议轻易不要离开这个世界。”恨苦将放完的录像收起，“寒冻是攻伐的死地，至少我们现在的能力完全挡不住她，要避难必须到这里来。” “可是照这么看来工程师还能躲多久？”对于专精于杀戮的自己，就算陆凝再怎么了解也会感到有些紧张，“她的行动明显有确定目标。” “当然，她有某种追踪工程师行踪的办法，只不过不是实时的。即使如此，找到工程师也只是时间问题，尤其现在校长正在攻击各个世界的支配者，再也没有什么能拦住她的脚步。” “我有这么强吗？”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正枢，你应该清楚当我们升起杀意的时候，不将目标杀光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陆凝听了，也只是笑笑。 “放心好了，我唯一怀疑的是攻伐的强度，我既然知道如何寻找弱点，也就会特意隐藏自己的弱点，这个录影看上去震撼，实际上……也暴露了点问题不是吗？” “那，你准备怎么做？”恨苦问道。 “我大致思考了一下其余的我应该会怎么行动……不出意外的话，局部的厮杀已经结束，现在剩下的每一个我都有自己的考量，假定比较冷静的那几个都已经明白校长和工程师的计划，她们理应开始行动了。”陆凝看了一眼实验室出来的那群人，“教授在做什么？” “通道发生器，他正在紧急制作这个东西，万一搭建通道的队伍出了问题，还可以用那个东西构建不稳定的梦镜通道来进行逃脱，算是危机应对方案。”恨苦拿出一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给陆凝展示了一下，“不过这个不能交给你使用，毕竟我需要保下实验室这边的人。” “没问题，我不需要。”陆凝点了点头，“现在希望你们能用避难所将我们送到疫感……” “不行，疫感世界刚刚发生了湮灭反应，A1、B1、C1三处交感装置被人为引爆，现在那里的学校整体被光子流洗了一遍，虽然对人体无害，但引发这灾难的罪魁祸首还未现身，那边太危险了。” “交感装置被引爆了？”听到这个消息宁夜衣和晏融都吃了一惊。 “是的，就在不久之前，实验室也因此变得更加忙碌了，毕竟谁都不想死在这样的战争当中。” “那我们去……”陆凝思考了一下，居然发现现在没什么世界可以去。 考虑到柳杉和她自己，风化和毒种两个世界不能去，雷坠世界的云眼已经被攻陷，雨渎世界外出探索花费时间巨大，暑蠹是实验室本部所在，长明根本不能外出，血笼是校长的根据地，唯一能去的疫感现在被人引爆了反物质炸弹…… 这时，紫色光柱再次从另一个方向亮起，那是宿舍区，属于提供给教授们的休息区，对应的正是灯火军团的首领掌灯人所在。 “你们看！”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众人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属于寒冻世界的晴朗夜空中，出现了一道裂隙，横贯整个天际，就像是一道伤疤。在裂隙之间，隐隐能看到有数种颜色的光透过缝隙照射出来，却在边缘就大多数被扭曲吸收，只有少数逃逸出来让人们察觉到了。 “世界正在对齐。”恨苦说道，“本来这九个世界也是无法直接互相窥探的，但这校园的范围毕竟比较小，杀死一些强力怪物所造成的破坏已经让空间发生了歪曲，我们能看到别的世界了。” “结果会怎样？”宁夜衣问道。 “你看过交感装置上的模型吧？原本那些世界都是没有厚度的‘环’，现在互相之间已经具有了厚度的概念，接下来，因为位置的偏离，它们会开始重叠。” 恨苦抬起手，做了个按压的手势。 “约束在校园范围内的这些世界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在重叠压力下并不能持续很久，可能发生的结果只有两种，爆炸和坍缩。”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词。 陆凝知道这两个词意味着什么，爆炸——重叠时发生的内部压力最终导致冲破原本世界校园之内的约束能力，使“门”现象扩散到整个世界，任何人都可能被卷入这边的九个世界来，所有人再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坍缩则代表九个世界在外部压力下发生物质融合，整个航电大学这一块区域全部被压入一片囊括了所有世界空间维度的超空间内，原本的世界会因此而安全，但存在于这边世界内的一切都会死去。 “那现在来自外部的压力大还是内部的大？” “我们可没办法测定外部啊。”恨苦摊了摊手，“现在必须想办法维系住空间的稳定，校长估计已经注意到这个情况了，他肯定也得分出人手来处理……” 正说着，众人便猛地感觉到一阵心悸。 空中的裂缝在某种力量下慢慢闭合，那些光也彻底被边缘空间吸收，使裂缝的颜色变成了纯黑色，一些肩头有暗红色火焰的殖装战士预备役出现在了各个大楼的楼顶，抬着一些装置对准裂缝调试着效果。 “果然，不是没有防备。”陆凝看到裂缝闭合，才点了点头，然而天空中依然留下了一条黑色的线，就像是被缝补过的衣服留下的线痕一般。 “送我们去血笼。” 她做出了决定。 “现在就直接前往本部？” “殖装战士此时大量外出，血笼又经过了校长的捕猎，此时过去是最好的时机，我想更多人恐怕正打算过去呢。” “好，我现在就打开避难所。” ============= 那无数红色“眼睛”所注视下的世界，终于在陆凝眼中展现。血笼除了本身令人感到不适的环境以外，意外的非常安静，甚至鲜少见到有怪物在路上出没。 而安静仅仅维持了五分钟左右，很快，两名殖装战士就出现在了她们附近。 一个身穿一身银甲，头戴飞翼面盔，双手护臂上各有一个十字利刃在缓缓转动；另一个则是一身白骨装甲，脸上戴着一副鬼面，两只手上拿着一对光剑。 “居然还分得出殖装战士留守在这个世界吗？” 陆凝没有贸然上前交涉，虽然这两个殖装战士并没有上来就发动攻击，可是见识过他们行动的陆凝依然维持在一个安全距离。 银甲战士是女性，骨甲战士是男性，也就能看出这两点来。两人见到陆凝四个之后便站在了原地，不知道是在思考些什么。 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后，骨甲战士抬起了手中的光剑，指向陆凝：“请不要轻举妄动。” 他的声音因为面罩的原因变得非常沉闷，但语气上还是比较谦和的。 “什么轻举妄动？” “我们奉命在这里看守，防止一切会造成严重事故的情况。而你，资料表明是可以引发一些危及计划的事故的。” “什么？”陆凝皱了皱眉，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已经来过——” 轰！ 没等话说完，众人身边的大楼上半部分便发生了爆炸，大量血浆从裂开的血肉组织中喷涌而出，垮塌的部分也随之落下，陆凝等人急忙往远处躲，而两名殖装战士则直接冲向了正在坍塌的大楼。 一阵大笑声从那座大楼中传来，这熟悉的笑声陆凝立刻分辨出来了。 “最后的狂欢即将开始~” 是尚文雪。 一发激光和一枚猩红的子弹从建筑里射出，准确击中了两名殖装战士，尽管伤害有限，却切实击破了他们的装甲。 在满地赤红之中，尚文雪和周维源踩着有些粘稠的地面走了出来，两人的装束和与陆凝分开时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周维源的手里多了一把长着红色尖刺的手枪。 而两人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陆凝和晏融。 “喂！原来你们也在这里啊！”尚文雪扬手打了个招呼，“没想到我们会在这个世界再会呢！” 这次的重逢并不是偶然，陆凝看着周维源，他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懒洋洋态度，如果他一直和尚文雪在一起的话，那一切应该还在掌控之下。 不远处D1楼前的公园处，一束紫光冲天而起。 45 最后通牒 云眼、风祀、冰核、掌灯、藤花。 五名世界支配者已经遭到了击破，校长队伍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了，从云眼到风祀经过的时间将近一个小时，而如今击破掌灯到藤花根本只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两位，我们可不想让任何人紧紧盯着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要打吗？还是说就请两位离开？” 尚文雪得意地举起手里的激光枪，两名殖装战士并没有轻举妄动——能够对身穿殖装的他们造成伤害，肯定也不是一般的武器。 “你们想做什么？”骨甲战士问。 “当然是找校长谈谈心了！他没有意识到一切正在失控的话，就让我们来告诉他。” “现在各个世界正在发生很多事，我们怀疑正处于讨伐作战当中的校长根本不知道，他的计划里有重大漏洞，至少在击败所有世界的支配者前……” “校长有自己的考量。”骨甲战士打断了陆凝的话，“不管是击破途中会出现的问题，还是在这期间会出面打扰他的各路人。我们已经对一切都做好了应对准备工作。” “真的？那工程师的行踪呢？疫感世界引爆反物质炸弹的人是谁？还有世界之间开始发生重叠的情况要怎么解决？我们可是看见了，那条裂缝只是被补上了，并没有消失！” “当我们接手各个世界的时候，就可以设法将情况稳定下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一口气击败九个支配者。” 骨甲战士并没有被这些理由说服。 “和你们每个人一样，我们也想回去，因此彻底的掌握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试图阻止，我只能说……那是错的。” 他将光剑一甩，身上的铠甲周围飘浮起了几枚白骨钉。 “假如你们执意动手，那就先过我们这一关，计划绝对……不容有失。” =========== “你这个办法究竟行不行？” 工程师和审计冲进了血笼世界，在他们身后，门胶黏连起来的空间另一端是一条已经被尸骨铺满的走廊。按照“末念”的指示，他们经历了两次转移，并成功将寻踪而来的“攻伐”骗进了这栋事先准备好的，满是毒种世界怪物的走廊里。对方利用交感装置直接进行了空降打击，然而这对攻伐脚步的延缓却微乎其微。 咔嚓！ 随着黑色叉字标记在几只剧毒爬虫头顶出现，内部爆炸的黑色闪电将他们的头颅瞬间撕裂，连内部组织也一并烧焦，“攻伐”看都不看这些尸体，用从未改变过的跑动速度冲上楼梯。在监视器了看到这一幕的末念也忍不住扭头问尚文雪：“我这么厉害？” “我怎么知道！”尚文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们准备的炮灰基本连近身都没做到，倒不如说那个审判日什么的武器真的是近战？她可是还没动用过方舟吧？” “就目前观察，审判日的闪电会发生颜色变化，一共七种。”末念拄着下巴，继续观察屏幕里“攻伐”的屠杀，“红色、蓝色、紫色、褐色、黑色、白色和金色。” “没错，闪电每隔一段时间会发生变化。” “不是隔一段时间，而是每杀十个就会变化一次。”屏幕中再次有两个恶毒丧尸被黑色闪电爆头，随即，闪电就跳转到了红色。 “变化规律是随机的，每种闪电的作用也不一样。”末念说道，“不过没关系，只要时间拖到了，血笼世界里就有人能拦住她……我们也该准备一下了。” “出发吗？天象、季节、灾难已经在外面列队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人数已经不多了。”尚文雪说道。 “因为大家都想安全地回去，只可惜所有人的幸福并不存在。”末念站起身，“准备转移，我们也该去血笼世界看看了，顺便把该做的任务完成。” 第六束光在A5教学楼顶端闪耀，雨师已然被击败，剩余的支配者只有三个了。 ========== 看到这一束光线后，本来就没打多久的两名殖装战士忽然跳出了战圈。 “喂喂喂！不阻止我们了吗？” “足够了。”骨甲战士扔下一句话，两人一同扭头迅速离去，而以他们的速度陆凝等人自然是追不上的。 “足够了是什么意思？”尚文雪看向周维源。 “大概是数量吧。”周维源走了过来，对着晏融笑了笑，“能看见还活着的你真好。” “看来某个世界的我死了？”晏融问道。 “是啊，这件事可以稍后再提，还是先说最重要的问题吧，陆凝？”周维源和晏融打过招呼之后，马上将话题直接切入了正题。 “六只被击破之后，校长大概就可以腾出手回来处理后续事务了，在此期间出的乱子应该都会有所对策。不过稍微有些情报的人们估计都会开始往血笼世界聚拢。”陆凝说，“届时一定是一场多方势力的大混战，除了间心无法来这个世界以外，别的各种不同性格的人在这里也会展开厮杀，校长的讨伐结束后必须立即对此进行镇压。” “也就是说校长本部必然空虚？”尚文雪咧嘴笑了，“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展开对那里的……” “这种事情会有人做吧。”陆凝看了她一眼。 “呵。” 陆凝不是很了解尚文雪，但是她性格中那疯狂的一面会导致进入这边世界发生分裂后所有性格并不能按照常理去推断，以尚文雪现在明显是有什么提升的样子来看，她和周维源在那之后也有奇遇。 “周维源，说说你手里掌握的资源吧。” “在第八名支配者被镇压之后，所有殖装战士将全部被本部召回，而预备役则散落在各个世界进行残骸收集。这个时候他们的实力会集中于这个世界的支配者，赤色噩梦身上。” E0校史馆，偏居于校园西南侧，是一栋古朴的建筑，零的编号也赋予了它特殊的含义。赤色噩梦作为血笼世界的支配者，本体是一只在虚实之间循环切换的红色巨鸟，它脖子上的铃铛会让周围的人永远坠入无法醒来的长眠当中，而沉眠的人也会逐渐被血笼世界的大地吸收，变成养料，生长在这个世界的各个建筑物上。 “那个时候，将有一支精锐部队冲入校长本部，取得和校长交涉的资格。带领那支队伍的人是尚文雪，以及指挥者——末念的你。”周维源说道。 “果然是末念……”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末念的你某些方面比你更加可怕。”周维源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也有相同的才能，可是末念将其发挥到了极致。” “我知道各个自己之间的差距。”陆凝并不会在意这个，“但是为什么要在第八个？” “根据末念的你所说，是要让校长处于随时可以召回自己兵力的状态。” “等下，这难道不是不能召回才比较好吗？”晏融有些不解。 “我也没太想明白。”周维源说道，“不过贪魄的尚文雪会带路，她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现在她只让我见到你的时候转达一句话。” “什么？” “【我们做了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但是正枢你要做陆凝应该做的事情。】原话如此。” 陆凝挑了挑眉毛。 “我想这是你们内部的事情，我就不多问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知道校长本部的位置是哪里吗？” “这个嘛……”周维源看了尚文雪一眼。 “为了防止给贪魄造成麻烦，这个可从来都是保密事项，就算是你也不能说哦。”尚文雪笑道。 就在这个时候，晏融忽然打断了众人的谈话：“我刚刚看到有人从楼房那里跑过去了。” “也许是得到消息想过来参与一下的人。”尚文雪不甚在意。 “不，他们的动作很匆忙，我敢肯定是在逃跑。” “被怪物追……嗯？” 话说到一半，尚文雪的态度也顿时端正了起来。 血笼世界已经没有多少怪物了，托校长的大量猎杀所赐，这个世界新怪物诞生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消失的速度，理论上不会有多少人会遭遇怪物追杀，尤其之前众人已经在这里留了很久的情况下。 接着，在众人有些惊愕的目光中，红色的闪电将血肉墙壁瞬间碳化撕裂，一只金属手套从裂口中探出，轻轻一扯，一整块墙面就被拽了下来。 就在不久之前才看到的黑色风衣身影此刻便出现在距离众人不过三十米开外的地方。 没有被银色面具所遮挡的双目中是浓烈的血色，黑色风衣周边也有轻微的红色烟雾在升腾，“攻伐”仅仅看了这个方向一眼，目光便再次扭转到另外一侧，刚刚晏融所说逃跑者的方向。 然而就在这瞬间，一颗长满了眼睛的肉球忽然出现在了她的头顶上方，它的一侧身躯上明显有一块被挖空出来的伤口，布满焦痕，显然被“攻伐”行进中的某种攻击伤害过，于是便愤怒地追了上来，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接砸落！ 大地一震，陆凝感觉自己甚至都有些立足不稳，众人互相搀扶着稳住了身形，却发现“攻伐”并没被压到，肉球仅仅是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坑而已。 “那个是‘窥视之星’的本体，它身上的每一个眼球都能从身体上分离传送到别的地方，也都能投影出眼球曾经记录的实体影像！”柳杉直接指出了怪物的名字。 显然，攻伐也察觉了这个怪物不好对付，利用红色闪电冲出碾压范围之后，她便提起了手里的方盒。 “校长的侦查系统应该就是利用的这种怪物……”陆凝倒还听淡定的。 “我们还要在这里接着观战吗？”柳杉发现周围五个哪个都很淡定地围观这场战斗，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大惊小怪了。 “没事，现在‘攻伐’全部心神都在追杀工程师上，我就是走到面前她都不会看我一眼。”陆凝相当了解自己的状态，“我倒是担心工程师现在搞出什么事情来……” 她根本不认为攻伐会被这种敌人击败。 “方舟”在血笼世界第一次释放了它的威力，那是一道直径大约一米，长度穿透了整个校园的黑色冲击，之所以是黑色，大概是因为本身不具有任何光效应吧。冲击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一切阻拦在路径上的事物，而在作为本体的黑色消弭之后，淡淡的灰雾从这条直线上开始向四周迅速扩散，凡是被雾气沾染的地方都立刻开始生长出霉绿色的刺球，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团团放大版的病毒一般。 而正面被这一击贯穿的窥视之星的表面已经被这样的“病毒”快速侵占、分解、消化，变成了地面上的一摊正在死亡的肉块。 释放了这样的攻击之后，“攻伐”迈步绕过了那堆破烂，手上的闪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蓝色。 学生活动中心的方向，第七束紫光冲天而起，就像是为这一场微不足道的“战斗”鸣响庆贺的礼炮那样。正如陆凝所说，这样的“攻伐”根本没有将除了工程师以外的目标放在眼里，连看也没看这边观战的几个人。 但很快，响彻整个校园的广播声令攻伐停住了脚步。 “诸位，我是工程师。” 这个声音中有一点奔跑过的喘息，但是现在的语气显然富有余裕，好像完全不担心身后的追杀了。 “你们是否认识我都无所谓，只要知道我在避免让这些危险的世界彻底和我们原本所生活的世界出现关联就可以了。我们犯了大错，而如今依然在继续着这样的错误，校长，我知道你在听，请停手。” 片刻之后，空中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和陆凝此前在校长室所见的外貌几乎完全一样，只是头发有些许花白。 “老朋友，你知道这是一种保守的做法。”校长借助那个投影开口了，同样令整个校园都听见了他的声音，“如今已经有无数人来到这里，他们或许想从这份胜利果实里分一杯羹，或许只是想要回家而已，但无论是哪一种，立场都和你完全对立。” “难道你不在乎吗？” “我为什么要在乎？想要利益的可以留下来成为向世界迈出第一步的一员，想要回家的在我完全支配了整个校园后就能送他们回去。我所站的位置，和任何人的立场都不冲突，而我甚至能帮助他们实现自己的愿望。” “但你完全不知道外界会多么恐怖！仅仅是这样一方校园之内，就有九个让你花费了两年多的时间才勉强找到对策的怪物存在！从它们的资料上你明显能看出来吧，它们——在广阔的外界，它们也不过是一般水平的怪物而已！” “那就继续这样的脚步啊。”校长以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 46 末日序曲 工程师和校长的隔空辩论并不可能有任何结果，两人都明白这一点，只是校长如今有的是时间陪工程师聊天，说出的话无形中也更倾向于“人心”。 因此，并没持续多久，工程师就意识到自己凭口才是无法说过校长的。 “你只是将各种隐患都隐藏起来不说罢了。” “那不过是避免无谓的恐慌，所有危机我都有应对方案，正如我们最开始启动这项研究一样，老伙伴，胆小成不了任何大事，你现在不过是活在自己的被害恐惧症里，连一步都不愿意迈出来真正看看这个世界。”校长淡定地说道。 “这不是被害恐惧症！我是在保护我们的世界！就算是现在，也依然会有人失落到这一侧的世界，就证明这里并不安全！” “不要将自己当成救世主……我问你，即便我们当初不对这些世界展开研究和占领，当这些世界的住民发现了我们之后，有着更加特殊的科技和超能力的他们又会怎么对待我们的世界呢？” 工程师被这句话问得沉默了一下。 “他们在这些危险的世界养出来的野性和欲望，完全不可能抵挡我们那一侧‘和平’的吸引力。”校长自问自答道，“你所谓的办法，不过是保守地缩在自己家里，祈祷强盗不要破门而入罢了。可如果满大街都是盗匪横行的时候，区区一扇门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们！” 在这一句话之后，体育场方向的紫色光束也亮了起来，仿佛要驱散天空的阴云。 “我已近迈出了第一步。”校长张开了手臂，“如今，大部分人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我不妨直接说明——这是一场开疆拓土的战争，我不是什么救世主，因为战争中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死去，但这样的信念必须传承，明白吗？工程师？当我梦见这一方世界，并知晓它们真正存在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是注定的了！” “你……完全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工程师的语气很是复杂。陆凝听到这里，骤然发现刚刚站在不远处的“攻伐”已经消失了。 “但这无法说动我，死神的脚步我已经听到了，如果我死了，便再也没人阻止你。” “阻止我？那就尽管尝试好了，你的隔离装置我没有找到，这算是你的成功，但是能源恐怕已经不是你能解决的事情了。” “没关系，在你的人击败赤噩的时候，我会同时启动两个方案。”工程师的声音中开始夹杂一些噪音，“其一，是隔离装置，尽管缺少了大部分能源，我依然希望它是成功的，这样一来这里的人至少还能继续生存。但如果隔离装置失效……我会打开预先送进在【末日唱诗班】那里所有的监控装置。” 此时，陆凝也带着人快速行动了起来。 “要干什么去？” “找校长的总部。”陆凝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快。 “但是那里已经有人……” “那些没什么要紧，重要的是现在总部是最安全的地方，夜衣，你可以按我们之前商量的行动了。” 宁夜衣应了一声，扭头跑离了队伍。 尚文雪和晏融都投来了有点不解的目光。 “校长的投影暴露了一些有关他位置的信息。”陆凝随便找了个话题，“他的目光是向下的，按本人来说应该是看着屏幕里的监视器这种姿势。不过紫色光束出现的时候，他明显有了个停顿后侧头的动作。” “那不就是说方向一致吗？” “没错，方向一致……连投影方向都是一致的。而在之后工程师那边传来杂音的时候，他的目光又往我们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哦……”尚文雪已经懂了，扭头一看周维源脸上是早就明白的神情。 “投影看的方向和真实位置完全对应，虽然样本只有两个，但我们已经可以猜想他的位置就在投影下方的某个地方了。”周维源解释道。 “嗯，至于投影下方的地方……” B0，航空电子实验楼。 航电大学既然以此为名，自然是有相关专业的，这座实验楼内能够进行大量航空航天类的实验研究，也能模拟各种太空环境，甚至有必要情况下完全真空隔离的隔离层和低重力滤网。 但是B0楼并不位于中心，能够在这里进行实验的也多是研究生以上的学生，了解情况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那里的门禁系统属于独立系统，即便是外界电源切断依然维持着正常的运转。 “我的人，正在进攻‘赤噩’。”校长的声音在头顶回响，“我有足够的时间将音乐厅用各种穿透性破坏武器清扫一遍。” “这些话你已经不必对我说了，因为我不是负责启动的人，我仅仅在这里和你对话而已。” “……审计吗？” “是的，你应该知道审计的职责——发现计划中的错误和疏漏，并进行弥补。” 工程师的语音中传来了一声巨响。 “哦，已经到时间了。审判日啊，对我降下的审判颜色，究竟是什么样的呢？请让我看到我的罪……” 咔嚓。 宛如西瓜被砸碎一样的响声，是工程师通讯中最后传来的声响。 与此同时，校长的虚影也消失了。 =============== B0楼外观上看不过是个稍微现代化一些的大楼而已，不过在血笼世界这里自然也变成了一堆血肉骨骼组合成的猎奇建筑。透过仿佛筋膜一样的外层薄膜甚至还能看见内侧仿佛人类脉搏一样的律动。 而原本应该将外来者拒之门外的利齿状大门此刻已经洞开，无疑是有人行动得更早。从尚文雪的表情上陆凝也能看出来，自己找对了地方。 “进去，现在我们必须见到校长。” 陆凝当先一步跨入了那张血盆大口，好像完全不担心这是什么陷阱。而在她进去后，校史馆方向，最后一束紫光也亮了起来。 晏融马上跟着冲了进去，周维源自然紧随自己的朋友，尚文雪对柳杉无奈地笑了笑，迈开脚步。 “这到底是要出什么事了……”柳杉依然不明就里，她和游客们的信息差距实在太大，现在顶多是知道有什么灾难就要发生了，可究竟是什么样的灾难却完全没有概念。如今既然已经跟着走到这里，也只好继续下去。 跨入大楼主体的瞬间，明亮的黄色灯光就在血肉蠕动的走廊上亮了起来，刺耳的警报声嘶鸣起来，无形中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陆凝看了一眼墙壁和地面上留下来的痕迹，还有走廊里被子弹打成碎片的几团血肉，很快便找到了入侵者行进的方向，跟着追了上去。 双方的速度差距并不大，不如说入侵者因为要对付校长留在这里的警卫部队，反而脚步稍微慢了一些，响亮而密集的子弹声很快就标明了正在激战的方位，陆凝和晏融一起跑下了地下二层，在楼梯的拐角就看到无数带着白烟的弹道轨迹在面前擦过。 “狗屎！末念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尚文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晏融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发现身穿三种不同颜色封闭式防化服，手里端着各式枪械的部队正在用连续不断的弹雨展开对两名殖装战士的压制，这支队伍并非没有死伤，甚至路上还有两个尚文雪已经死亡。 站在队伍末端的那个“陆凝”用一块飞石不慌不忙地将所有折射向自己的流弹击飞，对尚文雪的质问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我不是说了会有牺牲吗？” 这一句就让尚文雪无法回答了，她总不能说以为你要牺牲的是那些炮灰吧？ 晏融扭头看了身后的尚文雪一眼：“那位似乎比你差上那么一点。” “毕竟我才是正枢，性格完美平衡的状态嘛。”背后的尚文雪一点都不吝惜夸赞自己，“其余的也不过是平衡被破坏后的劣等品罢了。” 此时那两名殖装战士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末念完全没有给他们任何发挥的空间，枪械混编囊括了各种攻击类型，还能反弹一些子弹已经算是这两名战士实力不凡了。 “看来殖装也不是全攻击抵抗啊，校长，不如出来谈一谈如何？” “没什么好谈的，等我的主力归来，就是你们的死期。” “他们回来可是还有三分钟呢，不妨现在把你的监视镜头切到音乐厅门外看看如何？”末念不慌不忙地说。 片刻之后，走廊尽头的门猛地打开，校长伸手一握，空中混杂着子弹、火焰、激光、雷电各式的弹道顿时落入了一个虚空产生的空洞之中，全部消失不见了。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经常有的自信笑容也不见了。 “审计在那里。”校长开口说道。 “是的，她现在应该抱着那个遥控器窥探着外部的动静，只不过我已经切断了能源供给，隔离装置终究是不会生效了。”末念微笑着说道。 校长侧过身，盯着末念说道：“你可以进来。” 末念马上点了点头，随后微微侧头往后方看了一眼，走向了门口，此时双方也停止了交火，让出一条路让她走进去。 “亲爱的审计夫人，看来你们的第一段计划失败了？”末念走进监控室后，立刻利用那里的播放器对那边说起话来。 屏幕中的审计脸上依然挂着和蔼的笑容。 “末念小姐，您欺骗了我们。” “啊，兵不厌诈呢，至少我只有一半欺骗你们了不是吗？” “您最终没有放开能源，不，是所有的世界都没有发生湮灭反应，我们安装好的隔离装置已经失效了，你早就知道。” “没错，因为我觉得这个计划太过粗陋了。湮灭反应大规模杀伤所有的世界，提供隔离装置将这九个世界隔离出去的能源，剩下一些人苟延残喘地活着……虽然很绝望，却完全不符合我的美学。” 由于广播也会在B0内线同步，陆凝这一边也完全听得到，现在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胡扯！我有什么美学？” “所以我会启动第二项计划，您的欺骗并不让我们感到意外。”审计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现在，我身后的音乐厅里，预先设置好的监控拍摄装置都会激活，末日唱诗班也会认为听众存在——” “那是不行的哦，夫人。”末念继续笑着说道。 听到她这句话，审计猛地一回头，看向音乐厅紧闭着的大门，预计启动的装置居然全部都没有启动。 “你们还是太低估老熟人的本事了，在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校长先生想要让一间音乐厅里的所有设备失去效果，哪怕在不能进去的情况下大概也有的是办法。” 校长冷哼了一声。 “看来是您的计划全线失败了啊，这样一来，我和我的队伍费尽心机来到这里也成了瓮中之鳖，真是不幸……夫人。”末念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很遗憾，根据校长先生刚刚小小展露的一点武力，我们并不是他的对手啊，我们现在的通话，也应该是他为我们准备的遗言时间了。” “你……”审计忽然瞪大了眼睛，她抬手指向空中，因为不知道摄像头在哪里所以根本就指错了方向，可是她的嘴唇此刻微微颤抖着，显然是领会了什么。 校长此时也感觉有什么问题不妙，距离自己的队伍回来还有一分钟多一点，可是这点时间内…… “夫人，您已经知道了呢。”末念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对着校长展露笑容，“校长先生，某种意义上我和工程师的观点一致，如果你坚持自己的正确，就将实力展现出来给我看吧。” “末念、校长，你们……你们连我们的死都要算计啊，也对，原本我们这种性格的人，参与到这种计划里就是错误了。浸透于绝望中的理性，我领教了，真希望你的本体，不是这样的人才好。” 审计拨动了遥控器，接通了此前工程师使用的广播频道。 “我是审计！我现在就站在音乐厅的门口！来让一切都结束吧！！” 全校园的广播声无可阻拦，来自“方舟”的一发黑光冲击瞬间在数个监控屏幕中出现，以一条直线穿透了审计所处的位置，一瞬间就令她尸骨无存，同时也穿透了音乐厅紧闭的大门，内侧的一切此时完全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十三名身穿白色晚礼服的无面人站在舞台上，各自捧着一本用老旧皮革装订而成的厚重书籍，在明亮的灯光下，列成整齐的一队。 【请·听·我·们·讲·述·一·段·灭·亡·的·故·事】 47 失控 警报的灯光一霎时就变成了红色，校长推开末念扑到监控前想要转移镜头已经来不及了，末念却依然笑吟吟地说：“您无论是否请我进来都一样的，审计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寻求了自己的解脱，这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顾念老友最后一点情谊是你的弱点，你认为她已经没办法了？人如果想死的话，能做到的事情可就多了。” “那我就先……” “建议您收敛一下怒火，因为如今我们，不，所有属于这九个世界的人类如今站在同一战线上了呢。”末念又是一句话，还伸手指了指门外，“你觉得我们的队伍是为何而建立的？” “你从一开始就想……” “我说过，我要你证明自己的能力，校长。我才不管你和工程师谁说得对。”末念带着笑意的声音顿时变得冷酷无情了起来，“嘴上说出花来都没有任何意义，工程师总是一个失败者，他也没资格再去证明自己了。但校长你现在还有机会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挺过末日唱诗班，这九个世界就是你的。” “这原本就不是现在应该——” “工程师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如果你没有应对外面更加开放的世界的能力，那么让这里和原本的世界关联起来就是危险的。”末念伸手指向了屏幕，“已经开始了，校长，放心好了，以你的威信，现在所有世界大部分的人估计都愿意听从你的调遣。” 【起初，天空聚集了乌云，乌云形成了眼睛，眼睛中闪烁起雷霆，雷霆落于大地。】 伴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悠扬旋律，唱诗班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那是天的利剑，也是地的闪光，在一切的最高之处，雷暴之眼洞悉着大地，它将落下七的七倍的雷霆，将一切罪恶予以审判。】 轰隆！ 即便是在地下依然清晰可闻的雷暴声在耳边炸响，一片屏幕瞬间出现了花屏现象，等恢复正常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在血肉形成的天文楼顶端，乌云已经遮蔽了漫天赤红的眼睛，而一颗闪耀着紫红色雷霆的巨大眼球则在乌云的正中央开始逐渐成型，闪电破开了天空，一个巨大的裂缝被撕开，透过裂缝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歪斜的世界出现在对面，那是另外一座天文实验楼，属于雷坠世界，一些到楼顶查看的人察觉到了异状，正在慌张地撤离。 然后，炽烈的紫红色雷闪就占据了整个屏幕，那密集到形成了一片幕墙的雷电将两个世界的天文楼一并笼罩，而且是七次连续的轰击，直到后来所有人的耳朵都开始麻木了，雷击才停了下来。 雷坠世界的楼顶只余下一堆焦炭。 “您应该开始指挥了。”末念恢复了微笑，提醒着校长，“否则更多人会因此而死。” “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现在追究是谁的责任并没有意义啊，而且我们也该出发了，即使您不想承担这份责任，我们也必须努力生存。”末念转身往门口走去，“天象、季节、灾难，列队，准备出发。” 那些人匆忙整队的时候也看得出来是有那么一些慌乱的，不过应该是被提前告知过，所以并没有人对末念提出任何问责。 陆凝想了想，就走出了楼梯拐角。 “啊，我还以为你会等到最后才出来呢。‘陆凝’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这不必你来过问，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我的性格当中会包括这样的一个你。”陆凝说道。 “那我可要声明了，我们是提取了你的某一种性格然后针对性强化了之后才诞生的，完全不是真正的陆凝，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末念一面回答，一面等着尚文雪将所有人整顿好，“即便是你，正枢，也不过是最接近本体的那个，我就姑且将你当成真正的陆凝来看好了。而作为某一类性格所属的我，在一察觉这个真相后就陷入了相当绝望的状况……为什么我甚至都无法说我是我？所幸理智很快就压下了这样的自我怀疑。” “理智。”陆凝嗤笑一声，指向她身后，“这就是你的理智给你的答案？” “没错，理智告诉我，不能以回避的态度来应对这一切。知道吗正枢，我很清楚我这样的性格并不适合作为真正的陆凝存在，在结束之后，我可能就会消失……可是我依然渴望活下去，而不是一只毫无凭依的幽灵，我相信陷入这种境地的人不只是我一个，所有落入这个世界的人都会存在同样的问题。” 陆凝沉默了，她是正枢，她拥有最名正言顺的“返回”资格，所以她也没有在这场辩论中发言的立场。 “我要给自己一个考验，能让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一切，也顺便考校一下你们吧，你们所有人。”末念按着自己的胸口，“到底谁有最强的活下去的执念？自相残杀？那也太没意思了，还是看谁将一切处理得最漂亮更好不是吗？” 【仰望着天空的惨白绘景，拿起了她的画笔。她信手涂抹，将世间最美的雨和彩虹绘制在人间。】 “请让一下，我们没有时间了。”末念扭头笑了下，“尚文雪，你已经不会跟着我了，是吗？” “她们是拥有缺陷的我。”陆凝身边，“正枢”尚文雪说道，“到这里已经是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你的队伍你可以带走，但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多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帮助。”末念向尚文雪点头致意，“如果以后的陆凝能拥有我的一份记忆，我们也许还有机会借助本体相见。” 说完，她抬手一招，身后的队伍沉默跟上，顺着陆凝让开的道路走上楼梯，前往地面。 【人间不需要额外的点缀来污染这幅画，惨白绘景取出已经不需要的画布，将多余的色彩收拢在画中，也许有一天，她会重新想起这些被忘记的颜料。】 A5教学楼顶，一道彩虹形成的桥梁穿透了红色眼球形成的天空，在暴雨世界和血笼世界的两座楼上架起了彩虹的桥，一名白衣少女在两个世界的交界点现身，抖开了一份长长的卷轴，一些不慎行走在A5教学楼内的血笼怪物被无视了墙面的卷轴扫到，顿时被拓入了画卷之中，变成了一摊暗红的浑浊色彩。 雨云开始聚集，少女取出画笔，在天空中甩出晶莹的水滴，在这些雨滴的浇灌下，无论是血笼那血肉扭曲而成的建筑还是雨渎世界正常的大楼都在逐渐失去本身的颜色。 “主管，人事，请回答。”校长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陆凝走了过去，门口的两个殖装战士并没有阻拦她们，任由这几个人进入了校长这间监控室内。 整个房间里被大量屏幕填满，而这些屏幕全部是从墙上长出来的一些红色“枝干”顶端结出来的，也不知道是经历了怎样的改造，而校长已经恢复了冷静，对陆凝几人的进入也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呼叫。 “我在天文楼附近。” “正在前往A5。” 两个声音给了校长满意的答案，他按了几个按钮，找到了两支队伍的位置。这两只都是五十余人的队伍，所有人装备精良，即使一些没有殖装武器的人，也一样拿着商人那里的顶尖兵器，而面对两个刚刚出现的未知恐怖，他们的脚步也没有任何迟疑。 “末日唱诗班被触发了，这是我的失误。”校长干脆地认错了。 “无妨，无论如何，我们也不可能阻挡所有肖想那个的人。”屏幕中的主管脸上依然是冷漠的神情，他的手中拎着一把血红色的画戟，那应该是刚刚击败赤噩后制作出来的武器。 “我会继续指挥。”校长说道。 “可以。只是以我们目前的力量，如果出现了第三个，就已经是控制范围之外了。”主管回答道。 “我们要尽我们所能，而那些人也应该稍微为自己的生存拼搏一下了。” 校长这句话话音刚落，右下角的几个屏幕就出现了花屏，然后便切换到了大礼堂的正中央，在那已经被血肉爬满的神像前方，一名手握洁白镰刀的人单膝跪在神像面前。 【风之使徒跪下来向神明祈祷，他询问自己应当去往何方。神明回应了他的祈求，告知他——你落脚的地方，即是救赎。】 叮铃。 洁白镰刀上悬挂的三枚铃铛发出了轻响，即便是在警报声中，这铃声也像是在耳边响起那样清晰可辨。一个洁白的光环从屏幕上的那个人脚下升起，然后向外扩展，而一束完全不受屋顶阻碍的光撕裂了血红的天空，一个圣洁无比的裂缝出现，倒映出风化世界的大礼堂。 祈祷的人抬起了头，再次晃动了镰刀。 叮铃—— 【神明为使徒赐下三十三位守护天使，护佑他的救赎之路。随着风的脚步愈发扩散，最终此处将成为真正的净土。】 那圣洁的光环瞬间加快了扩散的速度，在呼吸之间就横扫了整片校园，甚至连此前被强行接通的雷坠和雨渎两个世界也被一部分光芒渗透了进去，在这道光掠过陆凝等人身边的时候，她顿时感觉浑身一轻，此前困扰在心头的各种烦扰便淡了很多，纷乱的思绪也平静了下来。 白色的光点在风之使徒身边凝聚，形成了一位天使的形态。 “怎么回事，人事？” 在放松中，耳边却传来校长急促的声音，屏幕中属于人事的队伍里有两名预备役战士在光环扫过后便倒了下去，众人马上将这两人扶起来查看情况，但面甲之下，两人的额头上多了一枚白色的徽记，脸上则是幸福而安详的笑容。 “他们死了。”人事叹了口气，“看这个样子，应该是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 “解脱，救赎。”陆凝忽然开口，“心里千万不要有‘太好了’，‘终于结束了’这样的想法，任何满意发生的瞬间，恐怕就会被‘救赎’。” 校长抬头看了她一眼，马上将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了主管和人事。 纵然在这里住了两年，校长对于各种稀奇古怪的攻击手段的认识上依然不如游客们经验丰富，至少周维源和尚文雪也基本都看出了白光的攻击手段。 但情况可没那么好，因为第二个光环已经开始升起，显然这种全域攻击并不是一次性的。 “三十三秒。”周维源看了眼手表，“从刚刚第一个天使凝聚，到第二个光环出现，经过三十三秒的时间，估计这就是攻击周期了。保守估计，要一直到唱诗班所说的三十三个天使全部凝聚成型。” “我们腾不出人手来对付他了。”校长迅速下了决定，“保持心神，依然维持原目标不变。” “了解。”“我明白了。” 下达过命令之后，校长从左手侧的角落里抽出一根血管一样的线，接在了控制台的一个凹槽上，一个血笼世界的微缩投影立刻出现在了他面前。 “刚刚离开的是另一个你，她的内心住着魔鬼。”校长看了一眼陆凝，“我和你也算比较熟悉了，贪魄每次任务完成得都很优秀。还有晏融和周维源，你们两个的信任和互补也让我感到尊敬。” “但是我们并不是贪魄，而且此前你也试图除掉我。”陆凝可不会因为这点好话忘了发生过的事。 “我会除掉所有会产生威胁的人，无论是谁。审计便是我慢了一步的结果。”校长抬手指向屏幕，“但是现在，威胁最大的是这个家伙。” 末日唱诗班正在变换自己的队列，似乎第一段表演已经告一段落了。白光再次掠过地下避难所，陆凝赶紧晃了晃脑袋将心里产生的惰性甩出去。 “我没有冰释前嫌的意思，而且我也并不怕你们。只是这次事件必须先结束掉，否则什么都是虚谈。我明白你的能力，所以能交付给你一些弥补其余不足的东西，现在你必须协助我击败这唱诗班所引发的‘末日’。”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过来？”陆凝冷哼了一声，“你的殖装战士数量不够，临时拉人又缺乏必要的素质，只能走精英化一条路，现在，我要你提供我们需要的装备。” “最强的装备都已经被带走了，你们可以跟着雅拉和扎克去武器库查看一下，我还要继续盯着这个世界的情况。”校长从墙壁上蔓延的枝干中扭下一个“果实”，扔给陆凝，“带着我的通讯器，它能随时和我这个中央控制室联络。” 48 第二篇章 校长依然保持着沉稳，那么他的队伍如今就不会动摇。 陆凝也并不是真的需要什么装备，她完全清楚如果那些最强大的殖装战士都失败了，那么自己选什么剩下的武器都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作为研发者的校长不可能在强度上犯错，而事实也是武器库里剩余的殖装都是用次一等的怪物所制作的护甲而已。 晏融和尚文雪各自找了一身护甲，毕竟贪魄的尚文雪在旁边，还算是了解一些殖装的特性；柳杉则拿了一捆骨矢，它们并不具有殖装武器的特殊攻击能力，只是比一般的弩箭更加坚固罢了；周维源找了一些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的边角料，也同样不需要什么装甲。 “陆凝，你挑了个什么东西？” 尚文雪给每个自己都武装了一下后，扭头问陆凝。 “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陆凝从一个架子上取下一个瓶子，看着上面的标签，问那名名叫扎克的殖装战士，“这个就是门胶吧？” 玻璃瓶和一般的罐头瓶差不多大小，里面装满了澄澈的金黄色胶质。在六个能够进行世界切换的基本方法中，只有门胶和节律发生器属于“物品”。 “是的，它能将空间进行粘合，从而让两个世界发生关联。不过门胶是属于间心这一性格特质所拥有的，而有这样特质的人通常都是多疑且猜忌别人，我们没办法收集太多。”扎克的解释尽职尽责。 “那就这个了，这个量应该足够用到最后了。” “你不找点护甲什么的吗？这里虽然没有殖装武器，但是各种怪物做成的护甲还是不少的。”尚文雪问道。 “以我的武力水准来说，这里的护甲穿在身上和一层纸区别不大，还不如弄点功能性的道具。”陆凝笑笑，然后转向扎克，“多谢二位的帮助，我就拿走这罐门胶了。” “可以，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个了。”扎克点点头，“接下来需要我们送你们出去吗？现在外面还比较危险。” 刚才挑选物品的工夫，又是两道光环扫过众人，在有了警惕之后倒是不太容易中招的，可大家全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在激斗中被扫中的话，对斗志的瓦解可是相当要命的一件事。 “不用了，我们直接从这里转移。”陆凝谢绝了扎克，从瓶子里挑出一些门胶，那上面的隐约透露出来的空间力量与使用者仿佛有种奇妙的联系，虽然不知道原理如何，但陆凝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些空间黏连的方法。 她把瓶子塞回背包，用匕首挑着那点门胶走出门外，选了间没人使用的空房间走了进去。 “要去哪里？”晏融紧跟着就进门问道。 “寒冻世界，在处理这边的问题之前，我得先处理一下恨苦。” “处理她？你是说……” “这个光环对心理有着极大的安抚作用，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人都会多少受到一些影响，那么我的那位分身恐怕受到的影响更大。毕竟这对她来说是一服幸福的解药呢。” 陆凝快速解释了一番，然后就开始尝试用门胶来粘合门口的空间。 实际操作起来比脑海里获得的那些知识要难，原本就不稳定的空间并不太好找到正确的粘合位置，甚至容易不小心接通别的世界入口，不过陆凝很有耐心，用一部分精力压制光环影响之余，还是完成了首次粘合。 门边的空间顿时出现了奇异的扭曲现象，此时只要进行一个“打开”的动作，就能接通到另外一边的世界了。 就在此时，唱诗班的声音盖过警报声，在四个世界回荡起来—— 【冰核女王和她的冰雪王庭一同出行，踏足那冰封的冻土之上。那沉睡于冰之国的万兽将在此时苏醒，高声赞颂女王的名号。】 在不远处的游泳馆方向，忽然多了一座直入天际的高塔。整座塔都是寒冰冻结而成，塔外盘绕着螺旋状的阶梯，一支整齐而有序的仪仗队正从上方缓缓走下，在他们的周围，已经开始有雪花飘落。 而高塔的尖顶真的在天空刺出了一个缺口，在另一个世界出现了宛如镜像一样的另外一座高塔，唯一的区别是那一侧没有仪仗队向塔下走去。 “没时间了。”陆凝将门一关再一开，直接冲了进去。 寒冷再次扑面而来，而且因为高塔的出现变得更加令人无法忍受了，陆凝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取出通讯器拨通了恨苦的联络号码。 “正枢？” 对面传来的声音让陆凝心下稍安。 “能听见吗？现在马上使用避难所前往毒种世界，天空的裂隙内会有对你们致命的攻击立刻袭来！不要犹豫了！” “没什么能躲的，正枢。” 对面的语气让陆凝的脚步一顿。 “我们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完了，我们本来就是最为消极的那一系性格，聚集在这里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目标。你应该清楚，不光是我，教授身边的大部分人都是吃那种攻击的。” “你已经知道了？” 陆凝倏然一惊，冲到了能看见外面景色的地方，看向天空中高塔顶端的裂缝，按照秒计，下一次光环也即将扩散出来了。 “我们放在血笼的侦查人员已经全部获得了救赎。”恨苦平淡地说道，“正枢，这里的帮助，可能只能到此为止了。我想你也察觉到了，末日唱诗班所召来的攻击是应对面非常广泛的复合式攻击，类似我们这种有心理弱点的被抓到再正常不过了。” “你不是有避难所吗？” “避难所的最长持续时间也不过是一个小时，你们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解决这次危机吗？对我来说，死亡的早晚并不重要，何况这是一种安心的死亡……放心，我会用合适的方法寻求结束。” “这就是你答应的‘结局’？” “因为末念比我们的心更狠啊，正枢，所以还是你活下来比较好，不是吗？” 白色的光已经穿透了裂缝，冲进了这一片世界，聚拢为一个新的光环，对这个崭新的世界展开了洗礼。 “我先走一步了。” 【你在寻求解脱吗？我会指引你踏上救赎的前路。】 通讯中断。 ================ 【骑士劈开前路，乐队奏响终曲，舞者奉上仪仗，女王降下冰霜。所向披靡的冰雪王庭如今又一次来到了一片未曾征服的土地上，以此为开端，战争开始了。】 宁夜衣来到了寒冰高塔附近，根据仪仗们的速度稍微推断了一下，冰雪王庭大约会在四十分钟后才会接触地面，但就表现出来的寒冷程度来看，估计距离地面不到五十米的时候，游泳馆周边区域就会完全冻结，再也没有活着的生物了。 估测出这些之后，宁夜衣反而不是那么惊慌了。 她在危机破局这方面的本领确实不如陆凝，更加擅长的还是去推断各种事物之间的联系并收集足够的线索。因为这个原因，陆凝才会让她留在这里。 因为灯火世界遭到了突然的交换，宁夜衣不得不单独行动了一段时间，她被送去的是暑蠹，那个世界确实热得要死，怪物也比较难缠，但除此之外，行动方面并没有来自环境的干扰。 《梅尔甘的魔方》。 宁夜衣回忆了一下书里大概的内容。 有着比较详细的世界描绘的就是这一本书了，按照每个世界的不同，一共划分成了十七个章节，并按照梅尔甘的方式去命名了每个世界。但是结合哈蒙德和索多姆两人在书中的记述，很多细节方面的对应又存在一些问题。 “哈蒙德的书中，描写过他所见到的钟表匠给他讲述的故事，索多姆也有一片短篇的钟表匠记述，而从里面的环境描写来看，应当是雷坠世界。可是在梅尔甘关于雷坠世界的记录中，完全看不到有关记录。” 宁夜衣一边往远处走，一边思考着。 “此外，三人描述差距比较大的地方也都不少，只不过被更多的神似掩盖了。梅尔甘遇到的人很多，也更多是在描述关于灾难中各式各样人的反抗。索多姆的短篇故事却都非常和平，虽然很多故事内容深思起来比较黑暗，表面上看却都是正常的状态。而哈蒙德则完全就是冒险了，甚至自己也成为了猎杀怪物的一员，就像一部英雄传记一样……”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图书馆附近。 唱诗班继续着自己的吟唱。 【位于基准的四元素再次从世界的深处被唤醒，它们已经领会了自身的使命。焰石、瀑流、凶岚、沙暴终于再度聚首，开始呼唤君王的仪式。】 “时间线不同啊……毕竟是做梦，映照的也不一定是同一个时间发生的事情。”宁夜衣没有理睬那烦人的声音，也把体育场方向四个元素巨人破地而出引发的地震直接忽略了。血笼世界的建筑构造特殊，决定了一般形式的地震根本不可能让建筑物倒塌。 她走进图书馆的时候，注意到一个浮在空中的眼球也跟着走了进来。 “校长先生现在还有闲心看我的一举一动吗？”宁夜衣笑道。 “毕竟在无数紧张慌乱的人里面，只有你不是那么慌张。而且你也认得那个引发这场灾难的人，不是吗？” “末念是什么样子我还真是不太熟悉……不过既然你这个在这里过了两年的人在，就免了我去图书馆翻找的麻烦吧。请告诉我，这一切的顺序是不是预定好的？” “哪个顺序？” “神话时代，战争时代，末日时代。”宁夜衣眯了眯眼睛，地面再次晃动了起来，她不得不抓住一块墙壁上探出来的骨头稳住身体。 【火、水、风、地的侍从皆已归位，它们将低声复诵那属于远古君王的史诗。勇武、胜利、荣光、权柄！当元素祭坛再次满盈之时，君王将再次回到这片征伐许久的土地，所过之处万物将化为尸骸。】 “从三本最早记述梦镜世界的书里还是能稍微看出端倪的，陆凝大概是因为没时间，才把这件事交给了我，幸好我的时间很多……我很擅长从繁忙里挤出那么点空闲来。” 宁夜衣等地震结束了，才重新站好，对着空中的眼球说道。 “时间上的不同你们大概早就知道了吧，也正因为如此才出现了那么多不同世界的记述，其实都只是这九个世界在不同时间段的呈现而已。而九个世界当初发生的事情，稍微联系一下其实也能看出一些。” “我没有时间听你说这些。” “巧了，我也没时间详细说那么多。校长，请告诉我你们当时研究小组的顺序是怎么决定的？” “……按照第一张照片出现的顺序。” 不稳定元素的乱流将一片空间撕扯出了蜂巢一样的裂缝，映照出了暑蠹世界的校园，而此时恰好属于风之使徒的白色光环也释放了出来，分秒不差地将这第五个被打开的世界洗刷了一遍。 去过那个世界，也见过那个世界一些人的宁夜衣大致清楚，这一次一定死了不少人，比之前的加起来可能都要多。 “多谢告知，看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校长。” 如果说最初传说复原计划相关的实验顺序决定了此后相关的所有编号，那么如今末日唱诗班完全按照相同顺序召唤属于各个世界的顶级怪物就已经证明，传说复原计划的一切从最开始就被某种力量固定好了。 校长已经不予应答了，大概真的只是花了点时间看了这边一眼。宁夜衣也不在意，毕竟就如今的情况看来，这个场景里绝大部分的人都会死去，就算是被拆成九个也无法回避死亡。 正因为如此，陆凝才去做“陆凝”应该做的事情去了。 “稍微衡量一下场景里面的顶级战斗力就能知道，这可不是硬碰硬就能镇压下去的灾难啊。” 【九盏长明在天空安静地燃烧着，那是火已终结的世界留下的最后余晖。将己身燃烧殆尽的星体令火焰注入大地，唤醒旧日时踏破山川河流的军团。】 天空中出现了灯火世界的九颗黑星，就像是被火星灼开的纸面一般，九颗星星垂向地面的火柱将天空烧出了九个洞，连接起了和长明世界的通道。两个世界还在教室宿舍区躲避灾难的人一瞬间全部精神崩溃，黑色的物质由他们体内长出；地表坟起，焦黑如同干尸一般的铠甲士兵一个个自地狱回到了人间。 49 末日时代 血笼世界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在此之前，各个世界已经过了“生存”这一关的人们仿佛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聚集到了这个世界，试图从校长的计划中获得那么一点好处，然而他们没有料到更加强大的怪物被释放了。 见机比较早的利用主动转移手段进行了转移，但也仅限于此。就像陆凝所见到的那样，世界之间本来就脆弱的“壁”被新现身的怪物们轻易打破，九个世界逐渐产生了联系，以血笼为主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扭曲空间。 “已经有七个世界产生了联系。” 天空中的裂缝越来越大，不过寒冻世界内并没有冰雪王庭的军队自塔上走下，那些强大的怪物似乎全部以血笼世界为最优先目标，剩下的这些世界不过是被余波波及了一下而已。之前是风之使徒的光环，现在又多了长明灯的污染射线。 “还真是壮观啊。”周维源对这般阵仗反而更多了一些好奇，要不是晏融拉着他，可能他还真的会停下来研究一下这里的空间状态。 “陆凝，赶紧想想办法！”晏融举着一面小盾，这件殖装有一定的偏光能力，现在众人不得不依靠这点防御来行动，不过陆凝却一路往校园边缘的地方走，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晏融生怕她真的被长明灯的光照影响发疯了。 “啊？没什么，我们尽量从阴影里走，现在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这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工程师原本的目的才是最糟糕的，到那时候所有人都无法回去。”陆凝说，“唱诗班还没结束表演，或者说现在只是盛宴开始前的布菜阶段，我们得赶紧把事情做完。” “事情？不是去解决目前的……” “是啊，可是我们需要做的并不是解决掉被召唤出来的那些强大怪物。” 陆凝斜了一眼周维源，被陆凝这么一看，周维源才把目光从空间的异状上收了回来，干咳了两下，附在晏融耳边低声说道：“我们现在要完成任务。” 这是自始至终最重要的事，碍于柳杉在场，陆凝和周维源都没有明说，不过两人在听见末念的表态之后就知道该把重心放在哪了。 “记得吗？集散地发布的任务大致按照难度进行排列，可选任务难度远高于规定的部分，所以解决事件是倒数第二个任务，可是别忘了还有个至今为止没有出现在我们视野中的任务呢。” 摧毁枢纽装置。 “在那么多的信息内，枢纽装置这个词可是从来没出现过。” 周维源说完，便让晏融自己思考去了，自己则加快步伐赶上陆凝，问道：“你已经有线索了？” “差不多吧，此前我让很多人按照我所谓‘梦镜通道搭建’的那一套说辞去了各个世界标定的薄弱点。”陆凝耸耸肩，“除了真正从教授那里派出的队伍以外，所有人给的坐标都是假的。” “啥？” “在现阶段梦镜通道的实现成功率极低，而且你们也看到了，新怪物就是在此前各个世界支配者的位置现身的，现身的同时就会对周围进行一次清场，我要是真的让人过去一个都活不下来。” 陆凝的解释让周维源皱了皱眉，他倒是听得懂，可这样以来的意义是什么？ “第一，刷个任务。”陆凝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说道，“我们需要找十名同伴，这里面至少要有六个非游客，我们得想办法多留下一点幸存者。第二，我需要他们帮我排除枢纽装置可能存在的地点。” “这个枢纽装置是什么？”周维源问道。 “稍微排除一下就能知道了。” 教授和门卫都从未提及过这个装置，而工程师如果手握这样一张牌也不会在最后交涉的时候不和校长谈论，毕竟如果是传说复原计划之内的各类装置当年肯定要经过他的手。 一样的理由，校长也不会连一个字都没提过，也不进行任何有关行动，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个装置是什么东西。 “所以这很明显就是不属于传说复原计划的一部分，以任务分配给它的重要程度来看，它很可能是这边九个世界的造物，无形中掌控着一切。” 陆凝终于来到了校园的边缘，B3实验楼下，此前找到关于九个世界提示讯息的地方。 【复生的战士们渴望着新的光明，至少在黑暗到来之前不会停止脚步。灯神成为了这支军团的领袖，它托起长明灯最后的火焰，为战士们照亮前路。】 第二段吟唱结束，也就意味着长明的怪物也完全释放了，陆凝走近楼里，光照顿时减弱了很多。 “是这里啊。”周维源看了看有些熟悉的环境。 “之前我们不太清楚，不过现在也算知道了冰核舞者当时所统帅的是冰兽群吧？” “嗯，最后去驰援冰核舞者的那些确实都是冰兽。”柳杉点点头。 “但我们此前在这里遇到的是一群冻死的尸体拼合出来的怪物，这些怪物的实力虽然不强，怎么说也比一般的冰老鼠之类的要厉害得多，可是在那次冰兽回防的兽潮中我根本没看到这些怪物的踪影。” 陆凝用匕首柄敲了敲墙壁，制造出了一些噪音，很快，黑暗中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有？”周维源马上举起了枪，瞄准走廊深处。 “果然是吗……不属于世界应该有的怪物。”陆凝不担心安全问题，尚文雪身后那几个自己都是偏向战斗的类型，对付这些胳膊腿拼凑出来的怪物毫无压力。只是既然这里存在一些“特别”的怪物，那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们要把这栋楼搜索一遍吗？”晏融问。 “不用，就算这些冻尸的存在不是特别合理，问题也肯定不是出在B3，至少不在这座楼里。”陆凝拎着匕首敲了敲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对了，尚文雪，你还记得之前在这里遇到那个鹿琳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吗？避难所形成了困局……” “当时我好像是直接跑上楼了吧？因为感觉到了那家伙的存在……” “可是屋子里的鹿琳已经身受重伤了，她此前便是在里面和一同困住的人厮杀来着，会有时间让你‘感觉’到她？你们之间还没有那么奇妙的心灵感应吧？” “这倒是……你是说当时我所感觉到的是另一个设套的鹿琳？”尚文雪眉毛一挑。 “之后在疫感世界，你和那个鹿琳的交手情况如何？” “那个啊……我们被空间乱流直接扔到了别的地方，我和周维源还在一处，不过鹿琳就不知道去哪了。” “哪个世界？” “不知道，因为还么等我们反应过来就发生渐变了，我只记得周围一片安静，温度适宜，楼道里一片漆黑。” “周维源，你对那个空间的判断是什么？”陆凝看向另一个知识面更广阔一些的人。 周维源笑了起来：“我觉得我们可能在短时间内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咦？等等，那不就是说——”晏融脸上刚露出喜色，就被陆凝的话打断了。 “果然这边的多重分身没解决的话，回去会被立刻遣送回来的。” “是的，所以我也没有自己提前离开的心思了。只是这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联系吗？”周维源问道。 “我只是为了排除一下枢纽装置存在于原本世界的可能性罢了……柳杉，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嗯，什么事……你们说的那个枢纽装置又是什么？” “算是此前获得的一条情报，被太多信息覆盖掉了。你的弩箭我记得是有各种特殊类型的吧，你的射击精准程度怎么样？” 这显然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因此柳杉也慎重考虑了一下才说道：“我能保证五十米之内的固定目标绝对命中，但是移动目标就要看对方的速度了。” “那就行，我需要你打的就是固定目标。”陆凝伸出手，“请给我七支你最常使用的那种弩箭。” 柳杉伸手从箭匣里取出了七支弩箭，重弩使用的弩箭看上去威力十足，不过手感倒也不是那么沉重，陆凝拿起弩箭，用门胶在上面开始涂抹。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要听清楚。”陆凝一边测试门胶的空间粘合度，一边说道，“枢纽装置应该不存在于这十个世界之内，它被放置在另一个独立空间中。” “避难所？”周维源很快就想到了这个。 “是的，恨苦掌握的避难所是一个会随着时间消亡的独立空间，不存在于这些世界之内。虽然‘我’所得知的消息里避难所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一小时，可这显然只是一个人单独使用时的结果。” 因为此前已经见识过不同的例子了。 鹿琳死亡的那个避难所经过了一段厮杀，而后又坚持到了尚文雪的到来，很有可能已经超过了一小时的时限。如果这不足以作为证据，那么门卫展开的避难所作为他同时接收九个世界求援信号的基地，已经坚持了不知道多久了，因此一定存在保留避难所的方法。而如果避难所能够保存，那么它将是一个优秀的保险柜，毕竟只要不进行‘接通’，避难所就不会和外界世界产生联系。 “我不清楚节律发生器是如何工作的，但是门胶借由‘打开’的属性来完成世界穿梭，也是我们手里最有希望连接到避难所空间的一种方法。” “可是那个储存了枢纽装置的避难所应该在哪里呢？这校园也不小了，用门胶一个个去试验吗？” “用不着。”这回是柳杉说话了，“你向我要了七支箭……也就是七个位置？”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实际上应该用不了那么多。”陆凝将门胶全部涂抹好，交还给柳杉，“现在让尚文雪陪着你前往我说的地点，一旦发现显著的目标就进行射击，用你弩弓最强的攻击力。” “那么……贪魄，末念，你们两个负责跟随保护好了。”尚文雪瞟了一眼自己的几个分身，马上点出了综合战斗力最强的两个。 陆凝低声和柳杉说了几个位置，然后就让她走了，厌非能看到空间扭曲点，抵达预定位置最大的阻碍就是血笼世界传过来的余波。 “特意支开柳杉，是因为游客的问题吧？”晏融问道。 “是，接下来就不适合她参与了，还记得我们最开始从哪里进入这个场景的吗？”陆凝说。 “A7……哦，该死的。”周维源随口答完，马上就骂了一句，扭头问其他人，“你们还记得那个教室是哪个吗？” “三楼3014，不用担心，我出门的时候看过门口的牌子。”陆凝安抚了他一句，接着看向尚文雪。 “B6实验楼1049实验室，我们的身份设定是一群实验数据与计算结果不符所以开会讨论问题所在的学生教授……所以说，这个看着好像随意编出来的背景其实是告诉我实验数据有误是因为附近有枢纽装置的空间干扰？”尚文雪瞪了下眼睛。 毕竟集散地的场景里多数都没有强制扮演的要求，身份背景也就是给一个融入世界的条件，游客们的行动只要基本上符合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这个场景里进入就被送进了异世界，此前的身份用处看上去就不大了，又忙着求生和做任务，没有多少人还会回去重新想想自己这个身份的问题。 “之后遇到的那些人，我也都问了一下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时的位置，虽然很多人都记得不是太清楚了，但大方向上还比较容易确定，之后我就让恨苦帮我从实验室成员那里收集这个情报，再和我之后遇到的滕子健、孙槟、成泽这些人一一印证，确定了七个地点。”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找过去？”晏融有点急不可耐了。 “因为我们现在要统合这些信息优势，先把末日唱诗班按回去。” 【大地之树在世界的中心升起，它的叶冠遮蔽了天空。那来自大自然的愤怒，将葬送一切文明所留下的痕迹。】 沉寂了一段时间的末日唱诗班，再次开始了演奏。 50 溃败 此时的血笼世界已经陷入了战乱状态。 雷暴之眼处于整座校园最高的地方，只要有人靠近便会降下毁灭性的雷霆攻击，不过目前为止的攻击方式也仅此而已。人事和她率领的殖装战士已经爬上了附近的高楼，虽然达不到天文楼的高度，却也进入了一部分远距离攻击武器的射程。 至于人事本人，则脱掉了靴子和手套，她的脚上一只到膝盖上方一点的地方都已经缠绕了黑色的绷带，而手上也是同样，直到肩膀处都用那黑色绷带裹了起来。她双手往背后一伸，两把武器瞬间弹出，一把是锋利而裹着寒雾的宫廷佩剑，一把是燃烧着酷烈火焰的岩石战锤。 她踩在乌云中垂落的雨丝上，开始向雷暴之眼所在的楼顶靠近。 而另一边，惨白绘景的虹桥下方，主管和他的战士们正在严阵以待。 两颗小球在主管抬起的掌心上缓缓转动，一颗周围不断放射出电火花，一颗则安静地释放着暗红色的光芒，而主管的身后则出现了两片黑色翅膀的虚影，在这对黑翼的笼罩下，画布掠过时的吞噬效果被削减到几近于无。 大礼堂的正门口，两只守天使被密集的弹雨打成了光的碎片，身穿防化服的士兵们端着从商人那里购买的武器，却近乎覆盖了可能存在的所有伤害种类，能量、火焰、毒气、冻结、压缩、穿刺……在末念陆凝的指挥之下，稳定而缓慢地向礼堂内部开始推进着。 一发火焰的狙击落在冰塔之下，击穿了第一名走下螺旋台阶的仪仗队头颅，然后便引发了剧烈的爆炸，鹿琳站在安全距离之外，拎着加装了收束器的霰弹枪，宇文节站在她身边，身后则是被罗绡和胡元押过来的一群战战兢兢的人。 两人抬起头，看到黑色的光横贯天空，从校园西侧的一座教学楼一直穿过了校园东侧的体育场，来自“方舟”的远距离打击直接命中了四名侍从展开呼唤的祭坛，引发了一阵元素紊乱。 抵抗愈发剧烈，却并不能看到对敌人核心主体的杀伤。 【为了让树的成长没有阻碍，园丁们开始了工作。剪除多余的枝叶，驱除伤害大树的虫子，喷洒药品，储备肥料。】 巨大的枝条穿透了天空，扎入D1楼前公园内的土壤，同时，十二朵暗绿色的花苞在枝条扎根的周围钻出了地面，迅速成长到了和人一般大小，然后绽放开来。“园丁”从花苞中现身，它们浑身碧绿，头上顶着一朵小花，身后是四个装满绿色液体的肿瘤，右手握着一把巨大的园艺剪，左手捏着一根从肿瘤中延伸出来的管子。 暗黄的瘴气从树顶喷出，和此前的每一个新来的怪物一样，现身之后马上对周边环境进行了一次清洗。 而此时，却再也没有足够强的人去拖延这些怪物的脚步了，园丁们从头顶的花苞中射出藤蔓钩锁，轻而易举地在各个建筑物间开始飞奔了起来，它们甚至不仅仅瞄准了血笼世界内的人，还包括其余被打通的世界。 “是花瘟！是花瘟！” “它们过来了啊啊啊！！” 有意识地避开了前六次降临攻击的幸存者们也无法幸免于难了，园丁手里的园艺剪连钢筋水泥也能剪断，从管子里喷吐的花瘟孢子可以随着空气扩散很远，骤然在自己认为“还算安全”的世界里遇到这样的攻击，大多数人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被杀死。 但很快，人们就注意到，园丁们杀死了一定数量的人之后，就会用藤蔓将那尸体捆成一团，返回大地之树的树根下。 “它们在堆肥。” 间心的众人所组建的临时队伍此时已经因为和一名园丁的战斗折损了一半，要不是陆凝、晏融和鹿琳最后合力用火焰烧碎了它，大概所有人都会死。 宇文节倒是完全不在乎同伴的死亡，他这一组的胡元、于焚甚至罗绡都已经死于花瘟感染，可他只是注意着大地之树的攻击手段。 “尸体都会被拖走成为养料，这些园丁多半也是杀不光的。”陆凝耸了耸肩，“我们得联系苍素的广播组，这些东西比较怕火。” “也只是比较怕。”鹿琳冷冰冰地说道，“你知道我们刚才用了多强的火焰才烧了这东西？” “我们的攻击力比较弱嘛，何况宇文节的磁暴枪和我的腐朽射线对这东西效果不大，这完全就不是我们善于应付的类型。” 陆凝将一块滚落到脚下的黑炭踩碎，确定这个东西不会再动起来了，便招手要收回队伍。 此时，大地之树的旁边再次出现了一朵花苞，这个景象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够看得见，园丁依托于树而存在，只要树不死，园丁就不会被消灭。 “还没结束……” 宁夜衣走在血肉构筑的图书馆内，手指从书架上多数已经朽烂的书脊上掠过，抽出自己需要的，那些还能阅读的书本。 即便是在这里，她依然能听见外面的惨叫声，求助声，喊杀声，总之是人类死亡的时候所能发出的一切叫喊。外界五十年来积累的生存者们大多数会在这一天死去，可是她的心态早就变得不为所动了。 “陆凝应该希望的是……这个。” 宁夜衣取下一本关于梦镜世界的研究笔记，梅尔甘、索多姆和哈罗德的笔法完全不一样，很多爱好者就会主动尝试着从这三人不同角度的文字中建立一个梦镜世界的时间线、阵营、重要人物之类的。不得不说一旦对什么事物感兴趣人们的研究欲望确实令人震惊，如果忽略目前已经知晓的时间问题，那么这本书上对很多情况的猜测都是准确的。 这时，那个眼球又飘了过来。 “校长先生有什么指示吗？” 【我是陆凝，我从校长那里借了条线路和你通话，现在我们正在暴雨世界，这边的雨大部分都已经停了。】 “世界打通之后也能这样方便通话了吗？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宁夜衣点点头。 “现在只有惨白绘景那里的彩虹桥附近才有降水，不过你也知道，这里现在还是黑夜。” “从裂缝能看见。”宁夜衣靠近图书馆的窗户往外面看了看，“咦？这么说的话……” “毒种应该就会接通了，如今已经连接起来的八个世界全都是夜间状态，没有一个处于白天。可是此前我们获悉的情报里，不会转移世界的那些人是经历过白天的。” “时间不是大循环啊，明白了，我看一下。”宁夜衣马上领会了陆凝的意思，翻开手里的书，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信息—— “那么按照三环嵌套规律分布，应该是雷-暑-疫，雨-冰-血，风-灯-瘟这样的组合，最后一个世界是共通点。” “这个不重要，因为无论哪个世界都不会迎来黎明，白天只是另一个黑夜而已，黎明仅仅存在于原本的世界。”陆凝说道，“风之使徒的光环已经不怎么发生了，那里产生的天使总数是三十三只，如果有天使被消灭才会产生新的光环。另外灯世界的那群复活的战士跑得太散，现在已经和冰雪王庭的军队打起来了。” “校长告诉你的？” “嗯，他已经开始用诱导攻击的方法来调整战斗了，这些怪物互相之间也抱有敌意，一旦遇到也会发动攻击，只不过最强的核心怪物很难碰到。” “那还是会没完没了。” “要各个击破，我们之前已经遇到过不少恐怖的怪物了，这次不过是数量多了那么一点。” “我可没那么乐观，九个世界马上就要接通了，按照三个人记录中经历了末日时代的人们来看，越是往后就越难缠。” 宁夜衣话音刚落，唱诗班的第八段表演也开始了。 【在夜色渐深的时刻，守秘人们就会开始行动。一切都不应该宣之于口，一切都应当在沉默中灭亡。】 紫色烟雾在学生活动中心前广场升了起来，只是这次商人们没有经过任何出场，直接出现在了广场中心。他们将自己的行李箱打开，五名身穿黑色西装，提着公文包，整张脸用黑面罩完全遮挡的人从行李箱内走了出来。他们将手伸进行李箱那黑洞洞的空间之内，从里面抽出了各自使用的顶级武器。 商人们微微躬身向守秘人行了一个礼，然后直接原地消失。紫色的烟雾失去了掌控之后，马上开始向外扩散。这原本保护人们不会被外界怪物侵扰的烟雾一瞬间变成了致死的毒气，那些看到紫色烟雾想要过来找商人紧急购买一些防身物品的人大部分都中招了，吸入毒气后浑身开始溃烂。少数带了防毒措施的人急忙扭头就跑，却完全没注意他们的脑门上都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红叉。 一名守秘人将手里赤红色的龙首霰弹枪举起，连瞄准都没用就侧向开了一枪，散开的弹丸精准穿透了每个人的头部，而除了这一个留在这里处理围观群众的以外，另外四个则已经用不同的方式离开了广场。 校长是亲眼看着这几个守秘人消失的，他也一瞬间意识到这第八个出现的敌人对战局会造成什么影响。 这群人和此前的怪物只是从某个地方开始向外扩张不同，他们就是来清除一切的！ 射击类武器“种族灭绝”，近战武器“审判日”，空间武器“折叠”，概念武器“消逝”以及范围攻击武器“无人生还”。 甚至连九个世界里已知最富的攻伐陆凝身上也只是有一件“审判日”而已，而她身上的另外一件装备“方舟”甚至因为射击限制的原因并没有被这群人采用。 “主管！人事！立即让你们的人靠拢！展开防御场，全种类防御——” 【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武器的使用，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如何清除掉一切残留的障碍。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因为永远不为人知。黎明到来之后，这里会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天空中，一道巨大的裂缝被切开了。那是使用“折叠”的守秘人公然开始了对世界之间的切割。血肉组成的高楼大厦开始消失——“消逝”的作用下，这些原型来自原本世界的建筑被剥离了本质，变成空中的飞灰。 “工程师的愿望要达成了哦。” 陆凝这一句话是对校长说的。 “我很清楚。”校长咬着牙盯着屏幕上的动静，他不知道为什么末日唱诗班会回应工程师的心愿，可是守秘人无疑正在实现它……他们大肆破坏着原本不属于这些世界内的校园，利用定位向标任意在各个世界中切换，所有人，所有怪物都是目标，只要不是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就会被无情地抹灭。 【你说得晚了一点。】 人事有些疲惫的声音从听筒内传出，她身边隐隐有雷鸣电闪的声音，显然还在激战。 【三秒之前，使用“无人生还”的守秘人已经瞬间移动到了我的部队正中央，并完成了一次攻击，除了防御力特化的亚当和能够通过虚无化免疫一切伤害的盖尔以外，其余的殖装战士和预备役成员已经全灭。】 校长沉默了。 【我们认为殖装的力量比商人出售的武器更加强大……我们是错的，校长，商人的武器对得起价格，只是没有人类能发挥出它们真正的威力。】 “抱歉，人事。” 【没什么，我们失败了，仅凭我一个人无法对付雷暴之眼。能够支援我的人都死了，或许亚当和盖尔能为你带回去一些殖装，可惜我身上的雨师、冰核和焰石的殖装大概无法回收了啊。】 “我马上过去救你，只要你坚持十秒钟，你明白我的殖装能力。” 【我看到雷电了，很快。】 校长已经冲出了监控室，随手将外面的地板墙面捏成了一团扔向了一边，然后张开手，空中就有某种力量将他扯上了天空，那拉力非常强，正如他所说，用不了十秒，就能赶到天文楼的位置。 可是这仅仅是正常的移动速度而已，雷霆的速度远远比这要更快，爆裂的紫色落雷再次在雷霆之眼周边坠下，令人胆寒的炸雷声音隆隆不绝，转眼间又是七次落雷笼罩了整个天文楼，这一次，连血肉组成的楼梯都被雷电烧成了焦炭。 “身为指挥居然擅离职守啊……能对老朋友毫不犹豫地下杀心，又对自己的部下保持这样的感情，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是什么合格的领袖。” 空无一人的监控室大门扭动了一下，被人从外侧打开，陆凝走了进来，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 “咳。” 她拉过用来发送信息的“话筒”，将模式调到全域通知。 “还活着的人听清楚，想要活着回到原来的世界，就马上按我说的做。” 目光扫过周围一圈屏幕上显示的战况，陆凝接管了校长的指挥所。 51 整顿 校长所布置的监控网络来源于窥视之星，没有什么攻击力，却能依靠本身具有的瞬间移动能力在多数情况下保住用于监控的“眼球”。在这间监控室，或者说中央控制室内，有上百个屏幕同步显示着来自校园各处正在发生的激战，此前校长不过是把重心放在了主管和人事带领的两支队伍而已。 可有一点，校长终究无法和游客们相提并论。 他或许能制定不错的战略，但一旦落实到战术指挥上，校长是从未指挥过这种多面劣势下需要时刻关注各方动向的战争的，而相对的，有些先见之明的游客多少会在培训自己的能力时掌握一些这方面的能力。游客们可以没有突出的能力，但是每种知识或多或少都要掌握一些。 说完第一句话之后，陆凝就关闭了大部分反馈的信息，她不需要听见这些人的支持或反对，救人不过顺手而为，散落在各个世界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关键。 “末念，撤离你的三支部队，你应该注意到天使会无限复活，这样是打不进去的。” 她首先开始处理最麻烦的全域光环冲击。 “那么正枢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末念抬头对着空中的“眼球”微微一笑。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现在把你的队伍带到大地之树附近，你们配备了多种武器，可以针对园丁进行有效攻击。”陆凝懒得回答末念这种问题，都是自己有什么好解释的？她交待完这句话之后，立即切换到了惨白绘景的彩虹下方。 “主管，人事已经死了，校长离开了他应有的岗位，现在马上带着你的队伍离开，不需要对惨白绘景继续压制。如果你不同意，我会让我贪魄的同伴将预备役带走一批。” 放下这句话之后，陆凝也没等主管的回复，开始控制各个监视的“眼球”透过空中的裂缝飞向其余的世界。 “宁夜衣，报告情况。” 进行着监控再部署的同时，陆凝也在继续着和宁夜衣的通话。 “好，目前存在的这几个世界是混合联系的状态，根据梦镜系列的研究来看，最重要的战争年代内存在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这样的形容，而跟随时间的变化和世界的不同，侧面描述那些国家的用词也能反映出一定的变化。首先，冰雪王庭肯定是最早建立的，关于冰雪和元素之间的争斗描述暂缺，但可以肯定的是双方之间经过了一段十分漫长的战争。” “了解——”陆凝迅速切换了一下频道，“晏融，周维源，拉两个冰雪王庭的士兵去元素祭坛附近，我会设法让攻伐靠近。” “守秘人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只有五个，我了解他们的位置。”陆凝说完，再次切到另一个通讯，“间心，你们在寒冻世界的基地我已经看见了，那里已经不安全，马上带你的人用门胶转移到暑蠹世界去。” 突然被喊到的间心挑了挑眉：“理由呢？” “把你用来疑心的那些心思分出来想想，我不过问你和人偶派对的合作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还真是摆起正枢的架子了啊……明明一开始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 嘴里咒骂了一句，但间心的陆凝还是看上去心情不错，她拿出对讲机给基地那边发了个通讯，然后便找了最近的一扇门用门胶打开了通往暑蠹的大门。 第一批次安排好之后，陆凝才开始从屏幕上寻找危害最大的地点，然后向那里的幸存者发出警告和撤离方向，至于交手她根本就不指望这群没什么战斗力的人能对付最后出现的这群怪物。 当然，也总有些人认为陆凝的话是带着阴谋意味或是拿他们做诱饵的，他们很快就变成了屏幕中的一些红块——陆凝完全不会可惜这些人的死，甚至会盯着屏幕确认这些人全部死亡才移开监控。 “攻伐。” 一分钟之后，她再次按下了按钮。 “正枢，我很清楚你在做什么，这是刀尖上的游戏。”从通讯里传来的声音倒不是如同攻伐行动中那样执着和疯狂，反而十分冷静。这也正是陆凝所知道的自己进入杀人状态时会有的情绪。 “你清楚就再好不过了，虽然你被强化的是杀戮方面的渴望，但作为基础还是我，你了解我的行动特点。” “所有人都可以重要，所有人都不是不可或缺。”攻伐化为一道红色闪电从屏幕中消失，但下一秒，陆凝控制“眼球”便空间转移到了攻伐移动到的位置。 “我没有受到你们那些特异性强化，而陆凝也并不需要那些强化。” “你已经了解了审判日的攻击模式了？” “七种攻击模式随机切换，切换存在发生条件，这种东西很简单就能理解。不要耽误时间，告诉我‘方舟’存在几种攻击模式。” “三种，当然第三种模式你不要指望我用出来。”攻伐轻巧地落在屋顶上，眼睛斜睨了一下轻松追上来的眼球，“第二种模式是施加一个球形防护罩，半径两米，然后护罩外部会持续遭受‘方舟’病毒的感染，我并不确定攻击范围和威力大小。” “好的，现在你可以去元素祭坛附近，等等我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 “哼。” 陆凝接通了暴雨世界的通讯。 “到位了？比我想的要快。” “因为C1距离这里不算太远！接下来我们就要炸它了吗？”尚文雪满是兴奋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毕竟教师宿舍区的情况不怎么明朗，那里的光也限制了我用‘眼球’直接观察情况……燃阵仪式准备好了？” “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现在动手吗？” “现在动手。” 这件事只有尚文雪这样的人敢做。 她正处于教师宿舍区，对应血笼世界的一个宿舍楼内。从天空中的裂缝可以看见对面血笼世界那九盏长明灯投下的令人疯狂的光芒。一个小型的阵法已经展开——这是一种消耗“死亡”的穿梭术，也是最适合攻击欲望极强的攻伐分身使用的能力。而如今，宿舍这边的交感装置被尚文雪搬到了法阵上。 “启动吧，一定要在我们打断外侧连接线的瞬间传送，不然我们全都会变成光。”尚文雪拔出自己的激光枪，对准了装置外侧的导线。另外几个尚文雪也纷纷拔出武器，务求在同一时间将外部所有连接线都斩断。 三秒之后，陆凝就借助侧翼的一些屏幕，看到了在宿舍区迸发出的极致白光。 反物质湮灭，这算是这个场景里人类攻击力的顶峰了，而事到如今陆凝也完全不担心有什么会被波及，那片区域的人类估计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剩下的都是敌人。 看到闪光之后，她一边小心地调遣了一个眼球飘过去，一边接通了校长位置的通讯。 “校长先生，不知道雷暴之眼是否给了您足够的震撼呢？” “……有话直说吧。” “没什么，我先确认一下，您那继续向这些异世界进军的心，此刻有没有动摇？” “你问这个做什么？现在不是应该……” “我保证一时半会出不了什么乱子，末日唱诗班的最后一段迟迟未到，我们还有时间。” 有时间把最后的内部矛盾解决。 “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必然会有牺牲。”校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陆凝也无法判断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 “如今的局面更是让我坚持了这个信念，这些世界绝对不能放任下去，当你知道自己的枕边可能潜伏有这种凶兽时，还能睡得着觉吗？这次我或许失败了，但我们绝对不会停止向这些世界的扩张，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 “哈哈。” “怎么？你认为我将手伸向了人类不应该触及的领域吗？”校长反问。 “不不不……我只是感觉很凑巧罢了。” “凑巧？” “是的，我接通一下宁夜衣的通讯，让她给你说一下最后的结论吧。” 很快，宁夜衣的声音便替换了陆凝，用一种朗诵般的口吻，她说出了自己在图书馆中查询得出的最终结论。 “九个世界互相沟通，又互相不同。和我们所处的那个世界不一样，这里的九个世界非常容易出现如今天空中的裂隙，因为它们的维度差距并不是那么远。也正因为如此，每一个世界都在神话、战争、末日这三个时代循环中不断轮转着。” “什么意思？”校长皱了下眉。 “很简单，强大的个体出现开始建立强大的集体，集体形成了文明，文明察觉了其余世界的存在，然后便开始了入侵，连年的征伐带来的是整个世界的衰败，大自然降下天灾，怪物丛生，最后的生还者再也无力发动战争，一切回归原始蛮荒的时期，然后在这些生还者和后代中，再次诞生出新的强大个体。” 这段话让校长感到了一丝不寒而栗的感觉。 “校长先生，在这九个世界存在过的所有泛文明史当中，发展到强盛的极致时期那些文明，无一例外都和您做出了同样的抉择，也就是选择将其余的世界全部征服，终结自己内心的‘不安’。您并不是第一个，当然，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我再问一遍，您真的想让自己的文明也卷入这场无休止的，周而复始的毁灭与复苏之中吗？” 这次校长沉默了。 “夜衣，所以说，一开始的世界真的是九个吗？”陆凝在这个当口发问道。 “不知道啊，也许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多呢，谁都会觉得自己能坐收渔利，不是吗？” “我们原本的世界和这里有什么不同吗？” “科技向的世界很难诞生强大的个体，所以一个毁灭和苏生周期大概要更长一点，仅此而已，看看我们头上和周围，即便是来到了这样的一片狭窄到无法称之为战场的地方，他们也依然无法放下刀了。” 复活的战士投出了标枪，穿透一名寒冰骑士的战马，同时自身也被凛冽的冰寒冻成了碎块。 一名“园丁”闯入了大礼堂周围天使的警戒区，立刻被白光轰击成了一团枯木，但它体内的孢子也因此而放出，能量体构成的天使亦不能免疫花瘟，有几只迅速被斑驳的树木表皮所吞噬。而感受到天使的死亡，风之使徒再次开始祈祷，放射出白色的光环，救赎的光辉冲荡在九个世界之中，元素祭坛再次发出了一阵摇动，因此而感到了不满的四大元素侍从终于开始移动脚步，它们身上掉落的碎块形成了新的小元素体，与巨大的侍从一起往体育场外围移动。 持有“折叠”的守秘人出现在了彩虹的桥梁上，无数空间裂缝在惨白绘景的周围形成，然而画布展开，所有裂缝也被纳入了惨白绘景的“画作”之中。紧接着，惨白绘景拿出画笔凌空打了一个黑色的叉，守秘人立即原地消失，那个黑叉在空中撕开了第二片暴雨世界的缝隙。 【故事进行到如今，你是否觉得这只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那么让我们唤起那曾经终结的回忆吧，赤色梦镜将模糊梦与现实的边缘。】 “校长先生？” “如果……能让这里再无联系的话。”校长终于松口了。 陆凝看到手机上的【（可选）将学校的事件完全解决】任务从“进行”跳转到了“待确认”，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开始快速发布起指令来。 “攻伐在体育场展开方舟的第二攻击模式。” “末念带领你的人开始针对所有大地之树下生长出来的花苞。” “晏融，现在可以甩开追击你们的士兵了，你们前往雷暴之眼那里，找出殓骨人的殖装和那把折扇殖装，并和校长汇合。” “尚文雪现在前往A1准备进行对大地之树的反物质炸弹投放工作。” “间心，苍素她们在你那里，现在前往暑蠹世界地下实验室，教授的地方，取得构筑梦镜通道的材料。” “主管，带领你的人针对园丁进行围剿，我会给你坐标，你们的殖装能够应对园丁，不需要管惨白绘景，A5我们放弃。” “柳杉、成泽、滕子健、孙槟……所有人就位后立即展开对避难所的搜寻工作，发现异常空间反应马上报告。” “贪魄组接到门卫之后马上通过避难所往风化世界转移，保留你们的节律发生器。” 随着一条条指令发布出去，屏幕中的所有人都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还会有多少人死去？” 在门外沉默地看着屋子里的扎克和雅拉终于开口了。 “会有很多人，但不继续的话，所有人都会死。”陆凝看了两人一眼，“所以说，真的不摘下面具好好说话吗？滕子健，柳杉？这么多次的放水我也应该有所察觉了。” 52 赤色梦镜 陆凝是个比起校长来更加冷酷无情的指挥者。 她的优势便在于此，目光所及的屏幕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不可牺牲，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完成的环节是绝对不可替代的。所有人都不过是一个零件，她只需要最后拼凑出成品的时候必要的零件已经产出就可以了。 因此她也不是真的能替代校长的位置，最大的区别就是，她对任何人都不抱有期望，更不会失望。 “我仅仅适合现在这个非常时期。” “啊，我们都是如此。”宁夜衣回答道，“接下来我还有什么任务吗？” “你的分身死了很多，回去的话会有不小的裂解累计。” “陆凝，我是说任务。”宁夜衣微笑着看向屏幕，“你认为那种事情就能阻止我——阻止我们？这个场景都已经到了这个阶段了，你总不会说还能给人留出空闲时间来吧？” “抱歉。那么，现在前往校史馆，准备迎接赤色梦镜。” “好。” 陆凝关闭了通讯，此前扎克和雅拉——也就是攻伐的滕子健和柳杉与她进行了一场短促的交流，然后就被她派出去了。如今这间指挥室内除了她已经再无一人，明明屏幕上各处战场正在有序进行着牵扯和引导，可是她除了向必要的位置说一句指挥之外，还真是无事可做。 天空中的裂缝边缘逐渐开始浸润了血色，那宛如眼睛一般遥远的红色星星开始闪烁起来。即便是身处地下，陆凝依然能感觉到口腔和鼻腔中开始有种腥甜的气息开始覆盖味觉感官。 【远方的星带来猩红的问候，覆灭的雨扬起赤色的迷雾。伟大的存在注视着一切的时光，愚钝的人沉入血染的梦镜。我们宣言黎明将至时的三声高呼，回忆自终点开始被逐渐抹去。抛却肉骨凡胎所遗留于人间的约束，皈依于天穹中最明亮的辉煌。】 压力、膨胀、撕裂。 陆凝一个踉跄撑在了桌上，七窍之中都有温暖的液体慢慢流淌出来，她能看见自己手背上的血管已然暴起，内脏也开始传来危险的痛觉信号。 和另外八个世界召来的存在不同，血笼这个世界的最终怪物降临的一瞬间，就对整个世界内的所有生灵进行了一次压迫。 “咳。”陆凝将堵在喉咙里的一口血沫啐到地面上，努力抬起头看向事先调度过去的几个“眼球”回传的画面。 模糊的红色严重干扰了画面清晰程度，稍微能看到空中有无数红线向着校史馆的方向垂下，逐渐盘绕成了一个茧的形状。还没等陆凝仔细观察，周围所有的屏幕忽然全都变成了模糊的红色，随即一排跨越了监控室大量屏幕的红色大字出现在陆凝眼前。 【不得仰视神明！】 陆凝迅速闭上了眼，也辛亏她理解了那些文字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炸裂声从耳边传来，正是那几颗派往校史馆方向的眼球对应的屏幕。 祸不单行的是，此时楼道里传来了一声雷电冲击的声音，陆凝转过身，睁开眼睛，看到了正在沿着走廊走过来的守秘人。他的手上是“审判日”手套，金色的雷电在手套上闪烁着。 “这地方沦陷得比想象中快呢。”陆凝站直了身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向守秘人，“幸运的是，来的是你。金色审判……能够拟态成各种冷兵器，拿来投掷也是一种用法。喂，既然你是有意识地来清除这些，能交流吗？” 一把闪电组成的刀从手套中延展出来。 “看来不能。那么我问另一个问题好了，你这个时候才来堵我，到底有没有本事真的杀了我？” 陆凝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伸手一按剑柄，冲向了守秘人。 对她这种不闪不避反而冲上来的行为，守秘人没有什么惊讶之类的表现，挥刀斩落。他很清楚商人那里的武器都是什么水平，自然也知道陆凝手里那把窄剑会被审判日轻松切成两半。 然而——刀挥空了。 陆凝在双方即将接触的瞬间，消失在了守秘人眼前。 刀锋并没有停留，为了防止是隐身之类的小伎俩，守秘人放任“审判日”的雷光在周围肆虐开来，但是并没有任何命中什么的迹象，陆凝是确实在他面前消失了。 而在冲破了黑暗之后，陆凝闯过了空无一人的走廊，松开按着刀柄的手。 傻子才和那种怪物拼命。 她算准了渐变发生的时间，正枢这被动穿梭的本事虽然很多时候不太方便，却没有任何明显的启动征召，想要追踪也十分困难。只不过从血肉构成的走廊骤然冲进一片冷硬的正常走廊是，眼睛里骤然清爽反而需要重新适应一下。 “谁在这里？”陆凝没有继续动，体内伤势已经不适合剧烈活动了，但这里的走廊居然亮着灯光……这就不由得她不多一个心眼。 “不必担心。” 从侧面的一道门内走出了两个人，他们的脸陆凝很熟悉，正是校长和主管，可这两人那谈笑自若的神情却让她有点意外。 “利用渐变转移阵地，是个聪明的法子，至少一时半会守秘人也没办法用定位向标找过来。”校长的脸上是和蔼的表情，相比于此前血笼世界的那个来说，他的样子要更加亲切一些。 “你是……” “我们是博爱。” 九个分身当中，最趋向于善意的那个。 陆凝很少见到博爱分身，究其原因也是这样的人在这种环境下非常容易死，并且自身还没有切换世界的能力。校长和主管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因为他们而起，无论哪个分身都有一定的生存能力。 “这里是哪个世界？”由于是地下，陆凝并不能看见外面的状况，最多根据体感温度判断不是寒暑两个世界。 “风化。”主管简单回答道，“这个世界依然有很多天使存在，不过只要不准备离开校园，安全性还是挺高的。” “因为来这个世界的怪物也会被天使攻击？” “思维挺快的，没错。”校长点了点头，“你之前的广播我们也听见了，不过后续指挥情况如何？你逃到了这边的话，指挥部分就没人了啊。” “已经不需要指挥了。” 陆凝耸了耸肩膀，结果不小心扯到内脏倒吸了一口气。 “最后到来的怪物是赤色梦镜。”校长掏出一个装满澄澈的金色液体的针管丢给陆凝，“它大概是一切的起点。” “你想清楚了？”陆凝将针管扭开，把里面的液体喝掉，一股暖流开始从腹部流淌向四肢百骸，疼痛也削弱了不少。 “因为个人性格问题，我没办法参与指挥，所以我有很多时间去回顾那些资料……可是我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校长说道，“你应该试着说服过正枢的我了，那么他如今心里所想的应该就是暂时后退，以后再做打算。” “以后？”陆凝顿时担心自己任务出现什么问题。 “不用担心我，因为涉及到整个文明的存续问题，无论是哪个我都不可能自己下这个判断了。我想现在正枢应该想着回到原来的世界将一切汇报，让整个我们的文明共同决定自己的未来。” 陆凝稍微安心了一些，这样至少校长不会再一意孤行下去了。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世界都是被吸引过来的，在我们所阅读的所有资料里，唯有血笼世界一直处于这样一个半崩溃的状态，它并不符合别的世界文明兴衰的规律。”校长继续说道，“而那个怪物的名字，应该也正是梦镜系列的来源，这么看的话，哈蒙德当初是怎样获悉这个名字的呢？” “您既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自然也知道交感装置上的模型出现了什么错误吧。” “位于中心部位的那个应该是血笼这个世界，你是指这个是吧。” 校长并不在意那个错误，相比于正在发生的一切，那不过是一件小事。 血笼世界就像是一颗在有着无数“世界”存在的宇宙中穿梭的巨大天体，它的“引力”能够拉扯一些靠近的世界，而一旦这些世界受到吸引，主动迎上了这个拉扯的力量，那么便会落入它的俘获范围之内。 这颗名为“世界”的星体移动了多久呢？没人知道，唯一确定的是，在俘获了八个世界作为伴星之后，它经过了校长等人所处的“原本”世界附近。 “也许你以这些世界不断经历毁灭和重生作为理由劝服了正枢，这很不错，你抓住了他的心理弱点。”校长笑着说道，“可是，等到一切结束，也许他就有时间去思考了。” ——人，可以挣脱引力吗？ =================== “该死的！指挥呢？正枢之前不是指挥得很得意吗？” 间心队伍的陆凝、宁夜衣、晏融、宇文节和鹿琳一起来到了疫感世界。多疑的她也不会全然按照安排去做，转移了大部分人之后马上带人跑到这边来了，毕竟大地之树跨越两个世界，根系的地方也有两个。 “情绪别那么暴躁啊，难不成你除了多疑之外还把以前的乖戾也一并继承过来了？” 天空中被巨树穿透的窟窿中，末念脚踩历石飘然降落，看到她，间心一瞬间就提高了警惕。 “你怎么过来了？” “血笼世界的最终怪物降临了，落地就是个全世界的压迫攻击，我至少一半的手下都死于心血管爆裂。” 末念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没半点可惜的神情。 “那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谁知道？反正我是来通知你，中央指挥大概没了，那里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守秘人、园丁这两个满世界乱跑的早晚能找到那里。你以为凭我们的武力值能对付那种怪物？” “所以……你的部下呢？”间心看到末念这凉薄的神色，顿时明白她做了什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半死了，另一半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哪里压制得住园丁？现在估计正在被屠杀呢。” “你就这么扔下他们独自跑过来了？” “有生力量优先撤退，何况我也是为了保命啊，在长时间联系不到中央指挥的正枢时，你觉得尚文雪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来？” 末念说到这里，顿了顿。 “顺便说一句，这个‘长时间’也就是一分钟左右，因为正枢绝对会提前安排好这样的情况。” 话音刚落，湮灭反应的光就在窟窿中亮了起来，纯粹的能量释放瞬间将血笼世界那部分大地之树完全吞噬，无论是园丁还是在那里苟延残喘的人类都不可能在这样的毁灭下存活。 甚至，位于疫感这一侧的树也开始出现了开裂状态。 “能量转化为温度，温度超过了界限，孢子什么的，终究还是生物啊。”末念抬头看向头顶已经开始出现丝丝火光的大树，虽然一次反物质湮灭不足以将这个庞然大物完全消灭，可这种不会移动的靶子一旦被发现攻击有效，尚文雪很快就会把第二颗炸弹送到疫感世界这边来。 “回见。” “喂！你就这么……” “我现在也是个光杆司令了哦，甚至能调度的人手都不如你了，这种情况下还是容我避难优先的好。” 末念打断了间心的话，挥了挥手，踩着历石就往远处去了。 此时血笼世界内，主管所带领的殖装战士们也看到了远处的第二次湮灭。 如果说谁受到的影响最小，那只能是他们这些拥有殖装防护的人了，赤色梦镜的降临仅仅是给他们造成了一点内伤，凭自然恢复都能快速治好的那种。可连他们都能感觉到，那整个血笼校园范围内的受灾情况有多严重也可想而知了。 此时处于这个队列中的贪魄陆凝也察觉到，此前会出现的指挥声音此时已经很久没响起来了。 “苍素。”她向身边的怯弱女生摊开手。 “刚才……监测到一名守秘人撕裂地表冲了出来，位置和指挥部重叠，那里应该已经被清剿了……”苍素小心地说道。 “那么你身上这一套应该是现存唯一的窥视之星殖装了，能不能接管校长的监控网络？” “不好说，我只能……控制附近的眼球……啊！” “怎么？” “唱诗班那里……变成血了。” 陆凝马上和晏融交换了一个眼色，唱诗班不在了，也就意味着它们的工作结束，赤色梦镜就是最后的怪物。 53 终点之前 “茧”正在孵化。 一串子弹击中了包裹在“茧”外围的红色丝线，蓝色的轨迹轻松割断了不少，但开枪的人并不能看到。 宁夜衣就站在距离校史馆不远的地方，值得庆幸的是赤色梦镜出现时的全领域压迫并不和距离相关，她这里承受的伤害和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但在直视“茧”的瞬间，她的视网膜就被灼伤了，呈现出来的是陆凝在监控室内屏幕上所见同样的字迹，如果不是她迅速将双眼挖掉，灼伤恐怕会直接进入大脑。 “你不是我遇到的以视觉为媒介发动攻击的第一个怪物。” 尽管眼眶中流淌出鲜血的样子十分可怖，但宁夜衣周围有没有观众，没有人会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而在稍微克服了一下身体和内脏的不适之后，她就举起手里的高斯枪对着记忆中“茧”的方向开始了射击。 “而你们这些善于使用诡异方式攻击的家伙，常规的攻击方法反倒是少得可怜。” 直到扳机扣下再也没有发射的声响，宁夜衣才放下枪，她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四周的声音正在消退，渐变已然开始了。 “时间刚好。” 风的声音在耳边环绕起来，让她确定了这里是哪一个世界。 =========== 陆凝从地下走出，一路往校史馆的方向走了过去。 风化世界的很多屋顶都有白色的光翼随风卷动，永无止息的烈风也不断发出呼啸声，剧烈的时候甚至必须抓住什么才能稳住身体，和尚文雪描述得差不多。 路上，那些风速会降低的拐角之类的地方，有很多怪物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它们的头上都出现了洁白的标记，哪怕是风化世界的土著，它们也同样无法抵抗风之使徒的救赎。 甚至一些从怪物身上落下的钱币还在路中间，没有随着尸体一并被吹走。但商人们已经站在守秘人同一阵线的现在，这些钱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当然，陆凝还能看见幸存者。这些人无疑在不了解真相的人中算是佼佼者，从身上穿戴的装备就能看出积蓄水平属于上层，如今这样的防护也从各路攻击的余波下救了他们。 但陆凝没有理睬这些人。他们仅仅是躲在一些避风的角落，带着和第一天到达这个世界时的惶恐，警觉地看着外面的状况。 真是好一幅等候着末日降临的画面。 她继续往校史馆那里走，渐渐开始看到了人的尸体、园丁的碎片、怪物的残躯…… 一名不知道被什么力量甩进这个世界的灯火战士刚刚爬起来，就被从天而降的白光劈成了几块，当场“净化”。 陆凝从它旁边走了过去，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屋顶的天使。它们身上还有着盔甲和武器，与风之使徒召唤的纯能量体有那么一些差别。 一切都在自然而然地发展着。 “这样就好。”又过了几分钟后，她看到了校史馆的路标牌，铁皮的牌子因为风的侵蚀早就没了油漆的颜色，倒是因为字是一开始就印上去的而留下了一些凹痕。 随后，她也看到了不远处靠着校史馆阴影，提着手枪避风的宁夜衣。 “眼睛？”陆凝一边走近，一边问道。 “视觉攻击，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中招了，只能这么做了。”宁夜衣似乎想碰一下眼睛，不过马上放下了手。 “抱歉……” “是我找的这个差事。”宁夜衣到不在乎，游客们对肢体伤残的接受程度很高，“我好歹是做过感官切断训练的，只要视觉、听觉和触觉保留一种就能自由行动……这个任务也幸亏是我来做。” 陆凝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 虽说对壮士断腕这种行为不那么在意，却也不是每个游客都能快速反应的，面对赤色梦镜可以瞬间下决心挖眼的绝对是少数，而在这之后还能冷静行动以及和自己交谈的……她只信得过这位友人。 “有什么信息吗？” “茧的大小大约是三米高，两米宽的蛋状，用网格状的红色细丝交织兜住，像是蛛网一样悬挂于周围的建筑上。” 宁夜衣将失明前一瞥之间得到的讯息说了出来。 “它没有落地，而是被网悬挂在了距离地面大约两米高左右的空中，释放出压迫的并不是茧本身，而是将茧投放下来的什么。我失明后尝试使用高斯手枪对茧和周围的细线进行了射击，能够听见明显的崩断声，说明实体攻击有效，细丝具有很高的弹性或者韧性。此外，我向茧发出的射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不觉得自己的攻击能真的伤到这最后的怪物，那也就是说茧的本体完全不在乎这种射击伤害。” “高斯手枪的穿透力不弱，那也就是说茧本身防御力足够高，或者干脆就不吃这种伤害？”陆凝思索了一下。 “不清楚，你那边呢？指挥室被奇袭了？不需要再去指挥了吗？” “我夺取那里第一是为了把人手安排就绪，第二是为了校长任务。真要接管这种必败的指挥权可是太烧脑细胞了。”陆凝摇了摇头，“不过也不用担心，另一个‘我’肯定会在这个时候来个李代桃僵的。” 除了正枢以外，所有分身都存在性格方面的强化，这也因人而异地形成了很多弱点。陆凝很早就想过了自己这些分身都有哪些强势和弱势的地方，甚至对这些人接下来会怎么行动都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而在之前的指挥限定住了某些条件之后，她们的反应几乎是必然的了。 间心会保持怀疑的态度偷偷进行自己的行动；末念会在察觉大地之树的死局后果断放弃自己的部下；攻伐会和路过的元素侍从展开交锋；贪魄则会在察觉指挥部被袭击后急不可耐地抢过这份指挥权。 “场景给了强化，也给了无法克服的弱点，所以尚文雪才能让自己的分身那么听话……这就是正枢的优势。”陆凝伸手拉住了宁夜衣的胳膊，“我来指路，我们现在就可以前往最后一个地方了。” “哦？其他人都不管了吗？” “场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通关，不好意思，我耍了点阴险。”陆凝说出了晏融教她的那句话，“既然要六名以上的非游客，那我只要保证名额不在六以下就好了，其余的人自求多福吧。” “你那几个蔷薇十字的任务目标呢？” “我派任务的时候已经刻意忽略那几个人了，生死全凭他们的本事，在这种场景条件下想要把五个人全都杀死可太难了。” “这可不像你。” “毕竟连见面的机会都没几次，对方又不是什么傻瓜。” 陆凝和宁夜衣顶着狂风开始行动起来。 果然，很快就再次出现了指挥的声音，记忆、声音之类完全相同的状态下，贪魄并没有被识别出和之前的不同来。 “她想做什么？” “想成为正体。” 就算是正枢，也不能说和本体陆凝完全一样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想过九个分身回归到了一个之后，回到集散地的那个人是以什么为蓝本的，如果是正枢，中和了其余八个分身之后自然没什么问题，可要是别的分身，谁都不能保证那被特别强化出来的性格特点是否会一直保留下去。 毕竟性格突出和能力强化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在这些分身中，贪魄的执念是最重的一个，她拥有对外界冷漠的回应和自我封闭的内心世界，但在其中包裹的毫无疑问是贪婪，否则这个性格也不会取这样一个名字。” “你了解得还真是挺透彻啊。” 宁夜衣也不是不清楚贪魄的性格如何，简单来说就是“我全都要”这种思维方式会更占主导。一般的诱惑还能克制，可是陆凝先是让出指挥全局的权力，后面又用回归集散地作为正体来引导，这两个饵不由得贪魄不上钩。 “你刚刚是不是漏说了一项？第三，顺手解决你那几个分身的问题。”想到这里，宁夜衣开玩笑般地说道。 “这算是私人问题，不必拿出来说吧。另外也没解决，贪魄和攻伐容易控制，间心比较怂也好说，唯独末念我就算知道了她的性格弱点也没办法以此攻击。” 凉薄，冷血，绝望……和末念那一次照面中，陆凝只感觉到了这些，放在正常点的场景里，她很容易就能通过一些手段将这种人搞成四面楚歌的状态，但这个升阶场景却恰好是这种无情无心的家伙才更好生存下来。 两人一起走，速度就慢了很多，何况还要避风。她们低声聊天，反正风化世界如今是真的没什么危险了，血笼世界打得火热，这里倒是只剩下风声。 就在看到A7楼门口的时候，身后远处的实验楼顶猛地闪烁起了紫色的电光，那可怕的力量仿佛击穿了所有九个世界，雷暴之眼在天空割出了紫色的裂隙，天使们立刻反应过来，大片白光轰向了被雷霆撕扯出来的窟窿当中，尽管大部分都被雷电泯灭，却终究依靠数量将雷电压制了回去。 “怎么回事？”宁夜衣看不见，她只能听到巨大的响声，可风化世界本来就透过血笼间接连接着雷暴之眼，这也区分不出来。 “雷暴之眼发出了很强的攻击，现在天都裂开了……天使们正在试图堵回去，可惜战斗力不够。不会是晏融真的跟那东西打起来了吧？” 陆凝把人派到校长身边是因为校长肯定知道相当多保命的法子，她倒是考虑过晏融会不会见猎心喜要和雷暴之眼过过招，但因为此前一段时间晏融都表现得进退得当，便不太考虑这种可能性了，加上旁边还有周维源，她都没多去叮嘱一句。 “你没多说一句跟着校长就好？” “我的疏忽。”陆凝有点头痛，她还是不了解晏融，的确她实力不够的时候确实会隐忍，甚至说出“耍阴招”这种听上去不像武者所为的话来，可那地方刚被守秘人杀过一遍，可以说满地都是殖装武器和装甲，这要是让她拿到足够自信挑战雷暴之眼的装备…… 就算周维源和她是朋友，也不见得拉得住她！ “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做这种统筹全局的事情。” “不影响计划的前提下，出点变数也无所谓吧？”宁夜衣笑道。 “我希望我们都是以正枢正常地回去，万一性格出现了变化就太危险了。”陆凝扶着她走进了A7，开始走向三楼。 “现在需要过去吗？” “我想之前逃生的人应该都在那里等好了才对。” 回到最初的那个教室，陆凝看着已经因为风化剥落露出里面砖石结构的墙面，让宁夜衣坐在了前面的讲台台阶上，取出门胶感受空间的变化。 “如果我们当时没有离开这间教室的话……”宁夜衣无事可做，便开始发散思维了。 “安全活着，但是没分。”陆凝耸耸肩，“升阶考验总会留给游客一些比较容易脱离的办法，换个说法就是放弃升阶的退路。” “哈哈哈，你说得对。”宁夜衣用手刮了一下眼眶下的血迹，一路走来，出血早就因为狂风迅速变干燥了，眼皮却也被干涸的血粘在了一起。黑暗并不会让宁夜衣感到恐惧，反而是安心感更多一些。 “我们都成长了吗？” “嗯？” 因为在专心寻找那个特殊的避难所空间，陆凝没听清宁夜衣的低声自语。 “一点牢骚，不必介意。” 陆凝感觉到宁夜衣的情绪有点低落，不过此时还是将最后一步任务做完为优先，这件事她暂时压在了心里。 过了十分钟左右，她终于将门胶涂抹在门框边缘。 “应该没错了，这个反应和别的都不太一样。” 说着，她将门关闭，然后用力拉开。 外面完全不是学校的走廊，而是一条装修得十分古老而庄重的西洋别墅长廊，温暖的明黄灯光在走廊中照耀着，并非来自电力，而是一盏盏蜡烛灯安静地燃烧着。 “这里……”陆凝也是一愣，避难所虽说是独立空间，她见到的也大多是以原本空间为蓝本创造的复制，这完全像是一个新世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出问题了？”宁夜衣问道。 “没问题，做好心理准备，这里和我想的可能有点不一样。”陆凝走过去将宁夜衣拉起来，“抓紧我，遇到任何情况马上说出来，我们现在就进这片‘枢纽’空间里面看看。” 54 传说归档 这条走廊其实不算很长，但陆凝和宁夜衣还是走得小心翼翼。 这就是一个类似住宅一样的空间，只是没有任何门窗在侧面墙壁上，唯一一扇门存在于走廊尽头，是一扇古朴的木门，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一块铭牌悬挂在门上。 【1994 - 2075 这里遗落了一枚碎片】 “什么意思？” 低声念出这行字后，陆凝低声嘀咕了一句。 “生卒。”宁夜衣马上回答道，“我想我知道门后应该是谁，推开门吧，陆凝。” “嗯。” 古老的木门发出一声轻响，一股松脂燃烧时散发出来的清香从门内飘了出来，温暖的火焰在壁炉内哔哔啪啪地跳动着，屋子里的三个人同时转头看向了门口这里。 一名年轻而身材高大的贵族男子正在将一本书从室内的书架上取下，他的胡子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打理，也让他显得更加成熟了一些。穿着打扮就像吟游诗人一样的男人坐在壁炉旁边的椅子上调试着一把陆凝叫不出名字的琴，他的年纪稍微大一点，不过也只是三十多岁的样子。最后则是一名脸上有一点雀斑的红发女郎，她坐在一盏书桌前，用一支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快速而轻巧地书写着文字，轻微的沙沙声听起来令人心情舒畅。 在看到三人的时候，陆凝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哈罗德，梅尔甘，索多姆。”三本书上都是印着三位作者年轻时的照片的，贵族男子是索多姆，红发女郎是梅尔甘，而吟游诗人则是哈罗德。 “今天的客人有点多啊。”索多姆将刚刚抽出来的那本书放了回去，双手插兜走了过来，陆凝见状顿时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你们应该已经死了。” 梦镜系列最初的三位作者早就逝世了，他们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种地方！ “是啊，所以我们只能在这儿。”索多姆没走太近，刚好在陆凝攻击范围之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不过我知道你的名字，陆凝，还有你旁边那位，宁夜衣。” “你们……” “不要紧张，小姑娘。”哈罗德将椅子转过来，拨动了一下琴弦，神态温和，“我们和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曾经我们记录了那梦中一窥的世界，如今也不过是将传说续写而已。” “这里应该是枢纽，或者至少……” “你的判断没错。”梅尔甘放下笔，认真地回答道，“看到那扇蓝色的大门了吗？那里就是枢纽装置的位置。” 陆凝这才发现，这间屋子周围有许多门，除了壁炉那面墙壁以外，另外三面墙上的门数量加起来足有十个。 “九个世界，加上一个枢纽装置？”陆凝马上知道这个数字有什么意义。 “是的，你的朋友们先进去了，只不过枢纽装置就在那里，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摧毁的。”梅尔甘说道，“你们的时间相差不多，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那你们在这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陆凝发现这三个人确实没有任何拦阻的意思。 “记录，我们已经说过了。”索多姆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们不会干扰你们的行动，只是旁观的记录者。如果说你还有时间在这里问这些没用的问题，倒不如赶快去门后面看看你那些朋友怎么样了。” “枢纽装置是谁放在这里的？” “自然形成。”哈罗德随口说道。 “这个答案你到了门后就会明白，当然，你如果担心什么，原路返回也没关系，我们不会对你的任何行动作出阻拦，除非你打扰了我们的记录工作。”梅尔甘补充了一句。 “陆凝，我们不要纠结这些问题……”宁夜衣低声说道，“既然他们不拦着，我们得赶快和别的人汇合才好，外面的世界多一分钟就多一点变化。” 陆凝点点头，和宁夜衣向那扇蓝色的门移动了过去，而三个人也真的就这么看着。当陆凝拉开蓝门之后，眼前又是一条走廊，不过这一次没有灯光，只有星星点点的荧光在走廊里闪烁。 她用脚试探了一下，确定黑乎乎的走廊里确实还是实地，便走了进去。 门很快便自动关闭了。 “第几个了？”索多姆重新回到书架前，语气有点不快。 “十五，这个人数一点也不多，你也没必要发脾气。”哈罗德愉快地笑着，开始用那把琴演奏起一首悠扬的乐曲。 索多姆伸手将自己之前选中的书抽了出来。 “梅尔甘，你的记录情况如何了？” “大概快结束了，毕竟这个世界也快要走向尽头，等到枢纽装置的问题被解决，应当就是收场之时。”梅尔甘拿起羽毛笔，在墨水瓶里面沾了一下，“你可以准备归档用的文件夹。” “机密文件XDB-001是吗？我已经准备好了，哈罗德，你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琴声没有停止。 “我并不着急。” “哼，小心最后忙不过来。” “我只需要将这次二百一十人份的资料进行更新就可以了，重要的还在梅尔甘身上，这份记录毕竟是要在‘档案馆’加密保存的。” “但是这次明显有点不正常对吧？根据合作协议七七四号，档案馆不应该，也没有义务去参与任何集散地的人员行动。”索多姆将那本书夹在腋下，走到沙发那里坐下。 “索多姆，常规场景条款适用七七一至七七六号内容，升阶场景的补充条款在七九零到七九七，而且集散地并没违规，无论是任务发布还是场景的各条明暗线安排，全部绕开了档案馆。唯一一点是我们三个的名字作为场景主线也是因为我们原本就来自这个世界，这符合七八二特殊情况的处理方法。”梅尔甘一边继续写着，一边给索多姆解释。 “合作协议两千多条内容我也记不过来。”索多姆哼了一声，“所以说档案馆为什么闲得没事要和集散地这种深渊里的东西合作？” “因为档案馆不能闲得没事。”哈罗德笑了起来，“如果无法收纳新的档案，那就没有什么存在意义了。而集散地至少算是比较公平和守约的，甚至他们也有能力在某些不讲规矩的家伙挑事的时候进行干涉。” “公平？守约？”索多姆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样。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哈罗德轻轻拨动着琴弦，“尽管集散地收走的那些人为了最终目标而付出的代价是几倍甚至几十倍，但是终究是真实的不是吗？比起某些坑蒙拐骗血肉灵魂都不放过的好多了。” “啧。” “你应该庆幸，档案馆优先选走了你。”梅尔甘用指节轻轻敲了下桌子，“你这样的人在集散地活不过三个场景。” “呃……” “所以只有那种人才会生存下来，我们只要继续我们的工作就可以了。” “没错！”哈罗德应和一声，拨下了乐曲的尾声。 ================= 陆凝和宁夜衣在黑暗中前行着，周围的荧光也在逐渐变得更多，开始凝聚成形状。 枢纽装置，并不是什么人造的物体。 光开始出现了颜色，陆凝透过那些荧光组成的细小断面，看到的是各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 “方舟”形成的领域已经扩展成了一片灰黑色的病毒区，那些病毒已经将周围的一切感染腐蚀，就连试图闯进来的元素侍从也无法免疫。 大地之树被两轮湮灭攻击拔掉了扎在世界两侧的根系，可即使如此，卡在天空中的树冠依然没有死亡，还在持续放出花瘟。 冰雪王庭和大礼堂外围的天使们已经正式展开了交火，双方的死伤都不算少，然而天使每死亡一只教堂就会重新召唤，寒冰的战士也会在碎裂后重新在队列最后方女王的仪仗旁边再次凝聚一个新的，根本看不见双方战斗的尽头。 惨白绘景已经将整座A5楼收入了画里，然后用画笔在那里描摹出了一个新的楼房雏形。她果然没有太多的攻击欲望，也不会到处乱跑。 守秘人依然高效率地将世界重新翻新着，只是他们终究只有五个，还有那些麻烦的存在与他们为敌。灯神手下的士兵在蔓延到各个世界的时候，也自然免不了一番交锋。 雷暴之眼那里，果然晏融穿着一身崭新的殖装开始展开了猛攻，她的战斗直觉在周维源和校长的辅助下总是能躲开雷暴之眼的七重雷霆轰击，而除了这最强的攻击以外，别的却也奈何不了她。 最后，校史馆那里，红色的茧正在开裂。这片空间中好像连赤色梦镜的力量也无法渗透，陆凝并没感觉到任何不适，她能够清晰地看见一对翅膀优先从茧内张开。 既然能清晰看到，也就说明，荧光已经多到可以化为图像的程度了。 陆凝能够看到自己的手臂发生了不正常的弯曲，而自己丝毫没有感觉。呼吸的气流也略微有些异样，但又存在着新的规律。 同时，她也看见，远处或是近处站立着的那些同伴。 尚文雪的末念和贪魄，柳杉，成泽，孙槟…… 之所以无法分清，是因为这里的空间完全处于错乱的状态，正如最初听闻的场景命名一样——错位魔方。 她也明白为什么梅尔甘说这个枢纽装置难破坏了，这里除了空间就没有别的东西，以现在拥有的手段，要怎么破坏空间？ 而由于空间的错乱，这里现在就像是一个迷宫，进去的人很难找到正确的路出来。 “怎么了？”宁夜衣并不能看到这些情况，陆凝听她问起，就低声说了一下周围的具体状况。 “现在我们差不多就是站在‘入口’了，再走进去一定会闯进那片空间里，可是枢纽装置的破坏方法却还不清楚。” “说是不清楚……其实你知道的吧？这个场景就是空间类的，你在指挥室看了那么久，也应该了解这个场景里存在的破坏空间的办法。” 陆凝苦笑。 “确实，那些被唱诗班召来的怪物全部拥有直接撕裂空间的力量，如果用于破坏应当能对这里造成伤害，可是那大多数都是怪物本身具有的力量，除非能制成殖装。除了这个方法以外，就是将那名守秘人手里的‘折叠’抢过来了。” 无论哪一种，都是火中取栗的行为，如果不是商人无法指望，陆凝可能还会想想办法筹钱买一把“折叠”，而如今除了抢已经没什么好办法了。 虽说有点头痛，但陆凝还是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夜衣你行动不便，在这里等我就好，总体来说这片地方还是最安全的。”她松开手，清点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物品，扔掉了一部分没用的，然后往回走去。 “事不可为就启动备用计划，反正这个任务不是非做不可。”宁夜衣在她后面说道。 陆凝摆了下手。 回到那个大厅后，她开口问了一下通往血笼世界的门是哪个，接着就走了进去。 一条和来路相同的走廊，尽头则通往血笼世界的A7楼3014教室。陆凝出来之后便立刻发现了空中重新开始运转的窥视之眼，贪魄也算是成功接管了她的位置，将指挥系统进行了下去。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找到持有“折叠”的守秘人。 原本陆凝是准备在末日唱诗班进行召唤结束之后，立即尝试对唱诗班发动攻击看看它们具备的无敌状态还在不在，结果没想到赤色梦镜的降临攻击直接就把唱诗班压成了血沫——至少从枢纽那里看到的情景是如此。 不过这倒也说明了赤色梦镜的攻击也是无差别的。 守秘人的来历是毒种世界，也是陆凝唯一不能去的那个世界。从他们在血笼世界的行动来看，这些人的目的仅仅是清理和恢复，可是这些毒种世界的人又凭什么帮助别的世界进行恢复呢？ 有了以上这两个条件，赤色梦镜和守秘人会有一战几乎是必然的，只不过如今双方都在清扫战场上的其余杂鱼而已。 就在此时，那自体内发生的撕裂式压迫攻击再次从校史馆的方向传了过来！ 陆凝马上躲回了门内，空间上的隔绝立即让不适消除了，但她依然心有余悸……赤色梦镜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放出这一类攻击，倒不如说，这种攻击如果能随便放，十分钟之前血笼世界就已经被清场了。 55 神与人的趋同 第二次全场压迫性内部爆破对所有处于血笼世界内的战局来说都是一次强大的打击。 先不说那对已经在天空中展开的红色巨翼带来的后续视觉攻击，光是压迫带来的后果就是所有战斗都不得不暂时休战——除了晏融那一块以外。 风之使徒的三十三个天使一瞬间全部炸碎，和它们交手的冰雪王庭军队也是差不多的下场，甚至除了冰之女王的那辆华丽的战车以外，所有仪仗队也变成了一地碎冰。 大地之树也开始枯槁，开始干裂破碎的树冠从天空中的裂缝中掉落，虽然还在坚持释放着花瘟，却已然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类似的，灯神的军队和元素侍从召唤出来的元素团也因而几乎全灭，除了少数跑进其余世界的还能有幸生存。天空中的九盏长明灯周围的火焰已经黯淡到近乎看不见，只留下九颗在天空中很容易给人留下巨星恐惧症的漆黑星体。 在经历了一瞬间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多数人选择了停手，只有一处—— 晏融准确地把握住第二次压迫对雷暴之眼的伤害，一瞬间冲破了那颗眼球前稍微停止的雷网守护，将手里一黑一白两支长枪狠狠扎进了眼球的瞳仁之中！ “战场分神可是大忌啊！” 她随口喷出一口硬憋在喉咙里的血，放声大笑了起来，这场景的力量差距可是让她难受坏了，现在终于是出了一口恶气。 “你个傻子……” 周维源抹了抹嘴角的血，拿着那把散发着治愈和强化功能的长杖，刚刚一瞬间他当然也察觉了赤色梦镜的攻击，也根据对晏融的了解判断出她绝对会借助这次机会强攻，便将这个殖装全部的保护功能都给晏融套了上去，还顺手拦住了准备将晏融拉回来的校长等人。 如今他也算是可以笑出来了，那两把长枪型殖装武器附着的是咒杀和圣裁的属性，若是一个可能雷暴之眼还扛得住，但两个的话…… 轰！ 冲突的能量在眼球内侧完成了汇合，剧烈的爆炸甚至驱散了楼顶的乌云，泛着腥气的血和白色浆液的雨滴从天空中洒落，而晏融借助自己的装甲在爆炸发生前就平安落在了楼顶上。 “她做到了。”校长脸色平静，但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显示出内心也许还是激动的。 “那当然，那可是我能自豪地出去和别人吹嘘的朋友。”周维源疲劳地将手杖戳在地上支撑自己，看着对面楼顶晏融张开双臂举向天空，依然充满活力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至少我们稍微做出了点贡献，校长……别回头。” 周维源刚一扭头，立刻便出声警告。在他闭上双眼的同时，两声清脆的爆破声也在他身上响起。 “什么？”校长马上学着他的样子闭上了眼睛，“是赤色梦镜？” “没错……晏融！闭眼！赤色梦镜是视觉导向的怪物！” “了解！” ============ 相比于骤然看到了赤色梦镜的那些人来说，陆凝毫无疑问有更多优势，至少她此前已经看到“茧”的孵化，理所当然的，也不会有心去看那个方向。 不过这样一来，她也就限定住了自己的行动路线，借助飘浮在自己上方的眼球呼唤贪魄未果之后，她就知道新的指挥室必然也被这第二次打击重创了。 雷暴之眼被攻破算是个好消息，她这个位置看得到，但这无法对局势造成什么影响。 “这让我怎么找守秘人的位置……” 陆凝小心维持着自己的视角往体育场方向移动着，如今血笼世界出现了这样的变化，各方动向又再次变得不明朗了，唯一确定位置就是攻伐，她在体育场附近开启方舟的第二攻击形态之后就再没动过位置。 但路上不会顺利也是可想而知的。 在绕过一个小花园的时候，陆凝看到了一个正在往相同的方向走去的人。她身披一件羽麾，只是已经有点破烂了，手上提着菱形盾牌，上面地细剑也少了几把，而原本那把大概是仿制“种族灭绝”的龙首霰弹枪已经更换成了一把沾满污渍，看上去更加古老的燧发枪。 这个鹿琳的脸上绑着白色的绷带，陆凝从侧面恰好能看到在眼窝部分两块红色的血痕，她无疑是用和宁夜衣相同的处理方法。 “那里有人在。” 鹿琳迅速扭头，方向稍微偏了一点，不过确实是陆凝所处的位置。 屏息并没什么用，因为鹿琳已经将枪举起，扣着扳机指向陆凝所处的位置。不过她这样一举枪，倒是让陆凝回忆起了什么。 击发！ 两道火线以V字形射出，夹角并不大，陆凝站在原地没动，不过她借以隐藏的建筑上已经被穿出了一个焦黑的洞。 “……错觉吗？”鹿琳侧耳听了片刻，最终压下了枪口，继续摸索着往前走去。直到她走远了之后，陆凝才绕出了建筑。 “那把枪肯定比之前的更强，我可不想试试。不过感谢你让我想起来，这世界上也不光是‘折叠’能够进行空间破坏的。” 此前她没有考虑校长那里的殖装武器，毕竟如果能够利用武器进行空间破坏，校长也就没必要费心借助门胶去研究放逐弹那种技术了。不过放逐弹仅仅是人们持有的各种穿梭能力的变体，并不属于破坏。 可看到那把霰弹枪后，陆凝便想起来了另外一把霰弹枪——魔弹巡游者手里那把。 如果没记错的话，魔弹当时进行过多次射击，并不愧魔弹的名号，它使用了好几种具有特殊功效的子弹，而最后彻底摧毁被云眼活化的那个铁疙瘩的射击就是一发空间破坏性弹药。 而魔弹应当是和云眼一并被校长的殖装队伍击败了，这并不能掩盖那把武器本身的强大。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是魔弹手里的枪最终落在了哪一队手中。 正在思考的时候，她听见了一声鸟鸣。 【同·化】 这两个字骤然从脑海中浮现出来，紧接着陆凝就感觉到了皮肤开始发痒，她急忙掀开袖子，发现小臂上开始有一些红色的绒毛开始长出来。 头皮发麻的同时，陆凝暗骂了一句，赤色梦镜的攻击果然不会只是单一的视觉击杀那么简单，毕竟要开始大清洗的话，肯定是复合式的攻击。 绒毛生长速度很快，而且会让人浑身发痒，陆凝拔出匕首削掉了一片，但效果并不显著，它们还在迅速生长着。 “这样可来不及……” 陆凝换了个方向开始赶往音乐厅，只是这样一来她必须维持横着移动的方式，尽管看上去可笑，却也是唯一容易避开看到赤色梦镜的办法了。 幸运的是，其余世界的人也察觉到了问题，陆凝没走多远，就感觉到了身后出现的光和热，无疑是尚文雪开始从别的世界利用湮灭攻击试图给赤色梦镜造成一些阻碍了。 “陆凝！” 同时，她的那个通讯器又响了起来，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们发现雷坠世界的天文楼顶已经没有雷暴之眼的威胁了！现在已经着手进行梦镜通道的搭建……” “谢谢，你是……” “我是实验室这边的人，之前寒冻世界我们见过！陆凝告诉我们，将你和她当作同一个人对待！” 对面的风很大，背景还有很多杂音，似乎是很多人在动工。 “告诉我一个时间。” “搭建完成需要十五分钟！预计可以维持一个小时左右，但是您也知道！现在空间太不稳定了！还有守秘人可能会过来！” “守秘人暂时不会过去，有比你们更大的威胁。”陆凝尽量保持语气平静，让那边不至于慌乱，“你们搭建好通道之后马上通过通道返回，不要考虑之后的事情，教授那里如何？” “教授不准备离开。”那个人有些哀伤地说道，“很多人都是，现在他们可能都已经死了吧，毕竟如果没有求生的欲望，很容易死于风之使徒的救赎。” “不要想那么多了，首先为自己活着。我还有事，你们继续自己的工作。”陆凝叮嘱了一句，就放下了对讲机。 她已经看到目标了，正是主管所带领的那些殖装战士。 这一次，那强大的装甲并没能保护他们，虽然能凭意志力克制抓挠自己的欲望，可脸上的毛发也已经开始变成红色就一点都藏不住了。主管所带领的这个队伍已经只有十几个人还在，陆凝一眼就看到了主管手里端着那个月牙形状的概念武器“消逝”，也就明白这些减员究竟是怎么造成的了。 “主管！”陆凝顾不得别的了，直接抬手大声喊了起来，“我需要帮助！” “什么？你——你不是贪魄，你是之前那个指挥的……” “详细的事情之后再讲！魔弹巡游者手里的枪是不是被你缴获了？”陆凝打断了他的话，身上已经开始有明显的绒毛阻滞感了，她没时间耗在这里。 “在这里……萨拉辛娜，应该先让你收着吧？”主管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一名面容冷峻，身穿蓝黑色长裙的女性，女性的身后背着的正是此前陆凝看到魔弹巡游者使用的那把步枪。 “它能够发射魔弹巡游者使用的那些特种弹药吗？” “可以，而且并不需要装填，这把枪消耗的只是生命力。”主管讽刺地弯起了嘴角。陆凝注意到这群人并没特意去避免看到赤色梦镜，似乎主管背后若隐若现的黑色翅膀能够防御视觉攻击。 “能不能把它交给我。”她直接提出了条件。 “你要这个？那倒是可以……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主管抬手从萨拉辛娜手里接过那把步枪，“你说服了校长，否则他不会任由你们接管指挥。现在正在尝试恢复整个指挥系统的是贪魄，这我很清楚，她要的不过是权力，可你要的又是什么？” “我要活着而已。” “不不不，活着是每个人都想要的，我问的不是这个。”主管倒转过枪，将枪柄递给陆凝，“你有很多机会可以轻易拥有一些东西，也可以毫无困难地杀死某些对你造成阻碍的人，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往往善于抓住时机让自己的‘生存’变得更加稳固，可你不一样，所以我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陆凝握住枪托。 “很简单，他们在生存这个目标之上，开始奢望更多的东西了。” 主管发出一阵低笑，松开了手。 “你这么纯粹想要活着的人可不像是在和平的时代出现的，人有更高的追求无可厚非，但你的追求真的很小。也好，我想这次回去，我大概也见不到这样的你了。” 陆凝知道主管大概察觉了一些东西，不过这也无所谓，只要拿到这把枪就好。 “萨拉辛娜，维拉尼，你们两个去帮她一把好了，如今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适合与原本的世界产生什么联系，殖装战士的使命也差不多到此为止，剩下的是收尾工作。” 两名殖装战士应了一声，而主管在吩咐完后又对陆凝解释了一句：“萨拉辛娜使用的剑圣殖装能持续对污染进行净化，维拉尼的荆棘冠冕则能加强周围队友的精神抵抗能力，以你现在的状态，如果没人帮忙大概很难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可以用门胶绕回去。” “随你便。”主管摆了摆手，“我们去和校长汇合，然后就要想办法离开了。我不像校长，没那么大的愿望，我只希望我们付出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也包括因为阻挡你们而被杀死的那些人？” “没错。” 陆凝也就多问了那么一句，她没时间继续说服主管，拿起魔弹步枪，找到附近的门开始寻找转移向别的世界的通路。 萨拉辛娜和维拉尼默默跟在她后面，殖装战士们依然恪守着命令。陆凝也不管两人，迅速打开一扇门后就冲了进去。 暑蠹世界。 陆凝扭头看了两人一眼，这个世界是针对贪魄的必杀，可是两人依然紧跟着跨入了这个世界之中，看上去并不在意。 果然殖装战士们的情况也挺复杂的。 不过她身上依然传来一丝丝发痒的感觉，显然就算换了个世界，赤色梦镜的影响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仅仅稍微延缓了一下同化的速度。 正准备迅速前往A7的时候，陆凝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撕裂声。 56 针锋 在短时间内主动穿梭世界次数太多，空间上的波动终于引起了守秘人的注意，最先赶来的正是陆凝先前的目标——持有“折叠”的守秘人。 有些东西就是找的时候找不到，不想见到的时候偏会出现在你眼前。陆凝此刻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体会。 “拦住他！” 陆凝就地一滚闪开了守秘人从头顶劈落下来的一击，然后马上大喊了一声。萨拉辛娜和维拉尼马上拔出武器冲向了守秘人，居然没有半点犹豫。 如果不是这样的非常时期，陆凝是很愿意认识一下这两个人的。 “能拦多久就拦多久！直到他没办法追踪我！”陆凝放下这句话，快步往A7的方向冲去。身后兵刃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但两名殖装战士也只是勉强撑得住守秘人的攻击而已，陆凝心里也清楚。 此时，一道光环扫过，心情一平静的同时，陆凝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战况。 重剑形状的“折叠”已经穿透了萨拉辛娜的腹部。 “请不要回头。” 一道声音传入了陆凝脑海当中，那应该是属于另一个人，维拉尼的声音。 “你应该去做那更重要的事情，而不是在此搏杀，这是战士的任务。” “该死的！” 陆凝用尽全部力量开始奔跑起来，跑向A7，只要那个自然形成的“枢纽”被摧毁，那么这些空间之间的重叠关系也就能被缓解了吧！ =========== 就在此时的血笼世界，人们不得不开始寻求转移，再强的防御也无法抵抗鸟鸣当中仿佛着魔一样的同化力量。街道上已经出现完全化为红色雏鸟状态的人了，它们的眼睛中闪着凶光，开始捕食尚未被同化的人类。 历石带着啸声穿透了一只落单的“雏鸟”头颅，堪比子弹的动能将那只鸟首炸了个粉碎，但是这具无头的躯体依然在活动着，并没有任何行动上的障碍，甚至从脖子里伸出血管，开始增生出眼球和耳朵之类的器官。 末念手指一绕，将历石召回。她侧目看了一眼身后，忍不住抱怨起来：“战斗主力不是应该是你吗？我从安全的地方跑回来是为了和你分个胜负，可不是为了打这群杀不死的眷族！” 攻伐握了一下手套，黑色的雷光在雏鸟体内炸裂，将它撕扯成满地碎块，而这些血肉却继续扭动着开始连接拼凑了起来。 “你居然比我还好斗吗？”攻伐冷冰冰地嘲讽了末念一句，“连我都清楚现在的局面根本不适合我们内部清理了。” “错！现在才是最适合的时候。”末念跳离其中一块从脚边经过的肉块，重新露出微笑，“等到正枢破了枢纽装置，所有人都要开始往原本世界大撤退了，难不成我们要在那时候再开始互相狙击？” “你可以挑选更容易对付的对手。” “间心吗？她已经在前去挑战贪魄的路上了，我可不愿意打扰这种‘公平对决’，等我们两个分出胜负，活着的那个就可以找过去了。” “你是同意放过正枢了？” “我想证明的是我不是谁的一个复制品，就这么简单。”末念手指将历石一绕，“所以正枢也好真正的陆凝也罢，和我既然有区别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人，我并不想被当作什么衍生的存在。” “最危险的你居然是这样想的，只可惜我不会。假如正枢会被我淘汰，那她就没资格回去！”攻伐的手一张，黑色雷电记号就出现在了末念的头顶。 “这样才对嘛！放开手脚把这个原本就要毁灭的世界再添上一些疮痍吧！” 历石随着末念身体一动，照下了蓝靛色的光芒。 ============ 陆凝终于回到了A7，可这并不算特别安全，毕竟暑蠹世界也不是绝对没有危险的世界，楼内依然存在着一些游离的元素体，为了不耽误时间，陆凝直接用魔弹步枪试射了一发开路。 烧灼弹成功将挡住路的土元素熔成了一团土块，与此同时，陆凝也获悉了这把步枪的部分信息。 首先是抽取的生命力部分，烧灼弹在特殊弹药当中属于一基数类型，换句话说是最普通的子弹，消耗的生命力她只能略微察觉到身体的疲劳。然而她需要使用的空间吞噬弹是三基数，顶级子弹，而基数每提升一级抽取的生命能量是指数增长的。 另一个问题是，这把枪不能连续击发同样的子弹。 除了这两个问题以外，这把枪的应对能力堪称完美，除了“折叠”以外陆凝也想不到更好的对策了。 终于再次回到了那个与世隔绝的古朴走廊，陆凝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她拉开门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了另一个人站在哈罗德等人的大房间内。 宇文节。 这个人虽然在击杀名单上，陆凝却自始至终都没什么机会和他照面。尽管她清楚自己遇到的麻烦当中有一部分应该是和他有关，却始终找不出什么直接的联系来。 此时宇文节看到陆凝进来，也仅仅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正如资料中描述的那样。 这个人和那些天生有着反社会性格的人不太一样，他是认为人偶派对的行事风格和提供的资源符合他的要求才加入对方的。尽管如此，他也并不避讳自己成为了一名恶人，甚至对组织里的一些人进行了行为研究，以便加深自己对这群恶棍的理解。 只不过近墨者黑，宇文节与人偶派对的人厮混久了，行事作风也受到了他们的影响，并没有什么值得原谅的地方。 陆凝没理他，直接向哈罗德他们点了点头，然后拉开蓝门就冲了进去。 依然是那条荧光走廊，陆凝一边放平呼吸，一边握紧步枪开始尝试空间吞噬弹的注入。 瞬间，一股脱力感就升了起来，她差点没拿稳枪，脚一软就半跪在了地上，魔弹步枪抽走的力量比她一路狂奔到这里耗费的体力还要多，现在陆凝甚至感觉挪不动脚步。 她将身上带着的，最初从商人那里购买的所有食用型的针管都取了出来，一管管倒入口中。尽管这用处不大，却能让她开始挪动脚步了。 身后传来了门响，应该是宇文节跟了进来，他脚步声很轻，而且不快，似乎有意等着陆凝继续往前走来探路。 但宇文节终究料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个人在。 “宁夜衣，我的身后有敌人。” 陆凝已经看到在那里等候的友人身影，她开口呼唤了一声，然后便扭过身紧贴着墙壁，宁夜衣也瞬间拔出高斯手枪指向了宇文节的方向。 “盲人。” 被手枪指着，宇文节也并不慌张，他看到了宁夜衣脸上裹着的布条，自然也猜得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没必要在这里纠缠下去，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你们的目的是枢纽，这一点我们目标相同。”宇文节摊了摊手，“我没有携带武器，那种东西对我来说从来没什么必要。如果你们觉得我很危险大可以开枪射杀我，不过我敢肯定活着的我更加有用一些。” “那先说你是哪个分身？” “分身？你指的是性格强化的个体吧？我不是那些劣等品，我是正枢，最贴近原本的存在。”宇文节将手里的提包放在了地上，打开，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那是什么？”陆凝立刻问。 “别紧张，只是一台电脑，里面储存了我至今为止在这个世界提取出来的观测数据构成的世界体系建模。如果我猜得不错，任务里提到的枢纽就是组成这种奇怪空间结构的关键，而破坏枢纽也就意味着要用具有破坏空间结构的东西来拆开各个世界之间的联系。”宇文节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个位置是我通过空间分析演算出来的，付出了一些代价，我不会自大到以为只有自己才能找得到这里，所以早就做好了合作的打算。你们呢？” 这家伙比那些只知道好勇斗狠的难对付多了。 陆凝也是见识过鹿琳和罗绡杀人不眨眼的样子的，也见过人偶派对很多的凶徒，对她来说那些常人畏惧的“疯子”并不是什么麻烦，像宇文节这种有脑子的才是最麻烦的敌人。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而且声明了只有自己才能理解这个演算的运用方法，最后还用“付出了一些代价”进行了隐晦而不太过分的警告。陆凝毫不怀疑这家伙连全身而退的后路都已经留好了。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请告诉我你的回答。”宇文节平静地说道。 “抱歉，我拒绝和你合作。” 陆凝抬起头。 “真可惜，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明智的人。”宇文节摇了摇头，“看来想要找到厉害的对手，还是要去三阶才可以了。” 他敲了一下键盘，连人带电脑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他进去了！陆凝！”宁夜衣没有了视觉，其余感官却更是敏锐了许多，立即察觉到宇文节已经进入了枢纽装置所拼合的空间之中，但两人根本没发现他是怎么过去的。 “交感装置不过是枢纽装置的拙劣复制品，当我解码了交感装置的内置芯片之后就已经了解了……不完美的人工程序始终会在最原始的地方显示出丑态，它唯一的作用是给我提供了原型的一些参考。” 和在那片重叠的空间中呆滞的人们不一样，宇文节在那片空间里还能够发声，甚至还在自由移动。 陆凝举起了枪，但宇文节却只是嗤笑了一声。 “你无法瞄准我，我的位置视觉上也许在你的对面，但实际上可能在一个你本来根本看不到的地方。虽然我说过不会自大到认为这里只有我能过来，但我也可以告诉你，这里唯一一个了解整片空间位置关系的人就是我。” 他将手伸出，仿佛捧着什么东西一样，做了个转动的动作。 然后陆凝就看到尚文雪那个贪魄分身的头部和身体分离了开来，不是因为空间的隔开，而是脑袋整个就被扭断了。 “鹿琳也需要费心应对的人，我只要具有了足够的‘知识’就可以轻松杀死，就是这样简单。” 做完这些，他还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力量比智慧更容易积累，因此同等程度下也远远不及，这些人真是完全不明白……” “阴阳怪气就给我死开！！”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紫雷劈开了整片昏暗的空间，地面一阵摇晃，陆凝和宁夜衣这里倒是还算好，而出于枢纽当中的空间却已经如同碎玻璃一样开始摇晃了起来。 “真是耽误了点时间啊。” 这片原本只通过外面的房间连接着外部九个世界的空间被人强行撕开了一个洞，引发的余震也将空间搅得开始胡乱移动了起来，然而包裹在紫雷当中的那个人却凭借周围雷霆的破坏力强行在中间开出了一条隧道来。 一个长着红毛的脑袋从破洞中探出头，冲陆凝抱歉地挥了挥手。 周维源，那这位扮演了天降神兵的无疑就是晏融了，看宇文节脸上的惊愕，他恐怕也没想到这两个人能从血笼世界直接冲进枢纽空间。 “你们怎么——” “托你的福，我们之后为了进入交感装置的范围，利用你的计算式反推了一下交感装置的空间变化。”周维源懒洋洋地说道，“所以我有了和你同一套的公式基础。虽然说能直接构建模型的你确实比我强不少，可套公式这事谁不会啊？” “……” “算出枢纽装置，又完成了我们这边的任务，剩下的当然是来支援盟友了。虽然收集雷暴之眼的残骸制作一件新的殖装武器花费了了那么些时间，可唱诗班新召唤出来的怪物全都有撕裂空间的能力，你应该懂的吧？有了这些条件，我就能让晏融在合适的地点开出一条路来。” 宇文节的脸色有些不快，他看着包裹在雷霆当中的晏融，一时语塞。 “最后啊，我们从一阶开始相互扶持至今，有一点是我们共同认可的。力量和智慧当然是要联手才是强大，迷信任何一边都不靠谱呢。晏融，我们把这家伙轰出去好了。” 周维源说完这句话，晏融便一声轻咤，扬手凌空抓住一缕紫雷，扯出了一杆雷霆铸就的长枪！ 57 消相干 宇文节确实掌握了这片空间的规律，即便是被晏融以蛮力破开的时候，他依然能够有效规避雷电的攻击。 但就在这时，一发紫色魔弹从陆凝手中击发。 “你们依然是不了解空间本质的一群莽夫！” 看到陆凝也加入了战斗，宇文节反而神情微松。他单手在空中一抹，那枚紫色魔弹便在空间的引导下折射向了晏融！ “这里的空间依然在我的掌握之下！你们的攻击也仅仅能用来自相残杀而已！” 他放出大话的时候，陆凝已经放下了步枪，她头上的一些发丝已经呈现出雪白色，这正是生命力被过度抽取的表现。 “你已经没有余力开第二枪了！” “晏融！”陆凝根本没有理会宇文节，而是冲着被雷电包裹的人大喊了起来，“激发子弹！” 空间吞噬弹必须命中什么才会出现空间吞噬的效果，而以宇文节的空间控制能力，他会将这致命的攻击引导向晏融也几乎是必然的，这全部都在陆凝的意料之内。 回应那道紫色的魔弹，相同色彩的雷霆长蛇化为投枪从晏融手中掷出，将沿途错位的空间全部碾碎，二者相撞的瞬间，一个巨大的球形空洞便在整个枢纽装置内形成。 宇文节遮住自己的脸，匆忙在电脑上敲打了起来，他很清楚这片枢纽内的空间瞬间出现了如此巨大的缺失意味着什么，连忙趁着转移能力还有效的时候启动逃离了出去。 “真是跑得比兔子还快呢……”周维源也没什么余力追赶他了，毕竟他一身红毛比陆凝的情况还严重。 紧跟着，周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坍缩”。 以空间吞噬弹制造的空洞为中心，原本就因为复杂重合不算特别稳定的空间开始碎裂冲向中心区域。空间的崩塌并没有任何声响，那如同星体被自身重力压碎的情景却宛如一出默剧一般上演着。此前落入这片空间陷阱内的人们被甩出了捕获的范围，在花了两秒钟理解发生什么事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出口开始夺命而逃。 “返程再见！陆凝！”晏融和周维源自然有他们的快捷通道，两人只来得及告别一声，就不得不被枢纽“赶”出了这片区域。 陆凝和宁夜衣此时扭头再跑，速度却有些赶不上其余人了，就在此时，陆凝感觉胳膊被人一架，侧头看到柳杉板着一张脸的表情。 “多谢……” “我得感谢你救了我，否则我们大概要永远迷失在这片混乱的空间里了。” 身后的宁夜衣也有尚文雪的末念分身帮着，这样一来速度总算略微赶得上，而身后空间探索已经开始传来一股拉力了，若是晚了片刻，怕是要被那股引力扯进去。 “这里可是我让你来的。” “但是开启的决定权在我，而我也不自量力地挑战了一下。”柳杉扒住门框，“现在解决了吗？我们是不是能回去了？” “可以了……我想这片空间既然被摧毁，几个世界之间的联系也会逐渐远离，短时间内可以算是解决了吧。”陆凝努力加快脚步，“现在去雷坠世界，天文楼顶，那里开启了一条回去的路，这次是真的可以离开了……” “大家！从雷坠世界开门回去！”柳杉马上高声对前面的人喊了一声。 众人齐应了一声，很快便有人找哈罗德问出了雷坠世界的门是哪个，然后众人一窝蜂地跑进了那条通道。 兵荒马乱后，这个房间又回到了安静状态。索多姆大步踱到蓝门前，将众人来不及关上的门重新锁好。 “这算是解决了？”他扭头问哈罗德。 “空间不稳定加上自我破坏，枢纽装置最终受损超过百分之五十，应当会选择放开那些被俘获的世界进行一段自我修复了。从时间概念上来讲大概需要一千年左右，这在集散地所定义的‘解决’相关条例里已经算是成功。”哈罗德愉快地弹着琴，“真是一群努力的人啊，希望最后的逃亡能够写上圆满的一笔，虽然我们只是记录者，可到底是一个好点的结局会更令人心情舒畅。” 而此时的血笼世界内，地面开始震动，天空中那些被强大怪物撕扯出来的裂缝开始从一个“面”变成开始相互远离的立体，残存的还在争斗的怪物们发出了哀嚎，大地上不断有赤色梦镜的眷族爬行出来，扑向任何眷族以外活着的生物。赤红色的大鸟已经展开了遮蔽半个天穹的双翼，再也没有什么视线能避开这样巨大的存在。 可是这样宣示自身对世界控制力的行为终究招致了另一只怪物的不满。 惨白的少女将画笔扔掉，她细心绘制的新画作被赤色梦镜转化为了长满红毛的污渍，任何一名画家都无法对着自己发霉的作品高兴起来。 于是，她抖开了一幅卷轴，宽度不过一米，但长度却飘飘荡荡延伸向了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人们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这副卷轴一定超过了校园具有的范围。 当然，现在这些还能“围观”的人都是从别的世界透过裂缝看到这个景象的，血笼世界内早已没有人类存活。 惨白绘景用展开的画卷在周身进行了一个整圈的横扫。 在她的高度上，整个世界顿时失去了一米。 楼房也好，身材高大的元素侍从也好，直入天空的冰塔也好，甚至包括那只展开了双翼的巨鸟在内，所有处于卷轴扫过区域内的一切都消失了，它们被完整地以远近透视图的形式“拓”入了那副画中，甚至连一些细小的空间裂缝都没能避免。 寒冻世界内，末念抬起头，看到了这个景象，微微挑起了嘴角。 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现在胸腹部的贯穿伤已经足以致命，历石用处虽多却也没办法进行治疗。 “攻伐比想的要强呢……正枢，这场令人疲劳的马拉松也终于跑到最后一百米了，可别被追上……” 她抬起一根手指，历石盘旋着落在了手指指着的墙上，刻下了深痕。 “但我至少……以我的方式存在……和退场。” 景物开始出现了幻影，不过那并不是末念失血过多所导致的，而是世界之间的联系终于开始分离时再度开始发生相干。 “相干消除，这座楼就不存在了啊。”末念垂下了手指，弯起嘴角，“结果到头来还是做一些无用功。” 相干开始，所有人的眼前都变成了重重叠叠的影像，那些本来不该存在于各个世界内的校园建筑开始还原回原本的物质，仿佛每个世界都活了过来一般。陆凝一队人在街上飞奔，速度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天文楼的影像正在被一块高大的立碑所替换，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哪一方文明留下的遗迹。 “我们还赶得上吗？”有人发出绝望的喊声，“我快跑不动了！” “不想死的话就使劲跑！” 马上就有其余人斥骂起来，这里所有人都是为了活着，除非跑死，哪里有跑不动一说？ 周围的一切都在回归于顽石劣土，平整的校园地砖迅速被不知名的黑色杂乱植物所掩盖，这更增加了众人奔跑的困难，路上还能看见其余一些正在逃难的人，也能听到有什么重物砸在地面上发出的隆隆声，天空中的乌云再次凝聚了起来，雷电在云层之间闪烁，雷坠世界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雨水落在陆凝脸上，传来一阵微麻的感觉。这个世界连雨滴都带有一定的电荷，陆凝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就有一个穿着甲胄的人惨叫了起来，电火花在他身上噼里啪啦地炸开，周围的人全都避之不及，几秒钟的时间，那个人就倒在了地上，脸上多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 “雷电击穿。” 陆凝将滕子健赠予自己的刀直接甩了，背包也顺手丢在了地上。 “把身上金属物品尽可能扔了，最好只留一件！” 这不是普通的雷击致死，而是电荷积蓄导致的内部放电，多个金属物品间很容易形成电流，只留一个倒是能便于导走电流。 不过也就是雷坠世界这种异常状态的世界会有这么诡异的雷击了。 空中闪过了红色的雷电。 “落雷——不！等下！” 尚文雪喊了一声，那红色的闪电并不是云层间爆发的，反而看起来像是…… “审判日！” 攻伐陆凝从天而降，赤红的雷霆在坠落的时候就变成了绿色，落地瞬间炸开扫向那些发黑的植物，地面微微一沉，一个肉眼可见的凹陷在攻伐脚下生成。 “这就是最后了。” 她直起身，握了握闪着绿色雷电的手套：“末念、间心、贪魄都已经不在了。” “你杀了她们？” “我杀了末念，间心的尸体在靠近控制室的大门口发现了，而我的蓝色审判找不到贪魄的位置，只能是死了。”攻伐盯着陆凝，“闲人滚开，现在是我们两个的私人问题了。” “的确现在是私人问题时间。”陆凝推开柳杉，端起魔弹步枪，“你们快点去天文楼。” “喂！我们可不会——”尚文雪刚要说话，就被宁夜衣抬手捂住了嘴。 “可以离开，放心。” 尚文雪瞪了下眼镜，可是她到底不像宁夜衣那么熟悉陆凝，此时也无法回驳。 “我留在这里。”柳杉说道。 “你留下也没什么意义，赶紧通过梦镜通道离开。你的攻伐分身大概无法从血笼的灾难里活下来，正枢的你又太弱，我没在滕子健身边看见她，多半情况不好。如果你也死了，柳杉就是彻底死亡。” 被陆凝这么一说，柳杉迟疑了一下。 “接下来的战斗，别人插不上手。”攻伐扬手将一道绿色闪电扔到了地上，一圈雷网在她和陆凝周围形成，“我再给你们五秒钟，离开或者死！” 最终，所有人还是离开了。 “安静了。”攻伐看了一眼陆凝，“你的战斗能力没什么长进。” “毕竟大部分时间安排全局部署去了嘛，虽然出了不少岔子，到底还是把该做的都磕磕绊绊完成了，除了蔷薇十字的任务。”陆凝笑了起来，“说起来你和我的差距还挺大的。” “哦？” “不是吗？陆凝很少去打什么力量碾压的战斗，多数时候都是险中求活，毕竟这方面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来着。”陆凝——“正枢”单手举起步枪，指向攻伐的面门。 “你的意思是，现在我比你强，所以你反倒有优势咯？” “一方面的强化也必然带来一方面的弱点，你过于旺盛的杀戮欲望也让陆凝本身拥有的应变式战斗无法发挥了。如果对付别的敌人还好，可是在内斗中，这种莽撞的战斗方式可从来不是我们的第一选择。” “还真是被教训了一下啊，可惜你的话和末念根本没什么差别啊！” 攻伐手一挥，绿色的雷电从掌心扩散。 “绿色审判——小范围的持续妨碍，以及最后的爆炸，对应【瘟疫】。” 正枢后退一步，恰好离开了闪电覆盖的范围。 “近距离威力的代价是远程上的不足，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攻伐立刻意识到正枢通过之前的监控装置，已然了解了“审判日”的大部分特性，这种情报优势此前的末念都是要战斗中试探的，也让末念最终差之毫厘地败给了自己。 可是正枢不需要。 “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 在攻伐还没进行下一步行动的时候，正枢瞬间举枪开火！ 攻伐一个侧头，轻松躲开了这次近距离射击，然而借助“安魂曲”提供的感知增强，她察觉到这发子弹有什么不对。 “陆凝仅仅需要功能性而已。” 正枢开枪之后立刻左移，看到她这个动作后，攻伐瞳孔一缩，立刻甩动了手中的绿色雷电，试图攻击飞往身后的子弹。可她还是慢了半拍，子弹在空中炸开，一个六角形状的图阵在攻伐脚下成型。 “燃阵仪式？哼。” 攻伐只是冷哼了一声，一脚将图阵踩了个粉碎，此时，她手里的闪电颜色终于跳变到了红色。 58 落幕——明天晨曦依旧会到来 红色审判，高速的直线移动，对途径的所有目标进行撕裂，并利用血肉构筑网状防御，对应【疯狂】。 正枢开出第二枪的同时，攻伐也化为猩红的电光，迎着子弹直接撞了上去！ 自己的情报被得知，但正枢的状态也并不怎么好。她头上的发丝已经有不少变成了白色，那些高威力的弹药她完全无法使用，而低阶魔弹甚至不一定能破开“静谧”的防御！ 但这次冲锋再次落空了，攻伐在冲过正枢位置的时候骤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背后——正枢正拿枪指着她，暗绿色的火光在枪口亮起。 “转移弹，在击发之后能将我送到上一枪的最终落点。” 正枢予以解释，并射出了第三发魔弹。 “魔弹步枪真是很适合你啊。” 略吃小亏攻伐并不在乎，她最担心的不是正枢的闪躲，而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做了些什么。 “副作用很大，可以的话，我还是更喜欢你手里的审判日。” 绿色魔弹攻伐甚至没有躲避，任由其击中胸口，一道仿佛虚无的外壳出现在攻伐的周围，将魔弹瞬间泯灭。 “静谧。”攻伐神色淡然，“这件复合式的刺客装备具有很多功能，而免疫三级别以下所有种类伤害也是特性之一。” “才三级别。”正枢耸了耸肩，“你知道我有很多种魔弹能够绕过这种判定方式。” “可是你还能开几枪呢？” “直到死前都能保持射击。” 话音未落，攻伐就猛地一个折返冲锋，再次化为赤红的电光冲了过来！ 这一次，正枢一枪打中了脚下，蓝色的火焰升腾而起，而后就被赤红闪电冲散开来。 “你以为躲到别的世界我就找不过去了？” 雷霆转为蓝色，一个标记从攻伐的掌心浮现，随后她的脚下也升起了燃阵仪式，追逐正枢的行动进行了转移！ “嗯？” 空间转换之后，攻伐发觉了一点问题。 正枢没有选择对攻伐有着必杀功能的寒冻世界，而是来到了疫感世界，这里的大楼正在完全变成参天巨木，地上的瘟疫浓雾也变得愈发浓重，只是此前被湮灭反应挖出来的三个大坑依然没有任何植物长出来。 层层叠叠的藤蔓遮住了视野，却没有躲过蓝色审判的标记。 【强欲】的审判，会将内心最渴望的目标进行标记，蓝色的闪电会永远持续追踪对方行动过的轨迹，而且只有“审判日”的持有者能看到。 “你逃不掉！” “我可不光是为了逃跑。” 正枢果然没跑太远，她只是借助藤蔓掩护在树杈之间不断攀爬着，她顺手将一支红色针剂打入体内，紧急补充的体力和兴奋剂效果让身体重新焕发了一些活力。 方舟的光束从她身旁一掠而过，那穿透力依然显得无可阻挡，尖锐的病毒结晶在缺口处蔓延开来，正枢只是扫了一眼就发现对方在截断通往天文楼方向的路。 “现在依旧想要阻止我逃跑吗？”她回头笑问。 “你的声音依然游刃有余呢。” “因为要和你战斗的并不是我啊。” 攻伐微愣了一下，就在这瞬间，她经过的一颗巨木上忽然被切开了一个菱形的大门，一把短铳从门内探出，对准她的头部就是连续九枪！ 骤然被袭击的攻伐没来得及用武器防御，被子弹的冲力打得失去平衡，仰头从树杈上掉了下去。 “头部也有防御吗？” 开枪之后，赤红色铠甲的贪魄从菱形大门里走了出来，双臂铠上的利刃弹出，警戒地看着下方。 “那掉下去肯定也不会致命了。” ——攻伐用“审判日”刺入一根粗壮的藤条上，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才抬头看向这位突然袭击自己的分身：“我的蓝色审判可是没找到你。” “那是必然的，节律发生器你知道是什么吧？”正枢的声音远远传来。 “……复制某一种穿梭时的空间波动。”攻伐目光一瞬间了然。 “尽管用起来比较麻烦，但是只要会用，我就可以复制你们的穿梭方法，包括屏蔽外界一切窥测的‘避难所’。”贪魄给短铳装填好子弹，冷冰冰地看着下方的攻伐，“你的杀意过于旺盛了，已经忽略了我们最大的长处。” “虽然这么说，如果不是我来这个世界触动你提前的布置，你也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吧？”正枢继续从远处说道。 “……正因为如此，你才是和本体最接近的那个。凭你现在肉眼可见的弱，却持有魔弹步枪这种容易改变战局的武器，我们两个都不可能先放弃对方对付你。”贪魄依然板着一张脸，“你把这些全都计划好了？正枢？” “当然不，我只是培养了一些拼图的碎块，有的用得上，有的用不上而已。毕竟我从来不对自己计划的顺畅程度有什么信心来着。”正枢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在慢慢改变着，“既然我们终究要做个了断，还是别废话了吧？聊天大可以等我们都回归本体直接心意相通不是吗？” “说得对。” 攻伐手上的闪电跳转到了褐色，她也借助这次闪电变化骤然跳上了高空。 【饥荒】审判。 周围的树木开始出现枯死状的干黄，甚至连永不散去的绿色浓雾也渗透出同样的颜色。贪魄肩头的暗红色火苗一跳，瞬间变得如同残烛一般，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攻伐一脚踹在身边已经开始朽烂的树干上，闪烁着电光的手直接抓向了贪魄的脑门。贪魄双手一抬，臂铠上的双刀交错迎向了攻伐的手，然而在褐色闪电接触到刀的那一瞬间，她肩头的火就彻底熄灭了。 枪声乍响。 一发白色魔弹自林间射出，目标正是攻伐后心。她立刻放弃了对贪魄的继续攻击，引爆了手里的闪电，再次腾跃到了更高的空中，手上的闪电立即切换到了黑色。 “正好先解决你——正枢！” 攻伐空中扭头，面具“安魂曲”上缭绕起了黑气，她的双目瞬间变成了赤红的颜色，如同两颗妖星在黯淡的森林中闪烁了起来。属于攻伐的感应立刻被察觉，她将手掌向着对方张开。 黑色审判【死亡】。 就在她瞄准的时候，对方也仿佛早就知道了这次攻击一般，往身后的树干上一靠，再次消失在了视野之内。 “她不光能用魔弹发射燃阵仪式，还从我们那里取走了一些门胶。” 贪魄宛如幽灵一样的声音从攻伐背后传来。 “你？” 血红的刺刀从攻伐胸口透出，这里明明是高空之中，攻伐却完全没注意到贪魄靠近，她微微侧头，看到了那朵暗红色火焰。 “那颗子弹——” “急救弹，没想到？”贪魄微微歪了一下头。 攻伐瞬间瞪大了眼睛，依然红光正盛的瞳孔无法显示出她此时的眼神，然而贪魄却并不在意那个，双手用力，刀锋迅猛地切开血肉，就在空中将攻伐切成了两截。 “论援护能力我们可并不弱啊……” “——但是杀人的能力更强哦。” 贪魄刚刚发出一声感叹，已经被分成两块的攻伐上半身猛然扭转了过来，语气森然：“你知道末念是怎么死的吗？” 裂开的躯体和迸射的血液，一并出现在了贪魄身上，甚至那刚刚复原的殖装都没有护住她，反观贪魄分裂成两半的身躯正在“静谧”中拉长的黑色纤维牵引下开始拼凑还原。 伤害反射！？ 攻伐轻巧地落在了一根枝杈上，身体伤势也在落下的瞬间完全复原，而贪魄则带着变成两片的身体落入了绿色浓雾之中。 “果不其然。” 正枢的声音再次出现。 “你身上的两件护具虽然相较于武器没有那么显眼，可我让你在血笼世界拦截四元素侍从也稍微察觉了一点端倪。” “所以就引出贪魄来作为饵？你还真是冷酷啊。” “我对自己还是下得去狠手的。”正枢笑道，“安魂曲的侦查和状态免疫，以及静谧的防御和伤害反馈，我就知道‘我’在注重杀伤性的同时，绝对不会忘了自保的。” “现在轮到你思考自己的性命了。”攻伐张开手，再次标出了【死亡】的黑色标记，可就在此时，她发现正枢所处的位置无法被标记出来。 “能够将死亡直接打入生物体内的审判确实很厉害，可惜‘审判日’这把武器终究是近战，虽然它的攻击距离比一般认知的近战长一点。” “不可能！魔弹步枪使用空间级别的能力至少要三基数，你不可能用它制造空间阻隔……”攻伐冲了上去，黑色闪电将沿途所有挡路的树枝全部内部爆破，甚至再次发生了切换，她才带着金色的电光落在了视野内正枢的位置。 一个半透明的“陆凝”站在那里，双手插兜，一动也不动，但声音却从这个身体中发了出来。 “看来发现了？幻象弹。明知道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我为什么要和你纠缠？更为什么还要回来现身？这个有传声功能的幻象就是我的告别礼物了。” 听到这番话，攻伐才猛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一个她的性格确实从来不会去想的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杀光所有分身？ 集散地升阶考验的最终目标是升阶，换句话说这最开始附加的灵魂损伤再高也不可能直接让零损伤的人直接破百，而在大部分分身都自相残杀结束了之后，留下一个不进行回收完全在“陆凝”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也是正枢之前努力拿走所有任务分数的原因，她早就做好了止损和补救的准备！ “性格……弱点。”攻伐一巴掌拍碎了那个幻象，慢慢笑了起来，然后变成了仰天大笑。代表【战争】的金色电光在整个森林中炸开，但相对这整片森林来说不过是一簇微不足道的焰火。 ========== “虽然说了点漂亮话……” 正枢借助魔弹步枪的转移弹在漆黑的巨石上快速跳跃着，她的头发已经全都变成了雪白，握枪的手也能看到皮肤开始松弛老化，高频率使用低基数魔弹的消耗也并不算小。 “这次也搞得挺惨来着。”她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这样的机动力要追上宁夜衣等人也没有花很久。而那些人此刻也到了原本应该是天文楼的巨石之下。 “能看见吧！那里就是离开的地方！” 陆凝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用最后一发转移弹落地，随手将枪扔到了一边。体内传来的力竭感已经提醒她用不了这把枪了。 “可是我们要怎么上去？”有人指着头顶问道。虽然那个肉眼可见的深蓝色梦镜通道入口谁都可以看见，可是天文楼化作的巨石也有六十多米高，角度也近乎垂直，这最后的高度难不成要攀岩？ 陆凝双手笼在口边，冲着上面大喊了起来：“校长！晏融！谁在上面吗？接应一下！” 片刻之后，就有几条绳子垂落了下来，陆凝伸手拽了一下，向众人点了点头。 尚文雪带着盲眼的宁夜衣先向上爬了，而后众人也一一跟上，有了绳索，这样的攀岩也不会阻挡他们的决心。 只是世界之间的距离似乎变得更加遥远了，甚至梦镜通道也开始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我们快点！”陆凝稍微缓了一下体力，先让其余人往上爬了一段。这时候柳杉走过来，将一支红色针剂塞给了她。 “哦？谢谢。” “抱歉，我没有留下来。” “你没做错什么，而且我这不是回来了。”陆凝将针剂刺入胳膊，能量再次在体内涌动起来，疲劳感也在逐渐驱除。 “但你这样如果回去了……也已经没多长时间了吧？”柳杉的眼神有点悲伤，厌非的她对于这样的事情其实接受度也不高。 “这个不用担心。”陆凝笑笑，伸手拉住绳子开始往上攀登，“我的问题还是可以解决的……” 就在此时，她神色忽变，由于稍微爬高了一点，她也正好能越过柳杉看到她身后的街道。 一个穿着羽麾的女人端起了老式燧发枪，对准了这个方向。 “卧倒！” 陆凝感到了手上的绳子传来向上升的拉力，上方的通道开始因为世界的远离变得更加不稳定，留在上面的人开始帮下面的加速了。 但与此同时，枪也响了。 柳杉伸手抓着绳子，抬头看着陆凝，但她的眼神中逐渐失去了神采，那只仿佛抓住命运的手也缓缓松开，随着陆凝离地面越来越高，逐渐坠入了黑暗的深渊之中。 1 机密文件XDB-001 【以下内容为机密文件XDB-001录入书库记录（阅读准许） 升阶场景：错位魔方 总结：升阶完成，场景各项任务均有触发完成，难度评价困难，适用集散地轻量化难度准则，修正为合理。 规制输送：210人 实际升阶：18人 未升阶生还：114人 迷失：33人 人员报告：在适用轻量化准则的情况下，仍未达到10%正常升阶标准，该次场景难度及线索合理性需递交███复审。 在该突变条件下，仍然有人员完成预定目标，并不乏亮眼表现，可持续考量。对完成升阶的十八名优秀成员，已接往三阶集散地。 得分具体数据（姓名部分禁止游客观看） 1-陆凝-43250 2-晏融-36500 3-宇文节-31900 4-周维源-31500 …… 首次任务达成记录： 一、在航电大学的校园中找到十名同伴。（宇文节） 二、帮助至少三名同伴逃离死亡。（陆凝） 三、至少前往B3实验楼304研究室，C1宿舍楼107宿舍，A1教学楼四层的阶梯教室三者其中一处进行调查。（鹿琳） 四、逃离航电大学。（宇文节） 五、（可选）解析航电大学内发生事情的真相。（尚文雪） 六、（可选）在黎明到来之前逃离航电大学。（周维源） 七、（可选）破坏枢纽装置。（陆凝、晏融） 八、（可选）完全解决此次校内发生的事件。（陆凝） 九、（可选）带领六名非游客逃离航电大学。（苍素） 该内容将允许█级以上游客查阅，需要提供职员权限。】 ================ 舱室内有明亮的光，陆凝侧身看向窗外，有茫茫星海在舷窗外缓缓移动。 这是一艘宇宙飞船。 迄今为止，她大部分场景都是近现代的状况，朋友倒是有不少参加了未来科技类型的场景，还有周维源那个专精魔法类的也去过一些魔幻类型的场景。 说到底大概是二阶经历太短的缘故吧，而这次的最后，正枢内心涌起的愤怒与悲伤也原原本本传递给了陆凝。 所以她在看到鹿琳也成功登上这艘宇宙飞船的时候，内心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喜悦……那种自己可以亲手报复回来的甜蜜滋味。 总算稍微理解尚文雪的想法了。 和此前场景里的分身们猜测的不同，陆凝留下了所有分身的记忆，也包括最后没处理的攻伐的，而性格自然没有被继承回来。回归了一切之后，再次复盘的陆凝自然也清楚这次场景是降了难度的，尽管如此这艘宇宙飞船上成功登舰的也是少数，就连前期开局完美的尚文雪都因为最后她那几个分身捣乱只拿了一万多点的分数，也让陆凝稍微感到抱歉。 宁夜衣的分数并不高，大概是因为一直在辅助战斗的缘故，不过一万两千的分数也足够升阶了，陆凝稍微打听了一圈就被晏融兴高采烈地拉去打游戏去了，如今正是通宵之后脑子发晕的状态。 集散地的服务真的越往上越贴心，这艘宇宙飞船上能满足游客们大部分的娱乐需求，晏融更是玩起来没完没了，难不成练武的精神头都好？ 陆凝叹了口气，从软硬适宜的床上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拉开抽屉，在琳琅满目的饮料袋里面抽出香草茶包扔了进去。 虽然叫服务也可以，可她就想自己泡。 在氤氲着茶香的桌边坐下之后，陆凝拿起放在桌上的指导手册，和此前的升阶一样，这一次也为每个游客配备了关于三阶不同点的简要说明。 首先，三阶集散地面积更大，因此任何有集散地标识的公共交通都可以免费乘坐，算是福利之一。三阶的滞留金会再次提高，但集散地的服务种类也会更多……这些都不怎么重要，是陆凝早就知道的正常情况。 她继续往后翻页，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游客在三阶有可能遇到“混沌”类型的场景。有别于此前“生存”、“秘密”、“对抗”、“狩猎”四种类型，“混沌”场景既代表了场景类型，也代表世界类型。 “混沌”并没有标准难度，这个场景内最大的特点是游客所具有的知识和素养能够得到完全发挥，而所有混沌场景内不存在强制区域限定。 其余信息请游客自行探索。】 总结来说就这么几句话。 而从蔷薇十字的记录中，陆凝也很少找到混沌场景的相关记录。一般她能获得的只是一些语焉不详的感想，以及提醒“不要靠前人的经验去衡量一个混沌场景”这样的话。 “越这样就越让人好奇啊……”陆凝合上指导手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闭上眼睛让跳动的太阳穴安静下来。 “看来累得够呛。” 舱室的门被打开了，陆凝也知道是谁，除了宁夜衣以外没人有她这间房间的准入权限。 “是啊，总得让自己稍微轻松一下。”陆凝扭过头，“我是不是也该做一下感官切断训练？如果能像你那样这次还能再稍微轻松点。” “这可是升阶，我们能把整体任务做一遍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你都没什么机会发挥呢。” “找到自己合适的定位就可以，毕竟这次不算是我比较擅长发挥的场景。”宁夜衣放下墙上的座椅坐下，轻笑了一声，“我也得学点你擅长的东西了，三阶只能对综合素质要求越来越高吧？” “嗯。” “你还在为柳杉的事情挂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分身应该都死了。”陆凝有些闷闷，“上个场景我还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一碰到升阶马上自顾不暇了。” “那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宁夜衣哈哈大笑，“那证明你确实不适合在二阶留着了，三阶才是你的挑战。” “三阶……我可能要好好沉淀一下了。不觉得我速度有点赶了吗？的确我很想回去，可是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果一味猛冲结果并不会太好。” “集散地就是这一点好，每当我们开始膨胀，马上就会当头给我们一棒。”宁夜衣开了个玩笑，“好了，说正经的，新的一批游客登舰了，不去认识一下吗？” “嗯。” 这艘飞船也不光是运输一批游客，毕竟陆凝这群人升阶的才十八个，之前遇见的秦玉楼、荣函等人都不见踪影，倒是看到了许剑七和苍素，这两人似乎是擦着底线过了升阶，但遇见之后众人并没叙旧，毕竟在九个记忆当中的各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令人感官颇为复杂。 新来的人人数也不是很多，二十多个，他们的场景和陆凝等人并不相同，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差不太多的——恍惚、不知所措、僵硬。就算是里面看上去素质最好的几个也顶多是面无表情而已。 和二阶不同，因为这次升阶成功的人不多，所以一船也要接好几个场景出来的游客了。在这些人里面，实力比较强，起到了主导作用的人还是比较容易认出来的，例如一名体格匀称，身高将近两米的男子明显被很多人让出了中间的通道，他脸上的表情在一众呆滞的神情当中也属于最轻松的一个。 “大焦，你居然没选择暗杀任务。” 见到这些人的地方也是每个中转的运输器必备的酒吧部分，晏融居然没躲在房间里打游戏，而是在吧台这里和尚文雪、周维源聊天，看到又一批人走进来最先抬手打了个招呼。 “升阶考验还是以稳定为优先，从时间上看起来我们相差也不算很远。”那个男人看到晏融也露出了微笑，“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样令人羡慕的冒险精神。” “战况如何？”晏融摆了摆手。 “果然不愧为三阶级别难度，即便我们有所准备，而且各个团队的成员配合默契，战损也高达百分之五十五，如果不是董兄和小纪妹妹帮忙，我们可能还要蒙受更大的损失。”男人很是中肯地说道，然后便把自己提到的两个人让到了队伍前方。 “董落阳，这位兄弟是红头巾……不，应该说从他升阶成功起，就是极武的正式成员了。” 虽然被这么介绍了，可是董落阳的神情明显并不是特别好，有些萎靡不振，但这也就是心理作用，在集散地的医疗下任何外伤内伤都是立刻痊愈的。 而另一个人则看上去更阴郁了。 这个女孩头发乱糟糟的，只是靠近耳朵的地方绑着两根五彩的系带，一身松垮的灰外套和喇叭裤，甚至脸上还画着很浓的妆。 “纪灵。她的脑子非常灵活，而且很擅长察觉那些平常中隐含的危险，这次连我都被救了一命。” 晏融看了两人一番，然后起身把尚文雪、陆凝和宁夜衣全都拉到了身边。 “来来来我也给你介绍一下我都认识了谁。” 互相认识了一番之后，陆凝才发觉这里大部分人都属于蔷薇十字。 高大的男人名叫焦梦期，从晏融的语气里可以看出她对这人的评价也非常高，而且包括武力方面。尽管焦梦期态度谦虚，可陆凝知道晏融在武术方面的眼界有多高。 此外，纪灵也是蔷薇十字的一名成员，她和外表所显示的那样，说话有点神神叨叨，而且不太喜欢和别人正面交流。一番谈话下来反倒是尚文雪那种交谈方式跟她最聊得开。 最后，焦梦期这人居然是听过陆凝名字的。 “你就是那个‘以火箭般势头冲破二阶屏障’的潜力新人吧？” “这是谁起的外号啊！” 毫无疑问，相比于晏融所在的“火鬃”，焦梦期所属的“獠牙”更擅长八卦。 蔷薇十字所辖的九个军团当中，正面迎击类三个军团特点也是不一样的，就像是“海蛇”和“翼龙”的区别那样。而因此诞生的团队氛围也有所不同。 焦梦期知道非常多晏融、尚文雪这些人都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例如…… “你们知道这次三阶是谁来接我们吗？” “童彦呗，我们这片二三阶的总负责人不就是他？”晏融直接答道。 “当然，童彦肯定回来。可是你们一定不知道，惯例每次三阶升阶之后童彦都会带两个人一同过来接人先去三阶总部来个游览参观。一般是别的闲下来的三阶成员负责这件事的，可是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特别请了两个人来。” “你少给我留扣子啊。”晏融将桌上的饮料瓶抄了起来，她这人看上去大大咧咧，倒是完全不碰酒精，和旁边已经喝到微醺的周维源形成了鲜明对比。 “嘿嘿，别心急嘛。不卖关子，这次童彦特别邀请了曲杜两位。” 陆凝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扭头一看，尚文雪脸都开始变得发红了，眼睛里甚至好像有星星闪烁。 对了，她好像是特别慕强的人来着，虽然平时挺克制，可是从和晏融的第一次见面就看得出来…… “这两个人是谁？”陆凝并不在意暴露自己没什么见识，直接问了出来。 “曲听禅，杜写意。”晏融将瓶子放下，脸色也难得正经了一些，“我也只闻其名，你说的是真的？” 焦梦期点点头：“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隆重，不过这消息可信度蛮高。” 晏融咂了下嘴，扭头对陆凝解释道：“像我们这种人虽然说不至于骄傲，但说一句自己站在同阶游客的巅峰也不算过分。而那两位就是巅峰里的巅峰。” 陆凝依稀记得童彦好像说过什么话…… “举一个最简单的事实，这两个人从初始考验一直走到三阶，所有测试场全部分数拿满，所有升阶得分不低于五万。如果不是蔷薇十字压着进度，恐怕现在二位已经剑指五阶了。” ====================== 那里有一座漆黑的塔，终年不散的云雾笼罩在高塔的上方。站立在塔下的三十个人从仰头看着塔顶的状态下同时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我们……在逃跑来着……” 三十个人当中的的一个抬起了手，看着手心。 “是谁？是——和谁在一起？对了，又来到了什么新的世界吗？” 她感受到身后的重量，伸手摘下了一直背在背后的重弩，也注意到另外的二十九个人身上也各自携带着不同的武器。 就在这时，漆黑的高塔最底端投射出了八道环绕高塔的虚幻投影，确保每个人的位置都能清晰看到投影上的内容。 【敬启： 失落废墟的各位游客……】 2 王牌 在星海上航行了九天之后，这艘舰船才停泊在了一个空港上。舷梯垂下，侍者们列队恭送游客们离开船舱，而空港内此时稀稀拉拉的有一些人站在那里，都是在等人的。 陆凝也第一次感受到被迎接的感觉，只是这感觉只有一瞬，然后她就不得不扶着激动得快背过气的尚文雪，免得她真的倒在这里。 空港的灯光将周围照耀得如同白昼，此前给陆凝任务的童彦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他的身边则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曲听禅是个看上去很文静，很有书生气息的人。唯一让他显得稍微有些离经叛道的地方是额头侧方留出了一缕长发，发梢上系着一枚银环。他的穿着很普通，一件合身的黑外套加上牛仔裤。他的嘴角总是会向上扬起，是一个令人感到很舒服的笑容。 杜写意则穿着红白条纹卫衣和棕色短裤这种色差炸裂的搭配，半短不长的头发也挑染了几缕颜色，整体看上去仿佛一只成精的彩虹——也就是她那张脸能撑起如此混乱的搭配。相比于曲听禅的安静，她倒是异常开朗，站在童彦身后一边笑一边摆手冲众人打着招呼。 晏融第一个走了上去。 “童先生，对不起，任务……” “任务详细上级已经了解了，关于最后判定稍后才会下达。鉴于这次场景的特殊性，我想最多不过是后续的报酬不予支付而已。当然，既然任务没完成，你们近期也可能接到别的任务指派。”童彦一句话打消了众人最大的担心，然后便转身，“既然人都到了，现在我们就前往蔷薇十字在这里的总部，带你们熟悉一下这里。” 他先迈出了脚步，而曲杜二人没动，主动落在了后面迎上了走过来的众人。 “真的是曲听禅！真的是杜写意！” 陆凝只能听见耳边尚文雪的碎碎念，连被她抓着的手腕都随着在抖，幸亏她还是知道控制力道的，否则陆凝为了防止自己被折断手腕只能甩开她了。 “哟，各位辛苦了！”杜写意撩了一下自己五颜六色的刘海，冲众人敬了个完全不标准的礼，然后自然而然地和晏融说起了话。 曲听禅也接上了周维源和焦梦期的话，而且也没冷落了周围别的人。甚至陆凝还没开口，杜写意就主动对她说话了：“陆凝，听说你这次发挥出色，恭喜恭喜！可惜我不升阶的话权限不够查看你们这次场景活动内容的，不然还能多聊一聊。而且你也是最近一段时间二阶升阶最快的人啦！虽然数据仅出自组织里~但是蔷薇十字已经代表最好的势力了不是吗？这边这位是你的朋友？少女要不要也来组织里面看看？” 业务纯熟啊这…… 陆凝只能用拟声词来回答她，同时心里也在微微惊讶。 曲杜二人的地位哪怕真的眼高于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实绩摆在那里，而且被强行压了进度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性格陆凝也完全无法确定，却没料到……和平时遇到的一些人没什么不同。 两人的表现甚至会让人产生疑问：这真的是那种满分天才？而不是三阶那些擅长招呼新人的工作人员？ 此前陆凝接触过的那些人里，越是厉害越有些流露于外的怪癖，程雾泠、赵汐华都属于此列，而其余人也在场景的磋磨中距离“正常”这个形容越来越远，甚至包括身边的宁夜衣和晏融，陆凝也能察觉到她们隐藏在外表下的异常。 这种感觉在曲杜二人身上完全不存在。 笑容是真心的，为了迎接而了解过每个人是真心的，照顾到性格拿捏询问和交谈的语气及深度也是考虑过的，看起来的举重若轻却体现出适当程度的准备，重视却不触及每个人的隐私底线…… 陆凝感觉自己再想下去那已经很久没发作的疑心病又要开始了。 众人离开的时候，正好也看到了人偶派对的几人。宇文节、鹿琳、罗绡都在，而胡元和于焚不知道是失败了还是死光了分身，并没和这三个人在一起。童彦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倒是曲听禅稍微仔细端详了一番几个人。 “发现什么了？”当众人走远一些之后，杜写意便问出了好几个人想问的问题。 “他们不会进入暗杀组。”曲听禅说道。 “能力问题？性格问题？” “性格问题吧，这也是好消息，至少我们这条线上目前并没有符合暗杀组准入标准的出现，可以向上级报告一下。”曲听禅最后一句话是对童彦说的。 “我明白。那么……关于本部游览就拜托二位了。”童彦向二人一揖。 “好说好说，你身上要忙的事也挺多的呢！”杜写意赶紧挥了挥手将童彦送走了，而后便马上打起精神来看向了众人：“那么各位请随我们去本部看看这里的建设情况好了！” “这里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宁夜衣停下了脚步，“毕竟也是你们组织内部的事情……” “那我倒是可以推荐你几个可以去看看的地方。”杜写意笑着说。 大概是察觉了宁夜衣没有加入的意思，她也就没强留人。 =========== 三阶的集散地面积已经十分宽广了，此前抵达空港的时候，陆凝就从舷窗看到了空中俯瞰的景象，这是一座钢铁都市风格的巨型城市。多数建筑物全部采用金属，并直接在地面上造起。整个集散地以块状结构组装嵌合在一起，要调整某个建筑物的情况只要将那部分模块替换掉就足够了。 由于通体金属，这里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更多的都是低矮的灌木和草坪。集散地这里自然是不用考虑绿化之类的问题，而相比于二阶匆忙的人们，三阶则更有生活气息一些。 “如你们所见，三阶集散地构成了游客们相当大的一部分生活主体。”也许是知道杜写意来解释可能会跑题，曲听禅便主动开始了介绍的工作。 “生活主体吗？” “三阶的难度处于一个最为适中的阶段，游客们能够获得足够的锻炼，又不至于太简单。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这一个阶段进行自己的积累，因为继续向上的话，会面对非常大的挑战。” “往上就是四阶……我听人说过那里很麻烦。”尚文雪也算是从那种激动中缓解了过来，已经能主动提问了。 “没错，四阶的资料就算是我们也了解得不多，而且上面的意思是，在真正进入那个阶层的任务前知道得越少越好。” “为什么？”周维源问，“我们一直是靠着大量资料获得的经验结合实际来生存的。” “没错，而且那些资料也会继续为你们的生存提供助力。然而四阶有那么一点不同，毕竟【四阶的游客已经有资格被集散地稍微关注一下了】。” 曲听禅说完，便不多解释了。显然这句话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而在场的人听完也各自有了思索的神色，每个人的理解也都不一样，何况四阶听上去还是有点遥远的，现在的重心是适应新的三阶难度。 “说回我们最关心的问题，也就是三阶场景。得分上限扩展到了两万，也就意味着场景里会蕴含更多得分手段。挑战极限，破解场景谜题，揭露世界背景，拯救和毁灭的选择，这些全部都是得分的手段。然而我不太建议你们在三阶里继续做得太过火，毕竟一个显著的情况就是三阶难度在继续拉大游客们进入时与世界顶级战力之间的实力水准。” “只是个建议，对吧？”晏融问。 “是，武者的通关受到了限制，倒也不是完全无法可想。只是希望你们可以拓宽一下自己的知识面和技能面，做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 “你说得太严重了啊。”杜写意终于找到机会说一句了。 曲听禅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摇摇头：“正是需要这么做。即便是我们也需要留心场景内的圈套，我认为提醒诸位新人对此多加注意也是……” “你可不要太看不起这些新人，想想为什么这次是我们两个来接人？这些人将来说不定在组织里也会是重要人物。”杜写意轻快地说道，“诸位，也许曲听禅的话对一些普通升阶到三阶的成员来说是不错的指导，但我要说的是……这不适合你们。” “那么什么是适合我们的呢？”焦梦期问。 “个性化。”杜写意说，“你们完全不需要按照那通常的练兵套路，被人带领，完成专门的学习项目，然后在合适的时间群体升阶来提升生存率……这是给一般人用的，保证最低限度存活的办法。” “您觉得我们不是一般人？”尚文雪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 “你们是引起了上方关注的人，既然如此，当然和普通规划着学习和挑战的人不一样，你们有自己的成长途径。你们所有人的最终目标都应该是全能，而非偏向某个方面。” “这可是很难的。”陆凝忍不住说道，“全能这种事，即便是最顶级的那些人物有几个能达到？” “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哦。”杜写意扬起一个大笑，“全能指的是全场景适应，而不是什么知识都掌握，那只是杂而不精。你们每个人都已经有了基础，需要的不过是一些点拨，就能找到自己的发展方向了。” 这是，众人在一座外表漆成银灰色的大楼前停了下来，在那座看上去威严肃穆的大门上，蔷薇十字的徽记正在闪烁着幽光。 “到了，这里就是总部。”曲听禅走到门边的一个摄像头前，站立片刻，大门便轰然打开。 “杜写意很喜欢鼓舞别人，也很相信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最适应的学习和成长方式。不过我依然要说，她注重个体而我注重群体。”曲听禅当先走进了门内，继续给众人讲述着，“我们两个都是这里的‘王牌’，也同样了解这里每个人所处各个时期的经历。痛苦也好，迷茫也好，三阶的集散地能够让人们稍微将紧绷的神经松懈一点，只因为这里存在更多人情味。可是场景的残酷只会让更多人消失，你们要学着适应。” “啊呀，好不容易让大家轻松一点的……” “等到熟悉了这里，有的是时间放松。” 这座大楼里有非常多的人，和陆凝这一行人不同，他们大部分都是杜写意口中的“普通人”。 即使是三阶游客，也并不是多么出彩的人物。诚然每个人掌握的技能和知识回到正常的生活中都足以称为精英，却也像是统一教育制度之下“量产”的那一类。但曲杜二人依然以平等的态度和每一个见到的人打招呼和聊天，他们清楚构成蔷薇十字的基石就是这些人。 九个军团，总数有多少人呢？这些人里拔尖的又有多少呢？ 陆凝想起楚剑庭，他就是按部就班地依照着银星会规定好的路线锻炼和升阶，恐怕以后也没什么相遇的机会了。那样的人，将来也肯定能成为蔷薇十字的一员，也许最后能熬到五阶，也许在中途死于哪个场景。 “他们已经开始在这里生活了。” 耳边忽然响起杜写意的声音，她一直在队伍里前前后后和人聊天，此时已经来到了陆凝身旁，而且一眼就看出了陆凝的心事。 “生活会消磨人的斗志，而习惯将使目标越来越远。”杜写意的声音不再那样欢欣，而是带上了点压低了声音后的感叹，“那个最后的目标，很多人在这里都已经逐渐放弃了。有的认为自己无法到达终点，有的因为在这里有了更难忘的回忆，还有的是经历了太多次‘治疗’后忘却了自己要回去的地方和理由。” 陆凝悚然。 “你不想这样的，对吗？这是我认为的，适合你的道路……陆凝，我会帮助我遇见的每一个人，但最多也就是这种程度了。用三阶锻炼自己，然后升阶，四阶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那是集散地最大的残忍和怜悯。” “你知道……” “嘘。” 杜写意晃了晃手指，向她挤了挤眼睛，然后又去找下一个人了。 3 人是物非 蔷薇十字的这个本部已经是功能性极为齐全的建筑了，一般的情况下组织成员可以使用本部内的功能设施而用不着再去图书馆和演武场花钱训练。这里还有专门的定期课程，是由四阶成员来进行指导的，无论是三阶场景问题还是升阶都能提供帮助，也不再只有此前的那种单线联系方法。 九个军团在本部也各自有着一个部门，风格极为浓重。撇开此前曲听禅说的那些话以及杜写意的私下交谈，这里确实非常具有生活气息。每个部门内都有一些人进行着日常工作，还互相聊天吵闹得相当热闹，若是没有两人轮番提醒，陆凝可能也会认为这是个积极向上的情况吧。 但这种“积极”根本不适合她。 一轮介绍结束之后，众人又在中央会议室里了解了一下这个巨大的集散地地图。 这座钢铁城市实际上也是一艘巨舰，如今众人所处的属于“甲板区”，此外下方还有“舱储区”和“核心区”两个大型区块，那里几乎全都是集散地的派发点，很少有游客组织的建筑落在那些区域。甲板区的功能完全能满足除了场景进入以外的日常需求，也是最大的一个区域。 “组织也会提供一些临时住宿的地点，不过大家应该还是更希望有一个自己的住处吧。”介绍完毕后，就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了，曲听禅当然了解游客们需要的是什么，也做了一些提醒。 “在三阶集散地中，来自各个文化背景的人也越来越多，也就是很多人口中的‘外国人’。集散地不以国家区分，可是语言习惯相似的人很容易聚集在一起，这里已经出现了这样的区块化划分。对找房子来说当然没什么……我稍微提醒几个比较排外的租住地点就好了。” “蔷薇十字有没有比较集中的居住地？”焦梦期显然是个喜欢热闹的。 “我们不需要。”曲听禅干脆地说。 以蔷薇十字的实力，根本不需要靠抱团来取得那一丝心理慰藉。 “如果喜欢和组织里的人交谈，就来本部好了，这里总会有人，也总是会有些消息……居住的话，只要有三五好友足矣。” ============== 陆凝和众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就先前往医院准备治疗灵魂损伤。 她一共有两个分身最终没有因为自相残杀而“回收”，这所带来的问题并不会特别大，可还是不太完美。至少在拥有了所有人的记忆后，她也是有了在那种环境下杀死攻伐或者正枢的预备方案，可惜两个分身都没做到。 不过这种建立在上帝视角的方案也没什么探讨价值就是了。 医院看上去也更气派了，只是依然没有多少人光顾，陆凝找到侍者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侵蚀5%，狂乱5%和裂解10%，一次升阶所造成的损伤就比之前普通测试场要严重了许多。 幸好，她还是治得起的。 从医院出来之后，她就联系到了宁夜衣。 “事情办完了？” “只是个普通的参观，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一一四区祗园，要找到之前那种小院子在这里比较困难，我就找了个通层的。” 陆凝回忆了一下，那地方并不在曲听禅着重提醒的几个区域之内，便回答道：“那我现在就过去好了。” 三阶的集散地路上有随时能够搭乘的无人驾驶个人车，只要输入目标地点就能将人送达目的地。这座城市的主干道上飞驰的几乎都是这样的无人驾驶车，偶尔有大型载客公交驶过，从样式上看应该是那种将人送入场景的客车。 不过正因为全都是无人车的原因，这里的城市交通系统没有明显的红绿灯，一路上车辆的行停完全由无人车内部网络交互，甚至大部分时候在路口也能保持四条路都可以行驶。 很快，陆凝就抵达了祗园的位置。 在三阶集散地，这个住宅区也是肉眼可见的高档。 白色仿大理石花纹的大门，甚至有两名身穿警卫服装的侍者站在门口。宁夜衣正在和两个侍者聊天，看到陆凝走过来就和侍者道别走了过来。 “你还挺有闲心的。”陆凝笑道。 “侍者们还是很喜欢聊聊无关事项，我就顺便问问。这个地方的好处就在于只要你是这里的住户，门口这两位就会无条件偏袒你。外面只是会治疗争端造成的伤和扣分，这里可是会直接有人把挑事的按住。” “你这么关心安全问题？难道你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惹上了什么麻烦的人？”陆凝打趣她。 “怎么会？我们可是刚升阶上来，能有什么麻烦找上门。” “那你特地找这么个地方是为什么？” 宁夜衣挑了下眉毛。 “我以为你还挺想见见她的呢，我们那位很擅长树敌的朋友。” 陆凝沉默了片刻。 “程雾泠住在这里？” “论特征找人我可是专业的。首先她的实力就决定了她所住的地方档次不会很低，但肯定不是某些组织人员大量集中的地方。以她的作风绝对有很多仇家，那么为了方便她必定会选择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居住。最后是房屋户型，她一定会选择半开放式个人独立房间。” “为什么？”陆凝对最后一条略有些不解。 “为了以后比较方便……总之，结合这三个特性，我就能大幅度缩小这个集散地住宿区域的范围。确定目标之后再去信息中心查看一下剩下的两三个地点中近期的入住记录就可以了。” “能查到名字？” “当然不行，不过入住时间、时长和人数是能知道的。你也说过她哥哥的团队跟着来到这里了对吧？高档住宿区的人员流动通常来说流出比流入更加频繁，这种一个先到，随后跟着进来很多人的模式并不特别常见。” “早上好啊，陆凝。” 宁夜衣正说着，她背后祗园的门内就走出来了一个人，陆凝一下就明白了宁夜衣是怎么确定程雾泠在这里的了。 司方乐依然是那种有点不羁的样子，只是穿着上更像一个音乐人了，各种具有鲜明流行元素的小装饰在他衣服上也随处可见，不过他的态度依然那么熟稔。 “哈哈哈……”宁夜衣笑了起来，“当然最关键的是在这里认识了这位了解事情的人。” 就算缩小了搜索范围，她原本也是打算都找一遍确认来着，不过谁让运气好正好遇到司方乐了？ “辛苦了。”陆凝也不会在这时候去说，心照不宣也就可以了。 司方乐稍微打量了陆凝一番，咧嘴一笑：“挺好，没怎么变化，你和场景里其实差不了太多啊。” “高中和大学的区别而已。你们怎么样？看情况升阶很成功？” “有点牺牲，但都过去了。”司方乐稍微收敛了一点笑容，“怎么？想住在这里？” “程雾泠在这里住着？” “是，老程这家伙真是看不出来妹控到这种地步……开玩笑的。其实就是他犯了些错误，他们的家事还是让他们兄妹自己解决，你们别随便掺和进去。”司方乐叮嘱了一句。 “我们知道。”陆凝和宁夜衣一起点了点头。 “现在你们也见不到，程雾泠进场景了，不过她住在哪里我倒是挺熟悉，老程到底还没敢要求住进去，不然我们怕是要看到花一万分揍人是什么场景了。” “……” “别那个表情，你们的朋友你们也知道性格如何。会见到的，总之要不要在这里住下？你们的经济情况能住在这里吗？” “住下还是负担得起的，这里有没有比较多空屋子的地方？” “当然有，前几天这里可是空出了不少房子，本来这种地方人就少一些。”司方乐转过身，“我给你们带路。” 祗园的楼房全部是通层式建筑，各个楼层之间并不只有楼梯间连通，而是类似别墅一样有栏杆式的走廊使得空间看上去更加广阔。这里的房间内配备设施是全套的，不过外面同样有厨房和餐厅之类的房间，功能比起房间内的要更全一些。司方乐带着两人走进了九号楼，和前台的侍者确认了一下后，对陆凝和宁夜衣说道：“看来我没记错，九号楼内刚刚走了一批人，如今空出来很多房间。如果你们以后有朋友要过来可以和这里的人提前预订，不过每人只限两个名额。” “你们住在哪？” “就在对面的八号楼，二层C区所有房间都是我们团队的人。” “你们人还挺多的啊。”陆凝看了一眼示意图，一个区是十二间房。 “哈哈，顺便一提，程雾泠是六号楼四层A区7号房间，你们可以随时去找她，至少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老程还是会收敛一点。” “多谢了。” “好说，等你们朋友都到了，我们可以开个派对什么的。三阶的气氛比起二阶好了许多，就是场景里更加不能松懈了。住久了的话你们就会适应这里了。”司方乐见两人没什么别的问题了，也就适时告退。 ============== 同样是祗园之内，十二号楼七层的一间公用休息室内，一名貌不惊人，穿着打扮也像个普通上班族一样的男人抱着一份文件匆匆闯入了会议室内。 “神崎，用不着那么着急，这只是我个人的好奇而已。” “是！队长！”神崎连忙立正向那个开口的男人说道。 休息室内有十来个人，多数都在进行着休闲活动。然而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察觉一片和睦的气氛当中暗藏着某种“怪异”。 而这位“队长”则拿着一张剪报在玩纵横填字游戏，他手边已经堆了两三张填好的游戏表格，显然还没感到腻烦。 “海伦娜，能帮我一个忙吗？”“队长”扭头看向坐在火炉旁边正在转魔方的年轻女子。 “我的荣幸，是神崎手里的资料？” “不……魔法类场景的第七级文明分级的正式命名是什么？”“队长”用笔敲了敲那张纸，显然是被某个题目难住了。 “哪种文字？” “汉。” “自然启示。” “队长”高兴地填入了这几个字，然后将剪报拿到了一边，向神崎伸出了手。 神崎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那份文件夹递给了他。 “去和小真由理下棋吧，她都快要把大助赢哭了。” “明明是他下得太烂了好吗？”下棋的桌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马上扭过了头，瞪着“队长”。而她对面那个有些瘦弱的男生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敢说话。 “哈哈，所以需要练习嘛，和厉害的对手下棋才会变得更厉害。” “那我和这种臭棋篓子下棋不是就变菜了？”真由理马上反问了一句。 “所以你给他训练了之后我也要给你找些能保持水平的对手啊……对了，我记得这次找的资料里面就有个曾经是围棋冠军的，想来实力应该不差。” “真的？” “队长”一脸诚恳地点了点头，翻开资料夹：“当然，你看这个叫陆凝的，不光棋艺很好，场景里的表现也很优秀，你们一定谈得来。” 真由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终于对付过去了之后，“队长”抹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虚汗，扭头对海伦娜说道：“那海伦娜麻烦你这次带队去过一下场景，真由理需要个朋友。” “我明白了。”海伦娜点点头。 “至于剩下的人……”“队长”翻开档案，那是蔷薇十字这次特别列出的十名成员名单，他翻阅的速度很快，不过五分钟就将所有人的资料都看过了一遍。 “需不需要关注一下？”海伦娜已经走到了“队长”身后，压低声音问道。 “没必要，只是和此前那些一样，正常提拔比较优秀的人才而已，或许这个墨凝烟要防备一下，但这种人不是我们来处理的。其余人也都不在我们暗杀组的名单上，就当是正常过场景就好。我想想……神崎、真由理，那你再带上尼莫菲斯和霍昭南，五个人一起行动好了，有什么意外你就压制一下。” “这次怎么这么低调？” “我们怕是中奖了啊……上面让低调一点。”“队长”扭过头，露出一丝苦笑，“这是议会的意思，好像是有什么大人物一时兴起要出来玩玩，估计抽到我们了，这段时间暗杀组一切行动暂停。” “了解。”海伦娜立刻会意。 4 明日星河——幕间完 在一个清晨，陆凝和宁夜衣敲响了司方乐所说，程雾泠所居住的房门。 大约过了三十秒左右，门被打开了，程雾泠显然是刚刚起床，头发还没梳，身上倒是穿着一身白衬衣，宁夜衣脱口就问：“你睡觉还穿着衬衣睡？” “刚换上，进来坐？” 这熟悉的言简意赅。 两人走进了程雾泠的房间，感觉就像是稍微分别了一段时间的老朋友再次见面一样，连表面的客套工夫都省了。 很快，程雾泠就端过来三杯热腾腾的饮料。 “咖啡、香草茶、乌龙茶……你还记得我们的喜好啊。”宁夜衣有些惊讶。 “就像你从我稍微透露到的那点信息里察觉了我的一些隐私一样。”程雾泠端起咖啡，坐在一张椅子上喝了一口，“别的人呢？” “晚些会有些人过来。” “嗯。” 反应冷淡。 “看起来是程雨润已经将我们过来的事告诉你了。” 在入住两天后，程雨润也来拜访过陆凝和宁夜衣，和程雾泠的重见明显让他高兴了不少，不过看程雾泠的神色显然不是那么高兴。 “没错，我想再过不久他就会想办法借助你们的路子来攀关系了。” “你们才是亲兄妹吧？”宁夜衣差点把饮料喷出去。 “内部情况，想知道就自己去调查。” 这是明显在回避的意思了，陆凝也不会继续讨这个没趣，当即更换了话题。 “我有个请求。” 程雾泠放下了茶杯，冲她点点头。 “我想和你再次进入同一个场景。” “现在？不考虑积累一下？” “不了，至少我在二阶最大的收获是积累了自信，而不是以前有些畏手畏脚的状态了。这次我想看看我最终的成长是如何，到底有没有真的追上你。”陆凝看着程雾泠，用自己最正式的态度说道。 “好。” 然后得到了果断的回答。 “谢谢。” “不必，七天之后，我领任务的时候会和你一起去。” 程雾泠应下这个要求后，陆凝松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猛地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不会再跑了吧？” “放心，我在三阶会停留很久……这是预定事项。”程雾泠知道陆凝的顾虑，“预定的计划是不会出现什么偏差的。” 然后她看了眼宁夜衣。 “你们的问题我就不参与了，总之这次是陆凝想找你验证一下自己一直以来的成长如何了，所以无论是什么场景她都无所谓。我可不行，我正常安排自己的任务频率就好。”宁夜衣笑嘻嘻地说。 “也好，你的规划挺明确的，不需要有什么变更。”程雾泠点点头，“我这里随时欢迎你们。” “下次说欢迎的时候请微笑一下啊！”宁夜衣大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挥挥手，和陆凝一起结束了这次短暂的拜访。 两人下楼的时候，陆凝看了看宁夜衣，问出了自己在担心的问题：“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啊。” “我记得在场景最后，正枢的你表现出了一些不太好的情绪？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处于紧张中，我不信你会在那个时候失望或者绝望，所以是什么问题？” “啊，那个啊……”宁夜衣想了想，“我已经想通了。” “呃？”陆凝语塞。 “你还真是不太会看人啊，陆凝。”她笑了笑，“其实也是偶然吧。我曾经说过我以前的理想是当个警察，那是受家人影响来着。尤其是我的姑父，他算是我要成为警察这个愿望的原因，也正因为如此，我和姑姑一家很亲近。可是那个时候我看不见，黑暗会刺激人的思绪，也让我想到了过去……” 她看向陆凝，笑容未变。 “我已经想不起来姑父的样子了。” “是……治疗的副作用？” “肯定是的，因为我们实际经过的时间没有多久，怎么可能那么快就遗忘了呢？当时我很惶恐，像是自己的生命缺少了一部分一样，所以才有了那种情绪。不过在之后立刻行动了起来，我就暂时把情绪压到了一边。” “之后呢？” “之后所有记忆都回到了我的身上，我还是无法想起姑父的样貌，以及很多经历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了。但是安静下来想想的话，我就明白姑父只是一个标志，他对我最重要的从来不是他的样貌，而是他赋予我的理想和目标。忘记的人只要我能够回去就能再次记住，而失去了目标，我们也许就回不去了。” 宁夜衣拍了拍陆凝的肩膀：“你的情况比我要轻一些，如果不能接受的话，就想办法留个影像吧。我们最想见到的人，也是我们最不想在这里见到的人，因此只能一边祈祷不会遇见，一边保留下一份属于自己的记忆。” 留下影像——这是绘师应该做的事情。 陆凝联络了一下苍素，打算找个时间请她帮忙绘制一幅画像。当然对她来说这并不是重点，毕竟她的灵魂损伤积累程度不如宁夜衣那样严重，副作用也肯定要晚一些时间出现。 她走向蔷薇十字的本部，打算多看看有关三阶各类型场景的分析总结，尽管这些参考的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却依然是宝贵的经验。说到底，她目前对于和程雾泠的交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碰巧今天曲听禅也在本部，而杜写意则已经进场景了，陆凝干脆就向曲听禅询问了一下意见。 “你在某一项能力上的提升已经不足以支持你去击败那样的对手了。” 尽管陆凝省略了很多过程，曲听禅还是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作为海蛇的成员，你肯定擅长分析和破坏这一类的工作，我也不多问是专精于哪一类。但是如果你想要提升这方面的实力，建议从一些周边技能入手，例如制图、战术环境、快速工具、勘探这几种。它们并不会直接对你的战斗有很多帮助，但是会让你找到环境内允许的更多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些如果要学习的话需要多久？” “那要看你的聪慧程度是多少了。”曲听禅伸手指了指蔷薇十字的书库方向，“建议省去一部分纯理论的部分，着重从实例入手，假如你触类旁通的本领很好的话，其实也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明白了，多谢。” “祝你成功。” ============ 人工太阳的光芒渐渐敛去，重新释放出漫天星海的璀璨。陆凝站在信息中心外的台阶上，仰起头看着天空中不会闪烁的星光。 “在看什么？” “你觉得那些星星是真的吗？这是一艘舰船，可是并没有近距离经过任何一颗星吧？所有的星体都看上去那么遥远。” “也许是亚空间内的移动，又或许根本不会动。” 程雾泠随口说道。 “你经历过星际类的场景，感觉如何？” “地图大了一些，所以时间上更加吃紧。”程雾泠说，“继续走下去，你肯定也会碰到的。” “说不定是我完全不擅长的场景啊。算了，我们去接任务吧。” 陆凝说完，就走向信息中心的大门。 这个时间来领任务的人其实不多，两人也是特意选了这种时间来避免被分进两个场景里面去。 信息中心的一切依然是熟悉的样子，除了位置以外没有什么变化，两个人各自挑了台机器申请了这一次的人物。 只是，这次拿到信封的时候，两个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这个……” 陆凝看了一眼信封，银灰色的信封上用火漆封着封口，一枚六瓣叶片的徽章印在信封正面的左下角，还有一行金色的签名。 “我记得之前的信封不是这样的吧？三阶有这种变化吗？”陆凝问程雾泠。 “不，平时的信封也都是正常的样子。”程雾泠捏着信封抖了两下，然后拆开了封口。 【尊敬的游客： 您的测试场申请已经通过，现在请遵循指示，前往下一个地点接收本次测试场内容。 ·请立即携带此信封前往信息中心二楼，进入2714号房间。 ·进入房间后，请遵照房间内侍者的指引接取任务须知。 ·本次任务不得携带任何武器道具。 祝您旅途愉快！】 “是一样的内容吗？”程雾泠问。 “除了房间号以外都是一样的。”陆凝也取出了自己的信，她是2536号房间，光从编号上来看好像是离得很远。 “至少确定我们两个是在同一个场景了，否则任务描述不会相同到这种地步。”程雾泠说道，“不过从出发点不在一起来看，场景内的组队更有可能一些，当然，也许是对抗。” “哪种都可以，这封信上也研究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两人很快达成一致，一起走上二楼，各自找向了自己应该去的房间。 这是一间非常狭窄的小房间，甚至看上去如同牢房一般，让陆凝不禁怀疑这次任务的第一目标又是越狱。不过站在房间内的侍者倒是不像上次那么冷漠了，依然以彬彬有礼的态度将陆凝让进了房间内。 “陆凝小姐，我这次为您进行任务的引导。”脑袋是一顶高礼帽的侍者向陆凝微微躬身，然后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光。 白色的光芒照射下，整个房间内只有一张靠在墙角的单人床。 “这次任务的开始，您只需要躺在床上就可以了，不必进行过多的动作。而任务相关信息会以梦境传达方式告知，您会记住的。” “这次的信封很特殊。” “这个信封将会伴随您进入场景内，而内侧的资料将会随之发生更改，建议您在进入场景后优先阅读信封上的内容。”高礼帽说道。 “知道了，还有什么吗？” “如果您准备好了，请坐在床上，我会为您宣读此次任务的第二段信息。” 陆凝点了点头，环顾四周一圈，见确实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就坐在了床上。 高礼帽从内侧衣兜内抽出一卷羊皮纸，展开后念道： 【游客陆凝： 本次旅途为“四季花园”，请于梦醒时分阅读信封内更新内容以获取更多信息。该场景没有返回时限，任务完成满足要求即可返回集散地。 本次提示： 一、本次任务为单人对抗类场景，游客可以在场景中选择独行或结盟以取得优势，但在计算分数时不会考虑盟友表现加成。 二、本次任务中游客没有必须的扮演要求，请善于利用场景内道具和人物。 三、场景进入之后，此次将给予所有游客五分钟准备时间，用于阅读和思考场景计划。但限定范围，主动离开范围则准备时间提前失效。 四、特别注意，请勿轻视此次场景内人物的实力。 祝您旅途愉快！】 “单人对抗类场景？” 陆凝看了侍者一眼。 “是的，单人对抗类场景，也就是场景内的所有游客都被视为‘敌对’方。当然，这只是集散地的判定准则，为了避免有人通过结盟强力的人通关并赚取大量分数。简单来讲就是您能获得多少分数完全看您自己的表现。” “正合我意。”陆凝点点头，“还有什么特殊的提醒吗？” “没有了，所有可以说明的我都已经讲解完毕，那么如果您准备好了，我便告退。” “只要躺下就可以吧？” “没错，您会有一场舒适的梦，也会消除您所有的疲劳。” 高礼帽说完，鞠躬离开了房间。 陆凝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仰头倒在了床上，一瞬间，灯光也熄灭了，周围陷入了黑暗。 “舒适的梦？哈……” 很显然这只是个说辞而已。 渐渐陷入沉睡的陆凝，经历了一段碎片化的梦境。 被污染所涂抹成黑色的天空，肮脏而狭窄的小道所组成的“围巷”。夺命的奔跑和呼吸中能够感受到的腐烂气息，没有了遮盖的水沟内飘浮着垃圾和尸体…… 疼痛、同伴的死亡、成功的逃离，那一刹那间没有留意到的憎恨目光。 ——“你为什么没有死？” ——“一只胳膊不能用的话，这三个月内你都带不来任何价值了。” 【我们不是同伴吗！】 身穿蓝色制服的“业务员”站在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面前，戴着黑手套的手扬起。 “小姑娘，如果你有机会活着的话，那就记住这句话吧。” 围巷之内，羊群无法生存，而孤狼可以。 茶会·之三 （一些扩展，可跳过） 白色的房间里面，陆凝安静地坐着，翻开了书页。 “这一次的茶会，预定的应该是【魔女回归】和【错位魔方】这两篇。”陆凝轻轻翻动着书页，“首先应当邀请宾客。魔女回归的话，卡尔、藤井？” 两个身影出现在座位上。藤井在两点的位置，就在陆凝的旁边，而卡尔在七点，现身后马上抬手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卡尔，好久不见。” “哎呀，确实，毕竟正文已经退场了的我除了这里大概没什么机会出现了。”卡尔感叹了一句，手边出现了一大杯啤酒。 藤井雪音笑了笑，在面前召出了一杯清水，里面还浮着冰块。 “邀请二位过来主要是讨论讨论魔女回归的故事。”陆凝说。 “这故事不是你的魔人身份吗？你的视角很多东西都非常清晰了吧？反倒是换成我们的视角一堆怪事不明不白的。”卡尔说，“比如剧情里我是怎么都想不到米莉怎么死的。” “主动跑去杀人被反杀……这就是加大我们的侦破难度……”藤井雪音摇了摇头，“人类方除了要对付一开始不知道的内部魔人以外还有内鬼，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是是，侦探小姐真是辛苦了。”陆凝笑嘻嘻地说。 “你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伱算算人类方，四兄弟互相抱团，结果里面有个魔人搞事。米莉和米楠根本不管这是个对抗场景就想盯着你杀，啊也对这俩人确实没盯错你是魔人，问题是……唉。”藤井雪音揉了揉脑袋，“夏心河和段青……也不是变节者啊，这角色扮演也是绝了。” “哈哈哈……反过来想，如果不是有这么多问题的话，集散地也不会给设计这样一个任务了，人类全都团结起来，那凭我们的技能对付魔人也就不算难了。”卡尔说。 “好吧，那么如果有疑问就稍微解释一下好了。唔……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本次开始剧情介绍，我在读东西的时候没有读完，那里就是第一个对我身份的提示了，虽然没过多久就直接揭露身份了。”陆凝说道。 “嗯，那个省略号对吧？”藤井雪音说。 “是的，此前的剧情介绍里面，最后都是直接结尾的，如果注意到这一点，那么在这里大概会产生一点疑虑吧。不过也就是营造一个悬念而已。当然了，后面再看我遇到柜子里的古怪的时候……也算个小提示。当时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是我】对吧？”陆凝说。 “因为那些怪事应该找的都是正常人类，吓唬魔人有什么用？”卡尔说。 “嗯，结果魔女的背景居然牵扯那么多，连魔人也不是完全安全的……相对吧。”陆凝点了点头。 “不过第一次在湖边小屋那一晚上……竟然两个人类和两个魔人一屋子，陆凝你们要是那时候下杀手我和稻原就死定了。”藤井雪音说。 “怎么会，我可是努力避免了坏结局了来着。老实说卡尔最后那放手一搏都在我的意料之外。” “哈哈哈，那我也算是受宠若惊了。” “然后就导致后来墨凝烟盯上我了。”陆凝耸了耸肩，“卡尔先生，不如在这里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已经清楚了吗？”卡尔那杯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去一半了，甚至陆凝都没注意到。 “配合一下。” “哦哦，懂了。我和墨凝烟偶然进了同一个场景里面，不过那会她好像是遭遇了什么事情大受打击，根本没有任何求生欲望的样子。我就觉得这样可不好，我们难得的第二次生命可不是随便浪费的，就算是死，至少也得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卡尔笑着说道，“所以呢，我干脆就把那个丫头带在身边，带着她好好感受了一下什么是积极向上，什么是第二次生命的活力，什么是珍重现在，迎接未来……哎呀，把一个阴沉的丫头一个场景带得走出心理阴影，也真是挺有成就感的。” “你……好吧。难怪墨凝烟那么看重你。” “我倒是不希望她将这个看得太重，因为我没这么教她啊。”卡尔拿起酒杯咕咚咕咚将剩下的啤酒都灌了下去，然后立刻再次满上。 “墨凝烟的故事还得靠后，到时候让她自己来讲吧，卡尔你可以到时候当个特邀嘉宾。”陆凝笑道。 “哈哈哈，那就多谢了。” “那么……确实，这一个篇章大家也没什么问题，藤井你呢？有什么感想？” “嗯，对抗的话真是很考验队友的，尤其是自身没啥战斗力的情况下。”藤井雪音无奈地说，“但凡我这个侦探有一些战斗系的能力……也不至于这样。” “你自己身手其实不错的。” “你的对手是千变万化的魔人，你的队友能跳时间、能占卜卦术、能用式神和星术，里面还混了两个摸鱼的变节者，你的能力是观察分析。”藤井雪音哀叹了一声，“最重要的是集散地给我的东西我本来就会，我是不明白为什么被这样区别对待。” “真是悲伤的故事……”卡尔说，“如果集散地给你了这样的劣势，那应该就有优势……啊，不对，我们的人数就是我们的优势。” “我的初始情报比较多，可惜我没能把这变成自己的影响力，你们这些人背后都被安排了相应的任务，我想把你们统一起来非常困难，这大概就是平衡。”藤井雪音耸了耸肩，“也是我一开始没找到完全可信的人，假设我一上来就能与卡尔相互取得信任，问题估计少很多。可是我拿了那些情报之后，感觉你们一个个都像嫌疑犯……咳咳，职业习惯。” 的确如此，一开始魔人方处于劣势下，总是要给人类方设置很多误导条件的，藤井雪音本来是最容易发现真相的一个，然而就算发现了，也就是卡尔几个可能会和她齐心协力，别的人大多有些自己的打算。卡尔还一上来被陆凝给拉走了。 “一开始我们没有将这当作是一个对抗场景来看待的时候，其实已经落了后手了。”卡尔感慨地说，“再加上米莉这种私仇以及两名变节者，人类方的情报很容易就混乱，这就是魔人方的可乘之机了。不过在你的视角下倒是看得比较清楚，也不用多说。陆凝，最后给我们解释一下这个场景的背景吧。” 陆凝的手中出现了一本书，她翻开了一页。 “在这个白湖镇的历史当中，最初被人们当作魔女杀死的那位的确只是一名平常的，只不过有很高的医学水平。这只是一场类似于中世纪猎巫一样的愚昧行动，它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性。真正特殊的是之后来的几个。它们是真正的‘魔女’通过时间线观测强行拉来的‘转世’，这些会令这座小镇成为一个仪式的支点，当然了，魔女这个时候能做的也只是通过其超时间的能力塑造支点而已……对于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强的统治力。正是这些支点造就了‘魔人’。” “我有个问题，魔人算是人类吗？不算咱们这种特殊情况。”卡尔问。 “其实魔人是人类转化的，尽管魔人会一心扑在让魔女降临这件事情上，但是大多数情况下魔人也会保留原来的习惯，我们的扮演也算是符合情况。这一次是被集散地刻意安排的结果，魔人本应在镇上随机诞生，数量也不一定只有六个……在夏心河自爆的那个时间线上，镇上出现了三十多位魔人，就算是一个走到了彻底坏结局的镇子吧。” “但是这群魔人……怎么占领了镇子也没能让魔女回归成功啊？”藤井雪音疑惑地问。 “因为真的魔人没有游客那么明确的集散地任务指示啊。”陆凝笑嘻嘻地说，“能听见一些呓语，也可以了解很多秘辛，但是光靠魔女用那种超维度的方式在魔人耳边絮絮叨叨，不用一些人类能理解的方法的话，真要等他们搞明白该怎么做，恐怕得折腾上几百年。” “……怎么说呢……”卡尔挠了挠头。 “等于这次的情况是我们如果不来就什么事都没有？” “那倒也不是，魔人的诞生还是会引起镇子的混乱，当然最后的魔女回归不会发生，也不会触及那么多时间线问题。” “湖边小屋是怎么回事？”卡尔又问。 “仪式的场地之一，是此前的魔人按照模糊的指示塑造的，类似的还有矿洞、墓地等地方。正常人过去会受到魔女影响产生恐怖现象，而魔人过去则能够听得见一些似有似无的信息。但你们也看到我的视角去墓园的情况了，魔女的呓语简直是人类难以理解的东西。”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要邀请的宾客……宁夜衣、晏融、周维源。”陆凝将书本放下，微微合掌。 宁夜衣出现在了十一点的位置，而周维源和晏融则在四点和五点的位置分别落座，三个人一出现就熟门熟路地给自己点好了饮料和零食，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自我介绍一下？” “晏融，马上就要登场的武斗派，可惜这里没有第二个，不然还想交流一下。”晏融非常朴实地给自己弄了一大杯可乐。 “相逢就是有缘，鄙人周维源，一个学点杂七杂八的魔法的游客，准备抱着大腿一路升阶的。”周维源笑眯眯地说，他只是点了一杯清茶，浓郁的茶香很快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宁夜衣，上次来过。”宁夜衣依然是选择了绿茶作为饮料，向有着相似爱好的周维源点了点头，便笑着开始品茶了。 “好了，进入下个场景——之前，我们也可以先对这一次的幕间故事做一点小小的扩展。”陆凝拍了拍手，“卡尔，其实我们这几个人当中比较了解的应该是你吧？或者再加上一个周维源？” “别算上我，光是学习我就够累了，在这种组织架构层面我和晏融的了解程度差不多，最多知道比较大的势力而已。” “的确，似乎这次幕间第一次涉及了高层。”卡尔灌了一大口酒，咧开嘴笑道，“当然，跟你们的关系也就那么一点而已。我倒是没想到小墨那个情况居然还能被特别青睐，看来她干了一些很令人意外的事情？” “她在这个叫‘地狱候车室’的场景里面打开了地狱门，让整个现界都坠入了地狱之中，也算是破坏了整个场景。所以任务中断直接结算了。” “那可真是了不起，可惜我没能看到……”卡尔露出一个微笑。 “话说，墨凝烟是蔷薇十字的人，但是你好像不是？”晏融忽然提了一嘴。 卡尔点了点头：“我并不是蔷薇十字的，用最明白的方式来说，我是这一段中提及的绿洲这个组织的人。” “绿洲的话……南北美一带的人居多。”周维源说道。 “啊哈哈，你们是这么叫那个地方的吗？总之名称各异，地理学上来说确实是来自那边的。绿洲的管理方式和你们有很大的不同，我们并不是遵照严格上下级金字塔结构这样的，而是类似议会制。” “集散地这种地方，总不会闹得和菜市场一样了吧？”宁夜衣笑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到五阶。总之，我们这里一般是各个‘议员’由下面选举出来，然后共同参与议会这样。决策的人大概比你们要多上五六倍。” “的确如此。”陆凝笑了笑，“顺便说一下，太阳塔的组织形式是酋长大会制度，形式更散，甚至可以说是多个组织的集合体。君王大陆则是半独裁，他们有一个非常英明的领导者，配合着手底下的参谋团，是大型组织里面唯一一个称得上靠一个人拉起来的组织。极地冰川是一种像是公会的组织集团，里面是一群顶级的五阶游客，除了几个负责组织架构的人以外，其余人都是佣兵一样的成员，会定期互相交流信息，发布组队需求之类的。亚特兰蒂斯的最高领袖是‘三王决议’，由三名至高领导者的意见决定组织的决策，以少数服从多数原则进行的快速决断。” “这些组织到底是怎么推翻此前的统治的？” “毕竟游客真正的战斗就是散点作战，即使是大型组织的形式，也必须依靠在场景里的单兵能力，哪怕规模上称得上是战争。”卡尔悠然说，“这些大型组织，必定是收纳了最多精英人才的地方。” “好了，这点小小的扩展就到这里。”陆凝摆了摆手，接下来就是……错位魔方的升阶篇。 “错位魔方这一卷，所有人在离开教室的一瞬间就会被分成九个魂魄，而在集散地的判定当中，只要有任意一个魂魄达成任务就算完成。另外，九个魂魄只是个概念，请勿与三魂七魄的概念弄混。” 陆凝喝了一口茶，开始介绍这个场景。 “魂魄的分离会有偏向，但是并不简单以善恶为基础。在被区分之后，每个魂魄的时间也会被分离，以六小时为间隔，分别提前或延后投放。最早的是攻伐，接着按照顺序是贪魄、间心、末念、正枢、恨苦、厌非、拥众、博爱。” “不过进入的世界也不一样，这个有什么规律吗？”晏融问。 “除了不会直接进入会杀死自身的世界以外，其余的世界是随机的。不过，这种随机是群体随机，同行的人会进入同一个世界，就像是我们在故事中的经历一般。” “对于作为主角的正枢倒是没有太多的疑问，我想大家反而是更加好奇陆凝你的其余几个分身大概都是怎么回事。”藤井说道。 “这个我可以简单说一下。”陆凝点了点头。 首先，攻伐一组属于最先进入的。作为战斗心最为旺盛的一组，陆凝、晏融等人很快就因为连续作战积累了一批装备。攻伐进入的世界是毒种世界，危险较高，机遇也比较好，因此依靠着比别人先发一步的优势，攻伐身上的装备很快就更新换代了好几遍。所以实际上攻伐是最老实地走着杀怪升级装备的路线一路冲下来的。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攻伐也失去了好几个战友，甚至中间穿梭世界的时候撞上了殖装战士的预备役，遭遇战的结果是只有她一个逃了出来。本来就带有狂躁和偏执色彩的征伐当即就开始偷偷展开了报复行动，要杀光始作俑者。 在这之前，贪魄已经加入了校长的阵营。有着明确目的性和执行能力的贪魄选择加入势力来提升自身的能力，而作为游客来说，她当然有相应的“天赋”。通过殖装快速抹平了差异之后，她就开始研究如何利用校长的研究成果以及那些怪物。拥有校长的信息渠道，她很容易就可以知道其它分体的存在，那么别的分体回收也应该纳入应做的事情之内，不过她依然在校长的指挥之下，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紧接着，就是间心的进入。前两个的时间优势在间心这里就不多了。她这个猜疑心比较重的也优先将重点放在了世界观的研究上。她和晏融几个从营地找到图书馆，也在各个世界询问了很多幸存者的情报，拥有门胶的她行动比较方便，也是最早一个找到正枢的分体，不过那个时候间心并没有必杀的把握，没有发动袭击。归根结底也是她没有过多进行狩猎，手中没什么好装备。于是，间心也做了别的分体绝对做不出来的事情——联合人偶派对。 相对而言，末念是最无所谓的一个。作为继承了灰心、失落等主要情绪的一个分体，末念的陆凝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自己情绪并不算特别高昂，也没有过多探索世界的兴趣。她倒是很快就掌握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历石”，在发现了历石的多个复杂特性之后，末念才稍微对世界的真相有了些好奇。只是，对于末念这个性格来说，与其要搞明白这个世界的本质如何，她更加执着于对于“自己”的证明。 而正枢、恨苦算是赶上了最后一段安全时间，这个时候另外几个分体还没有积累到实力或者拥有自由行动的能力，因此二者的最初探索还算顺利。不过在稍微知晓了这个世界生存环境艰苦的程度之后，正枢尚且没有太多感觉，但是恨苦那略多的仁慈和怜悯让她选择了协助建设的这条路，也因此而错过了外出探索的一些机会。 至于最后的三者则直接被前面的分体盯上了。贪魄追死了拥众，而博爱和厌非都是被间心收割的。很显然，公平并不存在于游客自己的分体身上。 “分体们见面之前的经过差不多就是这样，攻伐是冲着校长等人去的，其余的则是用各种方式内斗。也因为负面情绪的生存结果比较多，这几个分体基本上都是在考虑相杀的问题，根本没想过别的……比如根本不用杀光别的分体也可以撤离。” “这会造成很多问题吧？”周维源说，“如果没有回收自己的所有分体，会造成什么结果？升阶场景必有的灵魂损伤应该就会有的吧？” “确实，分离的瞬间，游客就会累积45%的裂解损伤，这也是这个场景开幕唯一造成的灵魂损伤，每一个分体被本体消灭，以及每一个分体的回归都可以恢复5%，理论上如果这种我和我的大逃杀结束，场景开始时施加的损伤就可以完全治疗。但是……基本没这么好的事情，就算知道了这个，多半也是想着干掉别的分体而不是被干掉，最后结果是一样的。” “这种诡异的场景……应该还是有别的危险的。”卡尔说。 “后面的最终怪物也都具备造成灵魂损伤的能力，夜一遇到的那个让她挖出眼睛的赤色梦镜能对目击它的人产生狂乱和侵蚀损伤，而之后的鸣叫则具有感染和腐朽的损伤。血笼作为俘获别的世界的根本，的确是个更加高危的世界。当然，血笼作为校长的根据地，即使落在那里也比较容易被发现，也算是变相降低了一些危险。” 晏融和周维源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好了，话题回转，还是说一下关于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情况。其实故事里已经揭露得差不多了，而我们这一批也属于正好赶上了一次世界的‘对齐’补充人员，即使没有我们，这个世界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只不过校长的计划结果可能会不太一样。”陆凝拍了拍书本。 “根据那几个来自‘档案馆’的记录员的说法，似乎是这个世界已经有了结果？”藤井雪音说。 “梅尔甘、哈罗德和索多姆，这三位的名字在故事里面你们也看到了很多次。事实上，三个人都是和校长类似，遭到了赤噩世界的吸引，在梦中或者意识深处感应到了那些世界的情况，并能够清晰记录下自己见闻的人。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在死后很容易遭到捕获，成为受到血笼吸引的怪物，只不过档案馆将他们三个收编了。” “档案馆？”卡尔挑了挑眉。 “这个我们之后才会涉及，现在只是个引子而已。”陆凝轻飘飘带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说道，“对于这三位来说，已经能够看到自己世界在无干扰下的结局——成为被俘获的一员，和另外八个已经被俘获的世界一样，变成一片要死不活的世界，怪物遍地，末日降临。” “听起来其实挺刺激的。”晏融啧了一声，“要不是被限定在校园，我倒是真的想出去看看这个末日世界有什么可以冒险的，总感觉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乐趣。” “我不想，找个营地窝起来才是最好的。不觉得这个场景对我很不友好吗？我是个修习魔法的，结果这个场景的核心力量都是一堆热武器。”周维源说。 “审判日之类的武器也挺玄幻了……” “哈，魔法武器和魔法也是不同的。至少我在那个世界没办法使用什么大魔法，而且我体力还不太好，一直跟着跑真是累死了。” “所以我说你应该多锻炼一下体能。你总不能真的当个脆皮法师吧？真正的法师不都是法术甩完抄起连枷和小盾就冲入战场的吗？”晏融说。 “你少玩点游戏……” 陆凝赶紧把话题扭了回来：“三个人知道了这个结果之后，就想要寻求一些改变的可能。只不过档案馆是不会插手这种事情的，于是这件事就通过合同转移给了集散地。而这个委托合同就被当成是升阶场景把我们扔进去了。” “结果呢？我们造成的结果如何？”晏融问。 “一般，只能说推迟了世界的融合，但是末日的危机显然没有解除。毕竟没有人做到真的把血笼世界摧毁，那么俘获就还是会继续的，只是时间跨度上可能会拉长很久。” “不过，校长那种人，一定会做些什么吧？尤其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卡尔看着结局，轻声说。 “确实如此。只有这种永远在挣扎和挑战的人存在，这个世界才还能有一线生机。真到了那种末日降临的时刻，校长大概也会带着人们建立起足够的避难所，制造能够在那种世界里生存的武器吧，毕竟之前只是依托着一个校园，他们就存活了那么就。再看看别的世界，那些通过各自的方式生存下来的住民，事情可远远没有结束呢。”陆凝笑着总结道。 “啊，唯一的遗憾是人偶派对那家伙。”晏融说，“下次我一定要找一个看看这帮令人闻之色变的疯子有多厉害。” “这种架不要喊我一起……”周维源耸了耸肩。 “哈哈哈！行行行。”晏融猛拍了周维源一巴掌，拍得他把刚喝的茶都喷出来了。 卡尔将酒杯放回桌上，站起身来。 “能了解之后的故事确实很令人高兴……谢谢邀请。” “没什么。” “小墨将来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我就提前跟你道个歉了。” “都说了……故事里和故事外，不要混为一谈。卡尔，再见了。” “再见。” 随着这句话说完，其余的人也都消失了。 (本章完) 2 花园 猫佑激动地喊了起来，似乎也忘了之前说过要小声的事情。陆凝走了过去，她已经发现那个立柱其实是个电梯了，也不知道猫佑在激动什么。 但走到他身边，陆凝就看见了。 在电梯立柱后方不远的地方，正面视角一定会挡住的位置，是另一台任务机器，而且和陆凝之前那个不一样的是，这个上面贴着紫标签，旁边注明了三颗星。 “三星任务！小陆！”猫佑兴奋地转过头，却看到了陆凝一张冷脸。 “你确定我们现在能碰三星任务？” 猫佑语塞。 “高星级伴随的肯定是高危险，我可不敢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就去碰高星的任务，如果你想试试我不管，但别拉上我一起。” 说完，陆凝就走向了那个立柱。 任务点的分布比起预想的要密集一些，可是如今依然在观望阶段，她还不准备去试高难度任务。 这片花园的整体景象也算是能看清楚了，也是一个室内的园地，而一直走到现在也没看到墙上有任何窗户或者排气孔，只能推断如今这里是个全封闭式的结构。 既然如此，这个电梯可能就很关键了。 陆凝伸手在那扇门周围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下，很快就触碰到了一块感应板，门的上方也亮起了正在运行的图案。这个电梯的运行完全没发出任何声响，就连门打开的时候也是安静无声的，里面则是一个大约能容下十六人一起进入的电梯间。 “哦哟，这是什么？”猫佑看到电梯，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走到了里面打量起内部的情况来。陆凝跟着走进了电梯内，首先看向了控制按钮。 一共有四个按钮，菱形，从下到上分别是叶片、太阳、果实和雪花。一般电梯会有的紧急按钮之类的并不存在。而在按钮上方，有用各种文字写出的“使用须知”。 【使用须知： 本电梯提供四季花园内的移动，电梯也是唯一能够在不同花园之间切换的工具。在电梯门关闭后，按下你想前往的花园按钮，你会被送到该花园电梯出口。 注意：电梯被使用后，须等候五分钟才能再次使用。】 门无声闭合，猫佑有点惊慌地叫嚷了起来，陆凝伸手按下果实的按键，然后留神着猫佑的动作安静等待了起来。 没过多久，门就再次打开了，陆凝微微有些惊愕，她还打算根据自己感受到的重力改变判断楼层呢，但居然一点移动的感觉都没有？ “门，门开了啊，吓我一跳……哦！这里是什么地方？” 眼前是一片果园，地面上积累着一层薄落叶，周围有很多果树，上面硕果累累。不过如果忽略这样的景色，就能发现这里房间的形状和此前春季的花园所见完全相同，甚至电梯间左右两侧也有两个圆形的房间。 而另一个能够令人确定变化发生的是任务机器，这个东西的分布密度确实比陆凝想的要高一些，因为电梯打开，她就看到正对着电梯门的一台机器，同样也是紫色的三星任务。 不过猫佑看到后倒是挺高兴的。 “小陆！你看看，又一个三星！出现这么多是不是意味着难度也不高啊，我觉得没必要那么害怕的。” “你这个警觉性是怎么在‘街道’活下来的？”陆凝依然神色冷淡，“对了，那里规矩要稍微严格一点，还真是救了你一命。” “想要过得好，也得有点冒险精神啊。”猫佑兴奋地跑了过去，用自己的仪器对着那个任务机器扫了一下。 一声轻响，只是和此前陆凝听见的接取声音有些不同。 “哎？已锁定？这台机器已经有人用了吗？” 陆凝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脚步就顿了一下。 “不对！快跑！” 她直接冲向了猫佑，拉着他的胳膊就跑进了这个果园外的走廊，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了斥骂的声音，陆凝侧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里各自拎着一根从树上折下来的枯枝，从后面跑了出来。 两侧的房间出口和电梯门的位置是相反的，躲在那两个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随时进行伏击算是最粗浅的战术，只不过这两人大概不舍得那个任务，先接取了，才有了破绽。 这建筑面积不小，一百五十七个人分散在其中几乎是见不到面的，想要袭击什么人那肯定要做一些谋划来着。 脑子里飞快地过着如今的情况，陆凝和猫佑已经在走廊上跑了好一段路，这条走廊上有几个以一面墙为边界延伸出来的五边形房子，就像是仓库的形状一般，墙壁遮挡住了视线，后面那两人似乎也不敢追上来。 陆凝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打量了一下面前。 五边形房子有四个都在左手一侧的走廊上，从外面看不到门，应该也是设计在了内侧的墙壁上。而唯一一个从右手侧延伸出来的倒是在最外面两条边上都开了门。在现在的情况下陆凝可不愿意跑进一个只有一个出入口的房间内，便凑近了右手侧的一扇门前，打开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居然不是个房间。 “有，有什么发现没？”猫佑气喘吁吁地问。 “这后面是一条走廊，有两条岔路，不对，应该算是四条？” 陆凝也有点惊讶，她走到了门内，放眼望去，眼前是一条长走廊，在大约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以一个很窄的角度分开了左右两条路，右侧是顺着现在的方向直行。但这只是主路分岔，从这里明显能看见右侧十多米的地方有一个狭窄的通道，而几乎就在左手边，有一扇玻璃门，门后能看到另一个落满红叶的庭院，以及一道和走廊里冰冷的金属风格不搭的青砖红瓦院墙。 正在陆凝留心观察着每条路的情况时，忽然看到两条大路中左侧的尽头拐弯处有一个黑乎乎的机器，看上去似乎是另一台任务机。 与此同时，右侧的那条路上传来了脚步声。 陆凝和猫佑同时提起了警戒，刚刚遇到的两个人已经证明这里的人们确实存在有恶意的人，而这次的脚步声听上去也不像一个人。 从那边拐弯处走出来的是一对青年男女，两人手里都握着一把餐刀，是用来切黄油的那种，不甚锋利，但相比起手无寸铁的陆凝和猫佑来说好歹算是多了件武器。 这两人看到走廊这边有人也是陡然一惊，不约而同地做出了戒备的姿态，待发现对面是一个矮小的男人和一个看上去营养不良的少女后才稍微放松了点精神。 “你们也是被人弄到这里来的吗？” 猫佑开口问。 对面的男子答道：“我们兄妹是被人坑害了，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人？” “哦呀。”猫佑的声音马上又变不正经了，“我们来自‘街道’，不过这种鬼地方究竟来自何处不重要的对吧？刚刚我们遇到两个想要袭击我们的，费了好大力气才逃出来呢！” 跑的那几步道也好意思说好大力气？陆凝瞥了猫佑一眼，到底不会在此时说出这种话来。 “街道？那地方也挺乱的。” “无法反驳呐。不过我也就是干点小偷小摸的事情，你们看我这个样子肯定也是无害的吧，相比起来我们倒是更不放心你们啊。”猫佑说道。 “我们是‘城墙’的住民，我叫栗北阳木，这是我的妹妹，栗北逢代。” “稍微……有所耳闻吧，毕竟城墙的消息一般走不到街道。”猫佑笑眯眯地说，“我叫猫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这位是小陆，我在这里结识的朋友，警惕性很高，也救了我一名呐！” “我们只是为了自卫拿了点武器，如果你们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我们是不会随便袭击别人的。” “……你们身上有任务。”陆凝忽然开口了。 栗北阳木怔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一瞬间已经算是承认了陆凝的话。 “不必担心，我们也有任务，所以大概能猜出一二。你们手里有餐刀，意味着你们找到了补给点，也就是获取水和食物的地方，而能够从那里安全获得武器，你们的衣服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说明补给点的情况比较安全。在如今能够驱使两个人离开安全的地方来到走廊上，警惕意识如此明显，那就应该是有任务在身，而且限时完成，我说得对吗？” “你也是这样？”栗北阳木马上问， “嗯，不如这样，你们告诉我补给点的位置，而我告诉你们前往别的花园的方法，这个交换条件如何？” “好。”栗北阳木也是干脆，马上就应承了下来。 “那么为防万一，我把方法告诉你的妹妹，你将位置告知我的同伴，我们同时进行交换。” 随即，陆凝就说出了已经想好的交换方式。对这种提高安全性的办法栗北阳木也很满意。陆凝和猫佑就走过去分别站在两边，一个手势，双方便低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信息。 交易结束之后，陆凝马上拉着猫佑撤到了一边，栗北阳木也知道她这动作的意思，向妹妹看了一眼，然后说了句“这次交易很不错”后就匆匆带人往陆凝来的方向走过去了。 “你告诉她那里有人埋伏了吗？” “我告诉他们电梯的用法，以及小心有人利用。如果这都不能提高警惕，那也救不了。你听见什么了？” “不远，就在前面，沿着走廊一直走，另一边有个庭院，院子里有个大会议室，补给点就在那。”猫佑兴高采烈地说。 “嗯，那我们先走这边。”陆凝指了指左侧。 “啊？他们不是从右侧……” “这边有个任务机器，我要测试一下。” 陆凝并没有询问猫佑的意见，径自走向了左侧通道。在拐弯处的那个东西果然是另一台任务机器，而且是简单的一星任务机。 她将手臂上的仪器扫了一下，紧接着机器的屏幕上就出现了一行字——有正在进行中的任务。 “这样的话，至少同一等级的任务不能重复领取了，猫佑，你来接了这个任务。” “好嘞。” 猫佑麻利地一扫，这次屏幕上正常出现了任务： 【任务等级一：在第一次危机到来之前，从任意武器库内取得一种武器。】 “哦！是要找武器库啊！” “小武器库有十二个，但是肯定比补给点难找一些，我们得先补充一些水和食物，我现在已经感觉饿了。” “可是武装自己不是很重要吗？” “补给点会成为后期重要的争夺，我们此后可能没有太多好机会领取补给。”陆凝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继续沿着道路往前走了。 接下来和她猜测的一样，这边道路的尽头实际上和右侧是汇合在一起的，只是拐了个弯，两侧的走廊基本是中心对称，这其实就有点奇怪了。 不考虑美学问题，单从实用性考虑，这两个分岔走廊的作用和一条直线的走廊没有任何区别，还因为拐弯平白增加了一段行走路程，而且拐弯的部分也没有任何特别的房间门存在。 陆凝回头看了一眼这条走廊，将这个情况记在了笔记里。 既然是对称的，这边走廊的右手侧同样有个玻璃门，左侧也有一条狭窄的通路。 玻璃门后便是栗北阳木所说的庭院了。这里是一片秋色，体感温度比起此前在春之花园内也稍微低了一些，那个大会议室的位置非常明显，它已经大得如同一座建筑内建筑了，圆形的墙壁将外侧包围，走进门，可以看到内部圆形上延伸出五角状的结构布局，可以说是内外两层。就连这个会议室内也是落叶和秋景点缀，绕过半圈之后，就能看到通往内部的门了。 同时，也能听见人在交谈的声音。 “我不是自愿想进来的，该死的，不就是欠了一笔钱吗？” “我想爸爸妈妈……” “作孽啊……” 男女老少的声音混杂，居然好像有不少人的样子。陆凝和猫佑一起打开了门，顿时引来了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 抬眼一扫，陆凝就记住了这里十五个人的特征。 3 补给点 这个宽阔的补给点比起之前那些什么都没有的房间来说，显然多了不少东西。首先就是五个角落明显可以看出都是小厨房的结构，虽然因为夹角的缘故看上去狭窄，但实际走近一点就能发现面积还挺大的。 然后就是桌椅橱柜，甚至还有冰箱和冰柜一类的设备，正中央是一个大圆桌，一圈十把硬木雕花靠椅围在圆桌周边，桌上还铺着洁白的桌布。 屋子里的十五个人对于陆凝和猫佑的进入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仅仅是视线聚集过来了而已，在发现两人一个是个小姑娘，另一个是个矮个子男人后更是没有了太多警惕。 在这些人当中，明显能看出和旁人不同的是两名男性和一名女性。 大家的衣服都是一样，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表现出自身气质不同的也就是他们了。一名头发是亮金色的男子，容貌英俊，坐在一个圆凳上，脊背挺得笔直，湛蓝色的瞳孔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凝和猫佑，是警惕放松得最少的一个。 另外两个人中，男人脸上有非常可怖的伤疤，身材高瘦，袖子挽到了胳膊肘的地方，就连两只前臂都布满烫伤留下的癜痕，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人。而女子留着披肩长发，眉目清秀，她自始至终对陆凝和猫佑的进入就没多注意，手里捏着一把餐刀不断甩起又捏住。 在这个屋子里同样有一台任务机器，不过没有一个人对它投去目光。机器在一个小厨房的开口前，陆凝看了一眼，马上注意到那上面的标签是红色，标注的星星是四颗星。 最高等级的任务机器！ “你们可以随意取用食物和水，但是这台机器你们不能碰。”似乎是发觉了陆凝的目光，金发男子立刻出言说道。 “为什么？” “四星级任务，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存在。而这样珍贵的机会不能随便浪费，我们至少要保证自己有一定能力应对的时候才能接取。” “也就是说你们也没有接取过了？”陆凝问。 “所有人都被阻止了。”伤疤男开口了，连嗓音都带着一种如同被烟熏过般的沙哑，“不过我们承认他说得有道理。而且这也可能是个陷阱吧？” “我同意。”陆凝点点头，指向手边最近的一个小厨房，“我要拿一些食物和水，你说没问题的吧？” “当然，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还可以留下来，大家商谈一下接下来应该如何行动。” 陆凝点点头，带着猫佑走到了那个小厨房中。 和电梯一样，这里也贴着指示。 【领取食物和水，只需要按下输送装置上的按钮，就会随机得到一人份的食物和水，每隔一分钟即可领取一次。】 输送装置，也就是墙壁上一个和嵌入式烤箱一样的拉门，上面只有一个绿色按钮，陆凝走上前按下，马上听见一声“叮”的响声，她拉开门，里面已经有一个油纸包裹和一瓶纯净水了，而拉门上也出现了一分钟的倒计时。 陆凝取出来后就闻到了香味，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本来这次的身份就是个平时吃不到什么好东西的小女孩，再加上又是饥饿状态，估计就是块面包都会觉得香的，何况这味道闻着还有肉。 “哇咧！这可真是香啊！”猫佑闻到香味，也是摩拳擦掌地走到了输送装置前，在时间归零之后就急不可耐地按下了开关。 他的运气不错，除了一瓶水之外，获得了一盒盒饭。 而陆凝也拆开了食物，里面是一个用蔬菜、烤肉、煎蛋和酱料制作的汉堡，分量十足，两人将食物拿到一张小桌上开始大口吃了起来。屋子里的人也是见过别人这种吃相的，也没有多意外。 猫佑吃得很快，不一会就将一盒食物一扫而空，甚至还准备再去拿一份，但那个金发男子马上阻止了他。 “你想吃多少倒是没问题，不过你确定现在吃得太饱是好事？从之前所知道的情况来看，我们肯定会遭遇危机，到时候吃多了再跑容易出问题。” “呃……”猫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陆凝。 “没关系，当作囤积粮食也没问题。”陆凝说道。听了她这话，猫佑便兴冲冲地跑过去了。 金发男子叹了口气，看了眼陆凝：“这样对你同伴不好。” “你管得很宽啊，可是既然担心的话，努力提升自己是最好的吧？既不去寻找武器也不做任务，反而留在这里无所事事，令人无法相信。”陆凝故意将饭盒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警惕的小动作完全彰显了出来。 “你的警惕心倒是不错。我叫莱万斯卡，你叫什么？” “你可以叫我陆。” “好，我告诉你，我留在这里是为了聚集一支队伍。”莱万斯卡说道。 “乌合之众聚集再多也没用。”陆凝毫不留情地说。 “这里有一百五十七个人，这个数量并不足以引发质变，只要能够有一个二十人左右的队伍，我们的力量就是最强大的，因为补给点是八个，平均下来我们有很大的几率凑齐这么多人，接下来只要武装起来就可以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没有武器，依然是一群待宰羔羊。”陆凝冷酷地说道，“一群绵羊无法生存下来，但是孤狼可以。” “围巷的人？”莱万斯卡挑了挑眉。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围巷出身，居然对那里也有了解？” “我生活在【楼阁】，这次是自愿进入这里的，比起你们来知道的东西要多上一些。你的资质不错，要不要加入我的队伍？” “就这群人？”陆凝看了一下那些人，此前这些人显然已经互相熟悉了，甚至开始抱怨起自己的命运来，而在陆凝和猫佑进来后反而一个个沉默不语。 “拼命的人是最强大的，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遗憾的是这里人人都在拼命，如果只是你一个我倒有那个心情听听你的想法。”陆凝干脆地拒绝了他，“如果没有武器在手里，心就会不安。抱歉，让我在这里等到凑足了人再行动，我会被自己吓死的。” “你很缺乏安全感……好吧，在这里这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但是莱万斯卡，她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伤疤男忽然开口了，“这里的人素质肯定是良莠不齐的，要真的说起来说不定围巷出来的人狠劲足够在必要的时候动刀子，街道和城墙的反倒不可靠。” “是吗？”莱万斯卡的表情没有任何动摇。 伤疤男扭头看向陆凝：“丫头，你是围巷的人，我也在那里停留过一段时间，知道那里就算是个小孩都知道杀人应该从哪个地方下刀。我想听听以一个那里出身的人看来有什么好的见解？” “你叫什么？”陆凝问。 “付骏年，你也可以叫我疤脸。” “我没听过你。”陆凝摇了摇头，“如果以围巷的手法，自然是将弱的人全都淘汰，剩下的瓜分星星，最后最强的几个逃出去就可以了。但是这次的规矩限制了这种做法。” 捧着新的食物回来的猫佑听到陆凝这番话就是一抖。 “怎么说？”付骏年问。 “两点，一是星星通过任务获得，二是每隔两小时释放怪物的机制。”陆凝将最后一口吃的放进嘴里嚼了嚼，用水送下，然后才说道，“任务进行了难度区分，即便按照常理来说简单的一星任务分配的机器最多，一共能有多少？而二星及以上任务必定需要一定的装备能力才能去做，这就是第一个问题，成长速度被限定在一定范围之内。在这个条件下，想要快速积累起杀死所有弱者的力量并不现实，毕竟这里非常大，弱者也能依靠卡任务来限定强者发展。第二个条件释放怪物更是决定了不能随便向别人动手，我们的人数只有那么多，一旦不足以对抗释放出来的怪物，那么等待我们的就必然是全灭的结局。同时这还要求至少有很大一部分人有着类似的发展速度，毕竟不能只指望少数几个人来应付怪物，其余人逃跑。” 说完这番话，她看了一眼莱万斯卡。 “他能说服你们留下，并成为这里类似领导的角色，要么是做出了对整个团队有益的事，要么是提出了你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构思。从你们衣兜里出现的重量感来看，大部分人在一开始就兑换了一个道具用来防身——毕竟听完那些条件之后，第一反应至少就是保护自己。所以莱万斯卡应该是告诉你们，他并没有使用自己的那个星星吧？” 这次，莱万斯卡眼神中终于掠过了一丝异色。 “在初期，除非特别学习过武艺的人，否则在这种还算和谐的环境下很少有人能够赤手空拳大量杀人，购置保护道具是没必要的。同阶级的任务同一时间只能接取一次，而现在大家有能力完成的不过是一星程度的任务，莱万斯卡保留了一颗星，所以他成为领袖就是这个原因。” 【从可能性上来看，我应该是这个队伍最早能够解锁第二等级道具的人，有了这个道具，我们就可以尝试二星任务了。】 从陆凝口中说出的话，大意上和莱万斯卡十分钟前对这群人所说的没什么区别。 在她话音落下之后，莱万斯卡轻轻击掌。 “精彩。这样一来，我更想将你拉入我的队伍当中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对这样一个羊群没什么兴趣。而且现在并不是你要拉拢我的问题，因为我的进度现在是两颗星。” 陆凝扬了一下手臂。 “商店没有解锁第二等级，所以每上升一个等级只会更贵，在短短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内让这里所有人都攀升到第二等级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们必须以目前的状态迎战第一次怪物袭击，这样的队伍太弱了。” 就在这时，门忽然打开了，陆凝扭过了头，看向门口的时候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你说得很对，小姑娘，关于我的部分。”莱万斯卡淡笑，“可是你只将判断放在我的身上，难免有些偏颇。一项团队计划永远不是单向的。” “你又在拉什么人入伙？” 门口站着两名女性，和这间屋子里的人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两人身上全都穿着迷彩服，更引人注目的是，她们手上拖车里拖满的武器。 ================= 身材高挑宛如模特一样的单敛眉，以及短发齐肩神色淡然的年轻女性时暝，这两个人和房间内对外事不怎么关心的段云岫是相互认识的。 莱万斯卡同样考虑到了陆凝所说的问题，所以他的准备并不光是商店道具带来的提升，同样也拜托了可靠的同伴去寻找那所谓的“武器库”，而如今看来，显然是成功了。 “我在你所说的之外，还有一句话。”莱万斯卡看着陆凝说道。 “我的同伴很快会带着很多武器回来，最多十五分钟之内，大家都可以拥有基础的武装——这样？”陆凝依然冷冰冰地看着他。 “是的，相比于未来的空口许诺，短时间内最能够兑现的诺言才是收拢人最好的方法。如何？现在在你的眼里，我们还是一群绵羊吗？” 单敛眉和时暝带回来的武器全部都是冷兵器，显然想要热武器只能去找那个大型武器库了。不过即便如此，对于手无寸铁的这些人来说，这已经是个很不错的补强了。 付骏年伸手提起了一把鬼头刀，掂量了两下，满意地哼了一声。其余人也都兴奋地开始在拖车上挑挑拣拣起来。陆凝甚至看到拖车上还有一箱子衣服，上面压着几件防弹衣，虽然是做工最粗糙的那种，却也足以抵挡普通的刀砍剑刺了。 “领导的手下不需要全都是有能力的人，只要有能力的人能够稍微提携一下，就足以让普通的成员比起真正的普通人要强，我所看重的正是这方面带来的提升。时暝、单敛眉、付骏年、段云岫这些就是队伍里提携大家的人，如果你加入的话，我同样会把你当做这其中的一员。”莱万斯卡说道。 “你的口才很不错，不过你的行动力更不错。”陆凝瞥了一眼正在穿上防弹衣的一些人，显然莱万斯卡队伍里真正的中坚力量是不需要这玩意的，“那么我加入也未尝不可。” “明智的抉择，你可你的同伴必然在此有一席之地，以我莱万斯卡的信誉保证。”金发男人扬起笑容，向陆凝伸出手，“陆，欢迎你的加入。” 4 二星任务 不可否认的是，莱万斯卡的这个队伍当中有很多人都是抱着别的目的加入的，陆凝看得出，而莱万斯卡也肯定知道。 例如单敛眉、时暝和段云岫这三人组。 陆凝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莱万斯卡对单敛眉和时暝去找武器有着那么大的信心，可反过来，这三人既然有着这种本事，其实也未必需要托庇于莱万斯卡手下。而且这三人虽然尽量保持着一种平等讨论的态度，陆凝却可以看出三个人当中显然存在某个主导者。 队内小队，一般来说是有些遭到忌讳的。陆凝看出来了点端倪，但不明说，她继续扮演着自己警惕敏感多疑的人物形象，并且开始喜欢上这种演戏的感觉了。 在一整套冷兵器中，最具有杀伤力的应当就是一副弓箭。现代化加工的组合弓极大地增强了箭矢的穿透力和杀伤力，使之在近距离内哪怕穿透那劣质的防弹衣也不在话下。这样的武器只被带回来了一副，其分配权也自然在带回来的两人手中。明显，这是为她们的同伴拿的。 段云岫伸手接过弓，拨动了一下弓弦，然后拎起箭袋背在背上，轻轻点了点头。 “陆，你喜欢什么武器？” “轻便的，匕首小刀一类的东西。”陆凝答道。 莱万斯卡看了看那堆兵器：“这种东西一般是作为副武器用的，你不准备挑个威力强大的？” “行了吧莱万斯卡，少用你们的思维来衡量围巷出来的人。”付骏年咧嘴笑着说道，“一把小刀无论是隐蔽性还是灵活性都远胜这些粗陋的大家伙，尤其是对于本身力气和个头都比较小的人来说。而且我敢保证这东西在她手里的威慑力不比我手里的大刀小。” “哦？看来以后有机会我是需要了解下围巷的情况了。”莱万斯卡轻笑，从武器堆里面拿起了一把锤子。 “嘿，我以为你们这些贵族出身的人都喜欢刺剑之类的武器呢。”单敛眉看到他选的武器，有些惊讶地说。 “我也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士应该用优雅一点的兵器，但显然以貌取人是不对的。”莱万斯卡很是礼貌地回应。 单敛眉和时暝当然早就选好了自己的武器，单敛眉背后交叉着两把锯齿刀，时暝则是腰间绑着的工兵铲。当然她们除了主武器以外还带了很多飞镖之类的道具，衣服的一些部分明显能看出痕迹来。 “我们需要个更衣的地方。”段云岫提起一套迷彩服说道。 “都这样的时候了还管什么害羞不害羞的！”有人不满地说。这里的人出身都不相同，几个男人根本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脱下那套白衣服开始现场换了起来。 “杀……” “莱万斯卡，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单敛眉赶忙说话将段云岫要出口的话压了回去。 “我记得庭院的另一边有很多长条形状的房间，不妨去那里看看，也顺便看看有没有人依然躲在那里。” 莱万斯卡说着，第一个拿起衣服走出了门去。 他说的那些长条形状的房间是沿着玻璃门往这个会议室的方向继续往前，在宽阔的庭院对面，有一排宛如手机信号一样从短到长的椭圆形房间，所有房间的门都开在同一侧，一共四间，在最小的那个房间门口还有一台任务机器，陆凝走近才发现这是橙色的标签，是两星的任务。 这样的话，星级对应的颜色也很清楚了，从一到四分别是黄、橙、紫、红，在远处也能够分辨任务机器对应的星级了。 莱万斯卡说的地方就在这里，众人拿着武器很快分成男女两组，各自进了不同的一个房间里面开始更换起衣服来。 陆凝选的东西少，只是把衣服换了一身扎好袖口和裤腿就可以了，很快就出来，就在她站在外面的院子里打算思考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时，隔壁最长的那个房间内忽然传来一声叫骂。 “你想干什么！” “先到先得！” “不是说好团队决定资源划分吗？你这该死的打算赖？” 听着里面男人的骂声，陆凝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那个房间里也有个任务机器，大概是有人偷偷扫任务，结果提示音直接暴露了他。 贪婪是人的常性，这也是陆凝不喜欢和陌生人组队，更不愿意带队的原因。她对自己的本事很清楚，不过现在这个麻烦是莱万斯卡的。 换好了衣服的莱万斯卡走了出来，听见那边的叫骂声马上闯进了房间里。 “怎么了？” “莱万！大伙都是觉得你说得有理才留下来的，这小子不顾团队私自扫任务算怎么回事？” “就是！把他衣服收了！让他滚！” “达科伦，你确实背着所有人私下扫了任务？” 莱万斯卡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责备在里面，因此里面那人的胆量也稍微大了一些，回答道：“是！这就是个一星任务而已，我觉得我有本事接为什么不接？” “我们此前的约定是，任务由团队协商分配给谁，没错吧？” “莱万，你知道这不可能。”达科伦的话逐渐变得有了底气，“我们每个人都想尽量给自己多一点筹码，如果是大家一起发现的也就算了，单人发现的只要不说，谁能知道？” “这不是你偷偷拿走任务的理由。” “好吧好吧，我觉得我的实力足够，这个理由如何？这间屋子里其余的家伙可不一定打得过我，再怎么说我也是街道上开过武馆的，我的实力提升对这个队伍应该更有帮助才对。” “但是毫无疑问，这个队伍里有比你更适合的人。” “我已经领了任务了，你要怎么样？杀了我？任务失败会直接进入冷却。驱逐我？那也是放弃了这个任务，反而不如让我在这个团队里完成，至少整个队伍多了一星不是吗？” “这个队伍不缺你这颗星星，达科伦。”莱万斯卡的声音依然平静，“你这个做法所带来的恶劣影响我们必须要处理，而且也不是没有处理的办法——你兑换的蜘蛛岗哨的使用权，我要拿走。” “什么？不行！” “一颗星星用对应的道具来交换，这很公平。你会在团队里，我们也会帮你完成这个任务，但蜘蛛岗哨的使用权我们会监视你的使用。不要试图讨价还价，这是强制措施，在你同意了那个约定的时候，就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 屋子里的达科伦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哄笑声淹没了，很明显接下来至少那间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会把目光放在达科伦身上，莱万斯卡处理了这件事后便走了出来，看到陆凝便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我想你还没和我说过‘约定’。” “等我们的最后一个成员到了再说好了。” “还有谁会来？” “不知道——我也很好奇是谁会成为我们这个队伍的最后一人。”莱万斯卡笑道。 他倒是很有自信。 而在多数人都换好迷彩服走出来之后，正好会议室的那边走出来了一个人。 他肯定是从另外一侧进门后绕到这边的门这里看了一眼，发现这里有这么多人顿时瑟缩了一下，但莱万斯卡却直接扬手打了个招呼。 “你好！如果你没有恶意的话，不妨过来我们聊聊组成队伍的问题？” “我……我不知道……” “我的名字是莱万斯卡，来自楼阁，你是……” “阿，阿尔法。我没有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很害怕……” 莱万斯卡盯着阿尔法看了看，然后低声问陆凝：“陆，你有什么看法吗？” “这副模样也依然可能是披了张羊皮罢了，你是队长，要不要由你决定。” 陆凝摆出不耐烦的神色。 “好吧。”莱万斯卡走了过去，并挥挥手阻止有人跟过来。他连武器都没有带，显然是很有自信这个身上什么都没有的少年伤不到自己。 “不要担心，你从哪个方向过来？之前我在这层的庭院没有看到你。” “很，很正常地，走过来，那边有个电梯……” 阿尔法指了指身后庭院的角落：“我从一个热，很热的地方来的，电梯门口有任务，两个都有，我拿了一个，拿不了第二个了。” “不要着急，我明白你的意思。”莱万斯卡安抚了他一句，“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加入这个团队？至少能让你生存率高一些。” “你们都是好人？”阿尔法微微探了下头，正好看到容貌狰狞的付骏年，又瑟缩了回去。 “都是生存者罢了，我们至少没打算胡乱杀人。”莱万斯卡微微张开双臂，“我们打算一起顶过灾难，赚取星星，尽可能每个人都逃出去。虽然这个目标听起来有点不现实，但是我有一些把握。” “那，那我加入。”阿尔法急忙说，“但是我没什么本领……” “你的加入就是最好，至于你的本领要让我这个队长来发挥。”莱万斯卡伸出手，“欢迎你。” “他还真是不挑人。”陆凝走到猫佑旁边，抱起了胳膊，继续摆着冷脸——要是能保持这个表情倒真的省了很多麻烦，她总算理解藤井雪音那会为什么一张扑克脸能从头摆到尾了。 莱万斯卡将人拉了回来，然后取出最后一套迷彩服交给了他。阿尔法很显然没想到只是加入就能立刻取得武装，顿时兴奋地跑进房间里换衣服去了。莱万斯卡笑着看了几个核心一眼，然后大声宣布：“那么我们第一段计划，凑齐二十个人算是完成了。” 没有几个人回应。 “那么，我再将约定重新说一遍。”莱万斯卡走到众人的最前方，此时阿尔法也换好了衣服走出门，战战兢兢地站在了队伍最后一排。 “我会负责你们实力的提升，以团队综合能力的补强为第一位。作为团队的一员，你们此前接取的任务不会计算，我也不会强制你们去兑换哪一种道具。但是当我派发任务的时候，我希望你们以拼命的劲头去完成，我将保证任务的合理性。成员所发现的所有任务机器点位都必须共享给团队成员知道，发现者具有第一次使用权，但优先级低于团队紧急需求。除非遇到不可抗力，所有人不得私自接取任务。” 莱万斯卡看了看，发现有些人脸上出现了不快的神色。 “不可抗力包括落单、陷入与他人争夺、急需购买救命道具、以及所在小队无法和团队取得联系。” 他将话说明之后，人们的抵触情绪明显减小了，很显然这些“不可抗力”里面大有文章可做。陆凝看了看莱万斯卡，这种状况他肯定也料到了，故意说出这种话来只能说明他不怕有些人耍滑头。 “团队成员之间不得相互攻击，发现成员遇到困境必须支援。这些我想大家都明白，最后，我要公布一件事。” 莱万斯卡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台二星任务机器。 “抱歉，我醒过来的地方就在那里，所以那台机器的任务我已经领了。” 人群中出现了小声讨论的声音。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参考这个任务内容，大概估量一下二星任务需要什么水平了。我的任务是——【在第一次危机到来之前，解除秋之花园一个区块的气象锁定】。” 莱万斯卡说完这句话后，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是什么东西？”付骏年第一个开口，“气象锁定？又是什么我们完全不知道的东西？” “听上去可不像什么好事。”单敛眉挑了下眉毛。 “在第一次危机到来之前，换句话说这不是一个必须要进行战斗的任务。除非接触锁定一定要触发陷阱，可是这可能吗？”陆凝压着嗓子说道，“二星任务的难度要高于一星，是线索搜集方面还是武力需求方面？你心里有没有头绪？” “我认为是线索方面。”莱万斯卡显然胸有成竹，“如你们所见，这个地方需要使用的东西都有说明，而解除气象锁定这样明显是需要某种操作的更是离不开说明。毕竟如果没有线索，我们完全不知道这个任务无从做起，这样平白任务失败也肯定是罗尔斯博士他们不想看到的吧。因此，我认为现在我们需要找到的就是各个说明中有关这个‘气象’的关键词。” “还不是要乱翻。”陆凝哼了一声。 “这个建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仔细搜寻的话我们的人手应付得过来，所以我建议大家分成四个队伍，除了我的二星任务需要诸位留心以外，还有一星任务大家也可以边搜索边完成。” “所以你刚才所说的团队就是现在这样的小队了？” “没错，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回到这里的会议室集合，这期间每个队伍能完成多少任务各自负责。如果遇到无法完成的可以先行领取查看任务难度，罗尔斯没有说过任务失败的话会有惩罚的话。” 5 小组 陆凝和猫佑是不会分开的，就像单敛眉三人组一样。为了平衡实力，莱万斯卡和付骏年都要单独带一队，于是分到陆凝这里的就是两男一女，倒是考虑到两人看上去战斗力不足，分过来的都是青壮年。 秃头戈留斯，一个有点傻乎乎的人，比较听话，但是脾气有点暴躁。卷毛青年乔，和陆凝一样是不愿多说名字的人，他的鼻子有点歪，说话也比较尖细。最后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壮实妇人平娜，笑得很和蔼，不过手里的两把斧子却不怎么和蔼可亲。 在陆凝考量莱万斯卡的同时，对方也在考量陆凝。分配过来的三个人绝不算是难带，却也需要陆凝想办法将他们组合成一个队伍。 他并不着急真正统领起这个队伍来，刚巧，陆凝也不着急。 她带着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返回补给点取餐。 会议室的五个角落各有一个厨房，五个人一起也不会浪费什么时间。陆凝很早就注意到那批武器装备里面并没有背包。单敛眉和时暝当然不可能放过一个方便的携带用具，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没提供。 武器什么的可以披挂在身上，但食物就比较困难了，虽说可以将衣服做成简单的包裹，到底比起真正的包裹来说遇到什么危险反倒会变成阻碍。 这次领取出来的食物分别是汉堡、饭团、冷面、玉米汤和卷饼。 玉米汤不是罐头，而是装在一个大碗里冒着热气的那一种，陆凝看了看这五种食物，算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里不提供特别方便携带的食品，例如硬面包、压缩干粮、能量棒之类包装好装在兜里就可以拿走，并且能长期保质不易散开的食物不会提供。她此前让猫佑多取了一次餐，发现是一盒便当就隐隐怀疑了。 这里限定了食物的获取，虽然不知道具体会在哪里开始发难，但总要考虑一下对策。 陆凝还留着自己换下来的那身衣服，她将裤子翻过来，裤腿打结，然后使劲压了一下卷饼和汉堡，在不破坏外面的油纸情况下尽可能压成一团，然后丢入了这个临时的“口袋”中。 “刷大概十五人份的食物，水五瓶。” 她完全不考虑浪费因素，思索了一下大概需要准备的分量。两个小时一批怪物的频率不算高也不算低，但足够让人没办法睡觉了。除非有什么安全的办法避开怪物，否则这次必然是个短期作战。食物和水一天的量就暂时够了。 当然，还得考虑各种意外情况。 “陆队长还真是想得齐全啊。”平娜大婶笑眯眯地说。 “目前我们知道的可能变数太少，有备无患。”陆凝应了一句，慢慢走到那台四星任务机器前。 “那东西很危险！”戈留斯猛地大喊了一声，陆凝没理他，举起手在机器上扫了一下，上面如预料之中地出现了【锁定中】字样。 “这个任务已经被人领了。”陆凝看了三个人一眼，“你们谁是最早到这里的？” 乔举起了手。 “我是我们当中最早的，不过那时候莱万斯卡几个就已经在这里了，难不成他们早就领了任务？” “否则也不会那样阻止我们来看这个机器。”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大家一旦这样小组行动不是很快就被看破了？”猫佑疑惑道。 “意义在于持有这个任务的组如果完成了任务会领先别的组一截，到时候就算公开出来，实力的差距就已经形成了。”陆凝看了一眼戈留斯，“而且在他不断灌输高星任务的危险后，敢扫这个机器的人也不多了吧？” “你算一个。”猫佑继续搭腔。 “因为我已经见过几个任务了，大概猜得出发放形式。任务本身应该是没有惩罚的。” “没惩罚？那不就是说可以随便……” “是的。”陆凝抱起胳膊，“因为真正的惩罚是冷却时间。” “啊！”猫佑一拍巴掌，已经明白了。 任务想接就可以接，但是四星任务失败不光会平白损失星数，而之后的冷却时间也会拖累所有人。怪物只可能越来越强，时间拖得越久，人们死得越快。 这种感觉很熟悉。 看上去宽松的条件，实际上是个逐步收紧的绞索，等意识到的时候，喉咙已经被死死缠住了。 陆凝考虑的时间，几个人就已经将她要求的食物准备好了。她让平娜大婶拿着那个简易的口袋，带领众人离开了这个补给点。 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陆凝扫了一眼周围，看向补给点大厅另外一侧的两间子母房。 这么命名是因为这两件房间一大一小，中间还有一条通道连接，其中较大房间的门是冲着陆凝这边的，既然庭院里别的建筑都已经去过一遍了，那么这里不妨也看一遍。 果然，进门之后立刻就能看到在屋子偏向门的另外一侧有一台一星任务机器。 “开门红啊。”猫佑笑了起来。 “没什么用，肯定被人领了，戈留斯去刷一下验证。”陆凝可没那么乐观。 光头男人马上刷了一下自己的仪器，证实这一台也被锁定了。 “这种放在很明显的地方的，基本上不可能再有什么剩下。路过的人只要还没领到任务就会试试。我们把这两件屋子搜索一下就走。” 子母房内是很寻常的家居式摆设，大概等同于两间起居室的程度。装饰上比起补给点还要用心许多，却没能找到半点文字类的东西。 “算了。”找了几分钟，陆凝就果断放弃了这里，“你们三个还有谁之前领了任务的？先说出来免得以后麻烦。” 三个人都摇了摇头。 “那我们现在去找武器室。” “你知道在哪？”猫佑瞪大了眼睛。 “单敛眉两人离开的时间并不会很长，毕竟我们已经算是来到这里比较快的人了。电梯有着五分钟冷却时间，再算上搜索的时间已经超出了在别的花园内找到武器库的可能性，所以她们找到的武器库就在本层。平娜大婶，我想你们是知道单敛眉离开了多久的？” “哦，大约十分钟左右？”平娜扭头看了眼另外两个，乔点了点头。 “十分钟，往返和搜索的时间折算下来，她们能够行动的距离也基本上确定了。以此为限画个圈，大部分都落在庭院之内，这些可以排除，剩下的就是走廊内的小房间了。” “万一是隐蔽的房间呢？比如说密室什么的……”猫佑问。 “光从她们取得的武器装备来看，需要的储存空间就不小，所以如果真是那样我们肯定能找到什么异常。毕竟她们从出发，找到武器库到回来用的时间也不多不是吗？” 离开子母房，在它的后方一角能够看到有一条短通道，通道的前方是一个略小的圆形花园，这里此时繁花一圈圈围绕在中央的电梯井四周，看上去五彩缤纷。电梯前方就是一台一星任务机器，和阿尔法所说的一样，当然，这个任务也早就被人领走了。 这个花园目测的大小要比此前陆凝经过的那两个略小，她看了看周围，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花园的一圈墙后还有房间，从这里能看到弧形墙壁上左右各有一扇门，如果要通往走廊的话角度略微有些歪。 紧接着，她就注意到了地面上的痕迹。 秋之花园内凡是这种植物装点的地方都有落叶，而地面上则有一条不算太明显的拖拽痕迹，宽度和陆凝印象中单敛眉拉着的拖车差不多，她马上沿着痕迹绕到了电梯后方，那里的花园墙壁上还有一扇门，陆凝上前打开，马上闻到了一股金属气息。 “找到了？”乔惊讶地走了过来，然后扭头看了看，“这么近啊。” “是很近，但是这里房间那么多，第一个找到这里也不是很好找。” 军械库里面灯光略暗，陆凝走到了里面，发现这是个圆弧形的房间，只有这扇门一个入口，房间里堆积着一口口箱子，有些已经被打开，里面的兵器闪着寒光——但依然都是冷兵器。 “东西还真是不少啊……”猫佑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我们要不要再补充一些？” “你们有需要的话可以。”陆凝看了一眼手腕的仪器，“三分钟。” 几个人急忙去开箱子查看里面都有什么了。 陆凝则踱着步离开了兵器室，没有热武器提供让她感觉安全性很低，对怪物是什么样也完全没有头绪，还有那个所谓的气象解锁…… 从哪一侧入手呢？ 如果是单独她一个的话，现在肯定是将所有看见的任务机器全都刷一遍，优先了解那里面提供的信息，然后再进行难度评定。然而如今这个团队却还是拖慢了她的脚步。 知道跳过当前的购买阶段的人绝对不止一个，程雾泠肯定也在这个场景里，然而陆凝并不能猜测对方的策略。 她伸手开启了电梯侧边的门，却发现这里是个三角形的小空间，左右各有两扇门，而身后的门关上之后，另外两扇才可以开启。 “有趣的设计。” 嘴里咕哝了一句，她打开了右侧的门。 武器库果然没有占据这外圈的整个圆弧，这里是个差不多大小的房间，看上去像个休息室，沙发、书桌、咖啡机，甚至连盆栽都有。而在角落里，宛如自动售货机一样摆放的是另一台机器。 陆凝直接走过去，瞟了一眼上面紫色的标签，伸手刷了这个任务。 【任务等级三：在第一次危机中，杀死三只仆从怪物。】 陆凝瞟了一眼倒计时，还有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这样一来她倒是能判断三星任务的冷却时间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时间长短，否则不至于直接发布有关第一次危机的任务。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休息室，回到了之前的花园内。正好，几秒钟后那四个人也都挑好了自己想补充的武器，挨个从武器库里走了出来。 “陆，你真的不想挑把武器吗？”猫佑问道。 “不顺手的兵器只能徒增重量罢了，既然找到了武器库，接下来我们该搜走廊了。”陆凝伸手重新将门打开，“动作要快，我们要找的是位置比较隐蔽的任务机器。” 几人连忙应声。陆凝指了指走廊的门，走进去按了一下门的开关，这边的门直接合拢，还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陆！怎么回事？” 猫佑急忙再次将门打开，听见隔着门传来陆凝有些小的声音：“这个门应该同一时间只能打开一个，你们依次过来。” 制造了这个小契机之后，就没人闲得没事去开那个休息室的门了，陆凝也不准备说出来，那个所谓的团队约定对她而言没什么意义。 这一条走廊和此前所见到的一样，有五个五边形的房间，如果不是陆凝对自己的方向感有自信，恐怕以为自己又绕回来了。 “搜索每个房间，以任务点的分布密度，这里的肯定也有机器。”她下令道。 不出所料，最近的两个五边形房间中间就有一台一星机器，而稍远一点，能够进入中间那条扭曲的走廊的房间里则有一台二星机器。 陆凝直接让最先找到的人刷机尝试，那台二星的已经被人领走了，不过一星的依然还在，乔幸运地拿到了这个任务。 “什么内容？” “前往夏之花园，在任意水域收集至少一百五十毫升的水，并令任意人饮用。” 乔对着自己的仪器将任务念了出来。 听到这个任务，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古怪。 装水好说，陆凝让他们带了从补给点拿到的水，只要倒空瓶子去装就行了。可是这令任意一个人饮用…… “那水该不会有问题吧？”猫佑怀疑地说道。 “不清楚。” 陆凝还无法估量罗尔斯博士设计这个花园究竟有多大的恶意，既特别提供了饮用水，又发布了这样的任务，简直无法让人不心生猜想。她也无法用“要杀我们无需在水里投毒”这种理由来说服自己，说不定就有人喜欢服毒而死的场景呢？ “这个任务没有时限，我们先把水装了，再想想怎么处理。” 6 海伦娜 身后就是电梯，阿尔法使用后早就过了五分钟，众人马上返回，坐着电梯前往了夏之花园。 人们的活动区域正在散开。 四季花园，平均下来一个花园内不到四十个人，这个数目在广大的花园内是不太容易轻易碰到的。可是仅限于最初。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试探规则，至少在第一次危机之前一半以上的人肯定会掌握电梯之类关键点位的使用，并意识到这些地方此后的战略意义。 门打开了，一股热流涌入了电梯内，猫佑当时就喊了出来：“这里好热！” “毕竟是夏之花园。”陆凝走了出去，这次第一时间看了看身后，和之前的花园是相同的布局，但弧形墙壁上的门却从斜对走廊的位置变为了两侧房间的正中央。陆凝绕向电梯井背后，原本武器库位置的房门已经不见了，而且那里还有一台机器，上面的红色标签很是刺目。 “四星？”后面跟过来的几个人也惊讶了起来。 “我要这个任务。”陆凝直接开口道，“如果你们有自信接下来，不妨说一下理由，否则我就要了。” 这台机器藏在电梯后方，已经是很隐蔽的位置了，加上后方房间没有门只要走到侧面就能发现，而那个位置的视角是看不到机器的。 “你是队长。”猫佑自然直接支持。 另外三个看了一眼，显然之前莱万斯卡说的话在他们心里还有很深的影响，陆凝走了过去，他们也没说一个字。 红色——四星。 陆凝眯了一下眼睛，将手上的仪器贴近凹槽。 一声轻响，任务出现： 【任务等级四：在第一次危机结束前，解除一个花园的气象锁定。】 很好，这样她和莱万斯卡的目标就重合了。 二级任务和四级任务的区别只在于时间限定和解锁范围限定，而这一下就跳了两个等级，陆凝已经对难度有所预想了。 她直接告诉了其他人自己的任务。 “听起来这个气象锁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可我们不知道解锁的话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几个人开始议论起来，陆凝马上说道：“先不提这个，我们先处理乔的任务。” “陆，你心里有主意吗？这可是四星任务。”猫佑不太放心地问。 “不需要担心。” 四季花园的整体构局都是类似的，例如这个内层花园，以及此前春秋两个花园之间的对比，走廊上的屋子有所不同，可是走廊却都是一样的状态。这使得陆凝愈发想要先把整个花园的结构搞清楚，她手里已经有一份粗略的地图了，一路上她都没忘了绘制出自己经过的地方，只是电梯一坐无法区分东南西北的方向而已。 说起方向，这个建筑物里并没有什么方向指向的标识，即使是现在，陆凝也无法确信花园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构。 但离开这个小花园，沿着一条相似的短走廊进入夏之花园的庭院之后，陆凝就能看到一座类似此前子母房大屋子的房子。这个庭院里树木丰茂，温度也有些闷热，头上的灯光似乎都因此亮了不少。大房子有一个侧门，陆凝经过时打开了它，发现这里是一个大型公共厨房，隔着一道墙壁处有小型的卫生间，从那类似的陈设来看这里好像是一个补给点，但是只有三个取用食物的地方。 在厨房的中央，正门和这个侧门形成的交汇点处则是一台任务机，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正靠在机器上，手里拿着一瓶水，身上的衣服是黑夹克和运动长裤，另一只手拄着一根短棍。她看到打开门的陆凝几人扭过了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但还没做出什么防备动作来。 “你好。”猫佑笑嘻嘻地挥了挥手，“这里是补给点吧？” “废话。”陆凝嘟哝了一句。 女人点了点头，用棍子指了指周围的领取处：“食物直接从那里取就可以，哦……” 她注意到了平娜大婶手里拎着的兜子，再结合几个人的穿着，也不难猜出这些人已经知道食物的问题了。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留在这里吗？”陆凝开口问道，“如果只是吃东西的话，应该吃过就能离开了。” “我的任务是要在这里停留连续十分钟以上。”对方的脸色有点僵。 “那听起来像是一星的任务，所以这个二星的任务你也接走了？”陆凝走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这台机器的标签颜色。 “是……是有如何？”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我们不会随便袭击别人，那样只会让脚步被拖慢。” “哦。” “美女，方便通个名字吗？或者之后我们可以一起行动？”猫佑又开始搭讪了。 “我不想和陌生人一起行动。”对方的警戒心很强，“你们看上去实力不差，不需要我。” “别那么见外……噗！” 猫佑还想说话，被陆凝在肚子上怼了一肘子。 “你在这里停了一段时间，那知不知道哪里有水？” “你说池塘？这个庭院有，往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隔壁庭院里有个小溪，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足够了，谢谢。” 陆凝说完，就从侧门退了出来，防止女子警惕过度。 五个人都走了出来之后，猫佑才揉着肚子问：“我们为什么不拉拢她？” “你还真是见到个人就想拉入伙。”乔咧嘴笑道，“也不想想人家不愿意我们怎么说服。” “不试试怎么知道？” 陆凝拨开草丛，庭院里并没有现成的道路，而这里众多的植物和草丛也很挡视线，前方倒是能看到别的房间了，和秋之花园那个庭院里的大会议房间不一样，这里是三个错落的四角星房子，每个都有一角被截去一半换成了入口的门墙，陆凝觉得如果进去搜索一下应该也能找到任务机器，不过现在还是先把入手的任务处理一下才好。 从三个房间之间穿过，林木变得略微有些稀疏了，陆凝也总算看到了被草木围绕的那个池塘。 水很清澈，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闻起来也不是游泳池水那种带着股消毒味道的气息，就像是天然的水源一样。陆凝给了乔一个眼神，他连忙拿出水瓶倒掉里面的水，然后靠近水池，小心地将瓶子浸入水中。 没有什么意外，那个二百五十毫升的塑料瓶被水再次装满，乔将瓶子拿出来拧上盖子，脸上还有些难以置信：“这就算……完成了？” “完成了一半，你以为一星任务有多难？” 陆凝耸了耸肩，但就在此时，她忽然听见林间传来了沙沙声，从另外一侧有人拨开草丛正在向这边行进。 “谁！”戈留斯直接嚷嚷了出来。 “哦？这里还有人啊。” 林间传来了应答声，随即，灌木丛就被打开，几个人走了出来。 回答的是一名有着漂亮棕色头发的女子，她手里拿着一把砍刀劈砍着碍事的树丛，很快就开出了一条勉强能过人的道路。在她身后跟着的是一名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少年和一名略显唯唯诺诺的男子，再后方跟着一个抱着双臂，留有姬式长发的女孩。 这几个人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了一套，是防御力比较强的皮革衣裤，显然各个武器库所提供的装备也是略有差别的，陆凝等人身上的迷彩服这四个人身上都没穿。 “你们好，我还以为这种地方不会有人过来呢。是为了任务？” 女子抬手打了个招呼。 “这么说你们是为了任务？”陆凝说道。 “我们需要走访所有水域。”女子笑了笑，“幸运的是我们之前经过的时候看到了这里隐约有个池塘，否则怕是要错过了。” 说完，她向陆凝伸出手：“我是海伦娜，生活在城墙和街道附近的地方。” “你这样貌和气质可不像是那种出身。你可以叫我陆。”陆凝和她握了握手。 “我的母亲是做皮肉生意的，不过比较高级，父亲那边也让我稍微受到了一点熏陶。” “那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显而易见，运气不好落入了某些上层的权力斗争边缘，然后成了个牺牲品。”海伦娜看上去显然不怎么在意这个，“顺便问一句，你们此前见到过水域吗？要拿三十星的话，少不了互相帮助，我说得没错吧？” “隔壁庭院倒是听说有一条小溪，我不清楚具体位置。你们是在这里遇见的？” “不，之前就认识，你们几个呢？虽说要互相帮助，但在这里能组成队伍至少也得有点关联才行吧？” 海伦娜看了眼身后的同伴，微微一笑。 “你们来的方向有什么？” “一个六角星形状的屋子，里面提供了一些武器，都是冷兵器，但没有补给。哦，还有个任务，我们已经领走了，两星级的。” “那里有什么提示说明吗？” “我们没有注意，换好衣服后就迅速出来做任务了，毕竟星星是很重要的资源对吧？不过我这条路已经开出来了，你们可以过去再看一看。” 海伦娜让了一步，指了指身后那条道路。被砍刀破出来的道路在丛林中还是挺明显的。 “也可以，多谢了。” “哪里，帮人就是帮自己，我们要继续行动了，回头有机会再见吧？” “嗯。” 海伦娜挥刀斩开另外一丛灌木，往庭院出口处走了，她的几个队友也跟上。陆凝等他们离开了那条路，便走过去沿着被开出来的道路走向那个六角房间。 陆凝走的路比较方便，到底是快一些，很快就隐没在了丛林中。此时，海伦娜队伍中那个最后面的女孩低声开口了。 “海伦娜，她是不是就是……” “没有伪装的话，应该就是她。但现在不是时候，真由理，我们要先把场景的情况摸清楚，交朋友这种事可以往后放放。” “我知道。” “可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听说一些底下的人和她交手死伤惨重……” “神崎啊神崎，这样的话可不要在队长面前说出来。”海伦娜晃了晃手指，“你要知道，我们暗杀部门需要考虑的从来只有议会和总队长的意思，就算是和我们平级的其余暗杀组也无权过问我们的行事标准，更不要说底下那群还在舞刀弄枪的小屁孩了。” “是……” “不要表现得那么畏畏缩缩，既然你被选了进来，就说明你有着我们认可的才能——你无需怀疑自己。”海伦娜看了男子一眼，“据说议会成员米迦洛当年也是恨不自信的一个人，然而如今的他却在五阶身负荣光……请以这个为目标成长吧，神崎。” “可，可那是米迦洛大人……” “我刚说过，要自信吧？”海伦娜略微压低了语气，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严厉，“还是说，你认为把你选拔进来的决策者——我和队长犯了个错误？” “是！”神崎急忙挺直了身体。 =============== 走了不到一百米，陆凝就发现自己来到了那个六角星形状的屋子附近。 由于墙壁上爬满了藤蔓，直到靠近陆凝才察觉这是一间屋子，她绕着屋子稍微转了转，找到了两扇门，分别在两个角的边缘，依然是处于中心对称的位置。确定了四周没有陷阱之后，陆凝才打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入其中，闷热感顿时减轻了不少。这个房间的内部是个宜人的休息室，沙发上还有竹木制作的凉垫。墙上有时钟，显示的是距离第一次危机剩余的时间，墙上还有一些日历——只有夏天的日历，对应着这个花园的季节。但日历上面没有星期，只有日期，大概是星期的用法在这里已经消失了吧。 两个尖角的位置是和补给点类似的武器领取处，多了一个控制面板，一个可以选择想要的武器种类，仅限冷兵器；一个则是选择衣服的种类和大小。陆凝刚凑近去研究的时候，忽然听见猫佑叫了她一声：“陆！快过来看看这个！” 陆凝知道猫佑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特别的，马上走了过去。 那是在屋子的另一个尖角内，有一个书架，上面放着很多崭新的书籍。此时一部分书本已经被猫佑挪开，显露出了背后一个装在黄黑警示条背景上的红色按钮，按钮旁还有名称和文字说明。 【夏-二号庭院区域-气象解锁】 7 探索收获 【气象解锁须知：该项行动将影响整体区域内人员。 按下按钮后，将对该区域内气象控制器解除锁定，该区域内环境将变得更加恶劣，区域内所有限时物品的冷却时间加倍，涉及该区域的任务难度提升一个等级，解锁后十分钟内该区域对外通路将会封锁，十分钟后视为完成解除。 解除锁定后，将使四季花园整体的危机到来推迟三十分钟。危机到来时不会直接向该区域内释放怪物。 任何一次危机结束后，所有气象重新锁定。 若将任一花园的四处气象锁定在一次危机结束前全部解除，则该花园气象区域永久解除气象锁定，额外赋予四名解除锁定者一定星星数目，危机到来时间永久推迟两小时。】 “一个双刃剑式的东西。”看过说明后，陆凝很快就理解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简单来说，用提升难度换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但是这个要牺牲我们啊！”猫佑倒是不关心别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该区域对外通路将会封锁”这一条上。 “往好了想的话，封锁也意味着外面的人进不来。”陆凝说道。 这也就是个理想情况，毕竟按钮的位置在这里，又将整个庭院都涵盖在内，要是为了逃脱追杀跑进来按按钮的话，怕是敌人也早就追进来了。 而且那个十分钟锁定却延长三十分钟的规则也完美避开了靠这个躲避怪物投放攻击的可能。 “所以我们该按吗？”猫佑小声问。 “不按。” “可你的任务不是……” “我要解锁全域，而且不一定要亲自动手按四个，退一步讲，那个任务失败了也没什么。相反这个按钮对莱万斯卡来说倒是很重要。” 猫佑瞪大了眼睛：“你要和他谈条件？” “我一直在和他谈条件。” 稍微想想，陆凝也就知道了莱万斯卡的团队管理方法，终究还是归于核心的强力，各个方面的强力。自己摆出的那个态度莱万斯卡不会不清楚，除非一直展现出自己的领袖能力，否则陆凝肯定不会一直跟着他的队伍，同时，他除了一身衣服和武器以外什么都没能给陆凝提供，那相比于这个气象锁定的按钮来说还是显得陆凝亏了。 所以莱万斯卡必须接下这个任务，无论是为了继续强化自己，还是为了向陆凝证明自己的实力。 “我们去隔壁的庭院，再找找任务机器，然后提早一点回到秋之花园的补给点。” 庭院的出口除了电梯间就只有玻璃门了，几个人沿着此前海伦娜劈开的道路回去还算轻松，不过陆凝注意到靠近六角星这里的一些植物已经开始重新覆盖这条被开辟出来的小路。 “长得好快……” 海伦娜等人是有着明显目的往玻璃门那里去的，五个人也就没费太多力气便出了庭院，进入了一条和秋之花园那条分岔走廊一样的走廊当中，唯一的区别是走廊尽头没有五边形的围墙遮挡，而是直接开口通往外面的回廊。 “中心对称，另一个庭院入口是在走廊另外一边。”陆凝伸手指了指，这时，戈留斯指了一下此前众人一直没有探索过的那条狭窄小路，问道：“陆，那里是什么地方？” “大概通往别的房间。” “可是那也应该和庭院相连吧？记得庭院挺大的。” 不……距离不够。 戈留斯的空间感很差，或者说距离感不怎么好。陆凝此前算是恶补过地图学，稍微估量一下大小就知道庭院尽头和这个小路还差了近二十米的距离，或许小路的内部会拐弯，但那种狭小的地形陆凝没有太多倚仗之前完全不愿意进去。 以队长的权威，陆凝还是带着人前往走廊了。 走廊里有个明显的一星任务机，毫无疑问已经被刷过了，平娜大婶试了试，而陆凝看都不看就走了过去。 转过走廊，另一边的玻璃门也能够看到了。同时，对面的走廊那里正好也走过来了两个人。 这是两个长相相似的男子，依然穿着最初的白衣服，手里拿着从补给点取出的餐刀和餐叉，一看到陆凝这边各自携带兵器的五个顿时扭头就跑。 “喂！” 猫佑喊了一声，结果两个人跑得更快了，拐入回廊直接没了人影。 “应该是被袭击过的。”陆凝也不奇怪有这种反应的人，毕竟一百五十多个人，有莱万斯卡这种拉起队伍的就有下手阴人的。而受到袭击的人看到她们这种自然是转身就跑。 “没必要追。”她说了这句话，走到玻璃门那里打开了另一侧庭院的门。 那条“小溪”其实非常明显。 一个大型院落的门口就有一条蜿蜒的水道，光是从规模上来看，不过五六米宽度确实只是一条“小溪”。但是这条小溪上只有两个仅容单人通过的木板桥，而溪水的深度却看不见底，这就有点奇怪了。 陆凝走到小溪旁，蹲下身触碰了一下水流。 是流动的水，而且在这样闷热的环境下依然保持着很低的温度，体感来说不超过十度，感觉实在有些刺骨。 “这水好凉！” 陆凝一扭头，发现猫佑学着她伸手碰了一下水，顿时被冰得缩了一下。 “这种地方掉下去会出事吧？比如说抽筋什么的！” “你不会游泳吗？”陆凝从身边的灌木丛上掰了一截木枝抛进了水里，木头在水中漂浮着顺流流走了。 “浮力正常，水是活水。”她说。 “你们也过来了？” 正说着，身后传来了声音，众人回过头，发现是海伦娜四个人从那间院落中走了出来。 “是的，谢谢你们开路。”陆凝冲她点了点头。 “小事。我们先搜了那个院子。”海伦娜用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身后，意思是里面的任务已经被领了。陆凝也不在意，问了一句还有什么发现。 “小霍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按钮。” “床底下？” “因为你说的话，我们就把这里好好找了一下。这个院子里面是个很像是一户人家的住宅，里面的风格也和外面不太一样，例如床铺并不是外面那些套间常用的实心床而是下面可以放东西的那种。” “那个按钮是什么？” “我想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气象锁定的解除开关。”海伦娜微笑了一下，“我看到说明了——不必否认，毕竟我们也搜集了不少任务。” “你也有解除锁定的任务？” “相关，但是鉴于那个说明所提示的危险性，我们决定将这件事暂时押后，毕竟危机到底是什么强度大家都还没有定论，谁也不知道和解锁气象相比哪个更糟糕。” 这下陆凝基本确定，海伦娜持有的任务并没有以第一次危机作为限定条件，否则她对此的警惕度不会这么低。 “我打算到桥对面去看看。” “我刚刚看到你试探了水，有什么发现吗？” 对这个问题倒是没什么不好回答的。 “这里的水非常凉，而且是活水，周围有这么多植物水上也没有叶片，说明有什么地方进行着过滤。只是这水深不见底，五六米的距离已经不是普通跳跃能过的了，所以这两座木桥很重要。” “了解，不过哪怕再冷，这水既然是流动的，也不会太低温，你有没有想过下水看看？” “下水？”陆凝光是想到就打了个哆嗦，她的水性她也清楚，正常的水里游泳没什么问题，这种低温下不抽筋才怪。 “也不是毫无准备地下去，之前我们说的六角星房间你们去了吧？那里的武器领取点是提供各种特殊环境服装的，潜水服也有。” 这倒是，只是陆凝还没怎么浏览就被猫佑叫走了，脑子里只是留了个印象，究竟有几种还真没去记。 “如果之后有时间吧，我们现在得过河。” 陆凝走上了木桥。仅容一人通过的桥梁倒是搭得很稳，也不是独木桥，只是两边没有护栏，稍微考验一点心理素质而已。 这里的人都还没有糟糕到落水的地步。 渡桥之后，对岸是丛林掩映下一座墙壁是蓝色的小屋，两队人一起把沿途的灌木丛切开，陆凝注意到海伦娜身边两个男子中，年轻人拿的是一把斧子，有些畏缩的男人则用一把狭长的武士刀。 至于最后面那个女孩完全不动手，就等着前面的人把路打开。 “你得帮忙啊。” 戈留斯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一路上的藤条树丛数量也不少，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就让他砍得浑身冒汗了，看到女孩不动手马上就说了出来。 “抱歉啊，真由理身体不太好，不适合进行剧烈活动。”海伦娜及时出来解围，但是陆凝注意到她给那个叫真由理的女孩使了个眼色，就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哦，那对不起。”戈留斯挠了挠光头，嘿嘿一笑。 披荆斩棘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了这座蓝色的建筑前，看着那和建筑涂抹成一样颜色的蓝门，海伦娜扭头问：“陆，你觉得这里像什么地方？” “……游泳馆。” “你知道游泳馆？” “画册上见过。”陆凝适时地让脸色阴郁了一些，“在我们连找一些干净的饮用水都没有的时候，这里的人却用这么多珍贵的水来玩。” “这就是差异，我从小就知道。”海伦娜叹了口气，“让我们来看看这又是个什么建筑。” 门被打开了，令人惊讶的是，陆凝基本上猜中了——这里就是个室内泳池。 两个椭圆形的泳池占据了屋子里的大部分面积，周围则摆放了各种泳池常用的物品。躺椅、水球、游泳圈就不提了，甚至还有冰柜和自动贩卖机。没错，这里也是一个补给点。 “看来补给点方面好像没打算给我们什么麻烦。” “中间那个不是自动贩卖机。”陆凝指了一下两个椭圆泳池之间一排三个黑色的机器。左右两个确实是自动贩卖机无疑，中间那个却是一台三星的任务机器。 “长得真像。”猫佑扯了下嘴角，“不注意就错过了。” “这次……给平娜大婶好了，海伦娜，你要这个任务吗？” “我们有三星了，再多怕承受不了。”海伦娜微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平娜见状大喜，急忙跑过去试着接了那个任务，随着机器一声轻响，她的表情越发喜悦。 “接到了！这个任务没被人领走！” “好，我们得在这里补充点水分……补给点似乎也有差别。”陆凝走近冰柜那里，看了一眼补给点。这个房间的补给点只有两个，而且只提供热狗和冰镇饮品，虽说可能是为了符合这里的环境，但陆凝总觉得是有什么代表性意义在里面，就像武器库的差别一样。 她弄出一杯饮料喝了，然后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也该返回去和大队伍汇合。此时估计已经有人刷了几个任务了，目前还不清楚的是各个机器的冷却时间有多长。 “你们要离开了？我们也得继续搜索水域，夏之花园的水域大概没有更多了吧？既然没完成的话说明别的花园也会有……是个麻烦的任务啊。”海伦娜叹了口气。 “抱歉，我们也有自己的行动。” “和你的合作很令人愉快，陆。如果有时间，不妨交个朋友。”海伦娜笑着向陆凝伸出了手。 陆凝迟疑了一下，握了下她的手迅速松开。 “是，有时间的话。” 两队人从玻璃门离开后就分头行动了。 陆凝等人顺着原路返回了秋之花园，刚从电梯间出来，就听见不远处子母房的附近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几个人对视一眼，迅速往那边赶了过去。 没跑多远，陆凝就看到地上倒着一个人，头破血流地正在呻吟。而不远处付骏年带着剩下三个人正和四个穿着灰色棉大衣的人打成一团，付骏年的骂声在这里都听得到。 “这就是你们的本事？崽种？只知道背后偷袭！正面打起来和只兔子一样？放在过去你们这种只能糊在墙上的垃圾老子一只手就能捏死！” “陆凝，这……” “帮忙。”陆凝直接打断了猫佑的话。 “我们还不清楚情况……” “队友有困难必须帮忙。”陆凝扫了他一眼。 戈留斯立刻兴奋地吼了一嗓子，拎着家伙便扑了上去。 8 缴获 “那群家伙的身手，是佣兵呐！” 不擅长正面战斗，就在旁边随时准备着的猫佑看着他们过了两招，立刻扭头对陆凝说道。 “佣兵？” “一群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家伙。”说到这个词，连原本是个贼的猫佑脸上都有了点不屑，“只要给钱，他们什么活都接，但是浑身的臭毛病也让他们根本存不下什么钱。城墙、街道和围巷都能看得见这群败类的身影。不过能混得下来的身手都还不错，就是野路子出身很容易被看出来。” 戈留斯、乔和平娜都是惯于打架的，三人的加入立刻让付骏年那里的压力骤减，而穿着灰大衣的几个佣兵已经开始且战且退了。 “他们要逃！”猫佑大喊一声。 “你们想跑！！！”这是付骏年一声大喝，一把大刀在他手里挥得呼呼作响，陆凝一看他火气上来了，顿时感觉有点不妙。 战斗中最忌心浮气躁，付骏年看上去也是个常年打架的，这究竟是真是假陆凝看不出来，可要是真的那就…… 她一眼瞥见其中一个灰大衣偷偷转了一下手臂，一抹寒光在他的袖子里闪动。 “袖箭！” 提醒和袖箭同时出手，付骏年硬是一扭身子躲开了袖箭攻击，但劈下的刀也因此泄了不少力气，被旁边的灰大衣架住了。紧接着，又是一发寒光射出，却没有攻击付骏年，而是刺入了旁边一个少年的腹部！ “啊啊啊！”少年发出了惨叫，付骏年却怒火更盛。 “懦夫！懦夫！你们除了那点伎俩还有什么？今天我要让你们全都死在这里！” 然而一个灰大衣却挑起了一抹冷笑。 “我们什么都擅长做……暗杀、收尾、寻人、窃物……你这种没脑子的蠢货我们不知道放倒多少了。” 付骏年一步踏出，挥刀就要冲上，但他的身形忽然一歪。 “哦！” 那魁梧的身躯直接栽倒在了地上，同时，四个灰大衣根本连交流都不用，全部举起武器刺向了骤然倒地的付骏年！ “我看谁敢！” 戈留斯等人马上冲上去掩护，然而在他们动身的同时，又有两个人发出痛呼跪倒在落叶当中。 “以为人多就有优势吗？” 到底是因为一起救援，灰大衣没能刺杀付骏年，可是这一瞬间又倒下三个，他们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灰大衣就挥动武器抢攻了上来！ “以为会耍点小聪明就有优势吗？” 陆凝的声音忽然从侧翼响起，同时她一脚踢起了地上的落叶，大片树叶飞扬立时遮挡了一个灰大衣的视线，他连忙抬起一只手挡住脸颊，却从手指和树叶的缝隙中看到一个网球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冲着自己飞了过来。 “——蜘蛛岗哨，嗯？” 金属的小机器人擦着他的手砸中了下巴，顿时砸得他皮开肉绽，而陆凝已经握紧匕首迅速近身，在他还没从瞬间痛觉的晃神中反应过来的瞬间一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该死的！” 旁边三个要对付五个人，一时分不出手来，却没料到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同伴就被杀了。 陆凝将刀拔出，绕开这个灰大衣，血在身后喷射出来的声音让她有了种久违的血脉沸腾感。 手臂上的仪器弹开，陆凝以最快速度从继承页面里选择继承了道具，然后就看到道具栏里出现了两个蜘蛛岗哨的操控图像。 它们就隐藏在落叶当中，由于秋之庭院积累的落叶厚度，正常经过根本无法看见。如今这些小型蜘蛛机器人上还用粗劣的机械手段装上了袖箭的发射装置，这就是刚刚三个人忽然失去平衡的真相。 “给我偿命来！” 一名灰大衣忽然脱离了战圈，旁边两个马上补上来帮忙拦住那五个人，让那灰大衣直扑陆凝而来！ “你们的关系真不错。”陆凝冷嘲一句，马上往旁边跑去，灰大衣脚程更快，迅速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就在两人经过一棵大树下的时候，一只脚忽然从树根下探了出来。 “喔呦！” 猫佑这个绊腿也是恰到好处，立刻让灰大衣失去了平衡。他当然知道此时失去平衡意味着什么，急忙晃着胳膊踉跄了两步试图恢复平衡，这也几乎成功了——除了因为双手要维持平衡导致胸前空门打开以外。 陆凝将手里的匕首甩出，准确钉进了这个灰大衣的喉咙。 “我如今也有这种准头了啊……”她低声喃喃了一句，打开仪器，新的一个继承选项已经出现了，说明对方是死了。 一瞬间减员两个，剩下两个灰大衣已经无法支撑，而付骏年居然单脚爬了起来，跳着就扑了上来，他的悍勇也确实令人惊叹，在那样愤怒的攻势下，一名灰大衣直接被大刀砍掉了脑袋，另一个人则被平娜大婶一棍子闷在后脑上放倒，然后众人一拥而上给按在了地上。 陆凝在周围绕了一圈，把所有的蜘蛛岗哨全都搜了出来，一共八个。她查看了一下说明，在继承了这种道具之后，她也能得知道具的详细信息了。 【蜘蛛岗哨：售价一星，购买后获得两个。 可部署的，网球大小的小型机器人，具有监视和监听的功能，利用自己的一起可以操控。机器人具有缓慢的移动能力，也可以用来搬运质量不重的物体。每个机器人的电池可供运转一小时时间，部署后无法回收。】 那边人们正用死掉的三个人的腰带将活捉的这个捆起来，猫佑掏出修复喷雾给受伤的那些人治疗起来，有这个喷雾的也不光是他，所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呼……陆，多谢了。”付骏年治好腿上的伤之后冲陆凝拱了拱手。 “没什么，这些家伙也挺棘手的。” “哼，要不是他们事先埋伏……” “你得清楚，被埋伏才是正常的，这帮家伙怎么会和你正面起冲突？” “说得对。”付骏年啐了一口地上的尸体，“差点折在这群混蛋手里。” 陆凝将自己刺杀的那个尸体翻了一下，他们身上带了很多零碎的小型武器，除了袖箭以外还有飞镖、铁蒺藜和钢珠，幸好因为他们也要在这里战斗没把铁蒺藜撒下，不然这里又得多伤几个。 “没有毒。”猫佑观察了一下另一个被蜘蛛袖箭伤到的人的伤口，“这群家伙如果有毒肯定会上毒的，看来是没找到。” “一群垃圾。”乔踹了那个已经放弃挣扎的家伙一脚，“留下他的命有什么用？” “把他的仪器打开。”陆凝走了过去。 马上戈留斯就扳过他的胳膊，将仪器打开了。陆凝蹲下来点了两下，发现只能停在主界面无法进入商店之类的地方，倒是能看见星星的数量——零。 “一穷二白。” 她检查过死者的仪器，已经完全黑屏打不开了，看来这些仪器也带有一定的认证功能。不过这也难不倒陆凝。 “啊啊啊啊！” 众人眼看着陆凝顺手抄起这人用的短刀把他这条手臂砍了下来，由于没找到堵嘴的东西，现在这家伙的惨叫大概整个庭院都能听见。 “砍下来也无法使用……那么——” 陆凝将那只手臂拿到了他另一只手边，抓着正在用力挣扎的胳膊戳了一下屏幕，终于打开了道具栏。 “总会有种办法。”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灰大衣一边大叫一边诅咒着，陆凝却不怎么在乎这个。她看了眼道具栏，除了蜘蛛岗哨以外还有个热源放大器，估计是完成了哪个一星任务。 不过现在是她的了。 陆凝一刀从背后扎进了他的心窝，完全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然后她伸手从这人兜里掏了两下，摸出了第九个蜘蛛岗哨，一刀扎毁。 “喂！陆！我们不需要留个活口盘问一下？”付骏年大声问。 “有什么好盘问的？他们活着和死了留给我的信息一样多。”陆凝将匕首在灰色的大衣上抹干净，“你选择一下继承，看看拿到几个蜘蛛岗哨？” 付骏年依言照办，然后说道：“两个岗哨，还有个喷雾。” “这四个人一共有八个岗哨，那多出来的这个只能是有什么别的人远程监控着这里。我们发现得晚了点，不过无所谓，从我们杀了他们第一个人开始，互相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陆凝站起身，看了眼热源放大器的说明。 【热源放大器：售价一星。 一个可以佩戴在眼部的红外视觉目镜，以高超的分辨率辨别视觉范围内的热源，可以透过墙壁。在十米的距离之内可以进行成像，任何具有热反应的目标都无法逃过该侦测手段。电池可使用九十分钟，该物品只能在道具栏同时存在一个，可回收至道具仓库内。】 “他们还有人？” “从第九个岗哨来看，是的。而且我们的样子和声音大概也已经被知晓了。” “那不是很糟糕吗？”付骏年那组有人喊道。 “你们该不会觉得跟着莱万斯卡就能平平安安一点战斗都不用就可以活着离开吧？”陆凝耸了耸肩，她不关心这些人的意见，唯一需要侧重的就是付骏年。 “陆说得对，这群混蛋就是要我们的命，如果不是运气好，现在我们都死了几个人了。” 付骏年恶狠狠地瞪着那几具尸体。 “尽管来好了，我倒要看看这些缩头乌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出什么事了？” 玻璃门那边传来了莱万斯卡的声音，他带着自己的那几个人已经赶回来了，不过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地狼藉。 “佣兵，被偷袭了。”付骏年简单总结道。 “佣兵？有没有受伤或者……” “陆及时赶到，稍微受了点轻伤，能治好。” 莱万斯卡这才松了口气，对那四个人的死并没说什么。 “既然大家没事，现在先回补给点吧，单敛眉她们大概很快就会回来，我们时间不多，要考虑一下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了。” 众人将尸体丢下，走进了补给点。陆凝进门之前看了一眼门口地上的落叶，有些脚印的痕迹，和之前离开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大概是在那之后有人来过了这个补给点。 回到房子里后，众人分别找了地方坐下，等待了大概两分钟，单敛眉五个人也走进了会议室。 “外面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打了一架，可能以后还有的打。”付骏年说道。 “那是一群麻烦的家伙。”单敛眉挑了挑眉毛，“他们来惹事的？” “没错。” 这时，莱万斯卡拍了拍手：“那群人的事情我们可以等等再谈，现在大家还是先合计一下如今的状况吧。各位都去了什么地方？” “我们去了夏之花园的庭院，那里基本上是丛林了，行动很不方便。”陆凝说道。 “我们去了春之花园，情况也差不多，虽然树不多，草丛却达到膝盖那么高，而且各种花朵盛开，还有虫子。”付骏年说道，“找到了几个任务机器，可是都被人领了，这儿的人行动真快啊。” “虽然机器看上去多，其实数量也没多少，毕竟一个人每个星级的任务都能领一个，一百多人只要经过就领的话，很快任务就会被分干净。”单敛眉解释了一句，接着说起她这个队伍的行程：“我们逛了两个外侧回廊，秋季的这个，和春季的。总体来说回廊都是类似的布局，走廊上分布着不同形状的小房间，房间内的陈设虽然略有不同，但总体而言是差不多的。我们没有去搜索是否有暗门存在，时间不够。至于任务机器倒是见到不少，但大多数也被人拿了。” “夏之花园的情况呢？”莱万斯卡问陆凝。 “庭院内的陈设有很多不同点，可也有些比较类似的地方，例如子母房的大房间在那边的庭院也有个对应大小的房子。此外，我们在那边也找到了有关气象解锁的线索。” 莱万斯卡点了点头，看到他这样的反应，陆凝便明白了。 “你也找到了？” “我们去了另一侧的庭院，仔细搜索了一下，在一个看起来很像是仓库的大屋子里找到了一间密室，里面就是关于气象解锁的指示。” “气象解锁是什么？”单敛眉问。 莱万斯卡简单给她讲解了一下，大体上和陆凝看到的文字内容是一致的。 9 气象解锁 “我准备和你们商量之后，再去进行气象解锁。”莱万斯卡说道，“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整个队伍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那么你想好解锁哪个地区的危机了吗？”陆凝问道。 “我找到的那个。”莱万斯卡说，“根据你所说，夏之花园的地形较为复杂，而且气候条件也不太好，我不确定解锁那里的气象锁定会带来什么样的问题。相对的，秋之花园这里反而比较容易应付一些。” “如果你这么觉得的话。”陆凝不说话了，她现在正在思考这边庭院内的解锁开关应该在哪。毕竟每个花园内都应该是四个解锁开关，两个庭院各自该占有一个，可是这里所有的屋子众人都去过了。 也可能不在室内？ 陆凝猛地想到一个问题，这些开关的位置真的是固定的？ 尽管开关嵌入墙壁，旁边还有说明文字，似乎按钮都是固定在某个位置的，可是整座建筑如果都在什么人的控制之下的话，要改变开关的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这时，三声蜂鸣般的声响回荡在整个屋内，甚至是整个四季花园之中。 【警告：冬之花园一号庭院区域气象解锁开始，十分钟内该区域将完全封闭，危机时间延后三十分钟，所有人员请留心各个设施变化。】 “有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毕竟二星任务，重复类型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得快点。” 这个警报马上让众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焦急的神色，毫无疑问，进度到了这个程度的不光是他们这一队。 =========== 暴风雪席卷了整个庭院之内，就连房间里都能感觉到外面传来的冷意。一只手戳了一下补给点的按钮，从里面出来的是一块冰激凌蛋糕和一瓶冰水。 “程……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一个男人站在窗户——其实就是看向庭院的一个小口向外看了一眼，外面的一切都已经看不见了，只有漫天暴雪侵袭着一切。他甚至能听见墙壁被大块的雪粒撞击的声音，房子也发出了轻微的吱嘎声。 “安心……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小程从来不坑队友的，你还不清楚？” 坐在沙发上的另一个人倒是神情淡定——司方乐，他一只手里拿着热源放大器，另一只手则捏着一瓶清水，依然是悠闲的样子。 “这样任务就算完成了。”程雾泠扭过头，将蛋糕随手放到旁边的橱柜上，拿起冰水走到沙发边，打开了自己手臂上的仪器。 “如何？” “确实，第二级别的道具需要三颗星星来兑换，如果这么推算的话，每次需要的星星数量至少要增加一，三级别要六颗，四级别要十颗，最后的五级别需要十五颗星星。” “价值半个逃生机会的道具，希望贵能对得起价值吧。”司方乐点了点头。 程雾泠思索了片刻，点了下仪器，然后手里就出现了一个手电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从简介稍微推断了一下功能性，如今这个可能会好用一点。”程雾泠答道，“但差不多，二级别也不会给具有强力杀伤性的武器。” “道具应该都是偏向功能性，不觉得这些东西的用处都远超正常水平吗？” “没错，用好了一样可以……不过这个场景里应该有个更擅长使用各种功能性道具的人。” “陆凝是吧？”司方乐笑了笑，“没关系，我们可以把她也拉进队伍里来。” “她是为了和我分个高下才进来的。”程雾泠说道。 “呃……任务当前，你们就不能把私人问题放一放？” “你这个理由哪个场景都适用。” “你们说的陆凝是谁啊？”窗边的男人问道。 “你不认得，不过这次场景之后大概就能认得了。她性格比较内向，也不是不好交流，只要不触碰到她的痛处还是挺好做朋友的。” “哦，哦。” “乐观是好事，但别盲目乐观。陆凝了解了这里的规则之后会用她的方法开始应对，分别太久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程雾泠说道，“而且只把目光放在一个人身上很危险，我们绝对不是这里最强的，尽管我们最早解除了气象锁定。” “有什么头绪吗？” “任务被领取得过多了。” 程雾泠说道。 “一星任务被领走很正常，但我们一路上见到的高星任务也大多被人领走了，只有一些位置隐蔽的留了下来。就算我们考虑那些鲁莽得不假思索见到任务就领的人，在【每个星级的任务只能领取一个】这个大前提下，具有挑战精神的人是不是太多了点？” “嗯……” “所以，要么就是很多人组成了团队，只有大量的人才会给他们底气去接取高星级的任务。要么就是有非常厉害的人在暗中指点。无论哪一种，目前来看都比我们这个三人小队的实力强。”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吧？”司方乐笑了笑，“当我们全都可以取得第二等级的道具时，情况就会有所变化。” “我希望如此，不过显然前期的道具不会让我们拉开差距。”程雾泠沉吟了一下，“我们还得跳等级。” =============== 莱万斯卡是众人中最不慌张的一个。 “各位不必担心，任务的时间十分充裕，第一个达成也没有什么奖励，不需要自乱阵脚。” 他沉稳的表现很快就让所有人都平静了下来，陆凝直接问他：“现在我们多了三十分钟，还能多准备一些应对手段。” “陆的意思就是我的想法，没错，气象锁定的解锁肯定不会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我们不妨将利弊等同考虑，也要预先猜测一下可能会遇到什么困难。”莱万斯卡说，“冬夏两季其实是最好猜测的，不外乎严寒酷暑，但春季和秋季能够为我们带来什么困扰呢？” “春天的话，郊外会变得非常危险。”戈留斯忽然说话了，“我以前去过一次，差点死在那里。那是比围巷还要恐怖的地方。” “郊外不适合人类生存，没人教过你吗？”付骏年冷哼一声，“你能活着回来就值得庆幸了。” “但是这里的春天会以郊外的形式展现危机吗？抱歉……我对那边的了解或许不如你们。”莱万斯卡思索了一下，“以及，如果春天是郊外的话，秋天又会是什么呢？” “饥荒。” 这次搭话的是很久都没出声过的段云岫，她的表情依旧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可是这个词说出来，很多人脸上都有了恍然的神情。 对于居住在“楼阁”的莱万斯卡来说，这同样是个陌生的词汇。可是这里的人大多来自围巷、街道、城墙之类的地方，连陆凝都从那些记忆片段内了解了一些这方面的事。 这里的秋天完全不是什么收获的季节，和花园内呈现的繁荣相反，当草木开始凋萎，冷风吹拂过大地的时候，食物就成为了最为紧缺的东西，甚至因为秋天郊外依然有大量【█】的活动，外出寻找食物甚至比冬天还要困难。围巷里秋天饿死的人数几乎等于春夏外出采集死亡的人数总和。 “我……我得再吃点东西。” 这句话仿佛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马上就有人揉着肚子走向了补给点，即便他们刚吃完饭一个小时的时间。 “可是饥荒又要怎么呈现在这个花园内？补给点的物资丰富，就算延长了一倍的时间依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莱万斯卡任由那些人去吃东西，自己还是在认真分析这种可能。 “不知道，我只知道秋天最大的危机是饥荒。”段云岫多说了几个字。 “那么大家请尽量准备一些水和食物，虽然不确定这种猜测对不对，多准备一些总是没错的。” 这个提议没人不赞成。 接下来，莱万斯卡安排了一下人手。 “我们不能将所有人都带过去，解锁只会封闭部分区域，我们的人还得继续探索这个花园。付骏年，你带着队伍跟我一起，你们刚刚有了些战损，不适合现在再出去探索。” “那陆呢？她的样子和声音估计也被知道了吧？” “不必担心我。”陆凝恢复了冷冰冰的面孔，“到时候谁死还说不定呢。” “至少你们的危机是陆解决的，她在应对能力上比你要强，所以我更放心。”莱万斯卡抛出了这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之后才来的吗？”付骏年瞪大了眼睛。 “四个尸体有三个都是匕首制造的伤痕，我们当中使用这种武器的只有她，显而易见她承担了大部分解围的工作。” 付骏年嘀咕了一句，陆凝听着大概是“你就扫了一眼就那么清楚”。 一切议定之后，莱万斯卡便起身准备出发了，这时陆凝走到他身边，招了下手让他低头。 “什么？”莱万斯卡把耳朵凑了过来。陆凝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莱万斯卡听罢挑了下眉毛，然后对陆凝笑了起来：“多谢了，我倒是没想到还可以这样。但是这个办法可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另外如果真的可行，那我们还能收拾一下那群躲在暗处偷袭别人的灰大衣。” “不是现在。” “我知道。” “和你说话真让人省心，真高兴我能说服你加入我的队伍。”莱万斯卡悄悄比了个大拇指，“那么一切暂时按照原计划行动，祝你一切顺利，陆。” “我也等着你气象解锁的消息。”陆凝说道。 “接到相似的任务了啊……”莱万斯卡瞥了陆凝的眼神一眼，“放心，我会打好前哨的。” 陆凝点点头，将表现出来的渴望感收了回去，然后招呼了一下自己队伍的人，优先离开了补给点。 莱万斯卡等到陆凝离开后，才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时暝。 “你们……” “你是个聪明人。” “正因为如此我不能让我的团队受到一丝损害。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我不能判断你的目的。” “无妨，她也当有所察觉，你并不需要刻意回避。虽然我对于任何一方的胜利都没有什么倾向，但像你这样的人活着会让世界稍微好一点。” “我可以理解为你暂时站在我这一边吗？” “可以。” 莱万斯卡盯着时暝看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 “我会取胜。” “用行动证明，你知道的。”时暝耸了耸肩，然后扭头走出了房间，单敛眉和段云岫带着剩下两个人迅速跟上。 屋子里发生的莫名对话陆凝并不知晓，她倒是早就有了些怀疑，可如今的陆凝不会因为一些疑心就开始畏手畏脚了。 离开补给点后，她带着人迅速从玻璃门穿过，顺着分岔走廊的出口进入了外侧的回廊当中。猫佑一看这行动马上兴奋了起来：“哦！我们是要找场子去吗？” “埋伏我们的在另一边，而且我很怀疑他们在不在。” 此前一手配合击杀灰大衣也让陆凝和猫佑的关系好了一点，至少她现在会对猫佑那些话评价一下了。 乔和戈留斯却都有了感兴趣的样子，于是猫佑就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了一番陆凝迅速察觉危机拉上他逃难的经过。明明十几秒的事情被他说得惊心动魄，以至于让陆凝怀疑他在小偷之外是不是还兼职干过吟游诗人。 很快，她就来到了另一个大圆形花园。这里的布局陈设乃至各种装点都和此前遇袭的那个完全一致，如果不是门前没有三星任务而是侧方有个一星任务机器的话，还真的很容易让人混淆。 “先检查一下。” 猫佑已经讲过那个故事了，另外三人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拎着武器走向两侧的圆形房间挨个检查了一下里面有没有人。 结果是没有，而且意外的，他们又在一个房间内找到了一台三星任务机器，这一次这个任务终于被戈留斯赚到了。 “怎么样？”陆凝看到这几个人出来面带喜色，挑眉问道。 “任务是……累计拥有三种道具。”戈留斯咧嘴一笑。 “没有限时？”陆凝问。 “没有。” 那倒是简单，虽说根本上来讲这就是三星换三星的平换任务，但道具无论哪个兑换了终归不会没用，只要戈留斯不出事，这个任务早晚能够完成。 ——不对。 不限时的任务…… 陆凝见过的很多任务都有一些条件限制，所以忽略了这个问题，那就是不限时任务的存在未必是件好事。 戈留斯这个算是简单的，可如果麻烦一些的任务呢？不限时意味着这个任务永远卡在某个人手里。同样不限时的还有乔那个，不过因为只要有人喝了水就能完成，陆凝一时没太注意。 这意味着各个任务机器的冷却循环并不会如同意料中那么完美，对于一些高难任务来说，要么帮卡着任务的人，要么杀了那个人……哪种更容易想想都知道。 陆凝确认过，任务界面里是不存在主动放弃按键的。 10 危机迫近 【警告：秋之花园一号庭院区域气象解锁开始，十分钟内该区域将完全封闭，危机时间延后三十分钟，所有人员请留心各个设施变化。】 这声警告是在电梯里听到的。 莱万斯卡已经开始行动了，陆凝也不想太慢，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且不确定是否会有更多人试图解锁，她得趁现在去查看一些情况。 春之花园的外侧回廊布局并不复杂，圆形房间排成一列，陆凝离开电梯后马上走出去看了一眼那条走廊，并没有之前自己领取的一星任务机器，便大概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她走向另一条回廊中，也就是左右错落分布着四个长方形小房间的那条，直接拐入了分岔走廊。 “陆，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 “找到春之花园的气象解锁按钮，另外我要看看这里的补给点和武器库里都是什么东西。” 她就近推开了庭院的玻璃门，春之花园的庭院地区看上去比起夏秋两季的舒服多了，绿草茵茵，温度合适，偶尔还能看见小虫在草中跳动。一些细碎的红黄野花点缀在草坪上，所有的建筑都能一眼看到。 一个标准的家居式院落，这是每个花园的庭院都有的。再向里侧有个颇具科技感的房子，主体是个和走廊墙壁类似材质的金属感长方形双层建筑，之所以确定是双层，则是因为它向外的两个角的部分各自延伸出了一条玻璃通道，通道内明显被分成了上下两半，通道的尽头则连接着圆柱形状的玻璃房，上面是休息厅，下面则是厨房——同样是个补给点。 在这个房子前面则是一片形状不规则的水池，在一块略微向内凹陷的边缘地带有一台一星任务机器。 陆凝在庭院里转了一圈，这就是这里全部的建筑物了，剩下的全是绿草和低矮的灌木，甚至连一棵树都没有。 “补给点。”她简单说了一句，打开那个建筑的门走了进去。 一层的样子像是酒吧和舞厅的混合设计，甚至还能找到彩光灯的开关。只可惜这里并不实际提供什么酒水。猫佑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老式留声机和一叠黑胶唱片，他随便抽出一张放在留声机上，很快便响起了婉转悠扬的旋律。 “这是啥？”戈留斯问道。 “上层人士享受的东西呗，大概也就是楼阁之类的地方才能见得到……”猫佑撇了撇嘴，“但是这玩意也算是古董了，你说我砸了罗尔斯会不会心疼？” “那他可能会让你和这东西一起陪葬。”陆凝已经走向那个玻璃通道了，闻言回头说了一句。 “啧，小肚鸡肠。” 陆凝也没理会这些人在一层见识各种新鲜的东西，而是沿着玻璃通道直接走进了那个圆柱体房间的一层。就在她准备用补给点领取一次补给的时候，眼角忽然瞥到了那个看着像是冰箱的东西上面居然有个标签。 红色，四颗星…… 她眼角抽了一下，猛地扭过头去，伸手拽了一下，拉不开——那确实是一台四星任务机器。 可是不对啊，这东西虽然确实被漆成了像是冰箱一样的颜色，但她怎么会没太注意？任务机器的特征还挺明显的来着……等下！ 陆凝猛地响起什么，马上戳了一下补给点的按钮，很快就掉出来一盒春卷和一瓶纯净水。她将这两样东西随手放下，然后扭头冲回了屋子。 “猫佑，那个房间里有个四星任务，你去领一下。” 跑出门的时候，陆凝还说了一句。猫佑一听立即兴奋了，扔下留声机跑进了厨房，而此时陆凝也来到了外面。 她弯下腰喘着气，却咧嘴笑了起来。 “还有这种秘密啊……” “陆凝！！这任务让我杀死第一次危机里的首领！”猫佑惨叫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手脚都不知道放哪了。 “慌什么，又不一定要完成。” “呃……” 陆凝很快就喘匀了气，直起身子走回了屋子里。 这个建筑也很有意思……那并不是玻璃走廊，而是一条黑镜走廊，圆柱也是同理。 和一般意义上黑镜只能单向看不同的是，这个额外多了在另一侧拟态成像的功能，所以看上去就像是玻璃一样，实际上看到的不过是立体影像而已……陆凝之所以第一眼忽略了任务机器，是因为外部看它就是个冰箱的样子，以她的记忆力自然形成了第一印象。 她取出的食物和水在她出来之后也原样呈现在了外部的成像中，然而人却不在此列——从猫佑领取任务到跑出来，陆凝完全没看到任何人在走廊内移动的景象。 “既然有了这个特别的设计……” 陆凝回到一层，走进了另一边的黑镜走廊，果然从内部可以看到，在走廊与正屋墙壁所形成的死角地方还藏着一台任务机器。她马上打开侧门过去看了一下机器的情况，领取了这个二星的任务。 【任务等级二：第一次危机开始到结束期间，不离开任意一个区域。】 这样一来，陆凝手里就有了三个等级的任务了，而且都是和第一次危机相关。某种意义上来讲此时她反倒比较盼望危机早点到来，否则任务不好完成。 而屋子里，猫佑和乔在二层的一个钢琴内发现了这个庭院的气象解锁开关。 “陆！你看看这个！我们要按吗？” “不，我们不解锁气象。”陆凝直接答道，“现在越来越多的任务都在和第一次危机产生联系，无限将其延后并不是好事，那意味着我们积累星星的速度变慢。” “哦，哦。”猫佑似懂非懂地回答了一句。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戈留斯问。 陆凝看了一眼窗外：“伏击。” 两个蹑手蹑脚走进庭院内的人，在黑镜走廊的作用下被陆凝直接看到。然而他们却无法看见建筑里的人——这不得不说是个巨大的优势。 “什么？”众人很快就都跑到了陆凝这里，也都发现了那两个蹲在草丛里面移动的人。可是草丛只有膝盖深，即便这两人都穿着绿色迷彩服，看上去也挺显眼的。 “他们是什么人？”平娜大婶小声问道。 “不知道，但是这个样子看上去就有问题。” “心里有鬼，哼。”猫佑嗤笑一声，“不过陆，这两个人不可能是佣兵，他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们很有可能是佣兵派出来的探路员。” “没关系……”陆凝眯起眼睛，“抓起来问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佣兵”是一种什么样的人呢？ 通过卖命来赚钱——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恰克和苏帕里是街道上混的，仅仅作为普通打手的他们，哪怕知道“佣兵”们只是受雇佣者当中最低等的职业，也不敢去招惹这群嗜血的疯子。 “尼，尼莫菲斯说过那几个人到这里了吧？” 恰克蹲在草丛李，忍不住出声和自己的同伴交谈来壮胆。 “废话，我们都过来了，还能不在这里？” “可，可他们是五个人，我们，我们就两个。” “瞅冷子用弩弓射倒两个，他们没有远程武器，只要确定发现了行踪，后面就会有人来帮忙！做好这件是我们两个也能成为佣兵！到时候也不必担心饿肚子了！” “是吗……”恰克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指什么。 两人慢慢靠近正门，苏帕里左右看了看，玻璃通道内没有人，玻璃房间里也是空的，当即咧嘴笑道：“他们可能在二楼！我们小点声音。” 他打开门，留心着四周，抬腿走了进去。一楼的空间大部分都很空旷，除了吧台之类的地方稍微有所遮挡以外，别的地方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很好，他们肯定在楼上！恰克，弩箭准备！” 两人架起弩，顺着楼梯向楼上走去。 理所当然的，楼上同样一个人都没有。 “苏帕里！这里不对劲！不在房间里，这里也没有！尼莫菲斯的消息是错误的！” 恰克惊恐地喊了出来。 “闭嘴！我们还没把这里搜一遍……你看！”苏帕里情急之下伸手指了一下钢琴，“那个东西看上去很奇怪不是吗？那么大里面还能躲几个人呢！” “那是什么？” “检查一下！把你的弩拿稳！”苏帕里一边嚷嚷着，一边走近了那个钢琴。 就在这时，他猛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急忙一扭头，发现恰克已经被人砸倒在地，手上的弩弓也没来得及收回。而陆凝正好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正往他这里走来。 “你们！” 苏帕里尖叫一声，举起弩弓对着陆凝就是一箭！ 几乎和他动作同时，陆凝也抬起了胳膊，横拦在胸口，弩箭正中她的手臂，一声金属碰撞声中，被弹飞了出去。 “怎么会？”苏帕里有些手忙脚乱，试图抽出弩箭装填，动作做了一半才想起来不是干这个的时候，慌忙又要从腰间拔武器，可是平娜和戈留斯早就冲了上来，两个人不过花了五秒钟就将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乔，怎么样。”陆凝翻了下手腕，看了一眼袖子上那个小箭空，开口问道。 乔那里已经把一瓶子水给恰克灌了下去，马上答道：“完成了！我现在有一颗星！” “观察一下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猫佑，搜身。” “好嘞！” 在一个专业的贼手里，恰克除了最里面那套衣裤以外全都被搜了个干净。 “这迷彩不错，看着像是跟咱们一样的出品。糟了陆凝！这小子身上有个蜘蛛岗哨！” “不是他的。” 猫佑将那个小机器人砸了个粉碎，看恰克好像有醒过来的意思，马上一手刀再次敲晕了他。 “你们跑不掉！佣兵老爷们马上就会过来抓你们了！” “他们居然选了你这么蠢的人来侦查，也就是说他们目前根本分不出几个人来。大概是察觉目前实力不够，以积累星星优先呢。”陆凝完全不在乎苏帕里那点威胁，“再嚷嚷就砍了你的手。” “对不起！我也是被逼无奈！他们人又多心又狠！我们不敢不听啊……” “你对我心脏射的那一箭也不差。” “是我的错！我当时也没多想，但是我知道我错了！请不要杀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给您指路！我知道佣兵们藏在哪！” 猫佑翻完了恰克，走到了被按着的苏帕里身边，蹲下身敲了敲他脑门。 “街道的？” “您……您也是街道的？是小的冒犯！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做牛做马……” “我不需要你提供的信息。而且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一个字都信不过。”陆凝走到了钢琴旁边，瞥了一眼里面的按钮，要不是这东西要被发现了，她还不一定会提前出来收拾这两人。 “那，那我可以……” “查看一下他的仪器，有没有星星剩余。”陆凝说。 听到这句话，苏帕里猛地剧烈挣扎了起来，奈何戈留斯和平娜两人合力根本就不是他能挣脱开的，他不断发出咒骂声，显然是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便再也不加掩饰。猫佑打开了他手臂上的仪器，然后冲陆凝点点头：“没有星星。” “戈留斯，杀了，继承道具。” 对陆凝的命令，戈留斯一丝迟疑都没有地执行了。 “那个人呢？” 处理了苏帕里，猫佑指了指还在昏迷中的恰克。 “捆好了扔在这儿，就钢琴里面。”陆凝指了指。 “什么？那个不是……” “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处于那种状况下，脑袋旁边有个按钮，不管那是什么，为了求生都会去试试的。除非那群佣兵真的会来救人。” “他们不会吗？”平娜问。 “这两个人就是来试探一下我们的实力水平的，毕竟此前我和猫佑打的是突袭。所以佣兵很大可能并不会来，而是以提升自己的实力为优先。我想，现在应该有一部分人达到兑换第二等级道具的水准了。” “这么快吗？” “毕竟如果只是揽低星任务的话，守住几个任务机器就能快速刷分了，佣兵们的人数做得到这点。戈留斯，继承了什么？” “喷雾。” “你自己兑换的好像也是喷雾？” “呃……任务没进展。”戈留斯挠了挠头。 “没事，还有机会。”陆凝等着几个人将恰克捆好扔进了钢琴里面，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果然这个钢琴不过是个样子货而已。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可是万一有人无意中闯进来呢？”猫佑问。 “那就去直面气象解锁的困难好了，难道我还要事无巨细地为每个人考虑问题？” 11 “夕照” 还有不到一小时，第一次危机就会到来。 没有人再去进行气象解锁，似乎很多人都形成了一个共同的认知——先来看看这第一次的危机究竟是什么难度，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毕竟对于最终三十颗星星的逃脱钥匙来说，现在积累的那些星星全都是零头，而高星任务则动辄和危机关联。 陆凝带着人拐进了另一个庭院。她要在剩下的这点时间内布置好一个阵地，一个能够让她稳定撑过第一次危机的阵地。 这个庭院内依然有一个固定位置的建筑，也就是子母房的大房间对应的，而且这次连小房间也同样存在，只不过二者之间并不存在连接通道，小房间的样子也稍微有点不同。除此之外，这个庭院内最明显的建筑就是秋之庭院五角补给点对应的一座金色建筑，它的外观看上去就像是一间蜂巢。 “蜂巢”整体为六边形构造，内部分出了四个六边形的房间，都经过精心的装饰，很有休闲感。而最靠近内侧的那个房间是武器库，不过这里的箱子里存放的都是流星锤、长鞭、锁链标之类的武器，而衣服则统一是黑色的夜行衣，能把浑身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戈留斯看到之后大失所望，然而陆凝却微微有点思索。 武器库里面还有一台任务机器，已经锁定了。这里确实看上去不错，但“蜂巢”周围几乎是四通八达，是个难守的地方，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腹背受敌。 “陆，你看这里。”平娜将陆凝拉入了另一个房间里，这里甚至布置了一张矮床，懒人沙发，挂画和挂历，简直就像一个年轻人的卧室一样平常。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反而显得不平常。 平娜所指的问题是在挂历上。 和此前所看到的一样，这里的挂历也只有三个月份，然而在二月的挂历上，十八、十九、二十这三天被人用黑色的笔圈了起来，下方还着重划了两条横线。然后圈的外侧则标注了“3？6？”这种字样。 挂历在一张小书桌的上方，陆凝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了用来在挂历上标注的那支笔，不过上面也没有什么痕迹留下。 “这是啥意思啊？”平娜有点茫然，她只是觉得挂历上被人涂抹了就肯定有什么事，可她也明白自己想不通。 “没什么，大概是个记号。”陆凝将笔扔回去重新合上抽屉，问道，“你们在这里发现按钮了吗？” “按钮？没有啊。”猫佑从外面走了进来，“这里的房间好像都是休息室，连补给点也不在这里，翻起来还是挺容易找的。” “也好……嗯，有人过来了。” 陆凝听见了外面草丛被人趟过的声音。 这次的人还不少，数量和陆凝这一队人相当。在陆凝故意弄出一些响动之后，那群人也停留在了门口。 “里面有人吗？”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有，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之前来过这里。” 听到里面的人愿意交谈，那个男子显然也稍微松了口气：“如果你们没有恶意的话，不如我们出来先谈谈？” “可以。” 陆凝比划了一下，让猫佑和乔先陪着自己出去。 三个人出了“蜂巢”，就看到站在外面，穿着打扮相当不伦不类的五个人。 之前开口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脸上已经呈现出了一点老态，精神也不是那么好的样子。他身后的四个男女倒都是年轻人。这些人全都穿着夹克，棕褐色的短裤，但是膝盖以下的地方明显能看见是裹着黑色夜行衣的，倒也证明他们确实来过这里。 “你们……这什么打扮？”猫佑一出门就憋不住笑了。 “你们不知道吗？这衣服非常轻便，而且韧性很强，刀剑都不会轻易撕裂。”为首的男人抬手，他的手也已经被黑色的手套包裹了，但活动起来依然很灵活。 “这么好？”乔有点惊讶。 “在暗处的隐匿性也很强。”后面一个面容老实的青年说道，“它具有很强的吸光能力，躲在暗处几乎完全看不见人。而且贴身，穿上它再穿别的衣服也没什么臃肿感，万一需要的时候只要把外套一脱藏在暗处就能保一条命。” “你们是街道出来的吧？”猫佑眯起眼睛。 “是……”青年刚说了一个字，马上激灵了一下，看向为首的男人。 “我叫季长皓，是个老师。”男人轻咳一声，对陆凝说道。 “老师？” “呃，你可能不太清楚，就是教授知识的那一类……只不过我教的东西有点不一样。” “老师在街道也是稀有物种。”猫佑抱起胳膊，“就我所知，有资格当老师的至少也会去楼阁供职。” “我没有资格。”季长皓说道，“我有的只是经验，在街道稍微教几个人而已。” “所以你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老师。”猫佑点点头，冲陆凝小声说道，“我听过这种人，陆，不过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做这个的，我无法判断。” “算了，现在的情况下你们之前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你可以叫我陆，特意叫我们出来有什么事吗？” “我们碰到没有恶意的人，就会先设法交换一下情报。”季长皓抬起胳膊，“毕竟这个花园不小，大家一起探索才能快速掌握这里所有的状况，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那得看双方手里的筹码都有多少了。” “当然……当然。” 季长皓这个人态度倒是不错，双方谈妥之后便进入“蜂巢”交谈，看到陆凝还有两个队友也不是很惊讶，反而对这种防范心理大加赞赏。 跟着他的四个青年男女都是曾经被他教过的学生，在被送进这里之前，这四个人的身份是拾荒者。 这个名词在陆凝获得的记忆力也很少出现，不过猫佑倒是马上露出了尊敬的神色。 “拾荒者是干什么的？” “差不多算是街道特色的职业了，你们围巷其实应该也有，但死亡率太高早就没人做了。” 这些人不分季节，常常要前往郊外，甚至有时候要深入一些危险区域，采集一些必要的物资回来。他们同时也会兼任类似于猎户、樵夫、渔夫、医生之类的职业，这些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生活在同一个区块的人。 几个优秀的拾荒者能够让一个团体度过难熬的秋天，也正因为如此，猫佑才会尊敬这样的人。“街道”当中到底还有些秩序存在，拾荒者们相互之间有“沉默条款”限定，不会发生太大摩擦，然而“围巷”那混乱的状态下，想要干掉一伙人先做掉物资来源实在太正常了，哪怕只是为了抢劫，拾荒者们的生存环境也堪忧。 简介就做到这里，陆凝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没享受过拾荒者的好，因此也没像猫佑那样的神情，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和季长皓在一个房间分头落座。 “首先我们说出自己想要的消息，然后互相确定有没有，是否适合交换，最后进行交易。” “可以。” “那么……你们知道第二等级的道具是什么吗？”季长皓问。 陆凝摇摇头：“抱歉，我们没人达到那个星星数量。” 不等季长皓露出失望的神色，陆凝就问：“我想知道附近最好进行防守的地方。” “这个我倒是能提供点建议，那，你们是否清楚危机的具体形式？我是指怪物。” “您光问一些未来才会知道的事情啊。”陆凝无奈地说，“以你们目前拥有的任务来询问，我们还有可能知道。” “好吧……我们要一份秋之花园的地图，主体有就可以，这个总没问题吧？”季长皓说。 “可以，不过一个地点换一张地图是我们吃亏。” “你可以再提一个问题。” “那就请告诉我危机具有不同形式这个消息是从何得来的。” 季长皓听到这个问题，稍微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子：“礼园，你的任务。” 女子伸手打开了自己的仪器，切到任务界面，举给陆凝。 “我们是基于自己的判断，但我想你需要的是任务原本的介绍。”季长皓说道。 陆凝看向屏幕，这是一个三星任务。 【任务等级三：在危机中应对一次刺杀类攻击。】 无限定的任务，而且有些没头没尾，刺杀类攻击？虽然字面上非常容易理解，可在对危机的一切情况都无法预知的情况下，也难以不浮想联翩。 “所以你们认为危机有多种形式？” “总会有点不同，否则不必特意点出。如何判断就是你们的事情了，现在，我们能看到地图了吗？”季长皓问。 陆凝也从自己的仪器里调出这一路上绘制的地形图，秋之花园她其实没有全都转过，只是根据莱万斯卡等人的描述绘制了大略的样子，不过整体是完整的。 季长皓细心将地图复制了一份在自己的笔记上，然后便说出了陆凝要的另一个信息。 “我想你们也看到这个庭院的角落了。那里是个温室，里面是各类植物和一片水域，养着水生植物。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明面上的出入口。” 那座黑色建筑陆凝也的确看到了，正准备之后过去查看。 “没有出入口？” “其实不是，温室里的水塘内有一朵莲花，它每隔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开花，只有开花的时间，温室才会出现对外的门。这朵莲花的花期很短，仅仅五分钟左右，之后温室就会再次封闭。我想这应该就是你想找的地方。” “可是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个时间？” “我们凑巧碰到一次开门，里面的水域旁边有说明牌。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一旦莲花闭合，你们也无法出去了。” “我会考虑。” “那么我们得动身了，祝你们顺利。”季长皓起身，“顺便说一句吧，虽然我们这身打扮怪异了点，可是已经救了我一次命了，这里怀有恶意的人其实不少。” 陆凝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了“蜂巢”。 “陆，我们要换这衣服吗？”乔已经有点意动了。 “拿上五套，我们先去温室看看情况。” ============== 时机不巧，温室并没有开启，这个黑色的房子正如季长皓所说，平时不会开门。 陆凝稍微等了几分钟，这个时间另外几个人都去套上了夜行衣，然而门还是没有开。 “那个家伙该不会骗人吧？”平娜说道。 “没什么必要，而且既然周期是一个小时前后，也不是固定的，我们也无法推断下次花期是什么时候。”陆凝从猫佑手里接过最后一套夜行衣，走到了黑色建筑拐角后的影子里。但就在她准备换上的时候，外面的灯光忽然变暗了。 【第一次危机，十分钟倒计时。】 冰冷的机械音在花园中回响了起来。 【本次危机为‘夕照’，全花园调试开始，在此期间气象锁定不可解除，所有花园内人员做好防御准备。】 还能反过来停解除？ 陆凝迅速将衣服套上，脑子里飞快思考着这个新的信息。这意味着人们不可能凭借危急时刻解除锁定来延长下一次危机的时间，而且光照条件的变化似乎也预示着并不是简单放出怪物那么简单。 四周的墙壁忽然开始出现了阴影，从原本充满金属感的银灰色渐渐变成了开阔的草原背景，与整个庭院的氛围完全吻合。遥远的地平线上，一颗红色的夕阳正在下沉，将变成了金红的光洒落在地面之上。 影子开始被拉长，虚拟的云霞描绘出日落最后的光景，如果不是随即在墙面上各处出现的赤红色倒计时数字，也许陆凝还会稍微欣赏一下这人造的景观。 “陆！我们怎么办？” “别等这个开门了，我们马上去另一侧的房间！”陆凝已经把衣服套好，直接从草丛里冲了出来，向着那没有通道的子母房方向飞奔了过去。 倒计时此时流逝得飞快，幸好庭院两头的距离也就是一百多米的程度，就算草丛阻碍步伐，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赶到。 “那是什么！” “只是影像！危机还没开始，不是吗？” 陆凝抬头，看到墙壁投射出来的遥远草原上，已经有一个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站起。 “我知道了！”猫佑猛地一拍巴掌，“是流放杀手！” “那是什么东西？” 12 仆从与首领 十分钟其实是个相当充裕的时间，然而环境和光线的骤变、墙壁上的倒计时、冰冷的提示、以及逐渐开始响起的战斗警报同时给了人们一种“时间紧迫”的外部刺激。 当陆凝冲进大房间内，和队员们拉过一张桌子将门堵住之后，才意识到时间其实还有七八分钟的样子。 “流放杀手是什么？”乔追问刚刚的问题。不光陆凝，其余几个人也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这已经算是坊间传闻了，那些犯下杀人罪的罪犯们会被统一收监，然后经过一定的改造变成流放杀手，扔进郊外去自生自灭。” “围巷杀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陆凝沉声说道，“如果真有这种情况，那围巷是最早受灾的。” 猫佑苦笑：“陆，这个消息是上面来的，也就是说，如果存在那个收监的机构，那一定来自【主脑】。” “那又怎么——你的意思是！”陆凝猛地瞪大了眼睛。 “杀人罪才会被收监处理，而要犯下这种罪行，至少也得是【楼阁】的人啊。”猫佑哭丧着脸，“街道的秩序完全是几个大势力撑起来的，实际上我们根本就不算人！哪来的杀人罪一说？” “那不是说我们连当罪犯都不配？”戈留斯嚷嚷起来。 “就是如此。”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看看这个建筑吧，哈！一场人命游戏，其实和斗虫之类的没什么差别！” “冷静，现在考虑这个没什么用。”陆凝发现几个人情绪有点失控，马上开口将他们拉了回来，“第一次危机还有五分钟左右，关于流放杀手，猫佑你还有什么信息。” “他们是被处刑的人，应该是进行了去智力化的手术，但凶暴程度应该更强了，否则也不会投放到郊外去。感觉太糟糕了！明明楼阁的人本来就比我们要强……”猫佑抱着脑袋大叫了起来。 “数量！我们得知道这些杀手的数量！” 陆凝看着墙上越来越密集，但数字越来越小的计数，催促猫佑道：“他们一次出现的数量多不多？会不会进行集群式行动？”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郊外，那是郊外！郊外的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不是很明显吗？那群怪物就是在这里被改造的！”乔大吼道。 所有人的情绪都开始进入了一种莫名的激动和恐慌当中，陆凝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 改变的环境一定是能对人产生影响的，如果她站在罗尔斯博士的位置，有娱乐的心态，那么她肯定也不会希望这里的人们准备万全一点意外都没有地去对抗怪物。 戈留斯在大吼着不明所以的语句，乔在低声咒骂，猫佑拼命抑制着发抖的身子，平娜大婶陷入了沉默……她呢？ 她开始变得急切。 “拿出武器，准备接敌。把那些猜测之类的先放到一边，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撑过第一次危机而已。” 她的话还是有用的，每个人都稍微收回了一部分注意力，盯着门口拿着武器，陆凝扫了一眼屋子，这里是另一个武器补给点，角落里的箱子中放了许多投掷武器，还有像峨眉刺、判官笔一类短而灵巧的兵刃。 红色的夕阳光芒慢慢变得更加黯淡了，一时间只有墙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倒计时还让人有种光芒仍在的错觉。但随着倒计时的归零，这些光也在一霎时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黑色的字体在赤红的背景下写就的涂鸦。 ——【燃星既沉，死亡将于夜幕初临时拜访】 一种冰冷、粘腻、仿佛要扼住喉咙一样的触感从嗓子内升腾而起，陆凝瞪大了眼睛，看着紧闭的大门。那里没有丝毫动静，但是空气就是这样开始变得让人呼吸困难，周围传来了蚊虫的鸣叫、微风掠过的轻响，一切宛如早春时节的野外一般。 陆凝对“死亡”的感觉是如此敏锐，她很快就察觉到这是来自某种“生命”的窥视，那或许和她一样曾经是人类，但现在不是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摆脱那种被死亡纠缠的感觉，低声命令：“远离大门。” “可，可这样我们怎么……” “远离大门。” 陆凝先做出了这个举动，她开始后退，退得离这间屋子唯一的门远远的，一直到角落里的武器库那里，伸手从箱子里抓了两把手里剑出来，目光没有再继续盯着门，而是顺着感觉看向屋子四周。 “你又不能透视……”乔刚说完这句，就发现陆凝头上多了一个护目镜。 “我还真能。”陆凝启动了护目镜的热成像，瞬间墙壁在她的视觉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色彩梯度所构成的世界。 除开屋子里的五个热源反应以外，屋外的热源一共有两个…… 陆凝迅速甩出手里的手里剑，虽然她这个身体力气小了点，可这个距离内的准头也差不了多少，两枚手里剑准确击中了屋子里那个多出来的“热源”，发出两声撞在什么硬物上的脆响。 “嘎~” 空气仿佛被凭空切出了两条伤痕，然后像是变魔术一样逐渐开始出现一个形体。这是个如同竹竿一样瘦的人，一张如同幼童涂鸦出来的石膏面具被铁箍匝在他的脸上，用六根螺丝粗暴地固定在头骨上。他的手里拎着一整根脊柱制成的骨槌，肋骨被磨成了尖刺，一个发黄的骷髅头张开大嘴固定在槌顶。 被陆凝两发手里剑打出隐形状态之后，这怪物并没第一时间发动攻击，反而是举起骨槌用力砸了一下桌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声响。 “不好！” 乔大吼一声，他已经听见外面响起的刺耳电锯声。 “这门不是金属的么——嗷！”猫佑一句话没说完，猛地跳到了旁边，一个漆黑的，还冒着机油味道的电锯切开墙壁，差点碰到他的腿。 戈留斯已经举起锤子冲向了那个瘦竹竿，对方随手用鼓槌砸了回来，两人第一次对拼力量，戈留斯居然连退了两步。 “打不过！”这光头直接嚷了出来，平娜此时也舞起双斧劈了上来，可是她的武器面对鼓槌也非常吃亏，两个人努力攻击居然还是被压着打。 此时，电锯忽然收了回去，然后从那个地方重新切入，开始竖着切割。 “这是要切一个口子出来！他要强行开一个门！”乔惊恐地喊了起来，“我们打不过这个！陆！想想办法！” “猫佑。”陆凝冷静地说道。 “我？我什么也……” “喷雾。” 猫佑愣了一下，连忙翻出自己剩余不多的喷雾罐子，刚要修补墙壁，陆凝马上吼了一句：“现在修补干什么？” “啊？放进来？” 陆凝看了一眼目镜内的热源反应，那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就站在墙外，而远处还有个热源正在差不多是蜂巢所在的位置搜索中，这么说这里的怪物只有三个？ 也不对，温室距离这里太远，而且多墙阻隔下热源反应也很难窥测了。 “听我命令，你的喷雾不多，看到他切开的角落了吗？我让你喷的时候马上全都喷在那个角落上。乔，去帮忙对付那个屋子里的。” 她衡量了一下战况，虽然戈留斯和平娜有点惊险，却还算能应付那个竹竿，加上乔短时间内出不了什么问题，现在要解决的是这个电锯破墙的。 “初看实力很强，不过还是能够对付的程度。” 电锯很快就锯到了接近顶部的位置，抽了回去。陆凝的热成像视野内也清晰地看到，外面那个壮硕的身影直接后退了一步。 “喷！” 猫佑一个激灵，马上将手里的喷雾全都喷在了锯开的角落，与此同时，外面的杀手靠着强大的力量直接撞开了墙壁，吓得猫佑一抱脑袋滚到了旁边。 “我要死了！他要杀了我！救命！救命！” 陆凝吐出一口浊气，将目镜挪了上去。 这个身高将近两米的壮硕电锯杀手仅仅踏入了屋子一步，然后就被开始复原的墙壁钉回了墙上。 修复喷雾的效果是绝对的，电锯杀手发出了惨嚎，电锯在空中胡乱挥动，蹭到了屋子里不少东西，但这都无法阻止他被那一角墙壁穿透腹腔，拉扯回原本的位置。鲜血从腹部汩汩流出，很快就在地上积累了一滩，而墙壁也终于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和房屋拼合回了一起。 此时此刻，杀手才想起用电锯再锯开墙壁，可是这一次他仅仅锯掉了一半，手臂就耷拉下来，再也不动了。 猫佑一脸呆滞地抱着脑袋看完了这一幕。 “陆，他……他死了？” “死了，咳。” 陆凝咳嗽了一声，喉咙里难受的感觉少了一点，紧接着，她的目光就放在了瘦竹竿身上。 “力量和速度大于常人，反应速度相当，战术基本没有……凭借隐身的本事偷袭吗？” 她从衣兜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型蜘蛛，扣动了一下，显示电量用尽的小红灯闪烁了起来。 “让开！” 一声大喊，她就将蜘蛛岗哨直接甩向了瘦竹竿，挡在路线上的戈留斯闻声一蹲，岗哨从他头顶飞过，瘦竹竿立即甩过骨槌将那个小机器人敲飞。 但是黑暗中立刻传来了一声鞭响。 外面的光线已经所剩不多，室内也是如此，这样的渐变众人的视觉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只是仗着近距离还能看见硬拼，而陆凝在确定了瘦竹竿同样也受光照条件影响后马上戴上了热源放大器甩出一鞭。 鞭子抽在了杀手的手腕上，发出响亮的一声。但效果并不好，杀手如同没有痛觉一样，马上拉回骨槌继续和周围几个开始搏斗起来。 “陆！我们快看不见了！想点办法！”戈留斯喊了起来。 这群人什么时候有了出问题就让她想办法的习惯？ 光在慢慢变暗，确实一切都开始看不清楚了，杀手虽然视觉也受到了限制，到底比这群人更擅长夜间战斗，很快平娜和戈留斯就先后闷哼一声，分别受了些伤。 “陆！陆？你在哪！” 戈留斯再莽撞，现在受伤也开始恐惧了，尤其是陆凝并没有回应他，甚至那边连声音都没有了。 “她跑了！她有夜视！她能跑！我们会死在这里！”乔绝望地喊叫了起来。 “不，不会……”平娜终于出声了，却也还是不太自信。 “猫佑！陆在哪里？我——啊啊啊！” 戈留斯再次大叫一声，似乎又添了新伤，黑暗逐渐吞噬了每一个人，猫佑有气无力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我不知道，我看不见……乔，你不是有星星吗？可以……” “哪有时间！”乔的声音都扭曲了，“等不到我戴上，我的脑袋就会变得和我每天早餐那碗救济汤一样！” “那你之前的日子也真够糟糕的。” “但是我想留着脑袋再去——陆？” 黑暗之中，能看到斑斑火星，以及响亮刺耳的电锯声，在竹竿的背后涌动着。 “能杀了的事情就没必要跑。” 夜行衣完全发挥了摸黑的优势，热源放大器提供了视野，让她在尚有余温的尸体旁边摸到了电锯，然后绕向了瘦竹竿的背后。尽管这一系列动作在混乱的黑暗里花费了不少力气，但陆凝终于找到了满意的出手位置，剩下的就是高举电锯，拉起混合着机油和杀戮味道的把手，开始收获。 瘦竹竿马上回头，骨槌反手就撞了出去，正好和飞转的锯齿碰在了一起，金黄带着点点绿色的火焰顿时在两人中间炸开，那颗头颅终于迎来了安息，与下方的脊椎一起被连金属墙都能切开的锯条切成两截。 然后便是瘦竹竿，尽管他的身体结实到能硬吃两发手里剑，但电锯的威力完全没有可比性，锯条如同切豆腐一样刺穿了他的胸膛，随着陆凝用力一抬，这个杀手变成了和他的武器一样的下场。 “陆！” “马上离开这里，我们去隔壁的小房间，所有人尽量隐蔽声音。”陆凝将电锯停下，扔到了一边，走到了门口迅速开门。 “怎么了？” “外面还有一个，行动特别诡异。” 陆凝抬起手臂打开仪器，屏幕中已经出现了【第一次危机：进行中】的字样，同时边缘也不断出现红闪。事实上这一行字是能够点选的，陆凝一边往外走一边迅速点开，意外发现还有统计数据这种东西。 【第一次危机：夕照 首领：流浪行刑者0/4 仆从：流放杀手5/28】 13 性命之忧 首领和仆从都已经被详细列出，花园里的人们反应速度还是挺快的，不光是陆凝这组，别的地方也已经有所斩获。 坏消息是，那种程度的敌人仅仅是仆从——这也是陆凝选择转移阵地的原因，她的热源放大器上已经出现了明显异常的行为，位于蜂巢位置的那个热源以一种贴地平移的方式在室内进行着快速移动，而且完全没有因为撞到障碍物停下来的动作。 尽管还没发动攻击，可陆凝却已经能感觉到这个敌人的难缠了。现在周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行动全部依靠陆凝来指路，情况很是不妙。 所幸两间屋子距离很近，陆凝很快就摸到了开启房门的开关，与此同时，那个热源也移动到了蜂巢的外面。 放大器呈现的模糊图像中，那个人的头看向了这边。 “他发现我们了！” 门已经打开，但陆凝现在却不敢进去了，这个小屋子只有一个出入口，如果被堵在里面后果不堪设想。 被死亡所盯上的感觉在内心愈发强烈，那个热源仅仅静立了片刻，然后就高速掠过草丛，扑向了陆凝这组人的方向！ “听见了！” 戈留斯此时大嚷了一声，抡起武器就砸了过去。草丛的高度毕竟深及膝盖，那个人掠过时不可能不发出声音，每个人都能听见。 “危险！”陆凝急忙甩出鞭子支援，这次她只想缠住敌人的脚腕，只要能稍微拖延片刻的话—— 叮。 一声轻响，就像是风铃被撞击一样的声音。在余音之中，一个明亮而温暖的光源出现在黑暗中，那是一盏提灯。灯光被包裹在漆黑罩袍内的人提在手中，一个惨白的乌鸦面具在光芒下浮现，在两个眼窝处则是幽邃的深涡。 流浪行刑者点亮了灯，灯下有一枚铜铃，那个声音正是自此而出，之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陷入了迷茫出神的状态。 它将手搭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戈留斯肩头，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从身上涌出，将二人一起吞没了进去。 而过了大约半分钟后，陆凝等人才一起惊醒。 鞭子早已垂落在了地上，而热源已然不见踪影。陆凝仔细看了周围一圈，也没发现那个行踪诡秘的敌人。 “戈留斯呢！”乔惊慌地喊了起来，他此前距离戈留斯最近，迅速发觉戈留斯已经不见了。陆凝当然早就察觉少了一个人，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她看来再明显不过了。 “他应该是死了。” “不……”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痕迹还是稍微留下了一点线索。戈留斯冲了上去，然后我们被反击，敌人带走了他，我们目前应该是安全了。” 平娜大婶呜咽了一声，乔和猫佑也不知道是在恐惧还是激动，陆凝走进了门里面，摘下热源放大器，让视野回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打开仪器，这唯一的光源。 在任务的数据统计中看来，人们的反应速度还是挺快的，现在流放杀手的计数已经跳到了9，越来越多的人找到了击杀他们的方法。然而处刑者的数量依然是零。 “首领……果然很难对付。” “刚刚那个是首领吗？他怎么攻击的我们？完全没看见！”猫佑开始不停地说话，看上去非常紧张。陆凝现在情绪也有点低落，她原本以为二阶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升阶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没想到三阶迅速让她找回了那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这只是第一次危机。 屏幕上的数字跳了一下，变成了10，随后迅速变成11。 有实力杀死流放杀手的人很多啊……道具的问题？ 陆凝扫了一眼自己的道具栏，她是不是在这方面没有多加积累，才陷入如今的劣势了呢？可是四星任务真的很难完成，找到一星任务的几率也很低，除了最开始碰到的那个以外，一路上还能剩下的机器真是少之又少。 假如进行一下集中制度，自己拿到乔的那颗星的话，也能看看三颗星星能否解锁更加高级的道具。 就在这时，流浪行刑者的计数终于变成了1。 有人成功击杀？ =============== 漆黑的走廊里，浓重的血腥味已经泛起，加上湿热的空气，不免让人产生作呕的感觉。 许多人都在努力呼吸，仿佛要将肺部重新扩展开来那样。他们之间并不熟悉，仅仅因为某个原因而临时形成了统一战线而已。而那个“原因”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是……首领。” 栗北阳木努力维持的呼吸终于恢复了正常，也是最早能开口说话的人。 “我……我们从没……听说过这种怪物！” 有人大声叫骂了起来，就差一点，走廊里所有的人都会死在这里，那种体内所有空气全部被抽离，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肺部萎缩的感觉一点都不美好。 “但我们赢了，不是吗？” 还是有些乐观的人的。 “首领的星星被谁拿了？”稍微恢复了一些，马上开始有人注意起这次的利益来。 “你还关心被谁拿了？我们差点都死了！谁杀掉这东西都是救了我们一命！” “白痴！就因为老子连命都拼上了，才想知道被谁摘了果子！” “在我们这里。”栗北阳木接过了话，“你有什么意见？” “嘿……”那人的声音顿时弱了一点，“兄弟，那么至少告诉我们杀了这家伙能得到多少分吧？也算大家没白拼了场命。” 这态度转变引来了不少人不齿的声音，然而这人却完全当没听见。 栗北阳木侧过头，弯下身，对旁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才对人们说道：“一颗星星。” “你骗谁呢！这种麻烦的玩意只给一颗星星？”那人再次跳了起来。 “这是事实，我没必要在这方面骗你……哦。”栗北阳木伸出手，将身边的人搀扶了起来。 “首领本身只有一星奖励，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危机，还是因为有四个首领的原因。” 栗北逢代用有点力竭的声音说道。 “可是这回报也……” 哐！ 金属在地面上一撞，发出了剧烈的声响，一圈蓝色的幽光升起，那把有三条棱的无锋铁剑被包裹在这一团幽光中，立时让所有人回忆起了刚刚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觉。 但还是有反应快的。 “这个武器我们可以使用！？” “没错……所以与其在这里争夺利益，还不如快点去找下一个。咳，这把武器我可不会让出去。” 每个人都清楚这个事实。众人依然有着竞争的立场，没理由将这种性命攸关的东西拱手让人，即便是那个一直在索取利益的人此时也沉默了下来。 “总之这次多谢你们杀了他，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再合作。” “既然这里危机解除，我们得趁着安全去做些任务了。” 人们开始纷纷告别，纵然仍有些还在觊觎这个收获，此刻也不会讲出来。 很快，人们就全都离开了走廊，栗北阳木马上扶着妹妹走进了一间屋子里休息。 “武器可以使用？” “有能量限制。” 栗北逢代坐在床上，将那把剑的剑柄反过来，上面刻着两个散发着蓝光的字体【水压】，旁边则是一个简单易懂的能量柱。 “也是，这群家伙要的是效果，不可能让某个人瞬间无敌……总之还是多亏你了。” “是你的帮助，哥哥。”栗北逢代勉强笑了笑，“现在一切都还按照我们计划的进行着。” “是的，一颗星的击杀，加上之前你留下的一星，还有四星任务完成，现在我们应该是六星。如果道具购买的差值以一二三四五的顺序递增的话，你已经能解锁第三级别的道具了。”栗北阳木也笑了起来，“从我看到的第二等级道具来分析的话，第三等级应该有强杀伤或强防御类型的道具存在。” 栗北逢代马上打开了自己的商店。 “没错，我已经能看到第三级别，售价是六星……三个道具分别是【妖怪盒】、【移动壁垒】和【隐形披风】。” “好，这次危机结束之后，一批人也将能够解锁三级别了，我们得抓住这短暂的优势。” ============== 陆凝带着人往温室的方向开始靠近。 庭院之中已经没有别的热源存在了，倒是能看到走廊的地方有一些热源不断经过，可是没有一个进入庭院内。 而由于这次的敌人都是人类形态，陆凝也没办法直接分辨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只能带着人尽量离远一点。 这时，警报声再次响起，猫佑吓了一跳。 【警告：春之花园一号庭院区域气象解锁开始，十分钟内该区域将完全封闭，危机时间延后三十分钟，所有人员请留心各个设施变化。】 “似乎是我们此前抓住的那个人触动了警报。”陆凝只是瞥了猫佑一眼，他现在实在太不冷静，而陆凝也不会一直忍耐。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吱嘎”的声音，陆凝急忙将热源放大器推了上去，紧接着便看到一束亮光从温室的方向照射了出来！ “哇啊！” 伴随着猛然被晃得眼睛睁不开的叫声，一个身材两米以上，身穿厚重防护服，头戴矿灯，手里托着一把矿镐的巨汉从温室里走了出来。他看到庭院内的四个人后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咆哮，迈开笨重的步伐开始冲了过来。 巨汉步伐极为沉重，踏在草坪上的闷响伴随着地面微微颤抖的声音，倒还真有些威慑力。然而陆凝却因此而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看起来并不是一个首领级别的怪物。 那近乎无法还手的压迫感不存在。 陆凝放弃了肯定派不上用场的鞭子，拿出一个从蜘蛛岗哨上拆下来的弩弓对准这个巨汉胸口就是一箭！ “吼！” 箭簇没入胸口，发出如中败革的声音，陆凝马上就知道这种攻击对他没什么效果，马上后退：“进蜂巢！” 在这种开阔地带，这家伙的冲锋就像骑兵冲步兵一样毫无压力。 幸运的是，他头顶的矿灯让众人不至于摸黑了，猫佑和乔迅速找到了蜂巢的方向，平娜掷出一把斧子断后，让所有人有时间打开蜂巢的门。 “快进来！” 猫佑在此时爆发了极为惊人的速度，不过几秒钟就跑到了蜂巢门口，打开了门。乔和陆凝先后冲了进去，随后平娜带着怒吼中的巨汉一起跑了过来。 “进门左拐，不要关门。”陆凝在屋子里大声说。 “陆！你已经有办法对付这家伙了？” “我很讨厌防御强的家伙……” 陆凝没有直接回答猫佑的问题，声音迅速低沉消失了。 出于对陆凝的信任，猫佑还真是没关门，当然他也没进屋子，松开开关直接跑向了侧边。 屋子里，陆凝跑进了武器库内，幸好这里提供的并不是刀剑之类的利器，否则陆凝可能真的就破不开那个巨汉的防护服了。 “流星锤……锁链标……” 她很快从里面翻出了自己想要的，此时脚步声已经在屋子里“咚咚咚”地响了起来，巨汉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行踪，而他的冲锋也在走廊中施展不开了。 陆凝估摸了一下位置，从一个房间内闪出，手里的锁链标对准壮汉头顶的矿灯就掷了出去！ 多次训练，她投掷的准头在十米之内已经可以算是百发百中了，矿灯应声而碎，周围的一切立即再次被黑暗吞没。然而巨汉却没有片刻犹豫，马上转身开始冲向陆凝这一边！ “还真是个傻大个。” 陆凝失笑，将流星锤扫了出去。 沉重的锤子带动铁链贴着地面卷出，以巨汉两米多的身高，这只是在脚踝附近的攻击，同时也是多数人难以防御的盲区。 灵活的人可以通过闪转腾挪来避开这种简单的扫地攻击，但巨汉却并不具备这个条件，他仅仅勉强跳起，却还是被链条在空中绕上了脚踝，失去平衡，巨大的身躯直接砸在了地面上。 “继续！” 陆凝很确定乔和平娜也已经找到了位置，此前众人调查蜂巢时评价是四通八达容易腹背受敌。但如果敌人只有一个，那情况就反过来了。 武器库的软兵器充足，乔和平娜也不管是什么都拿出来开始牵制巨汉，很快这个大个子除了一身沉重的防护服以外身上又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一边咆哮一边试图撕扯，但手脚永远在被新的攻击妨碍。 “可我们这样也杀不死他！”平娜发现了问题，大喊了出来。 14 高级别道具 热成像的视野之内，巨汉的一举一动依然在监视当中。 高防御力的敌人应对方法无非两种，一是提升自己的攻击力，二就是找出防御弱点进行集中突破。陆凝现在办不到第一种，所以她从一开始目标就放在第二点上。 和猫佑的情报略有不同，流放杀手们是稍微有一些智力的，他们了解自己的情况，也能够分清楚哪些情况对自己有威胁，或许一般来说这些最基本的“智慧”能使他们更加难缠，但陆凝也正是看中了这点设下这个陷阱。 那些软兵器完全不能杀死巨汉，仅仅让他行动不便而已。不过这对于巨汉来说就是危险的信号了，任何生命都会对束缚产生本能的挣扎，而他最优先处理的也必然是他最关心的地方。 “腰。” 陆凝很快就从巨汉拉扯身上锁链的动作中发现了他扯动最多的位置，甚至连脚上都只是胡乱踢扯，手臂行动不便的时候，他都会第一时间去拽掉绕向腰间的链条。 弱点在那里吗？还是说……腰间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触碰的？ 防护服这种东西有很多种设计方法，假如这真的只是一身矿工用防护服，为了方便穿脱考虑，也应该有个重要的节点。 陆凝稍微思索了片刻，闪身躲入了旁边的房间，打开商店。 “果然不用道具的话不行。” 她迅速购买了蜘蛛岗哨，然后检查了一下自己衣兜里面那些已经废弃的，悄悄从房间的另外一个出口走了出去。 黑暗之中，那些标识着电源耗尽的小红灯显得非常显眼，在陆凝将这些东西甩出去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扔过来的巨汉急忙挥动手里的矿镐将大部分岗哨都砸了个粉碎，还顺手抓住了一个扔过来的流星锤反丢了回去。 陆凝抬起胳膊，仪器屏幕散发出来的幽光立刻吸引了巨汉的目光。他趟开脚上缠绕的东西晃晃悠悠地往陆凝这边走了过来，但这个行动速度想抓人基本是妄想，陆凝扭头就钻入了另外一个房间里，巨汉发出了愤怒的啸声，抬手一镐抡在了门上，将金属的房门凿出了一个小洞。 然后，他就看到了屋子里的光线——陆凝依然在里面。 巨汉的脑子并不足以思考为什么对方没有逃，他只是兴奋地开始继续砸门，在强大的力量下，房门很快就被砸得千疮百孔，只需要轻轻一脚就能踹开。 哐！ 巨汉抬脚将门踹出了一个大洞，但这个洞口和他的身材相比还是略小，他不得不弯下了腰，从破洞里钻了进去。如果陆凝有修复喷雾在手，现在就能腰斩了这家伙，可惜此前已经用完了。而且巨汉举着矿镐并不会让她有机会靠近。 除了蜘蛛岗哨。 在一声轻响中，巨汉的身体猛地往前一栽，臃肿的防护服从腰间分成了两截，下半截正好被门洞卡在了外面。在巨汉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身后的门再次打开了，由于遭到破坏的缘故并没能完全打开，而是带着半截防护服卡在了一半的位置。 乔和平娜已经跑了过来，看到防护服已经被解除根本不需要陆凝指挥，一同将手里的钩镰扔了出去，没有防护服的保护，锋利的镰刀直接没入了巨汉的腿中。 “嗷啊啊啊啊！！！” 巨汉发出了痛苦的喊叫，撑着鲜血淋漓的双腿扭过头来，砸断了钩镰上的链条，伸手抓向门上的防护服。 就在此时，猫佑的声音在蜂巢的另一边响了起来：“我，我扛回来了！陆！你们在哪？” “我过去接你。”陆凝冷静地关掉了仪器，热成像清晰地标注出了猫佑的位置，她从房间另一个门跑出，绕了个路接应猫佑。乔和平娜也各自开始奔逃，腿部受伤的巨汉已经没什么余力去追赶了，他得想办法把自己的防护服取回来。 陆凝找到了猫佑，也看见了他手中提着的电锯。 “我想我们一定需要这玩意！” “你说对了。”陆凝赞许地从他手里接过电锯，立即折返回之前算计巨汉的房间。 巨汉还在从门上撕扯防护服，但因为“开门”这个命令还没完成，门死死卡在了门框里，防护服也因此越扯卡得越紧。陆凝拉起电锯冲到门边的时候，巨汉正在双手并用地猛拽——矿镐被他放在了旁边。 位置完美。 陆凝一个滑铲，从半开着的门下方钻了进去，手上电锯借势迎上了巨汉的脚腕。连流星锤都没躲开的巨汉也没能避开这突然袭击过来的一下，一阵令人牙碜的骨骼切割声中，他的双脚被陆凝瞬间锯断！ 尽管这让陆凝身上被喷了半个身子的血，但也让她得以迅速止住滑铲的势头，手一撑地面便拧过了身体，在巨汉因为惯性跌倒的同时，电锯对准他尾椎骨的地方就锯了上去！ 更加剧烈的响声伴随着惨叫声在房间内响起，长度接近七十厘米的锯条整个刺入了巨汉体内，搅动出大片血花、骨骼和内脏的碎片。而这样的运转也没维持多久，电锯就停止了工作，当然，在此之前，巨汉就已经死去了。 “哈，哈，哈……” 陆凝喘着粗气，撑着膝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这一套在她内心预演过几遍的动作依然比想的要更加耗费体力和精力，虽然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但一旦巨汉反应过来，死的就是自己。 乔、平娜和猫佑也围了过来，看到这个流放杀手也确实死了，这才发出了兴奋的喊声。 “真有你的！陆！” “这家伙还真是杀得死啊。” 陆凝走到尸体旁边，从背后靠近腰部的位置取下了一个小型蜘蛛岗哨，然后走到门外的开关那里把另一个也拿了下来。 “你早就算计好了他的行动？”乔脑子灵活，看到她取回自己的布置顿时惊讶地说道。 “这些流放杀手都不会开门，所以能用这样的布置困住。当然也多亏你们伤了他的腿，否则成功率可要降低不少。”陆凝回收了蜘蛛岗哨后，走到屋子里捡起了那把矿镐。 相比于武器库里的东西，这无疑是一把更加优质的武器，骨槌和电锯都废了的话，战利品也就是这个了。 “平娜大婶，这个东西你会用吗？” “就是使劲敲嘛，还有什么不会的……啊？陆，你要给我？”平娜愣了一下。 “我不习惯这种有点沉重的，需要的时候捡就可以。”陆凝吐出一口浊气，“我们出去吧，这屋子里的气味不怎么好闻。” “在那之前，你也赶紧换一身衣服。”猫佑捏了捏鼻子，“不然我保证你到外面味道也不怎么好闻。” =============== 道具级别二。 陆凝的星星数量已经达到了四，已经是可以看到第二级别道具简介的数量，此时周围也没有其余热源了，她将两个岗哨布置出去监视着，自己钻进子母房的小屋子里换衣服的时候顺便也开始研究道具。 此前她还打算积累星星跳级别来着，可是第一次危机中道具全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换句话说想凭借自己的本事直接累计到高级别基本不可能。 三个道具分别是【便携腰包】、【幻影投射灯】和【厌恶蜡烛】。 【便携腰包：它能稍微让你的负担小一点，不过也就是一点。 幻影投射灯：那些存在于你记忆里的影子，它们的真实性完全取决于你的想象力。 厌恶蜡烛：让它们滚得越远越好。】 如果不购买道具，是无法查看详细的使用说明的，但第一级别好歹能从名字和简介里大概猜出用途，现在这个已经开始变得有点模糊了。 陆凝倒是没打算买，她可是记得自己还有两颗星在危机结束之后就能拿到，六颗星星假如能解锁第三级别道具的话，那道具价格规律也就基本上确定了。除非现在还会有什么麻烦找上门。 顺便一提，在周围没有危险之后，陆凝等人也借助仪器的那点光照仔细找了找周围，这个小屋子里面也有一台任务机器，而且是四星的。陆凝让猫佑试着刷了一下，却弹出了和之前不同的字样。 【任务冷却01:53:28】 “四星任务的冷却时间是两个小时。如果按照平均来算，三星是一个半小时，两星是一小时，一星是半小时。那么在一次危机间隔内人们能够完成的任务其实很有限。这就逼迫所有人不得不去进行气象解锁来延长时间，毕竟这次危机之后，应该没人会认为积累不足可以轻易熬过去了。” 陆凝自己的四星任务肯定无法完成了，但她还算幸运，眼前这台机器的任务领取者估计是死了才使得任务自动失败。 “陆，我们得回去和莱万斯卡商量一下。”乔站在门外，有点不安地说道，“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我本来觉得五个人一队足够了，可是看上去根本不够。” “什么意思？” “我承认你的实力很强，陆。但一个人的强大无论如何都是有限的，我们只是杀个喽啰就用尽了所有手段，可是除了那个矿镐以外我们没有任何收益，之前可是说得明白杀死‘首领’才有星星。” “嗯。” “这意味着我们在危机中的收益是负的！我们还损失了戈留斯……他可能活着吗？我不抱幻想。那种敌人我们没有反抗的力量，所以……” “是我们的准备不足，同时也是我们人数过于庞大了。”陆凝说。 “人数过于庞大？”乔有点难以置信地重复了这句。 “现在我们能够取得的星星数量并不算多，而我们的队伍有二十人，即便每个人赚一颗星，那也是二十星的水平——超过半把钥匙了。实际上我们已经走过好几个地方了，你算算我们有多少星星能够获取？” “是。”乔默默点了点头。 “即便莱万斯卡说得再漂亮，也无法回避这个事实，所有人都能成功离开的结果并不存在。” “但戈留斯就这样死了？” “我们无法为他做任何事。” 记忆，以及和其余人的交流，让陆凝隐隐感觉到了这次属于“幕后”的存在和以前的场景有着很大的不同。它并不是什么单独的个体，或者隐秘的势力，而是属于这个世界整体的“制度”。 郊外、围巷、街道、城墙、楼阁、主脑。 明确的阶级划分，绝对的社会地位区别，对于生命的尊重被压缩到了一个可怜的地步，然而在如此巨大的背景之中，她所进入的只是存在于其中的一个缩影，一个人数不过百余人的逃杀游戏。 光明重新回到了花园之内。 针对这次参与者实力的衡量也恰到好处，陆凝看着仪器上危机字样的消失，终于明白任务提示里面为什么有“注意场景人物”这种提醒了。也许他们大部分都只是小角色，但也存在着能够解决连她也无法解决的首领怪物的人。 而即便全是游客动手解决的，那些人也同样走到了自己前面。 这个密闭的四季花园内，有很多厉害的人，这样才有趣。 陆凝打开门，走到了屋外。灯光让环境恢复了明亮，但危机中的战斗所残留的一切都没有被弥补。穿刺在墙上的尸体仍然存在，平娜的手中也握着那把矿镐，似乎根本就没有回收的意思。 “陆。”猫佑走了过来，神色有些颓唐。 “我看到了。” 在几人的头顶，花园的天花板上，此前戈留斯失踪位置的正上方。黑色的十字架穿透了戈留斯的双手和头颅，将他倒挂着钉在了天花板上，死不瞑目的双眼依然茫然地看着下方的同伴们，仿佛从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迎来了死亡。 甚至这个高度都是他们目前无法触及的地方，连将尸体放下来都做不到。 “我们回去，和莱万斯卡汇报这件事，也看看我们的战损情况如何。” 陆凝侧过了头，没有再看。乔和平娜有点悲伤地看着上方，三个人一同来到了陆凝的这个队伍里，此前当然是有点交情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为朋友的悲伤多一些，还是对自己无法预知的未来悲伤多一些。 四个人沿着原路，走向了电梯间。 15 战损 秋之花园那里多了很多人。 莱万斯卡终究是聚集了这样一个大团队，想要不引人注目是很困难的。无论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总会有些人过来看看情况。 陆凝看到了栗北阳木和栗北逢代兄妹，也看到了此前在夏之花园补给点遇到的那个女人，此外还有许多人，光是从面容上就能对他们此前的生活推知一二。莱万斯卡、付骏年和几个队伍成员站在正中间，但注意力并没放在这些人身上。 “太好了，陆，你们……”莱万斯卡一眼看到了正在走过来的陆凝，马上迈步迎了过来，但嘴里的话在注意到这个队伍人数的时候中断了。 “我们遇到了一个首领。”陆凝接过了话，“而我们的实力并不足以对付他。” “如果是那样，只损失了一个人至少还能接受。我为戈留斯感到悲伤，但幸好你们几个没事。”莱万斯卡看了看剩下的几个人，“单敛眉她们已经在屋子里了，我们进去吧。” “那这些人……”陆凝悄悄瞟了一眼周围，声音也放低了一些。 “我会对我的队伍负责，不意味着我会对每个过来的人都负责，即便我们损失了一些成员也是一样。”莱万斯卡有点冷酷地说，“在我们一无所有时愿意成为同伴的至少可信，而闻风而来的随时可能背弃。” “我以为你是个很容易信任别人的人。” “那么你可能对我有点误解。”莱万斯卡瞥了一眼身后，“我们进去谈。” 他们这样的态度，站在庭院里的人们自然了解，却仍然是不愿意离开。陆凝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人的情绪有着细微的差别。 院子里一共十七个人，八个是真正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感的，另外几个人则有点不明确。以陆凝目前的情绪判断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她收敛起自己的眼神和表情，跟着莱万斯卡进入了室内。 三个队伍，如果莱万斯卡所说的所有人到齐无误的话，这里一共少了四个人，算上戈留斯就是五个。 “四分之一的减员。”单敛眉靠在沙发上，看见陆凝等人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莱万斯卡，如果我们以这样的速度减少人数，那么这个队伍的组成并没什么意义。” “真的吗？我相信各位一定已经有所收获了。”莱万斯卡走到了任务机器前方，抬手在那上面扫了一下，机器上马上出现了冷却时间的倒计数。 “你知道的？”单敛眉问。 “别摆出那种表情，我相信在我们分头行动之后，每个队伍都来看过这个机器。”莱万斯卡微笑着说道，“陆，付骏年，你们两个呢？” “哈……因为很在意啊，毕竟是个四星任务。”付骏年龇了一下牙，“亏我还藏着掖着来着。” “稍微给大家一点秘密空间也可以，我不会过问这是谁领走的，毕竟那是我们队伍成立之前的事情。”莱万斯卡转过身，从衣兜里取出了一个折叠起来的方块，戳了一下，这个方块就展开来，形成了一个有着很多棱角的空心多面体。 “这里没有外人，那么我就稍微公布一下我获得的消息好了。” 莱万斯卡笑了笑。 “这次危机的首领价值为一颗星，并不算高。但是首领的使用的武器我们可以获得，这把武器的名字是‘囚笼’，具有强大的禁锢效果。武器的特殊功能有一定的能量限制，我测试过，消耗量很大，无法支持过长时间，不过相对于危机到来的速度应该差不多够。” “你击杀了一个首领？”单敛眉有些惊讶。 “不错，因为我们有两个第二级别的道具，所以稍微花费了一点力气，加上三个人的牺牲，成功击杀了那个首领。” “两个第二级别道具。”陆凝重复了一下这句话，“也就是说不光你完成了任务。” “那不是多亏了本人。” 在莱万斯卡身后的一个人忽然得意地开口了，陆凝记得他叫达科伦，正是之前背着大家偷偷扫了任务的那个，却没想到他居然是除了莱万斯卡以外第二个弄到第二级别道具的人。 “确实，达科伦这次及时拿到三颗星星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我就说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嘛！先将任务集中在有实力的人手里，我们越强越是能轻松度过那些危机，也没人能组织我们继续刷分。一只老虎比起几只狗要强得多，这是毋庸置疑的啊！” 达科伦振振有词地说道。 “我们依然有了牺牲。”单敛眉不太高兴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因为我们的核心还不够强。我又不是要抢夺资源，只是一个优先分配的问题。没有武力确保哪里来的话语权？假如这次我们不是两个二级别道具，而是四个，你们觉得还会那么困难吗？” 这番话很难回答。 甚至陆凝也不得不承认达科伦的部分观点是正确的，她已经能够看到第三级别的道具了，也很清楚第三级别道具提供的战斗力又是一个飞跃。 【妖怪盒：这些儿童时期的梦魇如今将暂时为你所用。 移动壁垒：在你所宣告的领土之内，只有你希望的东西才能获准进入。 隐形披风：这将是一件完美的捉迷藏道具，它能帮你活到最后！】 “但是你无法保证我们时时刻刻都能整队在一起。” 莱万斯卡开口反驳了达科伦，然后在他继续想要说话前重新接掌了话语权。 “我的初步目标是希望每个人在哪怕落单的时候也拥有全身而退的能力。这样的做法并不能达成这个目的。达科伦，你过于强调单体力量，却没想过当这份力量无法及时支援到位的时候会如何。这次如果不是你和我们一同陷入了危机，你也不会暴露自己能购买第二级别道具的秘密，对吗？” “哼。” 达科伦闭上了嘴，找了个地方重新坐下。 “那么第二个消息，关于气象解锁的困难。秋之花园的气象解锁会使得整个花园内潮气加重，呼吸遭到阻滞，在该环境下停留十分钟以上会出现类似溺水的反应，十五分钟左右便会陷入休克。” “这么严重？”猫佑吓了一跳，“那这气象解锁根本就是找死啊！还要解锁整个花园的？那还能待吗？” “夏之花园里有潜水服，配套的呼吸设备也应该有。”陆凝对此倒是很平静，气象解锁会带来严酷环境是预想之内，这还不至于对她造成什么困扰。 “那就太好了，如果能滤去大部分水汽，这个困难还是能克服的。” “你们可是真的在那种地方锁了十分钟，如果提前知道也不会那么麻烦。”陆凝摇摇头，“至少现在我们可以做一些准备。” “说起这个，我还有件事得通知你们，在危机结束后我们又去看了一眼气象解锁开关的位置，但是开关和那段提示文字都已经不见了。” “正常，那也就是使用过的开关会在危机结束后改变位置。”陆凝跟着说道。 “为什么是使用过的……”猫佑小声说。 “因为我们之前放在春之花园的那个人触发了，所以那个开关的位置应该没变过。还是说你觉得在那个庭院里，危机进行的时候还有人去解锁气象来给自己强行提升难度？” 莱万斯卡点点头，算是认同了陆凝的判断，随即转向单敛眉：“你们损失了一个人。” “碰到了两个仆从，被偷袭了。”单敛眉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黑漆漆的短剑，“战利品在这里，我们这边没有遭遇到首领，所以没什么好汇报的。” “说一下你们的行程，以及道具达到什么级别了。” “唔……好吧。”单敛眉耸耸肩，“我们离开后就前往了夏之花园的外侧回廊，毕竟那里地形不算特别复杂，陆也没有在那里侦查过。遇见了两批人，稍微交换了一些情报，但是找到的所有任务机器都被领取了。之后危机到来时我们在太阳落山之前把一条走廊熟悉了一下，不过没想到那些怪物是随机传送到建筑里的，还是被偷袭了。我们杀了两个，缴获了武器，但他们都是仆从，没有碰到首领。” 听起来挺正常的，可是陆凝总觉得她隐瞒了一些信息。 “至于星星的情况，我和云岫都已经能看到第二级别道具了，她换了个背包，我的暂时存着，试试直接冲三级别。” 单敛眉一口气说完了这些。 莱万斯卡听罢看了一眼时暝，时暝则回以一个淡笑，这个微小的眼神交流陆凝看到了，也正是她在怀疑的。 如果那个四星任务是莱万斯卡这个团队内某些人领走的，那么最值得怀疑的便是单敛眉、时暝和段云岫这三个，毕竟只有她们是最初被莱万斯卡托付去寻找武器的一组，也即是说来到这里的时间很早。 这台机器进入了冷却中，那就是说任务成功或失败了，陆凝自己的四星任务确实失败了，整个花园的气象解锁实在太困难，然而此前猫佑领到的“击杀首领”这种任务还是有完成的机会。 假如她们中有人完成了四星任务的话，很可能现在也是个看得到第三级别道具的人，单敛眉略去时暝，可陆凝不会。 “你们还是很幸运的。”莱万斯卡弯了弯嘴角，“不过你确定要保留？下一次危机到来的时候，恐怕会更加困难。” “那就趁着现在多做几个任务吧。过了这么久，该刷新的也都刷新好了，至少……一星和二星的任务都能再领了。” “没错。”莱万斯卡点了点头，“很多任务机器都已经冷却了，但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个消息……任务的难度并不是恒定不变的。” “提升了？” “我们在离开前去了一趟之前气象解锁的开关那里不是吗？那个屋子里有个二星的任务机器，我又领了一个新的任务。”莱万斯卡举起胳膊，“这次的任务是‘不死于第二次危机中’。” “听起来也没提升啊？”有人说。 “我之前偷偷刷的那个任务也刷新了，一星的，之前只是千万某个地点对吧？但是这次的任务是‘在第二次危机中击杀一名仆从’。”达科伦冷笑了起来。 “一星任务也开始有击杀了？” “每次危机的结束大概就意味着任务会提升一档，否则对于道具级别也在提升的我们来说会变得非常容易完成。”单敛眉看了莱万斯卡一眼，“这种情况你也应该考虑到。” “是的，所以现在我们需要集体行动，目标是将所有人的水平都至少提升到第二级别。” “你疯了？”达科伦又跳了起来，“我们有十五个人！哪怕只有一半人需要提升，那也是七八个，二十多颗星星！这些给一个人练第五级别的道具都能开出来了！” “问题是不能给一个人。”莱万斯卡淡淡地说。 “是！一个人只能有合计十个星星的任务，但我们可以分出一些人手守着低星的机器……” “想想你的所作所为，你认为会有人帮你守机器？”单敛眉嗤笑了一声，“我赞成莱万斯卡，从第一次危机来看我们的实力还不够，现在至少是第二级别，有了厌恶蜡烛之类的道具才能更加保险。” “达科伦，你证明了你的实力，我们会对你有一定的资源倾斜，但肯定不会如你所想。”莱万斯卡说道，“当然，你之前的帮助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也帮助了我们的存活。你已经还清了此前偷偷刷任务的债，现在你不满意可以离开。” “我才不离开！狗屎！莱万！你以为在危机之后我还会打着单独行动的主意？傻子才会那样去找死！我需要队友！我需要强大的队友！如果他们不能在短时间内追到和我相同的级别，那不是和累赘一样？”达科伦大声说，“我认同你的团队生存理念，但我不认同你拉上一堆累赘的想法！我们没必要——难道核心的这几个不够吗？” “啊……我们可完全不觉得有谁是累赘。”单敛眉并不给他任何面子。 “所有人都在战斗中起到了关键作用。”陆凝冷硬地说。 “嘿！这算什么？强者的怜悯？你们是要被拖死了才知道抱怨吗？” “达科伦，你再这么说的话，我们可不一定忍得住不揍你。” “虽然你救了我们，但我们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一直被达科伦说成是“累赘”的那些人开始出声了。 16 地图 这里有很多人都习惯对强者低声下气一些，但达科伦明显还没到达那种地步。 在他不断表示出对这些人的不满之后，很多人都忍不住了，达科伦被呛了一句后瞥了一眼，发现很多人的神色都不是那么友好。 “那么你们为什么不拼命抓住每个机会让自己变强呢？”达科伦对这些人的目光完全不怕，“有莱万斯卡这些人在，我确实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但如果莱万斯卡不在，你觉得你们有什么理由被我保护？” “可以了，达科伦。”莱万斯卡抬手按在了他肩膀上，“现在可不是抒发个人观点的时候。” “当然，说到底你是队长。”达科伦冷笑一声，抱着胳膊不说话了。 “我们需要重新划分一下队伍，任务的分配以提升整体实力为优先。我想大家现在可以共享一下地图了，尤其是任务机器的位置。” “喂！莱万！那可是……” “你所想的，每个人都是同样的想法。达科伦，我相信我们的队友找到的任务机器数量并不比我们少，我此前安排的目的之一就是尽可能将所有任务机器的位置探明并汇总。” 有些人脸上闪过了一丝犹疑，这并没躲过莱万斯卡的目光。 “那么我再说一下这个汇总的另外一个目的吧。从这之前开始我的队伍就一直在秋之花园内活动，排除那些可能存在的隐蔽房间以外，这个花园里的每个房间我都已经搜查过了。假如所有花园至少保持了数量上的公平的话，我就能确定这个四季花园内存在的任务机器总数。” “你很清楚什么是能让我们动心的条件嘛。”单敛眉打开了手臂上的仪器。 “当然，我不准备强迫任何人，除非他真的做出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莱万斯卡看了一眼陆凝。 “我没问题，春、夏两个花园的一部分我都绘制了地图，只是我们探索过的地方面积不大。” “好说。”莱万斯卡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了纸张和笔，将自己的地图对照陆凝和单敛眉的看了一下，估计好比例尺，在纸上开始迅速描绘出花园的形状来。 “所有花园的主体结构是一样的，正方形的大框架，四角是四个圆形花园，对角的花园布局相同。沿着正方形边框的外围是外侧回廊，一条分岔走廊将内部的正方形从中间分开，两侧是庭院。除此之外，每个分岔走廊的两端都有一条小路，小路尽头是一个大型居室类房间，同时，左右两侧也有差不多大小的两个功能可能不相同的房间。” 随着莱万斯卡的落笔，花园的整体布局变得清晰起来。 “电梯位于四角，而所有的补给点都在两个庭院中，武器库则不然。” 莱万斯卡依样画了另外三张，然后开始按照陆凝和单敛眉的地图显示补充其中的细节。 “存在于外侧回廊的房间不同，庭院内的结构也有大多数不同。根据你们所标记的任务机器分布差不多能看出是无序分布的，但数量却还没超过我所了解到的情况，所以目前可以推测每一个花园中的任务机器数量应该是相同的。” 他开始用叉、三角、圆圈和方框来标注任务机器的位置，瞬间很多东西都变得一目了然了起来。 “秋之花园内，一星任务机器十二个，二星八个，三星六个，四星四个，合计是三十台机器，提供六十二颗星星。其中三星机器所能提供的星星数量是最多的。但这还没考虑到冷却时间的问题。” “四星任务应该是两小时，其余的我不清楚。”陆凝说。 “一星任务是半小时，如果是等差分布的话，毫无疑问产能最高的依然是一星任务，也就是半小时十二星的速度。”莱万斯卡笔划停在了这里，抬起了头。 “但这是个误区。”单敛眉、陆凝和他同时开口。 如果真的是这种理想情况，那么另外一个形成团队的佣兵们应该早就到了全员二级别，完全能控制花园内大部分任务机器的程度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价值最高的依然是三星任务。”陆凝轻轻抵着下巴，“其次是二星，四星和一星任务的价值并不高。” “在同级别任务不能重复领取的规则下，一星任务只是个添头，无论是需要跑到别的地方还是需要危机到来都会限定死这个任务的完成时间。四星任务大概永远是运气和实力并存的人才能觊觎的，反而是二三星同时具有了容易完成、冷却较短，分布数量多这样的特点。”单敛眉指了指地图，“而且虽然机器是乱序分布，但还算平均，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陆，单敛眉，我希望你们先去探索冬之花园。”莱万斯卡将笔收入口袋，“目前我们只是对那里还一无所知，而我相信你们的实力已经到了可以稍微放开手脚的级别。” “乔留下，他得跟你一起达到第二级别我才能继续带队。”陆凝看了一眼自己的队员，“猫佑和平娜可以继续跟着我。” 乔的脸色似乎有一点郁闷，但还是走到了莱万斯卡旁边。同时，单敛眉队伍里仅存的那个脸色蜡黄的女人也走到了莱万斯卡队伍这边。 “我会尽快让他们补齐实力。”莱万斯卡左右看了一圈，“付骏年，还得麻烦你多跟我一会。” “好说，不就是练兵吗？” ================ 陆凝走出五角会议室的时候，发现外面依然停留着几个人。 栗北兄妹已经离开了，但还剩下了几个徘徊着不想离开的人，那个陆凝之前见过的女人看到陆凝出来，稍微踌躇了一下便走了上来。 “你好，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 “我们在夏之花园见过。”陆凝保持着冷淡的表情，“有什么事？” “我有个很重要的情报，关于你们这个队伍的。”她小声说。 陆凝扭头看了一眼正在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莱万斯卡，指了他一下：“找我们队长。” “这件事对你们每个人都很重要，我是想用这个消息换你们收我入队的！但要是你们不知道这个死了我不是白来了吗？”女人有点焦急。 “这位女士，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让你如此匆忙呢？”莱万斯卡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看着她。 “我偷听到了一个消息，佣兵们准备对付你们这个队伍。” 莱万斯卡挑了挑眉，伸出手来：“我是莱万斯卡，怎么称呼？” “端木溪，我的名字不那么要紧，重点是佣兵们快要准备对付你们了。他们的头领，尼莫菲斯正在向第四级别的道具前进。” “哦？” “一旦他拿到了第四级别的道具，估计就会过来解决你们这个除了他们以外最大的一支队伍！” “那么端木小姐又是为什么特意过来提醒我们呢？” “当然是因为佣兵们如果统治了这里，谁也落不到半点好处！现在你们被他们视为了对手，我自然要来帮你们认清现实情况。” 莱万斯卡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让陆凝和单敛眉等人继续行动，自己则站在原地听着端木溪讲了起来。 陆凝带着猫佑和平娜大婶穿过玻璃门走向大花园的电梯，猫佑还有点好奇地问：“她说得很严重啊，万一那个佣兵老大到了第四级别，恐怕我们……” “首先，没那么容易，哪怕有整个佣兵队伍的支持，他也得按部就班地做任务，而为了保持武力压制能力也必须有一些道具来作为威慑，这是他们组织本身的缺陷。第二，这位端木小姐也是个实力不弱的，她肯定是三级别。” “啥？”平娜愣了一下，“她那么低声下气的，是三级别？” “因为我是三级别。”陆凝瞥了一眼周围没人，才低声说道，“这样的隐秘，佣兵们肯定不会在公众场合宣扬，肯定选了某个房间仔细搜索了之后才公布出来。期间也少不了用热源放大器之类的东西监视四周，蜘蛛岗哨也没办法隐形侦测，而二级别也没有方便进行侦查的道具。” 她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紫色的小盒子，盒子上有个圆形小孔。 “所以她是三级别，而且兑换了和我一样的道具，才能够偷听到佣兵的谈话。毕竟那个首领也只是快到四级别而没到，还没有能完美反制的手段。” “你也到三级别了啊。”猫佑有点羡慕，“我还是一级别……” “看一下你的继承选项，选择道具。”陆凝说道。 “嗯？嗯……哦？咦？” 猫佑发出几声怪叫：“为什么我这里会有可以继承的选项？” “因为这个花园里的击杀判定非常有趣。”陆凝慢悠悠地说，“它并不会交给直接致死的那个人，而是交给根源上致死的那个人。” “我没听懂。” “在春之花园里，我们扔进钢琴里的那个人，是你下手将他敲晕捆起来的。除非他之后逃脱了捆绑状态，否则在这个期间内的任何死亡都会记在你的名下，毕竟你是令他完全失去战斗能力的那个人。” 正如陆凝在危机中对猫佑下令用修复喷雾杀死电锯怪人，那个人头被记在了想到这个办法的陆凝头上一样。在花园的判定中，那时候的猫佑恐怕只是陆凝手里的工具而已。 “热源放大器！蜘蛛岗哨！他居然根本没用这两个东西？可惜不是修复喷雾……”之前随手一喷直接杀死一个仆从的威力依然历历在目，猫佑不免露出了些可惜的神色。 “我们值得更好的，这些只是外快。” 说着话，三个人已经走近了电梯间，但就在这时，电梯的门缓缓打开了。窥见这个征召的陆凝马上躲进了一个五边形房间的后面，偷偷看向电梯那一侧。 从电梯里走出了三个人，在经历过第一次危机之后，生存下来的肯定没有特别弱的人，可三个人的装束依然超过了陆凝的想象……尤其是其中两个她都认得。 程雾泠、司方乐和另一个不认得的男人。 三个人都穿着一套用黑色金属丝编织而成的作战服，无论怎么看防御力都比此前见过的所有防具都高。作战服的外面用皮带扎了几圈，上面套着专门用来放投掷物的挎包，而且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了东西。 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三个人手里的武器都是热武器。 程雾泠腰间佩戴着两把藏青色涂装的长枪管手枪，和一般认知中的火药武器造型完全不同。司方乐则是背后斜跨一把轻型狙击步枪，手里拎着微型冲锋枪。最后那个不认识的男人双手端着一把榴弹炮，他胸口交错缠绕的皮带上挂着将近十颗榴弹。 陆凝缩回头，发现猫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程雾泠三人行走的方向不是这边，她只要不出声就不会被发现。可是此刻这已经是小事了，她最关心的是——大型武器库这就被找出来了？ 直到三人脚步声远去，陆凝才重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 “那几个人什么情况？那是枪吧？还有爆破物？这玩意上哪领？我也想要一个……” “大型武器库。”陆凝说道。 “他们已经去过了？我们要进入枪战时代了？” 陆凝懒得理会过于兴奋的猫佑，继续走向了大花园。 的确，如果有了这些武器，那么之前的危机可能也好度过一些，问题是大型武器库有那么好找？ 陆凝完全不怀疑程雾泠的才智，她的思考方式至今自己也模仿不来，当然她也在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不需要再去寻找一个目标了。 可这依然形成了差距。 和上次的对抗不同，这一次双方的起点基本上能说是完全一样，那么直到目前为止，程雾泠依然处于领先的位置。 幸好陆凝对此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并没被打击到。 她在电梯那里等过了五分钟的冷却时间，然后重新打开了电梯门，这次的偶遇让她确定程雾泠和自己处于同一个场景内，或许还搭上一个司方乐，这就是个好消息。 “陆，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平娜在电梯里问。 “稍微利用一下这个‘妖怪盒’的力量，为我们接下来的行动积累一些优势。” 17 冬 门一打开，一股寒意就扑面而来，让三个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冬之花园的气温是最低的也不算出乎预料，陆凝轻轻哈了一口气，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团肉眼可见的白雾。 体感温度大约是六七摄氏度的样子，不过陆凝没有说出口，这并不是她如今扮演的角色应该清楚的事。 “有没有感觉冬之花园挺不一样的？” 猫佑一边搓着手一边往两条回廊中张望，冬之花园周围的一切都是肃杀的灰色和白色，与另外三个花园相比少了许多颜色。两条走廊也和别的花园给人的印象不同，首先一点就是其中一条走廊被当中的房间完全封死了道路。 “我们走这边。”陆凝指了指那个没被封死的方向，“这一条路应该通往内部的分岔走廊。” “这怎么区分？”猫佑惊愕地看了看左右，“这走廊的构型完全不一样啊。” “大花园的电梯出门左手一侧的走廊固定是往分岔走廊去的，因为每一层的基础结构相同。”陆凝迈开脚步，“我们赶紧找到这里的补给点换上冬装，否则容易冻出事。” “哈啊……我最讨厌冬天了。”猫佑连忙跟上。 这个世界的冬天是什么样的呢？陆凝从那些片段的记忆力搜索着信息。这个小女孩熬过了很多个冬天，似乎最冷的天气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由于冬日的郊外危险程度大幅度降低的缘故，许多人都能够壮着胆子到附近的地方去搜集一些食物。例如埋在土壤中的块茎，在雪地中才会结果的小型树丛，乃至冬天爬出来觅食的小动物和虫类都是可以食用的。 甚至围巷里也仅有冬天会有人来发放食物，尽管只是黑灰色和水泥一样的流质食物，没什么味道，可却因为稠度够高也能让人一天都不觉得饿——如果没什么活动的话。 还有那永远明亮的中心地区，陆凝现在知道那里被称为“主脑”，那个地方散发出来的光明和温暖也少量辐射到了围巷，让冬天最可怕的严寒也减轻了许多。 一晃神间，三个人已经走到了通往分岔走廊的路口那里，也看到了这条走廊中的两个房间的形状就是两个箭头，指向正中间和分岔走廊入口对应的一台任务机器，这是个二星任务，陆凝刷了一下，发现居然能直接接取。 【任务等级二：取得两种第二级别的道具。】 和戈留斯的那个任务类似，只是这个任务开始明显亏本了，换句话说如果不通过杀人继承这样的方式来拿根本不值得一做。 “坑人的任务。”陆凝给猫佑和平娜看了一眼，然后走向了走廊入口。 “陆，这里两个箭头指着这个机器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东西？”猫佑问。 “这机器就是一个整体，有什么秘密只能写在表面上，要是和整个地图相关的话，我们目前也看不出来。”陆凝头也不回，“我画在地图上了，不必担心。” 基础的结构并没发生变化，冬之花园的分岔走廊也和其余三个没什么差别，唯一有点不同的是感觉更冷了。陆凝侧头看了一眼这边通往庭院的玻璃门，这一侧的庭院简直是大雪封山一般，万物都被雪所覆盖，保守估计光是雪层的厚度就有半米深，里面的东西全都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了，都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雪包。 “这怎么进人啊！”猫佑看着空中依然在飘动的雪花，哀嚎了一声。 陆凝没打开门，就站在门口仔细观察。雪花中留下的足迹已经被遮盖得差不多了，但终究是有点不同，痕迹还能看得出来。她大致能看出这里发生了一场依托着整个庭院的地形展开的激斗，怪异的是，庭院里仅有的两个出入口，也就是这边的玻璃门和另一端的电梯通道的雪都没留下有人走过的痕迹。 “陆！这边有个一星任务！” 猫佑已经跑进了走廊深一点的地方，很快就嚷嚷起来。 “内容？”陆凝随口问了一句。 “同时拥有三个不同级别的任务！” 陆凝这才反应过来，猫佑站的地方就在走廊上，也不是什么隐蔽场所，居然还有任务残留？还是说……整个冬之花园这一轮的任务基本还没被人接走？ “那我们得赶紧行动。”陆凝意识到这一点后，马上将庭院里的异状暂时放下，指向那条小径，“先进这里面看一眼，这边的房间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搜查过。” 按照莱万斯卡所说，这个小径对应的房间结构是相同的，尽头和左右两侧各一个，一共三个房间。以现在任务机器的分布密度来看，没理由这里不设置。 小径的宽度只有一米多一点，两人并行就比较挤了，不过没走多久就能到达左侧的房间门，陆凝伸手打开开关，却猛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这个房间——不，甚至称得上是个房屋——大厅里有两具尸体。一个脑袋被砸掉了一半，歪倒在一把躺椅边，另一个则浑身扎着绷带，显然是个流放杀手，一道直穿心脏的伤口在背后分外显眼，而他的武器已经不见了。 “一场激战，这里有几个人被堵在房间里了，不得不强打。”陆凝从地面上沾染的血迹和撕裂痕迹很容易就看出了当时的几分状况，“死了一个，但也给另外的人创造了刺杀的机会，他们肯定也用了些别的什么手段，可惜破坏挺严重的，看不出来。” “尸体……没人收拾一下吗？”平娜大婶有些怜悯地看着躺椅边的尸体，“就这样也……” “曝尸荒野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何况这些人可能只是暂时联手。没看到那个人身上的东西也都被翻干净了吗？真是一点资源都没留下。” 地面上铺着厚地毯，室内的温度也比外面冰冷的走廊要高了一点，陆凝走近这个房间里的壁炉，从角落将火钳拿了过来。 “现在我们看看……” 她用火钳撕下了流放杀手的绷带，猫佑想上来帮忙，却被陆凝阻止了。 “我记得你说过，这些家伙都是被改造过的人类对吧？” “这就是个传闻啦，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 “传闻也好，总要看看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你可以先看看屋子里有没有任务机器，到处转转。” 猫佑和平娜走进大厅两侧的小屋子里面去查看了，陆凝则小心地将外面裹着的绷带全部剥离，露出了下方青灰色的皮肤。 虽然这件事看上去和任务，和场景里的主线都没什么关联，可是陆凝此前的经验让她觉得自己必须对外界有更多的了解才行。这个身份原本的知识储备可以说是孤陋寡闻，毕竟还是在生存线上挣扎的。可她想要了解更多……有关外界的情况，有关这里的阶级，有关“主脑”。 在此之前，她稍微看过了另外三个流放杀手的尸体，而这次是个详细查验的机会。 从体态上看，经过了某种程度的生化改造无疑。 骨骼关节极为粗大，肌肉表面有奇怪的块状隆起。陆凝用刀将几块隆起部位剖开，发现里面埋设了像电池片一样的金属片。尸体的四肢看上去久经锻炼，但与之不相称的是身体和头颅营养不良一般的枯干感。伤口部分是心脏受到了致命创伤，但出血量却远远不如预想的多，并不像喷出而是流出一样。 最明显发生改造的地方位于脑部。 这个人的头发已经被剃光了，整个头部纵横交错整齐有序地分布着二十多条早已愈合的伤疤，甚至让陆凝想起了围棋棋盘的样子。在知道这个世界存在修复喷雾这种东西的前提下，还能留下如此之多的疤痕足见手术者完全没想着在他身上使用那种道具。 陆凝将匕首对着一处伤疤，思考了一下，划了下去。 这种事换成宁夜衣或者藤井雪音来做或许更为彻底，毕竟她主要学习的方向是侦查和线索，那两位是真的学过不少法医学的。 “陆，我领到了一个一星……你在做什么？”平娜从一个小房间走出来，刚要汇报，就看到了陆凝的动作。 “如果他们有什么地方必须动的话，那就是脑部。” 陆凝平稳地握住匕首沿伤疤切开，很快便打开了尸体的脑部。 “呕！” 正好从另外一边一无所获出来的猫佑看到了这里，顿时捂住嘴巴发出一声干呕的声音。 那是一个连他这种门外汉都知道绝对不正常的大脑。 一层网状的，散发着灰黑色光泽的物质包覆在大脑外层，而一只从这个网的边缘伸展出来的小爪死死抓在脑前叶的位置，整个大脑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甚至令人感觉有些发亮，如同还活着一般。 饶是陆凝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是眼角一抽，快速扔掉匕首缩回了手。 “别给我看！呕！这玩意是活着还是死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呕！！” 猫佑扶着墙干呕起来，可惜距离上次进食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是什么啊。”平娜也一脸嫌恶地站在墙角，完全不想过来。 陆凝伸出火钳扒拉了一下那层“网”。 纹丝不动。 “应该是死的。” “死的也……呕！不要看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行不行？我脑子快忘不掉这玩意了！” “行。” 陆凝也完全不想多看一眼了，似乎总有种错觉，这东西如果包裹在自己的大脑上，慢慢探出爪子…… 不行，真的不能再想了。 三个人逃难一样冲出了房间，甚至为了离得远一点没有进另一个侧屋，直接冲进了最里侧的那个屋子里面。 很意外，又是有点当然的，里面有人。 那是个有着褐色短发，明显西方面孔的女子，她正在用撕成条的衣服缠绕住胳膊和腿上的伤口，单脚踩在凳子上，完全没顾忌可能有人突然进来。 “哇啊啊！对不起！”猫佑马上惊叫着转过身，女子却完全没在乎地继续用布条缠绕在伤口上。 “慌什么，我有不是没穿衣服。” 她身上确实还裹着一身春之花园的夜行衣，只不过胳膊和腿部都截掉了一半。陆凝可以看到她身上有明显的肌肉线条，手臂和腿部的皮肤也是呈现小麦色，明显保持着锻炼。 “你好。”她谨慎地开口打了个招呼，屋子里没有看到第二个人，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很可能是个独行侠。在这个环境下能单独行动的一定非常有本事。 “好。”女人将布条打了个结，咬断了剩下的部分，然后活动了一下腿脚，冲三人耸了耸肩，“我叫罗莎，罗莎·克瑞斯，城墙的。怎么称呼？” 这般直来直去的样子陆凝倒是容易应对一些。 “陆，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猫佑、平娜。” “哦。”罗莎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小屋，“那里是武器库，能找到适合在这里活动的冬装，你们是为那个来的吧？” “是……你一个人是吗？”猫佑应了一声，忽然又追问了一句。 “怎么？要追我？”罗莎挑了下眉，“你个子也太矮了，不符合我的标准。” “不是，我……” “嘿，小子，如果没那个意思就别问出这种话。城墙以外说话都是有规矩的，你们老大没交待过？” 罗莎从凳子底下提起一间棉外套，抖了两下，然后往身上一套。 “抱歉。我们想问的是，在这个花园里你一个人行动吗？”陆凝接过问话。 “是啊，因为要照应别人挺麻烦。当然，有时候也不会太方便，比如星星不够买不起喷雾的时候就只能土法疗伤了。”罗莎又翻出了一条牛仔裤，开始给自己套上。 “那你是否知道前面那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我来的时候人都凉了。”罗莎撇了下嘴，“那帮捡尸的也是够职业，连点剩的都没有，我又不敢拿那个傻大个身上的绷带，就只好过来撕件衣服了。” “所以你对现在花园里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了？” “要知道什么？不就是活着、攒三十颗星、出去。”罗莎扳了下手指头数了一下，“除此之外都是细枝末节。” 18 雪庭院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很擅长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然后单刀直入地往最终目标前进。 罗莎对于规则中的那些隐藏的陷阱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怎么关心。她有足够强的实力来支持这样的行动方式，旁人无法效仿。 “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没有，最多是有那么两次有人来偷袭。这挺正常，毕竟通过杀人来拿星星比辛苦做任务要容易，很多人都有这种心理。” 陆凝瞥见罗莎摆在地上的武器，那是一把用许多布条缠绕起柄部的长柄战锤，上面还凝固着血块。 “请问这把武器是从哪里得到的？” “庭院里的六芒星房子，那里的武器库里提供这种钝器。”罗莎比划了一下，“不过那地方经常有人，建议你们好好确定一下他们的态度。” “是什么人？佣兵吗？”猫佑急忙问 “那些玩命换钱的家伙？好像是有，不过不常见。那群家伙是清楚谁可以惹谁不该惹的，不过过分膨胀的野心终究会吞噬他们。”罗莎重新穿戴整齐，伸手轻松地将那个看上去分量不轻的战锤扛到了肩上，“我是不在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们好自为之，对了，那个小子。” 她抬手指了指猫佑，把他吓了一跳。 “以后碰见人的第一反应别背过身去，露出后背的人容易死，这是经验。” 说完，她哼着不知道那里的小调，离开了房间。 “城墙的人啊……”猫佑有点羡慕地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说道。 看他这个表情，陆凝就问平娜：“城墙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 “我也只是听说。”平娜笑呵呵地回答道，“作为区分内部和外部的分界，那里的人都是勤于练武的，而且是正规的军事训练，和我们这些打群架的人完全不同。” “城墙的人已经收到一定程度的保护了，不像街道和围巷每天都要担心自己随时会死。”猫佑叹了口气，“不过进来了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呢？连莱万斯卡那种来自楼阁的都被送进来了，总不会主脑的人物亲自下场来玩这种游戏吧？” “你知道主脑的什么情报吗？” “我能知道什么？主脑对外的消息是完全封死的，我就是个小贼，上哪弄到主脑的情报？别说我了，我保证连莱万斯卡都完全不清楚情况，否则他根本不会进来！” “好吧，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陆凝走到侧面的两个小房间门口看了一眼，一个是武器库，另一个则放着一台任务机器。 “三星任务……罗莎根本没有提及这个，大概是被领走了。”陆凝试了一下，确实已经是被接取的状态。 猫佑手脚麻利地从衣服的地方弄出来三套轻便保暖的棉质雪地作战服，把门一关开始给自己换衣服了。陆凝和平娜也将迷彩外套脱下来，换上作战服，马上体感就舒适了很多。 “猫佑，这里的武器是什么种类？” “变形类！”猫佑在门里面喊了起来，“是那种暗藏机关，可以折叠藏在身上的类型！袖箭、臂铠刀、靴刺、拳钉什么的！” 陆凝听了顿时眼睛一亮，在各种武器当中，她特别中意这种轻便隐蔽又致命的小型兵器。 “你换好衣服了吗？我要拿点这里的武器。” “陆！你忘了吗？之前攻击疤脸的那些佣兵就在岗哨上装了弩箭！如果武器类型每个点都不一样，那么佣兵们肯定在这里！” “这种事情我当然想得到！但现在他们又不在这里，我需要这样的武器。” 门被打开了，猫佑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脸警惕地看了看门外：“我们不需要警戒一下吗？” “警戒我已经部署了，我拿了武器咱们就离开这里。”陆凝把人拽了出来，迅速闪到了房间里。 ================= 夏之花园的外围回廊中，五六个人正如同散布一般走过。 为首的人是个面容英俊，留了中长发的男子，他身上还披着最开始的那件和睡衣一样的白色衣服，不过从领口和袖口能看到他也穿着春之花园特有的夜行衣。男子手中拎着一把银色的骑士剑，剑尖斜垂向地面，身上并没有任何剑鞘之类的东西。 他就是佣兵们的头领，尼莫菲斯。 “霍芬格。” 他一边领着队伍往走廊尽头的圆形花园走着，一边扭头看向自己的手下。 “是。” 回答的是一名毛发旺盛的粗野男子，但他的态度却谨慎而礼貌，甚至隐隐有些崇拜。 “人们常常会遇到相似的问题，那就是某一个目标总是会难以达成，哪怕它看上去再近在咫尺。” 尼莫菲斯悠然说道。 “第四级别的道具明明只需要十颗星，这对我们来说不是非常难凑齐的数目，但我此前达到的最大数量就是九，然后总有一些意外情况要让我用掉一点星星来改变局势。” “是我们无能，尼莫菲斯大人。”霍芬格立刻低下了头，“如果不是我们总因为各种情况来劳烦您，也许您已经到了第四级别了！” “你们当然有错，霍芬格，我并不打算在这方面轻轻放过。但是我也认为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候……这个四季花园在最初设计的时候就会考虑到人们的进度问题，我们没有处于左右大局的位置，自然无法摆脱某些‘偶然’。” 尼莫菲斯穿过一扇门，走进了小型圆形花园外圈的房间内。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这里有五颗星星。”霍芬格急忙说道，“在完成了刚才的任务之后您一定有所积累，加上我的五颗，您能够立刻达到第四级别！” “霍芬格啊，你还真是迟钝。”尼莫菲斯沿着弧形的墙壁走到中间，打开了墙上的门，那是通往内侧小圆形花园的通路。 “请您明示。” “走捷径……这是和输了找靠山一样完全不可取的行为。”尼莫菲斯甩了一下手里的骑士剑，平搭在霍芬格的肩头，“你要明白，这是透支未来的行为，想要通过省去付出来达成目的是非常愚蠢的。” “是！” “我们不在乎那些阴险卑鄙的手段，只要不是用在自己人的身上……佣兵，当我们为自己取了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将我们视为了一个团体。霍芬格，我们不需要荣耀，但我们需要信念。” “我们的信念……”霍芬格迟疑了一下。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词语，我们是为了能活得更加自在而聚集在一起的，哪怕是现在的处境也是一样，你，你们，所有人，难道不是为此而聚拢在我的身边吗？” “您的头脑，您的力量。”霍芬格低声说道。 “不必担心，我们有客人了，分数应当从外人那里索取，记住这一点，霍芬格。” 尼莫菲斯打开了电梯，带着人走了进去。 ============== 陆凝没有进那个积累了深雪的庭院，而是穿过走廊前往了另外一个庭院。 这里的景色看起来就稍微好了一些，地上的积雪不是特别厚，寒气和走廊里差不了太多，居然称得上是这个花园之内难得的好天气。 庭院里依然有一些花朵植物，陆凝认得出的只有梅花和冬青木，其余的植物则更具有这个世界的特色一些，比如一种纯白色的六边形结构，看上去如同水晶般的花朵。 这个庭院里的建筑也比别的庭院看着更多一些。三个弧线分布的圆亭由深蓝色的坚冰筑成的悬空通道连接在一起，是从玻璃门进入后最先看到的东西。这三个圆亭向远处延伸，末端的方向便是罗莎所说的六芒星房子，外观看上去确实是一颗标准的六芒星样子。更远的地方同样有着建筑的影子，只是空中的细雪已经让人无法看清具体的样貌。 这里并没发生过战斗，所以漂亮的布景没有受到任何摧残。可惜在场的三个人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稍微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局势之后，便一同赶往了六芒星的房子。 稍微靠近，陆凝就看到了地上的足迹，已经被雪盖上了一层，说明有一段时间了，无法判断里面是否有人。这个房子的大小和秋之庭院的五角会议厅差不多，那里都是内外两层的嵌套结构，这里更复杂也说不定。 陆凝思索片刻后，还是打开了门的开关。 果然，打开门后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宽广的房间，一堵墙将这里圈成了个较小的空间，正好囊括了两个角的范围。 这里正好就是罗莎提到的武器间，地上散乱着各种钝击类的兵器，钢鞭、锤子、狼牙棒、权杖、长棍等应有尽有，陆凝小心地从散落的兵器之间垮了过去，走向下一个门。不出意外的话，这扇门后就是这个建筑的内部了。 就在这时，门忽然打开了，一个头发油腻的短发青年举着一根蜡烛从门里走了出来，看到陆凝三个顿时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你们！你们别过来！” “该死的！查德利！不要没事就点燃蜡烛！” 屋子里响起一个男人的怒吼声，青年刚要伸向蜡烛的手又缩了回来，他急急忙忙扭头要跑回屋子里，随即那个男人的吼声又响了起来。 “更不要把你的背后对着敌人！你个蠢货！你想死在那群该死的蛀虫手里吗？连你那点微薄的积累都被抢走！？” 青年的道歉声连连响起，陆凝和猫佑对视了一眼，猫佑低声说道：“这看上去不像佣兵。” 如果那群冷血的家伙当中有这种愣头青，一定会被用来当探路员，就像之前那两个人一样，这样细心的教导根本不可能。 “嘿……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查德利！你的胆子是问老鼠借的吗？” 门口出现了一名头发有点蓬乱的红发青年，他只是瞥了一眼陆凝三人的样子就对屋子里继续破口大骂，这种暴躁感倒是让猫佑感到了几分亲切。 不过陆凝倒也不会因此看低了这个红发青年，他手上抓着一把明显比武器库领取的武器都更显得凶残的鬼头大刀，一身衣服也是血迹斑斑，如果不是那样的语气，反而会让他显得像个凶徒。 “一个小女孩！一个矮子！一个大妈！这样的人就能把你吓得要点蜡烛！你个白痴！那是三颗星的道具！他们看上去像是佣兵吗？还有你们！” 青年猛地扭过头来，瞪着陆凝三个。 “静悄悄地跑进来有什么图谋？我们搞的预警设施完全没起作用吗？” “如果你说的是这些乱扔在地上的东西，那我只能说你可能扔得不够多。”陆凝指了指地上散落着的武器。 “谁知道这鬼地方提供的武器有上限啊？”红毛完全不肯承认是自己这个预警设施过于无用，转头就开始怼起了罗尔斯博士，“狗屎一样的大逃杀，居然连武器都不给足？他们不是喜欢看头破血流吗？来点给劲的东西能死？枪不发两把给颗手雷总行吧？他们主脑的人缺这玩意？抠抠搜搜早晚这破实验无人投资！” “好了好了，不是佣兵吗？” 门口又出现了两个人，这也让狭小的门口变得稍微有些堵了，而新出现的这两个人倒是让人眼睛一亮。 男子和女子都是典型的西方美人面容。男子身材高瘦，单手握着一把装饰华美的仪式剑，一头银发依然梳理得一丝不苟。女子则苗条美艳，两根从腰间穿过的腰带上挂满了黑色的飞刀，斜倚着门框向外面三人礼貌地微笑着。 这两人身上有和莱万斯卡类似的气质，陆凝觉得他们八成也是楼阁出身。 “三位，相逢即是有缘，本人彻伦郡，既然并非怀抱恶意而来，在这个寒冷的时节不妨传达一点温暖。”银发男子抬起一只手，陆凝注意到他的双手上都戴着白色手套，甚至这人身上也换了华而不实的贵族礼服，看上去非常在意外表。 “陆，猫佑，平娜。”陆凝简单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几个人，“我们想看看这里提供的武器装备。” “话只说一半可不行呢，你们应当也是获得了有关佣兵的消息了吧。”旁边的女子轻笑着抿了抿嘴，“我叫萨缪安娜，算是他的未婚妻吧。请讲出你们真正的目的，我们说不定也能合作哦？” “楼阁……”猫佑犹豫着看了看两人。 “你怎么看出我的话只说了一半的？”陆凝还是更关心这个问题。 “虽然你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但你两位同伴的眼神和神态还是藏不住秘密的。彻伦郡，我想我们会有不错的队友的。” 萨缪安娜愉快地笑了起来。 19 佣兵首领 楼阁给人的印象很容易成为精英、贵族一类的代名词，然而当陆凝知道那个胆小的青年查德利和暴躁红发奈姆也是来自楼阁的人后，这个印象马上被无情地击碎了。 内侧的房间是个三角形的大型议事厅，陆凝走进来就发现这里被人有心装饰过了，三面墙壁上挂着十二面旗帜，上面分别描绘着不同的徽记，她稍微留心去记忆了一下，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彻伦郡坐在了陆凝的对面，将仪式剑横放在面前，双手交叉十指，一双眼睛严肃地看着陆凝。 “时间紧张，多余的话题我们就不谈了，我们手里现在有一个一星和一个两星的任务可以分配出来给你们，这会节省你们不少的时间。我们要用这个换取你们的帮助。” “没想到你说话这么直来直去。” “我跳过了毫无必要的相互试探和没有价值的信赖测试。”彻伦郡语气平静，“那些所谓的社交手段都只是浪费时间，对等的实力之间不需要那种东西。请直接进入条件谈判的部分。” “换句话说你们也不担心我们这里出什么问题是吧。也好，合计三颗星的任务对我们来说仅仅是聊胜于无，我并不接受这个条件。”陆凝回答道。 “请讲。” “从奈姆之前的话中，我听出你们对于这个花园，或者说这个‘游戏’的背景是有所了解的，我要知道那部分信息，任务这种东西自己去寻找即可。”陆凝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彻伦郡思考了两秒，然后说道：“这部分信息对于如今的逃生没有什么实际帮助，你确定要用这个作为交换条件？我们的需求是在和佣兵的战斗中你们提供侧翼支援，这可不是轻松的事情。” “有没有用是我自己来衡量的，你说出情报，我提供支援，公平交易。”陆凝说。 “好，那么我先说出一部分好了，当支援完成后，我会告诉你们当中任何一人剩下的部分。”彻伦郡点了点头，将剑从桌上拿下，单手微微捻着剑尖，“首先，你们是来自街道、围巷的人，大概并不清楚自己在主脑那里的定位。” “应该并不高。” “在主脑来看，另外四个地区的住民都有各自的命名，围巷是‘饵料’，街道是‘砖石’，城墙是‘卫兵’，而楼阁是‘外壳’。”彻伦郡略显低沉的嗓音开始娓娓道来，“实质上来讲，无论是哪里对主脑来说都没有区别，仅仅是应付郊外袭击一层又一层的防线而已。如果可以称得上是区别的话，那就是城墙以内的住民会被当成人来看待，而非是什么消耗品。这个花园里，倒是所有人都被赋予了‘人权’。” “那我们还要感谢他们看得起了？”猫佑忍不住说道。 彻伦郡抬眼看了看他：“无端的自尊心不过是浪费你我的时间，佣兵们快回来了。” “不会再打断了，请继续。”陆凝抬手示意了一下猫佑，然后对彻伦郡点了点头。 “楼阁，可以说是内层防御了。这里的人全部都接受了精英教育，一部分优秀的人还能稍微了解一下和主脑相关的部分秘辛。四季花园是主脑无数个项目当中的一部分，负责人罗尔斯博士拥有全权负责的资质，这里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实验场地，罗尔斯会定期申请一部分审批从外侧抽调各种不同背景的人来进入这个实验，至于要测试的东西其实很多，具体的内容我无从知晓。” 彻伦郡说到这里，手指松开了剑尖，剑锋弹起，在空中抖起一个剑花。 “后半部分的内容，就是我们成功完成伏击之后才会讲述给你的了，如何？” 陆凝在脑海内反复思考着彻伦郡所说的那一番话，试图从里面解析出更多信息来，同时点了点头。 “如果你之后拿出来的信息更加有用，我同意这笔交易。” “很好……现在，我希望你们前往这个‘北极星’房屋后面埋伏起来，我们会先袭击佣兵，从他们手里夺取一些优势，之后萨缪安娜会设法将一些人引诱过去，剩下的要看你们发挥了。” “彻伦郡，他们回来了。”萨缪安娜适时出言提醒道。 “完美，开始行动。” ====================== 从电梯里走出来之后，尼莫菲斯并没急着返回熟悉的据点，而是站在通往庭院的通道里开始出神。 “首领？”霍芬格在他身后轻声叫道，“我们不是应该回去吗？” “霍芬格，我们现在有多少人？” “十六个，首领，劫掠收获了一部分利益，也造成了一些人员损失，当然，如果那些……” “他们没有资格成为佣兵。”尼莫菲斯危险地弯起了嘴角，“我没有问到的人不需要回答我。” “是。” “另外，我们的客人看起来已经准备好了欢迎仪式。街道也不能让楼阁的人看不起啊，拿出你们的精神来。” 他将剑一甩，在雪地上留下一道弧形的痕迹。 “应该是牛刀小试的时候了。” 佣兵们马上分散站开，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各自绕向了北极星的屋子。尼莫菲斯抬手一抓，一把弩弓就对准了正前方。 “优质道具啊。” 弩箭射出，划出一条抛物线落在远处。 “但是不在那里，我以为楼阁的人至少会有一点骄傲。” 尼莫菲斯将骑士剑在侧方一架，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和空气中另一把突然出现的剑互撞之后，两人分别退了一步。 彻伦郡只有一个头和一只胳膊出现在空中，别的地方完全看不到，那正是隐形衣的效果。尼莫菲斯依然挂着微笑，顺手将手弩一抛，它在空中就消失不见了。 “不通个名字吗？” “不需要。” 彻伦郡回答的瞬间就再次冲了上来，他的剑术显然是久经训练，加上身体的姿势完全隐藏在隐形披风下，令人无从判断步伐和攻击的角度。尼莫菲斯往下方瞥了一眼，即便是雪地上也没留下任何足迹，披风的效果就是完全的隐形。 他挥剑上挑，指向了彻伦郡的头部，然而彻伦郡瞬间一低头，脑袋也消失在了空气中，只剩下一条胳膊依然在外面，剑锋斜削尼莫菲斯的腰际。尼莫菲斯迅速向后一跃，躲开这一剑，但那条胳膊也马上缩回，彻伦郡整个人再次隐形了。 与此同时，前方传来了咆哮声。 霍芬格的武器是两把金瓜锤，战斗作风就是不要命的凶猛刚烈，却正好和奈姆撞上。奈姆看到两个锤子居然没挥刀，而是直接迎面就是一拳砸了出去，和霍芬格的锤子互撞，溅起了大蓬的火星。奈姆的手上居然还有一副拳套，同样不是普通的制式武器，而且他不光打起架凶狠，嘴里还顺带着开始问候起霍芬格的亲人朋友起来，瞬间就挑起了对手的火气。 “这个混蛋是我的！” “死狗腿子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剩余的几个佣兵正准备回头支援尼莫菲斯，却被墙角甩过来的飞刀差点割开了喉咙。 “啊呀，下次还是不瞄准那么小的目标了，打心脏歪了还能放点血。”萨缪安娜轻笑着从墙后转出来，她两只手上夹着六把飞刀，看上去轻松自如，“只有六个的话，正好能分割解决了你们。” 这四个佣兵马上抬手架起了手弩，萨缪安娜见状笑得更开心了。 “使用远程武器和我战斗？” 她双手一扬，飞刀瞬间分出几个不同角度射向那四个佣兵，同时，弩弦声响，弩箭也一齐射向了萨缪安娜左右两侧身体。 一支弩箭被飞刀半空中击落，然后四声断裂声响，四个佣兵的弩弦一齐被飞刀切断，其中一个连退两步，手捂着腹部，他被多出来的一柄飞刀命中了腹部，事实上这一刀也正如萨缪安娜所说原本是冲着心脏去的，多亏他退了一步。 反观萨缪安娜那里，剩下的三支弩箭她微微蹲身，双手一抄，就将弩箭全都抓入了手里。 佣兵们这才注意到她手上套着一副鹿皮手套，不光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暖，还是非常适合暗器类武器的一种装备。 “哦呀……不愧是楼阁。” 尼莫菲斯看到己方明显陷入不利的局面，表情上却没什么动摇，继续随手架开从周围袭击过来的剑击。 “始终不能否认，精英教育出来的人确实优秀，像我们这种野路子出身的人从生存中锻炼出来的技巧依然不如你们那被提炼总结出来的经验。阶级决定了差距，差距不可避免。” 他在下次架住攻击的时候，忽然后撤了一步，张开左手向前虚按。 “但是差距可以弥补。” 一面厚重的，足有两米高的塔盾骤然出现在空气中，隐藏起来的彻伦郡猛地一个急停，却见尼莫菲斯用力一推，那面塔盾直接对着他的方向压了下来！ 躲开这个盾牌简单，后退时间不够，只要左右闪避就可以了，然而彻伦郡瞬间意识到尼莫菲斯要的就是赌心态，他的反击必然是左右择一侧攻击，而自己也肯定会选择一侧闪避。 自己一直是右手持剑，可是根据这个信息，对方会怎么选择？ 无数个念头一瞬间在脑海内转过，彻伦郡最终还是向右方，也就是自己惯用手方便还击的一侧躲了过去。 同时，他也看到了盾后尼莫菲斯的剑锋。 剑光交错，中间出现了一丝红色。尼莫菲斯侧身甩手将塔盾收回，剑尖斜下指向地面，让血液从上面滴落。 “如何？” 彻伦郡表情未变，他看了看手臂上被切开的浅伤，还有已经破开一个口子的隐形披风。 “从隐藏在隐形衣里偷袭开始，我似乎就输了一点心态。” 他摘下了隐形衣的帽子，又打开了前方的纽扣，解除了身体大部分的隐形状态。 “但没关系，既然知道你换的是便携腰包，事情也会比较好办。我的朋友会处理好你的那些部下，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比试剑术。” 此时，蹲在“北极星”的两个角所形成的死角里的陆凝三人依然没有动。 查德利没有被纳入作战计划中，不知道是另有安排还是如何。陆凝只是按照和彻伦郡的约定，守在这里等着萨缪安娜将人引过来。 平娜的手中紧握着一个手电一样的道具，那就是幻影投射灯。在陆凝的吩咐下平娜马上兑换了这个，并且让陆凝知道了这个灯的具体用途。 【幻影投射灯：售价三星。 体积相当于一个普通的手电大小，使用方法也和手电一样。它能够按照使用者脑海里的描述投射一个长、宽、高都不超过三米的立体形象，其真实度会受到使用者脑海内详尽程度影响。该影像是随主观意识可动的，但没有碰撞，也不具有发声功能。只要关闭后再次打开就能投射新的影像，电池的可使用时间为两个小时。该物品无法回收。】 陆凝倒是好整以暇地等着萨缪安娜将人引过来，她并不在乎前方的战局情况如何，只是为了在这个混乱中赚取一些利益，为此稍微动用些手段也无妨。 一把飞刀被甩入了这边的雪地，那是萨缪安娜传来的信号，陆凝看了一眼平娜，这让她看上去更紧张了，不过还是握紧了手里的投射灯。 萨缪安娜在几秒钟后就跑进了这个死角，平娜看到她后立刻打开了投射灯，光芒一闪，另一个萨缪安娜立刻出现，和萨缪安娜分开往不同方向开始奔跑。 这瞬间替身的办法佣兵们都没察觉，由于是对着人直接复制一个幻象出来，平娜也不会在细节上出什么问题，那几个佣兵马上追着那个幻象直线追了上去，只有一个人警觉性较高，在经过墙壁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 “那就从你开始。” 陆凝伸手指着那个回过头的人，她已经看见了对方张嘴了，但这个人大概以为只要喊一声，同伴就会立即回头支援吧。 弩箭从她的袖口射出，这个佣兵常用的武器陆凝现在也有了一副，双方的距离其实不超过五米，这样的突然袭击很难反应——特别是在同时你张嘴喊不出一丝声音的时候。 那一瞬间的混乱就足以致命。 回头的佣兵到死都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因为他跑在了最后一个，他的队友都没意识到他的死亡。 20 谁是猎手 【妖怪盒：售价六星 这个盒子内收存了十二种著名的妖怪，你可以从中任选四种（只）来为你效命。它们无法直接对他人造成伤害，自身遭遇伤害后立即消失，绝对服从召唤者的指令。十二种妖怪包含：雪妖精、夜魔、音虱、白术、心觉、风云大师、红娘、虚噬、百目鬼、食蛊、渊生、祸见。该物品不可回收。】 陆凝手一招，一只通体半透明的莹白小虫从尸体的头发中钻出，飞回了陆凝身边。妖怪音虱，以声音为食，所有声音都会被它吃掉，曾经因此而被传为“静神”或者“秘神”一类的神明，当然在如今这个大环境内早就失去了这份神秘。 达到了第三级别的道具，其功能性有了显而易见的提高，妖怪盒放出的妖怪不存在时间限制，只要不受到伤害就可以一直存在，这也是陆凝选择了它的原因。虽然不能十二个都用有些可惜，可应用方面之广泛完全没让人失望。 陆凝先发制人杀死一个之后，萨缪安娜的飞刀也随即发出，音虱飞回的时候将扔刀的声音也一并吃了个干净，这一击完全自无声中发出，瞄准的正是剩下三人的心脏部位。 此时，终于有个人发现了异状。 “脚步声——” 这名佣兵敏捷地回过了头，伸手将两名同伴推向两侧，飞刀正中他的胸口，却瞬间消失了，另外两把飞刀也同时落了空。 “真是敏锐。”陆凝抬手让平娜解除了幻象，自己等人已经暴露在了敌人面前，也就没必要再诱导了。 三名佣兵转过头，看向陆凝这里，三对四，他们脸上却并没有畏惧的神色，唯一那个之前腹部受伤的也已经用修复喷雾治好了，他们的状态没有太多损失。 “你们杀死了我们的人。”发觉偷袭的那个佣兵往前跨了一步，“血债血偿，佣兵准则。” “那我们是不是早就结下仇了？”猫佑跳着嘲讽了一句，“只允许你们袭击我们？真是霸道的准则啊！” “我的名字是道格雷，送你们下地狱的人。” 佣兵说完，握紧手中的短刀，一步步逼近了上来。 “是腰带啊。”萨缪安娜微笑道，“难道你认为我猜不出来吗？” “你的飞刀把戏已经不管用了，我们上！” 道格雷一声咆哮，左右两名佣兵一起迈步冲了上来，三个人一瞬间就确定好了各自要对付的目标——陆凝、平娜和萨缪安娜。 猫佑一瞬间感觉到了佣兵的轻视。 作为一个贼，他倒是不在乎自己被轻视，倒不如说巴不得别人对他视而不见，此时一看到佣兵们没有一个将武器对准自己，马上脚底抹油往旁边开溜了。 “猫佑！”平娜大叫了一声，挥起矿镐拦住一个佣兵，她可没想到这家伙在人数优势的时候依然第一时间跑路。对面的佣兵狞笑着开始强攻，而平娜那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打架本事在这人面前左支右绌，很快就开始支撑不住了。 陆凝看了一眼冲着自己冲来的那个佣兵，手往背后一伸，将这一侧的门打开，闪身躲入了屋子里；萨缪安娜拔出两把短匕接住了道格雷，一看到陆凝这一队三个人各自为战的样子忍不住眼角抽了抽。 “追上去！干掉他！”道格雷对着那个追向陆凝的同伴咆哮起来。 “看来你们也不是人手一个便携腰带的程度。”萨缪安娜勾起嘴角。 “那又如何？” “不为什么——事先说明，虽然我喜欢远程攻击，但楼阁出身的人并没有不擅长的距离。” 她的匕首灵敏地一绕，瞬间让道格雷退了半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手腕的致命攻击。 而在此时的“北极星”之中，陆凝已经跑进了内部的三角形议事厅当中，这里早就被重新“布置”过，桌椅之类的东西全都竖了起来，形成了林立的掩体。她仗着自己个子不高随便往一张桌子后面一钻，后面追进来的佣兵就找不着人了。 单挑的局面，毫无疑问是陆凝最喜欢的。 “一星道具忽略不计，首先要摸清楚这个人手里的高级别道具是哪一种……”她抬起手指，那只莹白色的音虱爬到了指尖，将自己发出的所有声音全部吃掉。 厌恶蜡烛这种明显的防御类道具不适合在这个环境下使用，如果是幻影投射灯或者便携腰包的话，还得看使用者的水平如何。陆凝也稍微考虑了一下对方是否拥有第三级别的道具，不过很快就否定了，毕竟第三级别道具处理眼前这种简陋的掩体轻而易举。 “他还站在门口，是不敢进来？使用腰包的话虽然麻烦一点未必不能排开这些障碍，所以是幻影投射灯？”陆凝微微侧过头，从桌椅的缝隙之间看了那里一眼，“又或者……” 她双手猛一撑地，右脚飞起一脚踢向自己的侧后方，那名佣兵正举起短刀准备砍下，被目标瞬间反袭击的片刻急忙借着后仰的姿势往后倒了一下。陆凝鞋尖上弹出的薄刃在他喉咙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留下了一道血痕，只差一点就是割喉的灾难。 “呵……好身手。”佣兵稳住身体，用手擦了一下伤口上的血，咧嘴笑了起来。 “能躲开，你也不差。”陆凝顺势站直身体，双手低垂，手指微弯，这个姿势让佣兵眯了眯眼睛。 “没听说过你这号人，你似乎并不来自街道。” “事到如今也不是询问来历的时候吧？” “哈哈，没错，我看你还有什么伎俩！” 佣兵大笑着扑了上来，短刀斜劈，势大力沉。陆凝知道自己力气处于弱势，并不硬接，闪身躲到了一张桌子后面。佣兵见状竟是用力一扳，去势不减，拦腰将那张桌子砍成两截。 但陆凝不在桌子后面。 “嗯？”佣兵有些疑惑，桌椅虽然乱糟糟的很影响视线，但他一直紧盯着陆凝的走向，区区一张桌子，如果陆凝离开的话他一定能看到。 “隐形披风！”他怒吼道，“你是第三级别！” “我是第三级别。” 陆凝从另外一张桌子后面站了出来，双方的距离再次拉开到三米，而此时陆凝已经再次举起了手弩：“你可别告诉我你还能掏出另外一件第二级别的道具来，否则我会质疑你为什么傻到不去换三级别的。” 佣兵看到弩箭，顿时扭身躲进了另一张桌子后，那张桌子仅仅勉强挡住了他，但也只需要这么一瞬，片刻后，桌子后方一左一右分出了两个人各自向左右方向飞奔。 幻影投射灯制造幻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陆凝见状，轻轻弹了一下手指，自己也躲回了桌子后面开始转移位置。 一瞬间，室内变得极为安静，甚至听不见有人移动的声音。陆凝仗着身体轻便在室内绕了一个大圈，很快就看到了其中一个佣兵的身影。 她瞬间架起手弩一箭射出，对方瞬间躲到了桌子后方。陆凝也没去管这一箭是否命中，开始迅速给弩弓上弦。 就在这一瞬间，她侧面的桌子被一脚踹开，短刀横扫了过来，佣兵张着嘴，似乎正在咆哮。陆凝却仿佛早就准备好应对偷袭，瞬间撒开了弩弦，双臂一叠竟然直接硬架刀锋！ 无声的碰撞中，陆凝稍微起跳，卸去了这一刀的大部分力道，身体借势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然而那个佣兵却因为这一刀志在必得用了全力，反过来的弹刀也极为严重，差点拿捏不稳刀柄。 他张嘴大吼了些什么，但声音已经完全被音虱吃掉了。陆凝手向后一挥，袖子里的柳叶刀柄顺势落入了手中，然后被她甩向了门户大开的佣兵！ 哧！ 刀锋直没至柄，血液顺着血槽涌出，佣兵吃痛连退两步，发出一声痛呼。此时音虱已经回到了陆凝手里。 “你的速度还挺快的。” “该死的丫头……”佣兵咬牙切齿地将刀拔了出来，用力扔到了一边，“这种小伤……” “虽然猫佑一再强调了你们的卑鄙，但你们的表现还不够，或者说，还没能达到那种程度。”陆凝继续说道。 “你说什么？”佣兵迈出一步，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可以为了杀人使用任何手段。” 陆凝的瞳孔中并没有情绪，杀人的时候她会收敛那些不必要的烦扰，冷静地处理好每一段手续，确保不出现任何差错。 佣兵伸手去抓了抓刀伤，那里传来的古怪麻痒感让他觉得有些大事不妙，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喷雾罐，甚至连敌人在前都不顾了。 “——那东西终究不是解毒剂，不是吗？” “不可能……哪里……毒……” 佣兵手微微一抖，喷雾罐掉到了地上，他也无力地跪倒，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陆凝，现在他身上的力气正在消失，只能口中发出质疑。 “我们找过了很多地方……没有毒素……就连这里的植物……也……” “我只是用发现的一些绝对不怎么正常的东西加工了下我的飞刀而已。”陆凝抬起胳膊，打开了自己的仪器，“现在看来，它的杀伤性是如此强力，甚至已经将你记录在我的继承名单上了。” “哪里……会……” “尸体啊。你们从来都不会仔细检查自己杀掉的那些怪物吧？”陆凝将仪器一合，后退了两步，她已经看到了佣兵身上出现的可怕变化。从伤口那里开始延伸出的黑色脉络在皮肤下如同血管一样延伸，同时也将体内的血管强行顶得突出到更外围的地方。这些脉络快速爬到了佣兵的脖子，然后是脸，在到达差不多嘴的部分时忽然不再继续往表层延伸了，而佣兵也在此刻发出了一声惨叫，滚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鼻子、耳朵里都流出了黑色的浆液，一股刺鼻的腥味迅速在室内扩散开来，陆凝掩住口鼻后退，看着佣兵抽搐两下之后猛地长大了嘴巴，一只黑乎乎的，相比于之前在那个流放杀手脑内看到的爪子大了十几倍的细爪从他的口腔中伸了出来，扭动两下，然后抓住了他的舌头。 他已经死了，无论多么离奇的伤害都无法伤到他了。陆凝看到那延伸的黑色脉络也在慢慢安静下来，随着心脏停止跳动，它们也恢复了死寂。 “这气味应该是无毒的。”陆凝扫了一眼尸体，走上前去捡起地上的喷雾罐，然后又伸手搜了两下，把那个幻影投射灯也翻了出来。 仪器上又多了两笔遗产，陆凝自然选择了这个人的道具，而另一个人她考虑了片刻后，选择了继承星星。 她看着屏幕中多出来的三颗星星，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这群跟着佣兵首领的都小有积蓄，这样倒是好办了，她立刻从商店界面买下了便携腰包，购买完成的提示出来的瞬间，自己手里的二星任务也已经完成，星星完全没变。 她马上把那个腰包从道具库里取了出来，那是个和肥皂盒差不多大小的棕色皮包，一点都不显眼，很容易就能挂在衣服上或者穿在皮带上，套上一件外套就可以遮掩。 【便携腰包：售价三星 这个腰包佩戴在身上即可使用，它能收纳你所接触到的任何体积不大于一立方米的非生命体，上限为五件。存入和取出时的状态会保持相同，一旦腰包破损，里面存储的东西会全部掉出。不可回收。】 陆凝抬手按在身边的一张桌子上，桌子立刻消失了，不过并没有和腰包产生任何感应。也就是说，需要随时记得自己带了些什么，否则取东西取错了说不定会有点麻烦。 “查德利，你在吧？” 屋子另一边的一扇门被打开了，查德利捧着蜡烛走到了房间里，问陆凝：“他死了？” “死了，外面的战况如何？” “还……还行。” 听起来可不像是还行的样子。 陆凝甩了甩手里的幻影投射灯，虽然她解决两个佣兵还算轻松，但也得承认佣兵们很难缠。这些道具的作用都被发挥到了一定程度，如果她不是道具压制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松。 而查德利这一组四个人里面，达到第三级别的她只能肯定一个彻伦郡，可是隐形披风并不见得就能带来正面的优势。 事实也正是如此。 21 临时停火 彻伦郡和尼莫菲斯陷入了僵持，尽管双方目前还没有分出胜负，但彻伦郡已经明白自己输了一筹，对方用二级别道具应付他三级别轻松自如就是差距所在。 “你似乎完全不担心你的下属。”彻伦郡后退几步，主动将自己的距离优势让了出来。 “哦？那并没什么必要。佣兵的存活终究是自己的事情，我可不是什么家长。”尼莫菲斯也不追击，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彻伦郡，“如果因为技不如人而死，最多是以后有机会我们会帮忙复仇而已，不知道你们贵族是否也流行着这样的教育？” “佣兵中出现了你这样的人真是让人惊叹。” “哼。” 尼莫菲斯抬手射出一发弩箭，彻伦郡微挑了一下眉头，一剑跳开弩箭，拽过隐形披风掩盖住自己的行踪。 “我确实无法在正面决斗中胜过你，但是我也不需要这么做。” “你没有从一开始就这样做，正是因为贵族无聊骄傲的束缚。” 看到彻伦郡消失，尼莫菲斯立刻知道了他要做什么。他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一瞬间，霍芬格、道格雷等人立刻都放弃了眼前的对手，脱开战斗向尼莫菲斯身边赶回。 “首领！我们可以获得胜利！”道格雷大喊着，“只要再多两分钟！” “很遗憾我不能给你两分钟，更不能确保这一次的胜利。伏击我们的并非普通人。”尼莫菲斯眯起眼睛注视着周围的动静，“现在应该是暂时撤……” 就在此时，追赶上来的萨缪安娜和奈姆，打开门的陆凝和查德利，所有在场的人骤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第四号陷阱触发，重复，第四号陷阱触发。危机“锈蚀”已经触发，该危机发生期间正常倒计时不会停止，请所有人注意及早进行剿灭！】 陆凝的第一反应就是检查仪器的界面。 【陷阱危机四号：锈蚀 首领：链锯、切轮、铆钉 仆从：伐木机械（0/15）】 这个东西果然是会插队的，可是到底是什么人…… 周围的墙壁开始褪去原本冰冷的金属色，转而出现了斑驳的锈痕，混杂的颜色仿佛为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迷彩，却让人眼睛十分难受。这些锈斑并没有布满墙面，只是一块块地延展出来，陆凝在发觉锈斑停止扩散的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拽着查德利离开了自己刚刚出来的，已经布满锈痕的门。 刺耳的锯声从身后传来，一个漆黑的“烟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身后。若是陆凝反应再慢半拍，那生锈的锯齿大概就会把她和查德利拦腰切断。 整个庭院内，出现了三台这样的“烟囱”。它们有着和飞碟一样的底盘，上方圆柱体的黑柱有一米半左右的高度，周围弹出八条机械臂，分别控制着电锯、斧子、砍刀、射钉枪、锤子、火焰喷射器、绳枪和锯齿盘。 “这是什么鬼东西！”霍芬格的咆哮声从远处传来。 “动动你的脑子！这些显然都是淘汰下来的工具！”道格雷高声叫嚷着。 萨缪安娜也已经来到了陆凝旁边，同时彻伦郡在前面不远处摘下了隐形衣的帽子，厉声喊道：“远离那东西！” “彻伦郡，我觉得我们可以……” “不行！那东西的危险性完全不明！查德利！点燃蜡烛！” “彻伦郡！我们的实力已经有了不小的提升了，一堆破铜烂铁……”奈姆也跑了过来，提着鬼头大刀很显然是想试试这台机器的实力。 “那是找死！你永远不知道罗尔斯会往这里面放什么——” 彻伦郡的话还没说完，“烟囱”的顶部就冒出了黑烟，整个机械也开始剧烈抖动起来，然后一个瞬间加速切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陆凝和查德利！ “一边去。” 陆凝一脚将手忙脚乱地点蜡烛的查德利踹到了一边，然后伸手将之前收起来的桌子放出来拦阻伐木机械的攻势。可怜的桌子当然没能起到多少作用，瞬间就被那一堆金属凶器切碎，不过陆凝也趁着那些凶器切开桌子的时间躲开了正面的冲撞。 “看来你们遇到了点麻烦？”尼莫菲斯那略带上扬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他们也正好和一台伐木机械碰到了一起，并同样陷入了苦战当中。 “你们也好不到哪去。”彻伦郡淡定地回了一句，闪开一发射击自己的钉子，“说不定用不到我们动手了。” “我有个解决这三个铁家伙的好主意，要不要听听？”尼莫菲斯提议道。 “如果你想说用便携腰包收了这几个东西，我建议先考虑一下四肢会不会少。”陆凝没好气地说，“这东西的体积是否超过一立方米都不好说。” “陆！陆！” 猫佑大声叫嚷着从另外一边跑了回来，他身后跟着第三台伐木机械，而这家伙居然奇迹一般没受伤，只是狼狈地在雪地里打着滚躲开身后不时发射的钉子，平娜从屋子后面走出来，看到猫佑脸色就是一僵，她身上受了几处伤，现在正是最有怨气的时候。 不过奈姆倒是此时最兴奋的一个，趁着彻伦郡正在应付那个伐木机械，他转身就冲向了猫佑那边。 “让我来会会这个家伙——嗯？” 他刚刚跑起来，那个伐木机械立刻伸出抓着绳枪的机械臂，对他打出了一根两段拴着铁球的锁链。 奈姆一个蹲身就躲开了铁链，冲刺也停止了，伐木机械的目标再次转移回到了猫佑的身上，舞动那些凶器继续追赶了上去。 “这个行动逻辑……” 陆凝已经到了平娜旁边，三台伐木机械此时都有人应对，她也得以仔细观察每台机械的行动。说到底机械的东西并没有智慧，而且这些如果真的是工具的话，行为逻辑估计也不会十分复杂。 例如它会在陆凝闪开后优先选择彻伦郡进行攻击，又比如它在阻挡奈姆的同时目标却一直锁定在猫佑身上。 “不是距离，不是实力，它们有自己的判定标准……等等。” 陆凝看向了尼莫菲斯的那一队。 机器人的主要目标是霍芬格，反而最有威胁的尼莫菲斯并没有被着重针对。霍芬格应该不会持有比尼莫菲斯更高级别的道具，那么道具等级和数量也同样不是判定的标准。 那么标准就是…… 陆凝开始默数自己的心跳，等着它逐渐恢复平静。 优先攻击剧烈活动的人。 猫佑见到伐木机械之后一直在快跑，霍芬格是佣兵成员中打得最激烈的那个，而彻伦郡则在和尼莫菲斯的战斗中不断依靠隐形披风变换位置，同样是剧烈的体力活动。 “我们得平静下来。”陆凝对平娜说道，“机器人的第一攻击序列是那些经过了剧烈运动，或者正在剧烈运动的人，虽然还不清楚判定依据是什么，但这是唯一的共性。” “可，可我们之前也……” “每个人都经历了战斗，但程度不同。平娜大婶，现在你只要放平心态，猫佑并不是能在战斗中依靠的人，我认为你早就应该理解这一点。”陆凝说道，“现在是危机。” “我明白了。”平娜讷讷地点了点头，不过是否真的理解了就不清楚了。 生锈的锯条在地面和墙壁上留下了道道伤痕，随着伐木机械的进攻，周围的墙体也继续出现着锈痕。陷阱的攻击比起正常危机来说更具有针对性，它专门投放在了这些有人的地方，幸好三个首领没有被扔到这边来。 “使用便携腰包直接收容确实是个办法，不过……”陆凝瞥了一眼尼莫菲斯，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可还没真的动手去做，显然和自己有着同样的顾虑。 这时，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身体状态差不多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便掏出了妖怪盒。 她已经用去了三个名额了，不过为了对付眼前的危机也不必吝惜。 “陆！救命！” 那边奈姆被各种干扰无法靠近，猫佑终于腿上挨了一发射钉，连滚带爬沾着一脸雪跑到了陆凝附近。 “那要看你运气好不好了。”陆凝看了一眼猫佑，深吸一口气，扬手射出一箭，伐木机械抬起斧子将这一箭挡住，然后就把火焰喷射器的喷头扭到了这个方向。 “全员躲闪。” 陆凝拔腿跑向庭院尽头的那个房屋，猫佑在雪地里一滚，火柱从他头上掠过，在锈蚀的金属墙壁上烧出了一片焦黑的痕迹。陆凝的跑动依然不足以吸引伐木机械的判定，猫佑大叫着扑进了门里面，生锈的大门落下，挡住了两枚射钉。 他的求生意识和运气都好得出奇，大门隔开两侧之后，伐木机械立刻停在了原地，然后缓缓转向了陆凝正在跑去的方向。这一切自然也被陆凝看在了眼中，她没有停住脚步，而是继续跑开，那个机械终于在陆凝和彻伦郡之间锁定了陆凝，黑烟喷出，舞动凶器追了上来。 ================ 相比于陆凝这些人的费劲，触发了陷阱的人反倒轻松很多。 夏之花园的走廊上，罗莎将战锤上卡住的一块废铁甩到了一边，她的脚下是一堆被砸得七零八落的碎块，伐木机械那烟囱一样的主体已经变成了奇怪的几何体，飞碟状的底座也彻底变成了一个饼。不光是这个，在罗莎的身后还有同样形态凄惨的一个伐木机械。 她揉了揉肚子，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用餐盒装好的三明治咬了一口，问面前的人：“就是你们触发了陷阱？” 在她的对面，海伦娜微笑着点了点头。 神崎贵也和霍昭南各自拿着一面盾牌和一把重斧小心地应对着最后一台伐木机械，真由理依然日常袖手旁观，罗莎看了看这几个人奇怪的配合，花了一秒钟决定不去思考这群人究竟有什么毛病。 “你看上去不是个蠢到会触发陷阱的人，那你就是故意的了？” “正是。”海伦娜点了点头，“我发现了触发的方法，就想要试试。没想到陷阱危机也是全局性质的，我们这里的人数太少，首领怪物完全没有出现在这里。” “你们已经开始走上猎杀首领的道路了？” “想要赚取足够的星星，总要这么做，不是吗？四星任务数量太少只能碰运气得到，平时就算满算一二三星的任务，在一次危机之间能够获得的星星平均也只是七到八星之间，如果不袭击首领，那么至少要撑过四次危机才能累计到三十星，何况我们不可能不花钱购买道具的。”海伦娜耸了耸肩，“当然，像您这样的强者似乎可以节省不少购置道具的钱。” 不是谁都能用一把锤子就能单挑两个伐木机械的，海伦娜亲自处理过一只，自然明白这东西有多麻烦，在罗莎出现在走廊另一端，提着锤子迎上两只从庭院里出来的伐木机械时，她都以为又有一个人要血溅当场了。 “恭维的话就用不着了，你倒是很有闲暇，还让你的手下练兵。”罗莎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找着话题，“不过这突然多出来的危机倒是可能导致一些死亡。” “那只能说是他们的不幸。”海伦娜笑了笑。 罗莎眯了一下眼睛，她行动方针简单但并不意味着思维简单，海伦娜是真心完全不对他人的死亡抱有一点内疚的，虽然这也算是一般人的逃避心理，可是她看得出这并不是“逃避”。 她只是不对自己做出的任何事情抱有责任感，甚至也包括后方那两个被她扔去对付伐木机械的“后辈”。罗莎能看出这两人有着精湛的战斗技巧，问题是对付人常用的那一套东西对机械根本不好使，所以他们才拖了这么久。 “请您清楚一个要点，那就是我们每个人都想要从这里离开。”或许是因为罗莎沉默了太久，海伦娜重新开口了，“可是数量的限制摆在那里，全员出逃不可能做到。我们会用自己的方法减少阻力，因为我们不觉得自己能撑过后面越来越苛刻的危机。即便很讨厌这个词语，但它很适合这里——弱者淘汰。” “是啊。”罗莎叹了口气，“弱者淘汰。” 22 内外 榴弹和激光将刚刚出现在门口的伐木机械轰成了碎片，程雾泠从屋子里的书桌中取出一个笔记本，压根没去管门口出现的“仆从”。 “我们这算是撑过第一阶段了吧？” “你有点乐观了，仲甫。”司方乐拍了一下手里微型冲锋枪，从里面卸掉一块用光的能量电池，“这东西的战斗力和之前那些流放杀手差不多，还远远不到程雾泠划分的第一阶段标准。” “嘿，我们现在的实力在这花园的所有团队当中也是前三了吧？就这样还不算度过？”仲甫看向程雾泠，“程大小姐给个具体的例子怎么样？” “可以。”程雾泠一边翻开笔记本，一边回答仲甫的问题，“例如，在任何危机发生的时候，我们都可以定位到首领的位置，如果在同一花园之内，二十秒钟之内即可抵达预定位置发动攻击，这样差不多就是达到第一阶段了。” “你野心够大的啊。” “不是我的野心大，而是你有些膨胀。”程雾泠看书回答两不误，“你虽然谦虚地说前三，但心里应该认定我们的实力目前是所有人当中的第一名了。我们联手过一个场景，我很了解你。” “是啊……要不是和你合作蛮愉快的，我也不会第一时间投诚对吧？那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呢？你可是大肆挥霍掉了自己赚来的所有星星，总得有点收获不是吗？” “你的预估没错，可以再准确一点，我们就是第三。”程雾泠将书合上，放回书桌里，然后瞄了一眼书架。 “这些文件类的东西难道还能藏着什么大背景？他们布置了这个地方，难道不是胡编乱造个东西出来就行？” “我比你更懂胡编乱造，但是编这么多本书的难度比起找一些没用的废旧史料塞进来要难多了。” “哈，没用的……你说什么？” 程雾泠将手里的书丢了过来，仲甫连忙接住，然后打开。 “这对我们有什么帮助？”他翻着书页问，可以看出他阅读的速度非常快，和嘴上那种懒腔调完全不同。 “从历史总结现状。我对这个世界发展成什么样兴趣不大，但对这个花园内的小型社会结构倒是很想了解一下，这有助于我们之后和别人打交道。” “我没听错吧？程大小姐要主动寻找队友？” “你想多了，程雾泠想的更多是怎么方便地解决掉所有碍事的家伙。”司方乐显然比起仲甫更了解她一些。 “我不建议你将我神化到这种程度，毕竟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总会有比我强的人存在，例如在这个场景里有两个队伍明显掌握了比我们更强的力量。” “难道不是因为你分出一部分提升实力的空间去搜集情报了吗？”司方乐皱了皱眉，“你哥哥可是把你吹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你真的信他那种话？要是真的那样，我就不会在这里。” “啧，我还以为你有更多反应。”司方乐无奈地笑了，“好吧，给我们个结果，你知道我一旦身边有外挂的大脑就不太喜欢思考了。” “花园内收入的人应当是模拟了一定程度的外部社会条件，毕竟从我们得到的信息来看，主脑还没无聊到用这种大逃杀当做娱乐消遣，更重要的应该是一项复合性质的实验。因此这里才包含了围巷、街道、城墙、楼阁的人。” “这个我们很早就知道了，所以呢？”仲甫说道。 “所以也应该有来自【主脑】的人。”程雾泠看了他一眼，“你应该已经阅读过那本书了，这个地方的建立并不是一个和平的过程，经历了数次政治变动和可怕的天灾，甚至连人们的生活形式和意识形态都变化了几次，可以说当年在这里的文明和现在已经完全不是一批人了。高度划分的社会层次哪怕在稍微有所发展的社会中也是不常见的，历史上保持时间很长的封建时期也依然有着类似科举之类的渠道让人打破自身所处的阶级，但这种机会在这里完全不存在。” “不一定吧，围巷和……哈，我明白了。”仲甫刚要反驳，马上理解了程雾泠想说的是什么。 “外围四个区域的人员流动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外围的社会形态是在各种历史中可以借鉴的，但主脑部分不同。” 程雾泠指了指仲甫手中的书本。 “尽管主脑曾经做出过许多次类似准入标准，收纳制度之类的宣告，可实际上以正规途径‘移民’进入主脑的记录一个都没有。” 她使用的这个词让仲甫和司方乐思考了一下。 “只有……我们？” “可这是为什么？” 两人问出了不同的问题。 “有很多理由，最简单的理由就是主脑不需要。”程雾泠叹了口气，“继续往深处探询就对我们没什么帮助了，我只是据此认为，主脑在控制某些东西，那么在这个复杂的实验当中也应当包含他们自身这个变量。” “我们要留神主脑吗？” “我们要展开我们自己的调查工作，这场大逃杀的生死搏斗我们跳不出去，但至少视角要跳出去。” ================== 陆凝在机器追上自己之前就打开了这边房间的门，如果要称呼这庭院尽头的建筑，恐怕“雪人”是最适合的，一大一小两个相连的圆形房间，加上一个三角形的隔间，看上去便是如此。不过陆凝现在可没时间去顾及房间形状是什么，她一个闪身钻进了室内，同时，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材纤细，一袭红衣，脸上蒙着红色面纱的女子。 “红娘”。 拥有这样一个美妙名字的妖怪，却非常类似于“络新妇”这一类型的妖怪，区别只在于织网和牵线，实际上是危险程度非常高的妖怪。只不过妖怪盒里面出来的怪物并不能攻击，哪怕对手是机器人也不行。 红衣女子的背后涌出了大量的丝线，它们是透明的，如果不是数量的堆积造成光线折射的话完全不可见，这些丝线迅速缠绕到了屋子内的各个摆设上，在陆凝的命令下，红娘完成这片布置后立刻走进了里面的房间继续去布置了。 不过两三秒钟后，伐木机械就端着火焰喷射器撞入了门里。和流放杀手不同，这东西是有着主动开门的功能的，而又没人给陆凝引开，所以它就真的追入了房间里，而且一进屋就开启了喷枪！ 熊~ 烈火一瞬间将大片室内区域吞噬，陆凝一脚踢起桌子稍微阻挡了片刻，自己也跟着钻入了里面的屋子里。 “也不傻嘛。” 红娘的线就算透明也是有实体，抗火能力基本没有，这么一烧刚刚布置好的线立刻变得七零八落，根本起不到陷阱的作用了。 机器人转动了一下身体，重新锁定陆凝。 “普通掩体阻挡不了吗？毕竟是机械……”陆凝从屋子里瞥了一眼，机器人就已经踩着火焰冲了上来。 “但是能识别陷阱，不一定能识别能力。” 哐！ 一声折断声响起，机器人那个端着射钉枪的机械臂在它冲锋的时候忽然向后猛地一折，然后在锈蚀部分断裂了。而这突然传来的力道也带得机器人往旁边扭了一点，没能冲进不算太宽的门，而是直接撞在了墙上。 “红娘！” “丝”从屋子里涌出，趁着机器人这次撞击还没稳定的时候盘绕向它的身体，机器人立即甩出火焰喷射器开始反抗，但就在此时，陆凝从门后探出了手。 这是个足够狭窄的地方，狭窄到那些大型锯条很难发挥它们威力的地方，射钉枪被截断，火焰喷射器和红娘的丝线对上，绳枪也用不出来。 于是，蹲着的陆凝很轻易地碰到了伐木机械的底盘。 狰狞生锈的机器人骤然消失在了室内，只留下火焰还在蔓延着，不过在烧掉外面那些可燃物之后，金属的墙壁和地面也不存在更多燃料了，很快就渐渐变小。 陆凝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统计数据—— “这么快？” 应对了第一次危机之后，花园里的幸存者显然都有了对付这些怪物的办法，这还没过多久，伐木机械就已经被消灭了十台，首领也已经有一个被解决了。 “果然，世上可不光是一个人在进步。” 屋子里没有别的出口，陆凝只好在房间里等到火焰燃烧殆尽。她看了一眼任务结束后就乖巧地坐在一旁的红娘，思索着腰怎么安排这个妖怪。 妖怪盒只是个召唤用具，可不管给妖怪提供住所。陆凝之前选择的三个妖怪，音虱、白术和祸见都是小型容易隐藏的，现在都在她身上，可是红娘是真的和人类一样大小，甚至是实体。 陆凝试着让红娘和自己对话，但没有成功，妖怪会听从命令，但不懂得沟通。 她考虑了一下，把自己的热源放大器交给了红娘，对方接过之后，马上就戴在了头上，虽然有面纱遮盖显得奇怪，可红娘确实能用。 “原来如此……” 此时外面的火已经熄灭了，陆凝想了想，把幻影投射灯给了红娘，取回热源放大器，然后给了她一个命令。 丝线从红娘背后放出，她迅速利用丝线的拉扯穿门而出，大量雪白的丝线抽出，迅速将身上包裹成了和外面雪地一样的颜色，很快就消失了。 即便被削掉了战斗能力，妖怪依然拥有非常多的手段，只要你能下达足够详细的命令。 陆凝扭头看了一眼最里面的房间，一台二星的机器就在一堆杂物当中，还算显眼，她走过去刷了一下，这个任务是可以接取的。 【任务等级二：在第二次危机前，参与一个花园的完全气象解锁。】 这个任务和此前陆凝拿到的四星任务类似，不过难度要低了一些，区别大概在于“中途参加”和“最后一击”这样的程度。 领过任务之后，陆凝就走出了房间。 外面的战斗也基本接近了尾声，奈姆接替了彻伦郡，和伐木机械硬碰硬打了几下之后发现真的打不过，便直接用出了自己的道具——移动壁垒。 伐木机械被骤然出现的无形墙壁压在了墙上，金属的身躯在挤压中大幅度受损，正在渐渐停止活动。而尼莫菲斯那一边，则是尼莫菲斯利用塔盾的阻挡找出了机会砍断了威胁最大的锯条和锯盘，然后道格雷趁机将它收进了便携腰包里面。 “仆从”依然不能算是难度。 陆凝走回到北极星房间的时候，被按在墙上的机器也停止了活动，应该是被完全破坏了。但随着活动的停止，这台机械上也开始出现了大量的锈斑，甚至黑色的表皮也开始剥落，锈蚀的速度之快甚至让人来不及检查一二，整个机器就变成了一堆废铁。 “这算是死了？”猫佑从门里探出头。 “你……”陆凝瞥了猫佑一眼，没有说什么。 彻伦郡看向尼莫菲斯，尼莫菲斯也看了过来。 “这就是你的朋友？很好。”尼莫菲斯点了点头，“看来现在并不是继续我们刚刚战斗的好时候。” “我不这么认为。”彻伦郡举起仪式剑指着尼莫菲斯说道，“现在我们正好能将你们一举解决掉。” 尼莫菲斯大笑起来。 “把我们一举解决掉？也许有人有资格说这句话，可惜你不行！楼阁来的贵族少爷，让我再教你一个佣兵准则吧——保存实力，暗中窥明。” 他手一抬，一枚紫色小盒落在了掌心。 “是妖怪盒！当心——”奈姆马上挡在了前面，但尼莫菲斯显然不是想要发动攻击，盒子上飞出了一只长着蝙蝠翅膀的青色小妖，它张卡嘴，发出一声尖叫，随即所有人眼前都是一黑。 是夜魔。 陆凝自然了解，和音虱相对的，夜魔拥有的是吞噬光线的特殊能力，这个能力让它所到之处全部都是黑夜。妖怪盒提供的支援就是这么多种多样，她马上戴上热源放大器看了一眼。 尼莫菲斯能够知道夜魔的位置，在夜魔的带领下，他和三个佣兵一起通过玻璃门走进了分岔走廊，然后迅速离开了放大器的极限距离。在他们离开后大约过了三十秒，光才慢慢回归了这个庭院之内。 “刚才……哼，早知道我们也换个那玩意了。”奈姆骂骂咧咧地说道，“让他们跑了。” “没关系，至少我们给了他们一些损失，最重要的是，尼莫菲斯既然换了妖怪盒，他距离高级别又变遥远了。” 彻伦郡倒是对此表示满意。 23 危机启示 既然敌人已经跑了，合作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两个人都是陆凝所杀，彻伦郡自然认同她的出力，便将信息的后半段也告诉了陆凝，之后众人便分开了。 “陆，我们去哪？” “去春之庭院。”陆凝对猫佑又一次凑上来简单回答了一句，然后问，“你有什么收获？” “只有个一星任务。”猫佑摇摇头，“就在那个雪人的大房间后面，算是死角地带，我直接领了。” “啥任务？你们在说什么？”平娜有点迷惑。 “没什么，彻伦郡之前不是说有两个任务能用来交易吗？如果是太遥远的地方他们又不能掌握，凭什么用来交易？那么就只有庭院里面没有出入口的地方有任务机器了。知道了这个我就让猫佑找个机会去把任务摸回来，没想到他只敢在外面转悠。” “嘿嘿，那屋子可是个死胡同，万一里面刷了什么怪物我不是危险了？还是四通八达的地方最适合我。”猫佑嘿嘿笑着，“而且这任务完成得真轻松啊。” “什么内容？” “在一次危机中生还，既然我刚才躲过去了，现在只要等到危机结束不就完成了？一星任务还是那么简单。”猫佑得意地说道，“就算你们说没价值，可是能赚一星是一星对不？啊！陆，你还没说我们为什么要去春之庭院呢！” “验尸。”陆凝回答道。 这算是理由之一，除此之外，陆凝还很在意彻伦郡后面给的信息。 他们属于半知情的参与者，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他们清楚四季花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实验，也知道其中的凶险。但除了提前知情以外，对于具体的内容却完全没有被告知，甚至来的时候同样也是失去意识后进来的，他们并没有真正看过主脑是什么模样。 当然，彻伦郡也没保留自己提前知道的那部分。 【四季花园的宗旨在于“复现”一些历史，并通过小规模的模拟和控制来完成一些情境模拟。同时，还会在其中加入一些心理学和社会学方面的评判，具体目的就连我也不清楚，毕竟我只是个业务员而已。】 负责彻伦郡他们的那名业务员只提供了这些信息。 【在我们的过去所存在过的那些危险都会以特殊的形式回到花园之内，你们也应当了解其中的危险，哪怕我这种顶级业务员也无法保证一定能从那些可怕的“过去”中生还。如果你们确实能够认清这些，可以签订这份协议。】 彻伦郡没有说他们签订协议的理由，陆凝也没问。但在知晓了这些之后，她对于主脑的行事倒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由于从未真的遇到过来自“主脑”的人，至今为止陆凝都只能将主脑当作一个整体来看。业务员——这倒是个值得注意的名词，毕竟陆凝也是被一名业务员直接带入花园的，似乎他们便是主脑和外界沟通的主力。 “这个花园里面如果有主脑的人……” 想到这个可能性，陆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主脑出来的人会是什么样？楼阁的人她是见过一些了，却完全不能作为参考依据，因为主脑至今为止依然是个完全封闭状态的谜团，没有比较的点。 电梯合拢又打开，三个人再次回到了熟悉的春之庭院，不过这一次开门后一侧的走廊上正好有个高速推进的黑影冲了过来！ “哇啊啊啊啊啊！”猫佑将陆凝和平娜一撞，三个人一起滚到了电梯旁边，陆凝在混乱中看到那是个双手都是巨大圆锯的半机械人，它的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同时也沾着不少血肉，这家伙仿佛完全失去了理智，在陆凝三人滚到了旁边后却仍然不改变方向，笔直地冲到了电梯里面，然后电梯门就关上了。 “什么玩意！”猫佑骂了一声，好像根本没看清楚那是什么。 “你慌什么！”平娜终于忍不住怒火了，“每次碰到什么危险都第一个乱！这次还牵连了陆和我！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哎，对不起，情不自禁，情不自禁……”猫佑立刻缩了一下，陪着笑给平娜道歉，他也知道自己理亏。 陆凝拍拍身上沾的几片草叶，紧盯着电梯，一步步远离。这电梯的隔音效果好得出奇，至少现在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响动。 这时候，走廊上才姗姗来迟了一群跑得气喘吁吁的人。 “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咦？是你们……” 最先跑过来的人嚷嚷着举起手里的武器，看到陆凝三人后稍微愣了一下。猫佑马上指着他喊了起来：“你是那个……那个谁的跟班？” “是学生。” 后面勉强保持着呼吸的季长皓也跑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人，几乎人人带伤，另外几个学生也在其中，居然一个没少。 “季先生。”陆凝抬手打了个招呼，“刚刚那个半机械人是你们驱逐过来的？” “我们哪有本事驱逐它。”季长皓苦笑，“它跑哪去了？” “撞进电梯里了，现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毕竟要锁五分钟。”陆凝指了指电梯门，“您的队伍又壮大了不少。” “临时凑的人，而且还牺牲了几个。”季长皓回头招呼了一下，“危险暂时解除了，大家稍微松口气。” 看得出季长皓在这些人眼里还挺有威信的，那些人立刻都停下了脚步，有的干脆扶着墙大口喘息起来。 陆看了看依然走到季长皓身边的几个学生，打开仪器从危机选项里确定剩下的怪物就只有这一只了，才向季长皓点了点头说：“季先生这段时间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算不上，我们倒是找到了这个花园走廊的气象解锁开关，就是名字有点古怪。” “什么？哪里古怪？” “我们找到的两个开关是【春-上层回廊-气象解锁】和【春-内层回廊-气象解锁】” “那下层和外层呢？”猫佑嘴快，直接问出了陆凝心里的问题。 “没找到。而且那两个按钮对应的位置也正好是这整个外侧的四方形回廊范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的命名方式……”季长皓摇头苦笑。 “我们在旁边的房间里详细说说吧。”陆凝指了指身边的圆形房间。 季长皓略一考虑，就同意了。 等众人纷纷在那个小房间里落座之后，陆凝才问道：“季先生应该有些猜测才对。” “那种东西也只是胡乱猜测，真正要紧的还是即将到来的第二次危机。” “您有些思路了？” “我好歹也是一名老师。”季长皓拍了拍胸口，“我能教给学生的可不光是手段。” 陆凝看了一眼季长皓周围的四个年轻男女，说道：“不介绍一下吗？两次相逢，还都是在这个春之花园，我们应该有些缘分。” “呵呵，若是不耽误你们时间的话。” 季长皓的四个学生肯定不是普通人水平，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他们在这十几人的团体里面这几个人身上的伤最不要紧，要么是没怎么参加战斗，要么就是身手优秀。 最开始那个跑得最快的，实际上很老实的男生是二之宫诚实，他用的武器就是一根铁杵，上面各种凹凸不平的痕迹证明经历过不少次的战斗。长相端庄，态度比较温和的女生礼园秋叶，也正是此前给陆凝看那个有关刺杀型怪物任务的女生，用一把短戟。另一个短发，神态有点冷淡，不过对季长皓很敬重的女生是鸿上凛子，手中拿着两把缩小的长度一米左右的骑枪。最后是头发长短参差不齐，甚至还染了两枚指甲，身材却十分挺拔的男生甘序，他用一声拖长的尾音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很快就和猫佑聊在了一起，非常健谈。 “季先生对危机有什么思路吗？” “第一次的危机，‘夕照’；以及这次的危机，‘锈蚀’。”季长皓有些习惯性地开始了仿佛老师讲课一样的说话方式，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了，加快了语速。 “在历史上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时期，在这段时期中，无论是权力更迭还是灾难频发，总有无数人物和事件留下了名号，‘夕照’和‘锈蚀’这两个名字全部来自于历史上的事件。” 这是完全没受过教育的围巷和街道三人组无法接触的知识盲区。 “能否请您详细说说？” “咳，并非我不愿意分享，只是我毕竟带着这么多人……” “我们会拿出有关楼阁和主脑的一些信息来交换，或者你们需要第三级别道具的详细资料也可以。”陆凝哪里不知道季长皓的意思，马上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季长皓对此显然也挺满意的，便说道：“‘夕照’这次事件，应该就是指的最古老的混乱时代时发生的夜禁集团。从墙壁上出现的‘燃星既沉’这样的字眼基本可以锁定，那段时间这个叫做夜禁的杀手集团在晚上出没，对夜间外出的所有人进行无差别袭击，这起事件持续了接近四年，最后是宗教审判团出马才让这个集团销声匿迹。对应危机中出现的两种怪物，是不是很像？” “行刑者和杀手？可是这样的组合其实也会很常见吧。”陆凝皱了皱眉。 “那么我们来谈谈第二个，‘锈蚀’。这应该说的是人工智能毁灭计划，这个计划的原代号就是‘锈蚀’，在当时一部分搭在了人工智能的机械发生了自我进化和突破限制的情况，造成了很大的恐慌。于是在社会公投之下打算执行这项计划，同时进行生物机械研发作为替代，以提升人类本身的机能作为主要目标。而这一次的危机中出现的两种怪物，正是机械和机械改造人。” “就算您这么说，这样的信息有什么用呢？” “用处就在于，我至少能据此预知下次危机是什么。”季长皓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神情，不过在他那张疲惫的老脸上也看不出多得意。 “真的？”陆凝挑了挑眉。 “锈蚀的编号是四，如果这个编号是按照时间顺序，那么正常发生的危机也有可能如此。那么将历史按照重大事件和时代的演化进行切分，第二次危机也应该对应一个重大的历史时期。”季长皓将双手微微交叉，目光微凛，“这正是我要提醒你们多加小心的，第二次危机应该对应玄衣楼——九曜塔。” 陆凝的记忆中完全没有历史，所以也听不出这种严重性。不光是她，就连季长皓那几个学生看上去也不是听课的，此刻大多是一脸茫然，只有二之宫诚实用力点着头。 看到众人这个反应，季长皓哪里不明白？他叹了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让你们平时多记点知识，只知道学打打杀杀……混乱终结，天下只余玄衣楼。四代楼主，以恐怖震慑人间二百年，却也换来了两百年的太平，不是盛世，却是最后的安宁。我倒是不觉得他们能真的复现当年玄衣楼的威势，只怕万一……” “您还提到了九曜塔。”陆凝提醒道。 “九曜塔就是玄衣楼唯一的对外机构。这么说起来和主脑其实有一点类似，而玄衣楼最终的覆灭也是源于九曜塔实力膨胀到了一定程度，在第四代楼主死去后的继任者无法短期内完全控制，加上外部环境在多年压抑下恶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您既然如此了解这段历史，那么玄衣楼，或者九曜塔，有什么非常值得注意的人物吗？” 季长皓愣了一下，然后摸着自己的短须苦笑了起来。 “每一个。” “什么？” “每一个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人，都是值得注意的人物。四代楼主，九曜为辅，玄月当空，天下我土。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如果他们能真的让玄衣楼再次出现，也是不错的。” “是吗？” 陆凝看着季长皓，他的讲述很投入，不过陆凝是看得出他其实完全不希望这个愿望成真的。 24 春之花园气象 季长皓所说的也许正确，却依然没有太多帮助。陆凝知道他内心的激动和犹豫，并不打算劝解。 “您的猜测有一部分是准确地，那就是这个四季花园确实是主脑针对一部分历史进行的模拟行动。不过，我认为并不只是这些，毕竟如果真的要进行模拟的话人数实在太少了，肯定有些别的目的。此前我遇见了来自楼阁的人，他们知道一点相关信息，从这些信息基本可以判断出来到这里的人是从各处挑选后送进来的。” 陆凝举起三根手指。 “目前需要留心的问题有三点。” 她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们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明面上的各种危险都是可以留心的，而暗处潜藏的却需要注意。第一，在这个花园当中，也许存在来自‘主脑’的人。” 季长皓惊讶了：“主脑的人为什么要亲自进来？” “不知道。如果他们确实要模拟，那么主脑也应该是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而第二，这个实验并不是一次性的，还记得吧？” 在所有人醒来的时候，那个播报就很清楚地说了【本次四季花园】这样的话。 “既然不是单次的，那么此前经历过四季花园实验的人也有可能再次被选择进入这里，这些人拥有一定程度的先知，很可能会成为隐患。” 陆凝卷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危机的连锁反应。我们至今为止经过的问题都是独立的，如果以整体视角来看，其实很容易应对，只要让人们前往发生了危机的地方去清除就可以了，死伤姑且不论，这里的人数目前足以应付每次二十到三十数量的怪物投放，而且随着道具等级的提高，单个人的战斗力会变得愈发强大。那么之后可能出现的变化就是两种，要么是单一的危机怪物增强，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方面，要么就是危机的复合触发，简单来说，让我们应接不暇。” “听上去后一种更有技术含量一点。”甘序举起手。 “可是具体要怎么做……”二之宫疑惑道。 “举例来说，在某一次危机中，迫使什么人触发陷阱，从而引发陷阱危机。由于危机时间内下一次危机的倒计时依然不会停，所以如果不能及时清理，很可能形成怪物不断叠加增多的情况，这期间还可能夹杂着有人为了拖延时间强行进行气象解锁，提升区域内难度，最终所有花园陷入混乱，各自为战，慢慢被磨光人数。” “你说的这种可能我也想到了，问题是，如果他们真的要这么做，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吧？”季长皓无奈地说道。 “有，至少目前道具的等级是在危机水平之上的。”陆凝摇摇头，“我们可以通过这种办法调节危机带来的问题。” 第一级别的道具只要利用得好就能度过第一次危机，而刚刚过去的“锈蚀”用第一级别就有点吃力了，而第二级别的道具则能够专门应对。无论是便携腰包的收纳功能，还是厌恶蜡烛的保护功能用好了都能在可以接受的程度内解决仆从级别的敌人。而第三级别则是显而易见地高于了锈蚀的难度，彻伦郡如果是单人作战，可以用隐形披风慢慢拆了那个机器，妖怪盒和移动壁垒同样是能无伤对付伐木机械的。 “所以季先生，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持有那么一两件第三级别的道具，每个级别的道具都有差距，而且差距非常明显……” “我们也想啊，可是赚取星星越来越难了。” “如果你们不想陷入恶性循环的话。”陆凝说。 季长皓叹了口气，他哪里不知道随着难度提升，没有高级道具的人会越来越难完成任务？可是这样一来…… “我们还得买最后的钥匙，还要离开这里。这样逼迫我们花费星星，最后还是没人能逃出去啊。” 陆凝不说话了，她是觉得这些前期投资全都是必要的，首领的价值总会提升，而最后逃出去的星星最主要的来源可能还是危机。 “言尽于此，我会告诉你第三级别道具的具体功能，希望你们能做好抉择。” ====================== 季长皓带着学生离开了，陆凝则没有急着走，而是绕过电梯井进入另一侧的圆形房间查看了一下。这个大花园内倒是有个一星的任务机器，正好猫佑那个任务完成了，顺手就把这个任务也接了下来。陆凝则在另一个房间里找到了一台四星的任务机器。 【任务等级四：获得一件Anti-Psychology级别的武器或装备。】 陆凝盯着这个任务看到屏幕上的字消失都没看到附加的说明。 “猫佑！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猫佑也没办法解释了，哪怕他道听途说了不少小道消息，对于这种已经有点偏向学识类的东西也完全不清楚。如果这里有人能给解释的话，大概就是莱万斯卡或者彻伦郡之类来自楼阁的人。 陆凝带着这个意味不明的任务回到了一号庭院。 这里的气象解锁已经结束了，陆凝站在玻璃门前并没急着进去，毕竟里面现在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凶险。 大量飞虫在空中聚集成了一个个黑团，令人难以忍受的嗡嗡声隔着玻璃都能听见，这些虫群不断在草地上飘过，却并不伤害地面上的植物。陆凝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仔细看了看，虫子的种类繁多，甚至草丛里还有很多不断跳跃的黑影。 “这是春天的气象？”平娜不断抓着胳膊，仿佛现在身上就有虫子在爬一样，“春天哪来的这么多虫子？” “这我们肯定不能进去啊，至少也是去拿件衣服……”猫佑也不断耸着身体，目睹这么多虫子的共感实在过于强烈，哪怕没有一只飞到走廊上来，也很难不去下意识地提防。 “不必了，看看这个也知道那个人会是怎么个死法。” 陆凝摇了摇头，正如莱万斯卡所说，气象解锁不提前准备一下很容易死的，无论是冬那里的暴雪，秋的重潮，还是春这里的虫群都需要专门准备。 这时，走廊中传来了脚步声，陆凝扭过头，这次没有什么掩体遮盖了，双方终于算是第一次在这个场景里会面。 程雾泠双手插兜，在分岔走廊的交汇点停住了。 完全不需要交流，以程雾泠的分析判断能力，陆凝甚至连眼神都不用给一个，对方就已经看出了她所处的情况，并且开口了。 “初次见面，我们是来自城墙的游侠。” 猫佑有点战战兢兢地躲在了平娜后面，程雾泠三个人一身的武器看上去就不好惹，至少不是他现在能惹的，甚至平时抖机灵的劲头都没有了。 “你好。”陆凝向程雾泠微微点头，“既然你们是从那边走过来的，或许你们去过二号庭院？” “没错。我们就是从那边过来的，现在要看看这个解锁了的一号庭院是什么情况，好准备那里的气象解锁。对了，按钮我们已经找到位置了。” 程雾泠爽朗地笑了起来，看得陆凝比刚才还头皮发麻。 这个模样她都看不出什么破绽来，猫佑更是因此而放松了一些。 “你们不会攻击我们吧？” “就算这么做了，你们身上能有什么值得我们抢的呢？大家的分数都不够，还得度过几次危机，这时候互相伤害明明是降低自己的生存率。”程雾泠摊开手，“放心好了，我们只是自保。” “那，大型武器库的位置……”猫佑壮着胆问。 “抱歉，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去不了，不如想想现在好了。”程雾泠轻描淡写地略过了他这个问题，看向陆凝，“不过你看起来才是首领？这个庭院情况怎么样？” “飞虫。”陆凝有点受不了这么开朗模样的程雾泠，比起此前藤井雪音那种反差更让人难以接受，赶紧接过了谈话。 “春天的气象是虫灾？”程雾泠挑了一下眉毛，“那可能需要准备些特定的装备，至少二号庭院的武器库里是没有防护服的，夜行衣之类的可挡不住蜜蜂之类的东西蛰咬。” “哦……如果是防护服一类的话，多半冬之庭院会有吧。” “我们就是从冬之庭院过来的。”司方乐开口道，“那里都是厚实的冬装，雪地作战服也有，但是全身包裹的防护服可没看到。” “夏秋两个花园也不见得有。”程雾泠卡了司方乐一眼，“这么说这里不提供这一类装备？” “大型武器库，你们去过的，如果这里不提供，那就只能是那里了。”陆凝说。 “那里确实有生化作战服装，甚至连航天服都有，可是太臃肿了，穿上根本不利于现在这种环境的战斗。”程雾泠摇摇头，“看起来春之花园的气象解锁还需要准备。” “既然你们是冬之花园过来的，是否知道那里的解锁是什么气象？”陆凝问。 “暴雪。”司方乐回答了她的问题，“持续不断的暴雪，还有狂风，普通的房间根本挡不住那样的降雪，只能进大房间。但是如果停留过久的话，门会被雪堵住，室内的氧气不会继续供给，室外行走基本举步维艰。” “听上去也挺恶劣的……”猫佑在陆凝身边低声嘀咕。 陆凝看了看程雾泠和司方乐，忽然问道：“你们去过蜂巢了吗？” “去过两次。”程雾泠弯起嘴角，“或许之后还要过去，你应该不会认为单个花园的气象解锁和整体的气象解锁会是同一种难度吧？” “当然不……多谢，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既然如此，也告诉我一点你们知道的情报如何？例如秋之花园的气象解锁是什么？” “潮湿，停留过久会产生如同溺水一样的效果，甚至真的溺死。”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些行为举止特别怪异的人？” “在这个环境下，都还算正常。” 程雾泠问了这两个问题后，思考了一下，才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有没有关于下次危机的情报？” “还没有从任务里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此前倒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下次危机可能和玄衣楼相关。” 很显然这个名词并没造成什么疑惑，无论是程雾泠还是司方乐脸上都是了然的表情。 “那么那个人的猜测是历史的切分……是吗？” “正是。” “不失为一种可能，只是……好了，我想我知道接下来该去哪了。”程雾泠向身边两人比了个手势，陆凝发现那是很早以前在一阶升阶之前她们商量出来的交流暗号之一，就像是…… “嗯。”司方乐点点头，然后冲着陆凝三人拱了拱手，“希望诸位生存顺利。” 说完这句话，三个人就迅速折返，拐过走廊的弯便不见了。 “打什么哑谜啊！”猫佑有点郁闷，“厉害的人都这么捉摸不透？” 那倒不一定。 陆凝是知道那几个手势意思的，“强敌”，“拖延”，“提升”，“杀”，每个词都有单独的含义。场景内有隐蔽的实力强劲的存在，或许为敌对方。现在的情况需要时间，所以要尽量争取。有合适的提升渠道，而且需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杀戮可以解决目前的一些问题。 而她传递给陆凝的这个信息和给司方乐的显然并不一致，也就是说之后他们也用同一套手势约定了不同内容？ 她倒是不觉得程雾泠在骗人，这四个词语并没有明显的指向性，而且在离开之前，她也给程雾泠回了两个手势。 “分散”和“斩首”。 加上之前对话中互相透露的信息，她和程雾泠都已经明白对方大致掌握的情报和所处状态了，虽然都把自身实力捂得死死的也就是了。 陆凝抬起手臂看了一眼，倒计时还有四十多分钟，足够。至于飞虫这种问题她和程雾泠讨论得很难处理，实际上厌恶蜡烛和移动壁垒都能轻松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有四阶道具的话肯定更不能称为麻烦了。因此气象解锁的困难几乎可以确定并不止于此。 “三，六是吗？你察觉得很早啊……还是说和你平时一样，先猜个大概赌一下正确性？”陆凝自言自语道。 25 交演 二号庭院内，此前的战斗遗留的场景依然没有被收拾过，甚至戈留斯的尸体也还是被扎在天花板上。在春天那温暖的气温下，恐怕用不了多久尸体就会开始腐烂。不过花园内的空气净化系统看起来运转良好，并没有臭味弥漫开来。 陆凝迅速走进了蜂巢，打开那间悬挂了日历的房间门，拉开书桌的抽屉，发现里面果然多了两本书。 《双星历回想录》、《污染源与抗体武器发展》。 这两本书显然是从另外一个房间的书架上挑选出来的，陆凝随手翻了翻目录和摘要，发现这两本书都属于“古书”，记录的只不过是以前的事情。 她抬头瞥了一眼日历上的记号，正如她和平娜说的那样，日历上的记号是具有特殊含义的信息，正是程雾泠留下的记号——“雨水”。 此时那两个数字下又多了几个数字。 “5，10，2，7。” 这应该是留给所有她认识的人的信息，不过陆凝成为了头一个。知道程雾泠和“雨水”这一层含义的人肯定是比较熟悉的人，倒是可以推测程雾泠在这个场景里认识的人不光是陆凝一个，她还不觉得自己会在这种时候被特殊照顾。 程雾泠在无关紧要的时候完全不会在乎让更多人掌握重要信息，陆凝将那本双星历纪实翻开，第十章和第七章的部分检查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在第七章的一些地方用指甲压出的痕迹。 “陆，你怎么还在看书？我们得抓紧时间做点任务了不是吗？这段时间我们都太慢悠悠的了，几乎没怎么累计星星……”猫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那我也得先弄清楚我的那个任务究竟是要什么才行吧？那个武器我们听都没听说过。” 陆凝一边回答着猫佑，一边沿着压痕的顺序开始看那些被着重标注出来的文字。 【那是一个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炎夏午夜，人们沉浸在玄衣楼消失后头顶的压力骤然消失的轻松中。当然，此时的人们还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或者说，没人能想得到。 月明星稀，草盛虫鸣，甚至很多人因为炎热依然不愿回到屋子里，坐在院落中纳凉。因此无数人目击了这次可以称为改天换地的事件，那即是我们这些后来者称之为“白夜”的双星交替。 在那个夜晚，曾经普照了这片大地四十万年以上的燃星彻底死去了，不，应该说，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在“白夜”中爆发出来的全新星体，也就是我们称为“阙阳”的这颗星星。按理说如此剧烈的天文变化应该足以让我们所处的这颗星球，乃至整个星系的状态发生巨大的变化，生命和文明重新排列，但这便是最奇怪之处——除了白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呃……” 陆凝从记忆里搜索出了那些片段里天空的景象，夜间是一轮蓝月，白天是正常的骄阳，由于这个世界的诸多诡异，天上的一些怪异她也没特别关注，毕竟现在好像还打不到太空上去。 但是如果深入回忆那些片段，却能够察觉一些问题。 【在那之后，“阙阳”就一直在看着我们。它在白天是白色的，晚上是蓝色的，从未落下，甚至从未移动。我并不是想要使用什么拟人的手法，而是如果你是一名天文学家，也能感觉到“阙阳”的目光，像我们这样的存在，根本无法分辨其中的善恶。我们只知道，“白夜”之后，一切都变得古怪了……】 标记的压痕到此为止，虽然陆凝对后文挺有兴趣，不过还是迅速拿起了另一本书，在第十章的地方找到了压痕。 【毫无疑问，在针对污染源提出的抗体武器理论得到实验证实之后，武器研究所就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四处冒头。其中大部分武器在对策实验也实战中取得了卓著的成果，这也使得净化行动不再是特别行动组的特权。尽管这不可避免地撼动了一部分阶级的利益，却因为造福了大部分人而无可阻挡地推行下去了。 虽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忽略一个问题，那就是除了少数几个研究机关以外，大部分武器研究所和附属工厂所能研发的武器都是Ex-Physical等级。普通的研究所受到各种条件限制很难向高等级的武器发展。一部分研究人员向写信请求指点，也得到了来自Royal-Purify-Commission提供的技术和人员支持，可是依然没有突破资源瓶颈。 在多次尝试未果后，研究所选择了另外一种策略，也就是以E级武器作为支持，针对低污染区域进行高效清理，建立新聚集区，以至少百年为单位进行慢速净化。部分高级顾问对这种做法提出质疑，于是提供了有关研究所面临困境的全部报告，并论证了以此时的技术和资源水平完全不足以将这些研究所纳入高速净化的步调中来。 最终这个提案以71%的票数通过。】 到此结束。 陆凝忍不住翻了翻前后的部分，这本书完全没有提及涉及“主脑”、“楼阁”之类的地方的词语，确实是一本古书没错。可就算是古书，这本书的时间估计也更近，毕竟那个武器等级的命名方式似乎依然被沿用着。 在这一章后的附录部分，是有着关于武器等级的简单摘要的，她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而程雾泠会把这个标出来，大概率是也接到了相关的任务。 陆凝挑起眉，自己这个四星任务所需要的武器等级居然在划分的五个级别中正好是中间。 【Ex-Physical：突破个体杀伤极限，可以对污染个体造成致命伤害，配合良好的作战素质和军事化管理，完全能复原古代的军事化战斗，换个角度讲，它们将污染个体成功拉回了和人类等同的水平。 Dis-System：能够形成广域的打击效果，针对污染区域的传播系统造成持久伤害，甚至予以摧毁。在净化序列中一般承担对未知污染区的首次处理。 Anti-Psychology：具有搜索和直击污染源核心的功能，物理上的距离对该种类武器没有区别。被该级别武器摧毁的污染源将永久无法再生，属于净化序列当中的终端武器。 Re-Genome：它的作用能力不再限于净化污染源，而是在必要情况下赋予全体战士至少E级的不可逆进化。但由于非确定进化的危险性从历史上早有警示，该种类武器仅作为最终战略武器使用，常规状态下仅等同于A级武器投入使用。 St-Apocalypse：如果真的需要的话，那就是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甚至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够研发出该种类的武器，这种武器无论是使用什么样的攻击形式，其最终结果都是将整个世界重新洗牌，会变得更好吗？不知道。但至少不会更加糟糕——这是它唯一的意义。】 “见鬼……我忽然很想安安心心只是玩一场大逃杀了。” 陆凝知道自己又越过了一条线。 在曾经的闲聊中，赵汐华曾经这样形容过场景——这就是集散地发了一副扑克，有的游客在玩抽乌龟，有的在玩斗地主，有的在打桥牌，还有一些在变魔术。 当你了解的东西越多，也就越是不会只满足于在规则内解决问题。在这方面陆凝依然还没能像程雾泠一样从开始就跳出规则之外，至少在此之前她还是将这次任务作为一场封闭空间内的大逃杀来看待的。 “这样的话……就有必要去接触首领了。” 几乎不用太多线索，陆凝也能推断出这一类武器的获取只能着落在各个危机的首领身上。哪怕是程雾泠从大型武器库取得的武器也依然显得常规，那完全不符合这些新型武器的定义，反而是此前看到莱万斯卡展示的那个武器有点这种意思。 就在这时，两声警报几乎是衔接着先后响起。 【警告：春之花园上层回廊区域气象解锁开始，十分钟内该区域将完全封闭，危机时间延后三十分钟，所有人员请留心各个设施变化。】 【警告：春之花园内层回廊区域气象解锁开始，十分钟内该区域将完全封闭，危机时间延后三十分钟，所有人员请留心各个设施变化。】 “怎么回事？”平娜在外面惊呼了一声，“难道是季老师他们？” “他们还不会这么轻举妄动……大概是别人动手了，察觉到时间问题的人都在寻找解决的办法，而肯定有相当一部分人有信心应对春之花园的气象解锁。”陆凝走出了房间，稍微放大了声音：“猫佑！你找到这里的解锁开关了吗？” “找到了！”猫佑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脸喜色，“陆，开关位于蜂巢外侧墙脚，被一些杂草挡住了，但是仔细找还能找得着！” “准备解锁，所有人套双层夜行衣，这东西也能防水。” “防水？”猫佑顿时迷惑了，“我们不是要解锁气象吗？春之花园这里？” “我们一旦动手，就是整个花园的完全解锁。我没有料到还有人有胆量解锁两侧走廊，不过这样给我们提供了一些便利条件。你们看情况兑换厌恶蜡烛，但夜行衣一定要将全身都裹住，连眼睛都别露出来。” “防虫？不对，你刚才说防水？” “只是以防万一，虫子还好对付。”陆凝走近武器库房间取了一套夜行衣，“还有，完全解锁会有什么连锁反应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我猜不能光是我们遭灾。” “还有危机？”平娜这时候突然反应过来。 “陷阱，如果这里有什么能和陷阱产生最大关联的，气象解锁肯定算一个。还是那句话，以防万一。”陆凝将便携腰包和热源放大器在身上挂好，然后钻进另一个房间开始给自己套上，夜行衣韧性优质，表层防水性也不错，虽然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胳膊上的仪器不是那么容易使用了，但陆凝目前也用不到那些三星道具。 “谁来按开关？”猫佑在门外闷声闷气地喊道。 “我……必须是我来动手。”陆凝很快就套好了衣服，此刻整个人裹在衣服里面，还有身上携带的武器之类鼓鼓囊囊的，看上去有点怪异。 “万一触发危机造成谁死亡……” “那是他们弱，这种环境下不变强就会死，毕竟早晚五级道具以下的人都只配打打仆从。” 陆凝走出了门，拨开草丛，从模糊的视野内找到了那个气象解锁的开关。她最后确定了一下自己全身都被遮挡好了，才伸脚点在了开关上。 一瞬间，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死一样的寂静，在和煦的温度下显得莫名令人不安。紧接着，那唯一让人稍感安慰的温度也消失了，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啪嗒”响声，很快就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声音。 “陆！你已经触发了吗？为什么没有警报？”猫佑站在门里喊道。 “也许会稍微延时——” 陆凝的话没说完，周围就响起了柔和的音乐声。那是一首旋律听起来欢快而清爽的协奏曲，仿佛来自乡间村野，带着早春的柔和，却隐隐透出一些暮色将至的叹惋。 她抬起手，能感觉到有水滴轻轻落在手上，可是她完全不敢取下遮挡视线的面罩，热源放大器里面什么都看不到，在气象完全解锁后，出现的并不是大群的飞虫，而是淅淅沥沥的春雨。 猜中了，却并不令人喜悦。 陆凝安静地等候着，她知道，警报还没有发出是因为这场雨还没有完全开始，这只是前奏，四季花园真正的困难时期将由此开始。 【危机警报：春之花园所有区域已经正式解锁气象，该花园内的气象状态将完全解除并不予回返。全员正常危机到来时间将永久推迟两小时。 第十二号陷阱已触发，重复，第十二号陷阱已触发。特殊危机“谷雨”将在春之花园以外的所有区域引发，请所有人员注意。】 这里是安全的，气象解锁的区域不会有怪物直接进入，这是规则。 陆凝微微闭上眼，停着耳边的雨声，稍微享受了片刻宁静。 部分解锁是“惊蛰”，而完全解锁则是“谷雨”，第三和第六个节气，现在已经完全证实。 26 节气 这个世界究竟还是否存在节气呢？毕竟连星期都不存在了，到底失去了多少东西陆凝也无法确定。 可是四季花园所复现的东西是历史，就像陆凝记忆力，外面的春天不是百花盛开，夏天不是艳阳高照，秋天没有硕果累累，冬天也很少能见到那样的雪景。 哪怕排除了生存上的大部分记忆，来自“郊外”的回忆永远是荒凉、危险、恐惧。甚至稍微休息都要担心附近的树和草将自己勒死这样的程度。 片刻回忆之后，她就收回了心神，十分钟之内这里完全封锁，也不会有怪物进入。 但是……谷雨啊。 危机有另外三个花园的人承担，不意味着这里就没事了。陆凝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关闭热源放大器，视野内立刻从朦胧的黑色变成了灰败的色彩。 妖怪祸见，也称死视瞳孔，是一种宿于眼睛内的妖怪，天性极为胆小，对于危险有着极高的警戒心。将它种在身上之后，至少一只眼睛会共享祸见对于周围危险的感应，并且会随时出现福至心灵的状况。 在那看上去温柔的细雨下，整片庭院之内都呈现着游动着黑色的丝的灰色调，这是祸见提供给陆凝的视野，在此之前，这种颜色陆凝只从那个中了毒的佣兵身上见到过。 “死亡的颜色。” 换句话说，以目前陆凝的状态，只要有一片皮肤暴露在外，可能就会死去。 她抬起手臂，能看到自己身上同样有无数黑色的丝在盘绕，夜行衣将它们挡在外侧，一时无法侵入进来。但当她抬起头，看向蜂巢的另外一边，那个被钉在墙上的流放杀手尸体的时候，却发现尸体上已经出现了浓重的灰黑聚集，它们宛如细胞一样开始拼合，然后形成植物的样子。 谷雨——这滋养万物的雨水，也正符合这个节气的特性。然而它选择的土壤却是人，或者说任何动物。 “不要脱下衣服，向电梯间移动，我们等过十分钟后立刻上电梯。” 陆凝叮嘱了猫佑和平娜一句，然后慢慢移动起了脚步，她能看到身上的“死亡”，因此行动起来就越发谨慎。夜行衣的防水能力不知道极限是什么程度，陆凝不能指望它能永远挡住雨水。 天花板上垂落下了宛如藤条一样的植物，那是从戈留斯的尸体上长出来的，这个曾经的队友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株植物，连用于行刑的十字架也已经被完全遮挡，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陆凝没有去触碰那些植物，而是迈着缓慢的步伐往电梯间移动。谷雨甚至也波及了房间之内，这个庭院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空间。 “陆，那是……” “不必管任何奇怪的情况，集中注意力，不要让一滴水渗入衣服内。” 陆凝的视野内，两个队友还是正常的白色，这种中立的颜色说明他们是安全的，还没有受到任何侵害。 “我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是蘑菇还是……”猫佑低声说。 “别去想，别去回忆！”平娜用有点尖厉的声音说，“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地上长了什么！我们不是几乎看不到什么吗？那就这样看不到好了！” “冷静点，平娜。”陆凝不得不出言安抚平娜，在死亡面前人们的情绪往往不好控制，先是猫佑，现在又是平娜，她的队友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否已经到了极限了？ 不对。 陆凝侧目看了一眼猫佑，这个从一开始就遇到的人。 她并非没有察觉到猫佑的行动中存在的各种特异之处，只是猫佑如今的表现并没有真的出格，她还判断不出他是否是一名游客。 此外，她至今为止遇到的所有人当中，又有几个是游客？应该有很多……只是大家很沉浸于现在的角色之中，就连程雾泠都那么自然地开始了角色扮演，相比于二阶的各种相互试探来说，三阶的游客好像完全不在乎这种身份问题。 时间流逝得很快，当陆凝在电梯井前站了几分钟后，再一次的全花园广播响了起来。 【春之花园气象锁定解除完成，从此时开始，花园一号庭院、二号庭院、上层回廊、内层回廊区域内将永久维持“谷雨”状态。所有进入花园的单位请注意避雨。】 “嗯？”陆凝听到这个广播稍微停了一下脚步，手依然搭在电梯按钮上。 气象锁定解除了四个区域，但是这样特意又全部提出来说一遍的话，难道这四个区域并不代表花园的全部地带？ 电梯门缓缓打开，陆凝一步跨入，一瞬间视野便回复了纯白的颜色，身上的那些黑色细丝扭动着从身上退了出去，完全不敢进入电梯一步。 这算是一个意外发现吧，电梯间自然不可能排斥所有东西，不然之前那个半机械人也不能冲锋进去，但至少可以用来驱除一些东西。 等三个人都进入电梯后，陆凝才把眼睛的部分拉上来，视野重新恢复了正常。 “安全了？我们能……”猫佑小心地问。 “嗯，进了电梯就没事了。”陆凝按动秋天的按钮，将戴着仪器的那只手从夜行衣里解放出来，打开仪器，二星任务的奖励已经到了不用说，谷雨的危机却还尚未结束。 【陷阱危机十二号：谷雨（Ex-Physical） 首领：捕蝇草（E），猪笼草（E），蛇瓶草（E），茅膏菜（E），冬虫夏草（D） 仆从：巨型瓶子草（7/20）】 这次危机时间似乎过早了一些，十分钟的时间，居然只能干掉七个仆从，首领依然没人解决。而自己所了解到的等级划分在此时也再次彰显了一把存在感，就仿佛是之前“夕照”和“锈蚀”的怪物连等级都排不上号一般。 秋之花园的电梯一打开，远处就能听见人们的尖叫和咆哮声。虽然距离过于遥远而听不清在喊什么，可战斗的声音却是实打实的。 “陆！那一定是……” “我们过去。” 陆凝伸手稍微按了按腰间的腰包，带着严肃的神情走向了通道。 首先看到的每个花园都有的那栋住宅房屋让陆凝确定了这里是一号庭院区域，然而此时庭院内的金秋景色下出现了许多长着深深浅浅绿色斑点的巨大植物，它们的根系像是触足一样在地上蠕动着，也支撑着上面庞大的躯体。一根大约成年人合抱粗细的主干上长出六个巨大的瓶子形状“口袋”，“口袋”边缘都有一圈十几根藤条，长度有七八米。这样的长度完全弥补了它们移动较为缓慢的弱点，只要抽出去很容易就能缠住人的什么地方将人抓住。 而在这种植物的顶端，还有一个壶嘴形状的花朵，它看上去沉甸甸的，不时从里面淌出一两滴无色的液体，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这群东西已经自己抓东西了！”猫佑看到这些植物疯狂地甩动身上的无数藤条，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太多了。”平娜也说。 如果一株植物只有那么十几根还好，可是这些巨型植物延展的藤条足有几十根，别说是人了，就算有蜈蚣那么多手也挡不过来。 被植物攻击的那个人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的战术就是边打边撤，或者说，就是在撤。 “快躲开！” “救命！我被缠住了！” “背后！” 嘈杂的喊声清晰了许多，陆凝迈着步子飞快往最近的一只植物那里靠了过去，有人注意到了陆凝，连忙大声提醒：“小心被抓住！如果掉进那口袋里就完蛋了！” 陆凝在这句话喊完的时候已经进入了植物的狩猎范围，马上有十几根藤条被分了出来抽向了她。 哐！ 刺耳尖锐的锯齿声响起，伴随着金属物体重重落地的声响，陆凝借助冲劲一跃而起，半空中将伐木机械放了出来，稍微控制了一下方向让它径直砸向了那颗植物。抽过来的藤条被高速转动的锯齿顷刻间割断了大半，剩下的抽在了机器身上，将它直接拉近了身边。 “相性不错。” 借助机械的巨大身体挡住了所有藤条后，陆凝轻松落地。伐木机械面对眼前这颗比自身更加庞大的植物，几只机械臂一抬，齿轮轰鸣中重新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陆凝迅速撤离开这片战场，瓶子草的那些囊被切开飞溅的汁液同样具有强酸性，机器人的身上被汁液泼溅也开始冒出了灰褐色的雾，并发出被腐蚀的声音。 挡住这只机器人后，陆凝也没看一眼那个从攻击中逃出来的人，飞速绕向了前院。 这里有很多人，莱万斯卡、付骏年在这里，栗北阳木兄妹也在这里，这群人共同面对的便是首领之一的捕蝇草。它依然保留着这个名字应该具有的一些特征，但这名首领甚至连长出的藤鞭上也布满了尖刺，刺尖都呈现紫黑色，有些上面还沾着血迹。地上躺着三四具尸体，它们浑身发黑，而且已经开始出现了溶解的迹象。除了这个首领之外，旁边还有两只瓶子草在策应，这也让在场的其他人也疲于应对。 而现在顶住捕蝇草的正是莱万斯卡、栗北阳木、栗北逢代和单敛眉四人。莱万斯卡手里展开了一面如同风扇一样高速旋转的盾牌，正是那把武器“囚笼”的变形。栗北阳木的手里则挥舞着一把没有锋刃的重剑，每次挥舞之间都带着海潮汹涌的涛声。单敛眉的肩头扛着一门重炮，在她的周围有四片锯轮在高速旋转。而唯一依靠道具在扛场面的是栗北逢代，她以瞬间开关移动壁垒的方式迅速帮另外三个人阻挡没能被打掉的酸液和藤条。 但是凭着这四个人的硬抗，也不过是维持着平手的局面而已。 陆凝只是观战了片刻就估摸出了捕蝇草的强度，它已经超过了第二级别道具的应对极限，甚至也不是第三级别道具能够轻松对付的东西。 “陆！离远点！”付骏年这边对付瓶子草还能观察一下战场，马上就看到了跑过来的陆凝，“那边的瓶子草呢？” “正在和自己的天敌打架。”陆凝平静地回答，“需要帮忙吗？” “如果你能在那个距离——哎呦！帮忙的话！” 付骏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条藤鞭，看到那朵花转向了自己这边马上大声吼道：“所有人尽快回避！” 紧接着，一面盾牌就被他凭空抓了出来，那盾牌上已经布满了灼伤和腐蚀的痕迹，但依然牢固。瓶子草从花里面猛地喷出了一股透明的酸液，正好打在了付骏年的盾牌上，冲击力让付骏年不由得蹲下身稳住了自己，等到冲击结束后马上将盾牌一收，继续咆哮：“这次酸液过去了！尽可能砍它的藤条！这东西没毒！” 付骏年这边指挥得相当有经验，那些人也知道性命攸关全都听着他的命令行动，而另一只瓶子草则并不是如此。 端木溪、时暝和段云岫将那只瓶子草单独拉向了庭院深处，距离战场越来越远。段云岫的弓箭又准又狠，许多人拿着刀斧都砍不中的藤条她总是能后发先至一箭射断。时暝则单手甩动工兵铲轻松承担着前排抵挡攻击的职责，她当然没办法挡住所有藤条，只是所有挡不住的就不去挡，放任身后的段云岫支援，竟然是完全交托了信任的打法。 端木溪则是最显眼的那个，她只拿了两把匕首，但整个人的身后却有一对灰色羽翼如影随形。每当她开始高速奔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会骤然消失，速度快到让人觉得是错觉，然而下一瞬间她会在高空频闪出现，匕首在每一次闪动中迅速将瓶子草那致命的“口袋”切开，顺便也截断几根藤条缓解正面的压力。 这些人已经形成了相当的默契，先杀小怪，拖住首领，等只剩下一只首领的时候再集合全部力量一起干掉它。这个方案至今为止实行得很成功，但陆凝听到了一阵异响，那不是来自战场上的声音，而是来自后方。 “有别的怪物爬过来了！天哪！它……它难道杀光了另外一批抵抗者？” 陆凝一回头，就看见玻璃门那里缓缓爬进来一只植物，它的主体就像莲座一般，向外延伸出许多长达五六米的叶瓣，边缘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晶莹“露珠”。 27 四级道具 同样是首领，同样是E级的怪物，茅膏菜就这么安静地爬了进来，如果忽视它叶片上残留的一些人体残骸的话，也许这株植物还能称得上美丽，但如今只能让人密集恐惧的同时还感到头皮发麻。 莱万斯卡的反应最快，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开启了“囚笼”的特殊力量，一道蓝光从武器中心涌出，瞬间落在了刚刚爬进门的茅膏菜身上，形成了一个六边形的牢狱。紧接着，莱万斯卡大声喊道：“陆！情况有变！马上帮我们尽快解决这个首领，或者旁边的仆从！尽你所能！” “听起来好像你有别的打算一样。” 陆凝低声咕哝了一句，后退一步，对那个还站在后面愣神的人喊道：“那边打完了没有？” “啊？嗯？哦！打完了——两败俱伤。” 陆凝微微点了点头，这个男子能单独被挑出来去对付一只仆从，其实也应该是这群人里面比较强的。她跑回房子后面看了一眼，猫佑和平娜正在检查地上的残骸，伐木机械将瓶子草切成了一地碎块，但是自身也因为强酸的原因停止了动作。猫佑把其中一只机械臂上的斧子抽出来拨弄着地上的植物碎块，生怕它们忽然活动起来。 “陆，它们互相打起来了……” “那不是好事吗？”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各个危机的怪物之间没有同伴关系？” “我不确定，至少目前看来是如此，快点把伐木机械上的工具拆下来。” 给猫佑和平娜下了命令后，陆凝就扭头看向了正在撞击囚笼光牢的茅膏菜，蔚蓝的光墙在撞击中渐渐变得若隐若现，估计也支持不了多久了，那么在那之前至少还得拖延一点时间。 她思虑片刻，尝试着抬起手臂，在大约臂弯的位置有三圈白痕，此时正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白术，这个名字看上去和中药一样的妖怪，实际上就是读“术士”的读音。它擅长幻术，甚至能凭借幻术影响真实的物体。这种强大的攻击力在妖怪盒召来的时候就削弱到不能对自身和召唤者以外使用了，陆凝让它变成臂环盘绕在手臂上，必要的时候便能进行定向致幻。 和幻影投射灯最大的不同在于，白术只能作用一个人，却基本不会被识破，陆凝现在要试试对于E级别的首领，这只妖怪的幻术还能不能起作用。 “陆！拆下来了……它要出来了？哇啊啊啊啊！”猫佑拖着斧子和火焰喷射器刚走过来，就发现茅膏菜的撞击势头正在变得越来越凶猛，那个在旁边站了一会的男人马上摆出戒备的姿态：“你们小心！这家伙不知道有什么古怪的能力！” 组成牢笼的蓝色光芒终于消失了，茅膏菜也在这一瞬间开始原地旋转了起来，很快它的躯体就在高速转动中倾斜了过来，是个人都能看出它要干什么了。 “滚轮！”男人冲着前面正在战斗的众人大吼，“都留神一点！” 陆凝伸手从鼻子下方捻了一下，看了一眼指尖沾染的血液，白术在她身上使用能力对她也有不小的消耗，不过既然只是流了点鼻血的话，至少算是……成功了的意思？ 高速旋转的草轮终于触及了地面，然后就像凶猛的飞车一样轰然撞出，在那个男人万分紧张的神情中，茅膏菜直接冲向了莱万斯卡那群人！ “莱万！”付骏年吼了一声，“它冲着你过去了！” “放心。” 栗北逢代一个滑步就冲到了另外三人中间，掐着距离打开了移动壁垒。绝对不可侵入的透明墙壁在四人周围展开，茅膏菜的轮子在半球形的透明阻碍上弹了一下，跳起了三四米，然后继续以完全不收的气势碾在了捕蝇草的主干上。 “就是现在，咳，平娜你帮我喊。”陆凝发觉自己的嗓音变得非常沙哑，身体也传来一阵阵疲乏的意思。她本来就不指望自己能安抚首领，于是反其道而行令茅膏菜变得更加凶暴，现在两个首领相互干架，正是最好的解决仆从时机。 “就是现在！”平娜想都没想，用自己最大的嗓门喊了出来。 “解决仆从。” “解决仆从！” 陆凝说完这两句话，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满地落叶当中，后遗症比她想的要更重一点，不过不可否认妖怪盒完全对得起这个价格。 正面战场上的四个人一瞬间就意识到陆凝做了什么，而以他们的素质自然不会在此时犹豫，栗北兄妹直接扑向了被付骏年等人拖住的仆从，莱万斯卡和单敛眉则以最快速度冲向端木溪和时暝那一侧。 “水压。” 栗北阳木在妹妹的掩护下直接启动了手中巨剑的力量，一剑砍断了仆从回头抽过来的藤条，在他砍断藤条的同时，后方的数十根藤蔓连同瓶子草本体都像是被刀刮过一般出现了无数裂痕，汁液也溅了出来。 “这武器看起来好猛啊！” 猫佑在陆凝身边充当起了解说角色：“一剑就是群体伤害，有这种东西早就不用花那么多力气了，为什么不对付首领用？” 这问题陆凝都不想回答了，捕蝇草的藤条上有毒，那是能随便砍的？ “嘿，不管它，砍断了！漂亮！这群能顶首领的果然有两把刷子，再给两剑！” 陆凝听起来猫佑完全成了自嗨状态，一点都没描述清楚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自己扶着墙起来过去看了一眼。 在莱万斯卡等人加入战局之后，仆从明显开始难以抵御了，它们最麻烦的多条藤鞭完全无法对这些人造成逼退效果，甚至都是顶着藤鞭硬冲。栗北兄妹是靠配合，而莱万斯卡和单敛眉完全靠实力。战斗并没有猫佑喊得那么刺激，而是迅速结束了——两个仆从在一分钟之内就被砍掉了所有的瓶子，最后削去上方的花苞，彻底死亡。 但最让陆凝关注的还是两只首领的战斗。 茅膏菜的车轮在捕蝇草身上碾出了一条痕迹，但捕蝇草的毒鞭也刮伤了茅膏菜。两株食虫植物同样都有剧毒，也完全不害怕对方的毒素，茅膏菜甩出一根细根在一颗树上一缠一引，庞大的车轮绕了一个圈马上又飞了回来，论机动性简直完爆捕蝇草那慢吞吞的速度。但就在茅膏菜即将再次碾上来的时候，捕蝇草左右的两片叶片猛地向中间狠狠一拍，将茅膏菜如同拍苍蝇一样强行抓在了半空中。 就在陆凝以为捕蝇草要抓紧时机撕了茅膏菜的时候，却发现拍住茅膏菜的两片叶子正在迅速支离破碎。那些生长在茅膏菜叶片边缘的晶莹“露珠”已经化为了高速旋转的利刃，快速将抓住自己的叶片绞碎，然后轰隆一声砸在了地上。 此时，两只仆从才刚刚死透。 “让他们先不要攻击首领，放它们自己先打。”陆凝对平娜说。 凶暴化之后陆凝也完全不能判断这两只首领的攻击意图到底是什么了。而且捕蝇草还是在正常状态，如果不是茅膏菜上来打恐怕还打不起来，若是有人上前打破了这个状态那陆凝之前做的就全都没用了。 不过就在此时，玻璃门又被人打开了。 “是这里吗？” 一个戴着热源放大器的人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问出这句话的海伦娜，再后面则是霍昭南和真由理。 “这里很危险！有两只首领！”那个男人又开口提醒。 “我们找的就是首领。”海伦娜露出了迷人的笑容，然后侧走一步，让出了身后的真由理，这个小女孩依然是一副高傲的神态，她瞥了一眼场中的局势，然后迈开脚步冲着两只首领的方向就走了过去。 “不要打断他们的战斗！”平娜急忙上去要阻止，被陆凝伸手拉住了衣摆。她无声地阻止了平娜，然后看了一眼海伦娜，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这一组人的组合非常奇怪，真由理从来是什么都不做，或者说在别人面前什么都不做，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一个人的话恐怕哪个队伍都不会收留。可在这个队伍里，她的地位至少比起戴着热源放大器的神崎要高。 现在看来，可能会更高。 真由理一步步走向正在激斗中的两只首领，脚步轻快得就像是在郊游，而所有人在莱万斯卡的暗示下也同时按兵不动，只是将目光放在了这一行四个人身上。 “既然你们没那个本事收掉首领，那就我们来做。”真由理抬着下巴，冷哼一声，“慢吞吞的，真是枉费了身上的道具装备。” 付骏年等几个脾气暴躁的当时就有点忍不住要发火，但是下一秒，真由理的身边就出现了一个钢铁的巨人。 这个巨人的个头有三米多高，很容易就能看出它是用此前的伐木机器人残骸拼凑起来的，重新构成了一个人的形状，齿轮和利器组成的四肢看上去危险性十足，庞大的身躯足够将真由理完全遮挡在身后。 “哈，哈哈。”真由理抬头看着身边的巨大机器人，发出嚣张的笑声，“气势不错！气势不错！大铁头！把那两朵花给我摘了！留一片完整的给我当战利品！” 钢铁巨人抬起双臂，两个拳头带着恐怖的力量猛砸了下去，捕蝇草和茅膏菜一瞬间转换了目标，所有攻击全都袭向了钢铁巨人。 “陆，好久不见，你看上去状态不怎么好？” 真由理带着钢铁巨人猛砸两只首领的时候，海伦娜则和另外两个走了过来，向她打了个招呼。 “那个东西是什么道具吧。”陆凝看了她一眼，“我没想到此时此刻有人可以达到四级。” “只是稍微仓鼠一点，侥幸而已。”海伦娜微笑道。 陆凝只当这是客套。 仓鼠一点？在这个花园里积累星星可不是忍得住诱惑就可以的，随时造访的危机都在逼着你换取保命的道具，尤其是厌恶蜡烛和移动壁垒这两个防御道具几乎就是星星倾斜的主要目标。能像栗北逢代那样将移动壁垒用得时机极准的人很少，多数还是一直开着作为防御来逃跑的。 也就是说，想要攒齐十颗星星的四级道具，肯定是凭借自身实力就能应付甚至解决大部分危险的，这个海伦娜和她的组员都不是普通人。 “既然你还能保证领导力，那你也攒到了四级道具？” “那倒没有，毕竟十颗星星可是笔巨款，多亏真由理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 熊孩子还差不多……陆凝看向不远处，真由理的钢铁巨人已经将两个首领砸碎了大部分身体，自身也因为毒素和酸液的腐蚀脱落了很多部分。这肯定不是什么用零件拼凑起来的机器人，它完全只是凭借自身的强度来强杀首领，而且做得到。 “它的名字是——无生命保镖。” 海伦娜在陆凝耳边低声说。 陆凝悚然一惊，跳开一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不是什么秘密对吧？因为每个人都要到达四星级的，而且四星级道具也没什么大不了。”海伦娜神秘地一笑，“另外两个道具分别是……” “我不相信无理由的好意。” “那好，真由理那孩子想找你做朋友，我来打个前哨。这个理由怎么样？” 这个理由让陆凝有点懵。 这种地方？交朋友？还打前哨？她差点就要问海伦娜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了。 “很意外？不过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你觉得呢？放心好了，虽然那孩子看上去是那种模样，不过私下里还是很好说话的，她只是讨厌社交。” “等下……” “四级别的另两个道具是禁忌贴纸和人类调节仪，我也没更多的东西能告诉你，不用太在意。就当是个小礼物吧，另外，如果你真的意识到危险不在目前的话，就应该提前做出一点准备了。” “这算是忠告？” “是的，陆。你不能死在这里，至少目前……” “你是乌鸦。” 海伦娜悄然点了点头。 28 “玄月” 两个首领终究还是被钢铁巨人杀掉了。 毒素对巨人不起作用，腐蚀液也只是让巨人的表面受损。对于并不是真正的机械结构的巨人来说这就和没有伤害一样。地上多了两坨烂泥，真由理高傲地看了周围的人一圈，然后让钢铁巨人剥离掉被腐蚀的部分，跟在自己身后走回了海伦娜身边。 “我们去找下一个吧。” 海伦娜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看了陆凝一眼。真由理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然后挑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请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交朋友还是找趣味相近的比较好，你不这么认为吗？” 陆凝沉默着看着她，也没有作出任何回答。真由理也并不指望，只是单手按着胸口，微微向陆凝点了点头：“我的名字是代田真由理，正在寻找一名合得来的朋友。” 言下之意，似乎海伦娜三人都不算是朋友的范畴。而海伦娜的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悦，依然保持着微笑。 奇怪的人。 留下这句话后，几个人就原路离开了，庭院中的人慢慢聚集在中间的开阔地段，看着地上两个首领留下的残迹，有些人还发出唏嘘声。 “四级道具。”莱万斯卡很确定地说道，“这些E级的生物实力似乎要低于第四级别的道具。这样的话，我们可能也需要稍微积攒一下星星了。” “可，可击杀分已经被拿走了。”在莱万斯卡身边，那个最后加入的青年阿尔法有点结巴地说着，“她有四级道具，得分只会越来越容易，然后得到更多道具……” “没必要自乱阵脚。”单敛眉听见阿尔法的话有点不悦地皱了皱眉，“如果这个花园的危机真的经过了详细的设置，那么肯定不会让四级道具就横着走。” “如果你注意了刚刚的战斗，就会发现，那个钢铁巨人在杀死了两个首领之后，自身的大小也缩减了不少。”莱万斯卡轻笑了一下，“任何道具都有一些使用限制，不可能一直依赖下去。” “说起这个，莱万，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和首领打起来？” 陆凝问道。 原本一起行动的人就不提了，单敛眉这几个人可是单独行动的，怎么会突然回来？ “那就要稍微介绍一下这位朋友了。”莱万斯卡招了招手，让那个单独出去拖住瓶子草的男子走了过来，“威廉·西斯，他为我们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原本我们为了准备下一次危机才将大家都召集了过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连续三个解锁警报，我们这里的人数导致一个首领直接落在了庭院中间。” “警报是我触发的。”陆凝说道，“最后那个警报，也让春之花园完成了最后的解锁，那里的气象和这次危机一样……谷雨。” “也和我想得差不多。”莱万斯卡点头道，“听到危机的名字基本上也就了解四个花园的全解锁对应什么样的危机和什么气象问题了。” 大暑、霜降和大寒。 “但是你注意到另一个问题了吗？”莱万斯卡看着陆凝，“你触发的陷阱编号是十二，暂且不论难度序列问题，如果说四个气象解锁的编号排列在一起，以春为首的话，最后的大寒危机应该在十五号，可是陷阱有十六个。” “谷雨的危机难度并不是很高，大部分首领也只是E级……你们知道这个等级划分吗？现在应该出现对应的任务了。” “我知道。”莱万斯卡简单地说，“这在楼阁只要稍微系统学习过就能了解到，不过是从历史学科才能学到，我还不知道这里居然将其当做正式等级分类来用。” “所以……” “陆，这次的危机难度不高是建立在有人持有道具的基础上判断的，而拥有E级武器的我们要对付一只首领依然十分困难。你可能因为那个等级划分对这个最低档有一些误解。你要知道的是，按照当时的理解，常规作战的最高出力也就是A级武器，更高级别的武器都是战略性的。”莱万斯卡严肃地说道，“四个E的危机如果不是专人处理根本解决不掉，何况这次还有个D，看看你的仪器显示，D级的冬虫夏草现在依然没有被击杀。” “好吧，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认为危机已经不会轻易结束了。” 莱万斯卡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随着怪物越来越强，需要做的已经不是正面的对抗，而是拖延和拉扯——正如陆凝所做的那样。我们会逐渐跟不上怪物的实力增强速度，那时候能站出来的人只是凤毛麟角，剩下的人应该怎么做？” 他环顾了周围的众人一圈。 “增强自己的逃生能力，以及充分了解怪物们的攻击习性，让他们互相攻击，这恐怕是后面我们主要要做的事情。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依然觉得尚有余力，可之前正面应对E级怪物已经让我们看到了团队的极限。以常规的方法顶多是应对仆从，首领是无法对抗的。” “莱万！就算你这么说……” “所以我接下来就要让大家了解一下非常规的战斗方式是什么。”莱万斯卡瞥了付骏年一眼，“风险，和回报，总是等同的。” 达科伦的低笑声在安静的人群中显得十分显眼，很明显，事态终于变成了他所期待的模样。 ===================== 夜晚再次替换了白天，这次没有夕阳的落下，只是一片黑暗，和天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墙壁和天花板上出现了暗色云纹，但并不是投影出来的云朵，反而是很明显的艺术形象，这也使得皎月之下的花园变得如同一幅画卷一般，多少失去了一点真实感。 倒计时以荧光的形式在墙壁上出现，每隔十秒闪动一下，而预告早已宣布，正如此前季长皓所说的那样——“玄月”。 来到最后三十秒的时候，闪烁变成了每秒钟一闪，墙壁上出现的计时闪光也越来越多，陆凝也感到自己的心跳正随着闪光跳动得愈发剧烈。 “太安静了。” 现在她、猫佑、平娜和归队的乔蹲在一号庭院的“仓储房”内，莱万斯卡将这里的一个三星任务和一个一星任务都交给了陆凝，她领到任务后很快就处理了一星的任务，甚至有时间回来等一次刷新。那之后便是危机预告，她带着人蹲守在了这个四通八达的仓储房中等候着危机的到来。 【任务等级三：在任意一次危机中，击杀一名首领。】 【任务等级一：在下一次危机结束之前，杀死两个单位。】 三星任务证实了随着危机推进，任务难度也会继续提高；而一星任务则终于开始隐晦地鼓动自相残杀起来。杀死两个“单位”，除了危机出现的怪物以外，这里的人大概也包含在其中。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闪烁消失了，只有月光的周围骤然间仿佛变暗了不少，一阵风卷起了屋外的落叶，沙沙声响起，也仿佛将寒风带入了人的心中。 【玄月照临之处，九曜同辉之所。】 【第二次危机：玄月 首领：绛衣（D）、玄甲（D）、皂袍、绯绣。 仆从：金耀、木实、土遁、水灵、火莲、日灼、月咏、星仪、天轨。】 高塔起平地，九曜守玄衣。 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地震颤了起来，陆凝急忙蹲下身趴伏在地上才没被晃倒。但是平娜直接摔了个跟头，而且被地震直接晃到了里面的房间去了。乔抓着屋子里的门框拼命稳住身体，闭着嘴一句话都不敢说。外面一瞬间光芒大盛，仿佛一颗太阳从庭院的上空划过，陆凝透过窗户分明看见一颗炽白色的星星从接近天花板的位置越过，然后如同流星一般砸在一号庭院的房屋前，地面瞬间变成了暗红色宛如熔浆一样的色彩，周围五米之内的落叶全部化为了飞灰。 紧跟着传来的是一声接近人体能接收的极限分贝的高频音爆，这是一次对整个秋之花园的无差别攻击，陆凝急忙捂住耳朵张开嘴使劲喘息，她能感觉到自己五官都在流淌出血液，耳朵已经近乎失聪，连头脑似乎都开始变得混乱。不过也仅此而已了，莹白的小虫从她身上飞出，快速将第二次音爆的声音完全吞噬，保住了屋子里的四个人。 “日灼和月咏吗？”陆凝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恢复清醒，将嗓子眼里的血咽了回去，第二次危机季长皓是预测对了，可是这强度他猜到了吗？ 九个仆从，比此前任意一次都要少，而且全部拥有自己的名字，是否也意味着仆从的实力也已经不容小觑？ 而且首领强度居然直接跳过了E级，两个D级别的首领！要知道现在谷雨的危机还剩下一个冬虫夏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于说如今四季花园里有三个D级别的怪物在游荡！ “这难度跳动幅度也太大了……” 陆凝捂着头，仔细思考着动向，日灼已经化为一道流星冲向了电梯井，这些仆从和之前完全不同，并不主动去寻找花园里的人类厮杀，反而漫无目的地乱跑起来？ “这不就是说之前的拉怪策略基本无效了吗？莱万斯卡……你最好有点什么后备方案。”陆凝跑出了屋子，原本打算据守的一号庭院里现在一只怪物都没有，月咏的方位只能大概通过声音传来的方向确认，而其余的都没出现在这个庭院中。 “十三个怪物，每个花园大概三只上下，全都出现在一个区域的概率确实很低。如果春之花园并不完全锁死的话，那里也肯定会分走一部分……等下，刚才日灼的方向是电梯？这群怪物已经从会开门进化到会用电梯了？” 她急忙追着地面明显的灰烬追向了日灼的去路，果然发现电梯那里已经呈现了锁定状态，暂时动用不了了。 “陆！你等等我们！一个人行动很危险！” 猫佑从后面追了上来，陆凝瞥了一眼发现三个人都还在，心下稍安。 “它们会使用电梯了。” “什么？刚刚那个什么东西就是……”乔大惊。 “不要说刚刚了，现在我们这里还有个持续放出干扰的，方向是……”陆凝让音虱飘动了一下，指引出声音传来的方向，“往那边，但不知道是庭院还是回廊里面。” “等下！说不定有首领呢！D级的啊！陆，我们身上的道具可对付不了D级的敌人！”猫佑急忙劝阻道。 “平娜大婶先投放一个幻影，乔你准备好厌恶蜡烛，我们自保还是没问题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解决掉那个放音爆攻击整个花园的，否则没有防御手段的恶人都得死！” 音爆攻击已经超出了厌恶蜡烛的应对范围，由于乔兑换了这个道具，陆凝也能了解到这个道具的用途仅仅是让对你有恶意或敌意的生物无理由地远离你，却无法应对这种无差别攻击。要挡住必须是音虱或者移动壁垒这样的三级别道具才行。 “可是我们自己没事不就行了？”猫佑还是很担心，“我们犯不着为了帮助别人自己去冒险吧？那攻击又不是一下致命，撑不住还不会躲到别的花园去？” “要是电梯用不了呢？”陆凝反问，“怪物们使用电梯也是同样计数的。” “可……” “而且这次的敌人是会乱跑的，就算留在这里，我们遭遇首领的概率一样不低，还不如主动出击。”陆凝直接走过去开走廊的门，“你们还有三秒钟决定是不是跟着。” “你有音虱，我们当然跟着你，不然我们疯了？”乔抓了抓脑袋，“可是我们不想死！你得保证我活着，陆！向我发誓！” “我连自己都——”陆凝刚要回话，手上的动作却停顿了一下，她看了一下手边门的按键，再次按了两下，按钮上发出淡淡的红光，门却无法打开。 “怎么了？”猫佑也看到了陆凝动作的停顿。 “门被锁了？”乔大声问。 陆凝面色微沉。 她一直认为在怪物和人之间，花园扮演着一个中立场地的角色，但现在看来，显然有什么能越过这条规则。 29 一对一 门的锁定状态并没持续太久，陆凝高度警觉中已经开启了祸见，在看到门从白变灰的瞬间就撤离了门口，甚至还将其他人都推到了一边。 哐！ 随着墙壁变成暗色调的门上突然出现了红色的绘影，一轮很有艺术气息的八瓣红花迅速描摹出来，甚至开始向外侧延展，形成了一个红色的立体线花。而金属门无法继续承受住这样的破坏，在红花的内侧碎裂开来，散落了一地。 那里有一具尸体。陆凝不认识他，但他肯定是这个花园里的求生者之一。而如今，这个人被那朵红花穿透在空中，死状诡异，身上也完全没有血液流出，只有被线勒到变形的身体能证实他确实不可能活着了。 “那是什么东西！”猫佑大叫着。他并不会因为一具尸体或死状而惊恐，他伸手指着的是门碎裂后走廊内出现的那个“东西”。 月光之下，是一团在空中疯狂涌动的红色线球，那巨大的体积已经占据了整个走廊。而在这个线球的中央，是一名身穿黑底红纹唐装的老者，须发皆白，手中打着一把青色伞面的红绣伞。 门被破坏，老者的目光也瞥向了这边，陆凝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就发觉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死灰的颜色，此时此刻唯一出现在脑海里的字就是“逃”！ 混乱的线团倏然止住，在空中形成了另一个镂空的图案，看起来就像一只孔雀一般。陆凝已经拔腿就跑了，这样的威势一定是首领，她依然无法正面对抗这种级别的敌人。 老人转动手里的伞柄，让整个伞转动了四分之一圈。 陆凝听见了“咔哒”一声。 “跑啊！” 猫佑反应慢了半拍可是跑起来一点都不慢，甚至越过陆凝直接冲向了通道对面的庭院，一拐弯就往玻璃门跑去。在听见落锁声后陆凝并不认为那个门能被打开，这个首领是可以锁住花园里的门的，他的追杀一定会将人逼入死路。 但是猫佑的求生欲比陆凝预想的还要高。 他完全没有去开门的想法，或许在这一点上从看到陆凝之前无法打开门他就不抱任何期待了，在迅速冲过去的同时，他也提起了从伐木机械上卸下来的那把斧子，以完全不要命的姿态猛冲着砍向了玻璃大门。 庭院的门很结实，却也不会结实到不可摧毁的程度，猫佑一斧子下去虽然震得差点脱手，却还是握住了斧子，并砍下了第二下。 玻璃门应声而碎，一个大概容得下一人通过的洞就被砸了出来。 此时陆凝甚至想说一声干得漂亮，猫佑这两斧破门完全没耽误任何时间，正好她和平娜、乔三个人已经跑到了近前。 身后的通道中已经布满了红色的绣纹，那些看起来美轮美奂的图案此时就像是一群催命符，没人想自己身上被绣上任何东西。 “幸好那老头腿脚不怎么利索！”乔骂了一句，他刚才差点吓得将厌恶蜡烛点起来了，平娜已经从猫佑开出来的洞里钻了出去，乔瞥了一眼陆凝，发现她显然有让自己先过的意思，便也不废话钻过了洞口。 首领此时已经走出了通道，他依旧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任由周围的红色绣线在墙壁和地面上织就出一个个花纹，看到陆凝打算从玻璃门的洞口钻出去的时候，便挑起一根线头抬手打了出去。 陆凝感觉到脚心一痛，她急忙挥手，但红线扭动着躲开了她的袖剑，并且挑衅一般地在她的脚面上扭成了一株镂空的牡丹。 首领拈起一根线头，就要往回拉扯。陆凝却突然回头用一个喷雾罐将猫佑砸入走廊的所有玻璃碎片喷了一圈。 碎裂的玻璃飞速返回了自己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也因为重新组合的力道直接截断了穿过洞口的绣线，而在失去了首领的控制之后，陆凝明显能感觉到脚上红线那原本像是活着一样的感觉消失了。 “陆！” “扶我一把！我们赶紧离开！”陆凝指着分岔走廊深处喊道。 “可是为什么不走……”乔对另外一侧直接进入回廊显然更有些意思。 “他刚从那边过来！听我的！”陆凝不想废话，而猫佑在这方面是最让她满意的，当先和平娜架着陆凝就跑进了分岔走廊内。 身后的玻璃门并未阻挡多久，被锁定后就连首领本身都不能解锁，可红色绣线只花了十几秒钟就将玻璃门切成了玻璃花。老人迈步走出，再看向走廊的时候，已经是空无一人。 线团恢复了混乱的状态，比起之前竟然看上去分毫没有减少。老人停顿了片刻，往距离自己最近的，不远处的狭窄小径的方向走了过去。 “安全了。” 依靠留在走廊拐角处的岗哨，猫佑看到了首领最终没有追赶过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和平娜放下了陆凝，检查了一下她的脚。 那根线造成了贯穿伤，不过并不严重，而牡丹也纯粹是在皮肤下方绕成的，此时没有了活性，只要稍微划开表皮就能取出来。陆凝弹出袖箭很轻松地切开了一个小口，将那一圈红线从皮肤下拽了出来，喷上修复喷雾后迅速就愈合了。 她捏着那团线，仔细看了一下。表面上看确实和普通的线没什么区别，只是很光滑而已，但陆凝试着进行了拉拽、切割等简单测试之后却发现这根线的强度其实和金属差不多。 这些随手的小测试并不耽误几个人行动的脚步，很快，陆凝就按照音虱的指引找到了音爆发出的地方。 那是在这一边的小径深处，三间房间中的某一间。 “有死亡的颜色。”陆凝看了一眼小径内，浑浊的颜色中也并不缺乏死亡的色彩。这一次出现的敌人具有大范围杀伤能力，要淘汰那些不合格的人的意图真是太明显了。 而且，应该不只是秋之花园这么一个地方有这种“幸运”。 陆凝走进了通道之中，也看到了通道尽头房间门口站立的那个人。 玄月的光并不能照耀到这里，但尽头依然有一轮温润的月光。她身穿一身月白衣装，左手拿着一根有很多孔洞的长棍，左手握着一把散发出光芒的月刃，黑色长发无风自动，一张铁面遮挡住了整个脸庞。 而这条走廊上有两具尸体，一个倒在侧面房间的门口处，从肩膀到肋下被切成了两段。另一个则扑倒在通道入口前，两只手捂着耳朵，头部裂开，整个脑子都变成了一团浆糊。 望着站在入口处，和自己正处于一条直线上的陆凝，月咏举起了手里的长棍，然后下劈。 陆凝面前的音虱凌空一转，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那把武器激发的音爆并没有突破音虱的应对范围，哪怕是这样的极近距离也一样。 灰色正在消退。 音虱开路，陆凝抬脚跨过了尸体，顺手捡起了尸体落在地面上的武器，那是一把短矛，不过是从武器库取出的普通兵器而已。月咏看到陆凝冲过来，也放下了手里的长棍，改为横过月刃挡在身前。 月光正在变得愈发明亮，甚至从皎洁开始向着幽蓝色转变，当整个刃部变为蓝色的瞬间，月咏凭空前移了几个身位，恰好迎住了冲刺过来的陆凝。 “差一步。” 幽蓝的斜斩，盛光照耀到了整个走廊，那显眼的斩切面甚至超过了两米的长度，陆凝在月咏的面前破碎了，白术所产生的虚幻假象一瞬间破除，而陆凝险之又险地让自己的位置稍微延后了两米半左右——这是她根据地上尸体的情况推断的月刃最大攻击范围。 “果然从现在开始完全不能相信武器表面的攻击范围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陆凝就掷出了手里的短矛。 月刃能越过一定距离发动攻击，但这种攻击明显要蓄力，只有一击。否则月咏就不会只斩开虚像就不在继续抢攻了。陆凝抬手用袖箭补了一箭，然后再次启动白术的能力，直接从月咏的视野内消失了。 这一矛一箭都没有给月咏造成太多威胁。她用月刃劈断了短矛，侧身避开了弩箭，跟着便是将长棍在手中甩了一下，用力往地上一砸。 这次和之前的音爆不同，整个窄径在顷刻间被扭曲了，墙壁、地板和天花板全部变成了坑坑洼洼的样子，仿佛有龙卷风在其中肆虐过一般。这样的破坏力从月咏的脚下一直延伸到入口处，蹲在入口的猫佑三人明显看到了墙角的扭曲，猫佑忍不住眼角抽了抽，怀疑陆凝是否还活着。 “音虱。”乔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没受影响，证明声音依旧在被吞噬，只是物理效果传了出来。我们连走廊被扭曲的声音都听不到。” “可是这怎么……” 与此同时，狭窄的过道中并没有陆凝出现的身影。月咏站在原地肃立片刻，骤然回过头，看向了自己身后。 陆凝的身影在门口的位置一闪而逝。 她当然不觉得这次的仆从能靠道具针对就解决，音虱、白术说穿了还是辅助，就连靠祸见提前预判一下月咏的攻击也效用不大，无他，只是对方发动速度太快了。 终究她还是凭自己的直觉，在对方侧身躲箭的瞬间也冲了过去，之后并没有停留，直接冲入了月咏身后尽头的房间。 她需要武器，而根据莱万斯卡的地图标识，秋之花园的其中一个武器库就在这个房间内。 时间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小型武器库都已经被人们翻过好几遍了。武器库里提供的武器数量自然足够，不过也不会有人整理完就去收拾，陆凝闯进去的时候所有的箱子也都是打开的状态，被抛弃不用的武器散落在各处，看上去都是短柄武器和刀剑一类，她扑向其中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三四把可以用来投掷的短柄兵器，与此同时，门口再次亮起了月光，月咏已经在又一次的闪跃斩击中追回了门口。 陆凝甩手就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掷了出去。 这些普通的武器理所当然地再次被月刃全部切断。陆凝已然确定月咏手里的兵器不是一般的东西，对此早有准备，伸手就把箱子一合，然后那个装着不少兵器的黑色箱子就立刻消失了。 月光再次开始积蓄，然而陆凝却不会等着它积累完成了，她一脚勾起了地面上的一把短镰枪，抬手一碰这把武器就消失在了空中，然后她便作出了一个甩手的动作，刚刚消失的镰枪便如同被投掷出去一般从她手里高速飞出。 “可行呢……” 这把武器的下场一般无二，但陆凝已经跟着挥出了左手，她在此前释放伐木机械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这个问题，那就是便携腰包放出的物体会跟着释放部位的速度运动，或者说，在放出的同时赋予和那个位置相同的速度。 ——无视质量。 这一次撞出的，便是那个装满了兵器的箱子。 当月咏看到陆凝甩手扔出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时不免也是一愣，但她并没有后退，或者说九曜并不知道什么是后退。 没有蓄满的月光凌空斩出，只有大约一米长的切面依然足以将箱子拦腰斩断，紧接着她长棍横扫，将空中落下的兵器全都扫落到周围，竟然是没有一个能碰到她身上。 还没完。 陆凝最后砸过来的是一颗手雷大小的东西，直冲面门而来，月咏完全没时间蓄力了，但她瞬间松开长棍，抬手按在了脸上的面具上，月白色的衣袍闪耀起了和月刃相同的光华，同时以月刃切中了那颗“手雷”。 水雾爆散。 “修复喷雾这种东西……不会对原本就完好的那些事物造成什么影响。” 陆凝微微松了一口气，随手将身边的一把武器收了起来。 “所以你享受不到它的好处。” 散落在月咏周围的那些兵器，在被下沉的水雾沾染的瞬间，全部活动起来，跃上半空，按照自己原本的样子拼合在一起。而月咏却正好站在中间。 “只可惜那件衣服大概无法再用了……” 陆凝发出一声长叹，而月光也在此刻被血色浸染。 30 首领之战 【新月（Ex-Physical）: 在传说中属于月曜塔主的武器，它能够积蓄月光，然后挥出切断一切的斩击。我们无法复原月曜的气质，我们只仿造了这把武器。 扣动蓄力扳机，新月的刃部会开始聚集光芒，颜色变化为白、蓝、紫。松开扳机后会进行一次短距离的空间传送并在传送后一秒内针对挥动范围内形成一米至四米的弧形切割，传送距离和切割距离由蓄能时间决定。注意：当你开始蓄能后，此后的传送和斩击便无法终止。】 【咏叹（Ex-Physical）： 第四位塔主月咏在传说中使用过的武器，它能够利用声音对广域的生物产生毁灭打击。月咏曾经使用它独力镇压了一座城市的叛乱，它正因此而著名。 当你高速挥动这把武器的时候，能够直接损伤耳部和脑部的高音便会无差别地攻击除你以外的所有人。月咏似乎能控制伤害的目标，但不通音律的人无疑做不到这一点。在狭窄的环境下，它能够发出极强震音，这种声音甚至能扭曲金属，粉碎岩石，但一旦使用了这一招之后，在大约十五分钟内咏叹将不能制造任何声音。】 这是陆凝首次获得E级的武器，她在检查了两把武器之后，从月刃的护手内侧和长棍的上端发现了铭刻的名字，以及一个小巧的标志，使用仪器扫过标志后，她就获得了这两把武器的介绍信息。 “新月”这把武器实在不能再合适陆凝的需求了，这种灵活又需要一定的使用技巧的武器正好作为她的主力武器使用，而咏叹这种长棍并非陆凝所需，但她考虑之后直接将这根长棍收入了腰包当中，没有交给任何人。 她的三个队友依然没有进来，在不确定战斗结束之前，大概是没人敢试着踏入这里一步的。不过……这无所谓。 陆凝将月咏的尸体挪开，走了出去。等到她走到入口处的时候，猫佑才第一个兴奋地跑了出来。 “你做到了！陆！你赢了！” “那只是一个仆从。”陆凝看了一眼后面的平娜和乔，这两人并没有猫佑那么没心没肺，脸上都带有一丝尴尬的神色，作为一同行动了那么久的人，却整场战斗都在外面观战，不说帮忙，连支援的表示都没有，两人都不是太好意思开口说话了。 陆凝看得出，却不点破，他们有愧疚，那么她就能利用这些愧疚。 “我们乘坐电梯离开。” “去哪里？”猫佑问道。 “夏之花园，既然击杀仆从的收获就这么丰厚了，我也要试试看首领是什么程度。这里这个会锁门的和我现在的相性并不太好。” 在此之前，陆凝已经查看了危机的显示，四名首领依然存活，但仆从已经出现了三人死亡，除了自己杀死的月咏以外，金耀和土遁也已经被击杀。速度能够如此之快，想来也是某些强者出手了。 玄月的难度足以造成大量普通人死亡，却还不能危及那些发展良好的人。 陆凝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新月”，这把武器比起莱万斯卡的来说好在没有能量限制，不是一次性用品。她尝试了一下半秒的蓄能，结果松开按钮后什么都没发生。 并不存在取巧的方法。 另外三人也不是没注意到陆凝手里这把武器，只是陆凝既然没有说的意思，他们也不敢问——别人的战利品没有义务给你解释，这是街道和围巷的默认规则。 这一侧的电梯依旧可以使用，四个人沉默地进入了电梯间，然后来到了久违的夏之花园中。 门刚打开，外面的情景就让陆凝微微一愣。 在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夏之花园的走廊是炎热的，色调和别的花园走廊也没什么不同，然而这一次，哪怕是夜晚，也能在月光中看到走廊内堆积的尸体。 她很清楚早晚会看到这么一幕的。面对仆从的抵抗是成组织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而这些人绝对不是花园内幸存者的全部。有些地方肯定发生了惨烈的战斗，眼前这条走廊就是如此。三次危机留下的尸体无人清扫，全部残留在了这条走廊当中，形成了如今的样子。 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尤其是高温下许多尸体已经开始发臭。尸体当中当然不光是生存者们的，还有危机中出现的怪物们的，从那些怪物尸体内流淌出来的东西已经在一些地方生长出了怪异的植物。 “陆，我们……我们还走这里吗？” “听声音。”陆凝将手笼在耳边，开始凝神静听。如果真的发生了遭遇战，不可能没有任何声响。 果然，她听见了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打击声。 “走这边。”陆凝指了指尸体比较少的那一侧回廊，四季花园里所有封闭房间的隔音效果都很好，能够听到的声音一定是来自相通的地方。 借助新月的光芒，四个人避开了地上那些死状诡异的尸体。而绕过走廊的前半段后，情况就好了一些。这条走廊由于两侧的房间的排列呈现出锯齿状弯弯曲曲的形状，绕过两个房间之后，陆凝就看到了两个正陷入激战的人。 其中一个身穿一身深蓝色海军制服，须发灰白，面容不怒自威，双手分别握着一把鲨齿刀和一根船锚，招式大开大阖，势大力沉。而和他对抗的则是罗莎，她除了之前使用的那把战锤之外又不知道从哪里缴获了一把锏，同样是一对重兵器，硬碰硬之下居然能和对方平分秋色。 两人显然已经打得兴起，完全没注意到陆凝四个人过来。陆凝看到这再明显不过的特征基本可以判断这就是九曜之一的水灵了，可罗莎的实力依然令人惊讶——她见过的人，包括她自己都是靠技巧和设计来应对这些看上去智慧不高的仆从，却从来没敢凭武力对上什么人过。 战锤和船锚再次发出了一声响亮的碰撞，两人都被震退了两步，这时才看到陆凝几个。然而也只是一眼，双方就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 “老头，拿出点真本事来，否则我会怀疑你已经被时代淘汰了。”罗莎轻松地一摆战锤，挑起一抹笑容，“传说要有点传说的样子，不是吗？” 水灵无法开口讲话，但他明显能听懂，蓬乱的胡子微微扬起，似乎是在笑。 然后，他将鲨齿刀一摆，水雾在刀锋上弥漫起来，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涛声和号角的声响，紧接着，便是破浪之声在周围响起，虽然景物没有任何改变，陆凝却骤然感觉自己已经身处茫茫无尽的海洋之上，一支舰队正在嘹亮的号角声中向自己驶来。 她还算好一些的，而身后的乔和平娜都已经开始有些脸色发青了，仿佛已经被无形的海水淹没一样陷入了恐慌当中。 “陆！我们身后！”猫佑倒是看上去没什么事，他用力拉了一下陆凝的衣角，手指后方，有点焦急。 陆凝点了点头，她并非没有察觉，只是对方也没有往这边攻击的意图。 那是一名身穿黑衣，头戴竹笠，打扮得像是一名古代侠客一般的人。他的手里横握着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陆凝等人后方安静地看了很久。 在看到陆凝回头的时候，这名黑衣人居然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是皂袍？” 陆凝开口问道。 黑衣人继续点头。 “我们可以交流……但我们应该还是要战斗，对吗？”陆凝扬起手里的新月。 与此相对的，黑衣人也将另一只手搭在了剑柄上。 【世界没有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而如今这样也不是我们能够预料的情况。】 墙壁上出现了一行字，由月光构成，转瞬即逝。 “你们……” 【我们没有必要回到这个地方，时代在向前，而历史应当在书册或回忆中长眠。】 伴随着这一行字的出现，他拔出了剑。 陆凝没有看到剑锋，只能看到一团漆黑的东西出鞘。皂袍手里的武器完全没有展示出任何真面目，除了那个剑柄，现在陆凝甚至无法判断这个武器的形状。 月光从她手中展开，两秒，这是新月需要的最短蓄力时间，陆凝跨出一步，这一步便越过了将近两米的距离，紧接着便是光芒充盈的斩击！ 光芒形成的斩切面从陆凝手中挥出，距离正好能够触及皂袍，然而皂袍只是轻轻挥动了手里的黑剑，切面上顿时出现了一片暗色的污迹，那延伸出去的攻击居然消失了一段。 【瓦解。】 “你居然有打架聊天的习惯。” 陆凝后退一步，继续让新月蓄能。 【彼此，语言是让人互相了解，你应该理解一个古人想找人聊天的心情。】 “我并不是什么好的聊天对象。” 【打架有趣，聊天有趣，这就够了。】 陆凝身子一拧，躲开了皂袍的一记直劈，他的速度不是很快，好像有意放慢了攻击速度，好让自己能多聊两句。 但陆凝却没有什么闲工夫陪他聊天，就算皂袍表现得无害，他是危机的首领，双方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光芒跳转为幽蓝，陆凝马上松手，直接向着墙壁冲了上去。 “那就试着来追我吧。” 新月的短途传送让她直接穿过墙壁进入了里面的庭院区域，而实际要跑过来不知道要绕多远的一段路。 【空间，是我们必须要征服的困难之一。】 皂袍对着墙壁挥下了剑，被黑色物质染过的墙壁也同样变成了黑色的团块，皂袍轻易地从被割开的黑色洞口走了进去，瞬间也来到了庭院之内。 树木丰茂，月光都无法照入这片夏夜的树林，而陆凝手中的光也已经被她收入了腰包中，无从追寻。皂袍看向周围，耳边没有任何脚步声，仅有鸟鸣蝉噪，那也是花园景象后制造的声音而已。 【不打了吗？】 皂袍步入林中，他的剑擦过的任何东西都被变成了黑块，仿佛被打上了马赛克一样无法再看清。不过陆凝显然不会藏身于这种容易被找出来的地方，夏之花园庭院内的丛林灌木密集，而且生长速度极快，黑块很快就被新生的植物顶掉，落在了树丛中。 【你少了一些同伴，将自己拉入这种一对一的不利局面，并不明智。】 【独角戏很无聊的，不如想想办法边聊天边玩这种找人游戏？】 “你还真是听话痨的。” 林中传来了有些闷闷的声音，当皂袍看过去的时候，却没见到任何像是人影的东西。 “白术对你不起作用，意料之内，只是你说这么多话，真是让了解玄衣楼还不到三个小时的我感觉有点幻灭。” 【传说总是不实的。】 “所以他们真的拥有将死者重新唤醒的能力？” 皂袍一剑劈开了面前的树丛和草丛，发现一只莹白的小虫正在草丛里飞舞，躺在草丛中的则是一根长棍。 “音虱对声音非常敏锐，只要简单的指挥，它就可以用这把武器发出我需要的声音。” 白色小虫在长棍的空洞内飞速穿行着，组成了那种沉闷的声音，虽然有些失真，却真的形成了语言。 【很有趣，不同时代的东西进行组合，也会产生一些奇妙的用法。】 皂袍转过身，看向了丛林深处。 “你现在想的就是，没有音虱，我是如何隐匿自己的声音和身形进行移动的，对吗？” 【没错。】 “这里是我早已预设过的战场。” 皂袍轻轻歪了一下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有件事你判断错了。我并不排斥和别人的协同作战，同伴需要我也可以配合，可我实际上不需要任何同伴来进行战斗。” 空中的月光变成了紫色，然后分开，碎裂成无数紫色弧形的碎片。 “——没有同伴只会让我更强大，因为我再也不用顾忌什么。” 那是丝，遍及整个庭院的丝，缠绕在树梢和天花板上，拟态着这片花园的形貌，然而在丝线开始飘舞的时候，所有的景色都化为了蜃景，分不清虚幻和真实。无限的紫色弧月，和穿透了树林黑暗的月光，至此为止，皂袍依然无法找出陆凝真正的位置和攻击方向。 31 中场休息 “你被复活了，也该回到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干得不错。】 丝线在空中如同镜面一般折射下了月晕，皂袍挥动手里的黑剑扫掉了自身附近的所有月光碎片，却依然没能脱离武器的限制，他并没有能够进行无死角防御的手段。 破碎的月光穿透了他的胸膛，通过丝线的缠绕，陆凝将新月的切面变成了无数散射的光束，在挥动中割开了十几道切痕，满蓄力的新月杀伤半径达到了四米，并且令陆凝可以跨越双方之间隔着丝幕幻景的距离发动闪击。 皂袍慢慢倒下，他倒是没有留下任何尸体，一些黑色的物质沿着斗笠和黑袍的缝隙飘散了出来，在祸见的眼中这些物质是无害的白色，这也是他包裹在衣物之下仅有的东西了。当整体落下的时候，只留下一副空壳。 陆凝小心地拎着柄部提起了皂袍的黑剑，她现在依然看不出来这把剑内部究竟是什么样子，这种混沌未名的造型相当令人不放心。红娘从她身后的树林中走出，慢慢将丝线扯回原位，重新开始伪造整片庭院内的景物，按照陆凝的吩咐，她已经在此布置很久了。 “谢谢。” 红娘向她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陆凝的意思，但交流也只能到这种程度。 陆凝看了看柄部，和此前缴获的武器一样，在剑柄的部分有名称和铭文。 【光墓（Dis-System）： 如果我们能捕获光，那么一切都会成为未知。 充能100%——这把武器属于皂袍，玄衣楼的楼主。他征服了空间，征服了光，征服了整个世界，然后败给了时间，归于万物的生死常态。 从唯一能够承载它的剑鞘内拔出后，光墓会吞噬所接触物体的光，使其成为无法判明的未知状态。对于光墓的持有者来说，遭到光墓攻击的物体是否存在这个世间完全凭其主观意志决定，光墓的主人是唯一的观测者。 当然，这并不是原版，所以请注意使用时限。】 陆凝捡起皂袍身上的剑鞘，将这把D级的武器装了进去。被皂袍用了那么长时间还是满充能，那就说明他们本身使用这个不需要顾虑充能问题，外界的实力水平依然成谜。 它的威力确实达到了D级，对系统整体的破坏性毋庸置疑，但本身应当还是有很多缺陷的，这也是皂袍本身没有被列入D级目标的原因之一。 双方交手时间不超过十分钟，此时的庭院内也无人打扰，陆凝走过去回收咏叹的时候，恰好发现了树丛中一台歪倒的任务机器。 “一星？这么点星级居然藏得这么隐蔽……”陆凝将咏叹和音虱收回身上，然后刷了一下机器，接取了上面的任务。 “但是对我来说正好是最完美的一个。” 【任务等级一：存活至一次危机结束。】 然后，她转身看向红娘。 “你所能发挥的实力和准备时间是成正比的，假如我再给你一些时间，能否将这里真正化为你的堡垒？” 红娘微微摇了摇头。 “是不能，还是会被突破？前一个点头，后一个摇头。” 摇头。 “我明白了，那么下一个命令……” ================== “嘿，老程他妹。” “你对我的称呼越来越不正经了。” 冬之花园的回廊上，程雾泠、司方乐和仲甫三人正在打扫战场，其实就是收获眼前的战利品。一名黑色重甲武士站在三人面前，早已死去。那一身黑色重甲上多了十几根锋利的破甲锥，咽喉、心脏、腹部等重要部位全部被贯穿，但这具身体依然挺立，紧握着手里的战斧。 “解决这个家伙花费了多长时间？”司方乐没管程雾泠的话，“我们适合在这样的敌人身上浪费时间吗？” “不然呢？十五秒的时间，一个首领，一个D级武器，我们还算收获颇丰吧。” “问题是这武器我们用不上啊，拿来做任务吗？” “也可以用来收买人心，反正你有便携腰包，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清理出去，以后就当武器库使用也够了吧？” “少糊弄我！给我个准信。” “很显然这些武器以后都会用，作为一次性用品。” 程雾泠耸了耸肩，看了看仲甫，继续说道：“我的统计已经完成了，那么真正的问题基本已经明了，加上我们之前抓住拷问的那家伙说出来的东西。这个场景里所有的问题、节奏、星数积累、敌人这些全都不是问题，我们如今只要积累优势就好。” “啧，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轻松。”仲甫扭头说了一句。 “要给自己的队伍适当的鼓励。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也别忘了这不是狩猎型任务。” “啊……啊哈。”司方乐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你不说我差点就以为我们要通关到最后了。” “适当赚取足够的分数，星星这种场景内设定并不是我们的最终需求，满分才是。当然，陆凝那个挑战书要看情况才能回应了，毕竟这次的场景不是能让我们放手施为的。” “你要对这个级别控制多久？”司方乐换了个问题。 “不会很长，最多第三次危机之后，就不是我想控制就可以控制的了。从资料上来看，大概有六七个人差不多快赶上我们的进度了，除了那两个特别的队伍以外，值得注意的在陆凝、尼莫菲斯、彻伦郡和罗莎这几个人身上。” “都是游客？”仲甫挑了挑眉。 “都是。我在三阶停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光是为了等人，既然有长期停留的打算，当然是将这里比较有名气的人都打听一下。”程雾泠抱起胳膊。 “难以想象。”司方乐嘀咕了一句。 “当我想要取得某个人的好感的时候，那是很轻松的，只是很多时候没必要，只要善于利用六度空间，很多情报都能搞到手。何况我会把握住流言和隐私的尺度，不越过那条界线，人们的心理防御是很低的。”程雾泠甩手抛了一下手里的妖怪盒，“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些轻易就能打听到情报的人便不可小觑，我所知道的只是他们能够轻松流传出来的部分。哪怕是新到三阶的陆凝，如今的进度不是和我们差不多吗？” “从上次的见面来看，我们差距可是挺大的。”仲甫说道。 “错觉。陆凝的实力很难表现在表面上，一阶的升阶中她在战斗力的判断和反应能力就已经超过了我，虽然说那也不是我的强项。而如今看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通关策略，不再是那个追着我的脚步盲目前行的学生了。” “这话说得好像你多老了一样。” “经验方面确实如此，还是说你会认为我介意年龄问题？”程雾泠瞥了他一眼，“现在我们的武器都是至少一把E，防具却没达到那个水平，不如给我点建议？” “很困难吧。”司方乐咧嘴一笑，“你可问住我了，防具这东西战斗中不损坏很难伤到他们，但一损坏又没的修，怎么搞到身上？” “如果我说防具没什么用呢？” “喂！我以为你一直在强调的是武器没什么用！”仲甫叫了起来。 “武器还有拿来扔的用法，但防具在后面真的没什么作用，或者说，A级以下的都没什么用。”程雾泠伸手敲了敲武士身上的黑甲，“这东西应该至少是个E吧？被我用特种弹药轻松破了防，时代不同了，需要我提醒你们我们看到的那套理论只是从前的产物吗？” “那我们要怎么样？” “和某个队伍做一样的事。” “哪个？” “海伦娜的团队，她们表面上作为一支独立行动的团队而出名，不过总令人感觉有些奇怪。而且她们的行动甚至走到了我的前面，已经开始依靠道具优势开始寻找陷阱来刷危机首领了。” “三阶什么厉害的人都有。”司方乐说道。 “我知道，比我厉害的人我也不是没见过，这很正常。只不过她可是很久没有下一步动静了。在启动锈蚀的危机之后，理应继续才对，但是直到玄月危机到来，她也在安静的等候着……莫非是和我有类似的想法？” “嗯？”司方乐敏锐地嗅到了程雾泠语气里的血腥，“这次又会死多少人？” “不知道，但是这里总共也只有一百五十七个人。”程雾泠平静地看了司方乐一眼，“除了能活着的人都可以死。” “喂……这次就别做得太过分了吧？”仲甫将尸体放倒，摆在一个角落里，语气有点胆战心惊。 “只是听上去血腥了一点，事实上在这两次危机之后，不合格的早就死得差不多了，我们只是要进行最后一遍过筛。甚至不一定是我们来做……假如海伦娜及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我相信我不会是唯一一个在进行调查的。”程雾泠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电梯，那里的门正在缓缓打开，里面迸发出耀眼的光芒，“解决他，我要去夏之花园收集点材料。” “但你肯定是最早的。”司方乐按了按拳头走了上去，“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过场景的方法，就像是……” “就像是边看攻略便玩游戏一样，有人这样形容过我。但是你这算是第一次正式和我合作，我保证绝对不是这样……之后的两次危机，‘白夜’和‘新星’，我们依然需要谨慎应对。” “嘿！我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司方乐丢下这句话后，迎着从电梯里走出的那闪耀的太阳飞奔而去。 ===================== 当陆凝重新闪回回廊当中的时候，罗莎和水灵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 罗莎断了一只胳膊，而以此为代价，她也砸断了对方的鲨齿刀。现在双方各自用仅有的武器，回到了最初的白刃战时刻，任谁都看得出两个人都已经到了极限状态，任何一个突然死去都不奇怪。 在战锤和船锚最后一次碰撞中，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战锤终于不堪重负地崩断，锤头飞上了半空，只有一个柄还握在罗莎手中。 但是她丝毫都没有犹豫，就像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状况一般，马上脚下使劲，扑向了水灵。而水灵则根据击断对手武器的习惯也往前迈了一步准备追击，却没料到罗莎冲向了近身缠斗的距离中。 巨大的船锚并不适合这个距离。 水灵及时撒开了手，双手猛地抓住了向自己刺来的战锤断柄，不过他这一下是急停，而罗莎冲锋势头未止，竟然是卸不开对方的力量，被冲得后退了一步。 有一步就有第二步。 罗莎的突然冲刺已经让水灵匆忙招架了，而这一退更是脚步失衡。只能继续后退以稳住身体和保持距离，直到撞在了墙上，水灵终于稳住了身体，也顶住了锤子的柄。 “抱歉，你赢了，但是死的是你。”罗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没等水灵扭开锤柄，罗莎那只骨折的手臂肩头就出现了第三只手臂，比起罗莎本人的臂膀更加壮实有力，手指上套着钢指虎，在延伸出来后的瞬间便对准了锤柄末端的位置狠狠一拳砸下。 咚！ 沉闷的声响宛如打桩机一般，从这第三只手臂上瞬间爆发的力量将那根断柄楔入了水灵的胸膛，甚至扎入了他背后的墙壁内。 这场对决终于结束了，陆凝瞥了一眼自己的几个队友，乔和平娜似乎刚从溺水的感觉当中恢复，猫佑在安抚他们，既然三个人都没事，她便走向了罗莎。 此时那第三只手正在扭动到正确的位置，很快，罗莎的那只断臂就从肩膀上脱落了下来，第三只手成功替代了那个位置。 “人类调节仪？”陆凝对于这种景象都见怪不怪了，当即开口问道。 “嗯，有吃的吗？喝的也行。” “没有，不过你可以去补给点，我们也需要一些补充。” “哦？刚刚那家伙看起来没能把你怎么样。”罗莎笑了起来。 “稍微花了点时间。不过既然你已经到四级道具了，对这些敌人的实力应该有个正确的衡量吧，为什么还打这种硬碰硬的仗？” “能棋逢对手地打一架才是真的过瘾。不过你这种走脑子路线的一定不太理解吧？” “我还真是理解一点。”陆凝拎了一下地上的船锚，不出意外，相当沉重，凭她的力气两只手才能稍微搬动一点。 “这玩意虽然不是真的船锚那么沉，也是个重武器了。”罗莎笑着从她手里接过，轻松抬起来扛到了肩上，“既然锤子坏了，换个武器也无妨，怎么说？咱们去吃个饭？” “危机快过去了，我想我们有这个时间。” 32 幸存者 夏之花园的补给点，也就是每个二号庭院都会有的，位于电梯出口处的那间屋子。陆凝此前在这里第一次碰到了端木溪，现在她则与罗莎分别落座在餐桌的两侧，拿着刚刚取出的食物和水。 猫佑几个也在一旁找了个地方休息，他们即便没能参战，也是受惊不小。 罗莎正在以一种快速却并不显得狼吞虎咽的样子进食，陆凝咬了一口自己的夹心面包，目光扫过桌上的东西，那肯定不是一人份而已。 “你的实力很强，是城墙的正规军训练？” “城墙的训练也就是标准军事化训练，还没到这种程度。”罗莎抓过水瓶，回答了一句之后仰头将一瓶水咕咚咚全都灌了下去。 “你的背景不简单。” “这里也不会光挑选普通背景的人，事实上每个人都经过了一定的筛选，只是筛选总会有点偏差的。” “听上去你好像也了解一些这个花园的事情？” “和遇到的人聊天时得到的信息。”罗莎弯了下嘴角，“城墙是防卫部队驻守的地方，不过也不光是士兵。” “你是说……” “业务员。”罗莎拿起第二份食物，“他们偶尔会到城墙来，传达一些主脑需要我们做的事情，一般来说正规军会把比较容易的活儿都抢了，我们则是找一点不那么致命的事情来做。像我们这样的人自称‘游侠’。” 这是程雾泠此前使用过的自称。 “听上去也不比围巷好太多。” “谁说不是呢？但是我们也没办法抱怨，毕竟我们做的也是一样的事，那些吃力不讨好要拼上性命的事情只能让苦工门做，不过好歹你完成了肯定有丰厚的报酬，不像围巷和街道还要担心被黑吃黑。”罗莎耸了耸肩。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秋天就要到了。” 很简单的理由。 “我们的人有点多，所以一直以来只是勉强过活。上次的任务里面我们损失了几个主力成员，所以没有积累足够的资源来度过这个秋天。那时候业务员来到了城墙上，为我们提供了一份难以拒绝的，可以提前支取报酬的工作，那就是来这里当实验品。” “你就来了？” “我认为我的生存概率比我的兄弟姐妹们要高不少。业务员不会在任务上糊弄人，所以只要生还，我还是能回去的，仅此而已。现在看来这也不算是一个特别困难的事情。”罗莎轻松地说道，“我换了几个一星的喷雾，还有个十星的道具，这些东西足够让我凭自己的本事凑够三十颗星了，至少目前看来是如此。” “危机只会变得更难。” “我有不一定要留到它变难。” 就在这时，门前传来了开门声，一个人连滚带爬的跑进了门里，猫佑马上跳了起来，拿起武器指向了这个突然闯入的家伙。 这时，陆凝开口了：“达科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狼狈跑进来的人正是达科伦，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有点破烂了，手里也没有武器，脸上布满灰尘，看起来是从什么地方经历过一场恶战之后才过来的。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该死的！莱万斯卡那个傻子非得去挑战首领，结果被D级打到弹尽粮绝，他也不看看自己有几分本事！”达科伦骂骂咧咧地走到了食物领取点，拿出水和食物先给自己喝了几口水。 “你抛弃了他们。” “这叫保命！”达科伦一点都没有心虚，“这里所有人的目标都是保住自己的小命！加入团队，寻找队友，这些行为终究也是为了自己！别好像自己就多清高一样。” “但是我在离开的时候至少会为队友留一条退路。达科伦，你是从庭院对应的电梯间出来的，电梯一使用就会锁定五分钟，你断绝了他们最快的逃离可能。”陆凝平静地看着他，“逃跑我不会看不起你，但是你要让别人替你死，你还不配。” “哈？小丫头，你是想教训我吗？”达科伦挑了下眉毛，“我没留在那里陪他们一起死是我的错咯？明知道打不过还要留着送命这种事也就是那种蠢货才会做吧？这个花园最终要竞争出来的是幸存者！不是什么团队领袖！” “陆，我得说……这家伙有问题。”罗莎嚼着食物含糊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 陆凝站起身，紧盯着达科伦：“莱万斯卡带领的队伍虽然不会有特别突出的个体存在，但每个人的实力都是相仿的，至少在道具层面会尽量平均。既然这是他的行动方针，他的队伍一定有着大量二三级别道具的人，以及甚至可能积累出几个四级别。这样的阵容对付一个首领只有真正的傻子才会失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他们会败的结论的。” “难道看还看……” “如果已经出现了败势，你的逃跑就不会是个人行为，而以你喜欢抛开责任的性格，至少会拉上一个人和你同路，而不是现在这样。”陆凝轻轻敲击着桌面，“毫无疑问，你是趁着所有人发动攻击的时候逃跑的，你为什么会知道打不过？你都知道些什么？”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就是不想对付首领！难道你没看到之前在对付那两棵植物的时候……” “那时你也没逃跑。” 陆凝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你的恐惧是针对某个特定对手的，你含糊地称之为首领，但是这不是什么问题。” 她抬起手打开了手上的仪器，危机已经接近了尾声，就连此前的冬虫夏草也已经在什么时候被人解决了，尚且留存的只剩下一个首领绛衣和一个仆从天轨。 “这个首领可能真的超乎寻常得强，强到三级以下的道具也起不了多少作用的地步，只是你为什么会提前知道？你……有经验是吗？” 达科伦挑起了眉头。 “陆，我一直不太理解你这种小姑娘，莱万斯卡凭什么第一次见到你就把队长交到了你的手里，而不是我。” “你的表现不值得信赖。”乔冷冰冰地说。 “或许如此，但是你们这群家伙最开始被分到她手下的时候，心里难道没有不满？”达科伦讽刺地看了乔和平娜一眼，“就算我们都清楚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是在这里，瘦弱就代表战斗力不足，代表容易死，代表不可信。” “你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不，这是事实，小丫头，你非常聪明，看乔的这个样子，我也明白你有那么些令人信服的手段了。你猜到了，不是吗？” “这很容易，从一开始我们就都知道实验不光是一场。” “没错，我正是上一场实验的幸存者之一。”达科伦点了点头，“我完全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很清楚这些怪物都是什么强度。” “那我得说，有这种优势还混到这个地步，你真是够废物的。”罗莎已经吃完了东西，很自然地说出了这个评价。 “你懂什么？那些怪物……那种东西，根本不是道具什么的可以解决的，空有力气的蠢货。” “那你最好原原本本地讲出你所知道的东西。”陆凝说道，“否则我不会留下你这样的危险分子。” “哼……” “你会第二次进来，这几乎和惩罚无异。而你也应该知道如何躲避这些，你所知道的东西对我们来说是未知，这是你们的优势，能够拥有这样的优势，是否是因为你们原本是最差的那一批呢？” “那只是因为我们曾经和那个愚蠢的莱万斯卡一样，认为团队行动是可以解决危机，提高生存率的。” “这么一说，你应该从未考虑过和这支队伍共存到最后。”陆凝挑了挑眉毛，“告诉我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者说你经历了什么，否则我不保证你活着离开这里。” “啧，告诉你们也无妨。”达科伦哼了一声。 陆凝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示意他可以说了。 “我当时是在第四次危机结束后成功离开的，解锁气象的进度也只有夏秋这两个完全解锁了，中间触发了九次陷阱，不过这个你们可别问我怎么触发，我不清楚。” 陆凝点了点头。 “当时我们也是一个队伍，十几个人，大概和莱万斯卡那样差不多。而在第二次危机玄月之前，这个数量是二十五。”达科伦开始进入了叙事的状态，语气也稍微和缓了一些，不再那么有攻击性。 “这个数量已经是大团队了。” “最大的一个，当时我们也是觉得，这个数量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全员出逃了，一直到玄月危机之前我们都很顺利，但是玄月……玄月！因为我们的人数，绛衣直接落在了我们所处的区域中，然后就是单方面的屠杀！只有移动壁垒能稍微挡住他，其余的道具对他作用很小。我们最后是一个持有四级道具的人和他以命换命才活下来的，那时候我们才察觉，因为人数的问题，我们的进度已经远远落后了，一些落单的队伍都已经能够全员四级的时候，我们还在二三级别挣扎。” “那是你们水平太差了。”罗莎歪了下脑袋，非常直白地说道，“低级别道具也不是没办法使用，这里能够创造的特殊条件非常多，更不要说还有机会获得那些E级和D级的武器了。” “你真的觉得那些有用？第三次危机，白夜，A级首领古代英雄奥斯蒙德会带着四个D级英雄和十二个E级仆从来到这个花园之中，那将是持有的道具水平低于三的所有人的末日。他们拥有大范围的搜索能力和跨越花园之间的追杀力量，而且仆从优先针对弱者。”达科伦的脸上再次出现了嘲笑，“实力终究会走到极限，武器也很难有人能够达到A标准，我们那次之后，所有人都可以清楚地数出花园里还有多少活人存在，你们现在呢？” “难度跳跃这么大？危机一共有几次？” “我不知道，我只经历过四次危机，然后就明白了一件事，我活不过下次危机，所以必须在那之前逃出去。”达科伦指了指自己，“我做到了，和很多意识到这件事的人一样。可你们也知道，那个时候能够在危机之前就做完的任务已经很少了，气象解锁，触发陷阱，人们开始疯狂地寻找着一切能够赚取三十颗星星的方法，所以自然而然地……” “你们开始自相残杀了。”陆凝笃定地说道。 “没错，当有人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是这些选项当中最没难度的一个，便会毫不犹豫地落下屠刀。谁都一样，一个人动手，全员动手，信任这种脆弱的东西一瞬间就不存在了，拥有五级道具的人先逃走了，我们成为了第二批，也是最后一批。” “所以你也下手杀过人。”罗莎说。 “那种情况下，你不死的话，就一定要杀死别人，没有选择。”达科伦对此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所以你才不惜一切代价地积累分数，生怕落到上一次的田地。那么惩罚应该就是末位回归制度？”陆凝将手里的笔转了一下，向达科伦问道。 “最后四名出逃的人，下次依然会被选回来，我们是被这样告知的。哈哈，我又回来了，带着上一次的经验，所以我比谁都知道道具级别的重要性，前期有了强大的道具，后期你就可以通过掠夺轻松地凑够那三十颗星星！”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夜色骤然结束了，灯光重新照耀在房间内，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危机结束了。看起来是莱万斯卡他们的胜利。”陆凝说道。 “我从来不怀疑他能赢，我只担心我会死，因为我的道具等级太低了，低到稍微进入范围就有很大概率死去。”达科伦轻轻摸了一下鼻子，咧嘴笑了起来，“毕竟第二次危机的结束我是亲眼见证过一次的，不需要第二遍了，你们说是吗？” “陆，他神色不对。”罗莎警告道。 “秘密只有交付于死人才最靠谱。”达科伦甩手弹开自己的仪器，“我想这是共识。” 33 读秒 “把你的手放下！否则我会先把它砸断！”罗莎抄起了桌上的锚，已经摆出了投掷动作。猫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按着平娜和乔的脑袋就要往桌子底下钻。只有陆凝依然站在原地没动。 “那么我的道具等级为什么低呢？” 达科伦脸上的笑容愈发狂放起来，似乎完全不介意罗莎的威胁。伸手点在了仪器上。 “着！” 罗莎毫不犹豫地掷出了锚，重量裹挟着惊人的力道径直砸向了达科伦，她完全没有瞄准手臂，而是径直冲着身体去的。 “哈哈哈哈！” 同时，达科伦狂笑着，手上垂落了一个金色的怀表——他已经完成了购买。 “我已经等候了这一刻很久了！” 怀表出现的瞬间，他便按下了表上的按钮。 一切都停了下来，罗莎保持着刚刚投掷出锚后的收手动作，锚也静止在了空中，猫佑已经把乔和平娜都塞入桌子下方了，自己却还有个屁股没来得及钻进去。 陆凝则站在那里，手里依然保持着记录的动作，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般。 “五级道具，暂停表。”达科伦打开怀表的盖子看了一眼里面的指针，如今指针正在缓缓跳动着，只是方向是逆时针的。 “当时我多么羡慕他们啊，停止时间，这样的优势怎么是四级三级那些垃圾玩意可以对抗的，我的同伴全都死了，一瞬间，同时。只是因为有人拥有了这个东西。” 接着，他弹出了仪器的介绍界面，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但是只有十分钟，合计十分钟……这就是我为什么活下来了，因为杀死我的收益和这宝贵的时间相比实在可以忽略不计。可是……难道这种感觉不快乐吗？就算是危机里出现的那些怪物，也无法逃过这静止的时间。” 他伸出手，从旁边的橱柜中取出了一把餐刀。 “只有我能解除这时间的封锁。” 接着，瞄准了罗莎，他掷出了餐刀，餐刀毫无阻滞地命中了罗莎的咽喉，但却像是撞在坚硬的石头上一样弹飞了。 “唯一的缺点是，此时的你们也无法被我伤害，我必须卡准时间重新流动的那一瞬间，让凶器进入你们的要害才可以，嘿嘿，这也真是太简单了，这实在是太简单了，太简单了……呜……” 达科伦抬手，在眼角稍微抹了一下，举起手臂，他也已经拥有了一把臂弩，非常适合此时的状态。 “你们的星星和道具，我就收下了。” 就在他举起弩弓，将目标对准罗莎的一瞬间，一声脚步声让他猛然感觉寒毛直竖。 “你是否依然没有解开一个谜题？” 在停止的时间中，本来不应该存在的话语声，自背后传来。 “既然停止的时间中无法伤害别人，那么又如何做到同时杀死你那些同伴的呢？” “为什么……指针……应该还在倒计数！！” 达科伦无比迅猛的扭头，却只看到身后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洞，灯光在洞的外面投下了一个不算高大的人影，但是人却躲在墙后，无法射击。 “这是暂停表！停止的时间！没有人能够……” “显然刚刚获得的兴奋感没有让你来得及详细阅读使用说明，暂停表的持有者可以通过消耗自己的时间来在对方的时间中行动。” “怎么可能……五级道具！我积累了那么久才能兑换五级道具！怎么可能还有人比我早！”达科伦举着手臂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影子，“你们的星星应该都在对抗那些怪物的时候用掉了，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攒出十五颗星星？” “用跳的啊，只是我并不是直接跳五级，而是通过下位道具的优势期快速积累而已，不然凭自己的本事做任务可太困难了。” 人影依然不动，而达科伦却开始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角度了。 “哈哈，有道理，果然我还是稍微欠考虑了一些，以为跟着一个比较强的团队混混任务偷偷赚几个星星就能最快，但还是有更厉害的人存在啊。” “能把上次的经验运用到现在这个程度，你比辛尼斯强了不少。” “辛尼斯？”达科伦脸色一变，“你知道他了？” “是的，他告诉了我很多东西，虽然他本事差了一点，却也算是个硬汉，除了关于花园情报以外，倒是没出卖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直到呼吸停止的时候。” “你……该死……该死！” 达科伦咆哮了一声，从腰间拔出了腰刀：“露出你的脸来！这里只有我们！只有我们两个能够行动！我要宰了你！” “倘若你们这份热血和情谊能稍微划分一点到谋划上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人影终于动了，“而我和你是同样的目的，我是来杀你的，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不能出现第二个使用暂停表的人……到目前为止。” 达科伦在墙壁的洞口边缘出现了什么的瞬间就射出了手里的弩箭，然后压下刀锋以最快速度直冲了过去。 “时间……从停止到现在，大约是五十五秒，当一分钟算好了。” 弩箭被绞碎了，从洞口出现的并不是人类的躯体，而是一团砂砾所组成的大手，达科伦看到这只手的同时脸上的神情就变成了惊愕，他依然挥出了刀锋，但是这一刀的去势却绝望而无力。 “为什么！四级！你还能有……” “做一些你之前刚要做的事情。” 在沙之巨人的后面，真正的暂停表拥有者终于露出了脸，她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怀表，链条缠绕在小指上，眼睛一直盯着秒针，完全没有在意达科伦的行动。 勉强刹住脚步的达科伦终究还是正面迎上了那个沙土形成的“人”，他已经知道自己手里的一切攻击手段对这个巨人都不会起作用了，因为他曾经拥有过这个道具，很清楚这个道具的特性。 高速流动的磨砂巨手反手劈下，从肩膀切入，粉碎心脏，肋下劈出，一截肋骨在沙子的磨损下迅速化为了白色的骨沫，随后就是一切的结束。 “我是程雾泠，下地狱的时候，你可以告诉辛尼斯是谁送你过去的。” 她伸出手，借助那从天空掉落的金色怀表，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然后反身从洞口走出，带着沙之巨人。在她离开后，洞口很快开始缩小，消失不见，墙壁依然保持着完好的模样。 “七十八秒，换五百二十二秒，还挺划算的。” =============== 锚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声响，猫佑直接抖了一下，整个人迅速爬进了桌子底下。 “不用躲了。” “不是要开打了吗？他肯定攒了高级别道具！陆！你不用管我们！用你的任何办法干掉他就可以！”猫佑高声嚷嚷着，然而就是不出来。 “他已经死了。”陆凝淡淡地说道，“战斗结束了。” “啥？这么快的？” 罗莎也正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难以置信，她掷出了锚，然后就看到达科伦分成两半的尸体倒在更远处的墙边，可是那个锚明明没有这种特殊功能啊。 猫佑从桌子下面探出头，看到达科伦的尸体才真的有些傻眼。 “这家伙刚才不是吹嘘得快飞起来了吗？怎么就……这就死了？” “很多人都只是嘴上厉害，动手却慢得要死。”陆凝将笔记本放回衣兜，“现在真的死了。” “呃……陆，这个冷笑话并不好笑。” “我没有在讲笑话。”陆凝瞥了他一眼，“钻到桌子下面？亏你觉得这样能躲开？” “我是信任你的实力，连首领你都一个人干掉了，还怕他不成？”猫佑急忙钻了出来，拍着裤子说道，“他怎么死的？” “不知道，我得看看尸体。” “不知道？” 猫佑差点又钻回去。 “放心，安全。” 陆凝走到了达科伦的尸体前，开始检查他那个伤口。其实也没什么好检查的，被巨大力量，类似磨砂轮一样的东西砍了就是这种死状。 “那可有意思了……” 她低声说了一句，正好经过拿自己锚的罗莎听到了，随口问了一句。 “死人有什么有意思的？难道不是你杀的？” “是，也不是。”陆凝站起身，“你应该不会觉得是自己杀的吧？我只是稍微测试了一下判定标准。” “不懂。”罗莎耸了耸肩，捡起那个锚，“我到底也没弄清楚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倚仗。” “还可以吧。这家伙拖时间的技术太差了，杀意早就掩饰不住，早动手也好一些……罗莎，我不建议你接下来单走了。” “哦？这次是劝我留下？为什么？” “四个幸存者应该互相之间多少认识，现在达科伦死了，别的三个要是还活着一定会感觉到危险。他们哪怕行事方式不同，根本上都是一样的，像你这样的单独行动者会成为首选的猎杀目标。” “我不觉得……” “你的战斗力很强，但正面战斗力在这个花园里只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生存条件，例如……你觉得我现在杀死你需要多久？” 罗莎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凝，有点迟疑。 “从达科伦的死，还有你和首领战斗的那点时间算算，大概不会很久。毕竟你对我身上有什么基本都清楚。” 她这么认真地分析反倒让陆凝有点不太好接话了。 “好吧，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 “可你也是这个花园里的顶尖水平了吧？别的人想要杀我也和你这么轻松？我不信。” “不说多了，有五个你就是处于高危险状态下。还有我只是举个例子，你这么说会让我感觉怪怪的。” “你居然还这么避讳杀人？好吧，那就回到正题，你是认为我一个人行动容易死，才想让我跟着你走？可是这样一来你的队伍人数未免有点……”她扫了一眼猫佑、平娜和乔，“我不会嫌弃队友的战斗力，但这个人数已经够在危机里招几个仆从或者一个首领了。” “你还能推断剩余人数了？” “本来能剩下的就没多少了，五个人绝对算是大团体。” “没关系，我能杀。” “你可是听见那家伙之前说的是什么敌人了？A级，你很有信心？” “我有个四星任务，要拿到一件A级装备，所以我肯定会对上A级。” “听起来好像不错，那么我再问一句，你的队伍没有什么听起来非常智障的口号或者章程吧？” “什么东西？”这回轮到陆凝懵了。 “没有那种东西。”猫佑替她说了，“等你进来我们喊你大姐头还是直接喊名字啊？” 话题开始偏向了陆凝插不上话的方向。 又一次危机告一段落，活着的人们却没了那种悠闲感，即便还有三个多小时才是下一次危机到来。 “玄月”和“夕照”的级别差距给了所有人一个警告，那就是这种次序的危机数量并不是很多。他们原本认为的要花费几天十几天的长时间作战并不存在，很多人都已经是竭力生存了下来，当看到有人因为持有高级道具而轻松了不少的时候，心中的想法也开始活泛了起来。 达科伦的尸体被放在了屋后，由于树木丛生而没什么人会走过的一块地方。凑巧陆凝在这里又找到了一台三星的任务机器，这让她不禁怀疑夏之花园的树林里到底埋了几台任务机。 这个任务陆凝给了猫佑，用她的话说，人数削减到了如今的地步，缺的不是任务，而是完成任务的能力。不想死就快点提升自己，免得下次又躲在桌子底下装鸵鸟。 被训斥了一顿的猫佑一点都不介意地领了那个三星任务。 “杀死两个持有至少E级装备的目标？” 陆凝听了具体内容后挑了下眉毛，难度再次拔高了，果然再不快点的话，以后恐怕连一星任务都做不了。 “听上去不那么难。”罗莎扛着锚，“目标，也就是说我们塞给哪个怪物一个E级然后锤死也算是吧？” “你真是个鬼才。”陆凝发觉罗莎的脑子转得也挺快的，某种意义上和自己也正好对路。 “过奖，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陷阱？” “嗯，先找个陷阱。” 34 刻不容缓 【警告，一号陷阱触发，陷阱危机“食腐”已经触发，所有人员注意。】 【警告，七号陷阱触发，陷阱危机“奏鸣”已经触发，所有人员注意。】 【警告，十号陷阱触发，陷阱危机“魔化”已经触发，所有人员注意。】 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要休息一下。 ================== “和我们有同样打算的人也不少。” 陆凝和她的队友现在正处于夏之花园二号庭院中，面对着那条深度看不见底部的河流。她将从补给点领取的食物投入了河流当中，没过多久就听见了危机触发的声音，甚至不光是一个。 罗莎打开胳膊上的仪器，皱着眉看了一眼上面的情况。 “十二个首领，仆从六十多个。” “有没有特别标注的等级？” “没有。” “看来这些危机还不够级别。”陆凝说着，往后面走了一步，躲开了水中突然探出来的一根触须。 随即，水中出现了一团烂泥一般的生物，它的躯体是一种泛着油光的五彩斑斓颜色，五六根粗壮的管状口器从毫无形状可言的躯干中探出，还有十几只昆虫一样的节肢和章鱼触须一样的东西扭动着帮助自身移动。猫佑马上抬起手里的火焰喷射器对准这只水里爬出来的怪物一喷，就像是真的烧在了油上一样，这团东西立刻燃起了烈火。 “后退！”罗莎抬手让众人向后退去，在火焰中的怪物依然不断扭动着身体向前爬行，似乎高温对它完全就没什么影响，反而让人更难靠近它身边了。 刺耳的音乐声从身后的房屋中响起。 陆凝回过头，发现身后的房屋中走出了两只怪物。它们的背后长出了一把巨大的竖琴，连接着整条脊椎，浑身用白色金花纹的裹尸布缠绕，宛如木乃伊一般。它们的双手各自握着同样白底金色花纹的权杖和手枪，唯一能够张开的大嘴内布满了宛如鲨鱼一般的牙齿。 “腹背受敌啊！”猫佑嚷嚷了起来。 “闭嘴！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了吗？”罗莎提着船锚冲向了那两个木乃伊，那两个马上横过权杖阻挡，却依然没挡住船锚的力道，一起被撞回了屋子里面。 “不必担心，这家伙的移动速度很慢。” 陆凝不慌不忙地离开了河里爬出来的怪物的攻击范围，打开仪器看了一眼危机信息。 “食腐的仆从，腐烂肉块。奏鸣的仆从，管弦陪葬队。”陆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魔化的仆从，洞穴恶魔。当然还有一个首领。” 一只红色皮肤，背后生有两对蝙蝠翅膀，双手燃烧着紫色火焰的大恶魔带着两只皮肤黝黑的洞穴恶魔正在从河流的对面飞过来，陆凝瞥了一眼后方罗莎的情况，然后手一张，光墓剑便落在了手中。 “稍微减少一些威胁的数量。” 她从剑鞘内拔出了黑色不可视的剑，然后一剑扎入了燃烧着的腐烂肉块当中，漆黑立刻自刺入的地方开始蔓延了开来，不到两秒钟就将那个燃烧的肉块整个吞没。 陆凝将光墓迅速还鞘，抬头看向了天空的恶魔。 “罗莎！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们比之前那堆破铜烂铁要强一点！我得花时间才能解决！而且他们有……枪！” 罗莎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似乎没什么问题。 “那边的小子！过来帮忙！” 猫佑忙不迭地跑进了屋子里，更加剧烈的乒乒乓乓声从屋子里传出来，幸好房子足够结实，还没有被拆烂的迹象。 平娜和乔则来到了陆凝身边。 “这次我们得跟你一块儿。”乔盯着天上的恶魔，“这些家伙可是不够给我们恐惧感的。” “经历了考验之后心大了许多啊。”陆凝取出新月，扣下按钮开始凝聚光芒。 “你独自应对了那些我们无法抗衡的敌人。”平娜低声说道，“但是我们不能一直依赖你。” 陆凝没说话，只是看着恶魔落在了河流的对岸，那个红色皮肤的大恶魔踩在了桥上，巨大的身躯压得小桥发出了咯吱咯吱，近乎要断裂的声音。 “哦？”陆凝微微一笑，松开了手指，瞬间闪烁到了桥边，挥出了手里的新月。 那恶魔顿时扑了起来，冲着陆凝张开了燃烧着的双爪，但月光形成的切面却让它不得不半途扭动身体躲开。陆凝这一次挥动范围足够大，恶魔虽然躲开了攻击，那小木桥却直接被斜着劈断了，桥身落入水中，很快就随着水流漂向了远处。 “禁空，是吗？” 在陆凝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大恶魔的手在地上一撑，紫色火焰点燃了草丛，它也重新稳住了身形，再次扑向了陆凝。 “乔，平娜，去另外一座桥旁边收拾那两个小的！这个家伙我来对付！”陆凝已经开始了第二次牵引，同时快速向后退去，不过她的速度当然还比不上恶魔扑过来的速度，新月的蓄能时间也还需要一秒。 “红娘！” 陆凝的腰间骤然被什么东西勒紧，随即她被扯上了半空，落在了附近的一棵树上。大恶魔的这次扑击又空了，它马上抬头张嘴就是一口火焰喷向了陆凝落脚的树上。 红色的身影在林中飘过，同时带动了丝线扯着陆凝离开了树梢。火焰在树上炸裂开来，瞬间就把一棵枝叶茂盛的大叔烤得焦黄干枯，带着脆弱的断裂声倒了下去。 “身为首领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的。”陆凝在另一棵树上目睹了这一切，顿时意识到这火焰燃烧的应该是生命力之类的东西。 “吼！！！” 恶魔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声，再次展开双翼冲上了天空。 “看来只有河流上方禁止飞行。” 这些外来者比起陆凝这样的生存者来说要多了解不少东西，而花园里的秘密看上去还有不少尚未解开。 “那么就在死之前多告诉我一些东西吧。” 陆凝甩动手里的新月，再次瞬间移动了出去。 ===================== 就在和陆凝相隔一道墙，外侧的回廊上，彻伦郡一行人堵住了从电梯那里出来的海伦娜等人。 “这位先生，危机时刻可不是聊天的好时机。”海伦娜看到彻伦郡，微笑道。 “不用装模作样，海伦娜，人偶派对。”彻伦郡冷酷地看着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的三个危机至少有一个是你引发的吧？” “啊，这样来说的话，难道我们之前认识吗？如果我见过你这样的人，一定会留有一点印象。” “你没见过我，显然。”彻伦郡抬起手，一团火球在他的掌心跳动，“我认为像你这种人，应该很熟悉被不认识的人寻仇才对。” “那你是真的高估我了。”海伦娜轻松地说道，“我们暗杀组的人并不是那些随便杀人的疯子，至少值得我们亲自动手的人很少，所以说如果我仔细想想的话，应该能猜到你是为谁而来。” “克蕾莎·金。”萨缪安娜依然带着微笑的表情，但是那表情如今并没有一丝温暖可言了。 “那可是个充满了勇气和干劲的姑娘，她的阳光向上和永不衰竭的精神头能感染哪怕病入膏肓的病人，难怪，如果是她的朋友，恐怕无论如何也会找我报复吧？”海伦娜点点头。 “你知道就好……杀人、报复、寻仇、死亡，这些都是集散地永远不会失去的名词，所以当我得知我们进入了同一个场景的时候，机会就已经来了。” “那么你针对尼莫菲斯也是为了先削弱我的一部分力量？”海伦娜带着一丝好奇问道。 “当然，你的所有同伴我都清楚……尼莫菲斯和代田真由理无疑是最危险的两个，而霍昭南和神崎贵也拥有一旦得到契机便能爆发超乎寻常战斗力的潜能，他们不会对我的袭击置之不理。” “你原本以为是这样。” “没错，直到我察觉尼莫菲斯是单独行动，你们之间并没什么联系，或者说联系仅限于透过霍昭南进行的一些密码交谈。我终于直到，对于人偶派对的行事风格，我有些误判。” “你只是对我们暗杀组有了点误判。”霍昭南冷冰冰地回答道，“我们虽然是小组行动，但是很少进行所谓的合作——在暗杀这件事上。” “哼。”奈姆冷哼一声，“那我们要对海伦娜动手，你们还能看着不成？” “我们当然会看着，你们对海伦娜毫无威胁。”真由理打了个哈欠，“一场危机让你们膨胀了不少啊，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达到足以挑衅我们的地步了？暗杀组和普通的人偶派对成员是完全不同的，我们不是特别嗜杀，不能克制自己欲望的人根本进入不了暗杀组。” “但你们根本不在乎多少人因为你们的无意之举而死！就像这个陷阱一样！”查德利指着海伦娜大叫道，“人都死了！死得只剩下和怪物数量差不多的程度！而这种时候你们还要触发陷阱，要杀死更多人！” “是啊，死了不少人，可是我又不认识他们。”海伦娜说道，“而且死了更好一点，这样比较方便。” “方便？”彻伦郡听到这个词，语气更加森寒，“方便什么？” “方便清点数目。”海伦娜看了眼霍昭南，“不是只有我们在做这件事吧？” “至少还有一方发觉了。”霍昭南答道。 彻伦郡感觉海伦娜在说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这种感觉很不对。 “你将话题引到这个方向……” “冷脸帅哥，在你把那些仇恨完全释放出来之前，我还是希望你先保持一下理性。我之前可是完全不清楚你这么一号人的存在，所以我可不是因为你要找我寻仇而行动。”海伦娜弯起嘴角，“看上去你和你的同伴还能保持理智？” “你……你不想现在……” “我不准备削弱任何一分顶尖的战斗力，虽然你们现在依然不足为虑，但时间还足够你们成长。”海伦娜轻轻合掌，“无论你道具到了哪个级别，这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们的目光没有放在这种无聊的等级比对上去，需要的话，我用一星道具照样可以杀人。”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触发这次危机之前，我得到了一个数据。”海伦娜说道，“这件事是霍昭南提供道具，真由理负责校验，报告到我这里的。” “什么数据？” “非常简单的数据，我们统计了一下这个花园里的人数。”海伦娜摊开了手，“其结果是一百六十人。我们没有漏过任何一具尸体，即便死状变得再奇怪，真由理都能看出那原本是个人来。我相信那个和我们一样展开这个调查的人也得到了相同的结果。” “哈？这有什么意义……”奈姆不耐烦地挑了下眉毛，但立刻表情就僵住了。他的思维速度略慢一些，可彻伦郡和萨缪安娜已经在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问题。 “一百六十？所有人和尸体你都统计过了？可是……那……” “之所以这么晚才触发危机，就是防止有能够彻底消灭尸体，毁灭证据的怪物出现。例如这次的‘食腐’。但如今数据已经到手，我们也基本能够判明了，在此次参加四季花园大逃杀的人当中，有一百五十七个生存者，和三只‘狼’。” 海伦娜将双手慢慢抱起。 “狼一定有在危机中自保的办法，既可能是场景内人物，也可能是我们这些游客。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狼至今仍然在潜伏，我无法确认狼的目标，因为大范围搜索中无法锁定观察什么人的异状。在这个条件下，稍微缩小一下样本数目是必须的。” “如果你就是狼呢？借助陷阱屠戮生存者，不正是狼应该做的吗？”彻伦郡冷冰冰地说道。 “狼在潜伏，以你的脑子，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吧？完全没必要在此时跳出来，我不必暴露身份就能够对付你们这几个寻仇者，因为你们这种人我也不是没应付过。”海伦娜说道，“请让我看到你的一些价值，对于搜索‘狼’的价值。” “为何要这样如临大敌？你既然对自己的实力如此自信，也应该自信就算狼跳出来了，也能杀掉它们吧？”萨缪安娜说道。 “因为这不是个狩猎场景，年轻的姑娘。”海伦娜微微摇头，“这意味着最后出现的敌人一定是我们不可能力敌的存在。” 35 暗潮 无论海伦娜说的是否是真的，彻伦郡也必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关系到他和他队友的生存。 而且如果对方对场景的调查到了这个地步的话，自己这些人不是对手这个判断大概也不会有错。只是彻伦郡实在无法相信人偶派对，更不相信有人会放过一个和自己有仇的人。 “——你认为我们不会放过你们这种挑明了仇恨的人，是吗？” 仿佛看穿了彻伦郡的想法一般，海伦娜趁胜追击道。 “你们挑上海伦娜算你们走运。”霍昭南冷哼一声。 “暗杀组有自己的规矩，每个人有权用自己的方法处理你们这种人。”真由理高傲地抬起了头，“要是我碰到你们这群人可不会说那么多废话，杀了就杀了，少了你们过不了场景吗？” “你们！真以为我们没有一战之力？”奈姆挑起了眉毛。 “等你们有了真正的战斗力，再来找我吧。我亲手杀死的人必须要有我所认同的实力，克蕾莎便是如此，你们也不能例外。”海伦娜抬起手，一把银色长管手枪在她手里出现，“当我开口询问你们名字的时候，才是我认为合适的时机。” “你会因为你这份高傲而后悔。” “怎么？难道你来之前没打听到每个人偶派对的人都有自己的怪癖？” “你和我见过的那些人不一样。”彻伦郡点了点头，“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放过我们了……” “喂！彻伦郡！难道克蕾莎的仇……”奈姆不满地嚷嚷了起来。 “我一定会在这一场结束之前，找你解决这个问题。”彻伦郡打断了奈姆的话，看着海伦娜说道，“克蕾莎死在了你的手里，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没错，复仇者，这一点你一定要记得。”海伦娜微笑道，“当你的实力达到了那个程度，才有资格来找我，至于这个水平，由你我衡量。” 她扣下了扳机，枪口没有火光，而是打出了一束明亮的光线。这束光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绕过走廊的拐角继续向远处延伸出去，形成了一条明晃晃的轨迹。 “我们该去赚点外快了，期待你下次来找我的时候。” 海伦娜伸手碰了一下那道轨迹，消失在了彻伦郡的面前。紧跟着，代田真由理三人也陆续触碰轨迹离开了。 “喂！彻伦郡！你就真的连尝试都不做一下？”奈姆瞪着彻伦郡问道。 “奈姆，我们是为了替克蕾莎报仇，而不是要步上克蕾莎的后尘。”萨缪安娜说，“海伦娜正如传闻中一样高傲。” “嗯？你们……” “我们自然是做了一定准备的，海伦娜认为我们不了解的东西，我其实有所耳闻。”彻伦郡淡然说道，“这一次相遇便是为了衡量一下双方的差距。这群人对实力的判断很少出现差错，所以我们刚刚如果动手很大可能就是全都死在这儿。” “这么强？难道她已经有五级道具了？” 彻伦郡摇摇头：“我不知道。” “暗杀组的成员并不因为拿着碾压性的武器杀死别人而出名，因为谁都做得到。”萨缪安娜解释道，“他们最值得畏惧的是任何事物都能成为致命凶器这个本领。” ==================== 月光在林中晃过，紫光一闪而逝。 大恶魔那颗狰狞的脑袋脱落了下来，他自己钻入了红娘的网，虽然火焰烧开了网兜，却没能阻止陆凝瞬间移动过来的背后偷袭。 “总觉得变容易了。” 陆凝落地后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收获，一颗星星，这个首领的价值也并不怎么高。这样看来，陷阱危机的编号似乎并不是按照难度顺序来排的，眼前这只恶魔身上甚至都没有可以收集的装备。 “红娘！收了网，这里不需要再布置了。”她对着半空吩咐了一声，那个神出鬼没的妖怪便迅速扯去了搭在树枝之间的网，轻巧地跳到了陆凝身边。 妖怪盒真是好用。 即便红娘无法提供直接的杀伤力，可是光凭战术支援就足以让陆凝任意发挥自己手里的几件武器，更不要说她还拥有自己的智慧和判断了。 “陆！” 不远处传来罗莎的喊叫声，应该是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了。在陆凝出手将相性不佳的肉块解决之后，罗莎对付几个仆从还是颇为令人放心的。 陆凝让红娘继续隐蔽，自己则往回走去。 罗莎已经将那两个“木乃伊”杀死了，它们手里的权杖和枪也落在了罗莎和猫佑的手中。回过头罗莎又帮忙干掉了那两只洞穴恶魔，出现在这里的所有怪物算是全部消灭。 “受伤了？”陆凝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罗莎衣服上的一片焦痕，在侧腹部的位置，很像是激光武器之类的东西造成的伤痕。 “小伤，没事。” “是我的问题。”猫佑抢着说道，“我没想到那些怪物除了枪之外，权杖也是远距离攻击武器。” “嗯？” 罗莎举起手里的权杖：“倒也省了我们的事情，这个权杖属于E级武器，不过是制式的，有能量限制。” 陆凝接过权杖扫了一下上面的图案。 【音阶仪葬（Ex-Physical）： 这把武器用于装配军事家、音乐家、军阀和暴君、后清洗时代的一代统治者，泰宁·吉苏里的陪葬队。他最终走上了用活人来演奏乐曲的道路。 制式武器，能量剩余97%。 除了本身的坚固以外，可以通过消耗能量从杖尖发射特种子弹“圣歌”。该种类子弹是无形的，并对击中部位造成集中的灼伤和腐烂效果。而作为制式武器，只要有这样的特点就足够了。】 “灼伤和腐烂效果？”陆凝看了罗莎一眼。 “修复喷雾无法对应的状况。”罗莎说道，“幸好我是四级别的人类调节仪，否则战斗力真的会削减不少。” “猫佑，你的任务呢？” “完成了。”猫佑急忙说道，“罗莎大姐把最后一击让给了我，然后任务就算完成了，这个击杀好像只要是最后一击就可以。” “这小子关键时刻还是没怂的嘛。”罗莎在猫佑背后拍了两巴掌，拍得他大声咳嗽了起来，“陆，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补一下任务了？” “是，这个庭院没什么威胁了，搜索一下周围的任务机器，然后我们转移去冬之花园。” “你在那边也有什么布置？” “没有，只是去看看有什么首领可以打一打，春之花园的谷雨气象我不想碰，秋之花园是莱万斯卡的主要地盘，我这种外围打游击的最好是避开。” “你说的那个莱万斯卡，能估量一下现在是什么实力吗？” 陆凝迟疑了一下，莱万斯卡这个人她其实一直在尽量避开和对方一起行动。倒不是信不过莱万斯卡，而是因为自己的行事作风和莱万斯卡很不契合。 至于能力方面，既然莱万斯卡有自信带队，也最先绘制好了一层的地图，甚至干掉了D级首领绛衣，那么他现在手里的队伍实力恐怕已经达到了全员精英的级别，虽然说不免会有所死伤。 他本人的话…… “五级道具加上至少D级武器，我几乎能肯定。” “带着那么多人也能这个水平？”罗莎挑了挑眉。 “他的领导能力很不错，而且思路很明确，这一点是我比不了的。”陆凝看了看猫佑、乔和平娜，这三个人跟在自己身边也没能捞到多少星星，她作为一个队长的本事确实不算很强。 “莱万确实会让每个人都参与战斗，然后发挥各自的作用，他心里对大多数人的情况都有数。” 曾经跟着莱万斯卡一段时间的乔倒是很了解这之间的差别。 “但是那是需要所有人都冒一定风险的，我只能说你们两个是不同的风格。到底哪个好一点……我无法判断。可是你来自围巷，他来自楼阁，这是天生的差距。” “谢谢，不过我是清楚差距在哪里的。” 陆凝又不是真的只来自围巷见识短浅，当然明白莱万斯卡的做法其实更好，她只是让乔一时感觉到了安全而已。 “好了好了，别浪费时间谈论这种事了，我们还是赶紧搜索一下这里的任务机器如何？我记得对面的泳池房屋就有个任务机器，三星的，平娜，记得吗？”猫佑赶忙打破了这个气氛。 “当然！” ======================== 冬之花园的回廊中，尼莫菲斯和他的几名手下正坐在一间小房间内休息。 “我们还有几个兄弟？”尼莫菲斯一边查看着仪器，一边开口问道。 “十一个……首领。”霍芬格低着头，有些沮丧，“突然发生的危机让太多人反应不过来了，而且有些不幸碰到了首领……” “我们这里，是六个。还有五个在哪里？”尼莫菲斯轻柔地问道。 “他们去探查春之花园的情况了。”道格雷答道，“首领，兄弟们也许能够在那里找到一块安全区，然后我们能暂时避过这个风头。如今所有队伍剩余的人数都不多，最大的也就是莱万斯卡的那个团队，我们还有机会。” “避过？老朋友，我们不需要这么胆怯……”道格雷慢慢张开手，“人类调节仪，你们应该知道这个道具。” “首领，现在四级道具真的来得及吗？我们——” “的确，这个花园里的道具级别攀升很快，我们终于抵达的目标，不过是一些人的途经之所。可是那没关系，道具等级决定的只是它的用途和实际强度，可并不决定使用者的水平。” 霍芬格伸手在怀里掏摸两下，拿出了一个扁平的如同手机一样的装置。 “它能够直接替换人体的所有特征，来改变外貌、身高、体型、味道等属于个人的一切特性。当然，改变越大，消耗越多……如果只是变化一张脸的话，可能不需要特别多的能量，但那瞒不过有心人。”尼莫菲斯接过那个装置把玩了一下，“现在却是一个好机会，食腐的危机必然导致大量尸体被消灭，很多默默死去的人不再拥有被证实的机会，你们则可以夺走他们的身份。” “首领？”道格雷微微一惊。 “不是全部，而是你们五个。”尼莫菲斯伸手比划了一圈，“躲避？不，我们要潜藏起来……我不需要这个东西，但你们需要。把你们全部的本事都拿出来，安静蛰伏，不会太久的。” “可是您的身边需要有人跟随！”霍芬格急忙说道。 “我不需要，霍芬格。”尼莫菲斯将装置放回了他的手里，“为了佣兵的誓言，我们走到了一起，我成为了你们的首领，但是这不意味着我忘记了自己作为孤狼行动时候的那些习惯。我对另外几个人有别的安排，而你们，只需要顺应着自己的遭遇表演一名侥幸存活，又有那么点实力的幸存者就可以了。” “如果这是您期待的事情。”道格雷点了点头。 “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们，你们要变化的样子。霍芬格，这是命令。” “如果这是命令。”霍芬格咬了咬牙，拿起装置，按照尼莫菲斯的指令开始给所有人变化外形。 五分钟后，尼莫菲斯第一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沿着回廊走向了电梯，很快就坐着电梯离开了。 而另外一侧的电梯间的门也基本同时打开，陆凝向外面张望了一下，耳边听到了从庭院内传来的缥缈音乐声。 “这里是几号庭院？”猫佑张望了一下，问道。 “二号，我们之前在这里和佣兵发生过战斗。”陆凝看了一眼眼前的通道，音乐声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听起来挺危险的，甚至自带伴奏。”猫佑说。 “这是什么理由……”乔有点跟不上猫佑的脑回路。 “之前陆干掉那只恶魔，就带了两个仆从，飞到半截还落下来了，不就一点气势都没有？信我的，这种自带音乐从远处就能看见威势的绝对比那种东西要强。”猫佑自信满满地说道。 “别插科打诨了！准备战斗！”陆凝一句话止住了猫佑的胡说八道，不过他的判断应该没错，这个敌人很强。 她在仪器上读到了一个最长的首领名字。 【暴君泰宁和他的守陵乐团】。 36 大雪 北极星的上空，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音乐厅”。 以金色和白色为主要的装饰，辉煌的管风琴形成了左右两翼的屏风，簇拥着中间以无数打击乐器组成的王座。在屏风所形成的“廊下”，两列分别排布了一整支包裹着金色和白色花纹裹尸布的骷髅，它们的躯体已经被改造成了乐器的模样，从大提琴、小提琴、手风琴到单簧管、长号、小号等一应管弦乐器应有尽有。 在王座之上，则端坐着一个用黄金箔所粘贴起来的骷髅，音符组成的王冠戴在这个骷髅的头上，它的两侧肋骨被替换为了长达数米的机械骨骼手臂，握着鼓槌和指挥棒，演奏的同时也在指挥着两个乐团的协奏，一首肃穆的圣祷奏鸣曲正在鼓荡着人们的耳膜。 整个音乐厅的面积足以笼罩北极星之屋，而高度则近乎达到了天花板的位置，端坐的金色骷髅用两只正常的手臂搭在膝盖上，一双空洞的眼窝却仿佛凝视着这片大地。 “这是什么怪物啊！”猫佑看到这个阵势吓了一跳。此前众人应对的所有敌人最多不过是几人的大小，例如谷雨首领之类的程度，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庞然大物。 陆凝也是有这种感觉，别的不说，光凭这个体型直接砸下来都能碾碎此前大部分的首领了，何况作为一个危机的首领，还可能是最强的首领，泰宁不可能没有别的攻击手段。 “陆，这玩意真的能打？”罗莎都提出了质疑，“老实说我不觉得自己能砸坏这么大的东西。” “我也不觉得你能。”陆凝站在通道口没有继续不如庭院，现在泰宁只是在指挥演奏，但是一旦发现了敌人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反应了。 “我们的武器大概不会好用。”乔低声说道，“这么大的体积，肯定要使用那些特别的东西，我之前看到有人使用过，炸药、导弹这一类的东西……” “他说得对。陆，这样的敌人，你那把新月就算是蓄满力也不足以造成致命伤，我们手里没有大威力的摧毁性武器，道具也没有。” 就连此前真由理那个三米多高的钢铁巨人在这个大型音乐厅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罗莎这话不光是提醒，同时也是在询问。 “道具当中的确没有歼灭型的武器。”陆凝对着这个敌人思考了半天，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棘手，“我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那样做收益是负的。” “那就不要做！”猫佑连忙说，“搞了这么一个家伙出来究竟是给谁打啊？我们也没有义务处理这些首领，反正它那么大，连门都出不去，我们只要以后不来这个庭院不就可以了？” “陆……我也这么觉得。”平娜低声说，“你刚刚杀死首领得了几颗星？可是对付这样一个首领要付出多少代价？” 一星。 大恶魔的价值依然只有一星，虽然玄月危机的首领会给两颗星，但陷阱的首领价值好像并没有水涨船高。这也是陆凝在考虑的问题之一。 “但是我们现在有个很大的问题。” “嗯？” “你们注意到冬之庭院……不，应该说所有庭院在小型花园的布局都有点不同了没有？” “哦，你说那个，门的位置不同，是吧？”罗莎说。 陆凝点了点头，四个花园在小型花园中，和外围的三个弧形房间的连接方式都不一样。例如秋之花园那里就是两侧的三角门和中间的单独一扇门，三个弧形房间内部并没有连通。 冬之花园的门却正好开在了三个弧形房间的两个交点位置，同样是三角门，但是也仅有这样接通的两个门，并没有能够直接通往外围回廊的路径。简单来说，冬之花园的小花园区域是封闭的，同样的还有春之花园，都是不能通过小花园直接进入外围回廊的设计。 “这就意味着我们要么在这里等五分钟，要么就得踏入庭院里。”陆凝稍微解释了一下，众人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五分钟不长，可是这个时候的等待总会让人产生不安的感觉。 犹豫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被一声广播打破了。 【警告：秋之花园下层回廊区域气象解锁开始，十分钟内该区域将完全封闭，危机时间延后三十分钟，所有人员请留心各个设施变化。】 仿佛是情况还不够糟一样，这个广播结束后不到十秒钟，又一声广播传来： 【警告：秋之花园二号庭院区域气象解锁开始，十分钟内该区域将完全封闭，危机时间延后三十分钟，所有人员请留心各个设施变化。】 “有人在计划秋之花园的全面解锁。”罗莎脸色微沉，“否则不可能区域开始连续解锁。” “莱万斯卡，或者什么别的人。很显然有人也接到了要进行全面解锁的相关任务，哪怕不愿意，在星星的获得越发艰难的现在也应该要铤而走险了。” “那我们能不能用气象解锁来对付这个家伙？”罗莎用船锚指了指天上的音乐厅。 “我想过，只是我们现在没有隐形披风，根本不敢进入庭院内……” “我的分数可以换一个。”猫佑说道。 “呃？” “刚完成了那个任务之后，我现在手里有七颗星星了。”猫佑晃了晃手臂，“三级别的道具是能兑换的。” “你哪里找来的任务？”乔有点吃惊。 “就是……跑路的时候顺便蹭的。” 这么说来，印象中猫佑似乎确实喜欢乱跑，而且气象解锁的开关什么的也是他最先找出来的，这人在找东西的本事上确实很有一套，不过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攒了这么多星星也挺厉害。 【警告：秋之花园内层回廊区域气象解锁开始，十分钟内该区域将完全封闭，危机时间延后三十分钟，所有人员请留心各个设施变化。】 “确实有人在动手进行解锁，这样的频率应该不只是莱万斯卡在行动了，他人手不够。”陆凝马上让猫佑兑换了东西，他的手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件如同水流一般无形的披风，套在身上后便能彻底隐匿身形。 “陆，我再确认一下，发现开关直接就按，然后回来是吧？” “你可别逃跑了。” “嘿嘿，我也没地方跑不是吗？”猫佑比了个大拇指之后，那只手也消失了。隐形披风的隐形是完美的，声音、气味之类的东西也一并消失在了视野之内，通常手段根本无法侦查。 “喂，陆，如果秋之花园真的解锁了的话，那下一个岂不是就要触发……”罗莎有点担忧。 “霜降。” “你知道霜降这个词会让我想起什么吗？” “我历史不好。” “……”罗莎瞥了陆凝一眼，如此理直气壮也让她稍微噎了一下，随即才说道，“冰原上的巡逻者。” “我还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样子，你知道我的时间都是在围巷里度过的。” “好吧，不过这也只是历史上的一个词语罢了。他们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那应该是世界变成如今这样之前最后有所记载的东西。” “有什么著名的传闻，好让我们预先防备一二吗？” “带着北方的寒风，将所经之处全部化为冻土，城邦为之而颤抖，国家必定严阵以待。好像当时的世界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了，巡逻者的目的并不明确，他们只是横扫了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城市，然后在当时的世界中心引发了一次寒潮。之后所有的记载基本上都中断了，当历史再次继续的时候，便是主脑出现。” “听上去更像是大寒应该对应的敌人。” “霜降，应该是将一切送入严冬的意思吧？而不是原本就已经的寒冷上更加寒冷，当时的世界应该还是有救的……” “当时的世界如何，我们不必去管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面对的敌人究竟是什么水平。”陆凝抬起头，“还剩一个地方。” 【秋之花园气象锁定解除完成，从此时开始，花园一号庭院、二号庭院、下层回廊、内层回廊区域内将永久维持“霜降”状态。所有进入花园的单位请注意寒雾。】 “猫佑晚了一步。这样的话，只剩下冬夏两个花园没有气象解锁了，换句话说，怪物在这两个花园出现的概率将远高于别处。虽然秋之花园这个下层回廊的说法让我觉得很有意思，但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五分钟已经过去了，身后的电梯可以使用，不过既然猫佑要解锁的话，她也需要做点什么了。 陆凝一步跨入了庭院之中，在这瞬间，她就感觉到了来自上方的目光，两个乐团的骷髅似乎都看向了这个方向，尽管它们依然保持着演奏，但那神圣的祈祷旋律之中开始混入了一些令人战栗的悼亡感。 黄金的骷髅从王座上站起，两只拿着指挥棒的机械臂更加用力地挥动起来，带领着乐团奏响愈发恢弘的乐章。它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 “不对。” 陆凝也立刻发觉泰宁这个最大威胁并没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它只是仰头望着空中，似乎只是碰巧赶上了自己跨入庭院的这一步。心下一凛的同时，她已经扣住了袖子，随时准备动用自己一切手段解决眼前的问题。 就在此时，猫佑也终于触发了这个庭院内的警报。 乐曲乍然停止了数秒。 一切仿佛都像是进入了慢镜头一般。安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庭院长达五秒钟的时间，泰宁王和它的乐团都仿佛被停止住了时间一般肃立不动，只有天空飘落的雪花和急剧下降的温度告诉陆凝并非如此。 甚至能感觉到关节开始发痛，寒冷侵入了每一寸没有被遮挡住的皮肤，陆凝感觉自己连血液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而骤然卷起的漫天大雪也将视野完全吞没，可怕的寒风在呼啸，一曲幽然的哀歌在冰雪中重新奏响。 “冬之伤？”罗莎的声音在陆凝背后响起。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得找个地方！这是冬之伤！那家伙死之前谱写的葬曲！难怪这家伙要出现在这个区域内……该死！我的手指！” 陆凝感觉肩膀被碰了依稀，然后瞬间就缩了回去，但还是有什么粘在了身上。 “不要互相触碰！也别碰到任何东西！墙也不行！别拔出武器——” 罗莎的声音在风雪中越来越小，不过陆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挪动了一下冷到僵硬的手臂，费力地张口说道：“自我催眠。” 她的身体立刻就不觉得寒冷了。 白术的幻觉能够直接施加在召唤者身上，甚至形成一定的真实变化。陆凝马上感觉不那么冷了，僵硬的肢体也变得能活动自如。不过这种情况也只是因为幻术的效果，她很清楚要是真以为自己就这样有了抗寒的能力，那后果怕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的下场。 她顶着寒风走到了二号庭院必定会有的那个大房间，发现房门已经打开了，一只手被粘在开关上，猫佑的脑袋哭丧着脸浮在空中看着她，怎么看怎么感觉惊悚。 “陆，我，我的手粘住了……” “不要碰任何东西，弄断吧，你大概感觉不到痛了。” “弄断！？” “或者冻死在外面，我想你知道怎么选择。” 猫佑苦着脸用力一手，半截手指就留在了开关上，陆凝看了眼身后的人影，是三个，便一头钻入了房间之中。 猫佑、罗莎、乔和平娜也狼狈地跑了进来，才这么点时间，四个人浑身都已经结满了冰碴，平娜更是有些脸色青紫，罗莎抓着船锚的那只手怎么都不敢松开。 “屋子里也很冷！”乔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 “至少比外面强……哈啾！强一点点点……”猫佑牙齿打战地说道，“这这这也太太太冷了，这是大雪？” “应该算是吧，治疗先别急，我们先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 陆凝靠近墙上的小窗瞟了一眼外面，发现什么都看不见，玻璃上已经被冰挂了厚厚的一层，还不时有巨大的雪粒撞在上面继续加厚着封堵层。 “我们要等什么吗？”罗莎看出了陆凝的意图。 “是……毕竟猫佑晚了一点，所以我在等那个危机的到来。” 【危机警报：秋之花园所有区域已经正式解锁气象，该花园内的气象状态将完全解除并不予回返。全员正常危机到来时间将永久推迟两小时。 第十四号陷阱已触发，重复，第十四号陷阱已触发。特殊危机“霜降”将在春之花园以外的所有区域引发，请所有人员注意。】 外面呼啸的风声、乐曲声、雪粒刮擦的声音中，炸开了一声冰爆。 37 战局 天空的暴风雪中，一部分扭曲了轨迹，反过来飞向了半空，一颗闪着红光的星星在风雪肆虐的庭院天空出现，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冰爆声，大地上立起了无数冰桩，这些冰桩甚至刺穿了建筑物的墙壁，幸而陆凝这个房子距离较远，没有被波及到。 “那个星星……” 罗莎也凑到了窗口，红光在这样的天气下依然耀眼，已经足以证明另一个足够强大的存在也涉足于这里。只是这里已经解锁了气象，本来不该有敌人出现在这里的。 “判定是从完全解锁开始。”陆凝知道她的疑惑，解释道，“所以我才说猫佑晚了一步，在霜降确定发生的时候，预定的投放地点就已经确认了，这时候就算解锁了气象也无济于事。” “那我不是白白白干了？”猫佑就算冷得要死也不放弃说话。 “也没有，至少我们完全被遮掩了起来。这个敌人不一般啊。” 【陷阱危机十四号：霜降（Ex-Physical） 首领：天琴四（D），风后七（D），雪巫（E），寒流（E），霜簇（E），冰点（E） 仆从：霜噬部队（0/5）、冰封部队（0/5）、冻原部队（0/5）。】 “是他们。” 在罗莎说完这句话后，那颗闪耀着红光的星星就从天上落了下来，坠入雪原之上。冰雾弥漫，寒冷顺着窗户侵入室内，墙壁上已经可以看到冰晶正在凝结。陆凝不得不远离了窗户，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从睫毛上抓下了一点冰碴，白术的自我暗示已经无法完全抑制低温了。 就在此时，一股暖意从身后传来。 火焰在室内燃烧了起来，猫佑手中捧着很早之前从伐木机械上卸下来的那个火焰喷射器，这东西现在已经无法点起太大的火焰了，但是喷出一些火来提升周围的温度还是做得到的。一时间众人都聚集到了猫佑身边，从那微不足道的火焰中试图取得一点温暖感。 “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猫佑大声问道。 “距离这里解锁还有四分钟左右的时间，外面的两个首领似乎打起来了，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什么机会？” “弄清楚强度划分的确切标准。泰宁可是没标注级别的怪物，而这次危机的首领至少是E级别，那么这个差异至少应该有个确切的衡量标准。主脑在至今为止的所有安排上都遵循着一定的标准规划，无论道具、任务难度、怪物强度这些都没有超标，我可以假定这也是一样的。” “那对我们有什么帮助！” “能让我大致估算最后的敌人强度在什么档次，该不该留到那个时候。记得达科伦的话吗？他们活过了第四次危机，然后意识到第五次危机将是绝对无法抵抗的，但是都到了那个时候了，任务数量已经足够剩下的人分配了吧？他们依然选择了互相杀戮，而不是一起把能做的任务尽可能做了，以及触发所有陷阱、解锁所有气象……肯定还有什么问题存在不是吗？” 陆凝很冷静，也很兴奋。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触及这个场景内自己最需要知道的东西，充满危险却也充满吸引力，眼前这两个首领的战斗或许能给她一些必要的依据。 她戴上了热源放大器，向外面看去。 音乐厅那巨大的体积实在是过于显眼，在热源放大器中就是一个正在轰鸣着的巨大机械，一团巨大的红光描绘出了它的整体轮廓。 与之相对的，则是那颗星星坠落的地方，有一个蓝到近乎发黑的人形个体存在。那说明那里的热反应近乎为零——并不是零摄氏度，以热源放大器的探测标准来说，应当在零下八十到一百摄氏度左右的的程度。 泰宁发动了第一次攻击，左右两侧所有乐团成员的头顶都出现了金色的光束，合计一百道左右的激光用了一秒钟凝聚成型，然后带着毁灭般的势头轰在了那个超低温个体上。甚至陆凝一瞬间发现外面的部分景物又拥有了热度，激光的高温烧灼融开了地面的雪，也化去了周围的冰。 但是没有用。 那个低温的个体仿佛一个温度的黑洞，甚至被激光正面轰击后连颜色变化都没有发生。陆凝推测是用什么手段挡住了激光的直击，但是她实在是看不太清楚。 热度没有维持多久，就再次冷却了。 低温个体举步走向了泰宁的方向，雪花在脚下形成了阶梯，托着那寒彻的脚步慢慢走向泰宁。面对迫近的威胁，泰宁毫不犹豫地挥下了两根指挥棒，交叉的烈风割开了风雪，这一次的攻击也终于让低温个体抬起了手，随即陆凝的耳畔再次响起了冰爆声。 “他们在搞什么对轰吗？”罗莎捂着耳朵叫道，“外面打成什么样了？” “不知道，也许这里的气象解锁增加了一些威力，但是双方看上去旗鼓相当。” 冰爆冲碎了交叉刀气，但是低温个体也停住了脚步。泰宁扬起所有的手猛地砸向了周围所有的鼓，一声齐鸣震得人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脏要从口中跳出一般。而乐团也在这一声鼓声下，演奏起了更加高昂激烈的战曲。 “该死，第二乐章！陆！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了！这个曲子三段乐章演奏结束之后泰宁就处死了所有的乐师，我不信现在就没点什么特殊效果！” “我明白。”陆凝也知道现在不适合继续观战下去了，双方出手都是大范围杀伤，这里很容易被误伤到。“还是从电梯离开，去夏之花园，猫佑注意出去之后将火熄灭，不要暴露目标。” “我能不能用隐形衣？会冻死的！” “那东西如果也能隐藏火焰的话。” “我得试试对吧！” 猫佑扯过隐形衣就遮住了自己和手里的火焰喷射器，结果是喷射器倒是能遮挡，火焰却因为喷出一段距离挡不住。 “要不就这样吧！”猫佑捧着那团火焰就冲了出去，看上去活像一个幽灵。 陆凝也没时间劝阻他，只回头看了一眼战局。 那个低温的个体拔出了一把剑，很清晰的低温剑，因为和本体一样毫无温度反应。 在拔尖的时候，死寂的寒冻就从其脚下扩散了出来，甚至连雪都被冻在了空气当中，依稀能发现空气中开始出现了低温的网，也不知道是哪一种气体开始从空气中开始析出了。泰宁也不甘示弱，激光开始随着节奏开始循环释放，同时，他也开始不时劈出一道能破开那低温的风刃，将空气中逐渐凝固的网搅得粉碎。 “一时间看不出胜负……不过也差不多够了。” 她需要知道的只是等级划分之间的区别，而在刚刚的观察中心里已经差不多有了底，只要再找一两个首领验证过即可。 “罗莎。” 陆凝叫住了最后打算出门的罗莎。 “嗯？” “带他们到夏之花园，你们会抵达二号庭院，也就是我们之前和那些恶魔之类的仆从战斗的地方，和来的时候一样。” “等等，你要去哪？” “去验证两件事，你们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那个庭院，我会过去找你们的。如果遇到首领由你来衡量是不是应该打，把这话告诉他们，他们会听从你的吩咐。” “喂！我可不是擅长带队的……” 罗莎话没说完，就看到陆凝举起了新月，光芒开始汇聚，逐渐变成紫色的月光在风雪中显然比猫佑那点微不足道的火苗更显眼，陆凝从房间另一侧的门冲了出去，罗莎身体发僵根本就没时间拉住她。 “这家伙！” 雪暴中出现了第三种颜色，月光照耀异常醒目，正处于激战当中的两名首领也同时察觉到了，各自分出了一道攻击过来。激光和冰枪交叉穿过月光亮起的部分，但是陆凝早已消失在庭院中。 拥有传送能力，这个区域于她并不是密室，而离开了队友之后，她能够轻易脱离任何麻烦的局面。 陆凝认为到了单独行动的时候了。 她一转眼间已经置身于外侧的回廊当中，距离卡得正好，面前就是一堵棱角尖锐的墙。那是回廊中一个房间的外墙，整个房间是个房子造型，三角形的屋顶正好指着陆凝的位置。 这里也并不安全，走廊上有沉重的脚步声，缠绕着绷带的陪葬队在走廊里慢慢移动着，看到陆凝之后骤然加快了脚步。 迎接它的是一道月光。 E级别的制式武器被月光削断，同时被切断的还有它身上的绷带，露出了下方坚硬又皮包骨头的肉体。新月的斩击第一次有了没切断的东西，陆凝却一点都没停步，脚步一停一转之间，新月在手中消失，另一只手按下光墓的剑鞘，拔剑刺入了陪葬队那已经没了绷带包裹的胸膛。 黑色块迅速从伤口堆积开来，快速吞噬了陪葬队的躯体，陆凝抬起手从那即将消失的手中夺下了手枪，然后径直从那一团黑色的物质中穿了过去。 手枪并不是拥有级别的武器，却也算是制式武器之一。它能够发射和泰宁使用的同质但是威力小了许多的激光，直接命中人体的杀伤力还是可以的。 “还不错。” 陆凝将手枪装进了腰包里，然后扭头走进了她差点撞到的这间房间内，里面很像是一个极地瞭望站的布局，有很多电子设备，只是以陆凝的科技知识水平是真的操作不了这些设备，也搞不清到底都有什么用。 她翻找了一下，在一台冬眠仓的附属时间胶囊内找到了一本研究笔记。陆凝把这东西塞入了腰包的最后一个格子里。屋子里还有一个二星任务机器，她也一并领走。 “第三次危机结束前杀死四个目标吗？任务难度开始快速提升了啊。” 找完这间屋子后，陆凝便回到了回廊上。 冬之庭院的回廊房间布置和别的花园不同，没有保持对称结构。此前在与这里相对的回廊上陆凝看到的是两个相对的箭头，而这里除了她刚刚搜完的瞭望站房间以外，另外四个小型的圆形房间和此前二号庭院内的那三个连在一起的大小差不多，而且从这个形状看…… “难怪管那个大的叫‘北极星’……等等，这个世界的星座天象之类的失落很久了吧？北斗七星也……啧，看来罗莎也是。”陆凝晃了晃脑袋，迈步向着那四个房间走了过去。 “但是这个形状并不是偶然，罗莎是游客，她知道很正常。主脑既然对整个历史在进行还原，那么也可能清楚这件事……这么说来的话，四季花园的布局……北极星，地图……上层，下层，内层……哼。” 陆凝很快就在四个房间都转了一圈，正好这里能找到两个任务机器，补全了她任务列表还缺的一星和三星部分。 【任务等级一：在一个气象解锁区域生存三十分钟以上。】 【任务等级三：单独对抗一名E级以上敌人并取得胜利。】 除此之外，在其中一个房间的床下，她也找到了气象解锁的开关，描述是冬之花园内侧回廊，这也基本让陆凝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处理好一切后，她迈步走进了分岔走廊当中。 一场战斗即将迎来尾声，司方乐将一把宛如太阳一般刺眼的兵器刺入了一名穿着幽蓝色长袍，身形瘦高的人体内。然而强烈的寒冷迅速将光和火一起冻结，并开始向着司方乐的手臂上蔓延。 “喝！” 随着司方乐一声大吼，那把兵器爆炸了，高热在对方体内释放，连同周围的冰晶一同震碎，幽蓝长袍的人影也化为了一地碎冰。 然后，他就听见了陆凝的脚步声。 “你一个人？” 陆凝平静地问道。 “好久不见陆凝，没想到你也是一个人。”司方乐甩了甩胳膊，那片刻的霜冻已经让他的手臂出现了紫黑色的坏死状，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我以为我能在这里碰到程雾泠。” “哈，我们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对吗？所以分兵也没什么……” “她想来已经在大背景上知道了我们要面对的最终敌人是什么了吧？以她的习惯，肯定是要将全局变数都调查清楚，然后才会安排计划的。” “你还挺了解她啊。” “因为我一直在思考她是什么样的人啊。”陆凝一步步走了过来。 38 大武器库 “你的成长速度很快。” “也许吧。回顾当初那个被耍得团团转的我，也许真的是经验和知识的缺乏让我陷入了迷茫，继而轻易被人误导。所以我才会以她为目标，因为当时并不能找到更加明确的动力。回家实在是太过遥远了，不是吗？” 陆凝在司方乐面前两米左右的地方站定。 “但是程雾泠从来没小看过你……她很清楚，从不放弃追赶的人非常可怕，而能够在追逐中找出自己真正需要的人则值得尊敬。” “这不像是她的话。” “她哥说的。”司方乐咧嘴一笑，“别那么严肃，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我们能好好聊天吗？” “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不需要知道程雾泠的计划是什么，我们进行的事情只是偶尔发生交叉罢了。说起来她应该比我早一点到五级道具了吧？她换了那个暂停表？”陆凝问道。 “是的。” “奇怪，我以为她不会追求这种流于表面的强大。” “想刷五十颗星的会选择别的，但是她要刷一百。”司方乐笑道，“我只是比喻一下，不过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她的野心和视角我比不了，不过既然知道了，我大概猜猜……你们打算试试那第五次危机？” “是的。”司方乐点了点头，“你知道分数的计算存在一定相对概念的吗？” “嗯？” “在我们之前的调查中，有两队人几乎和我们保持着齐头并进的发展趋势，她并不肯详细说明是哪两队，不过有这么两队人在的话，最后的得分是否是满分很难说。毕竟如果有表现特别好的存在，那么她很有可能因为这个相对表现而拿不到满分，你也知道，三阶的分数上限提高到了一万五千，但升阶报名费是两万，这算是首次不均衡了，另外一个重点影响的问题是……” “高分数的权限。我明白。”陆凝打断了司方乐的话，“所以你们才要试试第五次危机，你也这么陪着她？” “我们会提前攒出钥匙，如果遇到不妙的情况直接脱离。”司方乐耸了耸肩。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在哪里离开了。” 司方乐听见这话，挑了挑眉：“怎么？你知道？” “这么久了，四季花园的各个地方我也都走了一遍，可是从来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起过那个脱离位置在什么地方。虽然也有现在大家距离钥匙分数都很远的缘故，可我相信最根本的理由还是它藏在了我们无法正常抵达的地方。” “哦？” “你们是我见过的，唯一拥有一身火器的人。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武器库的位置和脱离点应该是同一处对吧？” 司方乐微笑着点头。 “那么就很清楚了，整个花园中四角花园、外围的一圈回廊，内部两个庭院，多数地方都没有任何可以隐藏的部分，唯一奇怪的就在你的身后。”陆凝抬手指了指，“这个分岔走廊毫无道理地分成了两条路，又在另外一端汇合，那么中间的空间内又是什么？我现在可以说那里就是大武器库，也是脱离点的位置了吧？” “对了一半。”司方乐让开了道路，“既然你能这么说，想来也是有进去的办法了，不妨亲眼看看去如何？” “给我个具体的距离。” “墙后一米，你不会有什么事的，主脑将一切都计算得很精确，一直那么精确。” 陆凝举起了新月，蓄光，面对着分岔走廊那分开的岔路正中央迈出了脚步。 眼前一暗。 当她适应了周围的环境之后，立刻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接近菱形的空间，和理论上分岔走廊内部的形状差不太多。两侧的墙壁上如同恶作剧一般安装了一排写着【EXIT】的暗绿色安全出口标识灯，而在正中央则是一个电梯井。 第五个电梯。 这就是陆凝要验证的另一件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电梯门口，按下开关，门无声打开，一切都和此前的电梯一模一样，只是这个电梯内部也一片绿幽幽的，看上去好不瘆人。 在那片绿光当中，陆凝找到了电梯的按钮，除了正常的春夏秋冬四个标识以外，还有一个泛着绿光的【EXIT】键，她抬眼看了一下电梯的说明。 【这台电梯没有冷却时间，所以你们可以尽可能迅速逃离。在一切结束之前，珍惜自己的生命，并好好活着。】 她的手指碰到了按钮上，电梯门缓缓关上了。然后，电梯微微晃动了一下，那原本属于冬之花园的寒冷消散了，温度回到了宜人的水平，陆凝也终于能解除白术对自己的自我暗示。 解除的一瞬间她便感觉到自己连骨头里都透出了一股寒凉，这让她打了个冷颤，就在此时，门也悄然打开。 充满恶趣味的绿色灯光在这里也依然存在，陆凝走到外面，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圆形的房间当中，房间的一侧有很多屏幕，大部分上面布满雪花，只有少数几个映照出四季花园内的景象。另外一侧则是一个熟悉的武器领取点，一台和任务机器差不多，但上面绘制了枪支弹药图案，还有控制键盘的机器连接着领取点的位置，显示着这里和别处的不同。 而房间的中心，围绕着电梯有六个圆形的立柱，每个立柱前都有一个插卡槽，并附着贴心的说明。 【在此处刷过钥匙后，站在对应的立柱上，你将成为此次四季花园的幸存者，并取回你失去的一切。】 一个看上去非常不错的条件，但是知道了达科伦的经历之后，陆凝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她走向了武器库的方向。 在这里选择武器非常简单，和那些类似的小型武器点一模一样，只是这里提供的显然都是不平常的武器。 陆凝敲了一下键盘，机器的屏幕亮了起来。 【这里是大型武器点，除了可以任意取用的常规武器以外，我们也为每个找到这里的人提供一套限量装备，你可以从这里的三百六十种历史上出现过的各个兵种武器中选择一整套装备，它们都是该兵种全盛时期拥有最强战斗力的状态，但记住，每个人只能选择一次。】 这是个让陆凝这种人都会患上选择恐惧症的数字，更何况这上面的每一种选择都很好，还有简要的说明。 她很快就找出了之前程雾泠三人选择的装备，命运射手，丛林看守者，烈性炸药。分别对应了多种环境和敌人应对的特种攻击；擅长游击和狙击、隐藏和伪装的潜入侦查部队；对大型目标和要塞级防御的攻坚爆破手。三个人毫无疑问都是根据自身需要选择了装备，可都不适合陆凝。 按照上面的教程，陆凝筛出了灵活、单独作战、暗杀、反制、侦查相关的装备，却依然有十几套之多。她浏览了一遍各个装备的描述，沉思着走向了另外一边的屏幕上。 那里映出的是从四季花园的一些角落拍摄的影像，清晰度不高，而且镜头很晃，只要稍微看看就能知道这也是留给幸存者们使用的东西，而不是什么外部转播的画面。陆凝随手拨弄了一下下方的操控板，发现没有什么作用后便专注地看起了屏幕上的东西。 大部分都不能看的情况下，唯一还算幸运的是四个花园都有几个屏幕影像。在那种模糊图像中陆凝甚至看不清里面出现的人是幸存者还是危机怪物，只有那些体积较大或者服饰鲜明的才能看出一些区别来。 没有声音，监控反馈回来的完全是各处上演的血腥默剧。能够存活至今的幸存者大多都很强了，可是危机的怪物们实力也在同样增长，陆凝看到一个人被喷射的冻气流迎面喷成了一滩碎冰，仅仅是因为移动壁垒的使用时限已到。她还看到了莱万斯卡，此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五个人了，付骏年、端木溪、阿尔法还有另外两个成员。单敛眉三个和栗北兄妹不知道在哪里，但陆凝不认为他们会这么轻易死去。莱万斯卡这个队伍虽然看上去减员严重，实力的增长却完全如陆凝所料，所有人身上都是四级道具和两把E级武器的配置，莱万斯卡、付骏年和端木溪三个可能还更强。 他们仅凭六个人便顶着秋之花园的霜降气象将外圈的回廊清扫了一遍。尽管不会直接有怪物空降到气象解锁的区域，可之后移动过去的可并不少，包括两名首领在内全都没能在六人手下撑过两分钟以上。 紧接着，陆凝在右上角，夏之花园的二号庭院屏幕中看到了海伦娜等人。 这一队对上的应该是霜降的D级首领，一名银色盔甲，雪白长发，手持雪六棱盾牌和寒冰骑士枪的战士。真由理的钢铁巨人半个身体都已经结冰，正在挣扎着试图破开冰层。夏之花园迎来了反季节的气候，草木在高速荣苦中形成了怪异的黄绿相间的色彩。作为主要战斗力的海伦娜正在和首领走位缠斗，她似乎拥有某种高速移动的技巧，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刻躲开致命攻击，然后绕到首领的死角。 陆凝只是看了几秒钟，目光又换到了另一块屏幕上。 冬之花园的回廊上，季长皓撑开了移动壁垒。五名身穿雪地作战服的蒙面人各自双持湛蓝色的长刀，围在壁垒外面疯狂攻击着那层无形的防护罩。而季长皓的学生们此时却已经偷偷凭借各自的本领绕向了敌人背后…… “我还不知道你有偷窥的癖好，小姑娘。” 身后响起一个有点慵懒随性的声音，陆凝转过身，看到一个依然穿着那身睡衣一样的白色初始服装的男人站在电梯门口，反握着手里的骑士剑，抬起手将一块贴纸贴在了电梯井的墙上。 “不愧是佣兵首领，行动的声音比虫子还轻。”陆凝侧头看着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妖怪盒，虚噬。这个妖怪能通过进食亚空间进行短途的无阻碍移动，看来你没从盒子里换这个东西？”尼莫菲斯淡淡一笑，“挺好用的，推荐你试试。” “我本来觉得下次见面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我的做人宗旨是活着比什么都快乐。”尼莫菲斯用拇指比了比墙上的贴纸，“免战牌都挂上了，我的意思很清楚吧？和一个五级道具的持有者对抗无论怎么想都是不明智的，我只是来拿点武器，顺便也能聊聊天，围巷出来的人总是对危险很警觉的不是吗？” 陆凝看了一眼墙上的禁忌贴纸，上面就是简单的两个字——“战斗”。 被写在贴纸上的事情不会发生，被写在上面的事物不允许进入贴纸所在的房间之内。贴纸一经粘贴，只有持续一定时间内才会失效，只是这个时间因为陆凝没持有过贴纸所以并不太清楚。 “小姑娘，你杀了我的手下，这个我清楚。不过佣兵本来过的就是这种日子，一对一，胜不光彩，败不可惜。”尼莫菲斯拖着步子走到了武器点旁边，依然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我们在街道生活，也许活得太久了，忘了围巷那里的危险。我也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为何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方？” “主脑想做的事情，似乎轮不到我们同意或者反对。”陆凝回过头，重新看向屏幕。禁忌贴纸的功能她略微体会了一下，任何具有敌对性质的行为似乎都被禁止了，并没有什么漏洞可钻，也没文字游戏可以玩。不过这样尼莫菲斯也不可能反过来偷袭自己了。 “说得对。主脑，神通广大的主脑……你说，既然他们连死去的人都能唤回，连传说中的生物都能制造，又为什么需要我们呢？想要什么样的实验体制造一批不就好了吗？喔！这选择还真多啊！”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在说那些装备的数量。 “这个问题如果你活下来的话倒是可以问问主脑。” “我想他们并不会给我什么回答。”尼莫菲斯敲击着按键，也开始检索起自己需要的东西来。 39 “白夜” 在见过无数人后，陆凝也稍微能从别人身上感觉到一点心态了。她能明显感到尼莫菲斯并不是真的害怕自己，同时也没有什么仇恨之类的情绪。硬要形容的话，只有“平和”这个词能形容尼莫菲斯给人的感觉。 在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佣兵首领身上感觉到平和真是非常荒谬，毕竟连陆凝自己都没达到这样的境界。而尼莫菲斯挑选装备的时候也不慌不忙，就如同在一个阳光灿烂而凉风习习的午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并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样。 “你并不紧张。” “是的，很少有什么会让我感觉到紧张……哦，但是那并不是说我不怕死，或者我无所畏惧。那就太过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被称为刽子手的那类人，死到临头还是会恐惧的。” “只要离开了这个房间，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因此我对你保持敬畏的态度，小姐，好让你的心情好一点高抬贵手稍微留我一命。”尼莫菲斯用有点低沉的声音说，“当然，等我也拿到了五级道具，我们就可以再次坐在平等的位置谈话了。” “你没到五级让我很惊讶。” “人总要向一些偶然事件屈服，尤其是我们这种。不过付出一点时间代价换回几个兄弟还是很值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陆凝沉默不答。 “那么就选择这一套好了……话说这里不给准备个换衣间吗？” “你是套了一件夜行衣的，没必要这么装模作样。” “看来不符合你的幽默感啊。”尼莫菲斯摇摇头，取出了自己选出来的那套衣服。陆凝也忍不住去看了一眼他的选择。 “在连年的战争中，有这样一支队伍，他们对敌方中枢指挥部的渗透成功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六，合计超过一千名指挥官死于这个小队的手中。即便是围剿，也很少有人能捕获这个队伍的踪迹。” 尼莫菲斯扯下白色的初始服，从那个机器下取出了一套质感看上去很像是塑料，呈灰黑色的作战服。 “他们的名字很普通，‘幻象’，但是要说历史上最擅长躲藏和生存的队伍，只有这一群人。” 作战服套在身上之后，陆凝顿时感觉尼莫菲斯的位置感相当模糊，虽然他依然站在那里，可是目光却无法聚焦在他的位置上。 这还是陆凝有意寻找，并且在场能看到的人只有他一个的情况，如果是在混乱的战斗中，恐怕根本没人能察觉他去了哪。 尼莫菲斯将幻象的装备也拿出来依次装配到身上，陆凝很难去看清楚这些装备包括了什么，这种干扰甚至让陆凝对尼莫菲斯本人的印象也有些模糊了，除了这个名字以外，他的容貌和身高甚至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你不该让我知道这套装备的危险。” “没关系，幻象也不过是历史上出名的军队之一，他们最终还是消亡了，甚至无人知晓他们的消亡。我相信你看得上更好的，毕竟我依然着眼于生存，而你更倾向于杀戮。”尼莫菲斯的声音变得仿佛十分遥远，“我会尽早带着我的兄弟们离开这里，也许之后还会制造些麻烦，不过我并不相信你会将五级道具珍贵的机会留给我这样的人。” 陆凝挑了挑眉毛。 “那么，就此别过，但愿下次见面的时候，你我还能如此平和地对话。” 电梯门打开了，陆凝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视觉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 “狡猾的狐狸……” 尼莫菲斯说得没错，如果没有必要她是不会用五级道具来杀他的，而他摆出来的那副态度也让陆凝没有感觉到丝毫危险性。 她一步步走到了武器选择的机器前。 “不过倒是让我知道应该作出什么选择了。” 之前浏览过的那些装备介绍她还有印象，稍微划了两下就找出了自己想要的那个。 【东境特种作战部队“深红”。 这支队伍活跃的时候，并没有人知晓他们的存在，而在东境彻底成为历史之后，这支部队才被人们从无数命令文件中寻找出来。 专长于反制、镇暴、搜寻、灾害对策、收尾。 深红的成员名单至今不明，也许你有幸成为其中的一位。】 下方罗列了具体的装备列表，实际上以陆凝列出的条件，各个队伍的装备功能基本上是殊途同归的，只是这个部队因为多了灾害对策这个特殊条目，所以统一装配着多元脉冲发射器和短波共鸣仪，能够对范围内的各种不同技术背景装备予以泛用摧毁。 很快，陆凝就换上了这一身装备，她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研究了一下这身装备上各个零件的用法，然后便走向电梯。 进入门的时候，她按下了肩膀上的一个按钮。 ================== 季长皓瘫坐在地上，口中不断吐出白雾，冰冷刺骨的空气依然不能让他停止这种剧烈的呼吸。 “老师，已经全都解决了。” 礼园秋叶捂着手臂走了过来，她的胳膊上有两道交错而过的伤口，冰和血混合着冻结在一起，差一点就会没入胸膛。 甘序则坐在另外一边，他被一名仆从临死时掷出的蓝色刀刃截断了一条腿，血液尚未流出便被严寒凝固，倒是不必担心失血而死的问题了。 二之宫诚实和鸿上凛子倒是没有严重的伤势，但体力消耗也都很巨大，也许再有一名仆从过来就能将他们全都杀死。 幸运的是，没有。 危机的警告尚未结束，但怪物们显然已经死伤得差不多了，不光是幸存者们的抵抗，也有怪物互相之间也会发动攻击的原因。 “老师，你有没有想过……”鸿上凛子将季长皓搀扶了起来，“如果我们真的无法打败那些怪物首领，就不得不继续放出更多的怪物来制衡局面。” “饮鸩止渴。” 季长皓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地说道。 “我们不够强。”甘序捂着自己的腿，那里正在慢慢生成一条新的腿替换。 “两个四级，依然不够。”礼园秋叶有点懊恼地说，“这里的怪物实力提升速度比我们还快，现在三级别已经撑不住了，这才第二个危机结束！” “这不是很正常的现象吗？” 从走廊的屋后传来了脚步声，一个人，以及很多沉重的声音。 程雾泠走了过来，她的出现让季长皓一瞬间提升了警惕，但很快他就失去了斗志。 跟在程雾泠身边的，是四名身高两米左右的“保镖”，暗绿色的水，翻涌的沙，裹挟着冰粒的寒风，晶莹而凝实的雪。 更不要说程雾泠本人身上的武器装备也同样不是普通的武器点能领取到的了。只是一眼，季长皓就敢说对方一个人的家底比他们一个队伍都丰厚。 “是吗……我们太慢了啊。”他无力地笑了笑。 “你将目光过多放在别的东西上，拖慢了进度。这也难怪，一支队伍的行动难免顾此失彼。”程雾泠站在一个令季长皓等人心理稍微感到安心的范围之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名有点萎靡的首领，“我听说过您。” “不敢当。” “这不是客套，三阶的人们目标明确，而且交往众多。您的实力确实不怎么显眼，但是在任何时候都愿意教导新人的在三阶也不多了。我相信……这几位真的是您的学生。” “你也是乌鸦？”鸿上凛子微微呲起了牙，露出有点抗拒的神情，“这个时候找上我们想做什么？” “我在找一些依然保留着斗志的人。” “那么这个花园里大多数还活着的人都符合你的要求。”季长皓将鸿上凛子挡在了背后，尽管他很清楚说不定凛子现在的战斗力更强，可那点差距没有意义。 “很抱歉我没说清楚。现在很多人大概都在谋算最终逃跑了，一次次危机难度的提升已经让他们意识到了自身的局限，这样的人并不是我的目标。” “嘿，说得好像我们不想逃跑一样。”腿已经长好了的甘序站了起来，不过他两条裤腿一长一短，看上去还有些滑稽。 “你们只是不能。” 这句话让季长皓露出了苦笑。 “还真是伤人啊……这不是将我们的实力说得一无是处了吗？” “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最好，你们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心理受创的人。”程雾泠略微提升了语速，“我看过你们的两次战斗。你们是非常标准的三阶水准游客，战斗拥有个人风格，每个人都有两到三种特长，懂得面对不同的敌人采取不同的策略。这样的人面对大多数场景都可以应付一二，只是在这种对实力提升需求速度过快的地方，适应起来会稍微慢一点。” “哦？你一直在监视我们？”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只是偶尔看到了就会考察一下。这个花园里多数人的情况我心里都有数，全部一百二十台任务机器的位置和冷却状态我也基本都能得知。” “你在炫耀吗？”鸿上凛子挑着眉毛问。 “不……她是在招揽。这个量她一个，或者就算她有一两个朋友也无法消化，看她的样子很明显解锁了气象也不会阻碍她，所以我们五个只要加入就能立刻将我们的任务列表填满。”季长皓当然更清楚程雾泠的意思，“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只是我并未留意过。” “人们只有真正产生交集的时候才会相互注意。我想刚刚我提出的东西应该足以让你们动心了？” “动心啊，那可是活命的保障。”季长皓松开鸿上凛子搀扶自己的手，“但是你有什么条件呢？我们又如何相信你？凭我们这样的实力，在你的手下难道不会只是个工具而已吗？” “我说过，我考察过你们，你们缺乏的并不是本身的战斗素养，而是外力。我将你们推到接近五级道具的实力水平花不了十分钟。如果我只需要工具，我根本不必过问他们的想法。”程雾泠抬起手，“还是说需要我稍微展示一点？” “展示什么？”二之宫诚实有些茫然地问。 “危机‘食腐’的首领，蝇王正在沿着通往这里的走廊飞过来，你们或许还想亲眼验证一下实力问题才好合作？” “首领……程小姐，我并不怀疑你的实力。”季长皓看着程雾泠，“我需要一个保证，仅此而已。尽管你的情绪伪装已经到了我无法认清的地步，但我相信我这把老骨头对歹意的敏锐还没退化。请用最直白的语言告诉我，那么我们会在这个场景中为你效力。” 程雾泠把手放下了。 “好。” 她盯着季长皓的眼睛，目光没有片刻闪烁。 “我程雾泠将保证，作为季长皓一行五人加入团队的报酬，帮助他们提升实力到第五级道具水平，绝不利用其生命实行任何计划，并时刻以队友身份提供团队支援和接应。” 现在鸿上凛子等人倒是真的说不出什么话了。 “……多谢。” “那么请跟我来，时间并不多，我想您也知道下一场危机是什么。” ——“白夜”。 从走廊正准备飞出的蝇王被四名保镖扑出来按住，程雾泠看都没看，开口道：“那么现在，以提升你们的实力水平为主，在白夜的警报开始的时候，你们要达到我的参战标准。” ==================== “她也开始找人了？” 陆凝从走廊中穿梭而过，寒风扑面，却在她身边化为了细流，降低的温度也无法冲破笼罩在衣服外层的温控隔热层，秋之花园并不是死地了。 跟在她身后的是红娘，此时陆凝已经不需要她再继续进行外部侦查和跟踪行动了，只要留在身边随时策应即可。 她没有先去找罗莎等人，夏之花园还算安全，她需要见到莱万斯卡，听一听他的下一步打算，以及……人都去了哪里。 灯光正在逐渐变暗，惨白色的字体偶尔会在墙壁上出现，扭曲得如同死者的哀嚎。危机的警告比预想得更早，那预示着无穷无尽战乱时代到来的一刻，正在蓄势。 【挣扎过，然后死去，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警告：白夜将至。】 40 英雄 陆凝走进了狭窄通道当中，这个地方正是每个花园内不算在四个区块之内的位置，也是气象不会发生改变的地方。按照红娘的侦查，莱万斯卡等人就在这里。 她打开了尽头房间的门，看到了里面坐着的几个人。他们都换过了一身衣服，武器倒还是之前在大武器库看到的那一套。而屋子里的几个人察觉有人进来第一反应就是抓起了兵器，看到是陆凝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现在你们应该时刻握紧兵器，而不是察觉了什么才抓住。”陆凝开口道。 “重要的武器都在身上，这些只是常规战斗用的。”莱万斯卡解释了一句，“看你这身装备应该是找到大武器库了？” “是的，分岔走廊中间，那个空间内有第五部电梯，大武器库和脱离点都在那儿。”陆凝点了点头，“这种东西没必要隐瞒了，毕竟接下来大家都需要提供自己的战斗力，不只是道具方面。” “我们会去的。” “不过——我想要个解释。”陆凝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莱万斯卡，你曾经说过，希望每个人都能生还。你会尽力为每个人的生存安排好进度，现在，他们人呢？” “陆，你是在指责莱万？”付骏年抱着胳膊问道。 “算不上，我只是很好奇他的承诺究竟做到了哪一步。莱万斯卡，如今还有多少东西，在你的掌握之下？” 莱万斯卡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不是全部。” “你……”陆凝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皱了皱眉，“别人我不论，单敛眉三个人还有栗北兄妹在哪？” “离开了。”莱万斯卡淡淡地说道，“栗北阳木原本和我们就只是暂时联手，危险过去他们就离开了。至于单敛眉，和你一样，约束在我身边反而不便于她们的发挥。” “没有联系？” “嗯。” “等一下，那……”陆凝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自己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我想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带来了大武器库的消息，我很感谢，所以我也会告诉你一些有关花园里陷阱的线索……你的队友应该都还在，是吗？” “在夏之花园。” “很好，威廉正在赶往那里，我希望你还记得他。” “那个之前给你们重要情报的？你好像没告诉过我具体内容是什么。” “威廉是来自城墙的通信兵，他很擅长破译和资料窃取一类的事情。这个花园中各种功能的建筑其实很多，只不过我们都专心于武器库和补给点这两个被着重提醒出来的，别的忽略了。” “所以他发现了什么？” “他在一个档案库的日志内提取出了危机编号，那里面包含了陷阱编码和怪物名单。我想这也是主脑有意留给我们的线索之一。” 陆凝对此倒是很感兴趣。 “危机编号？陷阱编码？那么十六个陷阱的触发方式和内容他应该全部都弄清楚了？” “是的，正如我们之前猜测的那样，十二到十五号危机分别对应谷雨、大暑、霜降、大寒。而十六号危机的名字是‘思想’。”莱万斯卡平静地说道，“只有十六号危机的评价是A级，包括四名A级首领和十名E级仆从，这是陷阱所能反映出的情报。” “可你说的，是他破译了危机编号，换句话说，接下来的危机……” “会按照时间自然发生的危机不在同一编号内，威廉正在继续调查此事。从上一次他给我的消息来看，已经有了些眉目。自然危机的编号只到五为止，也就是说自然危机只有五次，我希望你能到夏之花园接应到威廉，并且帮助他完成解码工作，这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莱万斯卡，我还可以信任你吧？”陆凝看着莱万斯卡的眼睛说。 “一直都是。” 光线正在黯淡。 花园里堆积的血腥已经逐渐连换气系统也无法完全抹去了，由于刚刚过去的“食腐”危机，尸体的数量少了很多，但墙壁和地板上大片已经开始凝结为黑色的血块依然留着。陆凝走近庭院之内，茂密的丛林一如往常，但是林间略微能听得躁动声。 天空中有秃鹫盘旋，时而发出难听的鸣叫。陆凝知道应该是首领找到了这里，不过她并不担心，罗莎的本领对付一个没有标注等级的首领应该是足够的，何况还有猫佑等人策应。 就在陆凝拨开树丛往里面走的时候，一支弩箭将空中的秃鹫射落，难听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战斗结束了，时间也正好。 “久等了。” 她拨开一片草丛，看到了地上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罗莎单脚踩在那具尸体上，船锚依然抵着那早就变成一团的脑袋，气喘吁吁。猫佑、平娜和乔三个人都在，而且身上的衣服显然又换了一轮。 “陆？太好了，你可算过来了。”猫佑看到陆凝不禁面露喜色。 “怎么了？你看上去还挺高兴。” “还是你带队比较好……”乔小声嘀咕了一句。 罗莎在仪器上看到星星增长才松开了脚，将船锚往肩膀上一扛，撇了撇嘴：“再次证实我不适合带领一个队伍。” “我看你们好像情况还不错。”陆凝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几个人，他们都没有受伤迹象，而且这一段时间的自由行动似乎也收获颇丰的样子，自信也多了一点。 “大姐实力很强，但是她的指挥真是太……糙了……”猫佑艰难地寻找了一个形容词。 “有谁能讲得更清楚点吗？”陆凝看了眼其他人。于是乔就站了出来，耸耸肩道：“从她带队以后，我们接到的指令一共就三个，打、躲、撤。” “……” “我倒不是否认她的判断，毕竟她让打的我们确实也都打赢了。问题是这又不是指挥一支部队，总共就四个人，稍微把指令说详细一点也不耽误什么时间吧？”乔揉了揉太阳穴，“怎么打？躲在哪？往哪个方向撤？我们反正就和没头苍蝇一样跟着她边打边跑，最后来到这里了。” 罗莎挠了挠头。 “所以我之前说不适合带队。” “如果你出了问题也是我这个把事情交到你手里的人的责任。”陆凝说完，冲猫佑三人点点头，“抱歉，因为有些急事要处理。” “急事？喔！你身上这一身！”猫佑这才注意到陆凝那一身看上去就不普通的装备，“这么说你去搞武器了？嘿！那我原谅你……嗷！” 他后脑勺被罗莎狠狠敲了一记。 “别毛毛躁躁的，那边危险程度如何？我们需要实力达到什么水平？” “没什么危险，只是比较难找，我们需要能在一定程度上穿梭空间的东西才能过去。我的新月能做到，你们可能需要妖怪盒里的虚噬。” “那简单，我的星星够。”罗莎随口说道，还没等陆凝阻止，她手里就多了个小盒子。 “我们得攒分了。”陆凝本来想都统计一下的，既然罗莎这么爽快，她便放弃了询问，“罗莎，以后不要乱花星星。” “我知道，本来我也没什么需要花费的地方，很快就能攒回来，放心。不过你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突然说要攒分？” “你很敏锐。” 她将自己所了解的目前情况大致说明了一下。 “……也就是说，我们要尽可能在第五次危机之前积累到三十星，然后脱离？”乔托着下巴，眉头紧锁，“时间紧迫这点我很清楚，但是第五次危机……为什么？” “这个已经不需要莱万斯卡告诉我了，第五次危机必然是一次大清洗。”陆凝解释道，“既然只设置到了五次，那么就是有足够的信心无人能够从第五次危机内存活下来。我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其实也不怎么想知道。” “好，目标明确。”罗莎活动了一下筋骨，“我喜欢这个感觉，接下来我们要去拿装备了吗？” “是的，取得装备，然后找到威廉·西斯，协助他解密的同时积累星星数目，我们目前所知的任务机器数量足够多了，而且也没什么争夺可言。从现在开始，就是各凭本事的时候。” “果然还是这种指挥更加令人舒服一点。”乔在猫佑耳边悄悄说。 “谁说不是？”猫佑偷瞄了一眼罗莎。 ================ 光线的变暗中，时钟正在走向最后的秒序，正如此前两次危机那渲染一般，“白夜”也没有少了这份威势。天空中只有繁星，不时有宛如电波讯号一样的光线在墙壁上跳过，照亮倒计时的数字。 一声上膛的轻响。 “枪油和火药……我爱死了的味道。”乔一身黑衣，将装好弹夹的枪背到了背后，在他身边，猫佑身上则是光学迷彩作战服和消音狙击的组合，用他的话说，这样自己总能处于安全距离中。 平娜选择了一身厚重的生化装甲，双臂架着两管机炮，看上去毫无疑问是正面攻坚的主力。罗莎倒是没有太多变化，她选择了唯一一支狂战士军团神之血裔配备的装备，这个军团为了解放战斗力，唯一的防具就是十二面亚空自动防护盾牌，控制中枢别再腰带上，其余的全都是提升战斗力、遏制疼痛，增强爆发的药剂和增强外骨骼。 陆凝带着他们挑选好了装备的时候，周围也已经陷入了真正的黑夜中。 【距离“白夜”还有十分钟。】 似乎连之前的警告都已经不想多几个字了，墙壁上只有愈发急促的光芒划过，如同心电图的信号一般弹跳而过。 在冬之花园的一个角落里，一个人安静地蜷缩在那里。 “辛尼斯，达科伦，都死了。” 他抱着膝盖，低垂着头颅，仿佛疯魔一般自言自语着。 “而我的行踪，恐怕也逃不出掌握……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原本就是吊车尾的水平，再来一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行光束划过了他的身边，稍微照亮了他的脸颊。他脸颊凹陷，眼睛中布满了血丝，没有一点神采。 “但是……你们依然不了解。白夜，哈哈哈，白夜，散开吧，该死的主脑早已算准了你们的习惯，甚至能培养起你们的习惯……嘿嘿，如果不能活着，那就都死了吧，都死了……也……” 他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愕然抬头。 栗北阳木和栗北逢代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表情冷硬。 “你刚才在说什么？” “为什么你们会过来？为什么我没听见你们的声音？该死的，又是哪个武器，哪个装备——” 没等他说完，栗北逢代忽然化为一道残影冲刺过来，将他狠狠按在了墙上。 “你刚才说什么散开？什么习惯？把话讲清楚！” 另一道光线从栗北逢代背后划过，再次映照到了这个人的瞳孔中。 他咧开嘴，笑了。 “和前两次危机不同，白夜的怪物……会集中传送到一处，然后展开军队式清剿。” “你说什么？” “你们以为怪物投放是有规律的？没有……那只是主脑麻痹你们思维的办法……”他竭力张开嘴，大口呼吸着不多的空气，“你们没时间通知别人了，这次又有多少人会死呢？哈……” 栗北逢代将他直接扔了出去，在他砸在地面的同时，骤然爆发的光芒让所有人一瞬间出现了强光失明。 在这强光当中，一行黑色的，仿佛正在燃尽的字体慢慢在每个人的眼前化为灰尘。 【剑光褪去，传说终结，所谓英雄，终归尘土。】 春之花园的“蜂巢”之中，十七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其中。 【第三次危机：白夜（Anti-Psychology） 首领：古代英雄-奥斯蒙德（A），无名勇者-苍蓝（D），机械工艺-丘比诺（D），不死之爱-伊娃（D），秘巫-萨汀娜（D）。 仆从：英雄试炼（E）（0/12） 距离完全剿灭（95/157）】 “这里的气象已经解锁了。” 站在中央，身高两米以上，如同一尊黑色铁塔一样的男子，双手拄着一把宽刃剑，发出低沉的声音。 “至少这次活下来的人不少，对吗？超过六十个了。”他身边穿着蓝色斗篷，头戴一顶皮毡帽，手持长弓的人淡淡地说，“算是最好的一次？” “需要我们稍微放水吗？这是允许的，也许这些人出去之后……”头戴一个目镜的金发男人略带跳脱地问。 “应该是什么实力，就发挥什么实力即可。这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时代，而活着的人不需要死者的怜悯。”奥斯蒙德看了一眼身后，“出发，如果他们依然不能打败这么多年以前的古人，这个时代同样没有任何希望。” 41 A级危机 陆凝可以说是最早察觉不对劲的那批人，毕竟危机启动的时候她位于武器库里，能看到一些监控画面。 和以往危机发生起来马上遍地开花不同，这次的屏幕上没有一处发生了战斗。 紧接着，她和猫佑身上的警报装置就闪烁起了红光，那意味着遭到探测并越过了两人身上的隐蔽装置。 “我们被发现了！”猫佑大惊。 “敌人擅长搜索，我们早就知道了。”罗莎倒是还比较沉稳，“但是我们不知道敌人会抱团。” ============= “春七人，夏二十二人，秋八人，冬二十人，脱离点五人。” 身穿肃穆的贵族骑装，容貌精致的女子将手放下，她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那么我们可以让苍蓝直接对这个花园里的人进行射杀。”丘比诺抱着双臂，“奥斯蒙德，这个作战计划怎么样？” “没有交锋的屠杀不是我们来到这里的意义。”奥斯蒙德迈步走向了门，“伊娃，标记强度等级。” “剩余的六十二人当中，完全不具威胁的三十六个，能够和仆从抗衡的十一个，会对我们形成威胁的十三个，无法估量的两个。” “还不错。”奥斯蒙德赞许地点了点头，“将仆从派出去，他们只拥有一点战斗本能，适合作为那三十六人的试炼。至于我们，现在去寻找剩下的人。” “这样好吗？如果我们轻松放过了这些人。” 最后一个裹在一件破烂衣袍，红色长发的女子用有点空洞的声音问道。 “迄今为止的人们都做得不错，这些人应该可以做得更好。萨汀娜，如果你不放心，做个预言吧，看看这些人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秘巫点了点头，双手按在胸口，闭上了眼睛。 很快，她的口中就发出了依然空洞，但充满了力量和回音的声音： “跨过英雄的尸骸，踏破地域的藩篱，他们终将面对一切的造物主，他们的结局和以往的尝试者没有区别。” 奥斯蒙德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不过笑声很快就被苍蓝打断了。他用那淡漠冷酷的语气说道：“有三个人过来打探情况了，他们甚至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暴露。” “实力如何？” “属于你所说，让仆从去应对的等级。”伊娃答道。 “那便让仆从去解决。” 这一番话完全被躲在远处的三个人听在了耳中。 “嘿，这群怪物说我们什么？毫无威胁？” “还真是被看扁了啊，这群能说话的家伙就是所谓的古代人吗？” “别问我，我可从来都没学过什么历史。” 这是三名佣兵，他们身上已经以各个小武器库的装备进行了武装，各自也都拥有着几件道具，此时被如此轻视自然是心里不爽。 “我先给他们来个问候……” 其中一个骈指对准了走廊，在一群黑影从里面闪出来的时候，大喝一声：“风云大师！” 汹涌狂暴的烈风从他面前卷起，卷起走廊上正在倾泻的雨水直扑那群黑影而去。妖怪盒当中的风云大师拥有卷动狂风，推动云彩的力量，而这个佣兵也并每有下达攻击的能力，他仅仅是让风云大师将雨水全部集中到了一处！ 迎头被浇了一身的那名仆从身上立刻长出了藤条，谷雨的威力依然不减，哪怕是危机怪物也无法免疫。 “哈哈哈！看来它们根本没有吹嘘得那样无敌嘛！” “哲夫！留在壁垒当中！”那人身后的另一名佣兵大喊道。 “嗯？”名叫哲夫的佣兵愣了一下，多年的信任让他照做了，也正是这个行动救了他一命。 被藤条包裹的那个身躯骤然裂开，一个小了一圈的残影从里面飞步冲出，以人眼刚刚能够捕捉的速度冲向了哲夫近前，两把匕首在空中交叉落下，在无形壁垒上擦出了一片刺目的火花。 只要哲夫踏出一步，就是身首分离的结果。 “所谓英雄试炼，是未能成为英雄的人，哪怕在历史的记载中，他们也不过是英雄传说中的背景。”奥斯蒙德五人从房屋中慢慢走出，“他们并不缺乏经验、技巧、实力和装备，仅仅是运气差了一分。他们愿意在我的麾下成为默默无闻的士兵，哪怕是如今，那仅存的一丝战意也驱使着他们继续为我而战。” “你这老头……”哲夫瞪着奥斯蒙德。 “收声。否则我随时可以杀了你，那层透明的壳不能延缓你的死亡。”苍蓝冷冰冰地说道。 “哲夫！我们没必要挑衅，只要首领能知道这里的情况，一切就还有转机！我们要给首领拖住时间！”那名还算冷静的佣兵大声说。 “在那之前，你们要解决这个仆从。”奥斯蒙德点了点那名英雄试炼，“临阵脱逃是不允许的，这是一场至死方休的战斗。” 他撩动了一下自己的黑色衣摆，剩下十一个仆从立即冲进走廊消失不见了。 “十二个，对应三十六人，这里的数量很符合。” “佣兵会让你这种人付出血的代价。”哲夫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期待着。” “有两个正在高速靠近的高危险目标。”伊娃忽然出声道，“是直接从电梯过来的，也许会碰到几个仆从。” “苍蓝。”奥斯蒙德只说了两个字。 一支响箭呼啸而出，没入了走廊的墙壁中，那啸声依旧绵延不绝。 ================== 陆凝回到了夏之花园当中，这里依然安静得听不见任何动静。 “集中爆发？” “嘿，陆，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危机开始了没错吧？”罗莎对这种平静的表象也感到有点毛骨悚然，“还不如真的有个架打呢。” “肯定开始了，但是我们可能形成了什么惯性思维，危机的怪物可能不一定会按照人数多少投放，这一次大概是集中投放。” “那怎么办？这一个A四个D扎堆我们就对付不了啊！” “我们也要集结足够强的人手。实际上已经有人在这么做了，我本来觉得我们没必要也来做这件事的。” “为什么？”乔问。 “要是所有人都要这么做，和没人做有什么区别？”罗莎撇了撇嘴，“好了我明白了，所以我们现在是要……” 陆凝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走廊，七八个人正在从那边走出来，海伦娜走在这些人的最前面，看到陆凝在这里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陆，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你在寻找首领的位置？” “那倒不用。”海伦娜挑起嘴角，“我有百目鬼，花园里的很多重要位置都有我的‘眼睛’，首领和仆从集中出现在春之花园的蜂巢。” 陆凝想了想，决定不问她之前拿百目鬼要做什么。 “而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我的视野范围，我也不知道是有意避开了百目鬼的探查，还是真的能屏蔽百目鬼。陆，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想你的实力应该到了足够的地步了。” “你想说……” “我在这里正式向你提出联手。放心，我知道莱万斯卡和你早就是同队的人了，所以我并不是要你们成为队友，而是盟友。”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猫佑早就有点跃跃欲试地想要答应，不过他还是清楚这件事只有陆凝能做决定。 “条件？” “我们联手解决首领。我这里有比较了解历史的人，这几名首领在历史上都是知名的英雄，他们擅长什么我也很清楚。对你来说，只要知道了这些，想必就可以找出克敌制胜的策略吧？” “你自己不行吗？” “陆，我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人各有所长。” 我能信你才怪了。 陆凝心里嘀咕了一句，表面上还是点了点头。人数并不能给她带来更多安全感，她最想要的还是海伦娜知道的情报，谁让她这次的身份是个文盲呢？ ================ 栗北阳木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水压”片片碎裂。他的虎口裂开，胳膊发麻，甚至能感觉骨头都差点折断，而这仅仅是和那个身上连装甲都没有，头戴目镜的家伙对了一剑的结果。 “E级武器……” “小家伙，这种时候就不要拿那种水平的武器出来丢人了。” 丘比诺甩动了一下手中将近三米的巨剑，咧嘴笑了起来。这把武器就像是一个劣质拼图，上面嵌合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这些武器整体组成了巨剑的形状，实际上表面依然坑坑洼洼。 “他能够使用那把武器。”栗北逢代在身后说道，“他是机械工艺，他腰上有三个工具包。” “后世对于我的描述居然详细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感动。那么两位，仅凭一时鲁莽就过来挑衅A级危机的首领，此时你们是否感到后悔了呢？”丘比诺并没急着攻击，而他出手之后，奥斯蒙德等人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抱歉，还真没有。” 栗北阳木扔掉手里的剑柄，翻腕亮出两把血红色的短刀：“既然你是丘比诺，你手中的武器应该就是那把著名的组合剑【凶星】了。” “回答正确。” 随着这句话，丘比诺将手里的剑很随便地砍了下去，随便到和栗北阳木差了将近六十度的角度。 但是栗北阳木立刻激发了那对短刀的力量，他手上流出的血霎时间化为了蒸腾的血雾，形成了一层淡红色的薄膜阻挡在自己周围。紧接着，宛如肥皂泡破裂一样的声音不断响起，血雾防护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就全部告破，栗北阳木厉喝一声，掷出了两把短刀，血红色的利刃在空中交错回旋，他的身上多了四五道切痕，同时丘比诺身上同样的部位也出现了伤口。 “嗯？” 栗北阳木迅速后退，两把短刀盘旋着飞回了他的手里。尽管用这种方式伤到了敌人，他却一点喜色都没有。 因为丘比诺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就复原了。 “干得不错啊。” 也仅仅是给出了这么一句评价而已。 ==================== “凶星。”季长皓深深吐出一口气，这里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古代英雄们的来历，即使历史多有遗失，那些最辉煌灿烂的人物依然不会从记忆中淡去。 “丘比诺收集世界上独特的武器，用来填补这把组合剑的空缺。这柄剑只有一个剑柄，上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别的武器拼出来的，而组合剑能在一次挥击中进行上面武器数量的攻击，威力是所有武器威力的总和，并且触发所有武器的特殊效果。” “A级武器。”程雾泠平静地说。 “还是可成长的。”季长皓叹了口气，“现在我们只能祈祷他只能使用这把‘凶星’，这就是他在这里能发挥的力量上限，否则他肯定不是简单的D级首领程度。” “剩下的几个，你了解吗？” “无名勇者，苍蓝也只是他使用时间最长的一个代号而已。程雾泠，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勇者’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吗？” “请指教。” “全面。苍蓝带领的队伍从来不出现死亡，苍蓝参与的战斗永远战无不胜，他的真实实力应该完全不逊于奥斯蒙德。” “这很不现实。” “但是这就是历史，他死于自然死亡，因为非自然的死亡永远不可能降临到他和他的战友身边。” “那么这个本领应该不在这次危机出现的苍蓝身上，就像妖怪盒里的妖怪不能直接发动任何攻击一样。”程雾泠不为所动，“不需要吹嘘他们的过往了，我尊重古人的功绩，但作为敌人，我需要知道怎么解决他们。告诉我剩下三个人的情况。” “好吧……伊娃擅长的是阵地作战，她使用的是依靠一些独特媒介释放的法术，只要几分钟没能攻陷她的阵地，这场仗基本也就算是输了。萨汀娜则是预言师，虽然她在大部分记录中只是作为一名辅助职业协助战友的，但她在面对北境最强大的国家时曾经使用过一次机械降神，如果按照我们所知道的等级划分，那是S级别的法术，整个北境的生态环境彻底被改写，文明一瞬间倒退到了初级农耕时代。” “这种超规格的东西是不会出现在这时候的。” 季长皓没有注意程雾泠的用词，继续说道。 “最后是奥斯蒙德，古代英雄，远征军的团长。他的一生都在致力于消灭战争和暴力，但他也无法逃离诉诸于战争和暴力的手段，历史上对他的记录永远是一场场战争，其余四人最终的归宿都是他的麾下。我不知道任何关于奥斯蒙德本人战斗的记载。” 42 分而围之 栗北兄妹的拖延并非没有任何价值，丘比诺在片刻之间没能拿下两人，就意味着战斗开始陷入僵持。 苍蓝微微侧了一下头，看向了另外一条走廊。 “奥斯蒙德，我们大概不需要去主动寻找他们了。” “哦？” “这群人的战意比我们想的要高……他们没有选择躲避，这很好。” “你还挺高兴的啊。”伊娃揶揄道。 “出身微末之中，不坠战士之名。至少目前来看他们的表现超出了他们的成长环境。” “既然如此，苍蓝你亲自前去好了。”奥斯蒙德说道。 “正有此意。”苍蓝迈步走向了那条走廊。 第二批赶到的人正是莱万斯卡一行六人。这些人也许是整个花园中磨合战斗最久的团队了，在苍蓝从房屋后现身的同时，端木溪就率先出手，她同样也是使用的风云大师，却并不是去凝聚雨水，而是劈开了雨水降落的地方，在双方之间开辟出了一条没有任何水滴溅落的干净通道。 付骏年跟上一步，一拳砸在了地上，一排钢钉自地面拔升而起，径直蔓延向了苍蓝的脚下。 “钉刺。”苍蓝一瞥之间已经认出了那把武器，他并没闪避，因为知道闪避没用，手指在腰畔一按，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剑从腰间抽出，一剑将脚下升起的几根尖刺削断。 就是这一瞬间，因为白夜而变得极为明亮的环境骤然陷入了一片昏暗当中。 莱万斯卡身后的两名队员中的一个已经抛出了夜魔，没有光的世界瞬间将这一段走廊完全笼罩。莱万斯卡轻弹了一下手腕上的一个灰色手镯，一声清澈的响声缭绕在整个走廊当中，一圈淡红色的秘能笼罩在了他的双手上。 这是击杀“玄月”的首领绛衣后取得的三件战利品之一，也是最好的一件武器。 就在此时，黑暗中传来了弓弦响动。 莱万斯卡瞬间抖动手腕，空气中传来三声撞击声，仿佛打在什么硬物上。 “连珠箭。” 苍蓝简短地说道。 这三箭仅仅是打招呼而已，莱万斯卡很清楚苍蓝并没动用全力，只是在告知他这样的黑暗根本无法阻挡他的准确罢了。 但是莱万斯卡要的根本就不是遮蔽视觉的效果，三级别的道具应对现在的首领能发挥的很有限了，只需要能形成这一时的迟疑，和自己片刻吸引注意力的时间加在一起，就足够队友们布置下一步进攻了。 “我很清楚你们擅长什么。” 莱万斯卡捏着手里的红光，让它延伸出去将近一柄剑的长度，挥动之间却隐隐有破空之声。 “嗯？”苍蓝挪动了一步，发觉脚下出现了水声。 =================== 电梯门缓缓打开，陆凝直接挥动蓄能已满的新月冲入了走廊当中，正好看到三名佣兵和那个仆从正在陷入缠斗。移动壁垒甚至在空气中隐隐出现了形态，这个仆从的攻击速度和移动速度都已经不似常人了。 “怎么回事？”陆凝抬手掷出一枚硬币大小的东西，脱手不过一秒后立刻炸开了强烈的光和震耳欲聋的声音，恐怖的震撼效果让那个高速移动的身影顿时脚步不稳，一头撞在了墙上。 爆音弹，也是深红部队的摧毁性武器之一，处于爆心周围五米之内的敌人几乎是必然耳膜炸裂，目视爆炸的也将永久失明。陆凝持有音虱是完全不在乎它在多近距离内爆发的，只要不去看就没问题了，而那名仆从的耳膜被炸裂之后完全失衡，再也无法维持那样高速的奔跑了。 而移动壁垒基本上是自然屏蔽这些有害声光的，陆凝也不担心误伤——她也不知道那里是佣兵。 “陆！你这已经解决了？”罗莎从后面快速跑过来，终究是没有陆凝这种瞬移来得快，稍微慢了两秒陆凝已经解决了这里的问题。 “一个仆从？猫佑！注意你们周围！” “别担心，早就发现了！” 身后传来猫佑欢快的声音，换了一身装备之后他的胆量似乎也提高了不少，抬手一枪将躲在电梯后方的仆从直接逼了出来。 平娜身后喷出了火焰，强力推进器将她的身体推动，肩头两管机炮开始旋转预热，那个仆从刚要闪躲，脚上忽然中了一发悄无声息的子弹，身体一僵，登时被平娜撞了个正着，按着人就怼在了墙上，机炮对准脑袋轰然开火！ “配合不错嘛！”海伦娜赞扬了一句。 “还可以。”霍昭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在了一个花坛上，他的脚下踩着一具无头尸体，单手拎着一把剔骨刀，另一个躲在花坛中伏击的的仆从已经被他悄悄杀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猫佑见状也吓了一跳，仆从的隐匿他也是找得出来的，但是霍昭南的行动完全没被他探知到。 “这样的杂鱼并不用浪费我们太多时间。”真由理哼了一声，“首领在哪？我们要是晚了会不会抢不到？” “首领可没有仆从这么容易对付。” 站在真由理身边的是海伦娜临时“保护”的那个了解历史的人，名叫顾笠，是个脾气有点古怪的家伙，但学识也是真材实料的。 “那些英雄都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尽管根据此前的情况他们不能发挥历史上的真实力量，却也足够可怕了。” “哈？真实力量？” “丘比诺恐怕只能使用他平时战斗用的武器凶星，苍蓝也不可能带着惜别和葬归的本领，伊娃没有死线超脱，萨汀娜不会用机械降神。否则这第三场危机我们就会全死在这里。” 顾笠神色淡漠。 “他们当中大概也就是奥斯蒙德能发挥全盛时期一半的实力，这给了我们很大的机会，我愿意和你们合作也是因为你们的实力有击败他们的可能，却不是因为你们肯定能赢。” “喂！你信不信我……” “真由理，慎言。”海伦娜稍微警告了一句。 前面陆凝已经用新月斩了那个仆从，开始向那三个佣兵询问情况来。大武器库的装备防雨能力已经足以将谷雨的危害都挡在外面了，而罗莎也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畏惧谷雨淋在身上。那三个佣兵原本认出陆凝不太想说什么，看到海伦娜等人正在走过来，疑惑之余还是稍微讲了一下他们偷听到的东西。 “这群首领有智慧？”陆凝听罢马上挑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件事。 此前的敌人虽然也算有智慧，但是交流起来都费劲，而这一次的首领们甚至会安排仆从，讨论作战方式，甚至谈论是否放水。 “他们好像还保留着此前的记忆，难道每次试验都要复活一次？”罗莎皱着眉说。 “有可能。”海伦娜已经走到了近前，“毕竟复活对于主脑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那他们倒是把我们的同伴复活啊！”乔大声嚷道，“那在这里搞这种打生打死有什么意义？” “哈，我不想猜测那个意义，但是我有个猜想……陆，不知道你是否感觉主脑有些超过我们的想象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现在不需要讨论这件事，我们得去解决那些首领。” “穿过分岔走廊就可以了吧。”猫佑指着走廊说道。 “看起来有人在我们之前拖住了首领，没让他们前往别的花园，这样也不错，至少这里的气象我们可以利用一下。”海伦娜轻轻打了个响指，“雪妖精，出来。” 她的身后浮现出了一个雪白的轮廓。 “是倒春寒的时候了。” ================== “有没有感觉气温变低了？” 丘比诺再次一剑逼得栗北阳木不得不左右躲闪的时候，忽然开口说道。 “苍蓝那边正在积水，我们身后有寒气出现。”伊娃抚摸了一下手上的戒指，“我们应该稍微提供一点支援吧？否则集体行动的意义就没有了。” “我们需要支援的不是他们的战斗，而是屏蔽外敌。”奥斯蒙德闷声说道，“注意脚下。” “什——” 伊娃骤然一惊，看向了自己的脚下，一片黑色的洞口正在成型，她急忙跳开，左右一看，周围的墙壁上居然也出现了同样的黑色侵蚀洞。 “是虚噬。”奥斯蒙德微微抬起头，“人数不止一个，而且能够在这里准确开辟落点，这种计算一定要有确切的定位支撑。” “古代的英雄也是有些实力的。” 伴随着这个声音，墙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如果陆凝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件武器。 “是你！”伊娃很快就差距了对面的人，“奥斯蒙德，对面就是那个威胁度不明的二人之一！” “我这样的水平居然能被评为威胁度不明，真是荣幸。” 侵蚀洞扩展到了一人大小，程雾泠从其中走了出来，同时四个保镖也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那么你应该由我来亲自对付。”奥斯蒙德跨出一步。 “和你战斗完全不妨碍我先攻击别人。” 在程雾泠这句话音落下的瞬间，空中就出现了密集的子弹，目标正是伊娃和萨汀娜，没人察觉到子弹是什么时候射出的，甚至反应过来的时候子弹已经和身体接触。 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伊娃浑身冒血地向后飞去，萨汀娜倒是周围出现了一圈光罩将所有子弹都挡住了，但她颈部的一个配饰也发出了破碎声。 奥斯蒙德甩动了手里的重剑，目光微凛。 “在这个距离，子弹飞行的时间甚至不需要‘一秒’。” 程雾泠在剑劈砍下来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半空中，她一脚踩在奥斯蒙德的剑背上，赤红色丝线沿着足尖部分钻透剑身，开始蔓延撕裂巨剑本身。 奥斯蒙德用力抬手，将程雾泠甩了出去，随后抬手在剑上一抹，火焰燃起，红色丝线尽数被焚化，巨剑也重新熔铸为一体。 但就在此时，一只流沙重拳狠狠砸在了他的剑上。 “在只属于我的时间里，我的附属品也能够和我一起移动，虽然保镖距离自己不能超过五米这个限制让我不能预先埋伏，但布置在死角完全可行。” 程雾泠轻松落地。 “当然，你也许不怎么存在死角。” 攻击巨剑的流沙保镖自己反而退后了一步，奥斯蒙德却纹丝未动。 “伊娃，萨汀娜，拦阻走廊过来的人，这里不是你们的战场。” “呵……” 浑身鲜血的伊娃宛如僵尸一般从地上挺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不满地说道：“这家伙是个怪物吧？就算我们最后都要死，也得展示一点自己的本事再死才不枉跑这么一趟。” “伊娃，我们无法在这里战斗。”萨汀娜轻声说。 两人对视一眼，沿着分岔走廊去应对那边的敌人了。而程雾泠在奥斯蒙德的目光下也没有什么动作。 “你放过了她们。” “反正会死。” “那边的人并没有这么强的实力，凭伊娃和萨汀娜的本事，那边的人会陷入苦战。” “哦，那不是我要关心的，反正有好几个比我更擅长杀人的在那边。”程雾泠无所谓地说道，“开打之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如果我知道，我会回答。” “刚刚她所说的，威胁度不明的人是不是原本就该有一个？” “你很敏锐。” “过奖，我会送你回归死亡的怀抱，尽管你可能自此之后无数次再被召回……”程雾泠慢慢抬起右手，深蓝色的怀表自掌心垂落，细铁链缠绕在手指上。 在她的身后，红色丝线开始聚拢，形成了一个八卦盘的绘图，她的一对瞳孔也在眨眼间变成了灰白色，左手的衣袖中落下一根和小臂差不多长度的短杖，颈间则升起了三颗光球很快便在她的头顶开始慢慢旋转起来。 “……但是你应该不会再遇到这样一场战斗了。” “暂停表、绯绣、保镖、祸见、风后七、星仪……光是你现在展示的力量，就足以证明你在这里取得了怎样的收获。”奥斯蒙德点头，“那么我也会让你了解一些属于A级的力量。” “愿闻其详。” 43 撕裂 陆凝已经嗅到了血的味道，在寒冷当中，血腥的刺鼻气味让她感到了一丝兴奋，那来自分岔走廊另一端的脚步声正在迫近，许多直觉敏锐的人都升起了警惕感。 “人数不少。” “别小瞧了他们，这些人的实力是最顶尖的水平。” 伊娃舔了舔手臂上流出的血液，她一身伤口已经基本全部愈合，但血淋淋的看上去依然十分可怖。 “两名首领？”猫佑看到两个人，顿时胆子又小了。 “伊娃和萨汀娜，看起来似乎遇到了点麻烦。”海伦娜一眼就看到了伊娃，微微一笑。 “一人一个？”陆凝斜过目光看了这个一直以来说话都神神秘秘的女人，在她的印象中，唯有这个女人从来没展示出真正的战斗力。 “神崎。”海伦娜挑起嘴角，“我要看看你的本领。” 陆凝目光一转，落在了那个依然一副唯唯诺诺表情的男子身上。 她能感觉到海伦娜的神秘，真由理的傲慢，霍昭南的冷酷，却无法从这个男子身上感受到任何杀气，如果不是海伦娜一直带着他，恐怕陆凝都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海伦娜，我不行……” “没有什么不行的，你的实力已经可以应对目前的局面了，只是心态需要继续成长。”海伦娜很有耐心地说道，“我们每个人都要在这个地方寻找成长的契机，而你的空间是最大的，所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可是……首领……D级……”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真由理不满地挑起眉毛，“如果你还应付不了现在的敌人，那就等着之后死在危机中好了！把你的心态给我转过来！” “想想你至今为止做到的那些事情。”海伦娜单手按在神崎肩头，“如果你不能继续成长，我们也没有太多时间等候。你想失去我们，回到原本的生活当中去吗？” 陆凝看到神崎的嘴唇抖了抖，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了陆凝身边。他浑身依然在颤抖，一丝杀气也没有，陆凝依然心存疑惑，但伊娃和萨汀娜已经走出了走廊。 “看上去他们准备好了。”萨汀娜拉了一下衣领，遮住口部，“那么我们也得拿出一点真本事才行。” “好啊。”伊娃甩手抛起了一枚钻石。 陆凝捏紧了手里的新月，目光随着伊娃手上的动作一动，脚步微动，瞬间跨越到了伊娃身侧，月弧斩出，目标却是那枚被抛出的钻石。 “不死之爱”这个称号既是形容伊娃那极难杀死的特性，也是形容伊娃喜欢用大量宝石赠予自己所杀之人的爱好。 而这个传说实际上是后人渲染过的，按照顾笠的说法，伊娃善于使用宝石和贵金属来驱动自己需要的阵地法术，而那些用过的宝石对她来说就和废品无异，所以就会落在战斗后的地方，留下那种传说。 因此陆凝的第一目标并不是伊娃本人，而是她抛出的宝石。 “哦？” 弧光斩在钻石上，强大的冲击让钻石当空破碎，内侧存储的强大法术也霎时间烟消云散，这让伊娃略微惊讶了一下。 同时，神崎也已经跑到了萨汀娜的面前。 “令。” 萨汀娜手腕一翻，三条紫色锁链凭空生成，缠住了神崎的一只脚腕，他一个踉跄，整个人撞向了萨汀娜。萨汀娜一侧身，手指一捻，神崎跌倒位置上下紫雾聚集成了一副断头台，她将手微微一抬，轻轻一按，利刃对准了神崎的颈部就切了下去。 咔嚓。 “唔……唔……” 刀落头断，神崎的脑袋滚落出去两三米的距离，身体姿势也在这个骤停中扭曲了起来，陆凝是没想到这人死得这么快，微一分神，伊娃的手指就已经点在了她胸口。 “战斗时分心可是大忌。” 轰！ 炽烈的火焰在陆凝胸口炸开，将她掀飞了出去，火光在空中卷起一道烈风，炸飞陆凝之后马上回落到伊娃的手心内。她用力一甩，火焰便凝成了一把长矛。 陆凝在空中一翻，瞬间落地，深红的战衣对常规的高温抵抗能力没的说，但是强烈的冲击依然让她感到内脏一阵翻腾，喉咙中也泛起了腥甜的气息。 “陆！”猫佑急忙跑了过来。 “我没事。”陆凝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伊娃，“你应该可以释放更强的攻击直接杀死我的。” “是的，可我无法确保杀死你。”伊娃甩了一下长矛，“使用确保的方法会让我陷入危险，虽然我们是被当作消耗品来使用的，可我还想多活一点时间。” “当人们想要活下去的时候……” 伊娃的身后响起一个有点懦弱却阴气森森的声音。 “……就会变得弱小。” “什么东西！” 伊娃瞬间扭头一矛扎了出去，长矛穿透了那颗掉出去的头颅，焦糊味立刻散发了出来，而在挑起那颗头的时候，她脸色瞬间微变。 “萨汀娜！小心！” “呜呜呜……” 被贯穿的脑袋张开嘴大声哭嚎了起来，这诡异的景象就算是陆凝这边的人依旧感到了毛骨悚然，而被紫色锁链束缚住的那具身体已经扭曲成了一个不是正常的模样，甚至长出了好几条不同的手脚，身体也肥胖了好几圈。萨汀娜也是才注意到尸体的奇怪状况，立刻退了一步，又唤出了好几条锁链，缠绕向尸体的手脚。 但是还在增多，甚至那些手脚正在将被束缚住的肢体扯掉，片刻间地上就多了三四条手脚，被铁链束缚着不断挣扎。 “我没有勇气……” 神崎的背后突起了一个巨大的鼓包，然后撑开了后颈的衣服，那是一颗新的脑袋，新的一张脸，带着哭丧的表情，一双眼睛瞪大了看着萨汀娜的脸。 “他们每个人都告诉我，只要我想，我可以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可是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任何特殊的经历，为什么我能……” 萨汀娜闷哼一声，后退了一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小腿上一道伤口正在有血液流出。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伊娃嘴角抽了一下，斩首杀不死神崎她倒是没什么惊慌的，可是神崎的精神状态却更加令人觉得摸不清。 他们见过无数英雄，勇士，武者，战将……却没有见过这样的“懦夫”。 “什么时候受的伤？”萨汀娜受的伤每个人都看见了，可是怎么受伤却很少有人发现。 陆凝是知道的，她并不会因为神崎的异状就忽略了他的动作，那从身上扯落的手臂和脚上都缠绕着细线，这些细线悄然形成了一条条“索道”，而连接在他身上的手臂则取出一些刀片挂在这些细线上轻轻一弹就是一道隐蔽的切割。 这个武器过于特别，应该不是武器库的东西，但是陆凝自问自己都玩不出这种用法来。 “大姐是相信我的。”地上的一只手猛地抓向了萨汀娜，萨汀娜急忙闪过，而伊娃已经抓着火焰长矛刺向了那具身体。 “人类调节仪？” “真由理的嘴很毒，但是她也很期盼我的。” 一只胳膊从背后长出，握住了火焰长矛，烧烤声滋滋作响，焦糊味变得更加浓烈了。 伊娃目光一凛，头一侧，两把刀片从她脸颊掠过，差点切断了她的喉咙。 更多的手脚撑着神崎从地上“爬”了起来，现在他的模样甚至无法被看作是一个人了，而是许多人拼合在一起的样子。大多数看到这一幕的人眼角都在抽搐。 “人类调节仪还可以……”陆凝低声问罗莎。 “那东西在你锁定结果之前可以不断试验，因为是按照使用次数来计算的。”罗莎的脸色也有点不好，“但是问题不在这里，对大多数人来说，就算多了手脚，也不能如臂指使。毕竟人类是只有四肢的生物，脑无法处理更多增生肢体的控制……更不要说使用那么高要求的武器了。” “这家伙……”陆凝对神崎也有些另眼相看了，但是他的意志似乎完全来自于他人。 “我不能辜负别人的期盼啊，你明白吗？” 一张嘴在烤焦的手臂上长了出来，对着伊娃大声咆哮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伊娃干脆松开了火焰长矛，从腰间拽出一把紫水晶飞镖直接砸向了神崎。 但是水晶依然碰碎在了月光之上。 “第二回合。”陆凝甩动新月，凝视着伊娃，“这次你可以不必留手了，你应该没机会去对付别人。” 她左手按在腰间，拔出了黑剑“光墓”。 伊娃看了一眼黑剑，轻轻抚摸了一下手上的红宝石戒指。 “也许我终于能迎来一场合心意的战斗了。” 一只金银混合的金属笔从她的指缝中出现。 “向我证明，时代是在进步的。” =============== 萨汀娜并不是特别擅长战斗，这一点很快就被人们看出来了。 在面对神崎如此诡异的攻击时，萨汀娜的应对可以称得上是混乱，她不断召唤出锁链、刀剑来切割周围的细线和肢体，但这就像是落入蛛网的昆虫一样，越是挣扎，周围的细线就越是密集。如果不是萨汀娜本身的直觉能让她不断躲开致命攻击，恐怕早就被刀片刺入致命部位了。 可是这也不意味着神崎就能真的建功。 英雄的底蕴在于经验，这一点上主脑并没有任何削减，萨汀娜虽然应对混乱，却依然维持住了自己的身形，并通过锁链在周围布置能够抵挡刀片的防御。 “伊娃……”她抬起头，试图呼唤自己的朋友，却发现伊娃被光和暗的一个交叉压制到了走廊的另一个方向。 “萨汀娜！用你最强的攻击！” “战斗时可不要分心。” 陆凝原句奉还的同时，抬手触碰了一下腰间的开关，多元脉冲发生器立刻启动，正前方一个扇形区域内立刻被无形的冲击波扫了过去。 伊娃竖起笔向下一劈，空气中闪烁起一枚亮色的符号，在一秒之后符号破碎，她眉头一皱，再划了一个横道，背后出现了三十六把尖刀。 “多元脉冲？” “看起来对你的抑制效果不强。” “幸好是我来对付你。” 尖刀没有刺向陆凝，而是在空中开始盘旋起来，卷起寒风细雨，形成了一片龙卷，伊娃一步跨入龙卷之中，忽然间隐匿不见。 “我所倚仗的法术，在历史上也很少有人能够使用，所以大多数通用对策都不会针对我这类人进行研究。不过毕竟是后世的产物，它的一部分泛用杀伤依然影响了我身上许多装备。” 伊娃藏身于龙卷之中，开始向陆凝走来。 “不过我最擅长的阵地战术还是稍微可以发挥的，我的阵地甚至能通过一个人来布置，你可以试试你手里的‘光墓’能不能破开。” 她都这样说了，陆凝自然不会轻易去尝试。她知道这些英雄甚至了解此前的那些危机怪物的武器装备，既然对方有这个自信，肯定是知道能突破光墓的杀伤能力。 “刀阵‘风吼’，据说只要七人套着这个阵地法术就可以冲破一座城的防御，那些尖刀的数量只是个概念。”顾笠及时在后方高声解释道，“你根本消耗不过她的！” 陆凝一边后退，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应对的办法，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如果光墓都无法破开这个防御的话，自己手里其余的武器也无法突破。 攻防一体。 “看起来你的实力也只有到此为止。” “是的。” 陆凝双手的武器消失了，她探手从衣兜里掏出了记事本和笔。 “我很珍惜把控命运的机会，所以每次都一定要取得一定的补偿才可以，或者是重要的信息，或者是强力的武器。而你的这份武器，我很满意。” 伊娃站住了，她的语气略显失望。 “终究……你们和此前的人在应对我这方面没什么差别。” “抱歉，我们不是英雄。” 陆凝将写好的那张纸扯了下来。 “你们依然强大，现在我大概知道之前能够伤到你的是谁了。但你不过是我们通往必经之路的过客，如果在你身上消耗我们所有的东西才是不值得——杀龙应用屠龙箭，不是吗？” 【预定的舞台剧本：售价十五星 给予四张剧本，剧本上写定的内容必定会以自然的形式上演。 在剧本上填写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后，如果该事件可以发生，那么就一定会发生。时间不得超过下次危机，地点必须位于花园内部，人物不超过三人。如果剧本之间产生任何冲突，那么后写的剧本将生效。】 44 自然死亡 相隔一条走廊的另外一边，丘比诺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随着他步步紧逼，自己的队友们并没有一起跟上来。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栗北逢代参战之后，他开始发现这一对兄妹并没有之前那样容易对付。 栗北逢代并不主攻，她只是在辅助自己的兄长，创造战斗中的有利环境。这听上去并不怎么强的本领却让丘比诺开始感觉到束手束脚，“凶星”具有的特性在于无往不利的组合攻击，可是栗北逢代能够将所有威胁到她哥哥的攻击全都偏转，并创造出他的攻击空当来。 这种天赋，让丘比诺想起了萨汀娜，在战斗中辅助者的珍贵远胜于攻击手，他不由得多分了一些注意力在栗北逢代身上。 “他应该只能使用凶星。” 栗北逢代再次用一个镜面一样的东西偏离了丘比诺的攻击之后，对自己的哥哥说道。 “哦？”栗北阳木短刀一横，两道红色刀光斩出，继续将丘比诺的移动空间压缩，“那么我们不是占了个不错的优势？” “但是这些来自古代的英雄应该还有一些手段。”栗北逢代翘起两根手指，“我逼他用出来。” 细小的紫色血管一样的东西开始从栗北逢代的皮肤内钻出，聚集在指尖上，很快生长出了一个圆球形的东西。丘比诺一看到这个不禁眉头一跳：“你这小姑娘还挺敏锐的。” 圆球当中裂开了一条缝隙，一颗紫色的眼球骤然睁开，目视着丘比诺。与此同时，丘比诺也抬手按在了目镜侧面的地方。 “虽然说不能在这里展开海克菲隆德，但是我还是能调用一些里面的储备。” 金属机关声在他周围响起，四周的墙壁纷纷掀开，无数黑洞洞的炮口从其中探出，对准了兄妹二人喷吐出灼热的金属风暴！ “机械工艺”的第二件得意作品，机关城海克菲隆德，如果真的展开的话完全是一座城市大小，四季花园这点面积自然不足以让他施展这样的东西，不过他还是能强行令机关城的一部分出现在花园内部。 子弹被展开的壁垒拦阻在了外面，甚至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浪费，而栗北逢代手中的眼球已经闪过了一丝邪光，丘比诺后退了一步，原本站立的位置翻开，一具机械骑士从地板下方缓缓升起。 “确实我对于心灵类的抵抗几乎为零……但你们应该不能使用妖怪盒里的妖怪发动攻击。”丘比诺揉着太阳穴，挥剑架住栗北阳木紧随而上的刀气，语气依然显得十分愉快。 “你可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继续思考这个问题。”栗北逢代根本没回答，而是继续用指尖的眼球对准了他，持续施加着压力。 “猜谜吗？那可是我非常喜欢的娱乐。”丘比诺抬手拍在了机械骑士的背后，“来点火力吧，我们可以让战斗更加激烈一些。” =================== 黑夜消散了，苍蓝依然站在原地，四周却被茂密的植物丛林所包围了起来。 “原来如此。”苍蓝环顾了一下周围突然冒出来的狰狞食虫植物，恍然道，“但是这个角斗场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你们和我对战……唔。” 他削断了脚下悄然生长的根茎，看了一眼莱万斯卡那边，没有一个人身上有植物缠绕。 “谷雨……风云大师……加上种子。不错。” 经验丰富如他，很快就猜出了莱万斯卡采取的战术，这些从谷雨危机首领身上取得的种子在谷雨中能够旺盛地生长。风云大师清理出了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而为了防止他提前察觉甚至也连同他脚下的地方也包括在了其中。 但在这些植物蔓延生长完成之后，风云大师就可以只保住他们周围了，在谷雨混合进了脚下的水中之后，那些植物也会继续蔓延过来。 “你的传说，我大概知道一些。”莱万斯卡沉声道，“出色的领队能力，优秀的战斗实力，还有保证所有人不死的神秘力量。但你唯独缺少一种传说……” “对群体的大范围杀伤能力。”苍蓝自己说了出来。 “没错，敌后潜入、单兵作战、斩首行动，无论哪一种你都能做到，但我从未听说你正面迎击一支军队的事迹，那么以你的本领，能否一瞬间杀死这周围所有的植物？” 苍蓝又看了看周围。 “如果不是谷雨，这原本也没什么困难的。” “你做不到，谷雨中的植物会不断获得生机，持续不断地生长下去，想要对抗不死，就要用不灭来应付。” 苍蓝轻轻击掌。 “厉害，你找到了除开特殊道具以外极少的击败我的可能性。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在我被这些植物杀死之前，你们能够避免被我杀光吗？” 话音刚落，苍蓝便举起长弓，拉动弓弦的同时，如同满月一般张开的长弓上出现了三支苍蓝色的箭矢！ “对心射击。” “莱万斯卡！小心——”付骏年大吼一声，挥拳砸向前方，大量钢钉从地面上涌起，然而蓝色的箭却如同虚无一般穿过了那些钢钉的阻拦，准确没入了莱万斯卡和旁边两人的心脏部位。 血飞溅出来，付骏年、端木溪和阿尔法三人都感觉到了脸上温热的血液，还有同伴倒下的声音。 “这次的随机数抽取得一般，本来我的运气也就是这样。”苍蓝放下弓，抬腿扯断继续攀上来的枝条，向剩下三人走来，“放心，这样的攻击我也只能释放三箭，随机射杀我面前的一名敌人，你们活下来，证明你们的运气要更好一点。不过没了首领，你们还能坚持多久？我想看一看。” 阿尔法惊叫了一声，扭头就跑，端木溪和付骏年来不及拉回他，各自提起武器，两只雷霆缠绕的箭矢就撞在了两人武器上！ 咔啦！ 付骏年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端木溪则被炸飞了出去，落入了食虫植物形成的丛林当中。 “留有后路啊。” 苍蓝一步步迈进，阿尔法挤开植物就消失不见了，显然这个“围栏”并不是密不透风的，而端木溪也没有死去，这一切他都知道，因为他对于生命再敏锐不过了。 ================ 陆凝开出了一枪，用的是此前拿到的那把陪葬队的制式激光枪，这把武器甚至没有等级，却洞穿了伊娃那看上去密不透风的防御。 “你已经输了！” “妄想！就算是必死的命运，我们也会反抗到最后一刻！你在写上了我的死亡之外，究竟有没有安排好自己的死！？” 伊娃的声音在风暴中回响着，带着血腥的嘶吼声，她当然清楚，在既定的剧本面前任何具有弱点的防御都相当于没有防御，她已经被“注定”死于这场战斗之中了。 陆凝开枪扫射，每一道激光都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刀阵组成的风墙，但是伊娃也没有停止继续逼近的步伐，她从刀阵中绘制了无数的符号，当离开那个位置之后符号便在空中开始发亮，有一些甚至开始释放出各种不同的法术来轰炸陆凝。 “你们已经死了……” “难道因为死亡，就能安心地再次接受沉眠？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你愿意就这样结束自己的另一次生命吗？” 伊娃怒吼着，扬起了手里的金属笔，在刀阵中一划，笔尖上缠绕了自己伤口迸出的血液。 陆凝沉默。 “没错！我因为这危机试炼而回来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他们能够找到的办法就只是利用命运——利用这该死的命运结束一切！你们不是未来的人吗？你们不是经历了无数世代的进步吗？让我们这些老古董看看你们真正的本领，而不是这种依靠主脑给你们的捷径啊！” 血在空中飘散，凝结，形成了更加具有威力的符文，逐渐联结成为阵图的模样。 激光继续穿透着刀阵，每一次都能“恰好”突破阵法的薄弱之处，每一次都给伊娃带来了新的伤口。 “你并不是真正的不死。” “我们每个人都不会真正不死。”伊娃终于支撑不住刀阵，从隐匿中现身了，但是她依然举着那只金属笔，“你们一次次地唤回我们这些死者，就是想要知道绝境中如何突破自身，那么现在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并非自愿。”陆凝平淡地回应。 “这和主脑让我们知道的东西不一样。算了，我不必去询问他们的想法。”伊娃将笔尖对准了陆凝，另一只手扯下了身上那件千疮百孔的贵族斗篷。 那件斗篷在被扯落的同时便开始发光发热，与此同时，空中密集的符文也同时开始了活动，神秘的能量开始在符文之间流转起来，带动着伊娃体内的血液继续向外流出。 但就在这时，陆凝后退的脚步忽然一空，整个人向后仰倒下去，落入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出的一个黑色窟窿当中。 那是罗莎的虚噬开凿的亚空洞穴。 “那上面可以写三个人。”陆凝倒向洞内的时候开出了最后一枪，开口说道，“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一对一的战斗。” 对于伊娃说出的那些话，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激光穿透了伊娃的喉咙。 她没去挡，任由鲜血从体内涌动而出，在空中蓄能。走廊里的其余人早就躲进了壁垒里面，一点都不敢走出来。 然后，便是一瞬间的光芒大盛，人们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光芒之后，却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出现，仿佛那只是一阵光效而已。 伊娃已经死了，她被符文保持在了举着金属笔的姿势，依然怒目圆睁。陆凝伸手从亚空间内爬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这里唯一的变化。 已经被神崎困住的萨汀娜不见了。 “她最后施放的这个法术是个传送？”猫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神崎贵也生长出了新的肢体和头颅，是他原本的模样，人类调节仪那有点猎奇的过程终于结束了。 “海伦娜！我没能杀了她！我把人弄丢了！”神崎懊恼地喊道，“对不起！我又搞砸了！我速度太慢了……” “不必担心，你做得很好。”海伦娜打开了手臂上的仪器，“萨汀娜的名字已经被抹去，看看你的仪器，应该已经计算了分数。” “哦？哦！”神崎连连应声，打开仪器后顿时露出了喜色。 “三颗星！首领击杀的分数收到了！可是……可是她明明没死……我敢肯定，我还没杀了她……” “这个传送应该突破了四季花园的封锁，而萨汀娜不在这个花园内了，判定上应该就视为她被击杀了。”海伦娜解释道，“而此前一直攻击她，甚至差点杀死她的只有你，分数当然算在你的头上。” “那，那我也算完成目标了？” “是的，你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单独应对一名D级首领，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海伦娜微笑着赞赏道。 陆凝侧目看了这几个人一眼，真由理依然一脸不屑，霍昭南有点阴郁的脸上却有了一丝笑意。尽管海伦娜对队员的关照很尽心，但她总觉得哪里很别扭。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一声爆鸣，随即空气瞬间压缩喷涌，那走廊的出口宛如一门空气炮一般炸响，在尚未收起的移动壁垒上撞出了一片分明的白色分界来。 “搞什么！”罗莎愣了一下，“这里面怎么……” “奥斯蒙德，一定是奥斯蒙德。”顾笠喃喃道，“他在战斗，这就是为什么他没现身的原因，可是什么样的人能缠住他？这么久了，至少也是平分秋色的水平。” “嘿，你认不认识那里面的人？”真由理突然问陆凝。 “我应该不必回答这个问题。” “当我们对付D级都在绞尽脑汁的时候，已经有人能直面A级了，你不好奇？”真由理换上了一个更符合她模样的语气。 “如果好奇的话，那就过去看看好了。” “你不担心？你手里的剧本应该剩余不多了吧？不能用的五级道具和没有没什么区别，如果一直这么谨慎使用，你的实力其实不到这个水平。” “你听说过核威慑吗？”陆凝瞥了她一眼，“在那之前，想要图谋的人得想想自己的名字会不会被写在上面。” 真由理笑了。 “这种东西在你手里更加危险。” 她已经捡起了陆凝之前随手扔掉的纸张。 【时间：五分钟后 地点：陆凝目前所在的走廊 人物：陆凝、伊娃、罗莎 事件：在陆凝躲入罗莎开出的亚空洞穴后，重伤的伊娃使用最想使出的招数后力竭而死。】 45 悲歌 当陆凝拿起那支金属笔的时候，她那个积存了许久的四星任务终于完成了。 【符文炼金杖（Anti-Psychology）： 从接触这种技艺开始，伊娃就走上了这条道路。 通过描绘具有意义的文字，能够在自身的学识范围之内发挥文字的具现化效果，而伊娃独创的“符文”技术，可以将文字串联为文章。在多数情况下，通过这把短杖就能建立一个基础阵地。 虽然是A级道具，但没有配套的符文知识，并不能发挥全部的力量。】 杀死伊娃轻易地拿到了七颗星的收益，算上之前的一点收获，陆凝手里的星星正在快速增长。 至于那颗红宝石的戒指同样是个D级的物品。 【心声（Dis-system）： 内视自我，即成世界。 戴上这枚戒指的人能够通过自然联系感知周围的生命反应，感应范围与自身的魔法承受力成正比，持续使用会产生精神疲劳。除此之外，佩戴者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会产生类似“心血来潮”的直觉。 使用魔法学知识可以真正发挥这件物品D级的威力。】 在陆凝清点战利品的时候，海伦娜已经带着人走进了分岔走廊当中。 真由理、霍昭南和神崎贵也都已经展现了一些自己的本领。无论是真由理能够在那个时间点达到四级道具的本事，还是霍昭南那连她也没留意的暗杀，以及神崎贵也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斗方式，在游客中也已经超过了一般人的水平。然而这样几个人都能服帖听从，甚至对她产生依赖心理的海伦娜至今却没有正经出手过。 陆凝知道里面是程雾泠，在她心中整个花园内如果有谁能和A级敌人打得有来有回，那就只能是程雾泠。她还是挺好奇如果海伦娜和程雾泠碰在一起会是什么情况。 “陆，我们也跟着进去吗？”猫佑悄悄问。 “先等一下。”陆凝摸了摸已经戴在手上的戒指，顷刻间脑海一空，一个灿若星空的空间在脑海内浮现，或明或暗的繁星不断闪烁着，而其中两颗最为明亮的星星正在相对旋转着。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类似的星体在缓慢移动着，它们的明亮度显然偏暗一些，陆凝刚要仔细研究的时候，就感觉头一痛，马上退出了这种奇妙的状态。 “呃……” 她揉了揉脑袋，一股疲劳感油然而生。自从进入这个场景之后一直都在不间断地探索和战斗，休息的时间也并不多，虽然细算时间并不长，但她的体力和精力消耗却是实打实的。 “想用这个还得先睡个安稳觉……这地方上哪里睡觉去。”陆凝晃了晃脑袋，猛吸了一口气，被海伦娜降温的空气涌入喉咙，让有点发晕的头脑清醒了一点。 “雪妖精”的释放之下，这里所有的雨水都已经冻结，以陆凝的祸见视觉内能够看到那些扭动的“种子”也被冻结在了冰层之下。一时间这个花园内恍若变成了冬之花园的模样。 就在这时，走廊内传来了一阵连绵的巨响，同时传来一声宛如玻璃炸裂一样的清脆声。真由理的钢铁巨人护着其余的人快速退出了走廊，还不断咳嗽着，嘴角似乎有血流下，其他人状态也不怎么样，除了霍昭南神色如常以外，都是一脸痛苦的样子。 “怎么回事？” “奥斯蒙德……咳咳，该死的！”真由理骂道，“我们的水平不够！” “他是古代英雄，英雄们的领袖，传说中的传说。”顾笠抹着嘴角的血说道，“我早该知道的，早该想到的……” 陆凝一个闪身就冲入了走廊当中。 “喂！陆！”罗莎马上追上去，同时将一粒红色的药丸丢入了口中。 唯一没有被从走廊里打出来的便是海伦娜，她现在双足点在半空中，负手而立，三枚圆环以她为中心快速盘旋着，慢慢化为了光屑消散。 “D级的武器也只能抵挡一时啊……真不愧是A级的首领。”海伦娜看着站在十米之外的那两个人，“初次见面，我叫海伦娜。” 奥斯蒙德只是瞥过来一眼。 “你的实力很不错，却还不够资格参战。” 不只是海伦娜，就连程雾泠如今的状态也不怎么好。 她身边的保镖只剩下流沙和寒风两个，另外两个已经被奥斯蒙德解决了，身上的武器也损耗了大半，如果不是凭借暂停表的能力躲过了几次致命攻击，现在也根本不可能还站在这里。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陆凝和罗莎也先后赶到了。又看到两个人过来，奥斯蒙德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此看来，伊娃和萨汀娜已经身殒。” 他自然是看到了陆凝手指上的戒指，或许是因为知道还有再次回到这里的机会，奥斯蒙德只是慨叹了一声。 陆凝一眼瞥见了程雾泠和海伦娜的情况，紧接着目光就落在了奥斯蒙德身上。 “他是英雄首领。” 听过顾笠的只言片语，陆凝已经对奥斯蒙德的情况有了大概的猜测。 程雾泠点了点头。 “首领只是他们加给我的称号。”奥斯蒙德平静地说道，“我的朋友们愿意簇拥我，愿意为我效命，愿意和我一起改变那个疯狂的时代。那么我就必须承担起那份责任。” “所以你了解每个人，你和每一名曾经处于你军团中人的都是朋友。” “不错，我熟悉他们每个人，丘比诺、苍蓝、伊娃、萨汀娜，还有更多人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要成为我的武器，我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那你知道，你的存在才是军团的存在，在你死后军团很快就消亡了吗？”海伦娜微笑着说道。 “我很清楚。” “只有你才是灵魂，只有你掌握了所有友人的战斗技巧，你就是那个军团的凝聚体，因此你的级别才是A级——不凭借任何武器道具，而是自身的实力。”陆凝低声说道，“实力评级并不计算外物赋予的额外力量，这也是有的首领明明很强，却并不具备等级标注的原因。” “没错。”奥斯蒙德点了点头，“我会在这里展示，我的朋友们的战斗。” 他抬起手里的剑，苍蓝色的火焰包裹在剑身上。就在他即将劈下这一剑的时候，罗莎带着一阵血腥气直接冲向了他！ 哐！ 船锚狠狠撞上了奥斯蒙德胸口的装甲，火花飞溅，那无比凶猛的气势甚至让此前都不曾移动过一步的奥斯蒙德连退了两步，那一剑也劈向了侧面。 “对心射击不需要实际命中。” “抱歉，这东西一时半会大概不起作用。”海伦娜咧嘴一笑，苍蓝的剑光在她周围消失了，必杀的一剑消弭在了半空中。 “别给我们找麻烦啊！”陆凝一个闪身来到了奥斯蒙德的背后，新月从背心袭去，月光却在黑色的火焰中化为了碎片。 奥斯蒙德开始了燃烧，他身后的斗篷上也开始燃起了黑焰，火焰中仿佛有无数人影开始翻腾涌动。他跨上了一步，一剑扫开陆凝和罗莎，脚下一用力，猛地跳上了半空。 “反应真快。”海伦娜嘟哝了一句，双手在身前一抬，两把造型不同的手枪落入手中，同时开火。 圆圈和灰色轨迹线同时从枪口内喷出，在她面前形成了一张防御网，恰好在防御网形成的瞬间，奥斯蒙德落地，同时带着大量黑色火焰砸在了地上，整个地面猛地一声巨震，一条走廊的地面和墙壁上同时出现了裂缝。 然后，便是长矛从墙体裂缝之内刺出。 程雾泠瞬间从原地消失，罗莎一声大喝，长矛扎在皮肤上居然连半分都没能刺入，海伦娜站在半空中，恰好是长矛攻击距离之外。而陆凝则直接扭身反手直接握住了长矛。 “你的确什么都会啊。”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手里的长矛连同隐藏在墙壁里的机械士兵一同消失了。 一道月光，陆凝便闪出了两米之外，奥斯蒙德举剑逼退了程雾泠，紧接着左手一甩，掷出了一条火焰缠绕的锁链，目标正是海伦娜。 “萨汀娜的招数？”海伦娜微笑道，“我对付这东西可不会那么麻烦——雪妖精！” 冰霜沿着她提前布置好的防御网蔓延而上，将网完全化为了盾牌。锁链撞在盾牌上仅仅片刻时间就将盾牌整个打成了粉末，但是就在盾牌碎裂的一瞬间，海伦娜吹出一口气，最后一丝水雾在空气中凝结成了冰晶，盾牌凌空复原，并带着冰霜气息不断压制着锁链上面的黑焰，最终居然将锁链冻在了半空中。 “我是没换五级道具，但这也不是你轻视我的理由啊。”海伦娜依然保持着她的笑容，“所有道具的判定都是目前看来最强的级别，只要知道这一点，哪怕一星的道具也可以用来杀人。” “是……修复喷雾？”罗莎扭头看着陆凝，在经济拮据的时候陆凝还是挺青睐这个便宜好用的道具来着。 “是的，那东西只要不复原就会持续修复到复原为止，被打碎的盾牌……里面估计就混合了喷雾，在火焰灼烧下液化就会立即生效，然后压制穿过去的锁链。” “这群人怎么都这么喜欢开发道具的另类用法？那东西不就是个治疗道具吗？”罗莎扯了下嘴角。 奥斯蒙德眼看冰层开始蔓延过来，便一剑截断了锁链，周身爆开一股气浪，脚下的地板开始化为干枯的大地。 灼热感开始取代了冰冷，雪妖精的冷气逐渐无法压制奥斯蒙德了。完全不需要交换意见，程雾泠当先开启了暂停表，然后用红线一扯，落在了陆凝和罗莎身边，抬手按在两人肩膀上解除了她们的停止状态。 “我就知道你有这个。”陆凝咕哝了一句。 “现在我手头的武器无法对他造成有效伤害，黑焰几乎什么都能烧，他显然还没有出全力。” “你弄了一堆四星道具结果不还是没用吗？” “至少它们没亏本。你比我擅长这个，而且依你的性格应该手里有能致死的道具吧？” “剧本我已经在伊娃身上用了一张了。” “十秒过去了，我希望你不是有意浪费我的暂停时间。” 陆凝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之前也打过各种看上去无解的敌人。” 她手一张，一根长棍出现在了手中。 “堵住耳朵。”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将长棍用力往地上一戳，手上传来了强烈的震动感，但陆凝没有听到声音，只能看到空中已经隐约可辨的白色密集空气。 程雾泠弹动了一下手里的怀表按钮，随即，恐怖的声波冲击顷刻间扫荡了这一片走廊区域，本来就裂纹密布的墙体彻底碎裂，向中间部分扭曲了过来，奥斯蒙德几乎是片刻间便撑开了一个魔法盾，盾牌在声波回荡冲击了大约三次之后炸裂，掀起的地板也让奥斯蒙德无处落脚。 “我的办法就是……打不过就掀桌。” 陆凝放任自己往脚下漆黑的裂缝中坠落，罗莎冲刺离开了走廊，程雾泠半空中放出虚噬开出亚空洞穴，更远的海伦娜已经看不见了，想来也有什么应对方案。 她和奥斯蒙德一起向下坠落，地板之下便是无穷的黑暗，只有一抹亮光，来自陆凝手里的月光。 “孩子，你发现了。”奥斯蒙德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惫。 “你其实早就丧失了战意，这无数次的屠杀大概早就让你失去了战斗的理由，主脑究竟要让你们做什么？” “我们从不知晓，我们只是重复着死与生的过程。” “你们被形容为了英雄，所以我就稍微利用了一下你们的品质，你也一样，伊娃也一样。你应该有能力进行空间类的移动，在你学习过的众多技巧中……” “很不幸，那样的能力必须是天赋或者外物才能驱动的，我本身并不具备那种力量……或者说，A级不允许我发挥类似的能力。” 奥斯蒙德叹息了一声。 “但我可以回去。” 黑色火焰重新燃起，奥斯蒙德抬头看向了上方越来越远的缺口。 “对不起。” 陆凝抬手，一张标签纸从她指尖飞掠而过。 【技艺】 “您过于依靠自身的本领了，而我们这样的弱者，只能凭借外物。” 她舞动新月，在月光中一闪便消失了，这片漆黑的空间内失去了唯一的光。 奥斯蒙德低声笑了，慢慢的，笑声开始变成了一首短暂而久远的歌。 黑焰不会发光。 46 世界之外的形状 陆凝身处一条空荡而燥热的走廊上。她看了看周围房间的形状，确定了这里是夏之花园。 这正是奥斯蒙德最后说她“发现”的东西。四季花园的整体构局样貌。 冬季和春季的“上层回廊”，四个花园都有“内层回廊”，秋季和夏季的“下层回廊”。最后是冬季花园以北斗七星和北极星位置所指示出的“正北”。所有这些信息合在一起，陆凝大致便能拼凑出一个垂直状态的花园形状，而北极星所对应的位置则是正上方。然后以顺时针方向分布着冬、春、夏、秋四个花园。 而所谓的“电梯间”仅仅是一个空间传送装置而已，所以四角的电梯运行时并不需要发出任何声音。而这个垂直状态的花园所具有的异常重力条件在陆凝和奥斯蒙德坠落的时候便已经失效，两人沿着和整片花园地板平行的方向飞速向下坠去，陆凝找准机会用新月传送回了花园内部，但奥斯蒙德在贴纸生效的期间不能使用技巧就只能坠向花园之外那不知道是什么的黑暗虚空之中。 春之花园的下方是夏之花园，也正是陆凝如今所在的位置，内层回廊。 危机依然没有结束，而奥斯蒙德的分数也没有算在陆凝身上。苍蓝和丘比诺依然还活着，仆从的数量也还有七个。 陆凝从地面上爬起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对面的房门外有个人在悄悄看过来。 正是威廉·西斯。 “是你？”威廉当然是记得陆凝的，此前对付那两株植物首领时他印象颇深。 “威廉·西斯。”陆凝说出了对方的名字，“莱万斯卡让我找到你。” “哦？”威廉挑了挑眉毛，“他让你找我做什么？” “他说你解析了一些关于危机的关键信息，希望我能协助你解析完成。只是危机之前我没有遇到你，不知道你的进度如何了。” “你这个样子应该是刚刚战斗结束。你们碰到首领了？伤亡情况如何？” “我这边没有死亡。”陆凝收了新月，向威廉那里走了过去，“怎么？这个很关键？” “没错，我在此前已经解明了第十六个陷阱危机‘思想’的触发条件。”威廉将陆凝让进了那个房间，在这个不算很大的三角形房间里有几台仪器和一台电脑，而中间则是一台一星任务机器。房间角落里堆放着一些食物和水平，应该是从补给点拿出来的。 “你之前一直在这里？” “嗯，这里是盲点。” 威廉回答过后，指了指地上的一张床垫：“要不要休息一下？你看上去很疲劳。” “……这么明显吗？” “虽说你是来帮我的，但要是再不休息你可能猝死，无论脑力还是体力上你的消耗都很大。”威廉插着口袋，走向那台电脑，“这个房间不会被陷阱危机直接袭击，我们只要保持安静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直到下次的危机‘新星’到来之前这里都可以多休息一二。” “那多谢了。” 陆凝没有躺下，坐在床垫上靠墙倚着，闭上了眼睛：“说点你知道的东西吧，我也了解一下情况。” “十六个陷阱的触发条件各不相同，除了已经激活的那些，其余的我都花费了一点时间去解析。在这些陷阱当中，最特殊的就是八号和十六号这两个。别的陷阱是来自一些历史事件的影射，但这两个却几乎是凭空捏造的一样，破解难度也较大。我在不久之前才搞明白了这两个陷阱的情况，八号陷阱‘情绪’的触发条件是存活人数中一半以上陷入激烈情绪状态，而十六号陷阱‘思想’的触发条件是死亡人数超过总人数的四分之三，也就是大约死亡一百一十九人的时候便会触发。” 威廉敲击着电脑，屏幕中刷出一排数据来。 “而如今我们剩余的人数差不多就在这个线上，‘情绪’我们不用担心，因为我们这些人的情绪控制手段人越少触发这个陷阱的概率越低。但是‘思想’是很难阻止的，哦，这是……” 他看向屏幕，按照他的重编程方式对整个文件资料的内容解明已经完成了。 “……四名首领，四名……业务员。” 身后传来了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陆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威廉瞥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小姑娘啊，警惕心……呃。” 他刚要感叹，便看到了悬在颈间不远处的一根细线，那根线并没有什么杀伤力，甚至很难察觉。威廉仔细看向陆凝那边，才发现房间角落的地方似乎有什么的拟态存在，一些细丝将陆凝周围牢牢护住，丝线的末端连接在她的手指和脚腕上，只要被触动得多了，恐怕陆凝会立即醒来，而以她那个姿势，从醒转到暴起袭击用不了一秒钟。 “呵呵……真是我想多了，能打败卡尔的人怎么可能少了警戒心。” 威廉低声咕哝了一句，转过身继续开始敲敲打打。 陆凝在沉睡中，再次落入了星空之中。 在此前，她也正是根据这片星空中的生命反应，也就是那些繁星最终确定了花园的形状。而此次陷入沉眠后，星空也只是慢慢闪动着，她在无意识当中按照花园的分布数着星星的个数。 这让她的睡眠进入了更深的状态，宁静感扩散到心中，那些星光也变得更加清晰而靠近。陆凝的思维在一片模糊中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问题，而一旦心生疑惑，她自然不会忽略，继续按照这个方向继续思考着。 梦中的思考通常很难保留，然而这也算是一种“心血来潮”了，红宝石戒指带着安抚情绪的平缓渗透了陆凝那片星空的梦，却让警惕心颇高的她骤然睁开了眼睛。 “五十三。” 在那片星空的记忆迅速消失的时候，陆凝喊出了那个数字。威廉吓了一跳，连忙扭头问道：“什么？什么东西五十三？” 陆凝没回答他，快速打开了自己的仪器，但是危机界面已经消失，所有危机的统计数据都无法看到了。 她愣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入睡之前威廉说的话，急忙扭头问道：“威廉！危机结束的时候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五十个，距离触发‘思想’还有一点人数，还不必太过惊慌。” “五十个？” “嗯，大约还剩三十八人的时候才会触发，而现在的平缓期我们可以尽量做任务，两个花园的气象解锁，危机间隔是六小时，足够了……” “不，我不是说这个。”陆凝托着脑袋，努力回忆那片梦中的星空，但是记忆已经模糊了。她看向手指上的红宝石，抑制住自己想要再看一遍的冲动。 “最后的记忆不应该有问题。”她低声说道，“是五十三，五十三颗星星。” “陆凝，我们得离开一趟，你现在急着凑齐三十颗星吗？”威廉站起来说。 “离开？” “陷阱危机的解析都已经完成了，但是自然危机使用的和陷阱危机并不是一套系统，我得去冬之花园的数据采集室重新对前三次危机发生时的花园内变化进行测算，你要不要过来？” “我不着急。” “这个一星任务我没有领取，你可以接走，虽然我知道这个有点少……” “无妨。”陆凝走到机器前，刷了一下，“正好第三次危机过去了，我要看看任务难度提升到了什么程度。” 【任务等级一：在下一次危机到来之前，解锁一个区域的气象锁定。】 “并没有太大的提升啊。”威廉站在身边，正好看到了陆凝这个任务。 “不，现在有两个花园已经完全解锁之后，这个任务无疑是让我们继续压缩自己的生存空间。”陆凝放下仪器，“就目前而言作为一星的难度正好。” “既然你没意见，那我们就出发吧，要不要吃点什么？” “路上吃就行。”陆凝从那堆食物中随便拿了两样，一边吃着一边打开了门。 现在几乎每个楼层她都知道大多任务机器的位置，两人前往冬之花园的路上便将任务都接满了，与此前那激烈的竞争相比，如今任务真是随便领，却也不知道有没有命能做完。 威廉要去的地方在一号庭院内，陆凝印象中那里是积雪深厚，最早解锁过气象的地方。而如今两人再过去，雪层倒是薄了不少，这也证明四季花园都是有一些清理措施的，只是速度略慢。 来到玻璃门前，威廉打开了门，这里在这段时间里也经历过多次战斗，雪地中也有一些尸体，只是比起别处来说并不是那么刺眼而已。 “就是这里，除了每个花园都有的一座宅院以外，这个庭院里只有三个相连的信号塔房间，我要去的地方就在里侧。” “我们可以进去了。” 陆凝稍微扫了一下庭院里，没有什么生命反应，此时的一号庭院里应该没人。 “多谢了。”威廉踩入了雪地里，趟着雪艰难地往里面走去。陆凝抬手招了招，红娘出现在她身后，细丝延展而出，在空中飘飘荡荡搭起了一条索道。然后陆凝伸手一揽红娘，两人直接借着细丝的力道飞向了那栋宅院的楼上。 数据采集室从这里正好能看到，只有一个入口，陆凝站在房顶正好能看到。她启动了身上装备的光学屏蔽装置，身影闪烁了两下，在一片白茫茫中变得难以分辨了。 威廉花了一点时间走进了采集室，而陆凝便在这个庭院里的最高点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大约十分钟之后，玻璃门再次被人打开了。 彻伦郡一行四人，加上一名黑色短发的男人，一同走了进来。 “是这里？” “没错，这里有很多机械装置，只是我没学过这些东西，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用。你们是楼阁的人，应该知道那些怎么使用吧？”短发男人指了指那三连的房间说道。 “萨缪安娜……我总觉得……这里让人感觉冷飕飕的。”查德利扯了扯萨缪安娜的衣袖，有点畏惧地说。 “这里可是冬之花园，冷不是正常的吗？”奈姆不耐烦地说，“查德利，所有人都在这里呢！现在既没有危机也没有怪物，你到底害怕什么？” “我就是……” “查德利的直觉还是挺准的，多警觉一点也没错。”彻伦郡说道，“萨缪安娜，麻烦你用热源放大器查看一下周围。” “好。”萨缪安娜取出热源放大器戴在头上，向周围看了一圈。 “那排房屋内有一个人。” “唔？也正常，别的幸存者也不是没机会发现的，如果他知道更多信息也许可以交换一下。”彻伦郡迈开脚步，“没有别人？” “没有更多热源反应了。” “查德利，我就说你多余担心了！”奈姆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查德利肩膀，甩开武器在雪地中开出一条道路，“你看这里脚印也就一条新的，放宽了心。” 彻伦郡打头，萨缪安娜走在队伍最末尾，两人前后照应着全队开始向搜集室的房间走去。 房顶上的陆凝手指一动，让白术解除了自己身上的冰冷变化。 她知道彻伦郡等人并非见人就杀的凶徒，但是她并不准备在此现身。“心声”并没给她危险的预警，那就是说明自己还能应付得了目前可能的任何突发情况。 不过为防万一，她还是拿出了一张禁忌贴纸。 作为四星级道具，这个道具的强度也相当高，因此也是有数量限制的，合计六张。贴纸能够管辖的范围也不过是一片空间之内，她若是贴在室外，无法影响到房间内部。此外，这个贴纸是完全不分敌我的，究竟要写上什么东西也需要仔细思考一下。 她目视着那一行人走进了房间内，用自己的热源放大器扫了一眼，里面的几个热源反应还是正常状态，果然没有打起来。 而应对人这方面，威廉显然是比陆凝更加擅长的。他知道陆凝在外面守着，这些人进来没有给出任何示警就说明她认为是安全，于是在看到有人进来之后，马上扬起一个笑容。 “看来几位也是抱着和我相同的目的过来的？” 47 请勿轻视 彻伦郡看了看威廉的样子，再看看屋子里的陈设，心里便明白了些东西。他向威廉微微行了个礼：“你好，我们只是听说此处应该有个看上去功能很重要的装置，因此过来看看能否使用。既然您已经比我们先到了，而且正在操作，那么想必也是知道如何使用的？” “没错。” “那么我们如果想要知道，应该付出什么作为交换呢？” 威廉对这个问题沉吟了一秒。他也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安然活到现在，和彻伦郡聊天的同时也在考虑陆凝放人进来的意图。 “如你们所见的是……我目前一个人行动。虽然我持有的道具等级不算低，却还是怕偷袭之类的情况。我需要一些人帮我在我集中注意力的时候警戒周围。” “这个简单。”奈姆一咧嘴，“咱们这么多人，守住一个门口还是没啥问题的，彻伦郡，你说是吧？” “这对我们来说很简单。” “我还没解释具体的方法呢，如你们所见，这个机器的名字是泛数据收集装置，它记录了从我们到来开始在花园内发生的许多事情，主要是每次危机发生时的空间变化和落点。我需要通过这个东西的比对来验证危机发生时的共性，从而完成对编码的破解。” 威廉走向了那台机器，敲击了两下，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漫长的进度条。 “这台机器能忽略大部分扰动，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毕竟数据一旦出错，我的破解难度就高了好几个级别。因此我希望你们守住这三间房屋，而不光是这一个。” “那也简单……” “而我并不保证这个过程中不出现任何意外。” 彻伦郡挑了下眉毛。 “意外？” “是的，意外。尽管我可以说是这个花园里对危机的各种事项最了解的人，但主脑的布置我绝对不敢保证。如果你们能够接受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屋子里众人详谈，而屋外的陆凝则接到了红娘传回来的信息，这个花园的气象解锁按钮找到了，就在威廉所在的房间前面的那个房屋中，如果需要她可以随时解锁这里的气象来封闭，然后自己用新月逃出去。 “还算不错，不是那么难找。”陆凝拨动了一下手里的线，发现萨缪安娜等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在周围站好了点，除了奈姆依旧留在屋外，其余人都走进了前面的两间屋子。 “回来。”她立即命令红娘离开，拟态又不是隐身，被找到的话之前的隐蔽就没什么意义了。 时间慢慢经过，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似乎真的迎来了危机之后的片刻和平时期。期间又响起了夏之花园二号庭院气象解锁的警报，而如今众人对这种警报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地应对了。甚至院子外面最毛躁的奈姆都没什么反应。 在陆凝思索下一步的时候，玻璃门那里忽然被人打开了。 陆凝在第一时间并没反应过来那里是什么人，紧接着她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便知道来人是尼莫菲斯。 这个人的出现让陆凝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妙。他属于很难被看穿的那种，无论是之前的话还是那种莫名的平静都会让别人感觉到强烈的不安。陆凝绝对不信这人是在花园里闲逛到这个庭院里面来的。 尼莫菲斯在那能够令人忽略自身的作战服掩护中慢慢走向了站在外面的奈姆，但是陆凝连他的位置具体走到了哪里都分不清，奈姆更是连察觉都没有，一无所觉地继续看着空荡荡的雪地。 “不妙！” 陆凝刚要现身的时候，屋子里忽然飞出了一把飞刀，极为精准地射向了尼莫菲斯的方向，飞刀在半空中被击落，但碰撞的响动顿时让奈姆警醒过来，手一张，移动壁垒顿时撑开，将门堵死。 “什么人？” 奈姆大吼一声，看向了地上落下的飞刀，转而在四周仔细观察了一番，才感觉到有些不对。 “哎呀，这东西终究是让人忽略自己，而不是彻底干扰认知的装备。”尼莫菲斯摇摇头，稍微解除了一点装备的效果，微笑着看向奈姆，“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我们现在打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奈姆一瞬间就认出了他：“你是那个佣兵首领！” “我以为埋伏我的各位会把我的样子牢牢记住呢，真是让人失望。”尼莫菲斯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指着奈姆，“那么让我说服你回答一些问题吧。” “说服？”奈姆冷笑一声。 “是的，这把枪叫掌中说服者，我真是太喜欢这种命名了。好了，你觉得以你这一层薄薄的龟壳，能够阻挡我多久呢？”尼莫菲斯另一只手一挑，两根手指之间夹着一张贴纸，“我大可以直接禁止移动壁垒的使用。” “尼莫菲斯，你该不会完全当我们不存在了吧？”萨缪安娜出现在了门口，用经典的贵族式假笑对着尼莫菲斯，“还是说你以为刚才的一刀仅仅是偶然？” “那正是我最好奇的地方，小姐。”尼莫菲斯说道，“按理说我的这套装备在完全干扰状态下不可能被发现，任何人都会忽略我的存在，而您却精确地锁定了我的位置。” “瞄准可不一定需要凭感官，眼睛和耳朵很容易欺骗自己。”萨缪安娜从皮囊中抽出了三把飞刀，“你的那些伎俩对我无效，而你的枪也不一定比我的刀快。” “我们都是对自己很自信的人。”尼莫菲斯垂下枪口，“你的自信源于你的实力，而我的自信源于我的谋算。” “你什么意思？” “萨缪啊啊啊——” 屋子里猛地传出了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令奈姆和萨缪安娜脸色一变的警告，天空中的灯光一暗，大片飞雪开始聚集，气温也开始迅速降低。 “该死！”奈姆扭头冲进了门里，咆哮道，“查德利！你还活着吗？那个混蛋是……” “佣兵们比起你们并不强，毕竟我们只是在街道周围勉强生存的人而已，所受到的教育完全无法与你们比较。”尼莫菲斯微微躬身，“但是我们团结，并敢于赌上自己的性命。” “你……” “你们应该听见刚才夏之花园解锁气象的声音了。” 尼莫菲斯伸手在旁边的墙上一划，割开了一条亚空间的通道，那个黑色短发的男人从通道内跑出，一脸大仇得报的快意。 “那是你们做的？” “是的。”尼莫菲斯点点头，“准确地说，是我的兄弟们做的。道格雷，不必惊慌。” “首领，只要你在这里我们就不需要惊慌。”短发男人咧嘴笑了，他手里握着一把尖刀，上面的血液在寒冷中迅速结冰，在刀上蒙上一层红色。 “我过来便是为了接人的，我们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只是等候结果。” “什么结果？”萨缪安娜依然能沉得住气，但语气已经没了此前的放松。 “我想我可以告诉你。”彻伦郡和威廉从收集室内走了出来，威廉表情还好，但彻伦郡看上去已经要爆发了。 “你们的进度也不慢啊，只可惜，我们这里有一名先知。”尼莫菲斯看了看道格雷。 “你？你是上一次花园的幸存者？” “嘿嘿，你知道这件事啊。另外三个白痴现在恐怕都已经死了，这种先知先觉的事情藏着掖着半天，不还是带进了坟墓？”道格雷擦了一下嘴边凝结的冰碴，“但我们就不一样了。我相信佣兵们，也相信首领能用这些信息做得比我更好。因此我可不会向同伴们藏私……” “彻伦郡，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我们在解析自然危机顺序的时候，也将上一次的一些收尾记录截取了出来，只是一份简报。不过有一件事很值得注意。” ——明明时间不够，但是上一次的幸存者们只完全解锁了两个花园。按理说后期的道具足以保证在气象解锁区域内的生存，为了延长生存时间，自然是解锁越多越好。 陆凝蹲在房顶偷听众人的谈话，这个变故她倒是没什么感触，不过那个自从达科伦说完她就产生的疑问，现在大概终于有了答案。 而彻伦郡说的果然也是这件事。 “……上次人们哪怕选择自相残杀，也不愿意继续解锁气象。”彻伦郡声若寒冰，“而威廉通过数据收集系统的趋同模板生成了的危机触发中，给了我们解释。” “四分之三。”陆凝低声说，话说道这个分上了，她已经知道了缘由。 “就像是陷阱危机的需要是死亡人数达到四分之三触发一样，自然危机也有气象解锁进度达到四分之三触发的条件。”威廉抬起手比划了一下，“这些佣兵想让第四次危机提前到来。” “什么？”萨缪安娜扭头看向尼莫菲斯，“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点。”尼莫菲斯用手指盘绕着那张贴纸，“我们可是佣兵，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佣兵，有的时候你要问的不是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而是对我的敌人有什么坏处。” 他语气轻缓柔和，说出的话却自带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栗。 “你是经历过上一次的吧？你难道不知道自然危机提前降临是什么后果吗？”萨缪安娜又转向了道格雷，“他说了这话你就听？” “首领既然这么说了，只要跟着做就没错。” “你们……无法理喻。” “楼阁的高贵人物们自然不明白小人物的生存准则，诸位，我的兄弟们正在行动，而这里已经封锁，你们没机会去阻止他们了。”尼莫菲斯说。 “那我就先在这里杀了你！”奈姆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双手握着两把缠绕雷光的刀片，直奔尼莫菲斯而来！ “奈姆！别冲动！” 尼莫菲斯将手里的枪随手塞回腰间，同时手指在腰带上一拨，周围顿时升腾起了一片白雾。 “在这种天气，只要一些热度，就能制造烟雾。道格雷，我们离开。” “你想跑哪去？”奈姆瞬间用壁垒吹散烟雾，但尼莫菲斯已经重新开启了服装的干扰效果，奈姆再次失去了他的方位。 “萨缪安娜！我们……” 【警告，夏之花园下层回廊……】 听到这声警报，陆凝站了起来，从屋顶一跃而下，同时对红娘下令：“把威廉带过来。” 红娘飞身跃上了风雪卷动的天空，而陆凝落地之后对准道格雷就是一枪。 “哈！” 道格雷却猛地一扭身子，躲过了那条激光束。 “果然还有人埋伏，这个时间还有哪个人会独自行动？那个威廉一看就有问题！” “哦。”陆凝随口应了一声，抽出炼金杖在雪地上随手画了一个【风】字。 地面的积雪就算薄了不少，也依然是很可观的一层，在陆凝写下这个字之后，那些积雪被一阵狂风掀上了天空，径直朝着道格雷的方向扑了上去。道格雷一看这个阵势就知道不妙，抱住脑袋往雪地里一滚，口中大声喊着尼莫菲斯的名字。 “他救不了你。” “哦？陆，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的时间如此短暂。” 尼莫菲斯的声音从雪中传来，黑暗从那片雪暴内扩散，很快便吞噬了整个庭院。 “你看起来挺想逼我用出剧本的，是不是说明你也到了五级别？没区别的。”陆凝刻下一个【光】字，随即开启了祸见的视觉，“你们两个至少有一个要死在这儿。” “你终于对我动了杀心？” “是的，刚刚有了这个念头。”光芒驱散了陆凝周围的黑暗，但是更远的地方依然是一片漆黑。 “你不准备去阻止我的那些兄弟们。” “你对彻伦郡用的那些攻心手段对我没用，还是省点力气来应对我的攻击好了。”陆凝甩手扫出手里的长棍咏叹，堪称噪音的声音在所有孔内回响，一时间连周围风雪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嘿……这可太难听了。”尼莫菲斯回了一句。 白色的小虫在陆凝耳边绕了一圈，陆凝皱了皱眉，连回声定位都不能确切找出尼莫菲斯的位置，看起来还真是普通的探测无效啊。 不过，另一边也传来了道格雷的叫声：“首领！我们快点离开啊！用虚噬！只要在墙上开个洞的话……” “不不不，道格雷，我们的对手是那个小姑娘，既然她打算来攻击，当然已经禁止了这里一切的空间手段。” 48 “新星” 尼莫菲斯的语气依然轻松，不过道格雷显然不那么想。佣兵的直觉已经让他感觉到死亡近在咫尺了，他趴在雪地里用颤抖的手指打开了仪器，迅速拿出了一支厌恶蜡烛。 那边两人依然在一边对话一边放出大范围的攻击。 “在脱离点见面的时候，你对我的敌意还没有那么大，我能问问如今你忽然站出来要杀死我的原因吗？”尼莫菲斯抬手在雪地中立起塔盾，狂风暴雪宛如冰雹一样砸在盾牌上，发出一阵密集的响声。 “当然是因为你那句话。”陆凝将金属杖一挥，宛如指挥着风雪的乐师，【左】和【右】两个文字被刻在了风雪中，两侧的风开始偏斜，绕过盾牌向后方的尼莫菲斯袭击而去。 “哪一句？” “你所考虑的不是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而是对敌人有什么坏处。” “那我现在收回去还来得及吗？” “你觉得呢？” 陆凝将金属杖劈下，空气中响起了一声铮鸣，两翼的狂风和大雪冲向了盾牌后面，发出宛如磨轮一样碾压的声音。 “但是你依然连定位我都还没做到。”尼莫菲斯的声音从稍微偏了一些的地方传来，“而我觉得那句话好像没什么问题。” “我能明白任何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损害他人的行为，尽管那同样可耻，却谁都无法避免去做那种事情。”陆凝继续搅起风雪，风声嘶鸣，雪花在“大雪”的气象下开始聚合为锋利的冰片，旋绕在陆凝周身舞动，猛一看正如伊娃那刀阵的劣化版一样。 “哦？” “而完全不考虑自己，只想着怎么去损害别人的人，不是愚蠢到分不清利弊，就是对自己的生命已经不抱任何期望。可是你两者都不属于，你将这种状态当作了常态，明明有很多方法去选择，你却没有优先选择有利于自己的那一种，而是先选择了可以对敌人造成最大伤害的那种。” 陆凝从未见过这种人，纵然如同一路以来遇见的那些人偶派对的人，也是在追求各种利益的路上做下罔顾他人性命的恶行，哪怕只是追求自我满足，那同样是一种利益。 可是尼莫菲斯这个行为看不到任何利益。他甚至不是为了寻求精神上的满足，而是认真考虑了之后的选择，否则不会有那种提前的安排。 “权衡利弊，一般是指的对自己。” 冰片组成的刀阵正在扩散，既然找不出来，就直接用大范围杀伤来清场。 “但你在权衡别人，我能预料你的行为，却无法永远将你置于我的监视之下。” “啊呀，真是伤心，居然只是这种理由……”尼莫菲斯叹了口气，与此同时，最后一声气象解锁的提示也响了起来，是夏之花园一号庭院的气象解锁。 “不过我们的目标已经完成了。” 【隐藏条件——四分之三的四季达成。触发自然危机启示，下一次危机将提前开启。提示，如果本次危机之后依然未能达成超过四分之三气象全解锁，那么该隐藏条件会反复触发。】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宛如深沉大海中传来的海妖嘶鸣，又像是掩埋在墓地中腐骨发出的鬼哭，听得人心里发瘆的同时，周围由夜魔所编制的夜晚骤然消失了，周围的光芒变成了一团幽蓝。 空中有一颗蔚蓝的星体，雪片逆向卷向天空，形成了一个倒龙卷，将星体围绕在正中。星体正在收缩，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在随着星体的压缩变得愈发强大，陆凝甚至不得不暂停了风圈的扩散，全力维持着周围的冰刀。 【第四次危机：新星，已经触发。】 【历史被遗忘了，然后从坟墓中重新爬出。】 那颗蓝色的星星终于凝聚成了一体，那是个通体雪白的人，披着一件白色和金色相间的厚长袍，双手平抬在身体两侧，四枚十字形状的冰锥整齐地围绕在他的周围。 陆凝连忙打开了自己的仪器，这一次的危机警告又一次提升了一个级别，就连仪器上的界面四角都不再是普通的红色边框，而是冰雪、细藤、黄沙和枯草所组成的警告标记。 【新星（Anti-Psychology）： 首领：春分（A）:春分存活期间，每隔五分钟会复活全部的八名仆从。 夏至（A）：夏至存活期间，所有幸存者不能使用仪器上危机查看以外的交互界面。 秋分（A）：秋分存活期间，所有耗能类武器、道具的消耗速度翻倍，所有具有恢复效果的物品效果减半。 冬至（A）：冬至存活期间，每进入一个花园，都会召唤四名曾经死于该花园内的幸存者·首领·仆从的冰像。 仆从（E）： 考骨学者（0/8）：他们会使用随身携带的枪械和匕首进行攻击，并主动触发花园内的陷阱。当附近有尸体存在时，考骨学者会花费一点时间将尸体穿戴在身上，并继承其生前的能力。】 还没等陆凝完全消化这些信息，那名天空中的白衣“冬至”就已经带着四枚十字落下，强烈的寒流从落点扩散，冰蓝在大地和天空中延展，巨大的影子遮蔽了光芒，陆凝不由得退后了两步。 被“冬至”召回的另外三个她都没时间去看，因为此时悬浮在天空中的，正是那个巨大无比的暴君泰宁和他的乐团。 她僵硬地扭过了头，看向了尼莫菲斯的方向。 “你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嘿嘿嘿……从你的脸上看到惊愕，还真是难得。”道格雷从雪地里坐了起来，指着陆凝哈哈大笑，“这就是我们之前遭遇的危机！所以我们才清楚！我们很清楚！第五次危机绝对不是人能渡过的！所以我们才要尽可能地逃跑！就算杀了其余的幸存者又怎么样？即便不是我们，他们也会死在这样的怪物手里！” 而另外一边的彻伦郡等人已经开始躲着冬至往这边飞奔了，此前夜魔的黑暗空间里他们不敢随便闯入，而现在更是没时间对付尼莫菲斯了，光是天上地上的这几个就够要命了。 “陆！”威廉此时已经被红娘拉到了之前陆凝停留的房顶，此刻自然也看完了仪器的信息，“我们现在得离开这里！” “气象解锁的区域锁定还没过去！”陆凝扭头喊道。 “我的天……区域锁定！你难道没有破门的办法？” “……我快气晕了。” 陆凝嘟哝了一句，然后给红娘下了个命令，抬手掀起地上的雪便冲向了道格雷。 就在此时，道格雷举起了手里的蜡烛。 厌恶蜡烛能让所有对道格雷怀有敌意和恶意的人远离，哪怕是首领们也不例外，他自信满满地抬着蜡烛，这东西的燃烧时间足够让他拖延过气象解锁的锁定期了，到时候只要跟着尼莫菲斯逃走，他就又有了活路。 但是陆凝压根没理他，直接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诶？” 道格雷茫然地扭过头，看向陆凝跑向玻璃门的背影，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重新取出了那把尖刀。 “也就是说你对我并没什么敌意？嘿嘿……哈哈……那我不是……” 他跨出一步，打算追向陆凝身后。 “这家伙冻傻了吧？”威廉跟着红娘从另一片跑过来，看到道格雷的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而尼莫菲斯此刻已经重新显形，高声喊道：“别追过去！” 但是道格雷好像并没听见。 尼莫菲斯一愣，仔细一看，在天空的白雪当中有一只难以分辨的白色小虫在飞舞着。 “音虱！” 道格雷起身，擎起匕首追向了陆凝的身后，不过他刚迈了两步，脚下就好像踩到了什么，听见了“咔嚓”一声轻响。 这时他才猛然恢复了清醒，这个时候不想着明哲保身居然还要杀人？ 佣兵的凶性让他在上次得以生存，而这一次不会再继续保住他了。一杆漆黑的，燃烧着黑焰的长矛从雪地内刺出，由大腿没入，肩膀刺出，正好贯通心脏，黑焰一瞬间便烧干了他半个身体的血液，紧接着周围的冰雪便将这具尸体冻结在了原地。 陆凝连脚步都没停，直接跑到了玻璃门前，停步的时候回头瞥了尼莫菲斯一眼，手腕一翻，光幕出鞘，一剑切在了玻璃门上，漆黑的物质立刻将门完全吞噬，化为了一片无法看清楚的黑块。 “下一个就是你。” 冬至落地的地方已经响起了激光的轰击和锯条转动的声音。彻伦郡等人此时也跑到了门的附近，却并没被攻击。 “喂！你们几个……”威廉一瞥之间发现少了个人，只能叹了口气，“我们解析出来的情报终归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陆凝抬手一按，玻璃门便碎裂了，红娘扯着威廉最先跟着陆凝穿了出去，陆凝并没有等人的意思，出门一拐弯，直奔内侧回廊而去。 “陆，我们现在最需要处理的是春分！冬至虽然看上去恐怖，但他需要一个个花园走过去才是威胁，我们得……” “不，现在最重要的是解除夏之花园最后一个地方的气象锁定。”陆凝打断了威廉的话，“否则如果还有人存在歹心，让第五次危机也提前降临，那我们全员都要死。” 后面的彻伦郡听了这句话马上说道：“这件事我们可以帮忙。” “彻伦郡，我相信你的信用，但你们得去传达击杀顺序，威廉会和你们一路，找到莱万斯卡，或者程雾泠，或者栗北兄妹，他们都会理解，甚至可能已经开始了行动。” “好。”彻伦郡应了一声，看到陆凝在墙边停住了脚步。 “春之下是夏，冬之下为秋，按照花园的布局……从这里就可以……” 她挥动新月开始蓄力，当光芒变成紫色之后便直接穿墙而过。 比“电梯”快多了。 而此时，春之花园中，还没完全散开的人们已经察觉到了花园中的异动，庭院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了，程雾泠和海伦娜马上各自沟通了百目鬼的眼球，窥见了位于二号庭院中那翠绿色的人影。 她微微抬手，泥土翻动，八名躯体完全是骨骸，却都穿着一身破烂考古装备的仆从站了起来，一手捧着早就腐朽的书本，一手拎着一根奇怪的探测器，开始四散开来。 夏之花园的所有门、补给点、武器领取点、任务机器全部陷入了奇怪的乱序计时状态，一名高大威猛，皮肤棕褐色的壮汉撞碎了玻璃门，走入了分岔走廊，开始往一角的电梯方向靠近。单敛眉用热源放大器透过墙壁都能看到那一团高热的反应，她微微摇了摇头，扭头问了时暝一句：“我们要去阻拦夏至吗？” “不用，我们去解锁最后一个区域的气象。”时暝正在一个速记本上绘制着图形，“这些首领自有人去对付，我们得把下次危机推迟一点。” 而陆凝进入的秋之花园，如今已经一片黑暗，完全陷入了断电的状态。 “简直就是在对抗四季花园本身……” 在这个环境下，陆凝也不敢放出光来变成个靶子，不过她还是能用祸见稍微看出道路上的安全与否，再次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足以抵抗霜冻之后，她便用最轻的步伐开始往电梯的地方赶去。 就在她来到角落的电梯井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嗯？” 她猛地一惊，自己全神贯注的时候居然会被人跟踪？出于本能的自卫心，她已经反手砍出了新月。 带着微光的刀刃与另一把兵器在半空中相撞，这一点微薄的光芒也让她看见了对方的一点轮廓，一个夜视仪戴在他的头上，手中是一把暗红色的直刀。 “嘘，是我。”对方低声说道。 陆凝马上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却依然惊讶：“莱万斯卡？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的队友们呢？” “走散了。”莱万斯卡似乎不想多说，“我先去了你说的大武器库，拿了一身装备，刚回到花园就连着发生了气象解锁，结果怎么触发了第四次危机？” “我见到威廉了，他的解析已经完成，当气象解锁达到四分之三的时候，会直接触发下一次自然危机，等等，你没听见警报？” “我正好碰到了秋分，没有时间分心去听警报内容。”莱万斯卡说道，“秋分能够迅速磨损我们的武器和道具，她的存在会让我们此前的积累很快清空。” “但我现在要去解锁夏至，否则如果有人走到了绝路，恐怕会有样学样让第五次危机也提前到来。” 49 真伪 “我觉得单敛眉她们会去做这件事。” 莱万斯卡抬手阻止了陆凝。 “你这么信任她们？” “我并不会完全信任一些人，但是单敛眉她们至少目前和我们的目的还是一样的。” “目前？”陆凝瞥了一眼莱万斯卡的眼神，觉得他话里有话。 不过没等她发问，从另外一边的走廊上就传来了一声非常凄厉的惨叫。 “鬼啊！！！！” 一个惊慌失措的人一边惊叫着一边连滚带爬地穿过走廊跑了过来，陆凝闪身让开，莱万斯卡则一伸手拽住了那人的胳膊。 “阿尔法？”陆凝借着新月的微光看到了那人的样貌。 这个莱万斯卡之前收下的不起眼的人活到了现在，不过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至极，而借助陆凝手里武器的光看到拉住自己的人之后，他立刻发出了一声比刚才还尖厉的叫声。 “鬼打墙啊啊啊啊啊！！！！” “你那么惊慌做什么？”莱万斯卡说出了这句话，但是对于陆凝来说，这句话的声音却是从两个方向发出来的，阿尔法跑过来的走廊上同样传来了一模一样的声音。 阿尔法腿都软了，跪坐在地上用力甩开了莱万斯卡的手，而对他来说甚至现在连陆凝看上去都显得像是一只厉鬼一样，他手脚并用地往后蹭，不过花园的走廊早就不是那么干净了，很快就蹭了一身血污。 陆凝则抬起头来，看向走廊的另一边。 那里出现的，是另一个莱万斯卡。 “……”她默默地离旁边这个远了一点。 第二个莱万斯卡看到了陆凝马上露出喜色，随即看到另一个自己后马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第一个莱万斯卡也挑了挑眉毛：“这就是危机所说的考骨学者？” “居然把我扮演得这么惟妙惟肖。”第二个莱万斯卡也点了点头，“语气、习惯、甚至说话时候的一些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这，这到底是什么……”阿尔法贴在墙上一动也不敢动，此时此刻唯一神色平静的人就是陆凝了。 当第二个莱万斯卡出现后，她便知道了这种现象的原因。 五级的三个道具当中，暂停表代表了时间，剧本代表了因果，而能够和这两件道具同样被排在五级的则是代表了生死的存档点。 由于没有兑换过，陆凝无法看到这个道具的详细用途，不过光凭介绍也能知道这是能够把一个人“保存”的道具，如今看来，这正是莱万斯卡所选择的东西。 “阿尔法，不必惊慌，这是道具的作用。”第一个莱万斯卡笑了起来，“只是我没想到居然不会消除此前的尸体，反而给了这次的仆从一些可趁之机。” “的确，难怪存档点会被允许使用三次，毕竟留下尸体从现在看来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弊端。”第二个莱万斯卡点点头，“陆，我想你应该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吧？你没有惊慌。” “无法理解的现象才会让人慌张。”陆凝说道，“哦，当然有时候甚至也不会。但我并没有任何办法将你们两个区分开来，一旦有了这种心理，你们两个哪个看上去都很可疑。” “这样可不太好。有个办法还是很容易区分的。存档点并不能令携带在身上的道具一并回到存档位置，所以我身上的东西都是提前放在那里备用的，阿尔法，你应该能看到我身上的装备不一样了吧？”第一个莱万斯卡不慌不忙。 “可是……他身上也不是原来那身啊。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道具，更不知道你会提前放什么备用了。”阿尔法一脸哭丧。 黑暗中两个莱万斯卡确实互相看不见对方，陆凝又不想在这里当个移动光源，当即抓了抓脑袋，“要不你们先跟我一起去夏之花园好了，至少在光亮一点的地方讨论。” “不行！”两个莱万斯卡异口同声地说道，“夏之花园马上就会完全气象解锁，现在过去等于直面被锁定的花园！” “现在没几个东西能锁住我。”陆凝按下电梯开关，“你们赶紧决定！要不就打一架全死在这儿，反正真的莱万斯卡也有存档点，考骨学者不被复活就只有一条命。” “这办法好。”阿尔法嘀咕了一句。 “我可不想在一个仆从上浪费一次五级道具的基金会。”第一个莱万斯卡摇了摇头，“好吧，我们一起走，这样还能安全点。” “我没意见。”第二个莱万斯卡点了点头。 陆凝走到了电梯里，两个莱万斯卡都跟了进来，而阿尔法在外面磨蹭了半天，最后居然没进来。 “他怕了。”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在战斗中的表现其实不差，现在好像是被吓破了胆才这样的。” “你们两个就别在这儿一唱一和了。”陆凝咬着牙说。 新星的危机麻烦到一定程度了。 不光是那几个各自带着特殊效果的首领，这群仆从也并不容易对付，如果每个都能伪装得这么好，甚至敢当着正体的面出现，那么幸存者之间的信任程度会越来越低——谁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而麻烦的事情从来就不是单独一件的。 莱万斯卡的预料没出差错，在陆凝面前的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可怕的高温便在花园内展开，甚至之前因为“芒种”而出现的大量杂草都在高温中出现了被晒干的气象，整个花园内宛如一座蒸笼一般。 【危机警报：夏之花园所有区域已经正式解锁气象，该花园内的气象状态将完全解除并不予回返。全员正常危机到来时间将永久推迟两小时。 第十三号陷阱已触发，重复，第十三号陷阱已触发。特殊危机“大暑”将在夏之花园以外的所有区域引发，请所有人员注意。】 “我就知道单敛眉她们肯定会行动。”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单敛眉做的？”陆凝问那个说话的莱万斯卡。 “毕竟这个时间还会留在夏之花园的除了佣兵残党就只有我特地叮嘱过的单敛眉了。原本让你们过来也是为了查看一下她们在做什么，不过她们要是想避开你多半碰不到，我也就没提。” “我们难道不是应该关心一下‘大暑’危机的问题吗？陆，威廉有没有完成那些危机的解析？”第二个莱万斯卡问。 “完成了，不过我让威廉跟另外几个信得过的去春之花园通知别人了，我并不知道具体的解析内容。而且大暑夹在春秋之间，难度估计也不会高于那两个。” 这里的气温已经高到了连陆凝身上的防护服自动温控都不能完全阻挡的程度，两个莱万斯卡也有些汗流浃背的模样。第一个莱万斯卡只能耸耸肩：“这下你来这个花园的目标也没了，要怎么办？我们去春之花园找同伴？还是就地展开对首领的行动？” “我——” 陆凝刚一张口，猛听见头顶传来了一声破裂声，她急忙就地一滚，甚至都没时间抬头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紧接着，一根直径约一米的巨大黑色柱子就重重砸在了陆凝原本的位置上。 “那是什么东西！” “是金耀。”莱万斯卡也都作出了相应的躲闪动作，不过对方的目标显然是陆凝而不是这两个其中有一个自己队友的莱万斯卡。 “这么说是你们解决了金耀？” “是的，不过他们活过来之后也不会只留在一个花园里不动是吧……”莱万斯卡也发现了金耀没将他当做目标，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露出了警惕之色。 敌人实力强不可怕，但如果实力强还知道配合那就得小心了。 陆凝一个短距离闪烁躲开了金耀轰出来的第二根柱子，这种势大力沉的招式甚至擦过都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她忍不住喊道：“你们没收了他身上的武器？” “收了，可是九曜也不光是凭武器才能震慑周围的，他们本身会的就挺多……小心脚下！” 陆凝急忙一扭，两根钢刺从地板上刺出，差那么一点就会刺穿她的脚底将她钉在地上了。 “你们两个倒是帮忙啊！” “没有战斗空间啊！” 莱万斯卡也很无奈，金耀那些金属柱除了袭击力道可怕以外，还顺带堵住了他们上前帮忙的空间。就算一米粗的柱子爬都爬得过去，可是金耀又不是扔出一根就结束了，他已经逐渐将陆凝的闪避范围压缩到了两三米的范围内。 “一个仆从这么嚣张……” 陆凝直接拔了光幕将周围的金属柱全部切成了黑块，然后左手一甩，“咏叹”带着她甩动的速度直接刺向了金耀。 “你以为我没有？” 金耀横肘一拦，他浑身皮肤也都如同金属一样坚硬，自然轻易挡住了咏叹那连锋刃也无的刺击。但两者相撞，直接带动了“咏叹”内如同洪钟一样的声波冲击。而就连花园走廊都无法抵挡的破坏这些普通的金属柱自然也无法幸免，被声音扭成了麻花状。直接在最近距离爆发的音浪直接将金耀的半个身体炸成了碎片，却没有一丝鲜血流出。这副躯壳下完全是空的，一堆白花花的骨骼哗啦啦地从中空的外壳内掉了出来，不见了动静。 陆凝喘了两口气，剧烈运动加上周围的高温甚至让她有种呼吸不畅要中暑的感觉。再侧眼一看，两个莱万斯卡也早就被震晕了过去。 “呵呵……” 看到这个，陆凝马上领会了莱万斯卡的意思。 他如果不加任何防御直接被击晕，那么另外那个假冒的也不得不这样做，否则便难以解释实力不相等的原因——毕竟提前说过存档点使用后相当于清空装备。 “你还真是把事情都交给我了呢，得感谢你的信任，还是……”陆凝收起光幕和咏叹，提着新月走到了两人身边，在他们左臂上各划了一刀。其中一个鲜血马上就流了出来，而另一个只是皮肉散开，里面的白骨显露出来。 只有白骨的是第二个莱万斯卡。 在陆凝割开他手臂的瞬间，他的眼睛骤然睁开，手一抬，一道淡红色秘能组成的圆锥形直奔陆凝咽喉而来。 “这武器不错，你没舍得丢了它。” 陆凝的脖子发生了诡异的弯曲，正好贴着秘能的圆锥伤害面擦过，同时她手里的新月也切断了眼前这个仆从的脖子。 一具白骨从断裂的颈腔中飞逃而出，顺手抄起了头颅内的骷髅头，开始往走廊上飞奔。陆凝用金属杖在那已经软塌的尸体上刻了个【囚】字，尸体便如同一个口袋一样飞了出去，迅速将那具骷髅重新扣回了皮囊当中。 “你那么喜欢这个躯体，就继续作伴吧，想来莱万斯卡不会在意的。” 陆凝扭动了一下脖子，恢复了原状。 在看到神崎贵也那种猎奇到一定程度的战斗方式之后，陆凝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的策略也该加入一点新的东西了。善于学习，这是她一贯坚持的理念，而白术通过自我暗示能够对躯体进行各式各样的变化，虽然无法做到四级人类调节仪那样的再生，可是刚刚的行为并不困难。 然后她又戳了莱万斯卡两下，把他戳醒了。莱万斯卡揉着耳朵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抬头看到陆凝，再次露出了一贯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能解决问题。” “感谢你的信任，只是这点时间算是将危机缓冲期全部耽误过去了。” 陆凝话音刚落，代表着危机正式到来的警告便已经响了起来，“大暑”正式降临了。 “让我们看看这次的危机有多麻烦。”陆凝抬起胳膊，打开了唯一还能打开的界面，然后便僵住了。 “怎么了？” “我是不是说过大暑再难也不会超过春秋两个？” 莱万斯卡眼角一跳，也打开了自己的仪器。 【陷阱危机十三号：大暑（Ex-Physical） 首领：魃（A） 仆从：天偃（0/4）、地傀（0/4）、阴伶（0/4）、阳俑（0/4）】 空气中的燥热仿佛更甚。 50 无可抑制 比四个A级首领还要糟糕的事情是什么？五个。 陆凝都有点后悔之前没向威廉打听一下危机的具体情况了。而莱万斯卡看了之后神色也有点凝重。 “陆，如果我们把魃和冬至、春分之类的吸引到一处……” “我已经在想这个办法了。但是莱万斯卡，在此之前我想问一句，你听说过历史上这个能够用‘新星’形容的事件吗？” “……不好说，白夜的年代很少有超过二十年的和平，征伐和战乱才是主旋律，而在其中很多历史都丢失了，越是往后断档就越严重。在一段很模糊不清的时期之后，便是我们现在这个……城市的建立。” “如果这就是代表了现在呢？”陆凝说道，“或者说，如果这次危机代表的就是四季花园本身呢？” “你是觉得第四次危机的怪物不会被别的危机怪物攻击？” “毕竟第三次危机的集体式传送就已经打破习惯了，再多打破一点也没什么问题不是吗？” “可这不是我们不去尝试的理由。” 莱万斯卡瞥了一眼电梯按钮，似乎是想要看看等候期还有多久，但是这一看他就愣了一下。 “倒计数……” “怎么？”陆凝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电梯上那代表冷却时间的数字已经开始无规律跳动了，这种状态下的电梯自然不可能打得开。 “还是别费力气了。” 沿着走廊走过来了一个扛着榴弹发射器的男人，陆凝此前在程雾泠身边见过他，后来就不知道这人的去向了。不过从他身上的痕迹看来，倒是经历过几次战斗的样子。 “你是……” “我叫仲甫，城墙上的游侠。”男子耸了耸肩膀，“你们应该不是那些披着人皮的骷髅架子吧？这玩意可真是难办。” 被陆凝困住的那个明明就在旁边，这人很明显在明知故问。莱万斯卡和陆凝都看得出来，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叫莱万斯卡。” “我听过你的名字。”仲甫晃了晃手，“不过你组成的那个队伍现在好像也没剩下几个人了？希望你这个队长没忘了把自己的实力提升上去……我们说到哪了？对，门，打不卡。” “你知道怎么回事？” “夏至的效果。那家伙能持续影响我们的仪器对吧？他本身的能力也是影响自己经过的所有交互工具，不光是电梯，补给点、需要输入数据的武器库，甚至连任务机器都无法使用。” 仲甫回头用手划拉了一下。 “我走过来这段路上所有的东西都不能用了。” “但是你看上去很轻松？”莱万斯卡盯着他说道，“我们又怎么能确认你不是那些骨头变的呢？” “哦，他们披上了皮囊也不会流血，或者说只能挤出一些半凝固的血块。”仲甫抬起手臂，那里包着一块不算厚的白布，鲜血染红了白布的一块地方，“这是我刚才被偷袭的时候受的伤，正好也能证明我自己的身份。” 莱万斯卡看了陆凝一眼，陆凝也点了点头。 “如果所有交互工具都不能使用，我们有很多人就被限定住了。”莱万斯卡皱了皱眉，“甚至连支援都会变得非常困难，春之花园的战斗是多亏了我们都能及时赶到才能将那些古代英雄分开应对的，而现在……” “四个首领掐住了我们的命脉。”陆凝说，“我们赖以生存的武器和道具，我们可以通过一定的牺牲消灭的敌人，这两项最关键的东西是危机中我们能够生存下来的基础。但是现在敌人会越来越多，而我们手里的东西消耗会更快，加上花园也不再为我们打开通路，这次的危机已经濒临了我们能够应对的极限了。” “不能让第五次危机到来，我们要提前逃出去。”仲甫似乎扛着榴弹炮有点累了，就把那东西拄在了地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了，陆凝，你和程雾泠认识，我从她那里听说了你。从心底上说呢，我不同意程雾泠那个听起来跟‘见见世面’差不多的计划。不过谁让我欠了她点人情呢？而你，这次正好是要和她分个高下来的吧？” 陆凝听仲甫直接挑明，马上看了一眼莱万斯卡。 “你看他干什么？程雾泠确定过他的身份了，而且这家伙说不定还知道你，否则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你入队。” 莱万斯卡轻轻摸了一下鼻子。 “所以你想让我……”陆凝决定先回答仲甫这边的问题。 “就是让程雾泠知难而退。否则她要去作死我这一百多斤也只能陪着上。”仲甫摊了摊手，“别告诉我你没这个自信，都说出要分高下这种话了你怎么说也应该有点准备。” “准备是多方面的，而让程雾泠知难比直接击败她还要困难。”陆凝可不会直接听他的，“你也有五级道具了吧？与其来让我做这件事，直接换个剧本让你们三个脱离不就行了？” “啧……且不说我要是这么做了以后就不敢和她进同一个场景了。以她的自我管理意识，如果发现自己出现了想要提前离开的念头，怕不是马上换个剧本出来给覆写掉。” “这么说她早就够数了？” “那可不。当然现在这个机会也不错，可惜我的商店也给锁了。” “那种事先放一边……你们真的觉得现在是讨论脱离问题的时候？”莱万斯卡不得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即便她已经拿到了三十颗星，可是我们还陷在危机里，目前第一个要解决的还是危机问题吧？” “你有这个心是不错的，不过这危机大概解决不了了。”仲甫瞥了他一眼，又看看陆凝，“你没和他说？” “我刚干掉一个冒牌货，说了两句话你就过来了。” “什么还没说？”莱万斯卡皱了皱眉。 “四分之三的触发条件不只适用于这个，当死亡人数达到四分之三的时候，也会触发十六号陷阱危机。” 莱万斯卡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么还剩下多少人？” “不多了，估计降低到四十以下也不会很晚。” “说到这个……程雾泠之前用百目鬼统计过人数，这个花园里的幸存者数量是一百六十个，和最初播报的一百五十七人数量不符，你们知道这多出来的三个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问题其实也用不着陆凝和莱万斯卡回答他。 “内奸？”莱万斯卡看了陆凝一眼。 “不对……”陆凝深吸了一口气，“有个我们都忘了的东西。” 这是个对抗场景。 在此之前，陆凝甚至从未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核心所在，对抗场景，在任务提示说明是单人对抗，又了解了场景内容是大逃杀之后，陆凝便下意识地认为这就是单人对抗的意思了。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哪次对抗场景没有分配身份？ 而这次的身份更是无数次地被提起，甚至陆凝都在有模有样地扮演着…… 围巷、街道、城墙、楼阁。 来自每一个区域的游客，因为各自不同的身份背景和进入四季花园的理由，这个身份也顶多是被拿出来伪装一下自己罢了。 “是……‘主脑’。” 她先说出了结论。 “对抗场景，一定赋予身份上的冲突，而这次我们的冲突并不是花园内的生存者，而是花园之外，那五圈状态迥异的生存区之间的冲突。那三个人应该就是来自‘主脑’，所以并不会被本来就属于主脑的四季花园所计数。甚至可能……” 她在这里打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了一眼莱万斯卡。 “你觉得是谁？现在的可疑目标已经很少了吧？” “所以那三个人一定都是游客？” “莱万斯卡！” “……我知道你想说谁，可是我们没有证据怀疑自己的队友。” “那么为什么明明是时暝才是核心，却让单敛眉出面担任所有的交流事项？” “如果她们真的是的话，又为什么要做这么容易引起怀疑的事？而且现在这次夏之花园的解锁也是她们完成的！对她们来说难道不是危机越早来临越好吗？” “……达科伦说你某些方面天真也是没错的。”陆凝摇了摇头，“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我怀疑过时暝她们的身份，但还没到认为是敌人的地步。假如出现了任何证据，我会第一个动手。”莱万斯卡抿着嘴，似乎也在做着痛苦的抉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怀疑任何一个同伴。” “……你认识我。”陆凝转了个话题。 莱万斯卡抬起了头。 “你不是直接认识我，而是从什么人那里听说了我的消息。人以群分，在我所见过的人当中，像你这样的人其实不多。”陆凝看着他，“你不是我们组织的成员，那么……是卡尔和罗伯特？” “世界真小，对吗？”一切说开之后，莱万斯卡反而释然了。 “你一开始让我进入队伍，是想为卡尔复仇？” “我还没有气量狭小到因为对抗场景的输赢就去寻仇的地步，罗伯特告诉我了，你们的胜利很精彩。” “所以你……” “我认可你的实力，所以拉拢你入队，这有什么问题吗？陆凝，卡尔做出了他的选择，而我尊重他的选择。这里面并没有你的余地。” “抱歉，是我多心了。” “你们两个可以了吧？现在是不是该讨论下……” “现在要讨论的东西可就多了。”陆凝扳了扳手指，“目前的危机需要稍微削减一下敌人的实力，即将迎来的十六号陷阱危机也得考虑应对措施，寻找我们当中的那三个身份不明者，还有你给我的这个提前赶走程雾泠这种比我提前离开都难的任务。” “你这么说算是答应了？” “答应跟做得到可是两回事。” ============================= 在和陆凝等人位置正好处于对角的地方，哲夫和他那位还算冷静的佣兵伙伴拼命奔跑着。 同行的第三个同伴已经死于非命，这死亡来的太过迅猛，甚至他们都没来得及展开防御，同伴就成了墙上的一副抽象画。 “老枪！那是个什么怪物！” “保镖。”老枪就算是现在依然是那冷静的模样，甚至还拽着哲夫帮他跑快一点。 “这么说攻击我们的是个幸存者？不可能啊！先不说构成保镖的那堆玩意是什么，那东西又不能离开人太远！” 老枪呵呵一笑：“那堆玩意是什么？不是兵器吗？各种各样的兵器，现在拼在一块儿了。” 话音刚落，背后就扫过来一片弹幕。 “兵器？战争机器人还差不多！这火力都快赶得上去年的扫荡行动了……老枪你移动壁垒还有多久？” “八十六秒，哦，现在应该算四十三秒。” “那完了啊！” “慌什么，还有四十三秒呢。” 老枪等着那片弹雨被移动壁垒全部拦住之后马上关掉，一边跑还一边悠悠然地说道：“要不是被锁了商店，我至少能再买它两个继续拖住那家伙。”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不急？” “急有个屁用。”老枪摸了摸口袋，“哲夫，你小子入行短了点，勇气倒是不缺，脑子也不能不动对吧？” “那后面那玩意怎么对付？” “对付？那明显是吧保镖当外部装甲穿身上了，不敲破那层壳你根本伤不到里面的人，我们手里有破壳的东西吗？没有啊！” “还是完了！” 说着话，两个人已经跑进了小花园的外圈房间内，这里和花园有连接的门，可以直接进去走电梯间。 “哲夫，我们这里面有内鬼。” “我们不就是内……” 老枪一巴掌糊在哲夫后脑勺上：“我说的是幸存者当中有没被统计的人！记着，得告诉首领，内鬼正在暗处杀人，我们也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老枪，就算告诉首领，他大概也乐得看见这样吧。”哲夫小声说。 “他可以不让别人好过，不过他也得管管剩下的兄弟吧。嚯，这个电梯。”老枪低头一看按钮，发现完全按不开电梯，数字持续着混乱。 那台“战争机器人”已经来到了门边。 “哲夫，使劲按，要是正好归零的时候按到，电梯门大概会开。”老枪将哲夫扯了过来，然后走过去展开壁垒堵住了门，那个巨大的机器人挥动手里的兵器在壁垒上不断切割着，不过这些从武器库里搞出来的兵器终归破不开道具的防御。 哲夫一边咒骂着一边使劲按着按钮，很快他的表情就变成了恐慌，豆大的汗珠顺着脑门流下，双唇也开始干裂。 老枪倒是不慌不忙地继续摸了下口袋，随后才叹了口气；“我这个外号原本是老烟枪的，首领让我戒烟就把那个字给去了，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戒什么啊……”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壁垒的时间也到了，哲夫冲进电梯的最后一刻，看到了老枪被金属风暴撕碎，也看到了那个金属堆中唯一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51 薄葬 春之花园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但此前一直在浸润着花园的谷雨却变得稀疏了许多，一种直达心底的焦躁在每个人内心升起。彻伦郡看了看周围，压制住了心底的燥气，对萨缪安娜说道：“是魃的力量。” “这也是个A级，之前那个A级我们甚至都没接触过，不知道实力程度如何。” “花园里有五个A，我们总能见到。冬至……”彻伦郡说道这里，沉默了一下。 那种完全无法估量的恐怖让他们下意识地就跟着陆凝跑了，连对冬至试探攻击一下都没做到，如今冬至无人牵制，只怕马上就能在各个花园里开始循环切换位置。 “我们得找到还在这里的人，什么人都行，只要是友军。”威廉说道，“彻伦郡，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是现在请你把怨气压住，否则就是全灭的结果。” “我很清楚……” 彻伦郡迈开脚步往花园里走去。 但是没走多远，分岔走廊那边就转出来一队人，在看到那几个人后，威廉马上发现身边这三个人的情绪有了个不小的转变。 而那边出来的正是海伦娜四个人加上顾笠，除此之外的那些已经不知道去了哪了。 “帅哥，我们又见面了。”海伦娜看到彻伦郡倒是直接抬手打了个招呼，“不知道你看到春分去哪了吗？我们特意跑过来会会她，没想到跑得这么快。” “没那个必要了。”彻伦郡抬起手，在肩头一扯，身体立刻开始变得透明。 “彻伦郡！”萨缪安娜和威廉齐声说道。 “不用担心，只要我一个人就好。”彻伦郡冷酷地看着萨缪安娜，“我准备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但是萨缪安娜，你，带着奈姆，跟着威廉去做应该做的事情。” “彻伦郡，我刚说让你冷静了吧？”威廉叹了口气，看向海伦娜，“你和她有仇？” “是啊，正好，现在无人打扰。” 彻伦郡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隐形披风遮蔽了一切的痕迹，如今什么都看不到。 海伦娜见状，也稍微敛去了一点笑容。 “气势不一样了啊。” 她也给了身后的人一个颜色，真由理咧嘴一笑，招了招手，居然带着霍昭南和神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 “报上你的名字。” 海伦娜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完成了切换，从之前那个和蔼可亲的队长，变成了仿佛嗜血秃鹫一般的捕食者。 “你应该已经听到了。” “不愿意就算了。” 话音刚落，寒雾涌现，甚至在小范围内压住了魃的高热，雨水重新开始落下，却在接触到事物的时候开始凝结成冰，很快，四周的房间边缘就挂起了冰溜。 这样的范围冻雨当中，隐形斗篷虽然还在发挥着完全隐匿的功效，却足以让彻伦郡开始束手束脚。 “我们离开。”萨缪安娜咬了咬牙，对另外两人说道。 “离开？现在不正是合力杀了她的好……” “我说离开。”萨缪安娜按住了奈姆的肩头，“这件事会从这里结束，无论胜者是彻伦郡还是海伦娜。” “我不觉得他能赢。”威廉低声说道，“那个海伦娜给我的感觉很危险，比之前见到的首领还危险。” “正因为如此我们不能留下。”萨缪安娜强硬地将奈姆推向另外一边，“彻伦郡放不下仇恨，他走不过这个坎。” “他之前明明可以忍耐。” “没有第二次了。” 随着三人逐渐远离，这片冻雨降落的地方终于安静了下来，双方都不说话，海伦娜安静地站在原地，雪妖精在她的身后浮现，控制住周围的寒流；墙壁上出现了一颗颗眼睛，将她周围无死角地紧紧盯住。 “使用你的五级道具。”海伦娜双手插在口袋里，本身却没有任何向周围观看的动作，只是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前方。 没有回应，这是当然的。彻伦郡的消失这次彻底陷入了沉寂，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逃跑了。但是海伦娜半点都没放松，那些眼球依然在不断翻转着，为她监视着周围可能出现的一切。 在她一次呼吸的结尾，背后突然出现了三枚飞镖！ 雪妖精正好被一枚飞镖命中，尖叫一声就化为了碎冰。而另外两枚飞镖则一左一右向海伦娜的肩膀处袭击过去，可是海伦娜肩膀微动，那两枚飞镖便在碰到她的瞬间滑落下来。 彻伦郡见状眉头一皱，他并没见到海伦娜身上出现任何道具或者武器的特殊效果，而且现在商店锁定，不可能兑换新的道具出来，海伦娜能倚仗的不过是她此前拥有的那些东西罢了。 但光是这一次试探攻击，虽然杀死了威胁很大的雪妖精，却让彻伦郡感觉到一点不对——海伦娜甚至没有沿着飞刀的路线发动反击，似乎对他的攻击早有预料一般。 这不可能。 彻伦郡捏着手里的怀表，调动着自己的思维，为了对付海伦娜，他储备了一个四星道具和一个五星道具，也拿到了几个颇具威力的武器，挑选的时机也是双方都无法继续补强自身的时候，如果现在都无法做到杀死海伦娜的话，这个场景里他恐怕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彻伦郡一咬牙，再次按下了暂停表。 时间成为了对隐形衣再好不过的庇护，彻伦郡能完全保证自己的移动无人能够发觉，可海伦娜的反应，和她击落两枚飞镖的手段依然不明。 彻伦郡这次移动到了左后方，取出的武器也不再是飞镖，而是一把短铳。 枪响，子弹射出，同时他再次按了一下表的按钮，时间再度开始了流动，而散开的弹丸已经迫近了海伦娜的身前。 在这一刻，她消失了。 “！” 这是早已做好了防备后作出的瞬间反应，但是片刻之间，彻伦郡并没看清楚对方消失的方式，他只是做出了此刻绝对不会出错的决定，也就是再次暂停时间，离开了原地。 退出五六米后，彻伦郡才解除了时停，四下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却依然没看到海伦娜的踪迹。 隐形衣？虚噬？还是什么光学隐形装置？ 他不敢发动攻击，墙壁上的那些眼球依然还在，可是破坏这些没什么大用的眼球根本无法伤及海伦娜根本。此时彻伦郡已经想起，海伦娜似乎是说过，使用任何道具都可以的这种话。 无法判断的敌人。彻伦郡拧紧眉头，从兜里取出一张贴纸。 六张禁忌贴纸，他要用这个封锁海伦娜的所有隐匿手段。 【亚空间】。 首先是对空间掌握最强的虚噬，彻伦郡写下这两个字之后，将纸往墙上一拍，马上时停远离，不过走廊中并没出现海伦娜的踪影。 而就在彻伦郡打算用第二张贴纸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脚下一绊，趔趄了一下，差点显形。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下已经出现了植物的细藤，而藤条之下的水中还有些什么在移动。 “这里经过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海伦娜伴随着声音骤然出现，彻伦郡一惊，按下按钮，在海伦娜距离自己还有一米的时候停止了时间，然后飞快退后，再次举起短铳瞄准。 “等一下……她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亚空间被禁止……嗯？” 彻伦郡猛然感觉到了腿上一痛，他低下头，发现之前在藤条下的水里移动着的那些黑点有些已经攀附到了腿上，并如同水蛭一样吸附在了那里。这样的东西让彻伦郡一瞬间有点犯恶心，他立刻在贴纸上写下了【吸附】的字样，拍在墙上，那些黑虫便从他的腿上纷纷跌落了。 “暂停表。” 时停一结束，海伦娜就说出了彻伦郡手里的秘密。 “食蛊。” 同时，彻伦郡也点出了海伦娜使用的道具。 食蛊是一群妖怪，生活方式类似于蛊虫，因而得名。它们会吞食任何可以吃的东西，甚至包括同类，相传古代频发的饥荒正是这种妖怪所引发。而与之相应的便是这种妖怪的增殖速度也能赶得上它们的同类相食速度，只要提供一个合适的环境，它们便能慢慢发展壮大。 “这些都是你养出来的东西？”彻伦郡有点难以置信。 “毕竟这里免费提供食物，除了冬之花园环境太恶劣不适合以外，别的花园都是天然的喂养土壤。只不过它们成长的速度真是慢，我可是第一次危机之前就开始培养了，到现在能长成大妖的也没几只。”海伦娜微笑着说，“而且它们不能伤害你的，别说爬在你腿上的那几只，就算爬便你全身，能吸走的血液恐怕还不如被几只蚊子叮咬的多。” 彻伦郡脸色微沉。 “你在消耗我的道具。” “否。”海伦娜张开手掌，托着一只体积大了不少的蛊虫，“你身上的东西终将成为我的战利品，我为什么要消耗我的东西？” “这种自大的话还是等你胜利了再说吧。” “食蛊和音虱同样属于虫形妖怪，但是二者之间有一点不同。”海伦娜手指一弹，将那只小虫弹上了天空，与此同时，下方潜伏在植物根部的蛊虫们也开始疯狂地游动了起来。 “它们可以将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地面上的藤蔓数量猛然增加了数倍，食蛊们全都拥有着和自己体积不相称的食量，它们提前吃下的植物在谷雨内生根发芽，而因为雪妖精被消灭，原本被冻结在周围的冰溜也开始融化并加入了助长的行列，几乎一瞬间就在彻伦郡的脚下形成了树丛。 暂停表能停止时间，却必须让使用者能够自由行动，因此彻伦郡刚刚才无法停止攀附在脚上的食蛊，而现在，他也不得不在藤条彻底封死自己的出路之前再次停止了时间。 双倍消耗下，暂停表的消耗已经使剩余时间所剩无几了。 现在彻伦郡相信了，海伦娜确实有自信使用任何道具来杀人，她不光对自己掌握的东西很了解，甚至也能轻松突破别人的道具弱点，哪怕是五级别。 “你的确很难缠。” 彻伦郡从藤条上爬出了这个“牢笼”，走到走廊的一个房间前，抬手按下门的开关，然后终止时停。而海伦娜立刻察觉他已经逃走了，伸手一指，食蛊又把那些挡路的植物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说实话，我没有去换那些高级别道具，一是功能那么强大怎么用都是浪费，二来只要我杀了那些道具的持有者，总是我的。” 海伦娜一步步走近，仿佛知道彻伦郡的位置一般。 “不过你的道具如今也没剩下多少使用时间了吧？真是遗憾，你们那些僵硬的用法完全发挥不了它们的实际力量，反而浪费了好东西。” 彻伦郡不语，而是从腰间取出了一根竹筒。 “不回答吗？你不会以为我是在虚张声势吧？”海伦娜闭上眼，举起那把能够发射线条的枪，“食蛊能够吃下远大于自身体积的东西，成长为王蛊甚至能将一整个人都吃下去，你觉得区区一颗百目鬼的眼球，它吃不下去吗？” 彻伦郡立即伸手摸向了自己背后，就在此刻，海伦娜骤然睁眼射击，一条灰色的轨迹线在空中绕了几圈，直奔彻伦郡所在的房门而去，彻伦郡一把捏爆了被贴在自己腰带后方的眼球，钻入了门内。 “天盘，隐轨。” 海伦娜拔出另一把枪，线条和圈环从两把枪中不断涌出，将那个房间缠绕得密不透风，然后海伦娜便冲入了门内。 “你果然进来了。” 熟料，彻伦郡已经撤去了隐形衣，手里拿着竹筒，抵近嘴边。 “嗯？” 一条灰色轨迹直接穿过了彻伦郡的腹部，他却一点都没闪躲。 “这两把武器并不会直接致命，对吧？你非常看重道具的功能性，却并没有太追求攻击性……而我正好相反。” 他对准竹筒用力一吹，紧接着，整个房间的四壁和天花板上瞬间鼓起了一个个圆形的中空“疙瘩”。海伦娜扫了一眼：“木实的武器？这就是你的倚仗？” “我知道我的实力远不如你，海伦娜，可是你的高傲也让我有了那么一丝可趁之机。” “食蛊！” “蛊虫也会在此尸骨无存，你有移动壁垒吗？”彻伦郡笑了，与此同时，那些在墙壁内生长的“果实”也已经膨胀到了极致，爆裂眼见便要发生。 “你也会死。” “我们都不会，至少现在。” 海伦娜扭头，却发现门的两侧有两张贴纸，分别写着【开启】和【死亡】。 “我有修复喷雾，只要禁止了死亡，我就能活下来。” 52 十六号陷阱 陆凝利用新月再次穿墙而过，来到春之花园的时候耳边猛听见一声炸响，差点吓到她。 响声来自走廊的另外一边，很像是大量爆炸物在密闭空间内引爆了。陆凝皱了下眉头，向左右看看没发现有别人的痕迹，便赶往了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果不其然，那是一间走廊上的小房间。令陆凝有点惊讶的是，海伦娜此时正站在房间之外，环抱双臂，脸上是惯常带有的那种微笑。她听见身后的响动，扭头一看是陆凝，还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这里……怎么回事？”陆凝没有贸然靠近，一边观察着被炸飞的大门内的情况，一边问海伦娜。 “打了一架，不过是动静闹得大了一点而已。你怎么也跑到这个花园来了？难道春之花园有什么隐藏的好事？”海伦娜开了个玩笑。 “里面是谁？”陆凝没被她转移开话题，“你在和谁动手？” “他并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就没有特别去记。”海伦娜耸耸肩，“别用那么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是他先提出战斗的。” 就在这时，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撑住了门框，在那里现身的是一具仿佛被勉强拼凑起来的人体，那足以出现在任何恐怖片的外形让陆凝也感觉一阵头皮发麻，最重要的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活着。 “海伦——娜！” 他用嘶哑的嗓音吼叫着，而海伦娜悄悄往后挪了两步，微微摇头说道：“胜负已分，你倒是做好死的觉悟了，可是战斗可不是靠拼命就能打赢的……” “你的——武器……” “啊，天盘能够将任何伤害均匀分散，而隐轨可以将两端的事物进行交换，我以为你会考虑到我这些表面上的实力。”海伦娜平静地说道，“你不能走出来，毕竟你的身体状态一旦离开那个房间就会死。不死的标签，成为了死亡的囚牢啊。” 他的眼球恢复了一只，而借助这恢复的视觉，也终于看到了陆凝。 现在陆凝显然认不出他了。 一只怀表从他的手中垂下。 陆凝看到这个怀表神色微变，暂停表——五级道具的持有者现在虽然在增多，可实际数量也不会特别多，此时能持有五级道具的肯定是团队首领一类的人物。 时停到来，无可阻止。 彻伦郡咳嗽了一下火辣辣的嗓子，修复喷雾的效果减半，他的身体恢复也变成了如今这种不完全的样子，更不要说继续和海伦娜交战了。对于和暗杀组对决的结果他也不是无法接受，却不能让自己身上的道具再落入对方手里，继续伤害他的朋友。 因此……不如交给陆凝。 他艰难地动了一下胳膊，举起焦黑的短铳，对准陆凝，解除了时停。 此前看到他取出暂停表的瞬间陆凝就高度戒备了起来，现在骤然发现他举枪对准了自己，天生的防卫本能让她立即从腰包里取出激光枪射击，这一枪穿颅而过，彻伦郡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身体向前摔倒，如同一个破口袋一样砸在了门外。 他这番举动海伦娜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时停中的行动终究是她无法阻止的，也更没什么理由去阻挡陆凝的反击。 “这家伙……居然把目标对准了我？他到底是谁？尼莫菲斯？不对……”陆凝一步步走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人确实已经死了，她从他手里拿起暂停表，打开看了一眼，依然还有将近三分钟的剩余时间。 “他那个样子，怕是误碰了开关解除时停了。总之算是比较走运。”海伦娜摇了摇头说道，“那我要去找我的队友了，对了，这里究竟有没有什么隐秘的事情要发生啊？” “没有。” “好吧。”海伦娜晃了下脑袋，离开了。 陆凝仔细搜索了一下尸体身上的东西，由于大部分都被炸烂了，只有比较结实的道具才能留存下来，她发现了剩余的两张禁忌贴纸，以及一根竹筒。 加上那把短铳，这就是这个人死后留下的全部遗物了。 正在她疑虑对方究竟是谁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低沉宛如哀乐一般的警告音，陆凝看了一眼尸体，骤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隐藏条件——四分之三的消亡达成，将触发陷阱危机十六号：思想。目前幸存者剩余人数为：三十九人。请尽快寻求脱离方法，花园内警报已经提升至最高等级。】 陆凝感觉眼睛微微一痛，整个世界变成了鲜红的色泽。 墙壁化为了仿佛大脑一样布满褶皱的结构，无数血管蔓延其上，暗绿色的液体从那些褶皱内缓缓流淌，一种只有疯狂和绝望到彻底的人才会发出的尖叫不断在耳边回荡。 然后下一秒，又变成了正常的花园内景象。 “什么……刚刚……”陆凝急忙闭上眼睛，抬手扶住了脑袋，理清思绪，“三十九人，四分之三的消亡，和威廉有预估偏差，那也就是说三个隐藏人物确实存在……不对，现在更重要的是，莱万斯卡说这个危机的敌人是……” 四个A级首领带着十个E级仆从。 这个危机一触发，花园里基本上就没什么地方能躲着了。 这正是此前陆凝和队友们讨论过的，最糟糕的事态——危机连锁触发，人们无法消灭，强大的怪物在花园里游荡，连任务领取都变得困难重重，又能如何在夹缝中攒够那三十颗星星？ 【十六号陷阱危机已触发——兹——】 花园里最后能让人感到放心的播报现在也开始出现了问题，陆凝看到前方的走廊上出现了一个人，突兀地出现在了那里，穿着一身利落的短衫，头戴一顶毡帽，腋下夹着一本文件夹。 他显然发现了陆凝，却没有过来，而是先打开了手里的文件夹，翻阅了一下。 【陷阱危机十六号：思想（Anti-Psychology） 首领： 业务员·白羽毛（A）：【档案封存】 业务员·销案人（A）：【档案封存】 业务员·尖啸乌鸦（A）：【档案封存】 业务员·庸医（A）：【档案封存】 仆从：远聪仆从（E）（0/2），明辨仆从（E）（0/2），灵息仆从（E）（0/2），千手仆从（E）（0/2），骏足仆从（E）（0/2）】 “记录编号106，陆凝。” 出现在走廊上的那个人很快就将手指按在了文件夹上，他面带微笑，但这种职业性的微笑陆凝印象颇深。 她所继承的这个人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印象便是一个挂着如此微笑的人。 业务员——主脑的手下！ 陆凝没有等他再多说一句话，立即挥动新月闪出了五米，光幕拔出直接切入旁边的墙体，钻入了花园内侧。 她宁愿去对付A级的魃，现在也不想碰一个业务员！ “哎呀……跑得好快啊……” 走廊上的业务员将文件夹一合，摇了摇头。 而陆凝穿过那一片黑色的分割层之后，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了那片大脑一样的世界，而这次她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才恢复正常。 “精神攻击吗？还是疯狂类的伤害……” 她清点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东西，腰包已经塞不下更多武器了，幸好剩下的东西都很小，她干脆拎着新月走到了这个房间外面，也就是狭窄走廊上。 尽头的那个大房间上隐隐有激烈的战斗声传来，陆凝没有犹豫，立即跑了过去。 刚靠近门，一股灼热感便从门内涌出。陆凝立即明白这里是和什么在战斗了，她按下开关，瞬间便感觉自己落入了盛夏时节的荒漠之中。 在房间正中央的，是一名浑身绘制着古怪花纹，脸上带着一副狰狞鬼面，双手如同鬼爪一样的女子，她仅仅是站在原地，周围的一切水分就会快速蒸干，如果没有什么对策的话，甚至连靠近对方都是痴心妄想。 能够围攻A级首领的，则是程雾泠带着季长皓一行人在战斗。 此时季长皓和四个学生都已经换上了一身大武器库取得的制式武器，而且这些武器显然是仔细参谋过的，因为程雾泠实际上完全就处于袖手旁观的模式，仅仅偶尔会帮助身入险地的人脱困，并没参与围攻。而季长皓等人竟然光凭着武器，连道具都没使用就和魃周旋得有来有回。 处于这种掠阵状态的程雾泠马上看到了开门的陆凝。 “怎么了？这么狼狈？” “你没听见危机警报？” “听到了，又多了四个A，你碰到一个？” 陆凝点了点头，程雾泠这才眯了一下眼睛。 “陆凝，事到如今你应该知道，这些怪物根本杀不过来的对吧？” “怎么？难道你已经凑齐三十星了？可我听说你并不打算提前离开。” “是的，其一是我想留得更久一点，其二则是这些人我答应让他们也一同出去了。 陆凝瞥了一眼战况。现在鸿上凛子和二之宫诚实都是近战装备，而且似乎可以抵抗那灼热的炙烤，两人联手死死拦着魃不让它有机会放手攻击后面的队友。甘序和礼园秋叶则是用远程武器，一个是能够蓄力点射的激光枪，另一个则是压缩空气弹。 季长皓身上的武器更特殊一些，和程雾泠有点类似，他使用的是一种装填着各种药粉的小型榴弹，每次爆破之后好像都会给魃的行动造成更多的阻碍。 “程雾泠，我觉得以现在这个危机难度来说，根本不能让第五次危机到来。你应该知道我们当中有来自主脑的人存在，这就更加危险了。” “我只会看看，当然留下了充足的退路。陆凝，现在你需要担心的是你那几个队友，在这样高密度的怪物和危机下，凭他们的实力能活下来的可能并不高。” “你知道他们的位置？” “一号庭院，那个有黑镜走廊的建筑，你可以直接从这里传送过去。” “谢谢。” 就在这时，魃发出了一声惊天的吼叫，燥气充盈于她的周身，这种“干燥”甚至开始影响周围的金属。而陆凝眼前的景物又一次变化成了脑的样子，周围的人全都消失了，只余下几个大大小小的肉团。 “这个幻象……” “应该是某个业务员制造的效果。陆凝，这些首领的存在每多一分钟就会削弱我们一分钟，危机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是瞬间的打击了。” “我明白，所以我正在想着怎么处理……业务员我看到了，但是我不建议现在去对付他们。程雾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可是我的记忆力，这群家伙有着完全无法抗衡的实力。” “知道了。” 陆凝咬了咬牙，世界恢复正常之后，便冲向墙边，挥动新月，直接从墙壁那里穿了过去，落入了一号庭院当中。 庭院里有两只正在激斗的怪物。 一只是整体宛如黑铁一般的兵俑，手持两把偃月刀，每一招都是势大力沉，而且速度极快。它的对手能够挡住这样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纯粹是因为手多，一具肥胖的身躯上十多条手臂各自拿着刀剑盾牌，脑袋则是一颗装在玻璃缸里面的大脑，通过数根神经连接在颈部，双方的交手速度陆凝甚至都看不清，一时间耳朵里只有吵闹的“叮咣”响声。 显然，不同危机的仆从之间还没有停战的默契。 兵俑久攻不下也不见疲乏，只是攻势开始愈发凶猛，甚至口一张，四五颗光球在嘴边产生，紧跟着便爆发出灼目的光束，瞬间烧融了那个千手胖子的武器。 “陆！” 陆凝正躲在草丛里观战，耳边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猫佑居然摸了出来，蹲在不远处的草丛，挑着一块白布向她挥动，看上去和投降差不多。 不过看到他没事陆凝倒是安心了一点，她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摸了过去，猫佑看到她脸上也是惊喜：“你没事就太好了！大伙都等着你呢，没想到你真能找到这儿来。” “那两个怪物不管？” “阳电子炮对上无限铸兵，这两个货有的打呢！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大力气才把它们引到一块儿的。唉！现在打个仆从都力不从心了。” 53 业务员 猫佑带着陆凝悄悄从侧门遛进了黑镜房屋内。罗莎坐在吧台上正在喝水，平娜和乔则坐在靠近黑镜走廊的地方监视着外界的动静，几个人一个也不少。 “陆，你可真是走了不短的时间。”罗莎抬手打了个招呼，陆凝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道：“确实……突发状况，之后又碰到了各种事情。” 罗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闲话就不说了，你知道这个幻觉是怎么回事吗？我总觉得自己不时会进入一片大脑一样的空间里，到底哪边是真的？” “建议先把这边当作真的。”陆凝说，“如果我没弄错，这应该是某个业务员弄出来的认知扭曲。” “全花园攻击？”乔问道。 “嗯，恐怕是这样。” “可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目前的行动啊……”平娜迟疑地说。 “幻觉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早晚会出严重的问题。在幻觉发生的时候我们看什么都是一团脑组织，甚至分不清楚敌我。” “现在那些考骨学者就足够让人分不清楚了。”猫佑耸了耸肩，“幸好你回来了，陆。现在花园里有九个首领，幸存者只有三十多个了，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逃出去吗？” “我们要先对付冬至和夏至。道具的锁定和不断增加的敌人对我们来说才是最致命的，至于春分的复活和秋分的消耗增加还是我们尚且能够接受的负面效果。魃那里有程雾泠，那个A级的实力比起奥斯蒙德来说要稍微差了一些，我们不用担心，业务员……现在能躲就躲。” “业务员这么强吗？”罗莎问道。 “在我的记忆里非常强。” 这时，一直注意着院子里动静的乔忽然喊了一句：“陆！有人进来了！他直冲着那两个仆从过去——” 不用他再详细解释了，一声炸雷般的响声，伴随着屋子里都能感觉到的巨震。陆凝扭头透过黑镜的墙面往外面看去，发现原本是两个仆从战斗的位置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深坑，一名男子手持巨大的组合剑站在坑边，他的双臂已经被替换成了仿佛顶级大力士一样的肌肉膨胀臂膀，好像也唯有如此才能挥动这把巨型组合剑。 而另外一位站得稍远的女子陆凝就能看到脸了，正是栗北逢代。 “是他们兄妹？” 除了最初的一次见面以外，陆凝和栗北兄妹还真是没什么机会说话了，仅有的那次也不过是从远处看到二人的作战。如今看来，或许这对兄妹是整个花园内步调保持得最好的人了。 “我们出去。” 陆凝起身道。 屋子正门打开的时候，栗北阳木立刻转过了头，他除了胳膊之外倒是没进行别的什么替换，当发现出来的是陆凝等人的时候，便轻轻笑了一下。 “上次一别似乎过了很久了，诸位可好？” “还算不错，你们兄妹好像也成长不少。”陆凝看了一眼栗北逢代，她依然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似乎除了必要的支援以外从来不多话。 “情况真是不太好，是吧？”栗北阳木将组合剑斜搭在坑边，神色轻松了一点，“A级首领出来得太多了，现在并没几个人能单独应付他们的。” “单独应付？” “啊……抱歉，我们兄妹的习惯是遇到问题先思考能不能自己解决。”栗北阳木挠了挠下巴，“你见过他们了吗？” “魃有人在对付，但另外两个危机还没有着落。” “轻松点，至少现在那堆骨头架子还没机会去开启新的陷阱，不就证明大家正在围追堵截吗？”栗北阳木看了眼栗北逢代，“我们也解决了两个吧？” “仆从从来都不是重点，哪怕是之前这里这两个不还是被你一击消灭了吗？”陆凝指了一下那个大坑。 “这里请允许我说一句。”栗北逢代开口了。 陆凝看向了她，这还是栗北逢代第一次主动开口交流。 “凶星确实是一把优质的武器，在杀伤力上或许至今为止花园内出现的所有武器都不如它，只不过兄长已经不适合多使用它了。” 栗北阳木的笑容微敛。 “逢代，你之前并没和我说这件事。” “在更换你的手臂时，我就发现了这件事。它对于躯体产生的负荷太大了，丘比诺应该是有别的什么手段让自己能任意发挥这样的武器，否则只是击败一个D级首领不可能将一把A级武器交给我们，我是这样认为的。” “你让我拒绝他们。”栗北阳木摇摇头，“逢代，现在我们无法兑换道具，就算攒到了十五以上的星星，也没办法换出强力的物品来，你是要让我放弃我们现在手里最强的力量？” “你最好听你妹妹一句劝。” 一个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人的声音响起。 庭院的金属墙壁产生了如同水波一样的涟漪，一个人就这样将墙壁视若无睹一般走了进来。 正是此前陆凝看到的那个业务员。 栗北阳木直接举起了组合剑，猫佑、罗莎、乔和平娜也纷纷摆出了战斗姿态，陆凝已经伸手抓住了衣兜里面的剧本纸，只有栗北逢代还是一脸平静的表情，仿佛发生任何事情都可以应对。 “你们最好先别轻举妄动，一旦你们有人的手指稍微抖那么一下，那么我不得不根据员工准则第十二条将你们全部杀掉了。”这名业务员抬手将毡帽摘了下来，“下午好，各位，本人的代号为销案人，很荣幸成为了这次‘思想’的派遣业务员之一。” 陆凝做了个手势，示意后面的几个人将武器先放放。 “有勇气的人很多，而在此之外还能敏锐地观察局势就是才能了。陆凝小姐，生存至今的你确实有独到之处。” “我们可以交流？”栗北阳木开口道，“你们和别的危机首领似乎并不一样。” “当然，当然。”销案人一边应和一边打开文件夹，“42号栗北阳木先生，你的各项能力水准均衡，能够保持这样的发展也是非常罕见的，毕竟人总是会发现自己的天赋和缺陷……” “请回答我的问题，你既然没有上来就发动攻击，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没有明白吗？”销案人微笑着问。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是陆凝开口了：“历史？” “是的，历史已经来到了如今，甚至到了已经不能称之为历史的时候。十六号危机的我们大概也应该在此时出来。当然，在夏至锁了所有人的道具之后，我们要杀死这里所有的幸存者大概只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钟左右，这不是主脑想要的结果。” “主脑想要什么！”罗莎大声问。 “我只是一个业务员，我只能知道，主脑不想什么事情发生，而除此之外的都是允许的。”销案人翻页，“12号罗莎小姐，您的名号在城墙和街道广为流传，您这次的行为也让人敬佩。只是这脾气也许需要稍微改善一二。” “我能否认为，您既然没有杀戮的打算，反过来说，就是会帮助我们？”栗北逢代开口了。 “43号栗北逢代小姐，你说得不错。” “我不相信。”陆凝说道，“你们是危机的首领，我们最终一定会走向相互杀戮的结果，这样的情况下你们会为我们提供帮助？” “您大概是高看了这里的我们了。”销案人摆了摆手，“我们并不能完全发挥自身业务员的全部实力，那些我们的配备装备也都无法带入花园里来，在这个情况下，我们的本领很有限，当然，也并不怕死。” “等等，你的意思是……” “诸位先生小姐，你们所使用的道具是主脑提供给你们，用来和历史上曾经出现的种种怪物战斗的，可是如果是真的作为武器设计的话，那么多的限制有什么意义呢？只能防御几十分钟的防护罩，没办法更换电源的仪器，有使用次数限制的道具……这些不过是为了适配这个花园而特别生产的东西。我们早已使用了‘成品’作为业务员的通用装备，这样的技术基础下，假体制造和记忆移植之类的东西也不过是平常手段罢了。” 说着，销案人抬手从自己短衫下摆取下了一枚纽扣的半边，抛在了地上。纽扣落地后迅速探出四根细小的的尖足刺入了土壤当中，销案人在另外半边触碰了一下，面前立刻出现了整个春之花园的三维立体投影，甚至里面的人和怪物都显示得清清楚楚。 “生化岗哨，如你们所见，它体积极小，隐蔽性高，扫描范围极大，可以从土壤或空气中收集能量进行自充电，在满能量的情况下可以释放三次近似于落雷威力的电击，这就是蜘蛛岗哨的完全版本。” “你给我们展示这些也没有用。”陆凝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就算如此我也无法信得过主脑，而你总不可能帮我们去对付别的首领。”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销案人狡黠地一笑。 陆凝这次真的愣了。 “你说什么？你这难道不算是……反叛？”栗北阳木急切地问道。 “业务员有自己的员工准则，先生。好了，我展示自身的实力正是为了告诉你们，我可以接受委托，而雇佣的费用正是这里唯一的通用货币。” 星星。 “你要多少？”陆凝有点心绪不宁，她并没特意去探索整个场景的背景，现在真的开始摸不清这背后的意图了。 “二十一个，这是雇佣我的价格。作为业务伙伴，我还要提醒你们一句，并不是每个业务员都会来这里继续开办自己业务的，我的同伴们或许真的抱有杀意。” “这个星星对你们有用？到底外面是什么情况？主脑又是什么情况？” “你们不需要多问，我也不可能说，怎么样？这笔生意做不做？”销案人搓了搓手，“当然了，我在这里也只是A级，你要是让我碰上了好几个A级我也有可能被反杀的。” 嘴上说着这种话，可是销案人的嘴角已经显而易见地上扬了。 陆凝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们，二十个星星，连五级道具都能买了，现在要雇佣个一次性的杀手…… “请杀死夏至。”依然是栗北逢代，用那很有礼貌的冷静声音说道。 “栗北逢代小姐，我最喜欢你这种花钱爽快的人了。”销案人顿时笑意就更明显了，“首领夏至，没错吧？” 栗北逢代点了点头，销案人便乐呵呵地打开了文件夹，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支朱红色的笔，在最后一页上涂抹了两下，然后撕下半张纸一甩，那张纸便飘飘荡荡地飞入了栗北逢代手里。 “业务合同已经签署，将预收一半的订金，合同完成后另一半将自动扣除，感谢小姐的雇佣。” 说吧，他将文件夹一夹，迈开脚步，一阵涟漪从脚下涌出，竟然是直接穿透地面走了下去。 等到销案人完全消失了，众人才松了口气。 “逢代，那张纸上……” “像是个赏金标记，标注了名字和款额。” “嘿呦妹子，二十颗星星，你就这么花了呀。”猫佑心疼得脸都皱一块儿了，“那可是个五级道具还零了五颗星，距离钥匙也没多远了……” “现在又用不了，用不了的钱等于没有。”栗北逢代看了看猫佑，“不会让你分摊的。” “哦，那就好……诶？你怎么知道？” 陆凝赶紧把这个丢人家伙扒拉到后面去了。 “既然夏至已经有对付的办法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找冬至了？解决这两个大患之后，别的都可以慢慢处理。” “我没意见，逢代，你呢？” “陆小姐的判断没有问题，我们可以一同行动，我会支援你们。” “可是现在冬至到哪里了？我们怎么避开别的那些怪物找它？”乔问。 “当然是一路打……” 陆凝连忙打断了罗莎：“我留了红娘跟着它，只要到了相同的花园，我就能把红娘召回，她可以给我们带路。” 既然陆凝早就对此作了准备，众人便再无什么疑问，一同走向了这个庭院的电梯井。 54 天堂在后 栗北逢代是个能够令人感到心安的人。 她愿意成为一名支援类的角色，而不是什么正面战斗力，可是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角色其实非常罕见，以陆凝所见过的人来讲，叶缇丝、周维源等人都算是比较偏向广泛学习的类型，却也没真的将正面作战能力放下。 与之对应的，便是栗北阳木那近乎全心全意信赖的战斗方法。在路上众人遇到了两次无法避开的仆从，栗北阳木都是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就冲了上去，而栗北逢代则自然地跟上了他的脚步，两人一同解决仆从甚至花不了一分钟的时间。 “如果不是你有个妹妹帮你，你早就死了。”罗莎等到他们打完之后评价道。 栗北阳木也不生气，笑道：“如果是那样我也不会用这种打法，像我们这种人得知道变通啊。” “诸位放心，在一同行动的时候，我会提供和兄长一样的援护给各位，请一定抓住机会。”栗北逢代微微颔首。 “算了，我倒是不讨厌，毕竟我也是差不多的风格路数……对了栗北，你还有别的妹妹吗？” “没有！” 陆凝也没管他们，适度玩笑有利于团队熟悉，另外她也在思考处理了冬至之后的问题是什么。 在秋之花园里，陆凝总算是感知到了红娘，发出了召回的命令。冬至如今正在秋之花园的走廊内游荡，也让原本就因为霜降而变得冰寒的天气更冷了一些。 就在他们刚要过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看到一道黑影从走廊的一端狂奔而来，栗北阳木马上甩起了组合剑，却被栗北逢代一把拉到了拐角后面。 那是一个仆从，他穿着一身布满尖刺刀锋的铠甲，双腿肌肉发达得吓人，而且一碰到墙壁马上转完，速度也毫无损失地跟着变向，由于越跑越快的原因，现在甚至有些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了，只能从他身上甩落的一些血肉判断这家伙路上至少撞死了一个人。 而这个仆从果然完全没有理会躲在墙后的陆凝等人，一个变向就跑进了另外一条走廊，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这玩意有点难对付啊。”猫佑咂了咂嘴，“超高速加上无损变向，比之前那些仆从花里胡哨的武器听起来简单多了，可是没有处理的办法啊。” “越强的武器越简单，因为简单就破绽少。”罗莎活动了一下筋骨，“这就是骏足？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给自己换上那样一双腿？” “很遗憾不行。”栗北逢代马上给出回答，“人类调节仪的限制便是换上的肢体不能超过一般人类的极限，那双不知疲倦的腿显然是特殊改造的。” “好吧。”罗莎有点失望。 “可是这么个东西在走廊里横冲直撞，我们怎么面对冬至？万一它突然冲出来给我们个突然袭击，那不是糟糕了？” “往好处想。”栗北阳木说道。 陆凝点点头：“既然他就是在横冲直撞，那撞到别的什么也不是不可以吧？” “如果计划是这样的话，我能进行一定程度的引导。”栗北逢代接道。 “拜托了。” 三言两语便定好了这次的基调，陆凝的红娘也已经赶了回来。只可惜这里的寒冷天气下无法让红娘复现夏之花园里那张幻觉大网了，否则还能多一分把握。 冬至正在庭院内慢慢走动着，他的脚步不快，宛如帝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土，而在周围，四片十字型的冰片正在重新凝聚，踏入这个花园所复生的四个冰像跟随在后方。 一个最早被陆凝杀死的佣兵，一个使用两把钉头锤的恶魔，一只巨大瓶子草，还有一名手持九节鞭的流浪行刑者。 这个阵势比起冬之花园现身时召唤泰宁要小多了。 “先杀冰像。” 陆凝说完这句话，平娜和乔立即做好了准备，平娜的推进装置点火，乔也给自己的枪装上了一梭子高爆弹药。 “上！” 栗北阳木举起组合剑，怒吼一声便从走廊里直冲了出去，他瞄准的地方正是处于中间位置的瓶子草，左侧甩下佣兵和恶魔让平娜和乔来对付，右侧切断了冬至和流浪行刑者的救援路径。 虽然这是多余的，面对栗北阳木的冲锋，无论冬至还是流浪行刑者都完全不为所动。而跟在栗北阳木后方撞过来的平娜直接撞飞了佣兵，机炮对准那个恶魔开始全力开火，身后一串高爆子弹命中了飞在空中的佣兵，强烈的爆炸宛如鞭炮般噼里啪啦炸响，冰屑乱飞中两个冰像瞬间就少了一半的身体。 “真硬！” 猫佑惊叹了一句，而此时栗北阳木已经借助冲劲一剑劈在了瓶子草卷过来的藤条上，A级武器砍一个冰像就像热刀切黄油那么顺畅，藤条包括瓶子草本身都被这一剑分成了两段，紧跟着便是“凶星”的组合切割效果，无数裂痕在冰面上交错延展开来，一声清脆的爆裂声中，瓶子草就炸成了满地的碎冰。 此时，一颗不起眼的冰星在乱飞的冰片中悄然飘了过来，但是马上被一枚弩箭命中，冰星瞬间炸成了漫天寒雾，栗北阳木离得较近，半条胳膊都结起了一层薄冰。 冬至此时才转过身来发动了攻击，那个流浪行刑者也挥动鞭子趁着栗北阳木被影响了行动的时候扑了上来。 然后就被一锚砸到了墙上。 罗莎的狂暴化需要一点时间等候药效，也正好作为第二次增援使用，在得到栗北逢代“安心”的保证之后，她这次把各种增幅药剂都来了那么一点，如今冲过来的速度比起走廊上的骏足也差不了多少，居然和流浪行刑者差不多同时抵达了墙边。 “力量！” 伴随着兴奋的大吼，罗莎一拳头捶在了行刑者的脑袋上，一声开裂声清脆得每个人都能听清，然后就看到行刑者那个冰做的脑袋掉了一块下来。 “这还是人吗？”猫佑端着狙击枪有点发懵，他还等着遇到危险救人呢，结果罗莎哪有危险的样子？ “陆，我们是不是……陆？人呢？” 一扭头，陆凝也不见了，再抬头，便能看到红娘用丝线拉着陆凝从上方直扑冬至而去。 十字冰锥瞬间抬起，陆凝举手用短铳开出一枪，霰射的黑色弹丸打进了冰锥内部，随即快速生根，立即撑裂了那枚冰锥。冬至手一抬，湛蓝色的光在掌心凝聚，半秒之后一道射线便从掌心发出，细丝组成的盾牌只抵挡了片刻便冻碎，不过这片刻已经足以让陆凝抽手拔出光墓切向了射线。 黑色侵蚀了蓝，冬至显然也知道这个的厉害之处，立即甩手停止了射线攻击，转而双手一抬，凭空凝结了两杆冰刺林立的长枪。 挡不住。 陆凝心里刚刚升起这样的念头，就看到冰枪上出现了斑驳的裂纹，紧跟着就在冬至手中炸裂了。 “你无法应对的攻击有我。” 栗北逢代的声音从不远处飘过来。 难得体会一把被全力辅助的感觉，陆凝一时还真不太适应。 冬至好像也察觉到了栗北逢代正在干扰自己，完全没有致命性，却让自己一招强大的攻击当场中断，他的目光也理所当然地看了过去。 片刻之间，淡红色的锥形剑芒便当空劈了下来。 莱万斯卡没有收回那副手镯，于是陆凝就作为战利品戴上了，虽然自己不能查看描述，可是据莱万斯卡所说这也是个A级武器，恐怕也是第二次危机中唯一的一把A级武器。 一枚十字冰锥主动迎了上来，和剑芒一起撞碎在了空中，陆凝此时也让红娘解开了身上的丝线，跳落的同时翻手劈下手镯所聚集的虚影剑。 冬至退后一步，微微吸气，一口喷出一片带着冰晶的寒流，陆凝马上化剑为顿，淡红色的盾牌拦阻了一片冰晶，迅速破裂，不过此时形成的冰壳也挡住了后面的冰晶和寒气。在冬至一口气吐完之后，陆凝伸出手指敲在冰壳上，将这个东西直接收入腰包里，跟着便抬手又给了冬至一枪。 第三枚十字冰锥挡下了这一枪，冬至也在冰锥拖延时间的时候，竖起了一根食指。 “尽量闪避。”栗北逢代的声音适时传来。 陆凝下意识地按照她的话躲了一下，紧跟着便看到冬至将手指向下一劈，一面自他而起横亘于走廊上的冰墙就在他下劈的这个面上生成，若是不提前躲开怕是要被冻在墙里。 而冬至的攻击显然还没结束，他再次伸出手指，只是这回看方向好像要横着劈了。 “啧。” 看到这个举动栗北逢代也摇了摇头，随即冬至的脚下便出现了两只手——影子组成的手，这两只手同时抓住了冬至影子里的手臂，在冬至划出这一下的时候用力一拖，正好偏开了陆凝的角度，冰墙在两米多高的位置生成。 而陆凝也早有意会，这次是根本没有顾忌冬至的攻击，直接用淡红剑芒和光墓刺向了冬至的腹部，两把武器都是破坏力惊人，毫无阻滞地穿腹而过。 冬至显然也察觉到栗北逢代就是个麻烦，他并不知道此前就是这兄妹两人配合着解决了D级又持有A级武器的丘比诺，否则怕是要更早上心一些。 冰片碎裂的声音响起，被陆凝在腹部制造的两个伤口周围的部分开始裂开，掉落，冬至带着两个缺口向后平移了两米，随手往旁边一抓，最后一枚冰锥被他抓碎，碎裂的冰片飞向腹部迅速填补了那些伤口。 不过，之前冬至和冰像的距离就不算很远，这一退，后面的栗北阳木正好空出手来转身挥剑劈向了他的背后。 一瞬间，交错的冰锥从冬至背后生出，冰锥撞在组合剑的侧面将剑锋偏转，同时冬至扭头弹出四枚冰星，嘴又是一张，一枚冰球从他口中吐出，在空中翻滚着用不算太快的速度冲向了栗北阳木。 “逢代！” “了解。” 两人只是一声呼喊，便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片银丝网兜从栗北逢代手里甩出，瞬间罩住了那颗冰球，紧跟着她手腕一扯，冰球便在网兜里消失了。 同时，栗北阳木手里的组合剑也发出了一声机括声。 丘比诺的这把“凶星”并不只是在合并为一体的时候杀伤力巨大，作为组合剑，它当然也是能拆分的。 被撞偏的组合剑依然架在冬至背后的冰锥上，机括弹开的瞬间，上面拼合的数十把锋刃便呼啸着弹出，尽数没入了冬至背后，而从陆凝这里正面看来，冬至身前骤然冒出了一大堆武器的刃部。 “都切碎了总该死了吧……喂！不会吧！”栗北阳木瞪大了眼睛，发现冬至居然还在分离身上被贯穿的部分，而周围冰像碎裂后留下的冰块也开始挪动，往冬至身上开始拼凑起来。 就在这时，陆凝已经赶到，光墓当头劈下，将冬至一分为二，紧跟着又是横扫一剑，拦腰斩断了冬至。 漆黑的侵蚀块迅速吞噬起了冬至的身躯，这次他是真的拆解不过来了，毕竟身上几十把刀剑已经是足够严重的大面积创伤，超过了他本身的恢复能力。 冬至一瞬间就放弃了分离修复自身的动作，抬起手臂，寒冰组成的手掌瞬间发射了出去，目标正是一直站在不远处掠阵的栗北逢代——他当然知道自己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但是这只冰手也被一把暗红色的刀劈碎了，栗北阳木当然不会允许自己顶在前面时有人攻击他妹妹，一直留心着冬至的最后反扑。 至于四枚冰星，两枚被栗北逢代和猫佑在安全距离点掉，一枚被罗莎掐着流放行刑者的脖子当盾牌挡住了，还有一枚正好命中了斜刺里冲出来的骏足。 在近处爆开都能冻住胳膊的冰星，直接命中的结果自然是完全冻结，骏足被一块坚冰冻在了地上，不过依然在挣扎，冰块表面迅速出现了裂痕。 陆凝走了过去，光墓在连番的快速消耗中已经没了能量，包裹在剑身上的不明物质也褪去了，只留下一柄漆黑而不反光的剑身。 她用这把剑砍下了冰块里骏足的脑袋，发挥了它最后的作用。 “这比起预料的轻松多了。” 55 潜伏的危险 第四次危机的首领分数有四颗星星，大概是因为陆凝和栗北阳木主攻的缘故，分数被两人平分了。 而查看获得的积分时，众人也发现仪器面板的锁定状态已然结束，这也就意味着夏至也已经死亡，对幸存者们制约最大的一项效果消失。 陆凝立刻把遗产领取了，她的星星数量一瞬间增加到了二十六颗，只要再稍微做两个任务就足以购买那颗三十星的钥匙了，这其中有不少都是道格雷的遗产。 “冬至和夏至被消灭，仆从的死伤也开始增加了。大暑危机的强度显然不如另外两个，目前已经快要被结束了。”栗北逢代看了看危机界面里显示的情况，“考骨学者的战斗力不强，不过复活和各种麻烦的能力保证了他们的生存，‘思想’带来的十个仆从当中千手和灵息已经都被解决，骏足我们处理了一个，远聪也死了一个。” 她汇报完情况后，就把目光投向了栗北阳木，并不多进行分析。 “那么……现在最主要的麻烦就是那些业务员了。从夏至这么快就被解决就能看出来，业务员找人也费不了什么力气。那为什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因为他们和此前的危机首领不一样。” 陆凝托着下巴，回忆着遇到销案人之后的那些细节。 业务员是主脑的走卒，他们实力全面又各自有些一技之长，但很明显也受到了一些严格的管束。销案人曾经提到过员工准则这个东西，那应该是业务员们都要恪守的条例。 而在之后的对话中，销案人又说出业务员杀死幸存者全员用不了多久时间这种话，而主脑对他们的限定方式并不是“准许”做什么，而是“不准”做什么，假设这些全部都是事实的话，那么推论也不难得到。 “这次的首领……业务员，是不能主动攻击的类型。” “啥？” “他们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主脑给他们的限制就是在遭到攻击之前不准对游客下杀手，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至今为止业务员们行动寥寥，也能解释为何要安排这样一群实力超卓的人来花园——本来我们之间的差距就不平等了。” “嘿……那这主脑是要玩死自己人？”猫佑挠了挠头，“特意设置这种限制干什么？” “模拟。”栗北逢代一语切中了要害。 “是啊……模拟。”陆凝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就是在模拟外界的状况。” 从众多人那里收集的信息中反应的便是主脑对外层撒手不管的态度，唯一有联系的也是业务员，他们在员工准则下执行着主脑的命令，也顺路接一些外面的业务，和如今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这个A级只要不去攻击就好了？”乔有点傻眼，“这么简单？” “一点都不简单，你没注意到这些业务员也像春分夏至之类的那样有着持续性施压的作用吗？”栗北阳木摇摇头，“现在我的幻觉出现次数越来越多了，尽管不怎么影响战斗，可是再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的吧？比如我把你们都当成是敌人的话……” “我会监控你的心灵状态的。”栗北逢代打断了栗北阳木的话，“还有所有一同行动的人，我会时刻关注你们的各项状态情况，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所以完全不必担心这个。” “你自己如何？”陆凝问。 “我有心觉，假如我真的发现自己出现问题，无论是自我催眠还是强制洗脑都能解决这种问题，你们只要帮我挡住外来的攻击即可。”栗北逢代瞥了猫佑一眼。 “什么意思？我是狙击手啊！” “那么很显然别的人也察觉了这个问题，毕竟像现在剩下的都是团队行动了，而且每个团队里至少都有个脑子清楚的人。”栗北阳木说。 莱万斯卡、程雾泠、海伦娜、威廉、时暝，甚至还能算上尼莫菲斯，这些人或早或晚肯定都察觉了业务员们不主动攻击的情况，甚至激进一点的可能还会开始利用业务员帮助他们清理危机的怪物。 说着话，众人忽然看到，走廊的尽头走出了一个人。 这很明显是一名女子，她身穿遍布血污破破烂烂的教士服，一头长发在寒霜中已经落上了一层冰花，双手各执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她的脸上，一块涂抹着红色咒文的铁片被嵌在眼睛的高度，完全挡住了上半张脸。 陆凝忽然意识到刚刚有个细节被自己忽略了，她急忙问道：“逢代刚刚说的仆从讨伐名单里是不是没有一个明辨仆从被杀？” “是啊，不过每种仆从只有两个，有一种没被遇到——喂！难道你想说……”栗北阳木开始还没当回事，话说道一半才升起了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仆从的重视。 平娜和乔立即对准那个仆从射出了枪弹，密集的弹雨在枪声怒吼中冲向了仆从，然而却被双剑交错切开了扑向致命部位的所有枪弹。 血花从明辨仆从的四肢上溅开，可是这不对，所有人都知道不对。平娜使用的是机炮，而乔装填的也是高爆弹药，无论那一种打在正常人身上都应该是炸飞半个身子的结果，而不是只溅起几片血花！ “小心点，她的攻击方式是——” 逢代的话还没说完，乔就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声，他歪扭着向后倒去，也是多亏了这完全不规范的动作让他闪开了近乎致命的攻击，只是就算如此，一只手臂也已经被切了下来。 “该死的！你们看见她的攻击了吗？她真的移动了？”猫佑举着狙击枪微微发抖，他完全没看清楚这个仆从是如何瞬间切入阵中，又出刀斩下乔的手臂的。如果说这是某种空间传送的应用恐怕还能让人接受，问题在于——走廊中还有此前冬至留下的冰墙，一道肉眼可见的凹痕在冰墙上出现，时间和明辨突然出现的时间刚好一致。 大脑在告诉他，明辨的确是“移动”过来的。 “平娜。” 在此情况下，逢代依然冷静地判断下了局势，手指一扣，一个新的移动壁垒落入掌心，毫厘之间挡住了明辨冲向平娜身后的一剑，剑锋在无形的壁垒上撞出一片火花，甚至掉下了几块锈蚀的碎片。 “那就是一把普通的剑。” 栗北阳木在这两次停顿中已经看出了明辨的底细，“她没有上级别的武器，她自己就是E级。” 最初提出这个分级标准的理论，是因为人类的极限无法突破，需要借助外物辅助，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魔法咒术，都是同样的道理。正因为如此，最低一档的等级才是Ex-Physical（身体极限突破）的档次。 而随着时代的变迁，人总会继续追求自己的提升，而在各种科技不断进步发展中，自身的身体素质也在悄然成长着，“身体极限”可以通过各种方法绕过，而眼前的明辨，正是此类人之一。 “我们的速度跟不上。”陆凝自己连捕捉对方的行动轨迹都不成，更不要提战斗了，某种意义上明辨比冬至更克制她。 但是她毕竟也不是专职战斗的人员。 “那不一定！” 第三次突击，被罗莎用船锚架住了。 明辨嘴角微微勾起，身体一晃已经后退了三步。罗莎则双手握紧船锚，死死盯住明辨的周身，也勾起一个差不多的笑容来。 “你也是个怪物……”陆凝叹了口气。 “正好药效没过！我来试试这家伙到底有几分本领！” 栗北阳木赶紧闪到了一边，他的组合剑还没拼回来，一时半会支援不了，至于陆凝倒是能支援，可罗莎这样信心满满的样子让她想起招揽罗莎加入队伍之前的那场战斗。 稍微一顿，那边罗莎和明辨就真的交上了手。 差距很明显。 罗莎的近战能力毫无疑问也是登峰造极的，可惜对手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畴，如果不是罗莎手里的武器弥补了一些差距，她恐怕也撑不了五秒。 只是一眨眼之间，星星点点的火花和连成一线的撞击声便在二人之间响起，那基本是陆凝觉得自己光凭身体训练这辈子都达不到的水准了。明辨甚至还在绕身游走，而罗莎凭借药剂的强化也勉强跟得上，两人只是打了二十多秒，只听见一声断裂的响声，明辨手中的锈剑终于被罗莎击断了一把。 武器质量的差距似乎也在明辨的预料当中，她顺手将断剑掷向了平娜，然后用空出来的手按在了自己脸上的那块铁面上。 “来了。”逢代马上看了一眼陆凝，陆凝自然知道她的意思，虽然说罗莎肯定还没打够，她却不能让对方真的启动那看上去就有问题的咒文。 时间停止了。 寒风静止，动作停顿，这是陆凝第一次自己进入了时间暂停的状态，而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总会让自己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握在了手中一样。 她抬起脚，踩在了半空中红娘留下的细丝上，这些都是此前突袭时留下的东西，因为过于轻，依然还在半空中不断飘动着。而在时间暂停的状态下，它们便是最结实的楼梯。 陆凝三两步就跑到了明辨的上方，举起新月，并不用太长时间，两秒汇集即可。 闪烁，切出，光所形成的弧面变成了将要展开的样子，暂停在了空中——被解除时停的物体所产生的衍生物依然会被停住，这是此前使用“咏叹”攻击奥斯蒙德的时候便得出的结论。 然后，再次蓄力，身后，劈出第二道弧光。 左侧、右侧，最后就是身前，由于罗莎和她距离太近，陆凝只能斜劈了两刀，将明辨所能移动的所有方位全部堵死。 “可惜你只是自身的超速度。” 陆凝瞥了一眼怀表，双倍消耗下又是将近一分钟过去了，她将表盖一合，时间重新开始了流动。 明辨能够反应过来。 时停结束的瞬间依然存在微小的时间差，超乎常人的反应力足以知道自己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她面对的问题和罗莎面对她的问题一样——反应得过来，却接不住。 两道光弧切入了明辨的身体，她依然驱动了脸上面具的功能，众人顿时感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视野剥夺啊……万一被开出来确实是个左右战局的力量。”陆凝擦擦眼睛，切换成了祸见的视觉，发现这个剥夺确实够彻底，祸见也完全不能使用了。 好像感官剥夺训练应该提上日程了。 随着明辨死去，漆黑的视野也没有维持多久便恢复了正常，罗莎有点不满地看了一眼陆凝，不过她此时也知道视觉一旦消失自己绝对是瞬间死亡，所以只是对战斗不尽兴有点惋惜。 陆凝走到了变成三截的尸体前，蹲下身。 这确实是隐藏在仆从当中一个很强的杀手锏，E级本体素质和E级武器装备的差距实在很大。 她在尸体上翻了翻，明辨身上真的没什么好东西，虽然陆凝有心要把她脸上的面具撬下来，不过扫描了一下说明发现这东西真的只有瞎子才能用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最终她只在内侧的一个用结实皮革缝上的衬袋中发现了一本线装的旧书和一个卷轴。 旧书的封皮上用非常秀气的字体写着“苦修道化”四个字，大概是明辨提升自己到E级的方法，不过这种秘籍类的东西对游客一向没什么用，陆凝只是大概看了一眼就扔到了一边。 卷轴则是一幅地图。 结合那本书，明辨应当是前往郊外的各个危险地带进行修行的，这幅地图也是她顺便画出来的标识图。光从地图上看明辨的足迹就相当远，甚至比陆凝记忆里所知道的地方还要遥远，也许这就是实力最直观的体现。 但是值得注意的不光是这个，目光从郊外庞大的范围掠过之后，陆凝便找到了围巷的区域，然后是内侧的街道，接着是城墙、楼阁…… 她惊讶地看着那张地图，这个表情也吸引了队友们，除了还在拼组合剑的栗北阳木和治疗自己的乔以外，其余人都围拢了上来。 猫佑喊出了大家的心声：“这地图怎么画的？中心的主脑呢？” 56 不存在 “司方乐。” 程雾泠蹲在桌上，手中握着一瓶水，而季长皓等人在一番艰苦的战斗后终于完成了对魃的击杀，精疲力竭，正在休息中。 司方乐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房间的角落，只有程雾泠察觉到了他的出现。 “业务员没有主动攻击我。”司方乐开口道。 “这不是什么重要问题，业务员再强也不能发挥出超过限制水平的战斗力，你看到过所有人了吗？” “余下的幸存者吗？都见过一遍了，你的计数没错，现在多出来了三个人。” “没被发现？” “有几个人稍有察觉，海伦娜、代田真由理、萨缪安娜都是对窥探非常敏锐的，莱万斯卡好像还朝我挥了挥手，栗北逢代大概知道我没有恶意所以根本没理我，尼莫菲斯和陆凝这些基本不需要多看。” “那么问题就出在那三个人身上了？” “单敛眉、时暝、段云岫。”司方乐点点头，“现在看来，最有可能是主脑的可能就是她们了。” “自从第三次危机之后她们就不见人影了，我布置的百目鬼也找不到她们……”程雾泠沉吟，“或许她们早就知道身份问题会被察觉。” “这原本就是人越少越容易察觉的事情，她们的行动遮掩痕迹有点明显，不过……我们真的要提前动手吗？” “不然呢？等她们解放属于主脑的力量？你不会看不出现在我们依然还处于平等地位的状况吧？” “跳过现在的危机去处理尚不确定的未来？” 程雾泠瞥了司方乐一眼。 “我是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的，尽管我还可以继续提升，却不是单独一个场景能够办到，因此在第五次危机到来之前要尽量削减其困难程度。虽然我是想要迎来第五次危机，却还没自大到以为自己能对付。” “……我有点搞不明白你的意思了。” “做不到是一回事，但做不做很关键。威廉·西斯使用的那个数据收集装置里储存了在这里随机录入的各种音频，我从那里面读出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嗯？” “这里的人大致上来自于四个区域，围巷、街道、城墙、楼阁。我想对这四个地方的印象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就有一定的认识了。但是有趣的是，对于主脑的描述，这四个地区的印象有很微妙的差异。” “等等……我记得，我们城墙的记忆中，主脑透过业务员传达对这里的军队派遣令并发布一些任务，是类似司令塔一样的存在，难道这份记忆有问题吗？” “没问题，但是……”程雾泠扭头看向另外一边正在专心听着谈话的季长皓：“季老师，街道对于主脑的印象是什么呢？” “遥远的制裁者，冷酷，对于城墙以外的情况不怎么过问，只是偶尔会发布一些公开命令，每当那种时候，那些在街道上耀武扬威的大佬就变成了一群温驯的绵羊。” “谢谢。而再远一圈的围巷，对主脑的印象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温暖，最顶端的统治者，冬天食物的来源……最靠近的楼阁，主脑的态度则是靠拉拢和利诱让楼阁的人在恩威并施中了解主脑的强大，并以进入主脑为荣。” “对于不同阶层使用不同手段，这在历史上也是很常见的策略。”司方乐说。 “再加上一个条件呢？以城墙为界限，内外的交互几乎是隔绝的，这样一来，认知之间产生差错也是难免的。毕竟在这样的世界里，身份阶层的变化近乎不可能，出生即注定了一生的地位，地位决定眼界。” “我不太明白……” “那我直接说结论好了。” 程雾泠想了想措辞。 “城墙之外认为的‘主脑’，实际上是城墙之内。而城墙之内的人认定的主脑，是业务员所代行的权力。” “虚拟的权力？” “不，毕竟在一部分楼阁人的描述中，还是存在着‘高墙’、‘无法逾越的壁垒’以及‘主脑封闭了出入’这样的说法的，可如果不是这样呢？” =================== “如果是这样呢？” 陆凝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这条线垂直于地表等高线，穿过了地图上唯一的城区，向北落入一片深渊，向南则延展向一片山脉，那里大片的空白显示就连明辨这样的强者也无法随意进入。 地图上的城区并没进行详细的描绘，只是大概圈出了四片区块，但按照陆凝这么一划，倒是差不多能平均分开两边。 “围巷的人从来跑不了那么远。”陆凝淡淡地说，“郊外的危险就足以让人丧命，何况那里是城墙尽头的深渊。” “没错，街道的人会严格控制不让人靠近深渊，那里有去无回。”猫佑点点头，乔和平娜也证实确实如此。 “城墙嘛……那里也是墙，我们倒是可以从墙头上看到外面，问题是谁也不会随便跳崖对吧？”接着便是罗莎。 最后，众人的目光落在了两兄妹身上。 “在我们的记忆中，有一堵高墙，它并不像城墙那么坚实，只是与众不同，而且无法越过，什么高空手段也无法飞越。”栗北阳木仔细搜索着记忆里的信息，“大人们告诉孩子墙后就是主脑，他们将自己封闭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中，利用空间手段送出业务员来传达信息，主脑掌控着最高的科技手段，也掌握着外围的一切，他们是这里实际的统治者。楼阁的人们毕生都在期望自己能够成为主脑的一员——更进一步，你们懂。” “但是……”猫佑张了张嘴。 “但是主脑可能并不存在，至少不存在于墙后。”陆凝说出了猫佑想说的话，“楼阁的墙后是另一片楼阁，他们的大人在对自己的孩子讲述着相同的事情。” “很有可能如此。” 清脆的掌声从不远处响起。 众人扭头，发现一名穿着牛仔服，头上的灰色牛仔帽上别着一根银白羽毛的女人正在从隐身中逐渐显形，她英气的面庞上挂着一丝笑容，最后拍了两下手，然后放下。 “虽然几乎是按着头告诉你们答案了，但我还是得鼓掌，毕竟能到这一步的人总计也没多少。” 业务员·白羽毛。 “所以你们自始至终没有现身是因为一直在隐身？”陆凝偏过头问。 “既然不能主动发动攻击，那至少保障一下自身安全没错吧？我们又不是被打了会高兴的那种人，没必要到处张扬着等人来对付我们。”白羽毛将双手垂下，恰好落在腰间那两个枪套一样的东西上。 “所以你刚刚是认可了我们的说法了？主脑并不存在？”栗北阳木问道。 “你们的传说确实充满了问题。” “就是你们散布了……” “我们只是立起了墙，而人们面对不解的事物时，会自行给它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无论这个解释听起来多不合理。那个谣言是在楼阁中自然产生的，两边都是。” “我不明白的是，主脑究竟在哪里？它只是不存在于墙后，可是你们既然在这里，就意味着主脑确实是有的。”陆凝说道。 “抱歉，这个问题并不在业务范畴内。” “哦？是不允许的范围？” “你很懂行嘛。”白羽毛捏了捏帽檐，咧嘴一笑，“我和销案人那个为钱卖命的家伙不一样，我很讨厌打打杀杀的那一套，所以抹杀合同我从来不做。我的合同从来都是情报合同。” “这个意思是要钱买信息了？” “很简单吧？信息这东西可比人命便宜多了。”白羽毛打了个响指，一份合同突然出现，落在了她的手中。 “为什么找上我们？” “喂喂喂，商机这东西当然是要先做好市场调研的，你们是手里闲钱最多，对信息的需求又最高的那批人，不找你们找谁？” “你们还真是来开办业务的啊！”猫佑现在是真有点紧张不起来了，从销案人到白羽毛，这两个业务员把他印象里那种神秘强大的形象毁了个干净。 “你们知不知道同行竞争有多激烈？万一被庸医提前找到你们骗光了你们手里的钱我还得多花点力气说服那些个……啧，不能诋毁别的业务员是吧？”白羽毛打了个激灵，然后将那份合同一拉，“有什么信息想知道？能卖的我这里都卖！” 猫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然后大声说：“那我想要知道怎么解决掉你，这信息卖不卖？” “诚惠五颗星星。” “要点脸啊！” 话虽如此，白羽毛倒是真的没开玩笑。 只要能开价的信息她完全不含糊，价位大概是一条信息五颗星星上下。众人商议了一下，最终决定只闻三个问题。 【如何最快结束当前的所有危机。】 【花园内目前能够获得最强装备途径。】 【花园内还存在的隐藏触发系统。】 几乎不用多问，众人就知道关于主脑的东西就算问了也没有回答，于是很快就避开了往外面发散思维这种浪费时间的举动，而是着眼在最快提升自身的方式。 白羽毛一边碎碎念着“输了”一边开出了十六颗星星的价格，众人大致分摊了一下也没什么。 合同拟定后，她将那份合同一卷，扔给陆凝后马上隐身逃跑了。 “其实我还想问问之前的四季花园战斗记录来着。”陆凝有点遗憾地说。 “那她为什么跑那么快？”罗莎问。 “急着赚钱。”猫佑咕哝了一句。 “大概是这里面写着怎么对付她，怕我们翻脸就要打过去。”陆凝展开了卷轴，上面的东西写得很详细。而总结来讲，春分的主要力量在于强大的复活和再生，必须用大面积杀伤武器进行歼灭式攻击，但本身攻击力不是特别强。而秋分对能量武器的克制作用极强，不过她的销蚀能力对于实弹类武器效果不大，只要带足补给品要想消灭也就是时间问题。最后还加了一句其实用剧本直接杀死最保险。 而对于业务员，可以应用员工准则第二十五条的“业务终止”条例，通过非战斗类挑战规则达成条件即可将业务员遣返。如果对此没有自信，给足了星星也可以（“这都是群什么人啊！”猫佑嚷道），当然各个业务员的条件会有所不同。不是非常建议强杀，毕竟剧本、暂停表这些道具业务员是有着反制手段的。 关于花园里的最强武器，来自于八号陷阱“情绪”的五名首领。分别为A级武器“微笑”，A级武器“哀恸”，A级武器“虔诚”，A级武器“共识”和R级武器“君心”。最强防具则是在第四次危机结束后，四个首领的击杀者会从仪器上收获额外奖励。A级的【花开】、【盛阳】、【田野】、【冰窗】。 而隐藏的触发则最简单——“没了”。 这样一来陆凝倒是稳定能拿到一件真正的防具，只要这次危机能够结束。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八号陷阱的收益，R级武器？ “她没写错？”罗莎也是同样的反应，“R级武器？这花园里会配给这样的东西？” “先不要想这个了，那东西的触发条件是一半以上的人情绪陷入剧烈波动状态，看看我们剩下的这些人，哪个不是情绪控制的一把好手？”栗北阳木耸了耸肩，“反正我是觉得这个到最后可能都拿不到。” “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她叫回来问问有没有别的触发方式？”猫佑提议。 “……虽然她看着很不正经，但多少还是个业务员吧。”乔还是有点畏惧的。 “这种平时嘻嘻哈哈的人要是真发起火来才可怕。”罗莎也道。 ======================== “结论我明白了。”司方乐说。另外一边的季长皓也点了点头：“所以这个世界的背景是这样的吗？” “只是猜测而已，并不一定准确。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倒是能多一点筹备手段，甚至我还能验证点什么。”程雾泠站起身，“业务员，请解除你的隐形？” “哎呀……在你这里签合同可能讨不了什么好处……144号程雾泠小姐。”销案人从墙角走了出来，捧着文件夹笑呵呵地说道，“不过还是有生意的吧？” “是的，你会接办杀人的生意没错吧？” “瞧这话说得……这是业务，合同的事情，我也是照章办事对吧……” “海伦娜、尼莫菲斯、时暝，我要你给这三人的分别报价。” 销案人的神色顿时一肃。 “原来如此。你们的业务合同里包含了不能虚抬价格之类的条款吧？也就是说你只要报价，必须真实，所以这三人要么有人无法报价，要么这个报价就会暴露一些什么。” “程雾泠小姐，这样不好吧……” “哦，我有钱。” 57 悬命 一切都在回归于沉寂，就像暴风雨之前闷热而阴郁的天气。 陆凝走上了一片碎冰的残骸，那是泰宁冰像破碎之后最后剩下的东西，她从位于中央的冰之骨骸上拔下了金冠，然后将其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没有多少时间是留给我们的。” 只有猫佑依然跟着陆凝，别的人都在趁着现在开始抢任务去做了，考骨学者本体羸弱，只要抓住机会的话，任何击杀数任务都很容易完成。春分和秋分也不属于能攻击到整个花园的首领，如果有必要的话杀死秋分即可，春分倒是不会形成太多障碍。 这种时候，猫佑居然没去占便宜，还真是和他一贯给人的印象不符。 “你一直跟着我，看来有话想对我说？” “啊……不还是这样吗？最初就是我们两个，现在还是我们两个，没有变过。”猫佑挠了挠头，露出那一贯有些狡猾的笑容，“我只是觉得跟着你很安全，而且我们才能真正算是战友吧？” “算。”陆凝转过头，看着猫佑说，“那么我亲爱的战友，是不是能和我交个底？” “啊？” “作为一名乌鸦，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并不敢在最后留一个目的不明的人在身边，我的本事也没那么大。” 猫佑抱起胳膊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个问题啊。” “……这个问题不重要吗？” “重要，不过你不是很多次稍微展示了一些和你的来历不符的学识和经验吗？我以为那时候你就是暗示我你已经认出我的身份了。” “我是在警告你。”陆凝眯了一下眼睛。 “我也给反馈了啊，按照你的指示做好该做的一切，顺便也多弄点外快。难道我表意不明？”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干脆地听从命令。” “哦……你刚到三阶没多久吗？”猫佑找了个冰墩子坐下，饶有兴趣地看向陆凝，“不然不会这么没自信。” “自信？” “我的眼光不会错的，有些人天生具有很强的判断力，而在后天的成长中这种本领已经逐渐融入了一言一行。只不过你好像没意识到，我倒是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选择跟着你。” “三阶的游客……” “那也是人啊。”猫佑微微拖长了语调，“你回去好好了解一下就能知道，三阶同样有社会、人情，也同样有着优点和缺点。我的专长并不在于对整体局势的把握，所以要么想办法把任务做够，要么就跟着一个看得明白的走。” “我如何信任你？” “我们从来不交付给初次见面的人信任。”猫佑咧嘴一笑，“你可以酌情考虑让我去做什么，你知道哪些关键，而我知道哪些对我而言非常危险，这就够了。我们都有自己的判断，对吗？” 陆凝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这算是初次达成了合作。 “既然如此，我们去拿下一个战利品。” 她跳下废墟，走了两步，没听到脚步声。 “那个……帮我一下，好像冻上了。” 在此时，夏之花园的走廊上，秋分正在碎裂。 霍昭南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真由理的神情也难得严肃了起来。神崎贵也一脸恐慌地看着面前正在飞散出棕红色碎屑的女子，那宛如深秋般金红的渐变色纱裙上正在荡漾出一片片落叶的森林，她的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双手轻笼在身前，宛如一名行走在自家后院中享受午后的贵族少女。 “我们打不赢的！真由理！海伦娜不在！我们打不赢A级的怪物！她为什么还没解决敌人？为什么还不来找我们！” “你是三岁的孩子吗？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找妈妈？动动你的脑子！”真由理吼完这句话，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她抬起手，发现手背上已经出现了皱纹，自己的发梢末端也在开始变白。 枯竭、衰老、朽烂。这就是秋分所拥有的力量，和平时所认为的秋天完全不同，甚至这份力量正在连同她自己一起销蚀。可是这样下去，等不到秋分消灭自己，三个人就已经死了。 这时，秋分脚下的影子展开，形成了十字形状，拉长延展到了周围的墙上。 “她又在用那招了！” “别一惊一乍……咳！！” 真由理跪在了地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她此时依然在愤怒，也永远在愤怒，甚至开始怀疑培养神崎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这样的人是否真的要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该死的，要不是海伦娜姐的意思，我会管你去死……”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A级……我们怎么可能对付A级？道具、武器、哇啊！” 神崎猛地跳了一步，那些阴影忽然破碎了，而被阴影覆盖的区域已经变成了破破烂烂的状态，此前吃过亏的神崎知道如果不小心踩在上面的话就会因为迅速衰老而失去力量，真由理正是因此而无力继续战斗。 “蠢货……不会有援军的。”真由理依然昂着头，怒视着神崎，“这就是你的毕业考试，你觉得培训这种东西可能是一辈子吗？无论如何也得结束了！而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束时候！要么你赢，要么输了大家一起死！” 说着，她伸手从破烂的金属地板上扳下了一块已经锈断的小铁片。 “真由理！” “两分钟。” 铁片划过衰老的皮肤，流淌出了血液。 神崎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目光重新落在了秋分身上。全队唯一一个人类调节仪在他身上，如果不及时给真由理更换身体部件的话，她好像确实…… ================= 另外一边，莱万斯卡站在春之花园通往分岔走廊的路口，他平伸的手掌下是一具尸体，刚刚经过苦战的端木溪和付骏年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莱万斯卡？真的是你？” “啊，确实。”莱万斯卡笑了笑，“存档点，我应该提前通知你们一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毕竟之前考骨学者穿了我的壳子这种事也发生过。” 说完，他伸手从被击毙的明辨仆从怀里取出了卷轴。 “你们两个的星星积累情况如何了？” “快到了。” “还差两颗。” 两人纷纷答道。 “很好。”莱万斯卡将卷轴展开，扫了一眼那陆凝的人之前研究过的地图，点了点头，“果然记忆也不是完全靠谱，还得多印证一下才行。” “莱万，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脱离了？”付骏年问得很直接。 “我先送你们两个走。” 端木溪点点头，付骏年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你不准备离开？” “船长要最后一个下船。”莱万斯卡将卷轴放到了明辨仆从身边显眼的位置，“在我们的队友还没全部离开之前，我不会走。” “都现在了，何必固执于当初的诺言？”端木溪摇了摇头，“你这样做很不明智。” “你就当是人生准则好了，何况最后这点问题原本也是和我有关的事，我总得留下来处理。”莱万斯卡轻笑着说道。 “那我留下来陪你。”付骏年拍了拍胸脯。 “这是你的自由，不过会很危险。” “危险？哈哈哈……” ================= “其实我想问一个问题来着。” 送走了销案人之后，司方乐扭头对程雾泠说。 “讲。” “最开始你投放百目鬼来进行全花园调查，后来当我们问起是不是我们最强来着，你好像是……说不是？那么那个时候你觉得比我们强的应该是哪两组人？时暝如果真的是主脑的阵营，有她们一个。” 程雾泠点了点头。 “另一个呢？是当时佣兵势力强大的尼莫菲斯？还是海伦娜？或者那一对配合默契的兄妹？” “……莱万斯卡。” “他？”季长皓在旁边惊叫了一声，“他不是带了个队伍全面发展吗？为什么还……” “只要他在，就是最强的。”程雾泠看了季长皓一眼，“当然不是指他的队伍，是指他这个人。莱万斯卡能这么乐于助人的根本原因在于他完全不必在乎自己的安危，如果用这里的等级衡量的话，他只要取得一把可以称为武器的东西，就是个E级别。” “可是他们死伤惨重。” “他‘帮助’有自己的衡量标准，非常类似于……练兵，关于战场生存的所有办法他会毫不吝惜地倾囊相授，但是能否妥善运用这些知识生存下来却不是他能左右的。虽然这种战斗力对付D级以上依然不够看，可他的脑子也不差。” “如果现在再排列的话……” “你说现在？按照所有人掌握在明面上的实力自然是我这里最强，可是统计过人数之后我就没有一直用百目鬼监视花园了，谁知道各自都留了什么后手？” 司方乐叹了口气。 “还是你常用的那套计划方式。” “围三缺一，策不定死，计划里留一些意外出来并不是什么坏事。”程雾泠看了司方乐一眼，“例如我从来没问过你达到什么程度了。” “好吧，好吧……” =================== 陆凝走近北极星的庭院时，看到了春分。 “这家伙在这里啊……”猫佑也瞥见了那个藤条围绕的身影，相比于冬至的声势，春分看上去就弱了许多，至少除了那些藤条以外周围没有看到别的保护物。 他一扭头，看到了陆凝的表情，顿时叫了起来：“你不会想试试吧？这东西和冬至一个级别！我们现在就两个人！” “我知道。” 嘴里这样说着，陆凝却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但是我需要突破。” “清醒点！我们又不练什么功法要诀的哪有突破不突破？那可是实打实的A级！” “现在站在最顶端的人，都应该是和A级有一战之力的。如果我连这个也做不到的话，那么对决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陆凝抽出金属杖在门上画了一个【锁】字，然后将门合上。 “喂！陆！”猫佑嚷了一声。 “猫佑，危机难度在增加，我们必须让自己的成长速度赶上。” “那你不让我进去！？” “你正在积累那三十颗星，用这点时间去攒够吧。”陆凝笑了笑，“接下来可能要有个大动作，我们没什么时间去继续积累了。” 猫佑挑了挑眉，最后用力点了点头。 陆凝走向春分，新月和短铳落入手中。在仪器解禁之后，她也扫描过了短铳和那支竹筒，名字分别是【木芒】和【聚实】，是来自何处的武器再明显不过。只是她不知道什么人击杀了木实而已。 在靠近到距离春分大约二十米的时候，对方终于回转过了身子，被藤条所包裹的全身只有一对眼睛从头部的缝隙中看着外面，她的双手各自托着一个充满生命力的白色光团，预想中的藤条抽打或者地下突击都没有发生，陆凝站在这个距离，用握着短铳的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心脏部位。 那里正在高速跳动，这让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甚至精神亢奋，有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不过在从白羽毛购买的资料上，她已经提前了解了春分的一些固定手段。就像冬至自带的那几枚十字冰锥一样，春分也有自己独特的防御手段。 回光返照——这是白羽毛使用的称呼，和春分的战斗会受到她周围活性能量的影响，变得不知疲倦、精力充沛、勇气倍增，这种状态即使之后远离了也不会解除。而人类实际上是不可能永远保持这样的状态的，如果离开春分，便会因为这种过度消耗而在一个小时之内暴毙，反过来如果和春分一直作战的话，自身便会因为生命力大幅度注入而产生“生命的进化”。 进化从自然角度来讲并不是坏事，毕竟作为生命来讲会变得更强大，可是对于一个人来说，那就不是你自己了。 陆凝深吸了一口充满生命气息的空气，继续前进。 进化需要的时间，大概是五分钟，也是杀死春分的限定时间。 死亡正在掌心跳舞，她终于在主动的抉择中首次面对了这个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只是高度生命力的注入状态已经让她感受不到任何恐惧的情绪了。 “最糟也是最棒的状态，莫过于此。” 月光在话语的尾声照下。 58 高额收益 陆凝转瞬间切入了那一片藤蔓内部。 春分周围的藤条无论硬度还是韧性都很强，斩切力强如新月也只能切断五六根的程度，而这些藤条在旺盛的生命力下马上变重新生长出来防御接下来的攻击。 一旦遇到这种问题，就令人怀念那把绝对破防的光墓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罢了，面对春分的时候最大的危险在于控制不住自己异常的兴奋，一味鲁莽进攻而杀不死对方便会因为“进化”而落败。但陆凝却属于早有准备而来的，她完全清楚自己还有多少时间，那么消除疲劳反而让她对这些时间的计算愈发清晰。 春分脚下的雪地开始出现了嫩芽，这反季节的现象此时却显得颇为和谐。四枚嫩芽飞速生长，很快便开出了四朵金色的花，一种令人沉醉的慵懒感觉开始在周围扩散。 陆凝则从腰间拔出“深红”配备的军用匕首，顺着藤蔓之间的缝隙直接刺入！ 手感微硬，应该还有藤条。 “难以判断的体积……” 嘀咕了一句之后，陆凝便飞身跳开，四颗白磷触动珠从她手中飞起，落入了那四枚金色花的花芯当中，霎时间卷起了火焰，将它们吞噬掉了。 春分缓慢地移动了一下，抬起双手，两个光团仿佛心脏一般剧烈跳动了一下，飞雪开始在她的上方卷集，在一声炸裂声中化为了一个大约一米高的雪人。 不过雪人刚一落地，就迎面吃了一发霰弹。植物的根须从雪人内部生长出来，迅速将雪人重新拆成了雪块。 但是雪人依旧在继续生成着，春分制造生命的速度比陆凝子弹的回复速度要快。陆凝发觉春分能够不间断制造雪人的时候便放弃了优先击杀小怪的打算，挥起蓄力满的新月再度蹂身而上。 她正在变强。 新月再次切下，紫色的月光一连切断了十几根藤条方才消失在半空中，使用新月这么长时间，陆凝很清楚月光的杀伤力和她本人的挥舞力量也有关系。她稍微侧了一下手臂，看到了手背上生长出的细碎鳞片。 “开始了？很不错。” 她抬起左手，淡红色的光萦绕在指缝间，变得更加轻盈，控制上似乎也更加细腻了许多。春分给人的成长是肉眼可见的，并且陆凝此前接受的训练能够让她完全适应不断增长的力量，这也唯有集散地的游客们能做得到。 带着红光的手刀瞬间没入了被切开的裂口中，然后藤蔓便缠绕包裹了上来。陆凝用力握拳，剑切换为盾的一瞬间，骤然增大的体积在藤蔓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鼓包，与此同时，新月被她抛起，一根竹筒出现在了她的手中，沿着被撑裂出来的缝隙也扎入了鼓包中。 【聚实】这件武器是能够引发内层爆炸的东西，理论上能够在任何物体的表层下制造中空的高压环境，然后利用压力差进行引爆。而现如今陆凝就是在春分的厚壳下面制造了这样一个空间。 她将手抽出，金属杖从袖口落入了掌心，一个【风】字刻在了藤条上，迅疾的狂风便立刻开始灌入竹筒留在外面的口。 对此，春分的反应可谓迟钝。 直到陆凝接住新月瞬间移动闪开位置，春分居然都没发动任何反击。 风的灌入达到了临界，那颗鼓包也猛地又膨胀了一圈，紧跟着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音虱吃掉了所有声音，陆凝完全没有被巨响影响到，不过飞溅的雪花和陆续扑过来的雪人倒是让人有点不好应付。陆凝挥起新月将几个雪人劈为两半，抬头再看春分的时候，不禁微微一笑。 那层硬壳终于被炸掉了。 虽说如此剧烈的爆炸仅仅只是拆了春分的外层装甲，不过这已经是某种成功。内侧深绿色的祭礼服装从藤条的碎片中垂落，一柄木杖自春分手中生长出来，自然断裂，在轻轻一握之中便生长出了嫩芽。 “生命……永远不息……” 离开了外层藤条后，春分也开口了。 那并非交流，而是仿佛来自于某些自然生成的意志正在低语。积雪开始消融，纵然是在依然严冬的空气中，绿草鲜花也开始于春分脚下延展开来。 “在永恒的严冬下，埋葬了春天的地方盛开了鲜花。” 春分举起了木杖，庭院内那些仅仅作为装饰的树木也开始纷纷发芽，强烈的生命力开始扩散到了这里的每个角落，春天正在从她身边迅速扩散。陆凝发觉自己的手背已经被鳞片覆盖了，指尖也变得更加锐利了一些，身上的其余部位也有了些发痒的感觉。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头上的金冠。 【陪葬的王权（Ex-Physical）： 泰宁选择和他的权力和荣耀一同埋葬于王墓之内，他一生的野心、抱负和命运，都被谱写在了他最后一首乐曲中。 使用这顶冠冕，将为你奏响《冬之伤》的乐章，并同时引发冬之伤应该产生的所有效果。】 严酷的乐曲声再次在这个庭院内响起，春天开始被抑制，作为暴君的陪葬物和丧葬曲，这首曲子是和春分完全的反面。纵然级别上不足以抗衡，却能起到辅助陆凝的作用。 陆凝吸了一口气，她感觉喉咙有些发痒。春分正在向她走来，她的周围开始出现花朵形成的精灵，甚至一些只有虚影形态的精灵也在生命注入下逐渐变得凝实。 “我们都会成为怪物。”春分说道，“从被埋葬的那一天开始。” “没错。” 陆凝如此回应着，将那口浊气从口腔中喷出，灰败而冷酷的吐息立刻让春分停止了脚步。不甚触及吐息的精灵立刻枯萎凋零，变回了原本的花朵模样。 “生命的注入却催生了死亡。”春分用手里的木杖指向陆凝，“而死亡的尽头则是生命。” “你在就该理解这种问题的。” 陆凝纵身跳起，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只是平地一跃就能达到将近三米的高度，此时也根本用不着新月了，淡红色的剑芒在双手闪耀，凌空刺向了春分的面门！ 嗤。 剑芒刺入了木杖当中，却只是穿透了两个窟窿出来。木杖上新生的枝条却开始沿着剑芒攀向了陆凝。 “你是真的没有什么攻击性的能力啊。” 陆凝用力一撑双手，空中翻向了春分身后，从她头顶经过的时候，还顺便用短铳对着她的头开了一枪。 “生命是我的同伴。” 种子弹丸在她头上生根发芽，却没有向内侵蚀，而是慢慢滑落向地面，成为了春天的一部分。 陆凝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和此前的剧烈相比，心跳已经变得非常迟缓了，仿佛是什么悠久而又强大的存在，那颗不需要为时间的流逝而焦虑的心脏一般。这无疑宣告着她正在进一步向着进化而迈进。 红宝石的“心眼”戒指上骤然裂开了一条金色的裂缝，缓缓开启了一道竖瞳。 “这力量很了不起。”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白色的雪正在灰质化，耳畔的《冬之伤》正在进入肃杀而萧瑟的氛围之中，一切仿佛正在推进着自己走向生命的新层次，包括不断涌入体内的生命力，也在快速地腐朽堆积为正好对立的力量。 “幸好我还能保持清醒。” 片刻之间，无论是正在扩散的春天，还是从体内蔓延的死亡全部停止住了。陆凝将怀表挂在胸口容易触及的地方，深呼吸了一下。 会被停止，就证明和她没关系，这力量也只是“进化”所产生的错觉一环，什么死亡吐息之类的要是真的接受了那就算是连思维都被转变了。 正如春分所说，生命和死亡本是一对循环，所以那些现象大概都是她所导演出来的，唯一真实的就是自己身上确实在发生的变异。 “狡猾。” 陆凝笑了。 她按下了“深红”肩膀上的按钮，连续按了八次。 咔哒。 时间恢复的瞬息之间，叠加了八次的脉冲以毁灭般的态势冲过了春分所站立的地方，这是正常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形成的超高幅度脉冲破坏炮，如果不是之前拆了春分的那层壳，或许她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挡住，而陆凝所有的行为都是在试探那藤蔓装甲是否还能再生。 看起来花园还没准备在此刻就将幸存者们为难到死。 在那一瞬间，脉冲扫过的区域里产生的辐射、高温、电磁现象甚至各类反应能够让任何没有专门对策防具的生物自内而外来个各种意义上的质变。 ——尽管表面上，花草依然在盛开，精灵们依然在看着春分，但春天已经不再继续扩散了。 春分还活着，强悍的生命力能让她持续恢复着自己，可是她周围的所有都变成了空壳，只要轻轻触碰，就会变成一堆粉末。 “你距离迷失并不遥远。” “是啊，毕竟我最擅长也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送出死亡而已。这种关联和暗示极强的进化对我的诱惑不可谓不大。只是你还是太心急了一些。” “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力量。” “我也不例外，只不过我一直都有很明确的目的……我要的力量是什么范围之内，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在那之上的，抱歉，就当我无福消受好了。” 陆凝张了张长满鳞片的“爪子”，所幸并不影响活动，而且好像更加灵敏了一些，她一个翻腕，指间就出现了四枚白磷珠。 “这场战斗让我很高兴，谢谢。” 她抛出了白磷珠，就像之前的四朵花一样，点燃了这片冬日中唯一的春天。 ===================== “结束了……” 神崎贵也抹了抹脸上已经腐烂的血污，他已经无法站立，半个身子已经朽烂得宛如僵尸一般，却依然还活着。在他的面前，秋分的最后一片红叶落下，宣告了这个首领的落幕。 “做得不错。”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神崎就扭过头，用那张可怕的脸看向了身后。海伦娜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带着赞许的笑容。 “海伦娜！救命！还有真由理……” “闭嘴！蠢货！” 真由理带着恼火说道。 “你完全不用担心她。”海伦娜笑着说道。 “可是……血钟……” “血钟是我们赋予一些可以尊敬的对手的东西，不过我们从来不会用在自己身上。”海伦娜走到了近前，一点都没嫌弃神崎脸上的血污，而是双手捧起了他的脸：“你合格了。” “我……” “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一个暗杀组的实习成员，而是真正令人畏惧的杀手。你的心灵在这次战斗中接受了足够的历练，剩下的只是经验……在此后，或许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些真正的工作内容。神崎，恭喜你。” “是吗？是吗……我合格了。” “废话。” 真由理没好气地扔出一个很像是做工粗糙的傀儡一样的东西，从她手腕中流出的血液迅速聚拢在傀儡上，然后便是周围散落的血肉、腐败物、碎片开始被吸引聚拢，不到半分钟便形成了一个和她身材差不多大小的血肉傀儡。 “那么，作为合格的奖赏，你也该查看一下自己的仪器，领取过来。”海伦娜敲了敲神崎手臂上的仪器，“顺便用修复喷雾给自己治疗一下，接下来我们或许要开始杀人了。” “嗯？不是说这次……”真由理猛地一抬头。 “大家都要做的事情，我们总不能错过对吗？反正大人物总是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的。” ======================== 陆凝敲了敲手上的鳞片，非常坚硬，就算用深红的匕首切削也只是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另一个收获则是春分手里的那根木杖。 【大地回春（Dis-System）： 春天会过去，也永远会回来。 将持续恢复持有者周围五米范围内所有人的体力和精力，持有者本人享受双倍的效果，越是疲劳的人恢复速度越快。通过将它栽种，能够激发生命活性，以极高概率令周围生命向有益形态进化。 我们通常会将它种植在被发现的核心地点，来净化那整片区域。】 为了存储越来越多的武器，陆凝不得不又换了个便携腰包出来，当然现在三颗星星的花费已经完全不算什么了。 最后就是重头戏了。 她打开仪器，很快，两件物品落入了手里。 一支淡蓝色的针剂和一只棕褐色的露指胶皮手套。 “……A级装备的排面呢？” 59 目标统一 陆凝当然不会真的对外观不满意，相反，防具这种东西外观越不起眼越好。起初陆凝还担心这几件装备会和自己身上的“深红”起冲突，而如今却完全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了。 【冰窗（Anti-Psychology）： 在此释放凛冽彻骨的冬日。 注入体内后，会随着血液循环而在周身产生渐冻能量，随着个人意志而区分干扰程度，从而能在距离皮肤表面一厘米的位置生成冰层。使用该物品会使表面体温降低至接近冰点，但并不会真正影响行动。 大幅度替换身体会使其失效，请着重注意。】 【花开（Anti-Psychology）： 何人注视陇上的夕阳。 通过触碰来调整体内激素分泌，从而达成对人类的生命力调整效果。这种刺激属于良性，并不会过度消耗人体的生命潜能。佩戴这件装备的人可以通过触碰将自己身上任何不良状态转移至别的生命体上，或者反过来也可以。 这件装备不会被A级以下攻击破坏。】 陆凝将右手已经被鳞片手指刺破的手套取下，换上了花开，然后将针剂的帽子摘掉，在脖子上按了按，将针头刺入。 一股凉意在体内蔓延开来，不过并不让人觉得刺骨，反而有种清爽感。陆凝将药剂注射之后拧弯了针头丢在了雪地中，然后便走向了电梯间。 危机的影响正在逐渐变小，除了不干正事的业务员们以外，花园里已经没有别的首领存在了。陆凝闭上眼睛，用“心声”扫描了一下整个花园里的人员分布情况，随后便按下了春之花园的电梯按钮。 很多人都聚集在那儿。 由于此前的几场战斗，如今的春之花园内连走廊里都被谷雨催生的植物占据了。陆凝最先看到的就是莱万斯卡，他的身边跟着端木溪和付骏年，正在植物中开出一条可供人同行的道路来。 “陆！” 另外一边的走廊没有那么严重，萨缪安娜、奈姆和威廉从那边走出来的时候立刻看到了陆凝。威廉抬手打了个招呼，陆凝也回头向他点了点头。 “你的样子好像变了一些……没问题吗？”威廉马上察觉到路凝视身上出现的变化。 “从没这么好过。” “好吧。我们在这里见到了程雾泠那一组人，还有个到处乱跑的家伙，之前在莱万斯卡手下的。别人倒是没见到……”威廉看了萨缪安娜一眼，没有说出海伦娜的事情。 陆凝微微点了下头。莱万斯卡三人自然不会听不见这边的对话声，也已经回过了头，发现陆凝之后便暂停了手里的事情。 “我是没想到这种时候你们还有闲心除草。” “毕竟没有什么更要紧的事情了。” 陆凝知道他在说反话，使了个眼神，这时，从分岔走廊里走出了季长皓一行人。 “陆……程雾泠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季长皓首先看到了认识的程雾泠，随后发现莱万斯卡也在。 “我想一定是证据，对吧？” “什么证据？”奈姆皱起眉，不知道这些人在打什么哑谜。 “其实只是我复述一下自己所见，程雾泠说告诉你们，你们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季长皓向莱万斯卡微微致意，“在这之前，程雾泠针对海伦娜、尼莫菲斯和时暝三个人分别让销案人报价。” 这个办法陆凝也不是没想过，奈何囊中羞涩，销案人总能用“佣金不够”之类的理由来搪塞。现在程雾泠明显是以钱压人，还成功了。 “说。”莱万斯卡脸上的微笑渐渐敛去。 “销案人给出的价格是二十、十五和……六十。” 早就有所预料的几个人对这个价格也是有些瞠目结舌。六十？有那个钱逃走不好吗？ 而反应有点慢的一些人慢慢也回过味了。 “六十？时暝？为什么？三十就是一条命，她值得上两条命？”付骏年扳着手指数道。 “不，销案人还补充了一句……六十是他全力出手的价格，他受到员工准则限制不可能开出天价了。” “莱万斯卡，这就足够了吧？” “有点……过于足够。”莱万斯卡面色微沉，“陆，你应该能想得到……” “主脑！她们代表了主脑！不——这个价格和销案人说的话？”陆凝跟上了莱万斯卡的思路，“我明白了！季先生！程雾泠干什么去了？” “她要试着提前杀死时暝她们。” “什么意思？我们要步之前那些组的后尘？”罗莎、乔、平娜几个人正好也从电梯间出来，听到这句话罗莎马上问了一句。 “这不是自相残杀。”莱万斯卡简短地说道。 “你们不要以为这件事很容易做到。” 另一个声音在众人头顶响了起来，陆凝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蜘蛛岗哨……不对，外形略有差别。 “尼莫菲斯！你这个混蛋藏在哪了？”奈姆立刻暴跳了起来，拔出武器就要毁了那个岗哨。萨缪安娜伸手按住了他：“等等！” “冷静点……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尼莫菲斯的生意依然优先，“我的一个同伴刚刚找到了我，他告诉我现在单敛眉和段云岫正在袭击那些落单人员，她们明显已经知道有人察觉了她们的身份，并开始先下手为强。” “这不是很符合你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理论吗？”陆凝讽刺了一句。 “如果能让你们大量减员，我当然乐得看见。只不过她们最先选择的是我的兄弟。”尼莫菲斯的声音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恨意，“那位幸存下来的兄弟告诉我，他亲眼看到了单敛眉杀死了我的同伴。佣兵们已经失败了，可是我还没有死。” “所以我们现在要全花园搜捕时暝？”罗莎问。 “是捕杀。”尼莫菲斯淡淡地说，“我们已经没有和谈的余地了，她们来自‘主脑’，这里所有人都是最后大清洗的目标。刚刚那句话我听见了，所以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这三个人便是最后一次危机。” “那我们再去追杀不是找死吗？”奈姆吼道。 “不，至少在最后一次危机到来之前，她们和我们是一样的。”莱万斯卡说。 “这也是程雾泠之所以立即动身去搜寻她们下落的原因。季长皓，她到底有没有真的雇佣‘销案人’？” “她和销案人签订了一份合同，可是我不知道具体内容是什么。”季长皓连忙说，“而且她告诉我们利用这段时间攒够三十颗星星离开，等到临近危机她可能就保不住我们了。” “啧。”端木溪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还是追杀的时候吗？抓紧时间离开才对吧？” “但是各位的分数应该都不怎么够。”莱万斯卡环顾了一下众人，“即便现在想办法积累星星，要全员脱离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何况任务中是会遇到和危机相关的词条，这就相当于卡死了一条任务。” 陆凝闭上眼睛，再次感受了一下遍布于整个花园的“星星”。她确实能窥测到花园里的每个人，却无法凭借这个认出他们的身份，这才是最麻烦的。 “这样不行。” “告诉我们位置，还有，从行动上判断。”莱万斯卡说。 陆凝取出春分的木杖，使用“心声”所消耗的精力能够通过木杖源源不断地补充回来，也让她得以更加长久而仔细地观察每一颗星星。 “有三人一同行动，大约是夏之花园的二号庭院位置。” “那是我们。”尼莫菲斯的声音传来，“至少我们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两个一起行动的……看上去像是栗北兄妹，以及四人，进入了大武器库，这应该是海伦娜那一队人。不行，落单的数量太多了……” 程雾泠、司方乐、仲甫、猫佑、业务员……很多人都在单独行动，陆凝很难确定哪个星星对应哪个。 “单敛眉用兵器给自己制造了个傀儡铠甲，找移动最快的那个，而且意图是高速靠近落单的星星那种。”尼莫菲斯继续提醒。 “没有。她们既然知道已经被看到了，就不可能继续采取相同行动——哦。” 陆凝骤然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萨缪安娜问。 “有一颗星星熄灭了。”陆凝脑海里构筑起了整个花园的立体布局，星星的位置排列在脑海内一一对应，熄灭的星星的位置很快就确定了下来。 “秋之花园，一号庭院。” ========================== “为……什么……” 阿尔法举着手，寒霜正在将他冻结在地面上，体温流失得很快，就像是心脏中不断涌出的血。 “没有为什么，阵营战。”段云岫握着长弓，神情淡漠地看向庭院远处的玻璃门，“你通过各种手段悄悄给自己积累了很多星星，但这对于莱万斯卡来说就是一颗坏种子。” “莱万……他……” “我们曾经有一场场景的缘分，在他的队伍中我获得了不错的成长。当然，这也是我们此次一见面就能组队的原因。只可惜对抗场景的规则摆在这里。” “游客……你……” “我们也在尽量帮忙，原本只要不断推迟危机到来的时间，你们在第五次危机到来之前逃离完全可能，我们也不需要真的和你们起冲突，一切完美。”段云岫将弓重新背回背后，“可是第四次危机的提前到来将一切都毁了，那只能手动进行减员，减少到大约二十人左右，剩下的资源才能供他们逃出去。” “那么，现在这里还剩下多少人？” “二十七个。”段云岫转过身，看向了玻璃门的方向，司方乐双手插兜，斜倚在门框上，不让门关闭，他嘴角上挑，对于阿尔法的死亡就像没看见一样。 “你应该知道危险，却还是一个人先过来了？”段云岫歪了一下头，“是不是认为同样处于幸存者标准我不一定能打赢你？” “不不不，我这种闲散人员的身手可比不上大圣堂内的专门人员。只是有点好奇……你们按理说应该不会一起进同一个场景啊？万一对抗成了不可调和对立不是亏大了？” “这种事你不需要知道。” “又是大人物的事情？罢了，反正不在其位也是看不清楚目的的，你们接下来还要继续杀七个人？” “这个数值会随着时间推移和你们领取任务的随机性而继续缩减。” “那就是……没得谈了？” 段云岫反手抽弓，却看到司方乐一个扭头直接钻回了走廊，然后飞一样地跑没影了。 “……” 她已经察觉了电梯方向的动静，虽然不是很怕，不过如今也应付不了这些人。 “真没想到捉迷藏这么早就开始了。” 身形逐渐消失于隐形衣之下。 =================== 莱万斯卡第一个跨入了秋之花园，陆凝是第二个。她手一抬，心声扩散了出去，没有任何回馈。 “不进入精神世界的扫描非常粗糙，而进入精神世界则会失去很大的实时性。”陆凝皱了皱眉。 “没关系，我想她应该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也不会走电梯，那么离开的方向也只有玻璃门一条路了。” “不能用空间手段吗？”罗莎问。 莱万斯卡摇摇头：“道具里提供的空间装备只有妖怪盒的虚噬，而她们一贯出工不出力也不会留首领的武器，这里可没有虚噬创造的亚空间。” “她们会不会只是兑换了一些保命用的道具？”萨缪安娜问。 “有可能。” “总之尽量避免人数过少的状态下和她们遭遇。好消息是现在她们应该真的分开行动了，坏消息则是……” 莱万斯卡的话没说完，就忽然顿住了。与此同时，陆凝发现其余人的动作也同时固定，一切都陷入了静止状态。 “暂停表？” 陆凝环顾四周，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被别人停止的时间内，当然，此时她也可以停止自己的表来避免时间的消耗，问题是另一个开启时停的人在什么地方？ 程雾泠自然不危险，危险的是她的对手。 “……我们不一定能一次性杀死她们。怎么了？” 莱万斯卡说完话，也发现陆凝有点不对劲。 “时停。”陆凝说。 “有人在接战，现在这个时间会发生的战斗应该不是和怪物之间的。方位能确认吗？” “我进入精神世界再看看就能找到了，正在战斗的星星总是更耀眼一些。” 60 时·暝时 程雾泠抽出一把白银长剑抹过了时暝的脖子，但是手上并没传来任何阻滞感，仿佛只是切过了一团空气。 “果然是你。” “这样激进的作风并不是你一贯的行为。” 时暝的指尖缠绕着淡紫色的能量，被程雾泠切过的地方也同样被这样的能量所包裹，看不见内部结构。 “听起来好像你认识我一样。” “我知道你的一切。毕竟作为一名常客，你让我有了一些兴趣。” 程雾泠目光一瞬，长剑在手中消失，双手的皮肤开始化为黑色，逐渐形成一对利爪。 “别那么惊讶，我又不是多嘴多舌的人。而能够查看你资料的人也不是特别多，毕竟你的权限级别设置得那么高。” “五阶？” “三阶，只是有了点记忆。”时暝微笑着摊开双手，她的手掌也出现了和程雾泠类似的变化。 “你可以使用……” “当然，我并不喜欢用各种规则条款束缚自己。程雾泠，放弃你那个仅仅为了分数而铤而走险的计划，离开。” “这个场景究竟是怎么回事？” “哦，它是我专门挑选出来的东西，你们属于幸运入选的一批。类似的场景只有三十个，在浩如烟海的测试场内相当于可以抹去的零头。” “你要埋下怎样的种子？” “不错的领悟能力，所以我并不希望你们死在这里，你们很多人……现在的集散地发展得很不错，但开始陷入一种莫名的安定状态了。生于忧患的前人即将死于安乐，所以有时候应该搅动一下这摊死水。你很有潜质，所以不要单纯去考虑所谓家人的生存，把目光放长远一点。”时暝抬手架住了程雾泠挥来的利爪，然后一个扭身将她甩了出去。 “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你可以到了五阶亲自问‘本体’。”时暝双手恢复了原状，然后合掌，紫色能量在身上流动，转瞬间来到了背后。 “四次自然危机，夕照、玄月、白夜、新星……实际上都是入夜的时分。我为了让提示再明显一点，也故意给了点暗示，第五次危机不会是你们能够承受的。” 一堆紫黑色的翅膀从她的背后展开，那不是通常所见的鸟羽，而是纯粹由扭曲的光柱扩散形成的大型光翼，托着时暝腾空而起。 “你并不需要任何兑换。” “不要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这是我给你们的一个……彩蛋。”时暝用手指画了个圈，紫色能量很快就变成了一把匕首落在她的手中，“当然，如果你执意要看看第五次危机的情况，那和我的关系也不大。” 就在此时，一发狙击子弹从侧后方射向了半空的时暝，她将那把匕首丢了出去，准确地撞中了那枚枪弹，随后扭头看了一眼在走廊中狙击的猫佑。 “无需远送。” 紫光自她体内爆发出来，将整片空间吞噬了进去，狂风大作，程雾泠和猫佑完全看不清光芒之内的情况，随后光球探索，在空中留下了一颗针孔大小的裂缝，时暝已经消失不见。 此时，莱万斯卡和陆凝等人才跑了过来。 “程雾泠！刚刚你在和谁交手？”威廉跑过来的时候就大声问道。 “时暝？”莱万斯卡瞥了一眼空中正在逐渐恢复的空洞，马上就明白了。 “没错……她不受约束。”程雾泠调整了一下呼吸，回答道，“我用暂停表偷袭，本来想着是消耗存档点次数，但情况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她在时停里可以动？” 程雾泠看了陆凝一眼。 “是的。”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我们还是提前脱离吧，如果连五级道具都不起作用，我们还怎么打？”端木溪开口道，“反正大家的星数也差不多了不是吗？” 陆凝自己的是差不多了，不过能像她这样的还是少数，连罗莎、萨缪安娜、付骏年这些人的星星都不够数量。 “我们可以引发危机。”付骏年说，“可是首领的分数足以补充吗？” “很难说，所有陷阱危机的首领价值都只有一分。”威廉当然最了解这块，“首领击杀的最大价值是他们身上的装备，但如果真如程雾泠所说，我们拿到的装备价值基本没有。” “单敛眉和段云岫呢？”萨缪安娜问道。 “幸运的是她们两个好像还需要遵守规则。” 司方乐从中央电梯井的墙壁中钻了出来，抹了一下头上的冷汗。 “碰到了？” “段云岫杀阿尔法的时候用的是常规攻击手段，你们知道我出来拐个弯看见程雾泠和时暝开打的时候有多惊悚吗？” “少说那么多废话。”程雾泠扫了他一眼。 莱万斯卡从怀里取出了尼莫菲斯的那个“岗哨”，问道：“尼莫菲斯，你那边情况如何？” “发现单敛眉了，她只是在漫无目的地乱闯而已，好像并没有大范围搜索的能力。哦……该死，我的岗哨被发现了。” 从对面传来了模糊的炮火声。 “怎么回事？你不是用岗哨监视的吗？” “我们在同一个花园里！她直接撞开墙冲进来了！等会联系！” 通讯中断。 “看来就算不是时暝，麻烦也不小。”程雾泠说道。 “第五次危机内容如何？” 莱万斯卡问威廉。 “空的。” “什么？” “第五次危机的所有信息都没有填入，完全是空白的，不知道是因为此前根本就没有触发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威廉无奈地说道，“就算我破译能力再强，也没办法去破解不存在的信息。” 众人沉默了。 “名字是……‘暝时’。”程雾泠打破了寂静。 “她自己的名字？”罗莎挑起眉毛。 “嘿，她的暝是这个字啊？” 猫佑扛着狙击枪站在走廊那里，一脸惊讶：“我以为是什么吉利点的字眼呢。” “那不重要了，因为我们发现太晚。”莱万斯卡叹了口气。 “所以当初你为什么那么信任她们？”陆凝问道。 莱万斯卡瞥了一眼乔和平娜，含糊地说了一句：“我和段云岫……有一面之缘。我知道她的实力，而且这个花园里很像是自由为战的情形。” 游客们大部分都懂了。 在集散地给的信息都说了单独作战的对抗下，每个人优先找熟悉的人组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程雾泠如此，萨缪安娜等人如此，季长皓那些人也是，莱万斯卡选择和熟人组队再正常不过，唯一的问题在于这次双方处于隐形敌对立场。 “而且最初的时候她们确实是在帮忙。”莱万斯卡继续说道，“这种事我是能分出来的，虽然按照如今看来她们并没出全力，可还是帮我们解决了一些危险。” “一想到我和她们并肩作战过我就感觉后背发凉。”端木溪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总之大家想办法凑足星星离开才是正路。” “我可能不行……” 猫佑抬起胳膊，脸色有点尴尬。 “怎么了？” “我四个任务卡死了……” 如今领取任务倒是没什么难了，然而猫佑刷过几个任务之后运气实在不好，最后全都卡在了危机上。 【任务等级一：在第五次危机到来前，解锁一个花园的气象。】 【任务等级二：在第五次危机到来前，杀死三名首领。】 【任务等级三：在第五次危机中杀死两名目标。】 【任务等级四：在第五次危机中存活十分钟。】 不说难度提升问题，光是这一排“第五次危机”就看得人头皮发麻。 “还有谁是这样的？”萨缪安娜环顾了一周。 像猫佑这样极端的情况倒是没有第二个了，然而卡了两三个任务的依然大有人在。连陆凝都卡了个三星的任务在手里，相比之下都算是幸运的了。 “我是不是完蛋了啊？”猫佑哭丧着脸说道。 “第一个和第二个还有缓和的余地。”莱万斯卡很快便镇静下来，“至少等级二的人物还能通过陷阱危机来处理，不过这样一来填补星星差距的可能就又小了。” “我刚算过，运气好的话剩下的危机首领可能还能送走四五个人。”威廉摇了摇头，“而且八号陷阱咱们没办法触发，那是要求情绪化的，而我们现在这样都没情绪失控。” “那个等级四。”程雾泠提醒了一句，“第五次危机中存活十分钟……这种条件是等级四。” “那不就是说第五次危机难到无法对抗吗？”端木溪焦急地说。 “不……这说明第五次危机有资料录入。”陆凝是了解程雾泠的，她明白程雾泠从来不会在强度之类的问题上多纠结，而是先从大环境背景入手。 “哦？”威廉愣了一下，随即神色一喜。 “你搜索资料的时点应该是在第四次危机发生前。或许因为第五次危机的特殊性，它的资料不会被预载。但是从这个任务中透露的信息来看，现在花园对第五次危机的压力已经有了确实的衡量和计算，也就意味着第五次危机的资料现在应该已经有了。”程雾泠加快了语速，“我们需要了解我们真正要面对的是什么，威廉。” “可是我们不是决定……” “端木溪，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莱万斯卡沉声说，然后对程雾泠点了点头，“谢谢。” “我现在就动身去冬之花园。”威廉马上说道。 “罗莎、平娜、萨缪安娜、奈姆，你们四个和威廉一起过去。”莱万斯卡点了四个星星压力比较小的。 “我没问题，不过这需要多久？”罗莎问。 “解析方式是现成的，最多三十分钟就能解析出来。前提是不被打扰。” 而剩下的人现在的任务自然就是触发危机。 威廉知道每个危机的触发方式，而剩下的危机数量也不算很多了，众人分摊一二就都有了自己要去触发的东西。 “我们还真要一起处理？”乔有点不安，“这些可都是危机啊……首领……” “从了解这个规则开始，我就知道我们得做点这种疯狂的事情。”司方乐靠在墙上，嘴角弯起，“放心吧，以我们这些人现在的装备，普通危机的仆从完全不是威胁，首领可能稍微麻烦一点，可我们又不是单独行动。” “留心单敛眉和段云岫的偷袭，她们可不会因此停下。”莱万斯卡叮嘱道。 “怪物们也会给她们造成点麻烦的，尽管也就一点。”陆凝摆了下手，“那么我出发了。” “各位保重。”付骏年拱了拱手。 众人各自道别分头行动不提，花园里还有两组人。 海伦娜一行和栗北兄妹在夏之花园碰面了。 双方都摆出了战斗的架势，海伦娜的神情难得慎重了一些。 “两位，现在应该不是内讧的时候。” “除非你们能给我们一个信得过的理由。”栗北阳木盯紧了海伦娜，他也是知道她名字的，虽说人偶派对于他们兄妹来说是个相当遥远的东西，可陡然间碰到还是让人不免警惕。 “我们是暗杀组，只杀名单上的人。”海伦娜摇了摇头，“或许你们哪天达到了这个程度，才会有人特意拜访。现在的情况紧急，能不能不要把时间和力气浪费在这上面？你的妹妹可是一直保持着冷静的。” “抱歉，这就是我们的性格。”栗北阳木目光一点都没偏开，“你们准备脱离了。” “首先送走这次考试合格的小朋友，这不是当然的吗？”海伦娜笑了笑，“没有考完试还把学生留在考场的道理吧。” 栗北阳木用余光看了看她身边的三个人：“哪个？”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废话！都说了我们在这个场景里也是普通的幸存者！”真由理不耐烦了，“就这个小子！我们把他送走！时间不多了！我还没和陆凝正式见面呢！” “陆凝？陆？你们找她做什么？” “没什么，交个朋友。”海伦娜摆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说实话！” “啊呀，看来当坏人最不好的一点就是，说了实话也没人会相信，总认为你藏着什么阴谋在里面。” 海伦娜摇了摇头，骤然拔枪打出了一条灰色的轨迹！ 61 远近 威廉用最快的脚步冲进了冬之庭院，砸开堵着门的冰块，重新打开了数据收集室的门。 “很好，外面的战斗没有对这里造成什么破坏。” “我和奈姆守屋里，你们屋外？”萨缪安娜问罗莎。 “没问题，当心各个方向，我们可无法预料敌人会从什么角度进攻过来。” 罗莎说完，就站在了门口开始戒备起来。这个房间只有这么一道门，守起来也还算容易。 威廉的手指迅速敲击在键盘上，一行行代码在屏幕上飞快出现，紧接着便弹出了一个漆黑的窗口。 “成了。档案资料确实发生了更新，现在正在通过之前的破解路径开始解构更新的资料。”威廉握拳盯着屏幕，“希望能快一点。” “会被察觉吗？”奈姆问萨缪安娜。 “肯定会……展开屏障。” 奈姆瞬间打开了移动壁垒，将屋子里的三人全部圈入了保护范围内，与此同时，一束能量箭矢透墙而入，在空中打出了一片白色的墙体虚影。 “是段云岫。”萨缪安娜看了一眼散碎在空中的光斑，“她直接从另一个花园对这里进行了打击。” “能够定位。”奈姆也说道，“刚刚是冲着威廉过去的。” “不过没有直接摧毁这个屋子，说明她们也必须遵守一些规矩。”萨缪安娜拉了一下手上的鹿皮手套，在腰间一摸，三把飞刀已经夹在了指缝间，“我出去迎接，你用移动壁垒守住这里，接下来无论是谁进门都不能准许进入，哪怕是我也一样。防止她们用人类调节仪欺诈。” “我明白，除非破解结束。”奈姆点了点头。 萨缪安娜打开门，来到了屋外。 “来了？”罗莎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远距离攻击试探，恐怕后续马上就到。” 连接着这个庭院的电梯通道那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地面、房屋和植物上的雪都被震落了。罗莎三两下爬上了泰宁那些大块冰碎片中最大的一块，一眼就看到了从通道中走过来的钢铁怪物。 那是一个整体用兵器拼成的机甲，比真由理之前那堆破铜烂铁构成的钢铁巨人更加狰狞，也比栗北阳木手里的“凶星”更加夸张。 单敛眉就坐在中央的驾驶座上，她的神情也变得非常严肃，似乎早就知道这里会有人守着。一跨入庭院，一道红色的扫描线就从那台机甲右肩射出，瞬间将整个庭院扫描了一遍。 可对于罗莎来说，这就是一个空当了。 作为一个敢和E级体质的人拼近战的人，罗莎自然也不会对这种武装机甲有什么畏惧，何况虽然用这个名字来称呼比较方便，可其整体也不过是三米左右的高度。 她从冰柱上跳下，平娜伸手带着推进器的冲劲在她身后一推，给了她一个初速度，罗莎一个猛跳就扑向了单敛眉。 一瞬间，机甲手臂上的四门机炮也瞄准了罗莎。 但罗莎瞬间在半空中失去了踪影，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机甲的头顶。 她也是有虚噬的，这种东西放在陆凝等人手里是调整位置分割战场的战术武器，而放在罗莎手里就是闪烁切入的利器。 “喝！” 一声怒喝，罗莎终于开启了船锚的特殊力量，一层水雾在锚身上涌现，携万钧之力当头砸下！ 机甲毕竟是保镖的变体，不必单敛眉去指挥，已经抬起手臂挥向了空中的罗莎，那只巨臂的力量当然极强，一击就将罗莎从头顶拍飞了出去，却也在同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断裂声。 罗莎空中一个翻身落地，半跪在地上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跟着她飞过来砸在身边的是机甲那前半截手臂。 “嘿嘿。” 单敛眉没有回头去看罗莎，她没时间。 萨缪安娜比起罗莎只慢了一点——要知道她可是没有空间传送能力的。 机甲的另一只手臂没有及时支援，便是因为三把飞刀卡住了关节，虽然说碾碎三把飞刀花费的时间不超过两秒，却也失去了双臂同时砸中罗莎的机会。 “很快。” 单敛眉赞叹了一句，这个飞刀她都没看到什么时候出手的，而且如此准确地卡住了关键位置，完全是个人实力的体现。 “接下来还会更快。”萨缪安娜手中再次多了三把飞刀，“你大概没时间适应了。” “真可惜，你笑着的时候还是挺让人觉得亲近的。” “人不可能永远保持笑容。” 在萨缪安娜说完这句话之后，单敛眉就发现三把飞刀已经从她手中消失了。 接着，机甲仅存的一条手臂上爆开了火花。 “你真是准备——” “不是我，知道吗？” 背后传来了风声，那是罗莎片刻休息之后再度冲上，萨缪安娜的两次卡时间先后帮她拖延出了足够的喘息之机。 “啧。” 毕竟是用保镖制作的壳子，并不完全由单敛眉控制，在这两人的配合夹击之下反应显得僵硬无比，另一条手臂也被罗莎用船锚狠狠砸中，步上了前一条的后尘。 “哎……果然这个大家伙只能欺负一下水平比较低的。” 单敛眉从驾驶舱里站了起来，手握住身侧的一根武器的长柄，微微用力就将这把武器抽了出来，那是一把关刀。 刀锋横扫，将三把扑向面门的飞刀打飞，随即她纵身跳下了驾驶舱，凌空打起一声炸雷，缠绕着灿烂金雷的刀锋轰然坠在雪原上，一圈雪花升柱在周围炸开，罗莎和萨缪安娜恰好就在边缘，被这暴起的攻击直接掀飞了出去。 “那就正式开打吧。” ============================ 中央电梯井缓缓打开，手持长弓的段云岫从中走了出来，她依然身披隐形衣，全身泛着水纹，穿过墙壁来到了外界的分岔走廊里。 她很清楚单敛眉比她来得更快，自己那一箭也早就被人挡住了。游客们的素质并非这里抽取出来的那些人可比，越是熬到后期就越是战斗艰难。 就在这时，一道乱流从背后袭来，段云岫猛然侧身，携带着冰霜的淡红气流从她旁边擦过，掀起了隐形披风的一角。 “怎么会——” 段云岫扭头看向身后，那里站着陆凝和猫佑，陆凝一只手握着木杖，另一只手上混合着手镯的淡红能量和冰窗的寒气，淡淡的红色冻气在她半个身体上飘浮着，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 “我们已经看到了！出来！”猫佑大喊了一声，举起狙击枪瞄准。 “……我记得花园里不存在能窥破隐形披风的东西，除非战斗本能达到某种程度。” “我用不着。”陆凝平静地说道。 段云岫慢慢退出隐形，皱眉看向陆凝。 “你肯定会过来，而我只需要每隔五秒钟往走廊里轰上一发就可以了，反正现在我有的是体力和精力。” “乱来的方法。我既然可以穿墙，同样可能走别处。” “你以为别处就没人了？” “！” “程雾泠指出这个地方的第一层含义就是让威廉来查找与你们相关的资料，而第二层含义就是这个……如果这里对你们来说非常重要，你们就一定会来阻止，而我们只要守住就能等来你们。” 陆凝手一转，将木杖收起，换成了新月。 “如果你试着从另外两条走廊闯入，那么迎接你的不是程雾泠就是莱万斯卡。” “看来我很走运。” “不，你很不幸。”陆凝甩手将半个身体的冷雾在指尖凝聚成了雾剑，“我是这三个人里最擅长杀人的。” 话音一落，陆凝便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四道月光交错斩下，段云岫只感觉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至接近冰点，背后有利器刺来，稍微远一点还有一发狙击子弹对准了她的腹部。 “时停。” 浅色冲击自段云岫身上爆发，她转身用弓抵住了背后劈下的新月，而其余的威胁在冲击掠过的瞬间便失去了所有动能和力量。段云岫看了看陆凝，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惊讶。 “失效力场。” 陆凝后跳了一步，同时切出短铳近距离开火。 段云岫这次拉开了弓弦，一道气流自弓身上爆发而出，将子弹全都冲散到了旁边，紧接着她开始快速拉弓，连续五道能量箭化为一束连线射向陆凝。 “还你的。” 一道多元脉冲扫了过来，纯能量在脉冲干扰下当空摧毁，连陆凝的边都没碰到。 一番交手，双方就都知道对方的难缠了。 陆凝是知道段云岫身上的装备情况的，毕竟也出现在她曾经的搜索列表里。她最终选择了“深红”的原因便在于失效力场并不是一件攻击性装备，更偏向防御，虽然对应广泛程度可能稍微高一点，实用性却略差。 可放在段云岫身上却非常合适。 陆凝本身不是武力专长，她一直是在场景里靠临时提升力量来战斗的；段云岫却本身武力值就很高，对装备的要求标准相应也会降低很多。 就在此时，一颗手雷落在了两人之间。 灰烟炸开，瞬间便将视野完全笼罩。猫佑甩出手雷后马上就是一个侧滚，一束能量箭差之毫厘地从他脑袋旁边擦了过去。 而陆凝已经再次抢上，猫佑的支援非常及时，而且准确地捉住了失效力场少数无法对应的场面，烟雾弹便是其中之一。 “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段云岫即便视野遭到遮挡，也依然毫不慌乱，反手对着猫佑射了一箭后马上将弓横了过来，压弓扣弦，整整二十四支扇形排列的箭矢在弓身凝成，然后一抬手便想着陆凝所在的位置散射了出去。 然而冰冷再次回到了脑后的位置。 这次段云岫没再来得及扭头招架，陆凝手里的寒雾剑从她后方脊椎没入，透体而出。 一圈水波一样的纹路在陆凝穿透的位置荡开，段云岫的身体向前倒下，在地上化为了一滩清水。 然后前方便是一束宛如熔岩一样的箭矢呼啸而来，陆凝伸手在空中一抓，烟雾之间马上连接了一层冰网，箭矢和寒冰相撞，顿时炸开了一团水汽，掀起的风也冲开了周围的烟雾。 段云岫已经出现在了十米以外的地方，她现在真的抽出了一支箭矢，或者说一支箭坯，那是一根完全没有尖和尾羽的棍子，不过陆凝知道这一箭的威力绝对远胜刚刚空拉弓。 “介意说说刚才那是怎么做到的吗？我记忆中似乎没有道具能达到这个效果。” 她跨过正在融化的冰网，继续走向段云岫，并发出了询问。 “一个提醒，业务员。” “哦……” 那倒是不奇怪了，陆凝见过了销案人和白羽毛，一个做人命生意一个做情报贩子，而根据白羽毛的描述以及代号也能猜出来“庸医”喜欢做什么买卖。而唯一剩下的那个尖啸乌鸦，结合之前尼莫菲斯那个特殊的岗哨也能猜出来这人大概是个走私道具的。 “你们的业务员还真是不怎么干正事啊，一个个都开始做起私人生意了。” “这是对优秀员工的嘉奖，我们并不在乎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段云岫没在意陆凝话语中的讽刺意味。 两人虽然口中在聊天，手底下却下的都是狠手。段云岫在陆凝靠近到五米的时候便拉弓射出了箭矢，这次的箭矢带着四道螺旋状的风刃，扩散面积甚至占据了整个走廊，陆凝立刻停下了时间，却发现这扭成龙卷风一样的风刃一点空间都没留给自己。她马上冲了上去，在螺旋的缝隙间滑过，却发现段云岫已经搭上了一根泛着绿气的毒箭。 “幸亏发现得早。” 陆凝直接冲到了段云岫面前，时停解除。段云岫显然也预料到陆凝会时停过风刃箭，一解除时停瞄准陆凝便射出了手里的毒箭。 “习武之人有时候身体反应都会在脑子之前。” 陆凝的右手搭在了段云岫的肩头，完全不闪不避地接下了这一箭。 而段云岫也是射出这一箭之后才想起陆凝为何时停后不绕背而是依然正面过来这个问题。 接着她的脸色微微一青，一股暗沉的颜色迅速在她身上蔓延开来，“花开”将陆凝所受的伤害如数返回了她身上，无论是箭伤还是毒素。陆凝转移之后立即松手，新月再次在手中出现，这次不必蓄力，就是作为一把武器当头斩下！ 62 破解终结 一滩绿色的水溅落在地上，毫发无伤的段云岫再次瞬间来到了十米之外的地方。 陆凝眯了下眼睛，探手入兜准备用贴纸直接禁掉她这个脱身的能力，不过就在下一刻，两束快到她只是凭借下意识闪开的箭矢就擦着耳边穿了过去。 “你最好不要尝试，贴纸虽然不用两秒钟就能写好，可是也足够我射穿你的心脏了。” 与此同时。危机的警报声开始陆续响起，不过两人都没特别在乎那个，如今这些危机只有首领能介入她们之间的战斗了。 就在陆凝盯紧段云岫手中动作，准备再次进攻的时候，在段云岫的背后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她的两次遁逃已经把位置移动到了接近走廊入口的位置，甚至比起陆凝的距离还要近一点。而后方出现的两人一看到走廊里的人，前面那个二话不说立刻抡起手里的巨剑就劈向了段云岫背后！ 栗北阳木。 段云岫立刻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偷袭，她腾跃而起，在空中拉满了弓弦，却不想栗北阳木的反应也是快，剑锋一侧，在墙壁上一磕，硬是借助反弹力来了一记折向上挑，追着段云岫跃起的方向追上。 这毫不防御的攻击让段云岫眉头一跳，一发黑箭带着强烈的“嘶嘶”声从弓弦上射出，命中了栗北阳木手里的巨剑。 “呃！” 巨剑只挥了一半，栗北阳木就发出一声痛呼，双手一松，剑“轰隆”一声砸在了地上，甚至都没弹起半点，而是在地板上砸了一个大坑出来。 “是重力箭！”他顾不得手腕的疼痛，立刻喊了出来。 “接着是你。”段云岫落地搭弓，这次的箭矢直接瞄准了栗北阳木的心脏。 然而就在此时—— “海克菲隆德！” 一瞬间整条走廊的四壁全部化为了活动翻板，那一瞬间段云岫也无法维持立足稳定，一发熔岩箭歪上了天花板。与此同时，栗北阳木已经抽出了血红双刀，踩着地上的巨剑一路直冲了上来。 这还不是唯一的问题。 属于丘比诺的机关城，翻板之后肯定是有着大量机械工具存在的，而栗北逢代此次召唤出来的全部都是自行火炮那黑洞洞的炮筒，幽蓝的魔能在炮口中闪烁，甚至给整条走廊都镀上了一层蓝色调。 失效力场再次在段云岫身上扩散开来，但栗北逢代又怎么会一次性倾注全部火力？在前方有人战斗的情况下，她从来都只是将自己的角色定位为辅助。 这次失效力场只吞噬了六发能量炮，扩散便结束了。然而接下来的次序炮击却接踵而至，段云岫凭伸手闪开了两发，终于在第三发接近的时候被栗北阳木近身了。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谁知道呢？追杀别人跑过来刚好碰到你们。” 栗北阳木说话间便是双刀斩下。他的武学路子和罗莎那种不同，更倾向于技巧和武术基础，此时舍弃巨剑之后反而更显得攻势凌厉。 被他一说，段云岫不得不去注意了一下后方陆凝的动静。栗北逢代扩展机关城的面积达到了整个走廊的宽度，按理说陆凝也应该卷入其中了…… 这一回头，陆凝却已经在半空中踩着一排墙体内弹出的台阶绕向了她的头顶。 毕竟机关城这个名字，城市里会有的东西里面都有，可在协助栗北阳木进攻的时候都没忽略给后面陆凝铺路，那再远一点…… 狙击枪沉闷的枪击声自远处响起，猫佑开火了，无数墙体内探出的机械傀儡和陷阱设施完美阻挡了视线，而子弹精准穿过了这一切物体中间的狭缝，命中了段云岫的后腰。 血液溅出。 她身上的防具使得她不至于被子弹直接打成两半，但冲击力依然令她内脏受损，与此同时她还要招架面前栗北阳木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以及顾虑头上的陆凝。最糟糕的是，那水纹一般的替身法已经无法动用了，她在陆凝面前展示了两次这个手段，加上之后忙于应对栗北兄妹，这些时间已经足够陆凝禁止这个方法的使用。 “下次我会注意你们的。” “你们果然有存档点。”陆凝说着便挥动了手里的寒雾剑，段云岫没有去防御，她知道自己此时也没有别的防御手段了，只是举起长弓架住栗北阳木的双刀，然后一发能量箭直射他的咽喉。 寒雾剑透顶而入，而那一发能量剑则是被什么特殊的能量烧掉了。段云岫也没能活着看完这一箭的结果。 在肯定了段云岫的死亡之后，周围的活板也开始纷纷回收，恢复原状。栗北阳木冲陆凝拱了拱手，然后马上被他妹妹拉到一边去治疗手腕了。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猫佑已经收枪，走过来好奇地问道。 “追着海伦娜那几个过来的，不过把人搞丢了，正好碰到你们在这里打。” “海伦娜？你们有什么矛盾？”陆凝问。 “没什么矛盾。你知不知道……”栗北阳木刚要说话，忽然看了看陆凝。 “我们听说她效力于某个杀手组织。”栗北逢代说了个折中的说法。 “听起来和话本一样。”猫佑说。 “但很有可能是真的，毕竟海伦娜的身手和战斗意识可不是寻常的战斗能养出来的。” 说话的时间，栗北阳木的双手已经被治好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组合剑，走过去按了下剑柄的开关，把组装形态解除了。 “这下……倒是省得你继续担心了。”栗北阳木看了看逢代，笑嘻嘻地说，“我得拆掉不少武器来减少负重，这把剑大概威力也远不如以前了了吧。” “那样最好。”栗北逢代抱着胳膊轻哼一声。 ======================= 外面的战斗告捷，而庭院中的战斗却是另一个景象。 单敛眉的近身战斗能力极强，也许她确实无法捕捉萨缪安娜的每一次飞刀，却总是能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雷光闪烁的关刀也同样是个致命的凶器，只要稍微被掠过就会半身酸麻，正面击中那可能就是被电成焦炭的结果。 而平娜这种真正的普通人就算有了那么一身装备，也不可能参与到这种战斗中去。 “呸。”罗莎吐出一口淤血，她身上的药剂效果活生生被打没了一轮，现在已经是第二发强化药剂了，只不过这种药连续使用终归会有问题，单敛眉却丝毫不见任何疲劳的样子。 “这家伙是怪物吗？”萨缪安娜也感到了心惊，真交手的人很容易分辨出单敛眉到底有多少是自身的本领，又有多少是场景里提供的加成，现在可还没进入最后一次危机呢，单敛眉也只是标准的幸存者而已。 “看起来你们有些力竭了？那就——让开！” 单敛眉将刀刃拖在地上，划开一路闪电冲着萨缪安娜直冲了上来，萨缪安娜只能避让，她绝对挡不下来这近身的一刀，而单敛眉则在闪电中更快地冲了过去，直奔数据收集室的门口！ “别让她过去！”罗莎喊道。 “我挡不住！” 两人急忙从后面去追，可是这哪里来得及？平娜更是没办法阻拦浑身冒电的单敛眉，眼见她就要冲进房间里的时候，一排嵌套成了一个球状的圆圈却突然从上方落在，正好挡在了单敛眉面前。 电光炸裂，那些圆圈瞬间就炸成了碎片，不过是非常均匀的碎裂，每一个部分都完美吸收了应该承担的伤害。 这一下便阻止了单敛眉的去势，紧跟着便是一把尖刀自空气中突然出现，霍昭南那来自死角的一击恰好找上了她急停硬直的瞬间。 但是刀锋只没入了半寸。 霍昭南一察觉无法继续刺入，立即撒开刀锋后撤，那把尖刀直接从单敛眉腰间弹了出来，她抡起关刀再次带动了雷霆，反手砸向霍昭南偷袭的方向。 “拦住！” 一声怒斥，血腥气扑面而来，真由理带着血肉傀儡从雪地下方钻了出来，那一双血肉构成的手掌瞬间拍住了关刀的两面，尽管一瞬间便被雷电烧焦了手掌，可保镖有没有任何痛觉，此刻根本就不会撒手。同时，真由理也扯开了外套，一张血盆大口从她的心脏部位冲了出来，那口腔内侧布满尖牙利齿，而且如同磨轮一样转动着，单敛眉看到这张嘴顿时松开了关刀向后一跳，避开被这张嘴直接吞下去的下场。 离开了她的手，关刀也失去了雷电力量。与此同时，海伦娜也在空中突然现身，灰色的轨迹线在她手中发出，正好粘在了单敛眉背后。 “隐轨。” 随着她轻轻一句，和单敛眉的位置便已经交换了过来。 罗莎此刻根本顾不上询问这几个人是怎么过来的，三两步蓄力一个飞跃就冲向了空中的单敛眉，船锚凶狠地砸出。单敛眉在空中不容易躲闪，干脆伸手抓向了船锚。 “危险！”萨缪安娜在下方大喊，然而罗莎却没松开船锚，带着冲劲狠狠撞在了单敛眉身上。 雷电瞬间再次爆开，空中的两人全都是雷霆缭绕的状态，刺目的光让地上的众人一时也看不清情况。而雷电散去之后，便是两人左右掉落在地上。 罗莎浑身焦黑，身上甚至散发出一股熟味。萨缪安娜急忙跑上去用修复喷雾喷了一下，却发现没什么太大的效果。而另外一边，霍昭南和海伦娜已经第一时间赶到了单敛眉的坠落位置——距离她目标的门只有不到两米了。 她没有力气爬过去了，罗莎全力的撞击威力何等可怕，她的胸腹部整体都凹陷下去了一块儿，这样的伤势人类根本不可能存活。 “你们……比我想的要顽强。不过……就当是对你们的奖赏了，这次。”单敛眉抬眼看了海伦娜一眼，“危机到来，如果你们还在……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说吧，她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陆凝等人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场战斗的尾声。 “罗莎！”猫佑和罗莎的关系其实很好，一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顿时慌了，“修复……” “我用过了，不管用！”萨缪安娜着急地说。 “修复喷雾的作用是复原被破坏的物体，切割钝击之类的伤害都可以对应，但是烧伤和毒伤就不是范围之内了，它终究是修复而不是治疗。”陆凝蹲下身看了看罗莎，幸好有药剂加上身体素质，罗莎虽然看上去十分凄惨，还不至于就这样死去。 “那怎么办？人类调节仪？” “人类调节仪是替换，如果只是某一个身体部分的问题，很容易治疗。”这方面栗北逢代很有发言权，“可是全身的伤害……你们确定要换了她整个人？” “那怎么办？”猫佑急切地说。 “庸医。”栗北逢代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看了陆凝一眼。陆凝正好也是相同的想法，便点了点头。 不过除了这个，栗北阳木第一时间还是把目光放在了海伦娜身上。 “看在我们联手御敌的份上，你能不能把你那怀疑犯人一样的目光收回去？”真由理不满地插着腰说道，“陆，我们至今为止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吗？” 萨缪安娜冷冰冰地看着这几个人。 “神崎呢？”陆凝问道。 “送走了。”海伦娜笑了笑，“他足够三十星，我就让他先撤退了，后面的事情不适合让他知道。不过如今这种时候，诸位能不能稍微放下私仇？毕竟人活着才能有力气寻仇吧？” 陆凝知道这里面肯定又有些什么错综复杂的故事。 就在此时，门开了，威廉面色沉重地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奈姆。奈姆一眼看到海伦娜便要跳起来发火，被萨缪安娜用眼神止住。 “威廉，怎么了？” “看样子你们打完了？没有碰到时暝？”威廉问。 “没有，前来袭击的是单敛眉和段云岫，都已经被杀了一条命。她们有存档点，危险还没过去。”陆凝说。 “是的，危险远远没过去。我们之前打算赶紧送人离开的方法是对的。” 威廉这个沉重的语气让众人都暂时放下了之前的恩怨，目光落在他身上。 “解析完成了，好消息是第五次危机有了还算有用的资料，但是坏消息是……” 他在这里顿了一下。 “第五次危机的标注很明显。暝时，等级为St-Apocalypse。” 63 第五次危机 所有人都安静了。 事到如今，每个人都知道那个等级划分是什么意思，而迄今为止他们刚刚为自己能够击败A级的首领而喜悦的时候，威廉说出的话是令人难以相信的。 “第五次危机没有仆从，只有三名首领。我想我们已经不必去推测首领是谁了。首领资料没有全部录入，我只能从部分信息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危机到来之后，我们必须和首领交战。”威廉努力维持自己的情绪，“而首领交战时能够使用的所有能力都没有资料录入。” “说说那个部分信息是什么。”陆凝说道。 “暝时危机，会出现三个首领。其中一名首领使用远程攻击，在无战斗状态下，每隔三分钟会向一个电梯间射出一支强力的能量箭矢，这支箭矢会透过电梯随机冲进别的花园，触碰到花园的墙壁、天花板和地面后会分裂成两支方向随机的箭矢，箭矢的飞行速度大约是光速的十分之一，将在飞行二十公里之后消失。” “这是什么玩意？”猫佑听得眼都直了，“你直接说零点几秒内全花园随机覆盖的打击不就行了？” “不到零点几，甚至不到千分之一秒，我们连反应时间都没有。”海伦娜皱着眉，这明显已经不是人类的抵抗范畴了。 “第二名首领使用近距离战斗，在不交战的状态下，会每三分钟对全花园的相对位置进行一次随机调换，而在那之后所有涉及空间转移的出入口都将重新排列，换句话说最主要的影响就是我们不知道哪台电梯按哪个按钮会通往脱离房间。” “……这只要有一次我们就全员完蛋。”霍昭南闷闷地说道。 “最后是第三个首领，应该就是时暝。没有攻击类型资料，大部分怎么解读都是乱码。无战斗状态下她只会停留在原地，并且每经过五分钟花园内随机一人死亡。这种状态累计超过六十分钟，整个花园内全部生命死亡，她会和另外两个首领脱离。” “无条件死亡？”陆凝问。 “是的，突然死亡，从描述上看不是用某种攻击来致死，就是单纯的这个人死去了的意思。” “不对吧？如果只有这样的情报，她们为什么要拼命过来阻止你？这完全不存在解决方案啊。”真由理插着腰瞪着威廉，“真的只有这点东西了？” “其余的都是危机资料，你要让我复述一遍也可以，可要说有关于她们弱点的情报恕我看不出来。” “那个先放一边，我们得去找‘庸医’了。”陆凝打断了威廉的话，“这些你们可以去外面走廊告诉程雾泠和莱万斯卡，也许他们会有别的什么见解，我这边要治疗优先。” “我跟着。”萨缪安娜帮忙搬起罗莎，“在这里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 “搞得好像我们怕你一样。”霍昭南不屑地哼了一声。 “吵架先到此为止，否则就等着进棺材里继续。”陆凝冷声阻止了争吵继续下去，然后平娜和萨缪安娜抬着罗莎，奈姆和猫佑旁边跟着，几个人一起离开了庭院。 回到走廊上后，猫佑才问：“陆，说是这么说……我们怎么找庸医？” “他回来找我们。” “嗯？” “业务员对于赚取星星的机会从来不放过的，如果这是庸医的生意，那么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啧。” 陆凝揉了一下太阳穴，刚才她的视野又变成了那大脑一样的景象，这种情况断断续续的还是没有好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某个业务员的因素造成。 而就在众人来到一个有电梯井的小花园内，找了个房间将罗莎放下之后，门口也出现了一名穿着医生白袍，带着单片眼睛，头发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高大男子。 “早上好，诸位，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我？” 这家伙的尾音带着古怪的上翘，令人感到有些恶寒，不过陆凝还是站起身问道：“你就是‘庸医’？” “正是，本人一手承办各种医疗业务，只要有一个器官还活着，我就能把人救回来，怎么样？现在特殊情况还有优惠哦~” “但为什么你的代号是‘庸医’？”萨缪安娜问道。 “这个嘛……毕竟那些奇思妙想无时不刻都在敲打我的脑袋，所以我并不会保证治疗结果一定是和你们想象中相符的。不过基本要求我都能满足的哦！而且我的速度非常快，至今手术死亡率也是零呢！”“庸医”摊开手，几把造型各异的刀具出现在他的指缝间，看上去都锋利非常。 “救人。”陆凝干脆地说道，“多少星星？” “小病。”庸医瞥了罗莎一眼，咧嘴一笑，“十颗星星，保证她活蹦乱跳。” “喂！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猫佑在她旁边小声问。 “就直接把罗莎送走。”陆凝打断了猫佑，集散地的修复有着绝对的效果，只要罗莎不死，脱离之后就是个完好的她，至于手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她都有把握压制。 “啊呀，销案人还说你们很难谈呢，果然还是那小子要价太高，做业务不薄利多销哪行呢？” “庸医”笑眯眯地取出一份合同，陆凝爽快地在上面签了个名字，合同卷起，她身上也少了十颗星星。 庸医走到罗莎身前蹲下，六没小型飞梭从他口袋里飘出，一道白光在罗莎身上和周围各处刷过一遍，紧接着他便掏出一个圆球轻轻放在空中，松手之后圆球就散发出了明亮而温和的白光。 另外两条胳膊从庸医背后的领子里伸了出来，同样捏着手术工具，他用两条白布将除了眼睛之外整个头部包裹起来，手上也已经戴好了手套，这一套准备工作倒是让他看上去真的有点医生的味道了。 “各位要观看吗？” 这意思是要屏退众人了，陆凝便走出了屋去，其余人也跟着出来。 “没问题吗？”猫佑有点担心。 “业务员在合同上不会作假。”陆凝用心声扫描了一下周围，然后说道，“这样的话我等等还要攒一下星星。你们怎么样？” “我差两颗星，不用担心。”萨缪安娜微微叹了口气，“陆，刚才威廉说的那个……” “你听出来了？” “我不知道对不对，就是……感觉有点问题。” 问题并不是来自于威廉的叙述，以目前的情况和众人的交情，陆凝也不觉得威廉会说什么谎言。那么问题就来自于那份文件了。 “听上去苛刻的条件，实际上杀人数量并不够。如果我们不考虑后面六十分钟的全灭警告的话，在此期间也只需要付出十一条人命的代价。”萨缪安娜说，“我们甚至还能靠存档点来挡。此外那远距离箭矢射击其实也只是听起来可怕。花园单边的走廊纵深有四百到五百米，内侧房间布局结构复杂，而透过电梯射出的一箭肯定是优先走斜对角的，两万米的距离折算下来大约是不到三十次的对角射击，平摊在每个花园内最多是绕着外侧的回廊打两圈的程度。”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不是那么吓人。”奈姆挠了挠头，“我听见光速十分之一的时候觉得自己死定了。” “只要你不是运气极差被命中心脏和脑袋等致命位置，就可以用修复喷雾治回来。箭矢和枪弹最大的差距在于命中后不能产生面杀伤，尽管我们还没见识过那种能量箭有什么特别，可它肯定不会打中随便哪里就会死人。” “为什么啊？”平娜有点胆怯地问，这几次经历已经让她彻底迷茫了。 “因为会和时暝的位置重复。简单来说，如果这是一种触碰秒杀的箭矢，而且又是大范围攻击，它的威胁度肯定比时暝那个随机一人死亡来得更高，也不可能有比时暝更短的间隔。”陆凝解释道。 “所以我觉得这份报告有点奇怪……正如威廉所说，它努力给人一种……要去和首领交战的错觉。” “因为数量上的显示一旦超过了常人日常接触的程度，不仔细计算很容易产生膨胀幻觉。”陆凝抵着下巴，她自然是听过了威廉报出的数据后就算出了三种攻击的威胁程度，实际威胁最大的还是会切断后路的单敛眉，而不是时暝和单敛眉。尽管如此，那两个也不是要忽略了，这个作战策略必须要妥善拟定。 这时，这里的电梯井那边忽然传来了动静。 “你放开我！” “真是奇怪，你居然能活到现在。” 陆凝和萨缪安娜走过去看了一眼。那里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人单手制住了另外一个，而被制住的则在奋力挣扎。这两人正是仲甫和顾笠。 确实如仲甫所说，顾笠没了海伦娜几个的庇护居然活到了现在，想想简直有点难以置信。 “呦，陆n……嗯。”仲甫打招呼的时候还吞了个音。 陆凝看了眼顾笠：“他怎么回事？” “路上碰到了就顺手抓过来了，一是现在每个活人都很重要，二是我挺好奇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怎么活到现在的。” “那是智慧！智慧和知识！你这个莽夫！”顾笠已经有点不顾形象地骂起来了，实际上他的样子确实没什么形象可言。 陆凝记得这人确实学识丰富，而且出身楼阁，接触的东西比起季长皓肯定更加广泛一些，最重要的是季长皓是游客，终归都是靠记忆继承知道的那些历史知识，还真不一定比这位强。 “松开吧，这位确实是个学识丰富的学者。” 仲甫闻言松手，顾笠轻咳一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这才摆出一副满意的神情。 “这才对……你们应该对一名学者有应有的尊重。” “学者因为学识而受到尊重，但是有用的才能称为学识，没用的都是个人的胡思乱想。”陆凝说道。 “哈，你们还是怀疑我的实力。那个海伦娜也是，真的以为我会一下子把什么都说出来？”顾笠得意地一笑，“首先，主脑这东西根本不存在于我们印象中的任何地方！这个结论还是我最早得出来的！” “我们知道了……”猫佑也已经走了过来，正好听见这句话，无奈地笑了起来，“两座背靠背的城市，靠高墙和天险分开，是不是？” “呃？你们……很快嘛！”顾笠有点尴尬地继续整理衣服，“连这个都知道了？” “知道了，这和我们现在面对的危险有什么关系？” “那么你们知道第五次危机会来自主脑吗？” “知道了……”猫佑懒洋洋地说，“甚至知道名字叫暝时，要对付的是时暝、单敛眉和段云岫这三个内鬼。” “诶？怎么？你们已经……”顾笠这次有点维持不住表情了，左右看着陆凝和猫佑，神情有点发愣。 不过陆凝和萨缪安娜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认可了顾笠的水平。要知道在众人前线奋力拼杀，靠着不断发现线索加上明辨仆从的提示才知道了外界的一点真实情况，威廉花了那么大力气破译文件得来了最终信息，这是多少人的努力合在一起才得到的，而顾笠却从未参与其中任何一环。 “顾先生请继续。”陆凝说。 “事实……事实我都差不多说了，可是你们知道了……” “不，我们也许掌握了一些碎片，但先生的学识能让碎片拼合为整体，请告诉我们你的推论和思考，无论那是什么。请相信那对于我们的生存至关重要。”萨缪安娜也在旁边帮腔。 两人这种态度让顾笠也很受用，他很有些书呆子气息，自己所擅长的东西被人由衷称赞马上就开始谦逊起来：“那么……我就稍微献丑？” “请您赐教。” “我觉得现在，无论是花园里还是外界，都处于上次解放S级武器的再创世纪阶段。” 顾笠先说出了结论，在众人有点惊愕的时候先清理了下思路。 “怎么讲？”仲甫也来了兴趣。 “我们都知道，白夜时代的历史在越后期越是模糊，大量历史丢失……可是这其实不符合历史学。哪怕是只有最粗浅学习经历的人也知道，历史这东西是越往前丢失得越多的。” 64 后天启时代 顾笠这个人是有着真本事的，不光是学识积累，他也教过课，讲述起自己的思路来也是绘声绘色。 “在花园里主脑向我们展现的实力水准比起外面要高多了。尤其是科技方面……我们其实遗失了很多科技方面的东西，或者说，技术能力？哪怕不考虑四季花园之内出现的高级道具，历史上记载的很多东西我们也无从应用。” 他有点局促地搓了一下手。 “我曾花钱雇佣过一些人，让他们前往郊外探查，当然这出现了很多损失……不过也带回了一些我需要的样本。我针对它们进行了地质学和历史学分析，结合我们这里的地势地貌，根据一份古老的地图试图找出我们这个城市所在的位置。毕竟有个事情一直困扰着我：虽然能从书本上获得许许多多关于世界的知识，可我和我的父辈祖辈却始终生活在这个小小的城市之中，从未亲眼目睹过外面的世界。” “这也就是你们有这个闲心了。”猫佑撇了撇嘴，“我们可是为了活着每天都在奔波劳碌。” “一部分人追求温饱，而温饱的人追求精神满足，这不是很正常的社会现象吗？”顾笠对此是一脸理所当然，“在那样的研究之后，我发现很难找到一个完美符合那个年代的地理环境，也无法在历史中找到和我们周围类似的环境。” “你想说外面的世界也不是……” “那倒不是，真实性不需要怀疑，外面的世界相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现实世界。在那之后我的研究方向就变成了世界的转变。毫无疑问，一些历史上存在的事件依然影响着外界，例如白夜之后的天空，还有我们沿袭下来的一些习惯传统。可是历史的断层让我无法测算到底在战争时代末期和主脑建立这段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发生了什么……” “直到你进入了花园？”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我想知道真相。”顾笠张开手，“那么唯有向主脑寻求解释。我仔细查看过了那些道具说明，事实上三级以上的道具都已经超出了外界的科技极限，至于五级的更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东西。可你们确实用过这些道具了，证据在此，我就不得不去思考，拥有如此强力的道具，为何主脑还要让外面的人们被困在那样一个小小的城市内？” “因为必要。”萨缪安娜说。 “没错！”顾笠激动地一拍手，“就是因为必要！主脑需要一个那样的平衡状态形成，并且很久都不会被打破。历次郊外冲击城墙的危机最终都被解除了，虽然看起来险之又险，可那也该在主脑的计算之内！想到这个，我就需要找一个理由了——而理由就是这里！” 四季花园。 “像这样的地方，肯定有很多个，主脑利用外界培养出来各具特色的人，然后投放在这种地方，创造特定的环境来模拟什么，这是一个试验场地，罗尔斯博士的试验场地，那么别的呢？是一模一样的四季花园，还是验证别的问题？我无法知道，可是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不难得出这个实验的最终目的……” “真正的适应性人类。”陆凝说出了她的想法。 “是‘人群’，或者进一步讲，种群。” “什么？难不成在这里成功离开的都要……”猫佑大惊。 “你想什么呢，存档点既然能直接复制一个生命出来，那么主脑只要将那些优秀个体复制上一堆就能形成一个群体。不……甚至……”陆凝的思维开始发散了，“都不一定是一个优秀的个体，只要摘取优秀的‘才能’……” 顾笠赶紧挥了挥手：“听我说，这很不容易，毕竟人类是非常精妙的东西，所以才需要无数次绝境实验来测算哪些能够搭配在一起。可是这些只是证据！我们要证明什么？就是外面究竟怎么了！起初我认为主脑像是要组成一支可以清扫郊外的大军，可是现在我基本明白了……郊外的怪物实在太不具有特色了。” “可是郊外的生存很困难。”陆凝说。 “因为怪物们仅仅是强，却没有特点。回忆一下在这里释放出来的那些危机怪物，那才是真正符合怪物这个称呼的，这些历史上出现的东西，现在全都不见了吗？不……应该还是在的。” 在哪里？ 陆凝慢慢吐出一口气。 “在外面，是吗？” “是的。”顾笠摸了摸下巴上长出来的胡茬，“虽然我没办法求证，可是唯有这么想，才能让我那些奇怪的调查结果拼合起来。所以空白的那段历史……其实并不长，或者说，并没过去。” 陆凝大约明白了，不过她听着顾笠继续讲述下去。 “白夜之后的纷乱，战争随着科技水平的提升造成的破坏性越来越强，而在此之中滋生的怪物也愈发强悍，混乱逐渐变得无法收拾。而在这时，当年提出的武器分类中，最顶级的S级武器终于被研发出来了。” 而武器一旦被研发出来，在那种环境下，很难不被投入战场。 陆凝回想起了关于S级武器的描述：清洗世界，重置文明，让一切重新开始。 “它的外貌，力量，释放时发生了什么，这些我们无从知晓，但我们也许可以认为，这把武器的名字是‘主脑’。” 主脑清洗了存在的一切，然后保留了曾经发生的所有历史，并开始重新构成可以再次来到世上生存的人。而如今众人所了解的那一片外界，事实上应该是主脑之内，正在构成的过程，四季花园则是进入了筛选阶段。 “这是一个再次创世过程中微不足道的一环。”虽然这么说着，顾笠却显得无比激动，“想想看，主脑能控制时间，能够掌握生死，甚至安排因果，我们在内部无数代的传承筛选出了足以在外界重新生活的人，而外面可能只是转眼一瞬。” 萨缪安娜拉车了一下陆凝。 “怎么？” “虽然听上去很激动人心，不过仔细想想……这个似乎就是生物学上的世代筛选方法？而这和我们实际上的存活有多少关系？” 顾笠的讲述不错，可是也没几个人会被他真的带动情绪。萨缪安娜最关心的依然是现在的局面，知道外面是如何在她看来并没有多少作用。 可陆凝不会这么觉得。 “还是有点差别的。” “嗯？哪里会有帮助？” “他说的很可能都对，不过还是有一个没有接触的部分，也就是主脑本身的社会状况。想想看，罗尔斯博士，四季花园的真正掌管者，那么时暝这三个被投放进来的主脑人物又应该是什么身份呢？可以在罗尔斯博士的实验中进行最后的清除作业，要么是副手一类的角色，要么是权限远高于罗尔斯博士的那一类人。” “集散地给游客的身份从来都是会限制的，那应该是第一种。” “单敛眉和段云岫大概是第一种。”陆凝嘴角慢慢浮现出笑容，“时暝是第二种。”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好像明白了……莱万斯卡在集散地的场景里认识过段云岫，而单敛眉和时暝是段云岫介绍的……” “你明白什么了？”萨缪安娜瞪着她。 ================= “我们还需要继续行动吗？” 在一片紫色的亚空间内，单敛眉从一个小孔窥视着外界的情况，段云岫在不远处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而时暝则站在中间地方无所事事。 “不用了。” “那个顾笠很厉害啊，真的只是个场景内人物？” “任务提示都说了不要小看NPC，如果他们能够多保护一些人的话还能发现几个人才。不过现在也行，一个能揭示世界观背景的人活下来比起那些战斗或者策略方面的更好。” “您好像很满意。”段云岫说。 “啊……我本来比较中意的是程雾泠和莱万斯卡，毕竟他们的大环境思考和世界背景窥探从一开始就挺完备的，只要稍加引导就能看到更多。”时暝摇了摇头，“可是莱万斯卡这人过于关心他那个队伍，把提升队友看得更重要，恐怕只有到了以后他自己想起复盘这一场的时候才能想到什么了。而程雾泠虽然对背景基本已经了解清楚了，可她……功利性有点过强了。这种心态在四阶以前是成长的强大推动力，却不足以让人穿破四阶壁垒。” “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单敛眉也不看了，转身问时暝，“您，还有很多高阶的消息都说四阶是个坎，要尽快度过，也要在三阶打实基础。可是详细的又不肯说。” “因为说了会更糟糕。有一句我们很喜欢用来教导三阶人的话……” “啊，四阶的游客已经有资格被集散地稍微关照一下了。” “就是这句。”时暝打了个响指，“如果你们能体会到一二，也许能有点心理准备，不过体会不到其实更好。事实上应对四阶最佳的状态就是实力强悍心性绝佳又对于四阶一无所知。” “这人听起来好矛盾。”段云岫评价道。 “但是你们眼前就有一个。” “她？”单敛眉有点惊讶地指着外面，“可是论武力论智慧……”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排列武力说她实力不强没什么问题，但是说到智慧每个人都有所不同。”时暝轻笑，“而单论提升到五阶通过最终考验复活这一条路，她现在已经走在了这个场景所有人的前面。” “我不懂。” “所以她走在你前面啊。” 段云岫忽然问：“也包括您吗？” “简单的回答是：没错。”时暝点了点头，“毕竟我并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 罗莎的治疗结束了，她看上去和最初一样没什么变化，而庸医甚至沾沾自喜地掏出一个笔记本边念叨边给自己记上：“全身重度烧伤快速复原手术，十一分四十七秒，我又刷新了自己的记录，果然天才的上限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身体感觉怎么样？”陆凝先询问罗莎。 “活力充沛。”罗莎捏了捏拳头，侧手捶了一下墙壁，一声闷响，众人甚至感觉房间都晃了一下。 “我就说不会有什么问题！看来你们也很满意，那就下次再见了？”庸医笑眯眯地倒退着走出了房门，然后很快就没影了。 “她为什么跑那么快？”猫佑一脸怀疑。 “我手里有单挑他的办法，他害怕我提前送他出去。” “老奸巨猾……” 陆凝放着猫佑去嘀嘀咕咕，提醒罗莎多检查一下自己的情况。毕竟庸医这种神经刀医生根本不知道他会在手术里动什么手脚，还是多保险一些为好。 而这样一说，罗莎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爆发力很强，甚至可以和我之前打了药剂相比了，如果现在进入狂化状态我能和明辨对打。” “真的？这是好事啊。”奈姆眉头一松。 “但是好像肌肉耐性变差了，也就是说可能只有几十秒或者更短的爆发时间。不能说是坏事，也不好说是好事。” 罗莎扭了扭胳膊站起来：“别的还没发现，不过没差了，现在的战斗要是一分钟内解决不了大概就是真的搞不定，顾虑这个徒增烦恼。” 当事人都表示不怎么在乎了，陆凝也只能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接着众人便离开房间，开始了原定的危机刷分计划了。 凭他们现在的装备道具，单挑首领大部分没什么压力，再加上启动危机的那群人也很懂时间差问题，基本上众人同时需要应对的危机也只有三个，压力并不是很大。 在距离第五次危机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候，陆凝终于凑齐了三十星，她根本不多考虑就将钥匙换了出来，那是一张白色的钥匙卡，可以存放于仪器中，和道具一样是个人绑定的。 而介绍非常简单【生命】。 绕过一圈之后，陆凝带着猫佑回到了冬之花园的二号庭院，这个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地方。两人很快找到了这个庭院中的气象开关。 “准备吧。”陆凝指着开关，对猫佑说。 65 残留问题 【十五号陷阱危机：大寒（Ex-Physical） 首领：节律调和员（D），阶乘爆破手（E），转置防御者（E），分布治疗师（E），积分收藏家（E）。 仆从：斩和先锋（0/4），削减间谍（0/4），翻倍弩手（0/4），切分刺客（0/4）】 “我觉得看到这些怪物的名字会先受到精神冲击。”猫佑苦着脸蹲在地上，诚然大寒的冷已经不能再把他冻住，可是查看仆从的时候他立刻露出一脸苦相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什么精神冲击？”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猫佑起身拍了拍身上落下的雪花。陆凝也不在意，心里算了一下，说道：“我们过来的路上你杀死了三个首领，解锁气象的奖励是三颗星星，加上两个任务的完成，合计现在应该增加了九颗星，距离三十星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还差三颗。”猫佑很快说道，“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很快就能靠任务把这点空缺补上。” 按照众人的约定，“大寒”的首领和仆从并不会有人去狩猎。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暝时的“战斗中”这个判定并不一定要幸存者们去交手，在给每个人填补了星星空缺之后，众人一致认为还得给时暝三个留下满花园的怪物来拖延时间。 “这些都是预防万一的，毕竟我们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全员脱离的结果。”陆凝思考了片刻，这时，一只飘飘荡荡的雪妖精从门口现身，冲着她招了招手。 “谁派你过来的？” 冰雪在空中凝聚成了一个“司”，然后迅速飘散。 “大概是有什么事。” 陆凝和猫佑快步跟着雪妖精冲进了走廊，顺着中央电梯井来到了脱离点的地方。 司方乐正等在那儿。 “是你？”他看到陆凝，轻轻点了点头，“也可以。” “出什么事了？” “怎么说呢？我忽然回忆起一件有点让我感觉不妙的事情，所以让雪妖精尽快去找一个认识的人，明显你们的速度比较快。”司方乐背靠着一台脱离机器，神情有点严肃，“事实上你们和段云岫交手之前，我和她见过一面。” “嗯。” “当时……她刚刚杀死阿尔法，我远远和她说了几句话。内容无非是关于她们的目的之类，可是其中有一句我现在回想起来非常在意。” “什么？” “我问她现在的幸存者还有多少，她回答我二十七人。”司方乐皱着眉头说道，“当时海伦娜应该已经将神崎送走了。而现在花园里还剩下的幸存者也很清楚。” 陆凝点点头，她已经明白了司方乐的意思。毕竟持有“心声”的她能够随时监控花园里的人数，而现在不计算时暝三个的话，剩余的幸存者总数是二十八。 “你觉得还有内鬼？” “不……我只是对这个数字不太放心。最后关头容不得意外，却也最容易出意外。每一个人都信心满满的……我不觉得现在还要多增加一分猜疑了。” “也有可能是段云岫故意扰乱你。”陆凝说。 “最好如此……现在我都想提前离开了。” “程雾泠还没放弃那个计划？” “她肯定要最后离开，至少不能晚于海伦娜那群人，所以现在最方便的做法就是先把海伦娜劝走。” “这个我倒是可以试试，她只有这件事？没别的了？这次的世界……难道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她那个性格无关事项都不会和我们说的。” 陆凝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来试试说服海伦娜，至于人数的问题不要放在心上。” 司方乐点点头，坐上电梯返回了花园。猫佑有些好奇：“他说的那个人数……真的对不上？” “对不上。不过稍微让他宽心一点也好，现在的确不宜继续发生内部猜疑了。” “等等，那么你是觉得段云岫没骗人？” “她没有必要，而且排除一个人并不能说明那就是内奸之类的，还有可能是因为那个人满足了什么条件，会被列在死亡名单之外。” “这个人会是谁？” “反正不是我。”陆凝走到武器库前，虽然她不能再领取别的装备了，但是查看列表、更换自己身上损坏配件以及常规弹药补充都是能的，她从便携腰包里调取出了一个扁平的，里面盛放有无色液体的小圆饼，按照这个外观特性查找了一会儿，找出了这个东西的资料。 “幽灵原液……这不属于常规补给，很有可能是从业务员那里购入的物资，不过用起来是真的好用。”陆凝晃了晃，无色液体大概还有一半左右，之前段云岫就是利用这个东西数次逃过了致命攻击，被她禁止了“变化”之后才能成功击杀。 这个液体可以让物质和灵魂的性质产生短暂的变更，形成的也就是那样一种替身术一样的效果。不过既然不是常规补给，陆凝自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武器库进行补充了，不免有点遗憾。 “陆，我们时间不多了。” “嗯，先把你的任务处理掉。” ======================= 尼莫菲斯带着霍芬格和哲夫穿过了走廊上的一间房屋。 冬之花园的两条回廊中，被十字星状的房间堵死，想要通过就必须经过中间的房屋。起初大概是有不少人利用这个优势布置偷袭，只不过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了意义。 “首领！我们现在怎么办？首领几乎都被他们牢牢把控着，我们要是赚不齐星星就要死在这里了！”哲夫焦急地说。 “哲夫，你还差多少？” “十颗星星……” “那是挺难凑齐的。”尼莫菲斯摇了摇头，“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杀个人。” “杀个人？谁？” “当然是幸存者。现在他们也不是抱团行动，而且每个人手中都有丰厚的家底，随便杀死哪个都足够你凑齐星星了。” “首领，我们之前不是和他们联合……” “此一时彼一时，霍芬格，我们是佣兵，我们所做的事情从来就没变过。”尼莫菲斯笑了，“你看前面。” 那里走过的正是鸿上凛子和甘序，季长皓跟着程雾泠一同行动，他的这几个学生便两两分组出来积累星星了。在一段时间的快速提升下两人的实力也早已突飞猛进，狩猎过程虽然谈不上轻松，却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尼莫菲斯！” 甘序眼尖，立刻发现了尼莫菲斯一行。他们已经从旁人口中听说了关于佣兵们的描述，此时一看到立刻意识到不好，马上拉起鸿上凛子就冲向了电梯。 “那就你们两个了。”尼莫菲斯顺手将一张贴纸拍在了墙上，霍芬格和哲夫马上取出武器冲向两人，甚至眼睛都发红了。 就在此时，甘序的手忽然从腋下穿出，一把激光枪已经蓄力好，强力激光束瞬间爆发，一枪命中了霍芬格的腿部。 “嗷！” 霍芬格发出一声惨叫，但马上开始生长出新腿来替换受伤的部分，与此同时，哲夫已经冲到了近前。鸿上凛子立即拦在了他面前，双手在腰间一按，两把黑色螺旋尖锥状的无格长剑从腰间的两根细筒内弹出，瞬间让哲夫的脚步一顿。 “果然留你们到最后就是祸害！” “这就是生存竞争啊。”尼莫菲斯悠悠然走了过来，“活下来的人才能说这些，死人则不必多言。” 说着，他将手一抬，一个布满锈迹的机器人骤然出现，冲着鸿上凛子猛扑了过来！ “这堆废铁！” 剑锋锐利，危机的仆从已经不足以构成威胁，伐木机械身上的利器还没碰到鸿上凛子就被她一剑削断，螺旋的结构虽然表面上没有锋刃，切割起来却好像更加顺畅一样。这台伐木机械只是转眼间就被拆成了一地零件。 “修复。”尼莫菲斯懒洋洋地再次抬起了手，一把小手电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鸿上凛子还在注意可能存在的喷雾罐，却没料到尼莫菲斯只是用手电对着那堆零件照了一下。 “凛子！后退！”甘序已经发现有一些碎片落在了鸿上凛子周围，如果他知道陆凝杀死月咏的过程的话，就会发现如今这一幕也极为相似。 被光照过的碎片开始迅速归位拼合，正如修复喷雾的效果一样，但光照比起喷雾的便捷性是显而易见的，鸿上凛子纵然提前躲避了，身上依然被几块碎铁洞穿，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甘序大怒，举枪切入扫射模式开始火力压制，但霍芬格此时适时地打开了移动壁垒，激光在壁垒上打出无数白点，却还是无法破坏这层绝对防御。 而借助壁垒的掩护，霍芬格一步步靠近了鸿上凛子，举起了手中的斧子。 “你看，力量的对比就是这样。”尼莫菲斯对甘序耸耸肩，“我的道具更强，你们就毫无反抗之……” 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地上的鸿上凛子身上忽然爆开了无数螺旋针刺！ “啊啊啊啊啊！” 霍芬格的斧子和手臂同时被这些螺旋刺绞烂，顿时痛得大叫起来，而就在这一瞬间，鸿上凛子已经跃起，双手直接拍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就宛如被巨力拍到的西瓜一般，霍芬格的脑袋上立刻溅出了几团红色。 “程雾泠的思路是对的。”甘序之前的怒色已经不见，恢复了惯常玩世不恭的模样，“没有什么比【铁锋】更适合凛子。” 尼莫菲斯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 “她为什么会考虑到我？” 鸿上凛子抹了一下嘴唇边的血，冷笑一声：“为什么不会考虑？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已经告诉了我们在最后危机前可能遭遇的一切，和选取各自装备的原因。尼莫菲斯，的确你可能实力很强，但你还没强到能跳出这张网的地步。” “或许，但是她没想过……” “没想过什么？” 正在此时，陆凝和猫佑也走出了分岔走廊。 尼莫菲斯顿时明白了。 大武器库会经常有人，而且还有陆凝这样一个人存在，任何地方发生的战斗不会不被注意，只要没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那么至少陆凝会带着人找上门来。 而如今花园里有谁能打赢陆凝？ 尼莫菲斯不敢说没有，但他自己大概不算。 “尼莫菲斯，我们又见面了。”陆凝这次的态度很平和，平和得就像尼莫菲斯当时一样。不过人和人当然是不一样的，平和状态下的陆凝明显是奔着杀人来的。 “记得上次分别时，我给你的眼神吗？”陆凝现在手里没有任何兵器，她只是交叉了一下双手，冰窗和花开的能量在指缝之间流动了一个循环。 ——【下一个就是你】。 “哲夫，离开这里。”尼莫菲斯随手一指，地上就被虚噬挖开了一个洞，哲夫掉了下去，不知道落入什么地方去了。而尼莫菲斯没有跑，只是依然用平和的目光看着陆凝。 “打算认真应对了吗？” “我知道你，也知道你的本事。在杀戮的行动力上你的天赋是惊人的，假如不是种种原因的错过，你其实非常符合我们择人标准。”尼莫菲斯松动了一下筋骨，“我是尼莫菲斯，暗杀部的普通成员，如今大概也是不可避免要试试你的身手了。” “论身手我大概并不如你。” 陆凝甩出冰雾剑，冲向尼莫菲斯。 “但是杀人又不是比武！” 尼莫菲斯轻笑一声，让开了位置，背后复原的伐木机械轰鸣着迎向陆凝，却在双方擦身而过的时候表面就覆盖了一层冰壳，僵在原地。 “厉害。”尼莫菲斯由衷赞叹了一句，“你已经获得了相当强大的特殊能力。” 冰雾剑和一把军刀空中相撞，雾气扫过，立刻让军刀表面多了一层不规则的坚冰。 这把刀立刻被尼莫菲斯抛弃了。 陆凝依然绷紧了精神，她很清楚，尼莫菲斯必然有后手。 复原喷雾和蜘蛛岗哨的高级版本他都买到了，那么更高级的道具呢？这个人肯定会留下一些最后的手段。而在此期间他杀死的人收获的财力又有多少呢？ 很快，尼莫菲斯的背后就浮现了黑色的翅膀，同时，他的双臂也开始巨化，化为坚硬的利爪。 “你的身上有一些龙化的特性，正好，我也可以试试恶魔的爪牙是不是足够锋利。” 66 脑髓 这并不会是一场持久战，无论陆凝还是尼莫菲斯都非常清楚。两人交手的瞬间，陆凝就察觉到恶魔状态赋予了尼莫菲斯强大的力量和防御力，而尼莫菲斯也同时碰到了陆凝皮肤表面上急速冻结的寒冰。 锋利的爪子只是抓下了几块冰片，而陆凝的剑却足以撕裂恶魔的皮肤。 “强弱已分。没有后手了吗？”陆凝张开手直接按向了尼莫菲斯的面门。 “飞行的能力，你应该还不具备。” 随着这句话，尼莫菲斯双翼一展，冲上了空中，同时手中燃烧起了绿色的火焰，火焰在规律的跳动中越长越大，很快变成了两个和足球差不多大小的火球。 陆凝眼神一瞬，怀表自指间垂落，时间将一切锁定在了当下，同时空气中的不稳定冻气也在陆凝抬手的扰动中变成了冰片。在寻常的时候，这些冰片自然脆弱不堪，但停止了的时间中却足以作为阶梯来使用。 “八十四秒，八十三秒……” 沿着阶梯攀向尼莫菲斯的时候，陆凝口中默数着自己剩余的秒数，她已经不太在意这些道具剩下了多少，毕竟都是带不走的东西，如今只需要稍微留心一下存量。同时，这也算是给尼莫菲斯的死亡倒计数。 她已经绕到了尼莫菲斯的身后。 “你可以动，不要妄图欺骗我。” 就在这一瞬间，尼莫菲斯猛然扭头，双手巨大的绿色火球直接按向了陆凝脸上！ “你根本没留什么星星。” 陆凝一拳砸入了火焰当中，绿色的恶魔火并不是她胳膊上的深红套装能抵挡的，马上燎在了皮肤上，火辣辣的灼痛马上在她身上蔓延开来，但这近距离之内的一拳也毫无差错地击中了尼莫菲斯甩出来的胳膊。 汹涌的绿色火焰宛如受到了什么指引，反卷向了尼莫菲斯。 “伤害反射？你得到了不错的东西啊。” 尼莫菲斯一振手臂，火焰在他身上流转起来。 “但是这火焰唯独伤害不了恶魔！只要我还是恶魔形态，就完全不会——噗！” 他猛地喷出了一口血来。 “不是反射，是转移。”陆凝站在空中的冰片上，另一只按在胸口的手松开，被木杖“大地回春”所穿透的伤口已经迅速愈合，而那把手杖已然刺入了尼莫菲斯的胸口。 尼莫菲斯睁大了眼睛，自空中跌落，他的腰间甩出了一个漆黑的怀表，在冰片上撞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响亮的碰撞声。恶魔的生命力已经不是洞穿心脏可以杀死的程度了，可陆凝肯定不会在此时此刻依然保持那种粗劣的杀人手法。 灼热的感觉自心脏的伤口处涌出，随即，他浑身都泛起了火烧一般的感觉。 “火焰……不受控制了……你……” “你正在向崭新的生命形态进化，也许会更强，不过肯定不会是恶魔了。”陆凝解除了时间暂停，伴随天空的冰片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五十五秒。” “在那一瞬间封锁一切可能的反制手段，厉害。”尼莫菲斯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慨叹，“你的最终目的是让我被自己的火焰烧死。” 陆凝抬手便架起了冰盾，绿色的火焰被尼莫菲斯甩出，宛如漫天流星一般砸落，走廊中逐渐开始燃烧，尼莫菲斯浑身冒火地站在原地，没有继续攻击过来。 “这种火焰大概没办法熄灭？”陆凝看着他。 “是的……除非是时暝她们来处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在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 “要做恶人就得做到底，至少……”尼莫菲斯抬起一只已经进化出了白骨臂刃的手臂，“……我要让你们不得不去面对什么。” 陆凝瞬间皱起了眉头，一个闪身挡在了猫佑等人前面，瞳孔一转，祸见的视野顿时展开。 死灰色，视野之内的一切都化为了死灰，尼莫菲斯那只手臂上带着死寂的颜色直接劈落下来，将他自己的脑袋切掉了。 “这是我的诅咒……很遗憾不能依靠地形和你全力一战，那样的话，请静候暝时到来吧，我在黄昏的终结等着你，陆。” 头颅落在地上，死盯着陆凝，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说完这句话后，绿色火焰骤然将头颅卷了进去。陆凝只看到头上的血肉皮毛一瞬间便被烧光，只余下一个已经完全异化的头骨。 “陆！情况不妙！” 鸿上凛子大声喊着陆凝，她这边的电梯已经锁定住了，不是因为贴纸的原因，而是因为什么不明的干扰根本无法使用。 “虚噬开门，去旁边的花园。”陆凝沉声说道。 尼莫菲斯的意图很明显，他这最后的献祭锁死了花园里所有的电梯井，而众人所知道的各个地方当中，唯有脱离点的方位完全不明，根本不可能靠花园之间的相对位置来穿梭。 而且这家伙那只要能损人不管利不利己的性子，火焰几乎将他身上换来的道具全都烧干净了，除了掉出来的暂停表以外真的什么都没给陆凝剩下。陆凝捡起表一看居然时间几乎是满的，也就是说这家伙在战斗之前肯定是早就把星星全都花干净了。 “只能但愿他没提前换个存档点了。”陆凝最后一个跨入了虚噬打出来的洞，很快眼前景物转换，回到了温度还算柔和的春之花园中。 稍微喘息了一下之后，陆凝便立刻启动“心声”扫描了一下，而这次扫描的人数减少了两个，也就是说尼莫菲斯大概是真的死了。 就在此时，眼前又一次化为了大脑的模样。 “呃……之前应该问问庸医来着。”陆凝揉了揉太阳穴，抬头在花园中张望了一下，安静无人。 “陆，程雾泠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蜂巢一趟。”甘序赶紧开口了，“她说她在老地方留了点信息。” 老地方？蜂巢？ 陆凝马上明白了，点点头，带着几个人飞速赶往蜂巢所在的二号庭院。 一路上都没碰到任何阻碍，仿佛大寒的仆从和首领也消失了一样。陆凝顺利地找到了之前那个有日历和笔记的房间，拉开抽屉，这次里面放着一张折好的信纸。 “她怎么又开始这一套了？”陆凝拿起信纸打开，上面是程雾泠工整到毫无特色的字体。 【内部不破，自外攻之。试于脑海，略作一搏。】 陆凝看了半天，倒是看出来程雾泠从没放弃过要试试第五次危机的计划，不过她这个想法也真是……开始铤而走险了。 “没必要做到这一步。”陆凝将信纸折上放了回去，看了一眼抽屉里，发现底部还刻着一些分析图，大体上和她从顾笠那里听出来的分析差不多。看来程雾泠也想到主脑有可能便是那件S级武器本身了。 “有什么收获吗？”猫佑问。 “程雾泠找了一个有可能对付第五次危机的办法，不过我不想跟上。”陆凝摇摇头说道，“我本来就觉得我们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了，而她从相同的结论下得到的对策是这个让我看到了我们根本上的不同。” 甘序和鸿上凛子对视了一眼，没搭这话。 “你好像……释然了一些。”猫佑看了看陆凝。 “没什么，有些东西想开了。总体来说，这一次场景我的收获已经足够，算是尘埃落定吧。” “别啊！我们还要面对最后的危机呢！” “我们肯定赢不了的，就算程雾泠有了什么别的方式攻击，主脑也不会在乎这区区一个培养皿的损失。”陆凝扫了一眼猫佑，“现在把你的任务做完，所有人换钥匙，准备在电梯封锁结束后立刻脱离。尼莫菲斯就算拿命来换也不可能永久封锁脱离点。” “好嘞！” 总算猫佑的运气还没倒霉到新的任务也卡死在危机上的地步，几乎是掐着时间做完了全部任务。期间四人也遇到了几个同伴，互相传达了一下有关尼莫菲斯的问题之后便马上各自忙着积累星星去了。 而猫佑拿到钥匙卡的时候，他们在夏之花园里见到了莱万斯卡和付骏年。 “看来大家都已经完成目标了。”付骏年捏着那张钥匙卡明显是喜上眉梢的样子。 “电梯还有多久解锁？” “不知道，刚刚查看的时候依然在锁定，这有点麻烦。”莱万斯卡有些担忧地说。 “我觉得差不多是极限了，电梯应该会赶在危机之前解除，不然就真的逼我们去和时暝她们硬碰硬了。”猫佑嘟囔了一句。 “不是这个问题，陆，你有没有意识到一个很可能卡住我们的东西？” “嗯？”陆凝挑了挑眉毛，仔细思考了一下所有的细节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有可能让计划发生崩盘的东西。 “脱离点？” “脱离点一共是六个，而我们现在还没人用过脱离点。我本来想询问海伦娜来着，只不过她们一直不见人影，假如脱离这个程序并不是一瞬间完成的话……” “喂！那不就是说有人要留下来殿后？”猫佑顿时惊了。 “或者另一种情况，那东西要是有冷却时间就惨了。”鸿上凛子带着有点冷的神情说，“恐怕为了首批使用的六个舱位我们不得不好好争夺一下。” “所以你需要安排次序？”陆凝问道。 “次序是一回事，而在此期间，我们得和那三个人交战。”莱万斯卡说道。 “交战？不是结论上来说不交战可能死得慢一点吗？”猫佑疑惑地问。 “你们是不是按照通常的战术打击计算方式来考虑她们的非交战压制了？”莱万斯卡皱眉。 陆凝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自己那样考虑确实有点浅薄了，她在这种全局思考下依然比不上程雾泠或者莱万斯卡这样的人。 “段云岫的光箭攻击配合单敛眉的切换传送点位，其最终目的是压制脱离点。那里的面积非常小，只要一发箭矢的随机射入并且有效射程残留在一公里以上，那么脱离点内的所有人就可能团灭。为了避免这种问题，我们要么让这两人随时处于交战状态，要么就不能留在脱离点内等着它能再度使用。而回到四季花园内部的最大问题便是要面对危机怪物和随时游走的这两人，这是个死循环。” “……” “那时暝呢？”猫佑急切地问。 “时暝很明显是一个补位的条件，真的和她对战大概就是死路一条，而且死亡速度绝对比五分钟一个人更快。我并不喜欢拿任何东西来衡量生命，但这次还是让我破例一下吧……我觉得一条命五分钟的价格是合理的。” 莱万斯卡说完，每个人的神色都凝重了几分。 “有没有应对的办法？” “没有任何逃避的办法，就是硬拼。最合理的还是实力强的留后面，所有人带存档点抵死，暂停表强行拖时间，还有剧本……五级以下的道具真的没什么用了。” “可是现在真正有五级道具的人有几个？就算有的话剩余的也不多了。”陆凝自己身上也就那么两三个，还多是战利品，而环顾周围的人也都是刚买完钥匙的，谁还能有余力？ “我可以留下。”鸿上凛子举手道，“虽然我战斗上帮不了什么忙，但是我有余下来的星星。” “你哪来的余下来的星星！”甘序有些惊慌地看着她，“别逞能！” “我杀了霍芬格，他账上的星星很多，我只要再做两个任务就能换两个五级道具，大不了用六条命强行拖尸。”鸿上凛子无所谓地说道，“都到最后的战斗了，也该有点付出什么的觉悟了。” “我们会需要你。”莱万斯卡慎重地看了鸿上凛子一眼，“谢谢。” ================== 【这里没有开始，没有终结，但生命会在这样的循环中变得愈发强大。】 【第五次危机：暝时。】 【——————————】 播报声彻底变成了杂音，花园里没有任何变化，一切都还维持着原样，但是每个人都知道，时间到了。 【※暝时※ 第∞次危机 首领： 脑髓█（S） 脑髓（S） 脑髓（S）】 67 骄傲 黯淡的紫色空间在空气中延展，单敛眉从内部走了出来。 她现在的模样已经和人类差别很大了，至少从外表上看来，她浑身覆盖着一层宛如脑组织一般流质的红白色外壳，身高也将近两米，只有四肢还粗略地保持着人体的形状。 “也没说会变得这么丑啊……算了，早点结束。” 外表的变化并不会影响内在，单敛眉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秋之花园二号庭院中，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霜降的寒气涌动。她思考了片刻后，双手一张，一根布满孔洞的长棍就出现在了手里。 “打个招呼好了。” 相比于陆凝那种用法，单敛眉对手中的“咏叹”就粗暴多了，她将长棍用力往地面上一戳，音爆瞬间从内部绽开，甚至直接摧毁了这把咏叹本体，而强大的威力一瞬间让整个秋之花园的构型都发生了一定的扭曲，这个招呼毫无疑问已经打给了每一个还在花园里的幸存者。 接着，单敛眉就拔出了一把黑块笼罩的长箭和一把红色伞面的雨伞。 光墓、尸伞，级别为D。 与此同时，夏之花园二号庭院的六芒星房间上方，被白色的骨质层包裹的段云岫轻巧地落在了房间上方的一个小平面上。一把骨质弩炮从她的后背上延伸长出，她伸手摘下，紧接着周围出现了十六门浮游炮和十六架无人机，覆盖在眼前的骨膜上显示出了花园的地图和所有生命信号反馈。 “倒计时开始。”段云岫低声说道。 而冬之花园那被火焰烧黑的走廊中，紫黑色的雾气开始蔓延，那永远燃烧的恶魔之火碰到雾气立刻便湮灭于无形，时暝则在雾气的簇拥中慢慢走向中间地带。她现在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和紫色描绘的纱衣，脸上戴着一副表情安详的金属面具，纱衣的下摆无风自动，在空中如同云雾一样翻滚着，并放出一点点璀璨的光斑，这些光斑聚集在时暝的周围，宛如宇宙中的群星。 ================= “第一批离开的人，季长皓，礼园秋叶，二之宫诚实，端木溪，顾笠，威廉。” 莱万斯卡早已公布了他拟定的名单顺序，本来威廉的位置是甘序的，不过甘序执意要留下来再和鸿上凛子等等，莱万斯卡也不浪费时间直接换了个人上去。 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在春之花园的中央电梯井这里，除了一个不知所踪的哲夫和一个自有计划的程雾泠以外，全员到齐。 “海伦娜，最后确认，脱离点的冷却时间……” “四分钟，很微妙的数字。”海伦娜也不再是那种轻松自如的态度了，她是了解这次场景一些底细的，也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应该严肃起来。 “诸位，替我和程小姐说一声谢谢，她没食言。”季长皓向众人拱了拱手，带着人们乘坐电梯移动向了大武器库。 顾笠走在最后，他看了看还留下的这些人，叹了口气：“活下来的人，我会想办法把你们带到楼阁的。” “那就多谢你了，顾先生。”猫佑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对着顾笠摆摆手，不过等电梯门关上，他的笑容也消失了。 “该去战斗了吧。”罗莎检查了一下补充好的药剂，“四分钟，下一批名单的人必须到这里来，没到按照战死处理。” “顺位递补。”萨缪安娜补充了一句，“而如果谁被发现违反了排队的顺序，会被所有人追杀。” 被她盯着的海伦娜笑了：“放心吧，我肯定按照顺序在你之后离开，可别死了啊，小姑娘。” “出发。”陆凝说完这句，用新月穿墙而过，按照最短路线冲向夏之花园。 按照商量好的规则，这次所有人基本都是单独作战，除了栗北兄妹永远共进退以外，其余的人要尽力完成拖延时间的任务，尤其是五级道具的持有者。 陆凝自己是完全不想去赌时暝那随机死亡的概率的，她没有存档点，也就没有任何容错率。但是她考虑再三之后，终究还是将时暝那里的状态寄托在了程雾泠身上。 “心声”在指尖绽放，三颗耀眼的星体出现在脑海之内，甚至不需要完全进入精神世界，陆凝就能看到这三个炫目至极的星星位置。 “段云岫！” 冲入庭院的一瞬间，她就看到了段云岫，夏天那茂密的树林在熊熊燃烧，洁白的骨质人偶站立在房顶上，将一把说是攻城武器也不为过的弩炮放回了背后，然后转手翻出了一把霰弹枪。 陆凝在一瞬间便撑起了盾牌，下一秒，一排宛如仪器规划好了一般的整齐方格就轰在了淡红色的盾牌上，A级武器凝聚的防御也只是撑了一个呼吸便破碎了，但到底还是挡住了这一枪。 然后段云岫就把枪扔了。手上又出现了一把拉栓式的步枪，举枪瞄准陆凝。 时间停止了。 陆凝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武器，所以不能这样被对方远距离挨打。她已经发现了盘旋在庭院上空的无人机，自己根本无处可藏。 那就进攻！ 她伸手握住腕间的镯子，微微拧了一下，手腕上立刻流淌出了一排血线。镯子内部的利齿嵌入了皮肤，却并不令人感到疼痛，反而使得她的大脑开始持续兴奋起来。 这毫无疑问也是个拼命的办法，现在终于到了发挥的时候了。 陆凝稍微压抑了一下自己正在逐渐变得渴望战斗的古怪欲望，抬手打出了一条淡红色的锁链。时停之下所有事物都能成为着力点，她将自己扯向了半空中，然后从腰带上拆下了两枚共振弹。 随着时停解除，段云岫一瞬间失去了刚刚瞄准的陆凝位置，不过她周围的浮游炮却在自动索敌的判定下立即调转了炮口，两发激光命中了共振弹，另外十四发激光则一同打在了空中的陆凝身上！ “你最好是自动操控。” 激光的轰击并没达成任何效果，相反倒是共振弹近距离引爆形成的强力共振波将周围的不稳定状态推上了高峰，无数冰片开始自空气中析出。 段云岫也看到了陆凝早早观察到浮游炮的打击目标。自动索敌的状态下这些炮的攻击敌方绝对是心脏这个致命位置，但陆凝直接用胳膊上的仪器将激光接了下来。 “哼。” 知道陆凝又在靠着时停抢先手，段云岫也不在乎，抬起胳膊，骨质外壳弹起了一块，一枚白色的骨质怀表立刻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她不需要时停偷袭，她只需要免疫陆凝的时停就可以了。 这个明晃晃的举动就是做给陆凝看的。陆凝却在半空中将手指比成了枪状，对准了段云岫。 “即便你成了首领，战斗意识也还是要靠本人。” 陆凝说完这句话，猛一抬手，宛如击发了什么。段云岫微微抬头，却看到了天空中的冰片开始坠下，并在熊熊烈火中化为了雨幕。 水和火的交接之处，一片蒸汽升腾了起来，将双方的肉眼视觉彻底遮挡了。段云岫有扫描倒是不怎么担心，可是陆凝肯定不会费尽心机给自己一个劣势。 就在此时，无人机的信号忽然消失了一个。 “原来如此，优先对空？” 段云岫的背后骨质外壳打开，一架新的无人机飞了出来。 “只可惜清除无人机没什么……嗯？” “打落一架是为了看看我应该禁止什么关键词。”火焰中传出了陆凝的声音，一层淡红却坚固的球状外壳阻挡住了周围的火焰，她的双眼化为了灰白色，双手向斜下伸出，两把长度将近两米的，介于雾气和冰片之间状态的淡红色冰制大剑从手掌的位置延伸出来。 信号瞬间一起消灭，而失去了扫描定位，浮游炮也不得不被切换回手动模式。 “A级的热身结束了，拿出你S级的实力来。” 段云岫闻言，从屋顶上跳了下去，手臂和双腿在落地的过程中迅速切换了一下状态，在落地时已经更换了一套装备。 手上各自是一圈的四个炮筒，而脚下则换成了一对刀足，她没有真正意义上落地，就这样浮在了空中。 随后，两人同时瞬间移动了身体，冰剑和刀足在空中对撞，激起了一片寒雾。 冰剑并非实体，因此不会被物理破坏，段云岫的刀足上反而凝起了一些冰片，但她将手上的炮筒对准脚上喷出了一个火球，爆破之中那点碎冰立刻瓦解。 赢不了。 陆凝对此心知肚明，迄今为止看上去的那些优势只是段云岫随便玩玩的程度，她还没动用任何强度超过A级的攻击。 ================ 遭遇单敛眉的人实际上更加难熬。 虽然两人都没有真正拿出S级的实力来展开大清洗，可是单敛眉光凭武器的横冲直撞就足以造成巨大的杀伤了。付骏年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照面就不得不切去了一条手臂，他被光墓擦伤了一点。 幸好他此时还和栗北兄妹走在一处，并没分开。一面冰块构筑的盾牌被栗北逢代当成投掷物直接砸向了单敛眉，尽管在光墓和尸伞的攻击下盾牌几秒钟就碎裂了，到底是把人救了回来。 “不要直接交手！只要让她处于战斗状态就行！”栗北阳木很快就发现单敛眉拿着的是陆凝和程雾泠用过的武器，这个情况唯一能让他想到的就是单敛眉可以使用任何花园里记录的兵器。 “反应不错。” 单敛眉抬手就将尸伞直接当标枪掷向了栗北阳木，不过那伞半途就凭空燃烧了起来，没有靠近栗北阳木就化为了灰烬。而单敛眉又伸手拔出了一把黑色的棱柱剑，一股溺水般的窒息感从三人心头升起。 “水压！” 栗北阳木是用过这武器的，自然认得出来，这也越发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单敛眉根本就没有珍惜这些武器的想法。水压被她直接钉进了墙体中，肆意释放着窒息的潮汐。紧接着，她的胳膊上多了一副拳套，这副拳套的另一个同质产物还戴在付骏年唯一的手臂上。 “躲开！”付骏年抬手将兄妹两人扫到了一边，然后一拳砸在地上，钉刺从双方地面上升起，在中间位置擦出了大片火花，但付骏年的钉刺很快就被压制了。 “你们走得早一点，这种在战斗根本不必发生。”单敛眉叹息了一声，举起光墓，扣动了触发机关，黑色从剑身上开始扩展开来，剑的本体也在一声宛如哀鸣的声响中破碎，黑块顺着周围的墙壁开始蔓延，而单敛眉则站在扩散的黑暗中走来，一只手凌空抬起，四枚十字形的冰锥凌空出现。 “冬至……” “冬至是给你们的考验，而现在我要进行的是清洗。” 冰锥破裂，露出了内部灰黑色的石桩，随着四枚桩子轰然落地，黑块翻腾之中，四个梦魇般的身躯再次浮现。 春分、夏至、秋分、冬至。 接着，单敛眉再次拔出了两把武器，一把燃烧着翻卷的黑焰，是属于奥斯蒙德的武器；而另外一把则是造型宛如仪式用品一样的巨镰，应该是萨汀娜的武器。 就在这时，一枚冰球自栗北逢代手中抛出。 刚刚从黑块内钻出来的四个曾经的首领还没睁开眼，春分就被冰球命中，一层和春分类似的淡蓝色虚影从她身后飘出，然后分裂成了两个冰球冲向了夏至和秋分。 就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链式反应，冰球每次命中都会分裂，并冲向附近的目标，尽管途中有不少都被黑块吞噬了，却还是有大部分被加速到了只能看到一道白光的状态。 单敛眉一剑斩出，黑焰没入那堆冰块当中，顿时爆发了一场巨大的寒冰爆炸！ “走。”栗北逢代拉了两人一下。 “等等！既然见到了……” “打不过，刚刚那是冬至的杀招，可是她什么事都没有。” 正如栗北逢代所说，虽然四个首领被她趁着还没完全苏醒的时候砸成了一地碎冰，可是单敛眉却毫发无损地从冰爆内走了出来。 “那我们怎么……” “嘿嘿嘿，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吧，各位。” 一个有点狡猾的声音在三人背后响起，栗北阳木一扭头，发现是销案人。 他带着满脸笑容，稍微搓了搓手，然后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一柄雷光缠绕的铁锤。 “程小姐已经预付了全款，各位让让，本人要履行合约了。” 话音刚落，销案人已经一个闪身来到了单敛眉面前，一锤子砸了下去！ 68 批次撤离 三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有人成功交手了。”莱万斯卡已经回到了电梯间前，没有地震，也没有光箭在走廊内肆虐，一切还都是和平状态。 “第二批人。” 猫佑带着乔和平娜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他们就是第二批离开的，除此之外还有甘序、付骏年和霍昭南。不过另外三个此时还没回来。 “先上去好了。”莱万斯卡打开了电梯，带着三人来到了大武器库。 “莱万，陆正在夏二庭院和段云岫打，但是她大概坚持不了多久，得有人去帮忙。” “我知道。”莱万斯卡扫了一眼几个脱离点，倒计时都还有四五十秒，“你们三个现在准备吧。” 猫佑掏出钥匙，冲莱万斯卡猛点了两下头：“我等你们出来。” 这个当然是指游客的返程车上。 莱万斯卡点了点头，这时，电梯又开门了，霍昭南阴沉着走了进来。 “选你的机器。”莱万斯卡倒是不会因为人改变态度。 “说个好消息，那个姓程的确实去找时暝了，大概五分钟的随机死亡会推迟。坏消息，她那个办法大概不是对手。”霍昭南斜了莱万斯卡一眼，“你很不错，我期待哪天你能出现在我们的名单上。” “那我会把你们全部送去该去的地方。”莱万斯卡笑眯眯地回应了霍昭南的话，然后走入了电梯。 而在此时，冬之花园内发生了一场爆破。 “厉害。” 这句赞叹从时暝口中发出，无疑是对此时此刻依然能给她造成巨大困扰的人最高的称赞。 这里并不存在程雾泠的身影，但是时暝知道她是在的，只不过进入了另外一片——“脑”的区域之内。 说到底这整个四季花园不过是主脑那无数模拟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一个人对外界的明悟越清楚，那么对主脑本身对于这个人的容许范围也就会更加宽松。纵然时暝拥有极高的主脑权限，但她也依然是“脑髓”，而非主脑本身。 “你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已经走向了上限。”时暝微微抬手，紫色雾气在手中凝聚，变成了一颗小型光球。 轰！ 紫光毫无阻滞地洞穿了一条直线上的一切障碍，甚至透过了墙壁穿入了相邻的春之花园内，而且光柱发射后还在持续变粗，一直到直径将近三米左右之后，时暝才将手放下。 “不来交谈一下吗？” “交谈什么？”从墙壁之间出现了回音，由于刚才的爆破而产生的裂缝中流出了红色的粘液。 “我们的交谈，你未曾考虑过吗？” “我因此而知道了你的实力，并积极去寻找破解的法门，这样就够了。” “哎……”时暝略有些失望，“真可惜，明明你的智慧在很多人中都是顶尖的那一批。” “我知道你有所暗示，但现在并不是考虑那些东西的时候，专注于眼前才能成功，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而成功之后我有的是时间。” 随着程雾泠这句话，周围的光芒消失了。 “你透过自我扭曲来进入了‘脑’，可惜那只是能让你跳出箱子之外，却不能让你拥有脑的力量。” 时暝将双手笼起，紫雾开始在身前压缩，向着一个针孔大小的点，那一瞬间，存在于那片大脑世界中的程雾泠也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威胁。 “你——” “我们说的万物始终，总是一个时间尺度的东西。时间、因果、生死，这些主脑能分配给你们作为武器，换句话说我们并不担心被拿来对付我们。” 紫色在时暝的手心聚集，先是形成了无比集中的质量，而这种质量却被时暝完美约束在了双手之间不到五厘米的区域之内。程雾泠马上从脑外下达了指令，这片无光的区域的效果和光墓相仿，能够直接对区域内完成最洁净的清除。但是她依然慢了一步。 “——先有宇宙，而后有光。” 被坍缩在一个针孔中的无限质量终于爆发，透过脑世界的指令创造的黑暗被新生的光芒所穿透，程雾泠马上解除了脑世界，一只白色的小妖从她身上分离出来，随即就被一整个宇宙爆发的信息量撑爆。 “欢迎回到现实。” 程雾泠发现自己回归的落脚点已经被调整到了时暝刚刚用光炮轰出来的那条线上，而在这条线上，原本属于花园的重力已经不存在了，她悬浮在了空中大约半秒，随后便被来自花园之外的重力拉向了“后方”。 “你——” “你要走的路还很长，而接下来你需要的只是幸运而已。”时暝微微摆手，看着程雾泠被重力拉向漆黑。 时间停住了一切，一把伞在程雾泠手中从撑开，红色绣纹蔓延开来，在她身后形成了一层网状落脚点，借助片刻的延迟，她侧身扑进了春之花园里，到底是没有真的坠入花园之外的漆黑深渊中去。 那片刚刚生成的宇宙继续围绕着时暝缓缓旋转着，没有继续膨胀，也没有收缩回去。时暝依然站在原地，读着五分钟的倒计数。 ================== 陆凝的盾和剑都已经破碎了。 她现在只不过是拎着木杖一边跑一边拼命恢复消耗极大的体力和精力，至于身上的伤是没时间处理了，倒不如说她甚至有点想赌一下用木杖再给自己进化一下。 S级就不是让人来战胜的，段云岫从头至尾就是纯粹的火力压制，浮游炮加上她双臂那永不停歇的扫射，根本不给人任何喘息之机。A级淡红色光盾撑了四秒，同为A级的冰窗凝聚的冰盾层由于是防具，撑了七秒。炼金杖预先布置的几枚符文各自挡了不到一秒。 而且暂停表也无法在压制到段云岫，反而是她开始夹杂着射击一些“反时间子弹”，这些子弹击发后数米就在空中停住，只有进入时停之后才会继续移动。 陆凝不敢让这种子弹积累太多，可是什么时候时停也由不得她，段云岫手里也有暂停表，她随时可以让这些子弹重新焕发活力。 一切阻挡手段都被消耗干净的时候，陆凝终于跑到了庭院的墙边，挥起新月就传送到了走廊上。 但是身后紧跟着就响起了一连串金属轰鸣声，墙壁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个个鼓起的金属包，转瞬间就开始破裂，弹雨继续从内部倾泻出来。 此时，一层透明的保护膜罩住了周围，同时有人伸手把陆凝拉离了弹雨轰炸的范围。 移动壁垒在弹雨中混杂的能量削除弹药作用下也只是过了三秒就消失了，弹幕在走廊对面墙壁上打出了无数凹坑，不过应该是发现陆凝不见了，那边也停止了射击。 “莱万？凛子？”陆凝看了一眼过来支援的两人。 “辛苦了。”莱万斯卡冲陆凝点点头，刚刚他撑开屏障和鸿上凛子将陆凝拽走的时机正好，否则救人怕是更麻烦。 “打不了，S级还是我们无法对付的。”陆凝有些懊恼。 “放心，接下来由我们接手，你可以去花园里等着撤离了，随时帮一下逃跑的人，这边不用管了。” “你们确定？” “我们有存档点。”鸿上凛子示意不用担心，“不过你要是能把这木杖给我来个最后一搏也算是最好了。” “拿去。” 陆凝也不在乎这些东西，属于她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回去等你们。” “放心吧，没那么容易死。”莱万斯卡笑着挥了挥手，“毕竟我还得履行承诺呢。” 陆凝点了点头，也不再看身后，快速用新月传送回春之花园中。 没想到，她在电梯间这里看到了程雾泠。 “你在这里？时暝那边呢？” “输了。”程雾泠神色平静，“办法行不通。” 陆凝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这时，伴随着一阵惊恐的叫声，走廊那边跑出一个身上冒血的人来，他的脑袋已经被鲜血糊得看不出什么了，不过以陆凝和程雾泠的眼力还是认出了这人，哲夫。 而跟着哲夫从走廊中冲出来的则是一只口腔内布满利齿的巨口，哲夫仅仅是看到了陆凝，刚要张嘴喊出第一个字，巨口就当头罩下，随即便是一阵“嘎嘣嘎嘣”的咀嚼声，只有一些零碎的血肉碎片从巨口的嘴角落下。 “真由理，海伦娜。”陆凝喊出了巨口主人的名字。 “陆凝，真高兴你还活着。”真由理带着一丝微笑从走廊中走了出来，海伦娜就在后面，栗北兄妹则在更后方一些跟着。 陆凝没有问杀哲夫的理由，佣兵本来就要要死的，谁来都一样。倒是栗北兄妹没有再剑拔弩张的样子有点让人惊讶。 “销案人已经被击败。”栗北阳木的情绪显然有点低落，“单敛眉全力发挥下销案人也就撑了两分钟，她们……那时候正好把大寒所有的首领都吸引了过来。” “别这么谦虚，还是逢代有办法转移仇恨，我们才能安全脱身对吧？不过销案人都死得那么快，那些怪物大概也就是差不多的时间吧。”海伦娜微笑着说道，“下一批人是哪些？” “罗莎、萨缪安娜、奈姆、真由理、陆和司方乐。”栗北阳木抬头看了一眼，“人还没到齐？接下来可就是危险时间了，我们能拖住三个首领的手段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能有什么办法？我们最好赶紧进去。”真由理指了指电梯间，“接下来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开始‘抽奖’了。” “一分十六秒。”程雾泠说道。 “什么？” “算上我拉扯住时暝的时间，还剩下……一分零八秒，随机死亡就会到来。” “快点上去！” 真由理急忙冲进了电梯井房间，春之花园的电梯井早就被虚噬打了好几个洞，确保无论谁过来都能进去。陆凝看了程雾泠一眼，最后还是没问什么，至于时间方面距离上一批人离开不算太久，此时其实不适合提早上去。 时间在可怕的沉默中度过，当预定的时间经过后，没有什么人突然倒下，罗莎也从别处绕了回来。 “单敛眉离开了原本位置，大寒的首领已经全灭。” 陆凝用心声扫了一眼花园全局，忽然发现有好几个光点正在往这里靠近。 “人数好多……等等，时暝、单敛眉身边没人，段云岫那里只剩下一个……” “各位！谁去帮一下莱万斯卡那里！” 鸿上凛子忽然从庭院的玻璃门那里冲了出来，她顶着一件防水装备，身上之前的积累已经全都不见了，显然是之前的那一次死亡落在了她头上。 “怎么抽中了你？” “这什么运气……” 众人也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感叹不幸，程雾泠直接问了陆凝位置之后立刻原地消失不见了。 “真不知道她究竟理解了什么。”司方乐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墙边，“我们也得动身了，单敛眉还得有人牵制才行。” “放心，我们还有布置，但是这次海伦娜——你换我的位置。”陆凝指了一下。 “什么？”海伦娜挑了挑眉毛。 “我有暂停表，你们离开之后我会利用时停中解锁的办法加快下一轮冷却，不要耽误时间！” “既然你这么说……”海伦娜耸了耸肩，“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 司方乐和她一同登上了电梯，这样一来，这一批人也已经送走了。 “陆，留下来会非常危险。”栗北逢代说道。 “没关系，单敛眉会碰到我和仲甫那边的安排。”陆凝抽出一张剧本。 那上面只有一个人物，仲甫。时间是危机后的第十一分钟，地点是走廊，事件是仲甫打听情报时遭到袭击，在陷入激烈战斗前设法脱身离开。 “这是什么东西？”栗北阳木盯着那张剧本有些不解。 “最后这些首领，哪怕写在剧本上，也会被使用各种方式抵挡掉，因此直接通过剧本控制是行不通的。但可以通过不限定的方法。” “哦……”栗北逢代很快就明白了。 这就是陆凝送走海伦娜的目的。 剩下的人中，最有可能起冲突的无非是海伦娜这一伙人，送走她们意味着花园里的幸存者内基本不存在敌人。而这样一来，会袭击仲甫的只有危机怪物们，业务员不会主动攻击，此时此刻还会在花园里游荡的只剩下一个单敛眉。 与此同时，另一个限定条件，仲甫在打听情报，这种时候还能打听情报的目标也只有一个了。 那么那即将发生的“激烈战斗”双方，也会以最自然地方式被选定。 69 落幕——属于我们的时代与结末 陆凝掐好时间走上电梯，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暂停表剩下的时间全部用在倒计时增速上，而对于外部的人来说，这四分钟的冷却时间只要片刻就能度过。 大门缓缓打开，脱离点依然被那一片绿光包围着，不过陆凝一瞥之间发现地上整齐地摆放了很多东西，全都是已经离开的人获得的武器。海伦娜的一对双枪，司方乐的一副金色护腕，真由理那里一张闭合的血盆大口，萨缪安娜的一枚彩光流转的棱镜…… 武器并没有绑定一说，所以每个人离开前都留下了身上所有的东西，为殿后的能增加哪怕一分生机也是机会。 “哼……” 陆凝摇摇头，还是笑了笑，从地上拿起几件武器，然后按下了暂停表的按钮。 作为停止时间的人，她只要通过触碰就能自由决定让哪些事物进入暂停的时间当中，六个脱离点的倒计时很快就在停止的时间内继续流动了，而陆凝就站在这里，也必须站在这里等着倒计时的结束。 她拿出了最后一张剧本。 “可惜只能写下三个名字……” 这些道具的杀伤力面对“脑髓”已经被削减到无了，最大的功效是用来临时自保，毕竟幸存者们依然受到剧本的影响。除此之外，陆凝最关心的还是时暝和段云岫从各个角度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在全局思考能力上她确实还有所不足，可是这不妨碍她在关乎自己个人目标的问题上过度敏锐。 “时暝……五阶吗？可是不同阶级的人无法参与场景是基本规则，就连蔷薇十字的资料当中也不存在能够突破这项规则的记录，时暝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在五阶的真实身份又是哪个？” 陆凝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有一点她很清楚，五阶对三阶并没有特别的好恶，也不需要刻意针对某个人。她或许可以将这当作是是一个闲来无事的提示。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便是这个场景中的游客质量过高了。 从短短几次会面和了解中，陆凝已经知道了大部分游客的实力水平。像季长皓和他的那些学生的水平即便在三阶的一些场景里也足以作为中坚战斗力来参与了，而这个场景里他们却只能是被保护的对象。萨缪安娜、罗莎、付骏年等人也属于实力很强的游客，可是在大多数时间都只能当个打手。 一般来说很难会出现如此集中的状态，蔷薇十字的过往统计里得到的结论是游客素质在常规情况下集散地都会进行平均分配，绝对不至于让一群混子分到一起，也很少会让实力极强的扎堆。 思考的时候时间往往过得很快，陆凝刚刚有了点灵感，就发现自己的“时间”已经快要耗尽了，而脱离点的冷却也即将归零。 “很好。” 陆凝给自己留了一点时间，解除时停之后马上乘着电梯来到了春之花园。门一开，她就准备走出去宣布可以走下一批人的好消息了。 可是在开口之前，她就发觉了气氛的不对。 外面是一片死寂，进入走廊后她能看到鸿上凛子靠在墙上的背影，还有匆匆赶回来的仲甫粗重的喘息声。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念头在陆凝的脑海里一闪而逝，随即她便明白了什么。随着脚步继续迈出两步，她看到了栗北阳木。这个有点乐天有时还会冒冒傻气却无比可靠的队友，还带着一脸鼓舞大家的笑容，却永远不会收回去了。 时暝免疫时停。 换句话说，时停期间，她的五分钟依然在继续倒计时着。 而跪坐在栗北阳木身边的逢代此时看起来更像一个人偶，那个平淡却令人安心的表情已经化为了一片空洞，或许每个人都早有准备，但死亡到来的时候，却依然会猝不及防到击垮内心的全部防线。 “陆凝。”仲甫扭头，看到了陆凝，神色间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现在上面的脱离点解锁了。”陆凝咬着牙，强迫自己说出了冷酷的话语，“这里有四个人，加上程雾泠和莱万斯卡，我们六个，可以现在就走。” 鸿上凛子猛然转身，她的目光有点难以置信，理智告诉她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情感上怎么可能接受？至于栗北逢代对这句话根本半点反应都没有，依然木然地注视着兄长的笑容。 “一个失败了一半的计划。”仲甫微微摇头，“或许是我们犯了太多错误，也可能是我们从一开始的想法就出了问题。” “不要废话了！带上人上楼，脱离点……” 话音未落，地面轰然震动了起来，众人纷纷撑着墙面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陆凝连忙闭上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正在旋转的星空。 “单敛眉的倒计时时间也到了！”陆凝当即意识到大事不妙，随着花园的位置变换和传送混乱，身后的电梯将不会再通往脱离点，逃生通道已经被封堵了。 “你应该能看到脱离点的相对位置吧！”仲甫喊道。 “你以为那里位置不会变吗？”陆凝自然早就利用之前人员脱离的方法定位了脱离点在花园内的位置，可是空间的混乱已经让她失去了定位的可能，除非有人还能进入脱离点内！ “先试试电梯！”仲甫冲进了电梯井内，至少中央电梯没有冷却这个特性还是存在着的，他进去了不到一分钟就跑了出来。 “原先脱离点的位置连接到冬之花园里，另外四个按钮也不去脱离点了，现在我们这里对应的是原本秋之花园的按钮！”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找到脱离的位置？” “红娘！” 陆凝一声呼喊，银色的丝线在花园内开始扩散，破解迷宫的最直接办法就是把整张迷宫的地图画出来，为此陆凝让红娘将丝线尽量延展向花园的每一个角落，透过丝线的感知，她至少能拿到一份地图。 很快，一团丝线就开始在陆凝面前缠绕聚集，扭成一个奇怪的立体图形。 四个花园已经不再是平面排列在一起了，而是形成了立体的角度。陆凝甚至无法判断上下左右，最关键的是这张立体地图中并没有一个多出来的区域，也就是说红娘也丢失了脱离点的位置。 陆凝捧起地图，她知道兜里还有一张剧本，但是这张地图透露出的信息令她感到了一丝不对，普通的门或许打开就会走到对面，而对于空间传送来说，一个门口可以对应好几个“外面”，或许通往脱离点的电梯门已经不存在了。 剧本无法使人做出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例如陆凝就算写出自己在冬之花园大杀四方，消灭了自己以外的一切生命，她也无法借此打败时暝，因为那根本做不到。 “虚噬，在周围打洞，全部打出来。”仲甫指挥着虚噬开始在周围的墙壁上凿出亚空间，而鸿上凛子却已经无计可施了，她看到陆凝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就知道这已经不在计划之内。 “怎么回事？” 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洞，程雾泠从上面跳下。她看了一眼栗北阳木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幸，随后看了陆凝手里的地图一眼：“你这里也找不出脱离点？” “看来你也没能找到。”陆凝看了她一眼，她知道程雾泠在花园里布置百目鬼很久了，通过监视的眼球弄明白位置变化不算很难，只是她能打开亚空间回来和众人汇合，却也无法找到脱离点的位置。 “莱万斯卡那里怎么样了？” “他很强，段云岫一时奈何不了他，不过他也没办法伤到段云岫。地震发生的时候他直接让我回来等着了，说……陆凝知道该怎么做。” “什么？”陆凝瞪大了眼睛，“这可不在之前商议的环节当中！” “是没有商议。”程雾泠依然保持着处变不惊的态度，“我们从来不靠一个计划走完全程，而是通过不断变化来补足所缺少的条件。陆凝，在死中求活这件事上你永远能找到唯一的生路——我已经没有手段了，明白吗？” 她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凝才真正感觉到了最后的危机。 或许是因为知道程雾泠、莱万斯卡等人无论是武力还是智谋上的水平，陆凝下意识地就只考虑起了自己的事情，并将之作为了这个场景里主要的目标。如今虽然说成功了，可她也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潜意识中的“保护伞”早已撤去，每个人都会走到极限，程雾泠也不例外。 “……感觉自己之前还是个孩子。”陆凝扶了一下额头，“逢代……能拜托你吗？” “当然。”程雾泠点点头，走向了那一边。在心理上的造诣她毫无疑问也是登峰造极的，用于刑罚自然得心应手，劝慰别人也同样没什么问题。 陆凝深呼吸了一口气。 “找不到。”仲甫扭过头，“好几个方向都找过了，我怀疑脱离点大概是被送到什么虚空中去了。” “节约一点力气，准备好虚噬，我会在下次标注出方位。” “什么？”仲甫眉头一皱，“你有办法定位了？” “偶然间的结果，造成了必然的结局，等会还有一次空间变动，三分钟一次毕竟比五分钟一次要短。当我说出方位和距离后，你们一定要快。”陆凝微微合上双目。 “……那么我就相信你。”仲甫微微点头，收好了虚噬。 三分钟再次过去，空间发生了剧烈的震动，而陆凝靠着墙，对此一切恍若未觉，她知道单敛眉绝对不会袭击过来，毕竟她们本来就没有多少要战斗的意图。 “这样下去又要到五分钟了！”鸿上凛子焦急地说，“这里只有我能死！陆！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着下次的死亡。”陆凝手指一转，笔记本出现在手中，她翻开最后一页，开始填写最终的因果命运。 【时间：立刻】 【地点：莱万斯卡和段云岫交手处】 【人物：莱万斯卡】 【事件：无伤而猝死】 “死”字的最后一勾挑上的瞬间，身后的仲甫猛地抢过了剧本。 “你在干什么！”仲甫喊道。 “六分之一修正为百分之百。”陆凝将笔丢掉，时间正好，五分钟恰好在她最后一个字写下的时候到来了。 “莱万斯卡死了，谁还能拦着段云岫！我们的情况还不够糟糕吗？” 陆凝不理他，闭上了眼睛。三颗明亮的星，那是脑髓。五颗聚集在一起的细小星星，是这里的五个人，而除此之外，星空中缓缓浮现了一颗新的光点，和陆凝等人差不多明亮，但却是陆凝要抓住的唯一希望。 “那个方向。”陆凝抬起手臂，“亚空间掘进二百米，立刻！” 仲甫还没反应过来，但程雾泠已经闪电般出手，她对陆凝的信任从来不会有所迟疑，就如同相信自己一样。亚空间的空洞被一团能量体迅速蛀开，而片刻之后，仲甫也跟着派出了自己的虚噬，两人一同开始高速挖掘起来，不到三十秒，亚空间隧道就已经搭建完成了。 “走！” 陆凝一个字都不多说了，第一个冲入了隧道当中。 黑暗在周围流转，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但实际上很快，陆凝就看到了熟悉的绿色光芒，还有一名微微张开双臂，正在微笑的金发男子。 “欢迎回家，我的队员们。” “莱万斯卡！” 第二个跑过来的鸿上凛子震惊地看着他：“你不是说存档位置设在这里很可能遭到连携射击浪费吗？” “好姑娘，万一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我也得准备一个能够迅速逃亡的计划不是吗？” 莱万斯卡冲着鸿上凛子挤了挤眼睛，接着看向陆凝。 “很高兴你听懂了我的暗示。” “你可以直接明示。”陆凝有些不悦地看着他，“程雾泠可不会附加详细解答。” “我把这个叫做成长。”莱万斯卡摆出一个道歉的手势，而后面，程雾泠和仲甫也把栗北逢代带回了脱离点。 “她怎么样？”莱万斯卡的神情一秒转为了严肃，关切地问起逢代的情况。 “至少心还没死。”程雾泠拉着逢代来到脱离点前，抓着她的手腕强行给她划了钥匙，然后将人塞进了脱离点里。 “之后大家再好好聊聊吧。”仲甫也走进了一个脱离点。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陆凝在一个空的点位旁刷了钥匙，走上去，一层半透明的玻璃罩将她完全笼罩在其中。声音被隔绝了，莱万斯卡、鸿上凛子和程雾泠也各自走进了一个点位中。 这时，电梯门骤然打开了。 陆凝看到了那被拖延了不知道多久之后的第一发全花园能量箭，不过那耀眼的白光此时也只是送行的烟火而已。 视线中的一切被光芒淹没。 1 文件KCT-002 【以下文件为特殊文件KCT-002记录，将直接移交“档案馆”进行封存记录。权限申请人——档案馆五级管理员，罗尔斯。 场景：四季花园 总结：※该项目未授权。 规制输送：27人 生还：22人 特别提醒：由于场景特殊性，本次各项记录不会计入一般统计表格及动态调整表格。 人员报告： 五人死亡：查德利，彻伦郡，阿尔法，尼莫菲斯，栗北阳木。 生还者：本次生还者出现多数满分，将针对该次表现进行潜力重评估。 莱万斯卡、陆凝、程雾泠、海伦娜、萨缪安娜、罗莎、代田真由理、威廉·西斯、栗北逢代为满分。 剩余生还人员——猫佑、季长皓、礼园秋叶、二之宫诚实、鸿上凛子、甘序、端木溪、付骏年、仲甫、司方乐、神崎贵也、霍昭南、奈姆·科特。 特别通行：单敛眉、段云岫、██ 附注：下次这种事情找四级管理员处理，我这把老骨头快折腾不动了！】 ============================ 陆凝感觉自己浑身酸痛。 四季花园的整体时间过于紧凑，实际经过的时间比此前她经历的所有场景都来得紧凑。接回的时候会治好身上的一切异常，可是心理上的疲劳还是会保留下来，在一场睡眠中完全释放了出来。 不过在活动了一下之后，很快她就感觉好了一些。 最终回来的人是二十二个，迎接众人的是一艘相当复古的木制海盗船，会在航行中发出轻微的嘎吱声的那种。 陆凝走出舱室，来到了甲板上。船在一片汪洋大海上航行着，头顶则是绚丽的星空。在船头的位置，一群人升起了篝火，能够听见有人在唱着某种曲调十分奇怪的歌，陆凝迈步走了过去，发现很多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陆凝！”司方乐捧着一个和自己脑袋差不多大的木酒杯，脸上已经有了点微醺的神色，他怀里抱着一把鲁特琴，偶尔用空闲的那只手拨弄一下，好像非常享受这个气氛。 而正在唱歌的则是鸿上凛子，她的几个同伴非常无奈地看着她，陆凝走近甘序问了句怎么回事，这位时尚男人露出了一个很不时尚的表情：“喝高了。” 陆凝有点哭笑不得。 “嘿，陆，要不要来点烤肉？那边桌子上有面包和沙拉。”坐在一个木墩上的莱万斯卡冲她挥了挥手，他正在照看篝火旁边的烤肉，十几根肉串正在滋滋散发出带着香料的诱人味道，就算是陆凝不太倾向西餐，也有些食指大动的感觉。 坐在旁边的罗莎早就一手肉串一手酒杯把嘴里塞满了，威廉则站在桌边端着一杯白葡萄酒，陆凝走过去看了一眼他手上，一个简单制作的汉堡，里面夹着好几种蔬菜。 “素食主义者？” “也没那么严格，场景里我不会刻意遵循那些禁忌的，不过离开场景后就尽量遵守了。”威廉咬了一口汉堡，“顺便，我吃过一些素斋，集散地有很不错的餐厅。”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素食者。” “其实还是有很多人的，我知道三阶的几名僧人，很多哪怕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恪守着某些信仰的戒律，他们很值得尊敬。” “或许我应该在三阶多结交一些人的。” “很简单的。”威廉笑了起来，指了指陆凝衣领上别着的蔷薇十字徽章，“有那个徽章在，你在很多组织都是受欢迎的客人。” “蔷薇十字在你们那里也有很高声望吗？” “黄金黎明和君王大陆的关系一向不错。”威廉耸了耸肩，“所以蔷薇十字和光荣远征经常会有些联谊活动。” 陆凝知道光荣远征是君王大陆的下级，听威廉这么说，便注意了一下他新换的一身衣服，果然在衣领下的第二枚扣子附近看到了一只银色的狮鹫图案。 她拿过一个玻璃杯，扫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和饮品，最后还是拿了一瓶蓝莓汁。 这时，又有人来到了船头这里。 萨缪安娜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笑容，奈姆倒是还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两人走来之后便从这里的大酒桶里接了一杯酒，各自坐在了篝火旁边。 “诸位休息得如何？”萨缪安娜举起酒杯。 “还不错，这次的场景实在太让人劳累了，不是吗？”莱万斯卡点了点头。 “远超平时的三阶场景难度，幸好也有一批远超平时水平的队友。”萨缪安娜微微一笑，“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在不是那么对抗的场景里面。” “哈哈哈！确实！以诸位为对手确实会让人头痛呢！” 两人聊天倒是聊得很高兴，陆凝看了看在场的人，发现好像少了谁一样。 “你在找谁？”从一片帆布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了声音，陆凝仔细往那里看了一眼，发现猫佑正躺在那儿，迷迷糊糊的好像刚醒过来。 “你就睡在这儿？” “星空当房顶，大地……咳，甲板当床，这种感觉可真是太棒了。”猫佑爬了起来。 “就是宿醉。”威廉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 “你们这帮外国佬不都喜欢这种浪漫调调的吗？” “抱歉，我的祖国可是以严谨自律著称的……而且都到这种地方了还有什么普遍国民印象存在吗？” 猫佑扒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勉强收拾整齐了一些，走出阴影对陆凝说道：“你昨天晚上没来参加真是遗憾。” “晚上？”陆凝指了指头顶的星空，“这里不一直是这样吗？” “打个比方！好吧好吧，总之你错过了不少好戏。”猫佑狡黠地一笑。 “你们的篝火晚会可是持续了十来个小时，我敢肯定这里面有不少乐子。” 猫佑抓起桌上的一个汉堡：“那当然！你知道罗莎借着酒劲要强吻莱万斯卡的场面多劲爆吗？还有老司单手弹弦炫技？之后还是什么来着？对了，鸿上喝醉后简直判若两人哈哈哈哈……咦她还在唱？” “第二轮了。”甘序比划了下，“你小子醉过去还能记得这么清楚，胡话倒说了一车，不是大伙拦着你你能从栏杆上跳下去。” “啥？” 陆凝狐疑地看着猫佑，愈发怀疑这家伙在花园里怕不是在本色出演。 这时，一个人抓着绳子从上面的瞭望塔上空降了下来，是端木溪。 “行了，陆凝关心的不是这些八卦新闻。” 她大概没参与喝酒这件事，所以看上去成了这群人当中还算靠谱的一个。 “程雾泠正在给栗北逢代进行心理辅导，情况应该不错。海伦娜那群人不和我们一路，倒是真由理有句话留给你……” “什么话？” “有空找她下棋。” “？”陆凝有些摸不着头脑。 海盗船的航行看似缓慢，其实速度很快，又过了四五个小时，众人就看到了远方星空下集散地的轮廓，而大海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尽头，也是分别的时候了。 “随时联系！”萨缪安娜和奈姆是最先下船的，她愉快地挥了挥手，却让人看不出表情下的任何情绪了。 接着，便是陆凝所在的集散地，在这里下船的人不少，陆凝和程雾泠、司方乐自然是一起，栗北逢代居然也跟着走了出来，海伦娜一行四个，加上威廉。 “陆！我们有机会再见咯！！”猫佑在船头疯狂地挥着手，即便已经知道了陆凝的全名，他依然习惯用这个称呼来喊陆凝。陆凝扭过头，看到倚在栏杆上慢慢挥手的莱万斯卡，高举着拇指的罗莎，面带微笑的季长皓，以及更高处重新攀回瞭望塔上的端木溪。 心情忽然变好了不少。 此次陆凝顺利拿到了三阶的满分一万五千，对于医院开销来说已经是完全够用的了。出乎预料的，在这么一个特殊场景下，损伤却可以说少之又少，甚至两千分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而刚刚走出医院，陆凝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嘿！” 陆凝自然地回过了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还以为你会扭头掐我脖子呢！” “什么环境用什么心态，另外，欢迎来到三阶，赵汐华。”陆凝向面前的人展露了笑容。 ====================== 蒸汽在空气中缓缓升腾起来，一股苦涩中略带甜香的味道氤氲在不算很大的房间内，萃取壶在进行着进一步的精制，一只平稳有力的手将擦拭干净的洁白咖啡杯放在了桌边备用。 “英雄冢，你并不会经常喝这个。” “除非是我回想起故乡的时候。” 身穿深蓝色裙装的女子安静地坐在吧台旁边，目光中似乎有了些怀恋。 “那更正一下，你想家的次数还挺多的。” “时瞳，你似乎从来不曾怀念过什么，也不曾对什么抱有特殊的感情。你和议长一样，我甚至不知道你们要什么——人，无论善恶，总有什么要维系的东西才会继续努力生存下去。”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而我……我确实什么都不需要。” 时瞳微微交叉双手的手指，然后将手放在了吧台上。 “你们经历过什么？或者……那里究竟有什么？” “即使你很好奇，我也不建议你尝试。战争结束了，君影，集散地的安宁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虽然我们不会老去，但我们依然会死。” “也包括你？” “当然，哪怕我知道的东西比很多人都多。” “那个黑暗时代中，你创立的星界圣堂，保护了无数在那时挣扎求存的人。而在战争中，你亲手斩杀了两位‘君主’……但我从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没有感受到你是一名英雄。” “因为本来就不是。”时瞳继续开始摆弄仪器，一杯略有些浓稠的咖啡开始出现在杯底。 “可是议长依然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雄心壮志，你为什么……” “这或许是人的缘故，也可能是经历的影响。君影，你不必产生任何怀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我不是你应该憧憬的方向。” “……我明白了。” 咖啡杯被推到了君影手边，她拿起来喝了一口，空气变得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片雾气散开的时间，时瞳再次开口了。 “家的味道？” “不，只是能让我那些快要被遗忘的回忆重新鲜活了一点罢了。”君影的表情有些失望，“这样其实也好。” “没有人能逼迫你作出选择，你可以回家，凭你现在的知识和武力，通关最终考验也不算太难。” “不。” “还是这个回答吗？” “自从真正了解了集散地的存在，我的眼前就只剩下一条路要走了。而这条路并不通往家乡。” “我说过……选择。” “时瞳，你曾经生活过的世界是如何的呢？” “忘了。” “忘了？” “我在集散地的时间很久，哪怕已经渐渐用不到医院了，可是早年的经历已经让我对过去的记忆磨损殆尽，我的故乡，我的亲人，我的死亡，这些都已经随着被污染的灵魂消失在那些仪器中了。” “……所以你不会明白。” “哦，我是明白的，虽然过去消失了很多，但我所积累的过去比起失去的更加庞大，我能懂得你的心情，因此我只是劝说你，不要后悔。” 君影捏了捏手指，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本身也是个资历久远的五阶游客，然而在面对时瞳的时候，却仿佛在面对着整个集散地的历史一般，那份厚重感甚至超过议长。 “我听说，你好像在低阶的集散地做了点什么。” “是的，毕竟今年的【签证】再不用就要过期了，浪费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会是什么结果呢？” “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也许要等到十几年后才会看到，总之到那个时候，你我是否还存在于此都是未知。” “我会等到开花结果的那天的。”君影捧着咖啡杯，“而你……还有什么能杀死你吗？” “有的，淘汰场景。” “哪怕是如今的你？” “你似乎误解了什么，君影。淘汰场景是倾注了集散地一切恶意的地方，那里所设计的所有陷阱指向全都是凄惨的死亡。哪怕是通过了一次的人，依然会畏惧再次进入那种地方。”时瞳淡淡一笑。 2 拟定 在当天晚上，赵汐华就来履行诺言，继续“打扰”陆凝她们了。不过众人自然是热烈欢迎，这里特指司方乐那一群闲不住的家伙。 作为程雾泠的哥哥，程雨润对人各种情绪变化的观察也是细致入微的，在这次场景结束后的拜访中他迅速发现了陆凝心态的变化，马上就顺势展开了曲线救国式的对妹特别行动，简单来说就是先讨好一下陆凝。 宁夜衣任务中还没回来，于是乎程雨润全队很快就和陆凝熟悉了起来。这群人平时表现也都是闲散人员一般，相处起来没有半点紧张感。而晚上赵汐华来访正好碰到，这么两组人碰到一起那当然是一拍即合。 “原来罪恶都市你也在，失敬失敬。” “提前离去真是慢待，抱歉抱歉。” 陆凝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人能用特别虚伪的套话语气说出真心实意的称赞感觉。某种方面这两个人都是人才。 众人干脆就在楼里开了个派对，一通热闹之后，陆凝才有时间问了一下其余朋友的具体问题。 “藤井已经三阶了，不过你也知道，她虽然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律己倒是挺严，肯定不会来玩。舒星若嘛……晚一周升阶，等等看应该能到。” “应该能？” “她现在可完全不一样了！之前不知道在哪个场景里有了些际遇，心态和眼界都有了不小的进步，陆凝，你是追着人上来的，可别忘了后面还有人也在追你。”赵汐华笑道，“光是藤井和舒星若就够你头痛的了，我们聊天的时候，她们可都是隐隐将你当作第一对手来着。” “有对手才好。”陆凝倒是非常期待，藤井的本事不必多说，那次二人的交手中藤井其实也有些束手束脚的因素，如今三阶之后，她既然已经和程雾泠结束了此前的争夺心，那么也是时候开始一段新的旅途了。 “啧啧啧，这心态，要不来我们队伍吧，我不嫌弃你是蔷薇十字的人。” “用你嫌弃？”陆凝佯怒瞪了她一眼，“你队伍如何？” “略有损失。”赵汐华的笑容稍微收敛了点，“升阶很难，我们的队伍相对于升阶的难度来说有点庞大了，现在队长正在考虑是不是在下次升阶的时候批次进行。” “你们刚升上来，考虑这么远？” “计划一定要做好，毕竟我们是个团队，平时怎么嬉笑，整体上的谋划是绝对不能有任何问题的。陆凝，一个人的路，比一群人的路要好走许多。” “你说服了我不去搞任何团队。” “哈哈哈，你也不像一个领导。” 赵汐华说完就跑到中间的歌台上唱歌去了，她的嗓音不错，即便能听出没有练习过什么发音技巧，却还是蛮悦耳的歌声。陆凝拿着一罐果汁斜靠在沙发上，因为这里欢腾的气氛也稍微有点沉浸感了。 她知道赵汐华并不容易，此前两人在医院门口碰面也只是打了个招呼之后，她就匆匆离开了。升阶之后团队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作为外交主力的赵汐华显然也不会太清闲，估计这一整天都在集散地里面转悠和打听三阶势力的主要情况了，而明天肯定还是继续忙着拜访别人的一天。 陆凝喝了一口果汁，她不喜欢酒精的味道，更不喜欢脑袋不受控制的感觉。所以这种能让人有些沉醉的气氛其实很不错，至少……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陆凝看了一下，是一封邮件发到了她的邮箱里。 【申请通过，明天在三阶本部，曲听禅会进行相关指导。】 她点了点头，蔷薇十字的效率还是很快的。 连续两个场景中，她感觉自己的武力水平已经达到了瓶颈，这并不是那么好突破的，毕竟她本身也不是个习武之人。但陆凝可不觉得自己的弱项一直放着不管是什么好事，既然单纯从武力强度上提升困难，她至少要现在寻求一些广度上的提升，于是就打了个申请，通过邮箱递交了上去。 “有人联系？”司方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沙发另外一边。 “没，是好事。”陆凝收起手机，“你们跟程雨润多久了？” “我一阶碰到他的，大家时间不太一样，是慢慢聚集起来的。”司方乐一边跟着音乐轻轻在膝盖上打着拍子，一边露出了怀念的笑容，“当时基本都是什么都不懂的，我第一场才拿了一千多分，后来的表现也不怎么好。可能是我这个性格和他比较合得来，返程的时候又发现是同一个集散地的人，干脆就拉队伍了。” “听上去你是最老资格的一个了。” “如果你说跟着老程，那是。”司方乐似乎还挺满意，“他很擅长发掘别人的优点，并且告诉我们即便是一个团队，也不能只往专长发展，所有方向都需要平衡。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发展规划，反正大部分是过了两三个场景之后就能拿到很高的分数了。所以大家都服他。” “家族基因啊……”陆凝感叹了一句。 “是啊，真想看看他另外两个弟弟妹妹什么样子，不过……大概要点时间。”司方乐从桌上拿了一瓶酒过来。 “你知道？” “耳根子都快磨破了。”司方乐耸耸肩，“老程哪都好，就是一说起弟弟妹妹没完没了，亏了他们家个个都是人才，否则这个大哥不得累死。” “哈哈哈……”陆凝早有领教，当即对司方乐表示同情。 一个晚上的狂欢终于结束了，程雨润安排好每个人回到房间后才休息。陆凝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想了想今后的安排，无论如何，三阶这里她大概要多停留一段时间了，否则按照时暝的暗示自己可能过不了四阶。 一夜无梦，第二天起床之后，陆凝感觉精神振奋，场景里积累的疲劳终于扫空，她换上一套崭新的运动服就前往了蔷薇十字的本部。 “陆凝，早啊。” “早上好。” 本部的人们就宛如正常上班的上班族一样，无论认不认识都会打个招呼，陆凝便借机找了两个人问了问，得知曲听禅正在训练室等她。 说紧张陆凝也是有一点的，她在报告上仅仅是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并没有一个详细的规划，毕竟对于真正的体术锻炼方面她还很陌生。 走到训练室这里，陆凝便看到换上一身短打的曲听禅，当然还不光是他一个，还有个尚文雪也在这里。 “陆凝，这里。”曲听禅指了指身边，而尚文雪也用惯常的礼貌式笑容向她打了个招呼。 “今天她也有培训计划吗？”陆凝看了看尚文雪，还是决定先问一下曲听禅。 “她天天过来。”曲听禅声音中透着一股无奈，“不管是我还是杜写意，只要碰到了就希望我们能帮她制定一个提升方案。” 陆凝挑了挑眉，要是这样的话可是有点失礼…… “只是长期计划对她来说不合适，短期计划她完成得过快了……我现在怀疑她正憋着在武力上超过我们。”曲听禅压低了点声音，“你知道吧？仰慕比自己强的人，拼命学习他们，然后超越……找下一个目标。这种人活得很纯粹。” “听得见哦。” “我知道你听得见。”曲听禅摊了摊手，“尚文雪，我所知道的办法都教给你了，你即便再来找我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那可不一定，前辈现在若是和我一对一生死决战，死的一定是我吧？那就说明您还有一些独门绝技留着。若是让您倾囊相授是我僭越，可稍微提点一二应该难不倒您。”尚文雪依然一脸尊敬的笑容。 “你们啊……”曲听禅扶额。 陆凝从两人的语气里也差不多听出来了，毕竟她们这一批几个人似乎是上面特殊点出来的人，由曲听禅和杜写意专门负责，一般不过分的要求他们还是会尽量满足的。以尚文雪的本事绝对是此次踩着这个“不过分”的边线来找这两个人的。 追星族真可怕。 “算了，正好这次给陆凝的课程你也能用，今天你们一起训练好了。” 曲听禅手指一点，训练室墙壁那里一排的管状训练室打开了两个。 “进去。” “多谢您了。”尚文雪笑眯眯地遵从。 陆凝倒是不着急进去，问道：“我的报告是否有些过于模糊了？” “没什么，你们被重点关照一下也无妨。而且武力广度方面相关的东西也很多，你此前并不是往这个方向发展，空间很大。” “您这话说得真好听……” 曲听禅笑了笑，挥挥手让陆凝进入了另外那个训练室里。 训练室的地板是一个直径两米，略微有些球面感的光滑地板。不过陆凝知道这地板可以“滚动”，并且本身由大量小块拼合而成，可以模拟任何地形，周围白色的墙壁也能出现拟真度极高的投影。 曲听禅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 “这个训练室里，你们可以在脑海里想象任何单兵武器，想象的东西会立即投影到你们手里，离开身体时会自动消失。广度训练的第一堂课，便是你们要面对各种不同的敌人运用各种不同的武器予以打击，或者说，想象力。” “想象力？”陆凝有些疑惑，迄今为止她觉得自己在各种武器运用方面都不错，就是不知道和曲听禅所说的差距有多大。 “简单来说，一根铁棍，可以直接挥舞进行攻击，可以通过投掷作为远程武器，工匠类技术比较强的还能继续精制为更强的武器……但是有人用这个作为杠杆，来达成‘完全不属于铁棍’的破坏性。” 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 “但是这是后面的课程……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先发散思维。” 随即，周围的景色变成了一片燃烧的废墟，陆凝甚至感觉脚下的地板也有点发烫，不过眼前的屏幕上则出现了一只高大的红皮肤恶魔，按照距离判断和自己相距不过二十米。 她马上开始集中精神开始了课程。 一个小时之后，两个房间的门打开，陆凝和尚文雪有点精神恍惚地走了出来。陆凝这才发现短时间内要针对不同敌人的不同特点开发不同对策手段是这么耗脑子的事情，她也算是体会到了一把思维僵化的感觉。 “我怎么觉得这是训练我的脑子呢？”陆凝愣了半天，终于想起来问曲听禅一句话。 “对于你们这样的发展类型来说，这是最好的策略。单纯提升肌肉反射、神经敏锐这种办法并不适用于所有人。”曲听禅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最重要的是，只有这个使我们确实能带入场景里的。身体会伤残，实力会因为病痛削弱，场景可以给我们的武力发挥设下无数困难，但绝对不会让你变成一个脑瘫，因为那就没有意义了。” “那我们得分怎么样？”尚文雪总算回过神。 “你的肌肉记忆甚至比你的思维反射速度还快，这也导致了你采取常规手段的情况过多，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对付了七个不同的敌人，虽然说第一次进行这个测试的平均值只有三，可我觉得你们也不会以常规人员的水平要求自己。” “哦……”尚文雪有些懊恼。 “陆凝，十个不同的敌人，你在后面已经渐渐领略到这个测试的意义了，也开始得心应手。不过这样一来，测试所具有的突然性也就有所削减。这个成绩是优秀的，可是我看到你在后面已经有了走偏门的习惯化迹象，这同样不好。” “是！”陆凝马上点头。 “前辈也做过这个测试吧？”尚文雪跃跃欲试地问。 “我和杜写意第一次测试成绩是十六个。”曲听禅当然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我感觉提升不大后就没测过了，杜写意倒是没事会过来刷记录，你去查查说不定还能在榜单第一看见她。” 尚文雪马上跑到旁边的控制台前开始搜索，很快就嚷了出来：“你们这里是按照完成数计算不是按照名字计算的啊。” “那当然，按名字计算有什么意义。” “所以这榜单上全是她咯？”尚文雪指了指屏幕，“一百二十四个？你们给后面的人留点念想行不行？” 陆凝憋笑。 3 归来 曲听禅的课程很有规划性，而且他和看上去有些古板的模样不同，为人风趣随和，而且非常轻松。甚至期间陆凝尝试开始五感隔绝训练的时候在他的指导下也不是感觉那么困难了。 中途休息的时候，陆凝也问过曲听禅他们自己难道不需要提升吗？ “首先……授课不耽误我自己的训练计划。第二，我们现在的实力在三阶已经不会遭遇多少麻烦了，我们本来就是被压了进度的。”曲听禅提到这个态度也很悠然，好像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而且我们的驻留时间比你们要长很多，大概四五个月左右。” “这么长？” “组织出钱。”曲听禅给了个“你懂”的眼神。 “可是为什么要压你们的进度呢？” “磨心性。”曲听禅笑了，“听起来很玄乎是不是？不过既然上面是这么认为的，也一定有道理。我们的速度太快了，可能还有很多气盛的感觉，所以需要磨去一部分，否则四阶不好过。” 陆凝左看看右看看，也不觉得曲听禅哪里气盛了。 “不必担心，你们不用像我们这样，该到升阶的时候水到渠成就好。”曲听禅似乎知道陆凝在想什么一样，“这是区别，而不是好坏。” “我明白。对了，那杜写意……” “她去场景里了，所以这几天我才全天代班，不然的话一部分课程应该是她来给你上的。” “这样啊……” 或许是心理原因，陆凝觉得曲听禅完全不担心杜写意的安危，这种对对方实力的认可也着实令人羡慕。 不过她自己的担忧也没持续太久，在一个赵汐华带着藤井雪音过来串门的黄昏，两个人被人从后面直接一把搂住。 “好久不见！你们两个居然也过来了！” “什么叫居然，我可强了好吗？”赵汐华反手把后面的人架到了前面，宁夜衣脸上洋溢着笑容，和记忆中没有任何变化，而陆凝此时此刻才感觉到内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恭喜。”藤井雪音温和地笑着，“能感觉到你们又变强了。” “我就当你是客气了！”宁夜衣冲进屋子里将外套扯下，“大丰收！一起去吃点好东西吧！今天我请客了！” 看起来一切好像都很顺利——不，是升上三阶之后，很多事情都很顺利。 陆凝笑了笑，拿起手机：“要不我再叫几个人来？” “几……个？”宁夜衣的身体顿时停顿了一下，“等等！超过十个人那就各自付账啊！我还没那么富裕！” “我富裕。”赵汐华微微抬头，“我刚升阶，积分有的是。陆凝，把朋友们都叫过来！” “我们不等等舒星若升阶上来吗？”藤井雪音问道。 “那当然是到时候再聚一次了，两次聚会怎么能合成一次？” 没有人试图反驳赵汐华这逻辑。 而莫名其妙的，这次聚会就变成了一场大型聚餐。 起因在于赵汐华打电话叫了几个队友过来，而陆凝也去邀请了一下程雨润几个，宁夜衣也询问了几个她在场景里认识的朋友——然后便是链式反应。 最后陆凝坐在集散地专门开设的宴会厅中，看着八条将近五十米的长桌上摆满琳琅满目的食物，光明之火在宴厅顶部的吊灯中点燃，将四下照耀得宛如白昼。上百个穿着各异，和这里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关系的人们互相交谈着，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时候，换上了一身晚礼服的赵汐华从屏风后的更衣室中走了出来。 “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的？”陆凝斜了赵汐华一眼。 “嘿嘿，机会这种东西总是要抓住，何况以你们的水平，结交的朋友也肯定都是高水准游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就是社交啦！陆凝，没那么困难。” 赵汐华一把将陆凝从凳子上拉了起来，扬手冲着最近处的两人打了个招呼。这是一对英俊的孪生双胞胎，是藤井雪音升阶的时候认识的，两人的默契程度简直就像同一个人用两副身体一般，毫无疑问，赵汐华记住了这里每个人的名字。 “隼人，鹰义，感觉如何啊？” “我们本来以为就是个小聚的，不过这样也好，这个宴厅里的每个人都值得结交，得谢谢你们邀请我们过来。”左侧的男子举起酒杯，“赵小姐，二阶的时候无法在同一个集散地结交，来到三阶我们总算能真正认识了。” “大家都是新人，互相照应嘛。何况你们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的。”赵汐华也拿起一个酒杯给自己倒上，一口喝下了半杯酒，“二位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首先在三阶扎稳脚跟。”右侧男子微微一笑，“我们还没经历第一个场景，还不知道三阶场景的难度如何，初来乍到总得适应新环境才行。” 陆凝看到了两人礼服衣襟上的金线纹章，那是一棵托着九颗太阳的巨木，那么这两人毫无疑问是属于东洋三阶的第一组织“东海扶桑”的成员了。 “这位……小姐？可否认识一下？”二人寒暄已过，当然不会失了对陆凝的礼数。 “我叫陆凝，抱歉……有些分不清你们两个。”陆凝也开始试着交流。 “哈哈，有时候就算亲密的朋友也分辨不出来。”左边那个笑了起来，指了指身边的兄弟，“他的肤色比较黑，年纪小一点，叫鹰义。” “小几分钟。”鹰义马上补充道，“隼人的眉梢有点上挑，这是我们两个最明显的区别。” 陆凝仔细看了看，还真是记住了这点区别。 “那么我带着陆凝继续逛逛，多认识几个人好了，有事找我或者藤井打招呼都可以，能帮忙大家都会尽量帮忙！”赵汐华见情况差不多了，马上拉起陆凝的手。 “当然，在此谢过。”隼人和鹰义也适时让出了道路。 赵汐华继续带着陆凝往前走。而越是继续认识更多人，陆凝就越发感觉到赵汐华这份才能的强大。一百多个人，就算是陆凝的记忆力最多也就是记住很多人的特征，至于名字只是在门口介绍时候说过的一遍她根本就忘得差不多了，可赵汐华却能准确叫出每个人，哪怕是陌生一点的也能在三言两语中准确投其所好，炒热攀谈的气氛，接着又迅速礼貌地告辞离开。 一圈走了一半，陆凝都觉得累了，之前认识的人此刻反倒是记忆深刻了不少，毕竟每次聊天赵汐华都会有意无意把对方最大的特点讲出来，一旦有了特征，陆凝的记忆能力也是不错的。 “累了？”赵汐华有些好笑地看着陆凝。 “你不累吗？” “给我一百个人我能聊到天亮。”赵汐华耸了耸肩，“这是你将来必不可少的一环，认识更多的人永远没什么坏处，我的经验这么告诉我。” “但是你没有多聊。” “交情这种事，永远是由浅入深的。假如是和平时期的酒会，我们可以聊许多闲话，讲讲那些没用的社交辞令，但是这里毕竟是集散地，大家看似放松，其实关心的依然是生存问题。” “所以？” “所以要掌握好每次交际的程度，认识一个人是过程，一次表现得太过热情就会过犹不及，而一群人也是同样的道理。首先留个好印象，接着偶尔见面聊聊经过，如果遇到困难相互求助一下，集散地的交际圈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某种意义上比真正的交际要简单许多呢。” “我可不觉得简单。”陆凝感到心累。 “那就当挑战来做啊，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来练习这样的事情，太孤僻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专家，你说了算。” “这样才对嘛！” 此次陆凝到底认识了多少人也不必多介绍了，总之是被赵汐华好好锻炼了一把，到即将散去的时候，陆凝已经能和很多新朋友聊一些共同话题了，这种情况连她都觉得有些惊讶。 两天之后，陆凝又得到了一个消息，又一批升阶考验结束的成员即将抵达。 按照时间估算，这大概就是舒星若升阶的时间结束时了。陆凝在训练之后直奔航空港，和早就在那里等着的宁夜衣等人汇合，等候着舰船的到来。 集散地的灯光微微暗下，模拟出黄昏的景象时，遥远的宇宙中出现了一束光。 “是那个了。”藤井雪音指着光的位置，“接送船使用翘曲点技术进行降落缓冲，在主时空内释放的能量会以纯粹的光能放出，远看就是这样一束束的。” “你知道得很多啊。”宁夜衣说道。 “都是些没什么大用的知识。”藤井雪音谦逊地说道。 翘曲点缓冲能够迅速跨越遥远的距离，很快，在最后一片光芒爆发中，飞船就出现在了空港的上空，此时速度已经趋近于平稳，巨大的船体在一个降落区开始慢慢沉降，这也是陆凝第一次观看空港舰船落下。 “真是壮观。” “的确，要是能碰到星河场景我一定要试试开这么一艘船。”宁夜衣点点头说道。 “那可要指挥一支军队才行，这种星舰一个人可开不了。”赵汐华笑眯眯地说道。 舰船下方猛然升腾起了大片白雾，当雾气散开之后，降落区升起的巨大支架已经将舰船稳稳地停在了停泊位置上，接着侧面光华的船壁上出现了一排整齐的孔洞，舷梯从内部伸出，延伸向了地面，有人从舷梯内走了出来。 此时，来接人的也可以前往降落区了。 四个人进入降落区，仔细看着每个从船上下来的人，很快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首先是舒星若，她穿着一身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黑色衣裙，一顶贵族礼帽更加衬托了她本来就不错的容貌，一只手拿着一把黑色雨伞，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略有些陈旧感的棕色手提箱。 她现在的气质和陆凝印象中大不相同了。 舒星若原本是个比较开朗的性格，不过在一阶升阶之后，因为很多原因而开始变得有些消沉，白天几乎整天在各个训练场所寻找提升自己的方法，陆凝觉得她这个状态不太好，却总不知道如何劝起。 而如今，她却能感觉到舒星若身上多了一股锐气，那是连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都没有感觉到的。 “舒星若！这边！”赵汐华已经挥动了手，舒星若扭头看到了这边几个人，马上也抬起握伞的手招了招，向这里走了过来。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和别人闲聊着走过来的也是个熟人。 叶缇丝穿着一身仿佛侦探一样的衣服，头上还带了个土黄色的贝雷帽，和她的个人风格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不过她看上去倒是乐在其中的样子。在舒星若后面的她看到陆凝几个也稍微晚了点，然而态度是一样热烈。 “你们这几个偷跑的，三阶怎么样？” 叶缇丝走近之后直接插着腰质问了起来。 “刚来，陆凝和夜衣倒是过了一个场景了。”藤井雪音说。 “偷跑？”陆凝疑惑地看了叶缇丝一眼。 “你们升阶之后我们商量着一起来着，结果过了几天不约而同地全都提前跑了！”叶缇丝指了指赵汐华，又指了指藤井雪音。 “我们队伍日程提前了嘛……” “赵汐华特意来邀请，我觉得是时候了，就没拒绝。”藤井雪音笑着解释道，“而且我可是和舒星若说过了。” “但是叶缇丝可不是会因为解释过就放过你们的人。”舒星若打趣了一句，“那天她是真的有点伤心的。” “我赔罪总行了吧？”赵汐华应付这个算是得心应手，“三阶这里除了场景以外，所有问题我都包办了，给你们当两天全职导游？” “这还差不多……”叶缇丝满意地收起了假装出来的怒意。而舒星若也顺带着就答应了下来。 “分数情况如何？升阶顺利吗？”宁夜衣问。 “两万二，还可以，至少比起一阶赚得多。”叶缇丝说。 “四万八千，不负所望。”舒星若直接说了个令人震惊的数字。 要知道升阶虽然场景有所不同会导致分数略有波动，可是大体评分总不会相差太多，陆凝升阶也就是四万三千的得分，舒星若这个分数在她的所知中仅次于杜写意和曲听禅那两个怪物，甚至比程雾泠的升阶分还高。 “你……可以啊……”赵汐华嘴角抽搐了一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侥幸，正好碰到了适合发挥的场景。”舒星若倒是没有因此而骄傲，她还是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的。 4 新征途——幕间完 众人好歹都是经历过大阵仗的，对分数的惊讶持续了一会也就过去了，当即便带着舒星若和叶缇丝转身离开降落区。 这时，陆凝忽然感觉到有种芒刺在背一样的感觉，她急忙扭头，身后是行色匆匆的新人们，并没有人将目光放过来。 “怎么了？”宁夜衣问。 “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那可能是真有人在看着你，找到可疑目标了吗？”赵汐华也扭过头，并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物。 “……没有，没人看这里。” “没人看其实很奇怪。”舒星若说道，“来这里接人的很少，我们这样的团体已经有些让人惊讶了，因为好奇往这边随便扫两眼不奇怪，完全没人看才不正常。” “有人命令？”叶缇丝也皱起眉毛。 “不，说明这一船的人可能有不少都是有些背景的。”陆凝思索了一下，“至少我们附近的许多人都习惯了这种接人的情况。但是我还是觉得刚刚有人特意注视了我……” “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舒星若微微摇头，“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要做出准备，不过也不必为之烦恼。” “没错。” 陆凝最后投下了疑惑的目光，和朋友们离开了。 ================= 稍晚的时候，蔷薇十字的本部中，走进了一个身穿黑色雨披的人，雨披上依然滴落着水滴，但是集散地今天并不是雨天。 在门口负责接待的人看到这样一个人走进来，马上起身上前拦住。 “你好，请问……” “我找童彦。” 黑雨披伸手将头顶的低檐帽取下，扣在胸口，湿淋淋的头发从帽子中落下，是一名女子。 而两名接待员则看到了她拿着帽子那只手的手套上绘制的蔷薇十字图案。 “请稍等。” 其中一个马上拿出电话，走到一边联系童彦去了。 “抱歉，可能需要您稍微等候一会。” “无妨，童彦的工作繁忙我很清楚。” 女子的语气缓和，却有种不怒自威的低沉感在其中，令人不敢慢待。 这时，她腰间也传来了一阵震动声，女子取出手机，往门口走了两步，抬头看了一眼外面。 “喂？莱万斯卡？” 对面说了一些什么，她安静地听着，过了半晌才道：“我知道，这是我个人的恩怨，你完全不必插手其中，你的做法没问题。” 接着又是一段沉默。 “我明白了，这样正好。若有仇恨当以干净利落的方式消除，不过我也希望是旗鼓相当的对决，否则我会很失望。谢谢，莱万斯卡。” 说完，她就挂断了手机。 后面等候了一会的接待者连忙过来说道：“这位女士，童彦说他很快就会赶到，您是否是第一次来本部？” “是的，我刚刚升阶。” 两人低声嘀咕了一句，大概是说看着不像是刚升阶的样子，随后其中一个就指了指接待台那里：“那请您登记一下，每次升阶之后本部都要重新制作登记名册的。” “好。”女子微微点头，跟着两人走了过去，结果一张登记表，很快便填写完毕。 时间几乎是算好的一般，她刚刚放下笔，童彦就走了进来。 “你来了？跟我上楼。”童彦只是看了一眼，说完这句话，就走向了电梯。 女子将登记表交还，说了声辛苦后，跟着童彦的脚步走了。 两名接待员拿起表格看了一下。 “墨凝烟？你认识她吗？”其中一个疑惑地问道。 ============== 世上的变故总是有好有坏的，不过大部分在发生的时候却令人摸不着头脑。 例如陆凝这一次的场景任务，并没有和平时一样拿到一份指示到哪里的邮件，而是额外给她增加了三天免费滞留期，并让她稍微等候统一派发的后续信件，最后还严肃警告了以上内容全部不能对任何人说，否则后果自负。 经历了这么多次场景，陆凝也差不多摸清楚了集散地的一些下套习惯。她很清楚若是真的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集散地甚至能强行屏蔽，而这样的警告分明就是要看那些口风不严的家伙笑话。 幸好她这次任务申请也没和谁打招呼，而如今也没人会在意各人是否在免费的滞留期当中，这一趟走回去，宁夜衣也只当她是出去逛了个街回来。 而转过天，陆凝就进了蔷薇十字的资料库，开始查阅那里存在的记录，是否有类似的记载。这种并不是真的在保密条例之内的东西很容易就能从蔷薇十字庞大的积累中找到类似的参考条目。 “秘密类场景？” 在找到的汇总分析中，似乎这样有些特别的前期准备，百分之九十都是秘密场景。陆凝本来觉得秘密场景她也过了好几个了，起初也不太当一回事，可是看了报告之后才发觉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这份报告里强调的是“纯秘密”场景。 一直以来，陆凝经历的秘密场景多是和生存对抗两类挂钩，大部分人的经历也是类似的。可是事实上，纯秘密类场景才是最让人头痛的，因为你的任务主体不再是别的，和你的秘密息息相关。 报告的最后更是强调了，从领到保密邮件开始，秘密保护就已经开始了，直到场景结束为止，一切都不要向别人透露，否则很可能造成在场景里的巨大损失。 陆凝当即就提高了警惕。 “咦？陆凝？你在这里？” 听到有人叫自己，陆凝迅速关掉了面前的搜索数据，转身看过去，看到了一道彩虹。 “杜写意……你回来了？” “花了点时间，不过没什么大问题——你在搜什么？或许我能给你点参考？” 这时，陆凝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杜写意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适合请教的人了。 她下一次进入场景的时间很长，绝对不会和自己撞上，而另一方面，杜写意的信用也是可以信得过的，至少陆凝从来没听说杜写意有泄露别人隐秘的行为。 略微斟酌了一下，她还是稍微收敛了一步用词。 “因为三阶增加了一个特殊类型的场景，我想知道和其余四个有什么不一样。” “混沌场景啊，简单来说就是什么都有。”杜写意笑了起来，“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混沌类听上去高大上，其实就是无法归类到科技或者魔法类的统一扔过去的垃圾桶罢了。” “相比于另外四种场景类型呢？” “那当然是略微难一点的，要看任务。”杜写意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扳着手指说了起来，“生存是场景上限高，但是任务简单。对抗属于游客之间的战斗，能引出多大的幕后要看各方游客的本领，难度也完全由水平最高的游客决定。狩猎和生存差不多相反，场景上限低，任务难。至于秘密这东西纯粹是看脸的，甚至有时候有人运气比你好都能得分更高，强求不来。” “秘密看运气？可是我……” “你说的大概是混成的场景。公认混合任务比起单一来说难度要降低一档。”杜写意晃了晃手指，“就说狩猎吧，如果是纯狩猎，要是杀不死目标怪物可能就是失落在场景里这个结局了，但加上一个生存的话，到了一定时间还能脱离，任务失败承受一些扣分代价对习惯预留的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题。” 陆凝点点头，一阶很多人就是这么混日子的。 “秘密也是，和别的结合起来很容易作为一个附属价值添加在场景里，但如果单独存在，那就是体力和脑力双重考验的高难场景，我们说对抗难是因为玩家实力决定这个大不确定性，而秘密则是难在虚假和真实之间的博弈。” “相比于混沌呢？” “混沌场景的任务很容易结合四种，因为混沌场景的任务都是阶段发布的，假如卡在狩猎上，也许就回不来了。” 陆凝倒是有点庆幸自己狩猎场景遇到得少了。 她也不敢和杜写意说太多，毕竟以对方的头脑大概已经少许猜出了自己的意思，当即表示感谢后就离开了。 下楼经过训练室的时候，她发现训练室那里站着三名男子。 一个四十上下，可以用“面如重枣”这样的词来形容，仪表堂堂，颇有一副大将风范。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目若朗星，长身玉立，一身布衣下能隐隐看到肌肉，肯定在武术上有些造诣。另一个则是一头红褐色的乱发，眉目狰狞，身高肯定在两米以上，看上去就像是个巨人一般。 也许是陆凝多看了一眼，那个红发马上扭过头来瞪向这边，直觉极为敏锐。 在本部里陆凝自然是不至于怕了这几个人。这时候走廊的另外一边，童彦正在缓步走过来。 “陆凝？嗯……这三位应该算是和你一批的，不妨认识一下。” “这小丫头和我们一批的？”红毛巨人叉着腰大声问。 “闵开，特定条件下陆凝想击败你并不困难。”童彦瞥了他一眼，“到了三阶如果你不多学会一点礼数，恐怕在场景里会受到教训。” “那老头你倒是教我啊！”闵凯粗着嗓门嚷道。 旁边两位男士都不免扶额，看来也早就知道闵开是什么德性了。 童彦也有点头痛，还是先对陆凝说：“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好了，这位先生……”他抬手比了比四十岁左右的那位，“这位是海朔，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团队领袖，也是你们这批人中被相当看好的一位。旁边这位小兄弟叫华芒生，武艺韬略全面发展的类型，如果你有兴趣了解一些行军布阵计略演兵的可以找这二位，他们也乐于分享这方面的知识。至于这位粗人你也见到了，他叫闵开，可以说天生神力，之前也是亏了曲听禅在这里镇得住他。这人品性其实不错，但就一个字……糙。” “老头！你说我坏话呢是吧？” 童彦耸了耸肩，陆凝向三个人各自打了招呼之后赶紧开溜了，她还真是不太知道怎么对付闵开这种粗人。 不过这样一来，这一批被“关照”过的人陆凝似乎也见得差不多了。晏融、周维源和尚文雪是同在一个场景走过来的，焦梦期和纪灵在下船后结识，今天又见到了三个，一共是九个人，也差不太多。 每个人都有不少长处，陆凝慢慢感觉到自己莫名多了很多动力。 “也算好事。” 真正的“好事”在两天之后如期而至。 【尊敬的游客： 您的本次场景任务安排完成，请前往“核心区”，将有专门的侍者带领你前往本次测试场的进驻区域。】 陆凝和宁夜衣道了个别，一身轻松地出发了。 “核心区”这里是专门提供场景进驻的地方，通常不会允许游客来这里闲逛。陆凝这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很快，一个毛线团头部的侍者就过来将她带向了核心区内部。 最后的目的地是一间空荡荡店铺，柜台中什么都没有。侍者带着陆凝径直穿过店铺，来到了店铺后方的一间库房内，然后取出了任务通知的大信封交给陆凝，弯腰鞠躬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等等，没有指示吗？”陆凝叫了一声，侍者却没回头。她有点奇怪，便拆开信封，未曾想刚一拆开就被金光闪花了眼睛，脑海里却自动出现了一段信息和一段记忆，同时，在她无法看到的时候，金光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游客陆凝： 本次任务“失落的魔导书”为秘密类任务，您将接到独属于自己的秘密任务。本次任务启用特殊任务规则，请在完成主线之余，也注意规则特性，以免产生危机。 本次提示： 一、本次秘密场景中，您将拥有个人秘密，并且部分联系您的可选任务。 二、秘密的泄露结果将比此前更加致命。 三、请谨慎完成自身的角色扮演。 四、特殊规则追加，在出现重大纰漏时，请设法止损。 祝您旅途愉快！】 “什么东西？” 这封信和之前的通知有许多不同，陆凝一时间因为脑海里信息量过大都有些宕机，她连忙开始将记忆分别整理好，同时试图找回此次场景中的重点内容。毫无疑问，这将花费不短的时间。 2 主从 药剂很快开始成型，并且沿着陆凝预先设置好的引流管开始注入药剂瓶内。 紧接着，安装在引流管前端的萃取式测定表上也显示出了这次药剂的质量。 “96度，那么应该算是成功了。”陆凝暗暗点头，炼金药剂由于制作性质原因，低于九十五的纯度都和失败差不多，失败品效果也是有的，不过随着纯度下降会呈现跳崖式下跌，这一点是不如魔药之类的药剂的地方。 一次成功之后，陆凝就开始如法炮制，毕竟也是最简单的药剂类型，稍微掌握一点炼金术就能制作，靠着记忆和逐渐熟练的手法，她花了大约一个小时就将五瓶药剂全部炼制完成了。 贴好标签纸后，陆凝取过一个小药盒将那几个玻璃瓶装了进去，这时候，博利威尔忽然叫住了她。 “莉莉安……是吗？” “博利威尔先生，有什么事？” “你既然要去送药，帮我把这几瓶也带给老霍华德。”博利威尔将自己炼金台上的几个药瓶往外推了推，“一个小药盒的标准容量是十瓶，你那里面还有很大空间。” “可……” “哦，跑腿费是吧。”博利威尔伸手在袍子的口袋里抓了抓，掏出两枚铜币扔了过来，“拜托了，我可不想来回跑。” 陆凝伸手抄过了硬币，走过去将博利威尔那边的五瓶药剂也放在了盒子里。从标签上看是溶血药剂，已经超出了她学徒级别的药剂范畴，难怪不怕弄混。 当她捧着盒子走到前面的时候，店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毕竟今天是真正的开放日，城市里会真的开始变得熙熙攘攘。当然，现在这个时间会来的都是圣都的原住民，更精确些，就是熟客。 “又要变得乱糟糟的了。” 正在柜台附近挑选衣装布料的是三个穿着学院制服的女生，她们没有刻意降低音量，因此陆凝可以清楚地听见她们的对话。 “毕竟是交流会，来自各地的人都有，圣都又不挑人。”另一个女生附和道，“要我说请那些学术有成的人也就罢了，还要放一群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毛头小子进来，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先人制定了规矩，后来者不敢不遵守。”第三个女生语气没那么尖锐，不过听得出也是有点怨气的。 陆凝赶紧将手里的盒子给了坐在那里监工的霍华德：“老板，这里面五瓶恢复药剂是我炼制的，还有五瓶是……” “博利威尔那个小子是吧？知道了，你今天的房费算是结清了。”霍华德满意地点点头，“莉莉安，想不想给自己赚点钱？毕竟等到公开日到来，钱这东西总是很管用的。” “当然想，可是我并没别的擅长的……” “不需要擅长什么，看到那边那三个女生了吗？她们是我们这片月光石区观雾学院的学徒，当然，级别肯定是早就超过学徒了。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给她们做跟班。” “跟班？”陆凝不解，“可是听她们的语气，似乎很排斥外来者。” “因为会带来一些混乱，哪怕被解决，依然会给人留下不太美好的回忆。可是这和她们需要跟班并不冲突。实话告诉你，她们三个每个来头都不小，稍微被她们看重就能得到不少外快，而且凭她们的身份，你跟几天在将来开讲座的时候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清楚。” “可以吗？”陆凝对身份问题并不在意，她早就磨练过演技了，扮演随从甚至还能尽量遮掩自己游客身份，更是完美。 “她们也就白天需要，毕竟不知根底不可能让你晚上也跟着。就是可能会累一点。” “那没关系，我希望能得到更多关于这里的消息。”陆凝露出一丝期盼，这当然也让霍华德有了种施恩的满意，于是他就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凯瑟琳，丽兹，雪倪，好久不见。” “最近的课程比较紧，恐怕老师也觉得到了交流会我们心就飞了，所以拼命赶进度。我的中级魔法师考试还有两年呢，也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哈哈哈，凯瑟琳，你的老师也是为你着想，毕竟中级魔法师也不是特别好考的，提前准备总要面面俱到才可以。”霍华德豪放地笑了起来。 “你连魔法师都不是，又怎么知道不是特别好考？”之前那个语气不是特别好的女生说话了，“说吧，找我们什么事？” “是这样，毕竟城里会变得比较乱，你们有些事情也不愿意亲手处理……” “找跟班是吗？的确，没到这种时候总要考虑一些类似的问题。”语气比较平静的女生点了点头，“毕竟入学的时候不允许带仆从，倒是产生了很多不便。” 而这边陆凝悄悄观察着，也大概从外表和举止上了解了一下三个人。 凯瑟琳一身华丽的法师袍，上面的魔法纹路几乎连成了一串，加上用金线和纹章装点在边角部位，一种高贵而张扬的感觉几乎是扑面而来，毫无疑问，她在任何场合肯定都是最显眼的那一类人。 第二位女生丽兹的衣着就简单了许多，蓝色法师袍外套着一件披肩。她的语气比较尖锐，不过基本都是直来直去地述说心里的不满。而陆凝从她手部垂落时习惯性按在腰侧而不是和另外两人一样自然垂落判断她的学习方向大概有所不同。 而比较克制自己的雪倪衣着上恰好处于两者之间，能看得出身上衣袍的华贵，但是没有太多的点缀，她的站姿非常笔挺，既像是经历过良好的贵族教育，又似乎有些军队出身的气质。 基于此前经验来判断，陆凝能得出的结论也就是这么多，而她脑海里刚有了点想法时，霍华德就招手叫她过去了。 “这是个刚来我这里的炼金师，还比较懂事，属于被圣都召来的幸运儿之一。我也不会胡乱推举人给你们，这丫头只要稍微教导一下就是很不错的随从。” 三个女生都打量了一番陆凝，神奇的是陆凝居然没感觉三人的目光有什么冒犯，大概她们并没用什么高高在上的眼光来看人吧。 “你好，能聊聊你的经历吗？”最先说话的是凯瑟琳。 陆凝就从认识老炼金术师开始，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莉莉安的过去，中途她也隐去了不少细节，三个女生也没多问。 “好吧，这听上去像是真的。”丽兹挑了挑眉，“雪倪，你觉得她怎么样？” “霍华德先生既然推荐了，我们也应该接受这番好意。但临时的随从毕竟也代表了我们，不如先让这位……嗯，不好意思，请问你的年龄是？”雪倪问道。 “十六岁。”陆凝说出了莉莉安的年龄。 “好吧，莉莉安小姐，希望这个称呼可以。” “将来她可是你们的随从。”霍华德挠了挠下巴，“莉莉安就可以了。” “首先，这只是临时协议，其次，我们还没开始主从关系，这是礼数。”雪倪看了霍华德一眼，“而且您是推荐人，我们也要给您一些面子。” 霍华德摸着胡子，哈哈一笑，雪倪这话锋一转他也没什么被反驳的尴尬了，干脆摆了摆手：“算了，你们小姑娘之间的事情自己谈论好了，要是莉莉安能从你们那里赚了钱，我这里也能赚一笔房钱。” “商人本性啊。”丽兹哼了一声。 “哈哈哈，贪婪是商人绝对不能抛弃的！” 霍华德迈步离开了，这边就留下了陆凝面对三个气场颇为强势的女生。 “那么……我就直说了，我们确实在现在需要一个随从。”凯瑟琳抱起胳膊，“而霍华德虽然贪财了一点，信用还是有保证的，能在第一天有一个不错的随从是一件好事。” “我能问问，为什么你们需要一名随从吗？”陆凝开口了。 “因为人员混杂。”雪倪解释道，“圣都发出请帖，会带入一万六千名随行者和两千名外来的魔法学徒，同时因为开放日来这里给子侄撑场面的皇室贵族富商权臣也都不少见。明面上，圣都本地人是不能和这些外来者起冲突的，但是人一旦多到了这个数量，冲突不可避免。” 陆凝马上明白了。 “所以你们需要外人来……” “脑子很灵活嘛，没错，外人之间出了什么事就不会违反禁令了，哪怕知道你背后是谁撑腰，只要不闹大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丽兹微微扬起了下巴，“当然，差劲的随从用一次也就扔了，优秀的随从能一直用到交流会结束，我们很好奇你是哪一类。” “我认为自己还不错。” “自信很不错，至少不会给我们丢脸。”凯瑟琳扬起嘴角。 “等等，你们三个人只需要一名随从吗？” “理论上来说一个就够了。”雪倪微微一笑，“而一名优秀的随从也能同时满足好几人的需要，除非我们运气好还能碰到别的比较优质的。现在的问题就是，你是否接受这件事，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将自己放在别人之下的。” 偏巧陆凝还真需要一个能搪塞事情的身份。 “我想问问……报酬。” 三个女生对视了一眼，神情似乎在说“这样才对”。 “这要看你为我们处理的事情大小了。”丽兹挑了一下眉毛，“毕竟我们的钱也不可能随便就撒出去，人想要报酬就得做出对得起报酬的努力，不是吗？” 陆凝慢慢点了点头。 “那么……” 雪倪在右手套上了一个银丝手套，凌空划出了光丝，那些丝线慢慢扭成一团，形成了一封立体的契约，她将契约托在手上，递给陆凝。 “莉莉安，阅读契约的内容，然后在最后签下你的名字，你将在交流会期间作为我们的随从。” 陆凝伸手接过契约体，脑海内顿时出现了契约内容。由于其临时性，多数条款并不严格，仅仅限制了一些陆凝使用三人身份的条件，并且她随时可以支付一定代价解除契约。 她写下了莉莉安的名字，契约在她手里化为了光点，一瞬间她就感觉和三个女生之间有了什么神秘的联系。 “白天的时间，你跟随我们行动，或者随时准备听我们的召唤。晚上的时间属于你自己，但如果我们有要事你也必须赶到。”凯瑟琳抬手从衣领上取下了三枚宝石，分了两颗给丽兹和雪倪，三人低声念诵起了什么咒语，很快三块宝石上微微泛起了一阵光晕，很快光晕内敛。 “这是你使用我们身份时候的信物，同时我们也能通过宝石联系你。至于哪块是谁的你肯定能记住。”凯瑟琳将宝石丢给陆凝，“还有，别给卖了！” 陆凝收过三块宝石，确实非常容易区分。凯瑟琳的金黄耀眼，丽兹的浸润着浅海的幽蓝，而雪倪的宛如明亮月夜下的雪原一般洁白。 “嘿，霍华德！她如果今天没事，我们就要带她去周围转转了。”凯瑟琳冲着霍华德喊道。 “你们不买点东西了吗？每次你们可都不会空手回去的！” “刚才我拿下来过的所有衣服布料！找一个靠谱的伙计送到学院宿舍那里去，要是黄昏之前我没收到货就全都退掉！” “那不可能！我保证现在就有人出发！我亲自监工！” 霍华德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以一点都看不出是个老头的活力冲到院子后面叫人去了。 “哼，爱财如命。”丽兹摇了摇头，转身往外面走。 “跟上，莉莉安。”凯瑟琳笑了笑，对陆凝说了一句也跟着丽兹走了出去。 陆凝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自己这一身衣服在圣都里也再正常不过了，便跟着三人走了出去。 紫罗兰山谷非常大，坐落于其中的圣都埃瓦廊实际上是以日晷格局建成的。由外而内的三圈回廊圈出了三层区域，最外围的十二学区以十二月相诞生石命名，中层的七个研究性学区则是以虹色配合贵金属的命名方式。内层便是高耸的紫罗兰魔导图书馆，其尖端甚至伸出了山谷之外，在这里汇集了世界上由古至今一切魔法学研究的全部资料，知识是魔法师最重要的财富，而作为知识最为具现化的图书馆无疑是每一名魔法学习者眼中的圣地。 独眼乌贼便是在月光石区域，各个区域之间自然是互通的，不过凯瑟琳三个还是先带着陆凝稍微熟悉了一下这片学区。 3 学区 “埃瓦廊最多的就是学校……实际上学校之间的冲突也不少。”一条红色方砖铺就的林荫大道上，凯瑟琳三个带着陆凝慢悠悠地走着。 “月光石这里最大的三个学校是观雾、火石和钟楼。我们三个是观雾的学员，你是我们的随从，等等也可以和我们进观雾好好看看。” 凯瑟琳是三个人里面最能说的那个，她也完全没什么主人架子，直接对陆凝灌输起了这里的关系网。 “因为去年观雾两项重大的魔法发现，评分稍微比火石和钟楼好了一点，现在那两个学校的学生就看我们不太顺眼了。” “评分……有什么用吗？”陆凝问。 “教育资源的倾斜啊，评分高的学校能拿到更多图书馆里面流动出来的项目，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就意味着今年讲座论坛开放后月光石区有一半以上会放在我们学校召开！换我可是会嫉妒得眼都红了。”凯瑟琳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可是讲座我听说可以自由……” “年轻人。”凯瑟琳摇了摇手指，“哪怕最大的研讨厅，容纳的人数也不过两三百，不在本校召开你连占座都占不到，顶多在外面看同步留影水晶的画面。可是屋子里的人随时能举手提问，外面的除了干看着还能干什么？多看几个水晶？” 从这条僻静的道路上拐出去，很快便能看见一条繁华的街道了。诸多风格各异的高大建筑林立于道路两旁，整条道路由青石板铺就，令人有种霍然开朗的感觉。 不过人也不少。 “哇……我就知道人会特别多。”凯瑟琳抱起了胳膊。 “前十天的时候就是这样。”雪倪看了看街上的行人，就连陆凝也能从行人的装束中看到很多风格不同的，这显然不是通常会有的状态。 “尽快采购吧，这些天会越来越多人的。”凯瑟琳略有些不满地说，接着她看了一眼陆凝：“莉莉安，以后这里的采购事项应该要你来负责，所以这几天你要熟悉这里。” “好。”陆凝点了点头。 这条街上的商店就不是杂货店那种了，基本上都是专项类型商店，那些需要许可证的经营项目基本都被设置在了这里。陆凝沿途记忆着每家商店的大体位置，而凯瑟琳三人很快就走进了一家出售魔法材料的商店。 “秘魔商会。”陆凝抬头看了一眼名称。 “圣都最大的商业合作伙伴之一，在中圈和外圈的所有学区均有商店，如果想要购买合格质量的东西，这里是最好的选择。”雪倪解释道。 “雪倪，她是炼金师，她最需要的东西应该去‘点石成金’购买，这里可没有那么丰富的炼金材料。”凯瑟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炼金师也要学习魔法啊。”雪倪笑道。 初次来到这种店铺陆凝是真的好奇。以莉莉安的经历是根本没来过这种正规的大型店铺的，无论是整齐的货架上摆放的各类商品，还是一个个简易隔间内散发出的不同色彩光芒，这些对她来讲都是第一次见。 凯瑟琳很是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宝石区，对柜子里琳琅满目的宝石看都没看，直接向柜员要求把最近拿到的上等货品取出来。 “她的法杖又需要更换了？”丽兹挑了下眉头。 “为了中级法师考试她正在测试新的魔法，结晶损耗是必然的。不过这还真是奢侈的法术。”雪倪感叹道。 “结晶魔法本来就是一般的富翁也练不起的东西。”丽兹摇摇头，走到了一个货架前，开始从上面取下一个个木盒。陆凝看了一眼货架旁边的指示牌，这里出售的都是武器临时附魔使用的材料，就是那种战斗时往兵器上一洒就可以生效的。当然，正牌的魔法师能玩出更多花样来。 至于雪倪则站在一排出售笔墨纸的货架前思考着。 这些东西当然也不是平常使用的写字工具，而是契约、召唤术、魔法阵、符文学等一系列绘制类魔法学科必需的道具。当然这些和炼金术没什么关系，陆凝也没有相关的知识。 “五支冰枭羽毛笔，三扎龟蛟纸和两瓶三号的古裔血墨。”雪倪从背着的一个小提包里取出了五枚金币。 这也是个开销非常大的法师……倒不如说每个学习魔法的人都需要金钱的支撑，炼金术师只是比较常见的那一类而已。 雪倪付款等着打包的时候，扭头就看到了陆凝的表情。 “优秀的资源堆积是必不可少的。” “我知道……” “所以要想办法挣钱，也要知道钱应该花在什么地方。” “我本来觉得炼金术师的开销就很大了。”陆凝无奈地说，“没想到别的法师消耗也那么大。” “情况不同罢了，魔咒和神术就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可是谁不想多学几种技术傍身？”雪倪接过店员大号的包裹，“走吧，我们看看凯瑟琳有没有把这个月的零花钱败光。” 不过事实上两人回到宝石柜台的时候，凯瑟琳已经拎着一个包裹等在那里了，而在她面前站着一名红发的男生，两人正在互不相让地对视。 “哦，糟糕。”雪倪一拍脑袋，连忙拉着陆凝走了过去。 “凯瑟琳！不要吵架！” “嘿……那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凯瑟琳微微眯起眼，有点倨傲地看着对面的男生。 “我们可不会傻到在这里吵起来。”男生冷笑了一声，“我的时间很宝贵，即便是现在的日子，也要用心练习和冥想呢，可不想某些学校遇上大型活动就放假了。” “那听上去还真可怜，连假期都没有。”凯瑟琳顿时反唇相讥，“你们那可怜脆弱又敏感的神经可不一定禁得起这种折腾。” “等你们中级考试过去不的时候，有你们哭的。”男生撇了撇嘴。 这时候，一名店员走了过来，低声问道：“二位……” “火石的进货单。”男生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长长的羊皮纸，交给了店员，随即给了凯瑟琳一个挑衅的目光，转身就走。 “他是谁？”陆凝在男生离开后问。 “火石的扎赫姆，他和凯瑟琳一直不太对盘，每次见到都好互相嘲讽一番。”雪倪叹了口气，“没事吧，凯瑟琳？” “败犬狂吠而已，我会在乎？”凯瑟琳不屑地说了一句。 这时候丽兹也已经结账过来了。 “那家伙又来挑衅了？” “管他呢，东西买好了的话，咱们现在离开。”凯瑟琳一摆手，脸上却还是有点愤懑的表情。 在这条商业街尽头，四个人穿过了一片有很多温室的花园，然后陆凝就看到了一片风格古朴的红砖墙建筑。 “这里就是我们的学院，你不能进宿舍区的，每天需要你过来的时候就要到这里来见我们。”凯瑟琳指了指一个魔法师的塑像。 “这里是……” “放心，没有围墙和门卫，学校里面可以任意参观。”雪倪说道，“当然，一些有门禁的地方不要去闯，你如果被抓了我们是没办法救你的。最轻也是三天禁闭。” “只要在外面转就可以了吧？”陆凝小心地问。 “我们带你转一圈，你大概了解一下就可以了，真不让进的地方有人会拦着。”凯瑟琳无所谓地说道。 “那么你们带她先去吧，我还得去实验室。”丽兹皱了下眉。 “放假了哎！” “我和你们不一样，一天都不能懈怠。”丽兹摆了摆手，“一会儿见吧。” 凯瑟琳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和雪倪带着陆凝在这里转了起来。 学区校园和陆凝以前理解的校园很有些差别。没有围墙和大门算是一方面，这里的建筑也是零散分布的，并不是每个建筑都是学校，而是有学校徽记的才是学校建筑。观雾的徽记是一枚青色云团中的奥术之眼，样式还挺独特的。 看过了几个建筑之后，三人便路过了一间圆形大厅，大厅内的数个大型魔法水晶正在滚动播放着各种实时资讯，在现在这个时候当然有许多都是关于交流会来宾的介绍。但路过一张布告板的时候，凯瑟琳骤然停止了脚步。 陆凝抬头看了一眼，那上面有数十面旗帜，这个布告上所显示的正是那些有贵族以上人员来访的国家名单。而凯瑟琳在此处止步的原因也很容易猜了，她看到了自己国家的旗帜。 可是陆凝看不出凯瑟琳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那么不掩饰自己喜怒的人唯独在这里却完全遮掩住了自己的一切情绪。 她疑惑地看了雪倪一眼。 “在这里我们不会交谈自己的过去，我最多也只知道凯瑟琳来自哪里。这种事精不需要你来担心，你只要按照我们的吩咐完成分内之事就可以了。”雪倪淡淡一笑，“不过今天大概是没办法带你好好逛了，这是你十天的工资，暂时预支给你，如果你能妥善处理好麻烦的事情还会补给你。” 雪倪拿出两枚银币放在陆凝手中，压低了声音：“你可以转转，也可以回商业街购买一些东西，明天是你正式开始为我们工作的日子，别迟到。” “知道了。” 陆凝心里也清楚这些事自己参与不进去，向雪倪道谢之后就离开了学院。 她一边在商业街上闲逛着，一边思考任务的情况。毫无疑问的是，所有任务还处于无法入手的阶段，而在如此多人口的圣都找出那二三十个游客的困难也极高。在这种情况下，先处理主线应该是比较好的办法，毕竟可选没完成又不会出什么大事。 这时，一阵铁甲刮擦地板的声音让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街道上。 交流会的开办无疑吸引了来自各方的人，而这一批看上去很像是东瀛武士的在街上看起来也很有特点。十二名顶盔配甲的武士簇拥着一名盔甲华丽的男子和一名相貌清癯的中年人在街上浩浩荡荡地行进着，行人侧目的同时也都避开了这个队伍。 陆凝赶紧走进了旁边的一家酒吧里。店内不大，能直接看到外面的情况，因此店里也有些人在讨论这一批人。 “蒲云的人？” “蒲云才藏，宫野达彦。这是蒲云下一代的班底，大概是他爹让他来圣都见见世面吧。” “蒲云家当年在埃瓦廊也是托帕区有名的人物，会不甘心吧？” “一百多年的事情了，直系基本都撤出去，他们拿什么回来？” 酒客们多数都是圣都的住民，对过去发生的事情各有了解，拼凑起来陆凝也大概听懂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家族是当年东洋第一个进入埃瓦廊的，当时家里出了好几个天赋极高的好苗子，也为圣都带入了阴阳术、鬼凭和鬼缠这三个魔法学分支，因此一度成为了这里赫赫有名的家族。无奈魔法天赋这东西完全不是靠遗传能得到的，蒲云家仿佛倒了大霉一样，连续两代连同旁支也没检测出任何一个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圣都即便愿意收人都收不来。而这也直接使得蒲云家的权势迅速衰落，毕竟过了那么多年，更多的东洋、中土和群岛势力也纷纷派了人来圣都开枝散叶，两代人那就是四五十年的时光，无法发展有的是人会顶替下去。 后来蒲云家也算是壮士断腕，回收了大部分家族资本返回了东洋，不过这次大概是不死心，再次带着人赶到了圣都的交流会。 “可惜啊……这世界变化太快。”有个酒客最终总结了一句，其余人纷纷附和。 “这位小姐需要什么？我们这里是不会给不到年龄的人出售酒类的。”一名听完了热闹的服务员转向陆凝问道。 “呃……我想问问，这附近有没有……比较物美价廉，存量又多的书店？”陆凝摆出一副有点尴尬的语气。 而店员马上了然：“你也是刚来圣都的吧？难怪，从这里出门往左一直走，在第一个巷子处走进去，里面有一家叫‘旧墨残章’的旧书店，卖很多淘汰下来的旧书，当然老板也会收书。能不能找到满意的就看你自己啦！” “非常感谢！” 陆凝连忙点了点头，走出酒吧，加快脚步走向了店员说的那家旧书店。 4 莉莉安的时间 旧书店的味道依然是纸张和墨水的气息，混合着一些陈旧感和保护书籍的淡淡熏香味道。陆凝走近这家灯光昏黄的店铺，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一扇屏风前的人。 这是个留了黑色长发的男子，他也没有特别仔细打理过头发，任由它们自然垂落。身上也是一身仿佛睡衣一般的黑袍，宽松地从腰间系上，微微敞开胸膛。他面容严肃，手捧一本旧书，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看书正看得入神，连陆凝走进来都没惊动他。 这间书店里竟然没有任何桌椅，只有地上的十几个蒲团和三张硬榻，陆凝愣了一下，开门带起的风终于扰动了室内，撞响了窗边的风铃。 老板手指微微一合，夹着旧书放下，抬头看了一眼，表情依然是读书时一样严肃。 “买书还是读书？” “啊……呃……我想买书。” “什么书？” “我……想找有关魔法学和炼金术方面的书籍。”陆凝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老板微微颔首，用手一撑地，站了起来，宽大的袍子居然拖在了地面上，幸好这里好像经常清扫，地面一点也不脏，有的地方甚至还铺上了竹席。 “炼金术好说，魔法学包含的内容就多了。具体一点。” “呃……结晶魔法。” 这下老板狐疑地打量了一下陆凝，那眼神分明就是说你看起来不像是练得起结晶魔法的人。 “我需要了解一下，并不是学习。”陆凝解释了一句。 老板眼神更古怪了。 “炼金术，结晶魔法？” 能同时学这两样的不是富可敌国的富豪人家，那就是中型以上国家的皇室子女，小型国家甚至可能都供不起。 “您就说有没有吧。”陆凝放弃解释了。 “我不知道有没有你需要的，这里的规矩是大分类告诉你，书自己找。找到之后要是想读书，交两枚铜币的茶水钱可以在这儿看一天，买书的话就付钱拿走。” 老板慢条斯理地解释着，已经带着鼓荡的衣袍来到了一堆书旁边。 这些书并没放在书架上，而是装在了一个筐里，甚至满得都把筐埋了起来。 “炼金术都在这儿。” “啊？” “炼金术的基本定理死板得乏善可陈，初级中级高级三本书几乎可以道尽炼金术的核心知识，更多的还是不同的经验带来的创造力上的延伸。这里基本上都是穷到快要卖裤子的炼金师把手札卖了换点材料钱攒下来的，当然我也筛选过，那些狗屁不通的手札休想从我这里换走一个铜币。” 陆凝嘴角抽了抽，不知道那位老炼金师的传记式手札能在这位店主手里换几枚铜币。 “谢谢，那关于结晶魔法……” “这里。” 这次倒是在书架上了。 结晶魔法的书籍数量就少了许多，大概是好多人学不起的缘故，这里的藏书量也不过是书架上的一排罢了。老板给陆凝指过了之后便径自走回去看书了，陆凝赶忙问了他一句名字。 “我叫安里。” 老板抛下一句话。 陆凝开始从筐里取出书籍来，这些手札无论是大小、纸质还是保存完整程度都完全不同，她还真怕一个动作太大给抖散架了。 在这一堆书里，炼金术三大宝典，《初级炼金术》、《中级炼金术》和《高级炼金术》也有很多本。一部分是做了批注的，另一部分干脆就是把灵感记录随手写在书页的空白处，导致大多数看起来都脏兮兮的。 凭陆凝现在的炼金学知识，也就是能看懂初级炼金术的一些东西，不过她还是迅速就淘汰了几本毫无作用的手札。 炼金术这东西，公式是基础，想象是血肉，作为一种“交换”类学科，它的交换自然不可能以炼金术师的主观意志来决定，探索这些交换的奥秘便是每个炼金术师最喜欢做的事情。而在其中如果看到那些和自己的思想方法相悖的，即便不一定是错的，却对自己殊无裨益。 就在陆凝找书的时候，又有人走进了书店。 这是一名身穿白色法师袍的女孩，年纪看上去和莉莉安差不多大，腰畔系着一个小铃铛模样的饰品，这也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物。进入书店后她向老板安里恭谨的微微鞠了个躬，将两枚铜币放在一张蒲团上，然后便来到了书架旁边。 陆凝用余光瞟了一眼，她正在标记着神术的书架那里走动，不时抽出一本书来，看起来目标很明确。 魔法的分类中，神术是一个大类。它的生效是靠冥想和祈祷来进行的，甚至有时候需要记忆极为漫长的祷文和学习拗口的神言。最坑的是如果你需要施展隶属于不同神明的神术，要学的神言还得多几种——那些神明的语言是完全不同的。 固然凯瑟琳等人评价神术“不太花钱”，可是神术极为看重天资和勤奋，而且神术学习者的平均寿命都比别的魔法师短。 “哪条路都不容易。” 陆凝低声嘀咕了一句，没让那个女孩听到，不过老板却抬头瞟了她一眼。 幸运的是这么一大筐手札总能发现一些思路和陆凝相近的，她挑了三本出来，又选了一本批注很干净的《初级炼金术》，一起拿到了老板那里。此时那名少女已经坐在旁边安静地看起了书。 “买了吗？”老板将书接过，随手翻了翻，“一个银币就都给你，零头抹了。” “呃……” “没钱？”老板抬眼看了看她。 “不，就是……能不能便宜点？我还想留一些去买材料。” “收书也是要成本的，我这里又不是收垃圾的地方。”老板撇了撇嘴，“要是真的穷成这样就不要整什么炼金术结晶魔法之类的了，学学洁芙妮修行神术都靠谱得多。” “安里先生，神术不适合每个人，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寻找到自己能够祷告的神明。”那个女孩抬起了头。 “我付钱就好了。”陆凝赶忙掏出一枚银币。 “你是一名炼金师吗？”少女瞥了一眼那几本书，“我对炼金术知道得不多，只是如果你真的想学习一些什么的话，有一家叫彩虹蘑菇的商店，那里每天都会有炼金术师现场炼制药剂，或许能为你提供不少经验。” 陆凝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知道了，非常感谢。你是叫……洁芙妮？我是莉莉安，很高兴认识你。” “没什么。”洁芙妮微微一笑，继续低头看书了。 而老板收了银币之后就把四本书塞回了陆凝手里，很随意地说了句：“欢迎下次再来。” 陆凝接过书，放进学徒长袍内侧宽大的兜里，走出了书店。 “你还真喜欢多管闲事。” “神明劝告我们，遇到力所能及的帮助之时，应当伸出援手。” “那神明有没有说过怎么赚钱？” “以勤勉和智慧换取相应的财富。” =================== 【彩虹蘑菇】。 你能想象一家商店的招牌上不是文字，而是真正正正长出来的五个彩色的大蘑菇吗？ 陆凝问了两三个人，他们都是指了个方向，然后神秘地笑着说“你肯定能认得出来”，现在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何等直观的“彩虹蘑菇”。 就算是魔法世界也是有商业竞争这么会使得，因此炼金类的商店肯定不会只有一家，这一家的人气大概是托了如此个性化的招牌的福，并不算低。店里也有很多熙熙攘攘的人群，甚至店员们头上都戴着令人不忍直视的彩虹蘑菇帽。 陆凝走进去后，马上有一个“蘑菇”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彩虹蘑菇！无论是器具、材料、阵图、手札应有尽有！如果您有时间还能欣赏中级炼金师现场炼制药剂哦！完全公开透明化的流程！” “请问那个炼制药剂的地方……” “就在前面，穿过走廊后面的大屋子里面就是！只是进去请保持安静，不要打扰炼金师的工作就可以。”店员热情地说着，“希望您触发更多的灵感！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谢谢，我自己随便逛逛就可以了。”陆凝冲店员点点头。 “那么有事可以找任何一位店员，这里的每个成员都会为您服务！”店员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这是个会做生意的店铺。 陆凝稍微在店里走了走就明白了这家店的声望肯定不光是因为招牌。店员们的态度毫无疑问令人满意，而店内物品的摆放也非常讲究，前后分开的几间屋子陈列着不同的商品，却并不是按照稀有度或者是种类来摆放的。然而这种看上去乱序的摆放方式却奇妙地引导起了店里的顾客走向，按理说这样火热的店铺应该有些拥挤，可陆凝却感觉自己跟着人潮走得非常顺畅，一点阻滞都没有。 “是炼金术思维。”她很快就搞清楚了这里的摆放方式，所有的东西都摆在以炼金思维上相关物品的旁边，这样当一名顾客看到商品，脑海里构思它和别的什么一起使用会怎么样的时候，目光一扫就会看到适合的东西，脚步自然就移动了过去。 这样看来，设计这种布局的一定是个炼金术造诣极高的人。陆凝好奇地跟着人群走进了那个中级炼金师的房间。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瓶罐和炼金台接触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和调整仪器的细小声音。四名身穿浅灰色炼金长袍的炼金师正在房间的一端熟练地进行着炼制工作。而他们使用的炼金台也是使用铭文处理过的黑曜石炼金台，属于莉莉安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昂贵物品。 四名炼金师正在进行炼制的东西各不相同，从左到右分别是药剂、符石、稀有金属和人工生命。 炼金术这门学科理论上可以通过“交换”来炼成世间一切事物，乃至世间不存在的事物。包括陆凝任务里那个“世界之石”，根据老炼金师记载的那些内容上看，便是一个世界的缩影。当然，中级炼金师不可能触及那个层次，可眼前的这些也足以令人眼馋了。 符石，是被炼金术师生造出来的“不存在”的事物之一。天然蕴含符文的石块，哪怕只是包含一枚也是大量魔法学科都能用到的珍贵材料，炼制过程也极为繁杂。稀有金属，自然是这世界上存量极少的魔法金属和复合金属，魔武类法师最想找一个炼金术师做朋友也是这个原因，因为有的东西就算你出得起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至于最后那个人工生命，几乎是中级炼金术师的顶峰。 这样制造出来的生物拥有除了灵魂以外一切和生命完全一样的特性，而它们的组成可以是多种多样的。而在炼金过程中注入指令之后，这些生命便成为了最为忠诚的仆人和伙伴。最基础的“黄金人工生命”便是以大量黄金为代价通过一种广为认可的转化公式制成的，通常用来补充守卫力量，甚至军用。 陆凝还是悄悄走到了药剂炼制者的附近，另外三个距离她还遥远，她一贯是先抓住手头的一切。 相比于那三个耗时颇长的炼金过程，药剂炼金术师的产量就很高了。不过这不是说这位炼金师水平低，陆凝发现他除了液体材料以外根本不需要使用天平等量具来称量，随手一捏就直接投入了炼变阵里。而仔细看的时候，她发现炼变阵当中居然有三个引流管，这意味着他在用同一个炼变阵同时炼制三份药剂！ 难怪他速度这么快！ 陆凝开始细心感受起炼变阵上的魔力流向，以及各个材料的状况。除了各种原料的珍稀程度无法模仿以外，别的她还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很快一份药剂便炼制完成，炼金师迅速将引流管取下，将手边早已准备好的基底放在了炼金阵的另一个位置，然后接上一根新的引流管，抽出点金杖引导了一下魔力流向，接着才给完成的药剂塞好瓶塞，放在一旁。 那里一名店员赶紧给贴上标签，陆凝看到之前炼金师的嘴动了一下，大概是告诉店员那是什么药剂。 而这位炼金师使用的手法最吸引陆凝的就是节省。 炼金阵上魔力流动不断，节省了魔法原液的使用；同时炼制三份药剂，节省了时间；最重要的是……这些药剂是不同的。 5 炼金术 陆凝慢慢体会到了炼金术的迷人之处。 她起初以为药剂不同是炼金师在炫技，然而仔细思索，又对比了魔力流向之后，方才明白，必须是不同的。 炼金术的公式非常死板，在某种位置、角度、魔力流向和浓度下产生的趋势有很大的指向性，然而这位炼金术师正是利用了这种死板套路的搭配，在一个炼金阵上布置了适合三种指向的魔力流。如果说着其中还有炫技的成分，那就是在每次药剂配置好之后他用点金杖点的那一下，那真的是点石成金的一下，只要稍微改变魔力流，在不影响另外两种药剂的同时又形成了适合第三种药剂的环境。 而如此循环往复，他炼制的自然也不是三种药剂，实际上陆凝坐在这里看着他已经制作了十几种不同的药剂来了，这无疑是对公式和魔力控制烂熟于胸的人才能做到。 不知不觉，陆凝身边的人已经少了许多。毕竟埃瓦廊的人也没少来这家商店，很多都是带着一点兴趣来看看，没有那么多时间花在这里。陆凝——无论是陆凝还是莉莉安，此刻却都开始有点沉迷于这种“魔法”当中了。 此前的很多场景里陆凝也不是没接触过强大的超能力，只是那些宛如武器一样拿过来用，用过了就扔的方式并不能给她带来太多实感，如果真的称得上是学习还要追溯到很久之前学习几张阵图的时候。而现在她又重新在这种思考和收获中找到了快乐感，就像是以前接触围棋时一样。 而药剂炼金师在最后的炼制中精准卡准了三瓶药剂的完成时间，将三瓶药剂取下，交给旁边的店员，然后从炼金台上走下。陆凝此时才恍然知道他要休息了。 炼金师从炼金台后走了过来，看了看陆凝，笑了笑：“出去走走？” 陆凝愕然。 “你在这里看了很长时间，很久没人看这么长时间了。有兴趣？” 当然是点头。 炼金师摆了个请的手势，陆凝不再犹豫，跟着他走到了外面。二人走到长廊，跨过围栏，进入了一间周围种着蘑菇的庭院里。陆凝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不是太早了。 “你是……因为交流会来到圣都的人吧？既然能进来，看你也不像有什么特别的身份，那就是被选中的幸运儿之一？”炼金师从兜里拿出一个银酒壶，和陆凝闲聊了起来。 “是。” “学徒，对药剂感兴趣吗？” “其实……对所有我都感兴趣，但我现在只会药剂。”陆凝实话实说。 炼金术师朗声大笑。 “是不是太贪心了？” “贪心？哈哈哈……我们的祖师想做的是什么？把石头变成金子！我们这一行本来就是非常贪心的。”炼金术师轻轻抚摸了一下下巴上的短须，“但是贪心要有贪心的本钱，他真的用石头炼出了金子，也开创了炼金术师的先河，而你呢？小学徒，还在积累的阶段。” “是的，我想学习更多的知识。” “人们都说，炼金师被公式固定在了一个框架当中，然而公式可不是什么框架。我看你在我旁边看了很久，如果不是有什么领悟应该不会看那么久。” 陆凝当即就把自己之前的那些推论说了一下。 炼金师轻笑一声：“还不错。” “我想的是否正确？” “没错，这些东西如果你成为了初级炼金师基本就懂了，不过作为学徒来说还是难能可贵的。”炼金师肯定地点了点头，“那么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很多人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依然不打算使用这种方式进行炼制呢？” “稳妥？”这是陆凝想到的第一个原因，“毕竟这种手段要求对炼金产物有着广泛的理解和复合公式的熟练运用，一不留神出了问题就是几个产物一起毁掉，大多数炼金师不想承担这样的损失吧。” “嗯，还有呢？” “呃……精力的消耗太大？” “还有吗？” 陆凝想了想，决定在这里先停下。 “想不到了。” “还可以，这个问题你可以自己慢慢考虑，现在既然你感兴趣，我就稍微指导你一下好了……不要怕失败。” 陆凝点了点头。 “你肯定会觉得，如果失败了的话，损失根本承担不起——这也是大部分炼金术师面对的难题。失败代价过于高昂，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可是炼金术需要什么？想象和发现，在符合炼制规范的情况下，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也无妨，这会让你对药剂性质有更深刻的掌握。而当你开始接触别的炼制时，也会触类旁通。” “我想……我好像明白您的意思了。”陆凝若有所思。 “当然，请量……财力而行。”炼金师站了起来，开始缓缓往回走，“另外你可以随时来这里学习炼制，你对魔力流动的观察不错，就是太容易入神了，多注意一些旁边的东西，或许能有更多发现。” 陆凝赶紧起身鞠躬：“多谢您的指教。” “举手之劳，祝你学有所成。”炼金师随意摆了摆手，顺着走廊走了回去。 而陆凝离开这家彩虹蘑菇之后也返回独眼乌贼了，毕竟天色已晚。她没有购买什么材料，那些依然在她财力无法触及的水平。 霍华德看到她回来倒是很高兴：“怎么样？那三位大小姐有没有赏赐你点什么？要是凯瑟琳随便给你块宝石也能抵你住在这里的所有房钱了。” “没有。”陆凝摇摇头，打破了霍华德的白日梦，“今天还是她们带着我熟悉这里，真要说的话我还应该付导游费用呢。” “哼，果然还是这样。” “霍华德先生，你好像很熟悉她们？”陆凝看出霍华德其实没什么意外的表情，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当然，她们是这里的常客。” 陆凝看了一眼杂货店，霍华德这家店虽然说是很大的一家，可无论从专业性还是装潢角度显然都不如商业街上那些商店。 “很奇怪对吧？”霍华德已经人老成精了，自然知道陆凝打量的意思，“明明都是有钱人家大小姐，为什么还会到我这种店里来买东西？” “其实……能猜到。”陆凝笑了笑，“她们在您这里购买的都是普通生活用品，相比于商业街上的那些华而不实的贵重东西，您这里至少算是物美价廉。” “哼。你这丫头机灵劲还不差。” 霍华德在月光石区能活到如今的程度，要说认识比凯瑟琳等人更加容易一掷千金的人那肯定是有的，可他还是没给陆凝推荐那些人，原因大概也是觉得那些人不太靠谱。 “所以我明天还是得给您交药剂。”陆凝自己也考虑到了这一层，只是不会明说了。向着霍华德合掌一笑，然后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霍华德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年轻……真是有活力。” 霍华德并不管饭，不过陆凝自己拿了两枚铜币去厨房买了一大块烤面包回来，新出炉的面包还是软中带着些甜味的，她拿着面包迅速跑回了房间一边吃一边把那几本书掏出来开始对照着看了起来。 她不是没找结晶魔法的相关书籍，只不过遇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些专用名词她看不懂。 莉莉安并不是不认识字，能自学炼金术证明她的水平还不错。可是结晶魔法的高深程度已经超过了莉莉安那点可怜的魔法学造诣，里面甚至大量引用各种异族文字原文描述，陆凝即便想找“光之结晶”之类的关键字都不知道怎么找。 而既然任务暂时没有头绪，她当然是优先将提升自己作为第一目标。毕竟场景怎么变化，有实力总能方便不少。 拿出当年学习时的忘我劲头，陆凝对照着三本手札，两本《初级炼金术》的记述梳理着各种公式的套用方案，顺手还把自己带着的沙盘拿出来——就是一袋细沙，一个用木条绷在木板上的长方形框——来进行公式推演。 如果说毫无根基地来进行推演当然困难，可在观摩了那位炼金术师的炼制过程之后，她已经知道一些种类的魔力流是可行的，就像是知道答案反推过程一样，哪怕依然困难重重，却还是有些思路可循。 这样一晃就已经是夜深的时候了。陆凝揉了揉眼睛，疲倦地关上了晶体灯，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倒在了床上。 一觉便是天明。 这次陆凝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霍华德拎着一根棍子和一块铁片走向另外一侧的房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边就是店员们休息的地方。 既然碰上了，她便说了句早上好，没想到霍华德一看见她马上瞪起了眼睛，小跑着冲向了那边的房子，很快就传来了噪音和叫骂声。 “你们这群懒鬼学学人家小姑娘！早点起来干活！” 陆凝赶紧钻进炼金实验室，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始取材料。想到昨天的计算结果，她便多拿了一点。由于今天起床比较早，直到她启动了炼变阵，博利威尔依然没有出现。 而作为尝试，她在炼变阵的两个位置放好了引流管，倒入魔法原液，开始引导流向，微调材料的位置。她的动作很慢，甚至为了稳定减缓了炼变阵的功率，幸好计算只要不出问题，那么着第一步基本上是稳定成功的。 难的部分在第二步。 这种方法既然必须炼制不同的药剂，也就意味着药剂成型时间不一样。以陆凝的知识储备想要如同那位中级炼金师一样完美卡时间是不可能的，但她可以稍微浪费一点魔力流动的时间用点金杖来调整，虽然还是会有消耗，至少比正常的要少一点。 第一瓶药剂引流完毕，陆凝取下引流管，塞上瓶塞，没有第一时间放上新的，而是用点金杖开始调节魔力流动，这时候她甚至手指都有点发抖，稍微花费了点时间才让手稳定下来。 就在此时—— “你在干什么！” 幸亏陆凝心理素质早就锻炼出来了，就算是这突然的喝问她也没把点金杖戳在炼变阵上，要是真的那样轻了是一阵魔力风暴，重了保不齐会造成炼变阵爆炸。 她没管博利威尔，先按照预想将引流管接上，看到药液开始慢慢成型，这才松了口气。 而博利威尔到底是初级炼金术师，初始的大惊之后发觉陆凝没搞出什么实验事故便安静了下来，自己也是后怕。陆凝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光站在那里就出了一头冷汗了。 “炼金术师工作时不得大声喧哗。”陆凝认真地讲道。 “对不起。”博利威尔认错倒是痛快，“我是真怕，你只有学徒级……就尝试复合炼制？” “反正是要学的，早些练习更好。”陆凝也知道他怕什么，这个如果不是有理论公式演算好了的话，结果也和用点金杖瞎戳差不多，实验室事故这种事永远是每个魔法学者心中的痛。 “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是我多虑了，只不过这种事情最好还是提前告诉我一声。”博利威尔走到材料柜那里取材料，语气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你会这个？” “年轻的时候练过。” 陆凝看了看他胡子拉碴的脸和仿佛好几天没洗过的头发，一时不好判断这人究竟多大了。 “能不能给我一点指导？如果说学费的话……” “这点东西还值当学费？”博利威尔咕哝一声，“就当给你赔罪好了，你知道的变化方向不够多，时间把握也缺乏练习。” 他抱着材料来到了陆凝旁边的炼金台上，很快称好了三份材料。 “你大概是看到彩虹蘑菇的那位使用这种方法了吧？这种技巧初级炼金师很多都会练练，作为熟悉各个公式的练手办法。”他一边说一边接上三个引流管，讲解着给陆凝疏导了一下魔力流的变化远离和公式搭配。不过制成一瓶药后他直接取下来没有换新的上去。 “为什么不继续用这种方法炼制？我是说……它看上去很高效。” “计算压力太大。”博利威尔等着后面的药剂成型，“我们现在这样还好，一旦我们同时开始炼制，双方的魔力流就会出现微干扰，越是魔力繁杂的地方干扰就越强，而计算就变得越发困难。彩虹蘑菇的环境已经算比较好的了，但那位炼金师旁边的人炼制依然会造成影响，后续的调整其实很容易因此失败。” 6 开始的信号 博利威尔的水平给陆凝上课还是够的，而陆凝逐渐意识到了她作为一名游客在这个世界唯一拥有的外来者优势。 计算力。 她本身的计算力倒也不是夸张级别，可是既然曾经学习围棋，大学又是学的理科类，至少系统的计算和逻辑推导是学过的。相比于莉莉安这种自己摸索出来的炼金术师来说，拥有一个知识框架，然后再补充进新的知识可比建立起一个框架容易许多。 她一晚上演算出来的这个折中炼制方法，莉莉安哪怕在同样的情况下也没办法这么快就推导出来。 博利威尔炼制结束后便停手了，让陆凝那边重新开工，把今天的药剂份额炼制好了之后，依然是给了陆凝两个铜币让她帮忙把药剂送到前面去。而哪怕折腾了这么多事情，由于起得早，陆凝今天出门的时间还是比昨天早了许多。 趁着那边还没呼唤自己，陆凝先跑了一趟商业街，昨天听街上闲聊她知道早上这里有些小摊，都是一些在紫罗兰山谷中采集材料然后赶早出来贩卖的。由于是未处理的材料，价格都不算太高，说不定能碰到什么自己需要的。 她的运气还算不错，一部分准备收摊的人正在低价处理一些草药，她捡便宜买了两捆，还附赠了一个用草藤编的篮子。 可就在她觉得运气不错打算去下一个摊位的时候，商业街上忽然有了点纷乱。一部分人在交头接耳，而旁边偶然听见的马上告知了朋友，很快窃窃私语的人就开始增加了。摊贩们也开始无心做生意，互相打听起具体情况。 陆凝这里消息还没传过来，但她感觉衣兜里微微有些发热，当即把那枚发热的宝石抓了出来，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问：“是凯瑟琳？” “莉莉安，你的位置在哪？” “我在商业街，这里气氛有点不对劲……” “肯定会不对劲，你顺着商业街到前往我们学院的地方，我们会出来和你汇合，那之前不要乱跑！很快月光石守卫就要出来稳定秩序了。” “知道了。” 陆凝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不过在她自己而言倒是还不算什么，只是稍微加快了点脚步往凯瑟琳说的汇合地点走了过去。 当她站在一棵起码上百年的巨木下等候凯瑟琳几人的时候，便看到一队身披魔导铠甲的战士列队跑向了商业区那里。陆凝只是站在树下，这一队战士没有往这里投过来目光。而他们跑过去之后不久，凯瑟琳就从观雾的主干道上走了出来。 “早安，凯瑟琳小姐。”陆凝打招呼。 “早安。看到守卫了吗？” “刚刚有一支队伍前往商业区了。” “很正常，商业区是人员密集又重要的地方，安抚那里是最重要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凌晨的时候，埃瓦廊的所有对外通道关闭，许进不许出，对外宣告的原因是内部交流会上有人提交了一份大型魔法实验的报告，需要一定的实验环境予以验证。而除了禁止离开之外倒是没什么变化。” “可是限定自由会引起恐慌吧？” “所以需要尽快安抚，反正这种事每隔十几年总会有一次，老人都习惯，可新来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凯瑟琳叉着腰摇头，“实际上我也是第一次经历。” “等等，你刚才说……对外宣告？” 陆凝注意到了之前凯瑟琳的用词。 “我们等等丽兹和雪倪。”凯瑟琳看了看两边，虽然没人，她依然很谨慎。 很快，丽兹和雪倪也从学院里面走了出来，从表情上倒是不见什么惊慌的样子，走过来打过招呼，凯瑟琳直接就问两人：“你们的院长说什么了吗？” “交流会照常进行，除了封闭出城途径以外没什么变化。反正我们平时也不离开埃瓦廊，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丽兹淡淡地说。 “不过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毕竟大型实验这种情况仔细想就是个借口而已，以议会的本事大可以先压下此事，等交流会结束再进行验证，那样造成的混乱远比现在要小。”雪倪轻抵着下颌，“凯瑟琳，校长叮嘱你什么了吗？” “她凌晨就被叫去议会了，给我留了个留言。”凯瑟琳撇了撇嘴，“雪倪，封闭咒，麻烦你了。” “哦？”雪倪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她，然后抽出一根魔杖，在空中描绘起复杂的轨迹，随着她口中小声念着什么，周围让陆凝感觉逐渐有些不适。 “调整你的魔力，这是魔法屏蔽，用来隔绝外部探索的，也会使内部魔力流动不畅。”凯瑟琳看了陆凝一眼。 “好。” 大约用了一分多钟，雪倪才布置好了咒语。这时候凯瑟琳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蓝色的信封，封口已经被撕开了，里面有一些光斑正在溢出。 “最好你们听听原话。” 她将里面的信纸微微抽出，光斑立刻一盛，一阵音节从信封里流出，开始拼合成词汇。 【亲爱的凯瑟琳： 议会紧急召集“校长会议”，接到通知需要立刻出发，我就留言给你。 当你醒过来的时候，出城禁令应该已经开始了，不要惊慌，这和你没有关系。 为防万一，可以告诉你和你的伙伴，此次封锁的真正原因是图书馆的魔导书失窃，窃贼依然在城里。既然对方目标为魔导书，想必对你们没有兴趣，只是注意不要招惹到可疑人物，能够在紫罗兰图书馆盗窃的人实力不是你们可以应付的。 此次会议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学校一应事宜暂时由两位副校长处理，你在此期间只要照常生活学习即可。 导师 依辛波娃】 任务开始了。 陆凝的第一反应就是任务里的“窃书贼”，从她自己的秘密上就至少知道两伙人正在对圣都下手，而现在这座城市里不知道混进来了多少想要偷书的人，甚至……第二天就成功了。 “偷了魔导书？难怪……”雪倪掩住嘴，低声惊呼。 “这些贼居然能进入书库？那里的防御是干什么的？”丽兹有些咬牙切齿。 “肯定是蓄谋已久，魔法的发展日新月异，以前的防御手段不可能永远坚不可摧，而书库也不可能天天更新防御手段。”凯瑟琳摇了摇头。 “请问……魔导书是存放在书库里面的吗？”陆凝问。 “是的。紫罗兰图书馆大部分图书都是公开的，只要申请审核完成就可以借阅，只是魔导书存放在书库中从来不会外借。” “它们和普通的魔法书有什么不同？” 凯瑟琳挑了挑眉毛：“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特意被存放，一定很重要吧？从第一时间封锁，释放假消息，并开始暗中排查来看，这个东西一定有必须要回收的理由。” “污染性。”丽兹居然回答了陆凝这个问题。 “哈……她不知道就别告诉她啊。”凯瑟琳有些丧气地挠了挠头。 “既然知道了，最好全都知道，一知半解容易误事。”丽兹瞥了凯瑟琳一眼，“我们又不是没碰到过类似的情况。” “好吧。莉莉安，听着，魔导书这种东西是一名至少达到大魔导师等级的魔法师一生的知识、经验乃至灵魂的倾注，阅读一本魔导书几乎近似于体验一名大魔导师的一生，你是一名炼金术师，应该清楚这里面最大的弊端是什么。” “魔素坏死和思维污染。”陆凝立刻说出了只要学习魔法就必须知道的两个禁忌。 尽管阅读魔导书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事情，可是体验别人的一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做的，一名大魔导师的一生足以将一名人生浅薄的人微不足道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冲碎，而带有灵魂影响的魔导书也必然会影响到阅读者的灵魂，魔力的根源在于灵魂，这种被“洗”过的灵魂只能产生驳杂的魔力，也就是所谓的“魔素坏死”。 至于思维污染是更进一步的严重，参考精神分裂。阅读者很可能不再认为自己是自己，甚至不一定是那位大魔导师，而是书里记载的什么东西，或者……好几个什么东西。这种混乱如果继续加剧，会真的反映到肉体上，结果从来都不会怎么美好。 陆凝都不需要找别的证据了，她敢保证自己要是看了魔导书灵魂污染肯定上升一大块。 “魔导书通常只提供给大魔导师级别以上进行学术参考使用，它们的价值是毋庸置疑的，危险性也同样。我们其实不知道偷书的人想要什么……连老师都是尽量往好处想。”凯瑟琳严肃地警告陆凝，“如果只是因为觊觎那里面的知识，或许还不是太大的问题，可如果是想用魔导书制造混乱，那肯定是大乱子。” “所以才禁止离开。”雪倪说道，“如果埃瓦廊都控制不住，放到外面去绝对和天灾没什么两样。” “魔导书一共丢了几本？”陆凝问道。 “丢了几本？天哪——一本还不够糟糕的吗？该死的，偷书的还真可能偷上好几本，最麻烦的是他们还可能卖到书店之类的地方随机让不知道谁看！” “魔导书难道不能和普通书籍区别出来？”陆凝惊了。 “当然能，可是要想辨别出魔力差异至少也要高级魔法师。”凯瑟琳苦着脸说。 “倒是不用这么惊慌。”雪倪还是比较冷静的，“城里所有书店和议会都有联系，发生这种事肯定第一时间告知了，我们不妨去商业街的书店看看。” “这么说的话……”陆凝被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她穿过商业街过来的时候好像书店都没开门，一开始她还以为书店统一开门的时间比较晚。 “没开门？那肯定是知道消息了。”凯瑟琳松了口气。 “你一个初级魔法师倒是担魔法议会的心。”丽兹取笑了一句，“官方途径封锁，开几个小口，然后严加搜查地下交易，最后从每个人身上查验，连我都能想到，议会的行动力肯定在进行了。” “这不是知道了就会多想吗？好了，我们去商业街确认一下。” =================== 稍早一点的时间，商业街上流传着各种谣言，很快便被守卫们安抚下去了。只有一名披着红色兜帽的灰发女巫站在一个巷子口看着散去的人群，若有所思。 红塔，这个来自南方沼泽地区的学校与埃瓦廊的距离何等遥远，可既然有幸被抽中，哪怕再远也得赶过来，朱诺就是红塔这唯一的幸运儿，临行之前还被同学和老师们给了很多南方特产，力求让她在这里多学点东西回去。 而如今，这位来自红塔的学徒内里也换了一个人，她的名字是藤井雪音。 “陆凝大概率是同样的场景。” 她看着街道上散开维持秩序的守卫，心里按部就班地推断着现在的情况。 “不过这么多人找她的身份还是很困难，既然第四个任务要求书库开启之前不暴露身份，也就意味着书库开启是一个转折点，有什么会吸引所有游客做出超出身份的事情。此外，现在的情况也能认定是魔导书的失落这个开端正式开始了，内部交流会还有九天，依据集散地的任务信息提供的‘预知’，魔导书的回收应该是失败了，而这大概是第一个任务取得魔导书拓本的好机会。” 微风掀起了她灰色的发丝，一股能量从她的指尖流动出来。 巫术在魔法学类别下属于单独的一类，必须天生具有巫术能力才能进行后天培养，朱诺的巫术天赋很不错，只限于修炼的时间还处于学徒阶级。可是这在藤井雪音来说不是问题，她比朱诺还擅长学习。 “风带来了古老的信号，这里是埃瓦廊，但首先这里是一座城市。而一座独立城市不可能不存在任何黑暗。” 朱诺——藤井雪音微微抬起手掌，一丝腐臭的气息从鼻翼之间掠过，随即，她转身走进了幽暗的小巷当中。 7 学习 陆凝跟着凯瑟琳三个来商业街上走了一圈，发现议会确实已经做出快速应对了，凯瑟琳才松了口气。 “埃瓦廊建立好几百年了，各种可能的事肯定有对策手段，不需要你担心。”丽兹摇了摇头，“现在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 凯瑟琳刚刚变好的脸色又变差了。 “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陆凝问。 “没你什么事。”凯瑟琳摆摆手，“我家的私事。” “如果是婚约问题或者继承权问题的话我想我还是能出一点主意的。” “噗咳咳！！你怎么知道的？”凯瑟琳扭过头看着陆凝。 “虽然没参与过，可是民间流传最广的不就是这些故事？”陆凝摆出无辜的表情，“哪怕不去刻意留意也能听很多。” “丽兹，雪倪，贵族在平民眼中究竟是什么形象？” “什么形象不重要，只要是他们理解的形象就行。”雪倪笑笑，“你不会还在乎这种东西吧？” “我当然要在意啊！那点破事要是闹得全世界都知道我就要自尽了！” “没那么严重。”丽兹不屑。 “反正不是你的事对吧？”凯瑟琳瞪了她一眼，“总之……算了，我也不好意思为这种事再要一个封闭咒，咱们找个吃饭的地方。” 商业街上吃饭的地方很多，而凯瑟琳三人在魔法以外的地方其实不太会花钱，于是选的也只是个普通的餐厅。四个人坐在一个独立房间内，点过菜后，凯瑟琳才叹了口气，对陆凝说： “既然你了解一点……那比方说你有个朋友……” “这个朋友怕不是你。”丽兹打断了她，“跟别人吵架能把人骂哭，一说自己就拙嘴笨舌，你能不能直白点？” 凯瑟琳瞪着丽兹，半天才把一口气憋下去。 “其实丽兹也不清楚具体情况。”雪倪在陆凝旁边小声说，“她估计也想听热闹。” 而看雪倪这样子大概是知道，不过不以为然。 稍微缓了一下之后，凯瑟琳就开始讲述那个故事。而正像是陆凝预料的一样，是那种非常容易在各种话本里面见到的贵族圈的狗血婚约。 隐去了具体的一部分内容不谈，凯瑟琳的根本问题在于这个约定是当她展现了一定的魔法才能的时候就可以解除。可是这个魔法才能说得好听，具体的评判还是要靠级别来判断，而凯瑟琳入学的时候偏巧选的是威力强大却又贵又难的结晶魔法，按理说以她的年纪哪怕两年后考下中级魔法师也算是优秀水准了。 “问题是那是两年后。”丽兹也不是光看热闹，很快就知道了最大的难题，“看你那么不着急，结果身上居然还有这种麻烦的约定？” “魔法进度又不是着急能解决的问题。”凯瑟琳苦恼地说，“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们都过来了！” “你跟他们说明白不就可以了，反正约定又不是现在兑现。”雪倪好像了解更多内情，“两年后你通过考试的话不就没问题了？” “问题出在……结晶魔法的学习消耗上？”陆凝倒是因为之前的经历明白具体问题出在哪里了。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凯瑟琳往桌上一趴，“他们只要稍微缩减一点资源……我可能就很难考试通过了。” “这么卑鄙的？”丽兹挑了下眉毛。 “在我们圈子里那叫略施小计。”凯瑟琳搓了一下脸，“而且我认为发生这种事情的几率非常之高。” “宁可毁掉一名中级魔法师？甚至前途远大的魔法师？”陆凝问。 “不，凯瑟琳所在的国家国力还是很强的，有了埃瓦廊的基础打底，她回去后得到充足的资源供给不会有任何提升上的麻烦。这样对对方来说相当于白赚一个潜力无限的妻子，所以你明白为什么凯瑟琳会说这事情很大概率发生了吧？”雪倪说道。 “呃……”陆凝大概明白事情的由头是什么了。 “综合起来看，这里面唯一的问题是凯瑟琳不愿意结婚，但实际上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对所有人都有利的事情。” “你父母呢？不问问你的意见？”陆凝刚说出这句话就发现自己又想少了。 “首先……贵族之间亲情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深，我和我父母已经很久没通过消息了。”雪倪微微一笑，“其次，哪怕有亲情关系的影响，在如此的利益下也很难说能保持多少。最后，贵族家族里通常不是一两个人说话就算的，哪怕是族长也同样如此。” “你就没这种烦恼吗……”凯瑟琳无语地看着雪倪。 “我有自己的经济来源，并且我不学结晶魔法。” “所以你也是想看我笑话的！” 玩笑归玩笑，陆凝也知道现在凯瑟琳希望的就是自己这个问题不会被发现，从而度过如今的难关。虽然这桩事情和她的任务看上去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显然帮了忙会有好处。 “首先……你们大概会什么时候见面？” “内部交流会结束之前应该不会，而且现在封闭了外出的情况下，他们更关心的应该是什么时候放人，我还有点时间。” “见面的时候应该需要导师在场吧？否则你的进度如何确定？” “可是导师肯定不会帮我瞒着的……”凯瑟琳烦躁地说，“我们即便关系不错，也还没好到能求她撒谎来帮我搪塞婚约这种地步。” “不……莉莉安的意思是，如果你的导师不在。”雪倪说。 凯瑟琳抬头，脸色有点不解。 “现在是搜寻魔导书的时候，校长会议多半是因为这种事，换句话说校长肯定会来参与魔导书搜索。而在此期间多半没有时间为你进行证明。” “那我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就捣乱啊？” “……你想哪去了。”陆凝扶额，“你可以通过这个理由首先绕过导师的专门证明环节。” “这也只是失去了一个直接证明人而已，来的人里面肯定有能看出凯瑟琳目前状况的。”雪倪说。 “那接下来我们可能就需要造假了。” ====================== 陆凝没有造假的本事，不过还是能出造假的点子，而具体细节还是雪倪和丽兹来帮忙。当正式开始讨论的时候她就起身告辞走到了外面，这种事情点到为止即可，她不想牵涉过深，至少实力提升上来之前不行。 离开前她吃了点东西，现在正好精神还不错，便继续走进了彩虹蘑菇，这次她打算按照那位中级炼金师说的，多关注一下外部情况。 又一次坐在了熟悉的地方，而四位炼金术师的工作也依然和昨天一模一样。早晨发生的混乱早就平息了，埃瓦廊的住民早就习惯了这种突发情况，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生活。 早晨博利威尔说的话陆凝依然记得，来自其它炼金台的影响这一点她此前没有注意到，而此次她多关注了一下魔力流动，果然发现药剂炼金台上的魔力流动和药剂炼金师的点金杖指挥并不完全契合。 然而从引流管上萃取读数上来看，每一瓶药剂又都是97%以上的顶尖水平，这难道完全凭借对公式的熟悉完成应变反应？ 不。 陆凝现在对炼金理论已经有些熟悉感了，而炼金术除了初始魔力引流和最后的炼成隔断两个步骤需要用点金杖控制以外，中途可以说是一段无操控状态，虽然说这时也能用点金杖不断微调，可这位中级炼金师却没有类似的动作，就是静等药剂成型。 在有扰动的魔力流下稳定形成高品质药剂？陆凝开始冥思苦想，这大概就是这位中级炼金师真正给自己的“指点”，然而以她的目前的水平还真不容易明白原因。 魔力流……炼成……点金杖…… 逐渐陷入思索状态的陆凝已经开始用硬套数据的办法开始计算了。如果搞不懂就把眼前的真实情况代入理论当中去，总能让人有所了解。 可是就在此时，炼金师们的休息时间到了。陆凝吃午饭的时间稍早，而这群炼金师才刚到了开饭时间。他们也都正好结束了手上的工作，纷纷离开炼金台一边闲聊着一边往门外走去。 药剂炼金师经过陆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现在可以过去看看。” 陆凝一喜，起身跑到了炼金台旁边，之前还不太直观，而现在站在正面视角，看着炼变阵上正在散去的魔力流，她按照公式开始代入之前的过程——很像是围棋复盘。 而能够成功的事物总是能找到一些规律的，陆凝对着空无一物的炼变阵慢慢勾勒起自己看到的炼金过程，渐渐发现了其中的门道。 节点位扰动对魔力流公式造成的影响因子有很多不同。此前炼金师调整的并不是一个公式，而是调整了几个公式中的“项”，因为因子大小的不一样，有一些节点的扰动容许范围会很大，魔力干扰只要作用在这几个节点上，便不会对炼成物的品质造成太多影响。 这个知识有什么用吗？陆凝对这种事反应最快——战斗应用。 炼金术从陆凝所了解来看最为人诟病的就是在战斗中无法使用，毕竟没人会等你画个炼变阵称好材料维持稳定魔力流等着产物完成，炼金学唯一能在战斗中产生作用的就是引发爆炸。而如今这个方法让陆凝摸到了一点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虽然中级炼金师本意可能不在于此，却使得陆凝的思维开始发散了起来。 公式不要紧，《中级炼金术》的价格很便宜，炼金术的公式从来都不需要保密。理论也已经有了头绪，她至少现在可以模仿眼前的炼变阵制作一个仿制品出来。唯一的问题在于材料。 又绕回来了。 使用这种方法需要公式中尽可能包含多的“项”，换句话说炼成物越复杂越好，哪怕自己都不知道炼制的是什么也不要紧，她是为了实验，可是实验要花钱。 现在她都有点想找凯瑟琳去支取一些出谋划策的费用了。 陆凝坐在一边开始思考生财的路子时，炼金师们也吃过了午饭回来。那位炼金师发现陆凝还在思考，就问她：“想得如何？有没有收获？” 真正的收获陆凝当然不敢直接说出来，不过她既然想到了这一层，炼金师的本意也不难理解。 “使用高容错的公式来提升成功率，为此哪怕让公式稍微复杂一些也可以。不能为了追求速度而简化公式。” 炼金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悟性不错，既然已经知道了，在这里看能看出来的东西你也没什么要学的东西了，不如看看另外三位的炼制，也好为你进入初级做点准备。” “很感谢您的指点，不知道我能否得知您的名字？” “让·罗切斯特。”炼金师站在陆凝让出来的位置上，启动炼变阵，“内部交流会这几天我会在这里，但公开日之后我就不在了，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就抓紧这几天问我，有时间的话我会给你解答。” “非常感谢。” 陆凝依言坐下，开始观看别的炼金师进行炼金的过程。不过她心里想的还是那个思路的可行性，甚至她已经在想这个世界是否有人察觉了，实验过，失败了，原因可能是什么。 所以今天她也没有久坐，看看差不多便离开了。 离开商业街后，她去了一趟月光石区域的城门，果然门口被封上了一层白雾一样的东西。一些全身被铠甲包裹，不知道是人还是别的什么的守卫站在门边，他们对那些在门口试探能否出城的完全不闻不问，那些人全都被白雾弹了回来。看起来如果没有人试图暴力闯出是不会行动的。而城门地方的布告栏里也出现了相关的禁令和解释。 陆凝也只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在周围转了转就返回了。而此时，兜里的宝石再度发热，这一次是雪倪的联络通讯。 她拿起来，马上就传来了雪倪的声音： “莉莉安，你会不会炼制假死药剂？” “呃？”陆凝愣了一下，假死药剂理论上是初级炼金师才能炼制的，可是炼金师真正的实力只是在于公式的运用上，如果她能得到公式或者推演出来的话……也不是不能尝试。 但雪倪要这东西干什么？ 8 乌鸦酒店 假死药剂要想购买也肯定买得到，既然雪倪特意来找陆凝，也就是说她并不希望留下购买痕迹。 “有公式的话我可以试试，如果没有我需要很多材料来推导。” “公式我这里有，材料也可以提供，但我需要尽快到手。” “这么着急？”听起来好像并不是凯瑟琳的事情，不过雪倪如此说话大概就是不让陆凝了解太多的意思。契约里面规定了陆凝不得外传从她们那边获得的信息，可是这个条款的约束力不算很强，假如说多了让陆凝自己猜出什么来被绕过也会有麻烦。 “你在接近黄昏的时候去商业街东南侧，有一条柏木小径，沿着那里一直走，在青石板路结束的地方往右转，那里有一家名叫【乌鸦】的小酒店。” 陆凝差点以为雪倪是在暗示什么了。 “问老板点一碗【烈焰鸡汤】，他会带你去工作的，材料什么的不用担心，但是我最晚后天要见到成品。” “呃……好，我回去和霍华德说一声。” “没有必要，我已经派人去和他说了你这两天晚上要服侍我们——如果你不介意这种用词的话——他不会过问你的行踪。” “明白了。”陆凝叹了口气，“顺便问一句，这个酒店该不会就是你的‘经济来源’之一吧？” “……你是个聪明人，莉莉安。也许交流会结束，我能给你一封举荐信。” “多谢了，雪倪大小姐。” 雪倪很有分寸，而且陆凝也无法拒绝这么一次免费练习的机会。不过现在天色还早，她在街上转了转，又一次来到了【旧墨残章】的店门前，推开了门。 今天她来的时间略晚，书店里已经坐了好几个读书的人，不过没看到那位学习神术的少女洁芙妮。 老板抬头瞥了她一眼，然后低头继续看书了。陆凝摇摇头，这次没有去炼金术师的书籍堆里面翻找，而是走到了书架前，在一排基础魔法学的书籍里面翻了翻，拿出了一本《戏法入门》。 即便魔法发展至今，无数学派林立，各种独特的魔法早已各自分类，但共同的基础却还是不变的，那就是“魔力”。 这本《戏法入门》的内容非常浅显，以陆凝的魔法水平也可以看懂，它并不涉及任何深奥的魔法知识，却以浅显而泛泛的方式对如今所有的魔法学分类进行了简单的概括和基础普及。 旧书店买的甚至还有之前的人写的批注，这也正是陆凝需要的。她翻了两下发现书籍基本没什么破损，便拿到了老板安里那里。 “又是买书？真是不会省钱。”老板接过书摇了摇头，随便看了看，开出了十枚铜币的价格，这次陆凝身上的零钱都够用了，当即买下这本书，转身离开书店，动身前往雪倪所说的那家酒店了。 指示给得很清楚，陆凝找到路也不是特别费劲，不过这条小径比想象中稍微长了一些，陆凝甚至看到远处塔尖的影子投射到隐隐可见的红宝石区，这才走到了青石板路的尽头。 不同区块的交接处通常要荒凉一点，能看到大片的空地和建设得比较随意的房屋。而陆凝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些房屋似乎都用了一些不显眼却很名贵的材料，所以这里应该不是那种不被重视的荒地，而是某些大人物度假的郊区。 乌鸦酒店是这里的少数休闲场所之一，这个时间似乎还没开始正式营业，不过目标客户群是这么一群人，难怪雪倪之前那么有自信。 “等等，那么药剂订单是否也是来自这里的人下达？”线索一多，陆凝自然就开始联系了起来。不过她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也只是将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过，接着便来到了酒店门前。 几名年轻店员在正在从店里往外搬桌椅，一名五大三粗，腰间却插着一根短魔杖的男人抱着胳膊站在店门口，看到陆凝走过来顿时摆摆手：“来早了，等到月亮出来，我们才开始营业。” “可是我走了很远的路，能不能给我来一份烈焰鸡汤？”陆凝问。 老板挠了挠下巴。 “那倒是没问题。跟我进来。” 他带着陆凝走进了店里，酒店内部看上去古朴而干净，一股有些醉人的酒香在空气中飘浮着，让陆凝有点发晕。 “我以为小姐至少会请个初级炼金师来。” “雇佣圣都内的人很容易被查到，而且签订契约会显得奇怪，不签订会不保险。”陆凝随口说。 “没错，这种事确实还是找保险的人来做比较好。既然小姐信你，我也信你。”老板应道。 确定了，雪倪是真的在搞些什么事。 “题外话，我能问问暗号为什么是‘烈焰鸡汤’吗？”陆凝马上将话题转移开了。 老板顿时脸色有点尴尬。 “那是我之前一个失败的……试验品。” “可以想象。” “总之因为那件事我炸了半个酒店，小姐帮我善后和修复导致我欠了她一大笔钱和还不了的人情，导致我大概接下来二十年都得还债了。所以只要有人提到这个……” “明白了。”陆凝点点头，“听上去很像是火法会做的事。” “我是个火法。”老板咧嘴一笑。 所谓“火法”并非是指的火焰系法师，而是法师们互相之间对流派的称呼之一，意思是进攻型魔法师。他们可以是任何魔法分支的学习者，共同点在于追求杀伤力强的魔咒或道具开发，外界很多著名的战争法师都是火法。 稍微了解了一下老板，陆凝就看到了炼金实验室。 雪倪的炼金实验室很明显高级了许多，甚至比彩虹蘑菇那里的配置还要好。一整座秘银打造的U型炼金台，上面符文嵌合着五个三层叠层炼变阵，炼金台周围安置了六枚绝缘水晶，后方墙壁上立着一个漆黑的立柜，是魔力引导类型的材料柜，只要炼金师点入适合的命令，所需的材料、数量会通过短距离传送阵立即送到手边。 不用看别的东西，光是这套设备陆凝就有点手抖。 “由奢入俭难啊……” “什么？” “不，没什么，雪倪又不学炼金术，布置这么豪华的炼金实验室干什么？”陆凝都奇怪了。 “为防万一。”老板也有点表情不自然，“听说小姐不光是炼金实验室，附魔、符文、绘制、宝石之类的实验室都有，分别在埃瓦廊的不同地方布置，都是像我这里一样……她大概接了不少私活。” 天知道今天早晨的时候陆凝还觉得雪倪是三个人里面最老实的一个。 “总之，后面就拜托你了，在你出来之前不会有人打扰你，想吃东西就出来找我，我随时都在。”老板拍了拍陆凝的肩膀，“都是给小姐打工的，习惯就好。” “……是不是还有什么应该给我？” 老板一拍额头：“对了，这个信封给你，上面有你的名字，别人开了会自燃，放心。”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个信封交到陆凝手上，陆凝接过后这位壮实的魔法师扭头就出了实验室，仿佛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见的东西。陆凝则看了看信封上沾着的一点油渍，摇摇头刮开火漆，将信封打开，里面是一行公式，一个魔力流动示意图，以及雪倪的签字。 【拜托了。——雪倪。】 而已经开始逐渐喜欢上炼金术的陆凝很快就被公式和魔力流图解吸引了目光。 前面提到过，假死药剂不过是初级炼金师水准，所以市面上流通的假死药剂公式其实不少，毕竟穷得卖手札的初级炼金师到处都是。陆凝之前在购买的几本书里也是见过的，只是她没有特别去记忆。 可不同还是认得出来的。 眼前的公式不同于此前见到的任何假死药剂公式，哪怕具体内容记不起来，陆凝也敢保证她偶然扫到的两三个假死药剂公式都没有这么长。 而魔力流动示意图就更加明显了，也无怪雪倪要让她到这里来，这个魔力流动是必须使用三层以上的叠层炼变阵来引导的。叠层在炼金术师眼中是维度的提升，三层的叠层用陆凝的理解就是将公式中代入的所有数字都换成一个三阶矩阵方阵，带来的计算量提升极其恐怖，可是基础却还是那个基础。 所以……陆凝甚至无法开始尝试，她在实验室旁边的书桌上坐下，打开一卷羊皮纸，打算先把眼前的公式算明白再说，然后再去想到底是哪个脑子有病的家伙在一个假死药剂上花费这么大工夫。 ======================== 紫水晶区的暮光学院，一场实验授业刚刚结束。高挑的金发教师从学校中走了出来，向每个学生微笑着道别后，走向了宿舍区。 在暮光学院，乃至整个紫水晶区的学院，加西亚老师在年轻一代教授中也是人人称羡的。年纪轻轻便取得了元素、奥术和死灵三系高级魔法师的资格，被紫水晶区第一学院暮光学院高薪聘请，并且有自己专门的魔法实验室，容貌身材也是顶尖，性格也极好，是那种优秀得让人连嫉妒心都提不起来的人。 所以想要扮演这样一个人，舒星若感觉很有些挑战性。 她回到宿舍，将今天的课堂用品放到一边，先给自己用了个清洁咒，接着打开屋子里的魔力炉，很快炉子上的圆底烧瓶里面绿色的药剂就开始沸腾，给室内增加了一股清香的味道。 即便是没人的时候，她依然扮演着“加西亚”这个人。 她往桌上的水壶里加入一些茶叶，用魔杖向里面注入清水，然后盖上盖子敲了敲，立刻便泡好了一壶茶。接着她坐在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从桌上的临时置书架上取下了一本硬皮笔记，手指拂过，三个锁扣依次打开，展开了上面的内容。 这才是她真正以一个游客角度去观察所留下的记录，而上面的文字混合了咒文、符文、神言和亡灵语，看上去好像只是一些突然萌生的咒语灵感而已。 “暮光学院内的五百六十九名学员可以排除。”舒星若随手在一个符号旁边再写了一个标记，“老师还有十七个，明天大概就都可以观察完毕，校长……也许要等到会议结束才有机会。那么这次游客的分布真的相当散，不是线索集中型的场景，大概要等大事件将所有人聚集在一处了。但反过来说，只要我前往别的区域寻找，几乎必然可以找到一名游客。之后的两天假日需要好好利用……寻找一名可以结盟的游客。” 舒星若微笑了一下，翻过一页。 “在我认识的人里面谁比较可信？藤井？陆凝？天宫？渡边？真可惜只是知道她们来到了这个场景里……不过五个人的话，只要进行‘相互告密’的行为，这个团体的体量大概也算是游客中最大的了。” 和多数人拼命隐藏身份的行为不同，舒星若完全没有在场景里单打独斗的打算，她考虑的永远是“同盟”，如何形成稳定的信任关系，如何形成强有力的团体。而这个规则下最简单的信任对她来说是一目了然的——不是保证不告密，而是以相互告密为起点结盟。 这里唯一需要在意的一点是书库打开的时间问题，毕竟任务的限制下书库打开前无法使用这种结盟方法。不过这其实也不是很棘手，毕竟舒星若的身份起点很高，她不需要低调，加西亚这个人物背景就是让她高调下去，而借助这次魔导书失窃的机会，她甚至还要更加高调一把，试试能不能参与到之后魔法议会的搜查工作当中去。 而这样一来，自己或许能知道更多和“书库”相关的信息，掌握主线任务时点的同时还可以借助魔法议会这个大旗着手解决自己的秘密任务。 计划基本确定。 舒星若勾下最后一笔，浅尝一口茶水，脸上的微笑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令人惊喜的魔咒小发明而已。 “三阶的第一个场景啊……真令人期待。”她望向窗外，高耸如云的尖塔向着对面投下指针的阴影，深红色的夕阳余晖映照在塔身上，天空是燃烧的颜色。 9 夜变 乌鸦酒店的炼金实验室里，陆凝猛然把头从桌上抬起，揉了揉眼睛，看向旁边已经空空如也的咖啡壶，觉得这东西无论是对莉莉安还是对自己来说都没什么作用。 不过，总算还是了解了这个假死药剂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了。 陆凝将手边最后一张演算纸拿了起来，折叠好塞入口袋，起身走向了外面准备先吃点东西再继续。 这瓶药剂纯粹跟着指示图也可以炼制，只是那样一来陆凝就不会知道雪倪究竟想要一瓶什么样的药剂了。她在最初询问的时候雪倪并没有直接说明会提供公式，再继续追问的时候才说出来，暗含着便是要让她忽略这些问题的意思。 药剂的主体，也就是假死药剂部分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它和市面上流通的炼金药剂标准是同质的，但关键点在于“杂质”部分。 炼金药剂的标准纯度是九十五以上，实际上不存在百分之百的纯药剂，任何药剂总是会因为环境扰动而产生杂质。炼金术的本质在于“交换”，因此不必考虑出现药性冲突的问题，所以通常无人会在意那点杂质是什么。 而这份公式却对杂质部分也作出了一定程度的引导，不违背假死药剂这个主体的药性前提下，添加了一些隐藏的“小功能”。 陆凝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前面，此时已经是深夜到凌晨的时间点，正是酒店最热闹的时候，之前那个空荡荡的店里如今已经坐满了酒客，外面也能看得到一些魔法火焰下的人群。店员们忙碌地穿梭在过道中将酒水和菜品送出，空气中的味道也开始混杂了起来。 “你出来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老板就坐在距离入口很近的地方，看到陆凝出来马上起身。 “没有，就是肚子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荤菜素菜？” “能多撑一段时间的。” “可以，在这里吃还是给你送下去？” 陆凝有些疑惑：“可以在外面吃？不是要避讳一下……” “太刻意了才容易引起察觉，这个入口稍微调整一下就是通往客房的，用来接待一些临时住宿的客人。没人会起疑心。”老板摆了摆手，“不过你最好别和人说话，找个角落等着，我把东西给你拿过来。” 陆凝点了点头，店里空位还是有的，她找了个灯光昏暗的角落一坐，也基本能看到店里的全貌。 大部分客人都在外面狂欢，店里也就是二十人上下的样子，除了两桌多人聚餐的以外，还有一些三三两两的客人。这些人身上的衣服风格可以说大相径庭，大概是因为交流会而来的各国人。 陆凝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下每个人的言行举止，但很快就有店员给她端过来一份浇了一层厚厚酱汁的烤制肉排，一碗炖菜和一杯混合果汁。 陆凝拿起刀叉开始用餐，耳边不时能够听见前面的人一两句闲聊，都是城里这几天的变化或者各种奇闻。 “真的游览起来才知道埃瓦廊真的很大。” “哦？你转过几个区了？” “钻石区开始往这边玩过来的，现在外区都还没看完呢，等到这里游览结束了我就去中区。” “有什么好玩的？” “嘿嘿，你要是听那些人的指导去商业街之类的地方可看不到什么新鲜东西，要去的话就去……地下。”那人稍微压低了声音。 陆凝还是听清了他说的那两个字，大概是酒喝多了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她看了一眼坐在另外一边的老板，按理说这个酒店其实也是某种“地下”设施，不过她还没打算从这一条路线入手，因此这边的线索没有开始调查。 这时候，两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男女走了进来。 通常一男一女两人是很难让人一眼认出双胞胎关系的，但是这两位却能让人第一眼就可以下这样的判断。两人几乎是一般英气的面容，留着飒爽的短发，唯一能区分的就是女性的头发是刚到肩头，而男性则在耳后。两人的衣服也是完全同款，不过是男黑女白，用反色在腰部靠上的侧面绣了两朵玫瑰。 看到这两个人，连老板都直接站了起来。 “晚上好，你们兄妹两个可是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他走到了吧台前亲自招呼。 “皮埃尔，看到你还能这么精神真是不错，大概最近没有搞那些能杀死自己的实验吧？”男子的嘴角微微翘起，笑容却有些冷，“怎么样？你这里是否还干着……的工作？” 他嘴巴在中间那个词只是张了张，没有发音。 “那要看是不是收得起了。”老板很快收敛了笑容，“你们不是来我这里见见故人的？” “当然是，毕竟来到月光石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这位老朋友嘛。” 女性侧身靠在柜台上，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安抚之意，不过陆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皱了下眉。 “老朋友？那不知道我能不能知道你们的真正名字？” 男性轻咳一声：“我们要是把名字说出去，怕是早就被抓了。” “还是直接用代号称呼就好了啊，我们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对吧？”女性笑着往吧台内倾了一下身体，正好挡住了陆凝的视角，而店里大多数人的视角大概也被那位男性挡住了。 陆凝看到了女性手部有个细微的小动作，应该是取出了什么东西。 而老板的神色顿时一变，甚至手都在发抖。 “你们两个。” “嘿，皮埃尔，我们可是有原则的，这事情可和我们无关。”男性不满地说。 然而老板根本不听他废话，直接从吧台下面抓出一块房间号牌塞入了男性手里，指了指那个通往地下的楼梯：“现在带着钥匙和你们这个该死的麻烦给我滚下去，老房间，等我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再下去找你们，在那之前别给我出来！” “……谢了皮埃尔。”男性微微沉默后说道。 “等你们没把我整死再说这句话吧。” 男女默不作声地走下了楼梯，而皮埃尔马上从兜里掏出了一枚宝石，拉了个店员过来看着吧台，自己钻到后面去了。 他去联系了雪倪。 陆凝将一小块肉送入口中，目光的余光却在全程关注此事。店里和她一样关心这件事的倒是不多，毕竟大家也知道乌鸦酒店都做些什么生意，这种事也属于司空见惯的。 但对于陆凝来说，现在发生的每件事如果能够跟踪都是线索。 她略微掐算了一下时间，很快皮埃尔就从后面走了出来，黝黑的脸上甚至流出了汗珠，他微微咽了口唾沫，走到了陆凝这边。 “莉莉安……呃……女士？” “叫我莉莉安就行。” “雪倪小姐说她会和你联系，请你和我一起去炼金实验室。”皮埃尔压低了声音。 “哦？” 陆凝看了眼桌上的菜，皮埃尔马上帮她端起来：“我来帮你端下去，抱歉事情紧急……” “明白了。” 两人很快便返回了炼金实验室，此时陆凝已经感觉到那颗联络的宝石正在发热，她将宝石取了出来，皮埃尔将门关上，雪倪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莉莉安，突发状况。” “嗯，所以必须由你亲口来告诉我是吗？” “是的，我和皮埃尔是雇佣契约，我相信他的忠诚，但是忠诚并不一定能够保守秘密，而你我之间是主从契约，这种时候我必须依靠契约约束力，否则事情会变得很糟糕……非常糟糕。” “说吧。”陆凝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想。 “皮埃尔刚刚接待了两个人，既然你已经在我的实验室工作了，以你的聪慧大概也能猜出来我的‘生意’包括了一些什么内容。那两个人是我们一个比较有价值的‘供货源’，代号是黑玫瑰和白玫瑰，身份是盗贼。” “嗯。” “他们手段高明，除了一些遗迹探索和战场捡尸之类的工作以外，也少不了去偷一些权贵富豪。这些东西姑且掠过不提，今天的麻烦就是他们带过来的，原因只是因为来酒店的路上顺道摸了一个人。” “……然后就拿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是的，是我们早晨讨论的那个东西。幸运的是黑玫瑰是高级魔文师，白玫瑰的变形术也是高级，加上他们工作带来的阅历能让他们辨别出这是个什么，所以它还没有被打开。” “他们偷到了干那件事的人身上？” “如果是那样也许会好一些……但是皮埃尔告诉我，虽然那东西没有被打开，但是被拆开了。” 陆凝迷惑了：“我不太明白？” “皮埃尔在旁边？”雪倪忽然话锋一转。 “是的，小姐。” “现在你离开屋子，守在门口，布下静音咒。等会莉莉安出来之后，所有的行动按照她的吩咐进行，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明白了？” “没问题，我这就守好大门。”皮埃尔粗声应了一句，转身走出了实验室。 “不能对他说吗？” “这部分信息需要你自己来进行‘过滤’，我不在场，不能直接指挥，但是你应该可以胜任这个位置。” “我只是个学徒！” “我也不过是初级法师，但我在埃瓦廊已经有了这么多产业了。莉莉安，魔法的造诣和一个人生存的本领没有任何联系。”雪倪的声音极为冷静，“接下来我告诉你的都是情报，而采取其中哪些，做出如何的布置我不会管，你也绝对不能全盘交给任何一个人。” “你也会把这件事打散来做吧。” “是的，毕竟它撞在了我手上。对了，这件事和凯瑟琳、丽兹也不要说，契约约束不了你转述给她们，但我不希望她们卷进来。” “而我卷进来了。”陆凝说道。 “风暴之下无人能够幸免，但总要有能够第一线探查的人。莉莉安，现在你是安全的，你的身份是你的一层保护，你也是我目前能联系到的最合适处理这件事的人。” “之一？” “之一，放心，压力不会都在你的身上。好了，言归正传，黑玫瑰偷过来的东西是丢失的五本魔导书之一……” “五本魔导书？” “五本。在你提出那个可能之后，我当然会去打探一下消息，这个消息不确切，但至少是这个数。” 陆凝沉默了，并不是数量太多，而是……太少。 超过二十人的游客，指认窃贼的任务是个人主线，意味着窃贼的数量至少要能满足游客完成任务的需要。所以要么团伙盗窃都算在内，要么这个数字少了，又或者盗窃事件不是只有一次。 “那个东西应该是失窃的五本中《诸神花园》这本书的一个篇章。” “这都能确定？不是没打开吗？” “莉莉安，你不会觉得魔导书真的就是一本书吧？” “抱歉，我还没机会转过魔法书店，所以说魔导书的形态不同？” “它是一种强大的魔法道具，承载了一名大魔导师以上魔法师一生的知识、经验、才华和一部分灵魂。一个人只能写成一本魔导书，但是可以写在任何东西上。成就了如此光辉伟岸一生，达到大魔导师等级的人，通常都会选择在自己的人生中至关重要的纪念品来写成魔导书。” “所以要搜查的地方其实不只有书店而已。” “那不一样，特殊形态书籍的打开是需要用魔力仔细探查和沟通的，人们买一些魔法道具或装饰物并不会那么做。” “请继续。” “《诸神花园》来自一名神术类的魔导皇圣，他的一生进行过十二次降神，灵魂无比接近于神灵的形态，甚至依靠这份天人感应感知到了神界的一些模糊形象。他从自己祈祷的湖边捡起了十二颗湖石，用这些最平凡的石头写成了这本魔导书，并用自己的头发将这些石头串了起来。” “所以说，黑玫瑰偷到了一块石头？” “经过了这么多年，再平凡的石头在魔导书魔力的浸染下都已经发生了质变，而作为盗贼的他们当然不会错过这种看上去非常优质的宝石。问题在于，是一颗，不是一串。” “这是最棘手的问题了吧？” 事到如今，陆凝也知道雪倪肯定不会烦恼于向守卫解释魔导书为什么会在她手里这种事，她现在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可以处理这些明面上的问题。雪倪要让她来代为处理的是已经被拆开的魔导书这件事。 10 魔导书 在短时间内接受大量信息这方面，陆凝没有什么压力，毕竟集散地的训练有很多就是这个。 离开炼金实验室，她立即让皮埃尔带着自己顺着一条隐蔽的小走廊走进了地下客房，打开了兄妹两人的房间。 “皮埃尔？”见到人走进来，黑玫瑰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位又是……” “小姐在这边负责此事的人。”皮埃尔答道。 “这边的事务不都是你来处理吗？”黑玫瑰怀疑地看了陆凝一眼。 “你也不看看你带来的是什么事？这种事就算小姐信得过我我都信不过自己！何况还有契约保密问题……算了，总之先把那个灾星拿出来。”皮埃尔摆了摆手。 白玫瑰从口袋中拿出了那块浅褐色的石头，大小刚好能用手握住，呈现半透明状，里面有非常美丽的细小光流在缓缓流动着，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星海和一些模糊的建筑物影子。 “不要用魔力探查。”黑玫瑰对陆凝说。陆凝瞥了他一眼，冷淡地说：“我很清楚这是什么，我是来处理你们带来的这个麻烦的。” 黑玫瑰呼了一口长气，不说话了。白玫瑰反倒是饶有兴趣地对着陆凝挑眉一笑。 陆凝看了看那个笑容，然后目光重新落回石头上。 魔导书的一个篇章啊…… 在和雪倪刚刚的交谈中，她已经搞清楚了雪倪的意思。这件事必须快速处理，同时也不能能交给埃瓦廊的官方，因为官方的处理一定要走正式流程，但雪倪关心的却是自己身边的人会不会被卷入此事。 “你们还记得是从什么人身上偷走的吗？”她问黑玫瑰。 “只有失主找贼，没有贼记了偷谁的。”黑玫瑰耸了耸肩，“这又不是接了活的，只不过路上看到一个看上去有钱的便随手偷了下，我连脸都没仔细看。” “好，那么既然看上去有钱，总要有判断依据吧？他的衣着风格？服饰特色？能够让你觉得有钱的地方在哪里？这些你总能记得吧？”陆凝紧跟着追问。 黑玫瑰点点头。 “那家伙的穿着比较像是西北麻衣法师的风格，头上戴着兜帽，他们有个很大的特色是项链会挂在衣服外面而不是里侧。他的项链上有三颗水晶，是中级魔法师的标记，手上戴着好几枚施法戒指，我就是从这里判断这人十分有钱的。” “他穿的是西北特色法师袍还是普通法师袍？” “普通法师袍，要是特色法师袍也不至于说不好找对吧？只不过麻衣法师很喜欢在袍子下摆上缀一堆没用的装饰，所以我才说看起来像。可就凭这个线索也很难排查。” “偷盗的区域，时间，具体地点。”陆凝迅速转向下一个问题。 “我们从红宝石区过来的时候碰到的，时间……大概是指针刚刚落入红宝石区的时候。地点是红宝石区有名的悬空走廊，那里能看到大半个红宝石区，游客们总是喜欢往那里去，能碰到的肥羊也不少。”黑玫瑰有些得意的弯了弯嘴角。 “方向，那个人是从哪边往另外一边走的，皮埃尔，麻烦拿一张红宝石区的地图。” “哦，好。”皮埃尔手指勾了勾，很快一张卷轴就从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自动展开摊平在了桌上，投射出了一张光影盘绕的立体图案。 “从步行方向上来说，他是从西侧门口进入，前往北侧门口。方向上是这样。”黑玫瑰在悬空走廊上比划了一下。 “他的脚步是快还是慢？” “不快，毕竟走得快的人不好偷。” 陆凝停止了询问，伸手微微附着一点魔力，控制着那个地图在空中旋转。这张地图细节做得不错，所有建筑物的名称甚至外貌都能呈现出来，除了没有人以外几乎可以作为街景来看。 “皮埃尔，红宝石区的地下交易市场怎么样？” “数量不是特别多，而且我们的存在魔法议会并不是不知道，他们只是默许，所以太过出格的事情肯定不敢做。比如这次的失窃事件我就已经得到议会的秘密通知了，相信那里的地下交易市场也不敢随便收购这么可疑的东西。” “支持私人交易的酒吧之类的地方呢？” “有三处。”皮埃尔伸手将三个地方标记了出来，不过距离悬空走廊都很远，位置上也不是特别符合黑玫瑰划出的行走方向。 “如何？能有什么头绪吗？”黑玫瑰看着还在一个个查看周围建筑的陆凝，咧嘴一笑，“这样查可是找不出什么线索来。” “白玫瑰，那个麻衣法师身上有没有什么气味？令你感觉印象深刻？”陆凝换了个询问对象。 “气味？嗯……有些甜腻的酒味，很浓重，还有些烧焦的气味，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情况不是特别常见。当然，他走路还挺稳当，应该没喝得很多。” “一些餐饮类的商店会当场烤肉，混进去一些烧炭的味道也正常。这样根本无法……”皮埃尔摸着脑袋，但是陆凝的手指却停住了动作。 圣都埃瓦廊虽说是个混合文化类型的城市，却还是更倾向于西方的特色。如皮埃尔所说的那种酒馆确实随处可见，可是烤制肉类一定会使用大量的调味品，那么留给白玫瑰的第一印象应该就不是一些烧焦味而是浓郁甚至有些呛人的调料味。 而从她在商业区上偶尔看见的一些类似的餐饮店铺来说，烧烤是在店内，使用的方法多为炭烤。烧焦的味道？不…… “这一家店铺。”陆凝指着一个圆顶的仿佛谷仓一样的建筑，问皮埃尔，“【铜炉秘酿】，是做什么生意的？” “酒类和干制肉品。”皮埃尔想了想，“他们那里的烧制酒和熏肉的味道相当有特色，喜欢的人不少。” “最后确认，城里如今禁止任何方式的传送，没错吧？” “啊，当然，大搜捕时期，只有外面可以通过传送进来，内部可不允许任何传送和空间转移类魔法，有人传送一定会被探测出来的。” 陆凝身后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以【铜炉秘酿】为圆心，这个圆圈开始向外扩展，在接触悬空走廊的位置停止了。 “他是窃书贼。” “嗯？你说他就是……” “这条路线上没有宝石类的店铺。”陆凝手指划出两者之间直通的路径，“他不会是通过误购买的方式得到魔导书的。身上的气味来源应当是在这家店铺里等待的时候沾上，因为二者之间距离并不太远，所以走过去还能残留在身上浓厚的酒味，以及制作熏制物品时烧焦熏香木的味道。” “只有这些？” “我们知道魔导书在他身上，这个东西无论明面还是地下都难以通行，而窃书贼拆开魔导书的目的很明显是要扩大魔导书散布出去的可能，他应该是今天蹲在各种地方等候合适的目标，却因为戒严令不敢出手。在不正确的场所进行私下宝石交易也很让人怀疑，今天他没能找到目标，却也不怕被抓住，因为按照人头的排查还没开始……” “这么说起来……”皮埃尔皱了皱眉，回想了一下。 “是的，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是收购方，窃书贼绝对不敢说这是一本魔导书。而这样一颗看上去名贵的宝石丢失，正常人一定会通知守卫之类的地方挂失，那就少不了描绘宝石的具体形态。然而现在都已经午夜了，议会没有一点动静，意味着根本没有人去报案。”她看了一眼黑玫瑰。 “该死的家伙！”黑玫瑰咒骂了一声。 “他默许了这次偷窃，并且可能还很高兴有人帮忙将东西传出去了。而我们的幸运就是这东西落在了识货的人手上，还没来得及造成太大影响。对方现在大概还没察觉我们知道这是魔导书，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可我们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皮埃尔问。 “简单，他一定是在戒严之后才得知了地下市场的封锁消息，然后才开始到处寻找可能的出手地点。现在事情刚刚发生了一天，他没能出手魔导书就说明对议会的高速反应准备不足，这样的人缺乏长远的计划考虑，所以在发觉魔导书遗失之后应该在为自己任务的完成而高兴。假如能出城必定连夜离开，但是如果出不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无事发生，正常活动。” “他依然还在红宝石区！” “禁用传送，盗窃发生时间是傍晚五点，加上发觉自己被盗的延时，他的活动区域也只有黄昏到晚上的两三个小时而已。不过发觉被盗之后，他最终也肯定是会返回住处，在这个范围内的话……” 陆凝点了一下一个皮埃尔之前标记出来的地下交易场所。 “优先找一下这里，现在就出发行动，黑玫瑰和白玫瑰也跟着一起，认出了人就抓回来，这是‘我’的命令。” “我马上就安排人。”皮埃尔扭头出门去了，不过很快又探回头：“莉莉安小姐，那你……” “我在这里炼制药剂。”陆凝侧过头，“周围所有能住人的地方都搜索一下，他在那里的概率很大，为了最快知道消息。” “行了，剩下的我们来办，到时候还得麻烦你。”皮埃尔咧嘴一笑，离开了。 陆凝看了一眼盗贼兄妹：“这是你们惹出来的事情，你们也自己来收尾吧。” “很厉害嘛，小妹妹。”白玫瑰稍微贴近了一点，“等问题解决了，姐姐要好好感谢你一下哦。” 陆凝看着她的表情，眯了一下眼睛。 ============== 回到实验室之后的心态略微有了些变化，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炼金术工作。假死药剂只是初级炼金术水平不是没有原因的，哪怕公式复杂化了这么多，她依然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说明除了繁杂的计算以外不难。 至于外面的事情并不是她一个学徒能参与的，无论是皮埃尔还是盗贼兄妹都是高级魔法师，正式行动肯定比她要强。她只需要结果，也只需要坐镇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完成雪倪的交待即可。 炼变阵启动，幽幽的蓝光照亮了陆凝的面庞。她其实没有休息过太长时间，但此时却完全不困。 材料，输入数量后自动由后面的短途传送魔法阵送到面前。 “说起来……空间传送的检测是什么标准还不清楚。” 引流管是基础，而叠层的炼变阵还需要更多复杂的炼金装置，在陆凝的魔力输入下依次出现。 “类似这样的短距离传送就可以使用，皮埃尔好像说过传送检查的重点在于人，也就是说魔导书不能通过传送阵……还是魔导书不能用普通的方法传送？” 材料加入，魔法原液注入，魔力流动开始构型，她随手抽出一根点金杖，在第一个节点调整了起来。 “魔法世界还是让人感到陌生啊……很多常识都要推翻重来，寻找新的限定条件。不过这样也有些意思，任务之余也能多习惯一下这种不同的世界设定。说起来……白玫瑰……” 炼变阵的光芒愈发明亮，魔力节点的引流也依次成型，材料放置检查无误之后，陆凝将三根引流管接入，然后用一根多头橡胶管将末端连接在一起，点金杖在最后一个节点上微微一搅，魔力流顿时开始了活跃，炼金正式开始。 “那家伙真是一点都不掩饰。”陆凝皱着眉，“她应该还没认出我，但听到那番推断也差不多快了。到底是太相信我还是根本不在意分数啊？这么一搞我都不好意思告密了。” 白玫瑰那几个笑容和说话时略带兴奋感的奇怪语气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陆凝此前还和她一起训练了不短的时间——尚文雪那种礼貌中略微有些疯狂感的语气她真的没在第二个人那里听见过。 因此她也不担心自己判断有偏差，因为左右那位窃书贼出不了那个圈子，就算黑玫瑰没有记住那人的外貌，陆凝相信白玫瑰，也就是尚文雪一定记得住窃书贼究竟长了什么样。 “算了，等书库开启之后大不了和她互相告密结盟。” 陆凝放弃思考尚文雪的想法，无论是理性的人还是疯子的脑回路她都能猜一猜，唯独尚文雪她完全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11 审讯 炼金阵的光芒正在逐渐暗下去，引流管内导引出来的药剂汇合在一处，形成了瑰丽的颜色，只是这种颜色也没维持太久。 萃取管的纯度都在95以上，这一点没什么问题，而陆凝要测算的却是杂质浓度，这就要多一个步骤了。她从萃取管中取出少量提取液，然后拿出实验室的专用检定装置，开始水溶式测定。 这一服假死药剂的杂质能够让假死的人产生宛如真正尸体一般的腐臭，而不是平常的假死药剂一样仅仅停止呼吸等大部分生命体征。凭借这个特点，陆凝也明白订购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棘手到连尸体都可能被什么人观察很长时间，伪装必须要彻底的程度。 “但是这个信息要看雪倪是否愿意和我分享了。”陆凝在仪器上读取了三个读数，都是误差范围之内，也就是说炼制成功了。 没有什么成就感，或许成就感在她算完药剂的炼制公式之后就已经得到了，炼制的成功只是一个水到渠成的步骤而已。陆凝将瓶塞塞好，贴上标签，装入炼金台上的收纳箱，然后走到实验室角落的一张单人床上躺了下来。 果然三阶场景下再长的时间线都不可能有多少悠闲的时间。四季花园因为某些干涉而具有了特殊性，但这一次就是标准的三阶场景了，线索和事件的复合性和多线并行渐渐开始展开，陆凝能够感觉到场景里的某些因素在推进着自己不断向前，恐怕别的游客也是类似的状态。 想着想着，她就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浅睡眠状态。这种放松没能持续太久，实验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就让她立即睁开了眼。 开门的当然是皮埃尔，他身上带着一股烧焦的味道，衣服上多了几处魔法烫伤的焦痕，不过从神色来看并无大碍，这位火法的本领当然不是很差。 陆凝看了一眼时间，他们总共也不过是离开了一个多小时而已，这可是真的很快了。 “白玫瑰找到了那个混蛋住宿的旅店，不过他的警戒心还挺高，这个时候还没睡觉，我们不得不弄出了点动静。”皮埃尔咧嘴一笑，“好歹是抓回来了。” “人在哪？” “关起来了，你现在要见他？他刚被抓，态度可不怎么好。” “他的态度不是问题，我的态度才是他的问题。”陆凝从床上站起来，“雪倪的意思是这件事能多快处理就多快处理，有了进展马上跟进下一步，带我过去见他。” “没问题。” 皮埃尔再次带着陆凝走进了那条走廊，不过这次他用手指在走廊尽头的墙上按照顺序敲击了一遍，然后直接穿过了墙壁。陆凝跟着也一起穿了过去，还有点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间小酒店居然有这么多隐藏的地方，雪倪这究竟是什么底蕴？ 墙壁的后面就是一片类似监牢的地方，囚禁魔法师自然有特别的手段，陆凝也没让皮埃尔一一赘述，走到唯一一间关着人的地方。 四面灰色墙壁中间，一个人身上带着手铐和脚镣，头发散乱，衣服还是一身黑色长袍，一双眼睛瞪得充血，发现有人过来马上扑了上来，也没管陆凝，对着皮埃尔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皮埃尔迎面就是一拳砸在他脸上，失去抵抗力的囚犯被打翻在地上，捂着鼻子站起身，这才恶狠狠地看着陆凝。 “下令抓你的是我，外来者。”陆凝平静地注视着他，“那个魔导书的一部分是从你身上找到的，你是一名窃书贼，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皮埃尔，身份查验得怎么样了？” “黑玫瑰和白玫瑰在调查，不过这家伙房间里的东西都被我们打包带回来了，就在那儿。”皮埃尔指了指牢房入口处的一个箱子，“这家伙住的地方我们认得，他们可不会管这件事。” “我看看。”陆凝走过去，皮埃尔用钥匙打开了箱子，里面堆放着很多杂物，包括之前黑玫瑰提到的衣服、项链、戒指之类的东西。陆凝很快在里面找到了一枚魔导师徽章和一封信。 “哦？你居然是这次被选择的幸运儿？不过看上去也不像是没钱的那种……托德·宾塞尔？” “不许乱动我的东西！”囚犯再次扑到了牢门前。 “信上的地址……算了，这个地方我不知道是哪，总之确实是西北地区的。你携带的这几本书籍也都是自然系和诅咒系魔法，这应该是麻衣法师们比较常用的魔法种类吧？”陆凝问皮埃尔。 “没错，这家伙战斗时用的也是自然系魔法，嘿，总之还有两把刷子。” “那就奇怪了。”陆凝将信一折，“埃瓦廊邀请的两千名幸运儿都是学徒，也是为了最大可能避免这部分人引起不必要问题。如果这家伙能跟你过两招的话，那不是和你一样属于高级魔法师了？这种人怎么可能被选到？” “学徒考评是按照那人上一次在相关协会留下的考评记录作为依据的。”皮埃尔解释了一句，不过旋即自己也推翻了这个猜测，“可是不对，所有正规协会每年都会进行一次考评，正式在案的成员每人能逃过审查。所以他最多一年前肯定还是个学徒。” “一年时间，从学徒变成一名高级魔法师，这可能吗？”陆凝扭头问道。 皮埃尔乐了：“就算是街上最疯狂的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而魔导师徽章只认本人身份，这个人……既然能用这枚徽章进来，就应该是托德本人没错。”陆凝再次踱步走到了牢门前，“如果你冷静下来了，能不能和我们讲讲？” 囚犯一张嘴，陆凝往旁边一躲，闪开了一口唾沫。 “也许你不愿意，那我就替你说好了。”陆凝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你是窃书贼，但你们属于团伙作案，你只是一名下级成员罢了。你是托德，家里的财富足够供你成为一名魔法师，然而天赋平平，在这样的年纪依然是学徒级别，在焦躁中，一个天降的大礼砸中了你，也就是那枚徽章了。” 囚犯拧着脸瞪着陆凝。 “你满怀期待地启程，希望埃瓦廊的学习能帮助你提升。然而你在路上遇到了一些人，他们告诉你有关魔导书的事情，让你成为他们的一员，甚至……他们有让你这个水平的人依然能够安全阅读魔导书的方法。” 这一次，囚犯的表情凝固了。 “你自己很清楚，自己提升不了是因为自己的凡庸，哪怕埃瓦廊可以帮你解答一些疑惑，依然无法直接协助你提升自己的魔法师水平。而魔导书就不一样了，安全阅读魔导书，意味着你能直接获得大魔导师以上的知识和经验，这些东西无论再怎么折损，对你自己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提升，这不是你能忍得住的诱惑，于是你同意了。” 陆凝瞥了一眼囚犯微微张开的嘴，从他的表情上也能看得出自己说得差不多都对。 “你来到了城里，当然，以你的水平没有可能直接参与到偷窃事件上。但几天早晨，或许更早一点，你从那些人手中取得了魔导书，他们让你阅读，然后交给下一个和你类似的人。” “他们在帮助我！帮助那些和我们一样的人！”囚犯终于喊了出来，情绪无比激动，“这些魔导书就是世界的瑰宝！可是埃瓦廊做了什么？把它们收藏在暗无天日的书库当中，让那些本来就已经站在顶点的顶级魔法师阅读！继续拉开和我们的差距！这是正确的吗？” “你看了那本书？你疯了吗？你知道那东西有多危险吗？”皮埃尔惊讶地喊道。 “危险？明明有能安全阅读的办法不是吗？即便我这种资质，阅读之后依然能一日之间提升到高级魔法师的水平！那群魔法议会，还有这个埃瓦廊，却将这种东西收起来，还告诉大家这是有害的！证据就是我自己！” “我没有问你这种东西。” 陆凝抬手让皮埃尔不要讲话，盯着囚犯托德，音调、语气也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你愿意开口了，就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不想说，那我就接着给你讲讲。” “什么问题？我有什么错吗？” “需要我指出来？” “哼，不过是魔法议会那些说辞罢了，有什么……” “为什么你在遗失了魔导书之后，没有去寻找呢？”陆凝直接打断了他。 托德愣了。 “你发现魔导书失窃的时间，不会很晚吧？毕竟作为被托付的重要东西，而且是寻觅了一天之后，你应该会经常检查的，最晚，当你回到住处的时候，也该察觉魔导书不见了。这时——你为什么没有想办法寻找呢？” “当然是因为……” “走官方的途径当然不行，毕竟你知道这东西对官方意味着什么。可是你没有联系那些人，没有沿着自己走过的线路寻找，甚至没有想过那本书被没有你口中‘安全的方法’的人阅读了会是什么后果。” 陆凝看到托德的嘴唇开始颤抖了起来。 “所以说，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去‘传承’魔导书的想法，你和每一个你口中‘高高在上’的魔法师一样，都是想着自己获得提升就好，其余人怎么样都可以而已。甚至，他们至少还知道按部就班地提升自己。” “不！只是太晚了！我可以明天——” “这种话就不要来回答我了，问你自己吧，你自己相信吗？”陆凝从袍子下抽出一根用过的点金杖，“还是说，要我给你一服吐真剂，让你直面一下自己的内心你才会相信，才会认清楚自己的本质？” “我……” “不需要欺瞒自己是个高尚的人了，死撑着也没有任何意义。知道吗？他们没有只交给你一个人一本魔导书，这就是为什么你现在是安全的，魔导书被拆开了而已。现在，你可以做个小人，托德，那些人是怎么和你联系的，你和他们是怎么遇到的，你可以都说出来，只要他们都被抓住……不，只要他们都死了，就没人知道你和他们有联系了。” “你们会杀了他们？” “当然，他们的行为已经危害到了我和我朋友们的生命。” 托德的眼睛彻底被血丝染成了红色。 ====================== “那会儿你看上去真像是个恶魔。” 从监牢里走出来之后，皮埃尔叹息着说道。 “很可怕吗？” “不……我听着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没想到那家伙真的全说了。”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托德的凡庸就在于他很容易被动摇，所以他总是要反复说服自己，同时又缺乏自信。” “你这话说的好像找到我的什么性格特点也能对我做同样的事情一样。”皮埃尔打了个冷战。 “很难，因为你这人看上去很粗，实际上是很多东西都不放在心上，除非我能完全了解你的过去，不然做不到。” “我们能换个不是那么可怕的话题吗？” “可以。” 此时两人已经走回了地上，外面的天空泛起了一层鱼肚白，黎明正在来到。店里的客人早就散去了，店员们也收拾好桌椅离开，空无一人。 “窃书贼的组织很严密，他们甚至提前找好了下级，托德这人犹犹豫豫是比较容易失败的那种，但肯定也少不了那种行动迅速甚至找个人将魔导书往对方兜里一塞的人存在。” “你怎么这么清楚？” “遇到过类似的事。总之，我们首先要把这些下级全都搜出来。” “那人数可就多了……怎么找啊？” “简单啊，看了魔导书实力提升自己都拦不住，专门找这种人不就可以了？当然怎么做到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好吧，我联系一下小姐。对了，你说不看整本魔导书就是那个安全办法，真的假的？” “我随口编的，别信。” 皮埃尔嘴角抽了抽，冲她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找了个安静地方联络雪倪去了。 12 貌似安稳的白日 太阳开始升起的时候，皮埃尔面色沉重地走了回来。 托德既然把什么都说了，那所谓的“安全使用魔导书”的方法自然也没落下，那是一段咒语，和精神上相关，皮埃尔只能认出这属于奥术魔法，并非他擅长的部分。 但雪倪却知道。 “莉莉安，问题有点严重。”皮埃尔搓着下巴上的胡须，龇着牙寻找比较合适的词语，“我把那个咒语告诉小姐了。” “那并不是一个有效而彻底的防护咒语，是吗？” “没错。”皮埃尔叹了口气，“那是奥术魔法中的无种类魔法精神壁垒，这种魔法没有级别问题，哪怕是学徒也可以使用，它能暂时将一个人的魔力源，也就是灵魂完全容纳在一个虚构的防御空间内，通常被用来临时查看一些精神冲击类陷阱时使用。” “但是想要知道这种魔法恐怕不太容易。” “要想学到总是要花费一些力气的，而且知道这东西能暂时抵抗魔导书污染的人恐怕也不多。魔法议会是清楚的，小姐……有特殊的渠道也知道这件事。可是魔导书可不是一次性冲击，那个混蛋显然已经获得了魔导书的好处，那么当壁垒消散的时候，他也要承受代价。” “一颗定时炸弹？有意思了。”陆凝低语，“雪倪打算如何处理他？” “她说这个人既然是你抓到的，就由你决定。她在安排人去搜索剩余的人，要尽量不惊动议会的情况下解决这件事。” “雪倪为什么这么不想让议会知道？尽管这件事麻烦众多，但我们的线索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稍微分出一部分让事情进展更快也是好的吧？” “她说你能猜出原因来。” 陆凝了然。 “好吧，我明白了，既然她连我会问这个都料到了，之后大概还有个指示？” “小姐的意思是，你现在想留在这里也可以，回去也可以，另外……这是你的报酬。”皮埃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袋，“你应该稍微提升一点自己的实力，因为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保护你，而有时候我们又需要你的脑子。” “她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陆凝接过钱袋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数目，然后问皮埃尔。 “月光石区和红宝石区的人暂时由你调遣，如果凯瑟琳小姐和丽兹小姐有事你还是照常应付她们即可。雪倪小姐已经在昨晚连夜前往青金区了。” 陆凝都没得到多少休息时间，统筹全部事项的雪倪大概根本就是一夜没睡。只是她这样突然离开月光石区…… “所以她还要你帮忙给编个理由。” “我就知道。” 她将钱袋放进衣兜，打了个哈欠：“那么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还会过来找你。对了，那个精神壁垒的法术能维持多久？” “三天吧，当然现在就是还有两天，我们得想个办法处理那个小子，免得他变成什么怪物。”皮埃尔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语气发狠。 “嗯，你先按照我说的做。”陆凝在皮埃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行，不过明天你得过来，我们得商量一下解决方案。” 陆凝点点头，再次打了个哈欠，挥挥手沿着来时的道路离开了乌鸦酒店。 她很困，不过头脑却很兴奋。事情总算是发生了一些转进，而且她还得到了一些额外的信息。 托德背后的窃书贼团伙并不是她任务中的“暮光盗贼团”。 在莉莉安的记忆中，那伙暮光盗贼团是使用利益来引诱她帮忙的，这是一种非常保险的方法，同时也是符合随便拉一些路人做下线的思路。然而这和托德那伙人的思路不符。 他们用来引诱的东西是“力量”，这就意味着每一名下线其实都要进行提前了解，托德并非被随机选中，而是他在这两千人中符合条件。同时，能够将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奥术咒语教给托德，意味着这个团伙筹划的时间很长，甚至有可能…… 陆凝脚步停住了。 她已经能够看到商业街的建筑了，但是此时此刻一排守卫站在商业街的入口处，周围的人群还没有聚集，有些守卫正拿着木板将商业街周围也封闭起来，禁止有人靠近此处。 “密而不周。”陆凝皱了皱眉，她要回独眼乌贼倒也不是必须经过商业街，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不问问怎么了都说不过去。 她稍微走近了一点，不过还是站在守卫们的戒备范围之外。周围人少，倒也不是没人，陆凝随手拉住一个，问道：“请问……这里出什么事了？” “据说是发生了非法传送，毕竟议会之前公布的禁令条款里都在查这事……放心，大概中午商业街就能重新开门了。” “非法传送？” 陆凝更奇怪了，这事几乎是尽人皆知的，心里没鬼的自然不会犯这个霉头，心里有鬼的更不会以身犯险，还有人会挑战魔法议会的空间监控？ 怕不是另一个借口。 她知道找守卫打听也没什么用，绕过了商业街，从另一条路回到了独眼乌贼。 “欢迎来到独眼……哦，莉莉安啊。”日常坐在躺椅上监工的老霍华德瞥了一眼，也没说什么话，“雪倪已经付了今天和明天的房钱，这两天你不用给我药剂了。” “是，我想回来休息一下。” “你一个炼金学徒，也不知道雪倪找你能有什么大事……房间还在里头，吧值钱的都带在身上，别弄丢了。” “谢谢您的关心。”陆凝冲霍华德笑了笑，走进了后院。 正好，此时博利威尔也刚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他好像就是穿着炼金师的袍子睡觉的，现在身上皱皱巴巴的一身，头发也绞成了一团，看到陆凝睡眼惺忪地说了一声“早”。 “早安，今天你起得早了点。”陆凝回来的时间其实挺早的，根据前两天的经验，这时候博利威尔应该还没起床。 “啊……昨天睡眠不太好，总感觉心慌。”博利威尔抓了两下头发，将支棱起来的乱毛大概平整下去，看向陆凝，“你呢？我记得你好像是昨天没回来？现在你看上去很累。” “我会休息一下。对了，心慌是什么情况？我看你在这里生活得挺安逸的。” “情绪问题吧，总之我今天早点开工，也能早点休息。” 博利威尔晃晃悠悠地走向了实验室。 陆凝返回自己房间，将房门锁住，落下窗帘，换好睡衣后便躺在了床上。心慌？从外表上倒确实看不出来博利威尔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且他也是在这里工作很长时间的人了，贸然认为他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有关也不太好。 不过…… “昨晚只发生了一件事吗？” 集散地的分配可不会厚此薄彼，游客们不会只有一个人能掌握大量线索。而陆凝很怀疑托德线上的那个窃书贼团伙其实就是别的游客手里的秘密，问题在于，她还没办法这么容易地顺藤摸瓜。 魔导书在戒备严密的书库失窃，以及窃书贼能够放出隐秘消息，很多线索都指向一个很有可能的情况，埃瓦廊的高层当中存在窃书贼的人。而那还是陆凝如今无法触及的地方，而如果这样大概也能解释为什么她揭发了盗贼团成员之后需要注意保命了，因为很可能面对埃瓦廊上层的算计。 “很多事都需要见机行事，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陆凝闭上眼睛，让困意袭来。 “……只要盗贼团的人死光了，就没有威胁。”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独眼乌贼这里是目前给她感觉最安全的地方。在大约中午的时候，陆凝才睁眼，肚子也适时提醒她应该吃点东西了。 从厨房再次买了块面包之后，她就走向前面。 “老板，午安。” “睡醒了？现在你看上去精神好多了。”霍华德抱着胳膊，他身边的小矮桌上放着两块三明治和一壶酒，看到陆凝过来就顺手从矮桌地下拽出来一个圆凳，示意她坐下。 陆凝乖乖落座，咬了一口面包。 “有事问我？” “也不是大事。我今天早晨路过商业街的时候发现那里封锁了，不知道现在解除封锁了没有。” “这事啊，我怎么会知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 “老板你真的天天都在店里吗？不偶尔出去转转？” “我在这城里转了大半辈子了，老下来只想有个安安稳稳躺着的地方，死了也有个安安稳稳埋着的地方，这样就够了。”霍华德拿起一块三明治，“当然，要是有什么新鲜事也会看看热闹。” “看来这事对您来说不新鲜了。” “人活得久了总会对一些事习以为常。” “您没有子女吗？我好像从来没看到过他们。” “你自己呢？你的父母呢？”霍华德看了她一眼，“年轻人啊，都喜欢在外面闯荡，偶尔有个平安回来就谢天谢地了，能见到？那得看他们什么时候能想起家来。” “……这么说，您也该有一位夫人了。” “离婚了。”霍华德淡淡地说。 “抱歉。” “没什么，很正常。她有她的志向，我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远，我们都发现了互相之间不适合再继续在一起了，所以就分开，很和平。”霍华德拿起酒壶倒了一杯，“所以你将来找人的时候也得找个和你目标一致的。” “我能问问博利威尔的来历吗？毕竟他算是我在这里的……同事？” “他？他有什么特别的？” “您对他的态度比较放任，他似乎也没有什么按时上班的概念。” “啊……博利威尔是一个朋友给我介绍的，那小子人生态度惫懒，炼金术在初级还算不错，却无心进步，也不知道是受到过什么刺激。总之我就收下他了，他也能给我的店里带来不错的收益，就这样。” “您的那位朋友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乔瓦尼·卡丁。”霍华德翘了翘嘴角，“你不一定找得到他。” “谢谢。” 陆凝快速吃掉了面包，然后便出门赶往了商业街。 封锁确实如那人所说，中午就结束了，商业街也恢复了往常的繁荣。陆凝这次踩的时间正好，刚刚赶上彩虹蘑菇的四位炼金师休息的时候。 “罗切斯特先生。”陆凝在门口拦住了药剂炼金师，炼金师看到陆凝便笑了笑，冲几位同事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先走，然后和陆凝走进了那个蘑菇花园里面。 “有什么问题吗？” “我回去之后，尝试了使用复杂炼金公式构型的炼金术……” 陆凝将炼制假死药剂过程中观察到的一些情况拆成一个个讲了出来，而罗切斯特也一一对应着给陆凝解答。他确实不愧为中级炼金师的水平，那些疑问都是张口回答，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等七八个问题都问完，罗切斯特的表情也很满意：“很不错，你在短短一天中就能有这样的进展，说明你在炼金术上的天赋是优秀的。” “谢谢您的解答。” “圣都埃瓦廊本来就是天下魔法学子求学的地方，即便不是我，你也会遇到别的愿意为你解答的人。”罗切斯特摆摆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就要去用餐了。” “我送您。”陆凝跟他一起往走廊上走，边走边随口问，“请问您知道‘卡丁’这个姓氏吗？” “哦，看来除了炼金术的知识以外，你可能还要补习一些魔法史。”罗切斯特开了个玩笑，“卡丁在炼金术圈外并没什么名气，不过圈内倒是很著名。” “为什么？” “他们发明了一种非常有趣的炼金术，双人炼金。” “这个名字……” “很直白？你要知道不是每个炼金师都喜欢取复杂晦涩的名字的。我说了，卡丁家族这个发明只是有趣，实际意义并不怎么大，因此名气没有出圈。” “是怎么样的一个技术呢？” “卡丁家……盛产双胞胎。”罗切斯特摸了摸下巴，就当是个趣闻给陆凝讲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家九成降生的新生儿都是一对，普通人说双胞胎之间有什么联系其实很难断定，但魔法学上，双胞胎无论是概念、血缘还是精神同步率这些参数都有着重要的意义。卡丁家便突发奇想……要是双胞胎共同炼制一些什么，会不会有特别的结果？” “他们做了？” “是的，当然也成功了，有几对双胞胎哪怕在不同地点同时开始炼制，其中一方炼制的物品另一边几乎不需要任何操控便能让炼变阵产生相同的变化。于是他们得到了一个能够节约一半点金杖的好办法。” 说到这里，罗切斯特哈哈大笑了起来。 13 毒言 节省点金杖，确实是个能让炼金师记住却没什么大用的结果。毕竟点金杖对炼金师来说就像是普通人的食物和水一样的必需品，这个方法一不能推广使用，二没有实际价值，最多作为一种学术成果来展示而已。 讲完这个故事，两人也到了分开的地方，陆凝向罗切斯特道谢之后看着他走进后方用餐的地方，自己则来到了彩虹蘑菇的货架前。 作为一家知名的炼金店铺，这里自然也出售各种各样的成品。陆凝在药剂的架子上稍微找了找，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失心药剂……” 她从架子上取下两个用绳结捆在一起的药瓶。 是药三分毒，这个理论在这个世界也是通用的。炼金药剂由于纯度问题效果显著，却也存在着过量用药的危险，哪怕是标准药瓶装着也需要按照一定的指导使用。失心药剂的主要功效是放松，缓解精神压力，分散注意力，是一种非常有用的缓压药剂，工作过于繁忙，或神经过于紧张的人很可能需要这样一瓶药剂来睡个安稳觉，但这种药剂的药效时间有些长，因此一般会配备一瓶解药来防止误事。 陆凝将药剂拿到柜台，价格不高，只要十枚铜币。 做好这些事之后，她就离开了彩虹蘑菇，转头走向了前往乌鸦酒店的方向。不过在商业街上没走几步，她就看到了一个瘦高的黑袍身影大步拐过了一个拐角，走进了商业街上的一条小巷。 是旧书店老板安里。 “他的店好像不在那里……这大白天的难道不开店了？” 陆凝心里有些疑惑，不过她没有因为这点好奇就去跟着看看，毕竟每个人可能都会偶尔有些反常行为，总不能个个都调查一遍。 她将这件事稍微留了个神，然后便继续自己的行动。因为这次出发较早，她抵达乌鸦酒店的时候，门还是关着的。 几次敲门之后，皮埃尔打着哈欠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刚躺下……我说，有什么急事吗？” “早晨商业街封锁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皮埃尔揉了揉眼睛，点了一下脑袋：“议会找到了一些踪迹，然后凭着这些找到了一个窃书贼的住址。其实不在商业街，不过那家伙应该只是个下线，被守卫踹门马上就晃了，开转移魔法逃离，结果卡墙里面了。” “卡墙里？” “整个埃瓦廊的空间波动都在监视之下，出现这种传送当然是直接打出来。就是那货运气不太好罢了。不过嘛……反正议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们肯定也在展开搜索……” “不。”陆凝想起雪倪昨晚的话，“议会会优先进行审讯，虽然他们资源够多，可是审讯要走流程的，最快也要两天才能从那人嘴里问出具体的线索来。两天。” “两天？啧，等等，两天？”皮埃尔睁大了眼睛，也不困了。 “两天，精神壁垒的效果就会消失，难保审讯过程中那人就突然出现什么变化。”陆凝沉声道，“议会要想镇压倒是简单，问题在于这时候就算他们动手抓人，剩下的那些‘炸弹’也会一起爆发。” “那不是……” “我们要保证的是自己这里的安全，优先顺序搞清楚。我之前说的你都做了吗？” “那家伙已经被安抚下来了，早上送过去的食物也都吃了。”皮埃尔点点头，“这小子也是个涉世未深的家伙。” “把这个放进午饭里。”陆凝从兜里抽出一个药瓶给皮埃尔。 皮埃尔愣了：“这么狠？有必要吗？他也是受害者……” “当他决定任由魔导书遗失的时候，他就是个加害者了，更何况他一定会死，除非你现在一个魔咒杀了他，否则他的结局早已注定。”陆凝冷淡地说道，“但我要用他的生命交换回有价值的回报，而不是随意挥霍，这就是炼金术。” “我算明白为什么小姐要让你负责我们这块的事情了。”皮埃尔接过药瓶，“面对这种事，我还是狠不下心。” “因为你们不清楚后果。” 稍微的疏忽和心软之后带来的是雪崩一样接踵而至的灾难，无论是亲身经历还是阅读记录，陆凝已经知道得够多了。皮埃尔说托德涉世未深，然而在圣都保护下做一些稍微逾越法律的地下交易，也并不能让他明白某些事情失控之后是什么后果。 皮埃尔走进屋子里给托德准备午饭去了，陆凝则再次走进了炼金实验室。 这次她没有去动用三层的炼变阵，而是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炭笔。莉莉安最贫穷的时候，就是靠着在路边熄灭的火堆里拣出一些能制成笔的焦炭，在最便宜的羊皮纸上绘制炼变阵来练习炼金术的。 尽管陆凝不赞成莉莉安背井离乡的做法，可是她的努力至少值得称赞。 而这一次，陆凝也算是重操旧业，材料她不能随便使用，但是羊皮纸这里提供得相当充足。她在书桌前坐下，按照莉莉安的记忆开始绘制炼变阵。这也只是个熟悉的过程，两张纸之后，她就画出了一张能用的炼变阵来。 这种炼变阵一般只能炼制药剂，因为维持时间太短，同时也是一次性的用品，纸张无法承受炼成时物质交换释放的高温。 接着，陆凝从桌子下方取出昨天买的材料，她离开的时候也没带走，毕竟没有比这里更专业的处理地点了。 “只是测试的话……” 她折下两段银丝草的根茎，用小银刀压出汁液，滴管抽取之后小心翼翼地将几滴液体滴在了炼变阵的几个角落。 到这个阶段还是没什么问题。 接着陆凝取了一些魔法原液，羊皮纸炼变阵和炼金台不同，没有魔力流出口，所以一般是将原液滴在中心由炼金术师手动引导，陆凝按照记忆里的工序操作，当原液全部渗入纸张后，手指微微一搓，一朵火苗出现在了指尖。 这种小火花正好可以将有些过量的水蒸发一些，然后激活魔法原液产生魔力流。而在这次，陆凝还需要它来配合自己的实验。 魔力流产生，陆凝用点金杖引导了一下，让魔力流逐渐开始变化为一个相当复杂的形状，在此期间，她的另一只手始终维持着指尖的火苗。大约十几秒钟之后，魔力流就开始变得不太稳定了，哪怕复杂的构型也无法保持，陆凝将点金杖抽出，捏起羊皮纸的一角就把它扔了出去。 呼啦一声，一团银色的火光就将那张羊皮纸吞噬了，一次失败的炼制。 “比想的要难。公式不能随意复杂化，否则扰动会均匀扩散到每一项上，这样就产生不了过滤效果……”陆凝反思了一下之前的错误，然后拉过下一张羊皮纸。 这样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候，皮埃尔终于敲响了实验室的门。 “莉莉安小姐，那小子开始不对劲了。” “怎么？” “您给的是什么药？他吃饭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不对，不过我去收碗的时候他的神色有点不对劲，面部表情也有点扭曲。刚刚我有去了一趟，他正在用脑袋撞墙。” “撞墙？那可能还没到时候。”陆凝没动。 “没到时候？什么时候算是到了？” “等他开始一边骂人一边哭的时候。” 皮埃尔耸了耸肩：“好吧，我来盯着。” 而托德撑的时间比陆凝想的还短，皮埃尔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便再次回来了。 “他现在一边叫骂着骗子一边求饶，跪在地上好像在向什么人祈祷，有时候又会跳起来继续骂，这样可以了？” “可以了，我们过去看看。”陆凝将一张羊皮纸折起来放进兜里，起身跟着皮埃尔再次进入了监牢。 刚一穿过那堵墙，陆凝就听见里面痛恨的咒骂和凄惨的求饶声，但是都没有指明对象，而靠近一看，托德正顶着一脑门鲜血跪在地上痛哭。 “怎么了？”陆凝维持着之前对话的那个语气问。 托德猛一抬头，看到了陆凝，直接扑到了门边，手从栏杆的缝隙中探了出来，可就算如此两人之间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他们是骗子，他们欺骗了我！魔导书！是魔导书！我能听见！我听见了天堂的声音！可是我不该去那里，我不是……我不是他！救救我！救救我！”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语气中浸透的绝望甚至让旁边的皮埃尔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是骗人的，而你居然都不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就上当。”陆凝微微叹了口气，从衣兜里取出一个药瓶，轻轻放在托德手里，“也许这能让你好些。” 托德的眼睛顿时稍微亮了一下，他抓着瓶子一口咬掉瓶塞，将里面的药剂尽数灌了下去，甚至都不问问究竟这是什么。 而很快，托德就安静了下来，跪在栏杆边上大口喘着粗气。 “说说看，怎么回事？” “那个咒语是假的，它不能屏蔽魔导书的影响……只是将影响延迟了。现在咒语正在失效！我能感觉到！我看见了他看见的神居！我就是……不对，我不是……”托德抱着脑袋，又开始痛苦了起来，“现在我听不见了，但是我还是记得，是魔导书……是魔导书……” “所以你不过是被利用了，埃瓦廊至今都没有找出能让低阶法师安全阅读魔导书的办法，这并不是为了独享魔导书的好处。”陆凝双手插兜，平静地看着他，在她没有变化的语气下，托德也慢慢抬起了头。 “刚刚你给我的药剂……” “它能稍微延缓一下，但就像解毒剂只是个泛用应急药品一样，它自然不能真正阻止魔导书的污染。” “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死……有那种药剂，那一定……” “埃瓦廊都没能办到的事，我怎么可能办到？事到如今，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咒语上。” “那是假的！” “没错，但假如一个暂时性咒语有高阶的永久版本呢？或许将魔导书交给你的人真正掌握了这些，但他们同样不想分享出去，就像很多人的心理那样。”陆凝看着托德的眼睛，她那属于莉莉安的暗蓝色眼睛中此时有种奇妙的吸引力，“我毕竟不是研究魔导书的，我也不可能知道关于魔导书太多的秘密。而把咒语教给你的人，想想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对魔导书肯定研究了很久，无论如何也是找他们更有可能。” “找他们？” “没错，既然你有了这样的情况，我们也没必要关着你了。你的东西都在那里，我们也没有动，除了魔导书不能交还给你以外，别的都会还给你。” “你们要我离开？” “不然呢？我们没办法救你，也不能拦着你求生让你死在这个监狱里吧？”陆凝微微摇了摇头，“但是之后如何就要看你自己了，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好了，议会似乎知道了这次魔导书拆开传递的行动，早晨已经有了一次搜捕，你行动的时候最好隐秘一些。”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谢谢你，谢谢！那个……” “很抱歉，没有人会随身带着一堆应急药品的，我没办法给你第二瓶，你得尽快想办法找到那些人。根据你之前所说的话，那些人也许会转移自己的驻留地点，但是联络通道恐怕还没关闭，你可以试试从这里入手。” 陆凝说完，让开一步，对皮埃尔示意了一下。 “放他出去吧。” “啊？” 皮埃尔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按照陆凝说的打开了牢门。 “哼，算你小子走运……东西都在那口箱子里，自己去拿吧。” 托德也没在乎皮埃尔的态度，性命关头他也顾不得这个了，急急忙忙跑到被打开的箱子前拿出了自己最重要的魔法用具，然后冲出了幻影墙壁。 “就这么放了他？不会闹出乱子？” “就是要闹出乱子，哪里起了乱子，那群窃书贼就藏在哪，时间大约是在明天晚上的时候。”陆凝说道。 “那不会距离完全爆发……” “皮埃尔，控制魔导书污染是议会的事，我现在是去掐断源头。”陆凝扭过头看着他，“我不是来这里判断对错的，我是来行刑的，搞清楚这一点。” 14 盗贼团伙 这次陆凝在炼金实验室里熬了整整一夜。 莉莉安的基础本来就不错，她哪怕在那样的困境下也依然没放弃的毅力令陆凝获得了足够的记忆讯息，再加上陆凝自己的理解，实际上已经渐渐摸到了学徒级别的尽头。 随着一张羊皮纸在高温下慢慢化为黑白混杂的灰烬，一颗鸡蛋大小的，色泽呈黄铜色的小珠子残留在那一堆灰烬上。 除了药剂以外，也只有这个东西能通过一次性炼变阵炼制了。最简单的炼金道具，炼金炸弹。 这种东西是以不稳定交换为核心所炼成的一次性道具，每个炼金师，甚至每一次炼制所制成的炸弹其实都不一样，威力的差别也很大，陆凝手里这个就没有太多的爆炸威力。 “不过这样一来，我实际上也算是初级炼金术师了。”陆凝将炸弹拿起来，轻轻捏了一下，它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坚硬，而是有点发软的手感。 她笑笑，把这个炸弹放进了抽屉，转身走出了实验室。皮埃尔已经准备好了早点，而坐在店里正在用餐的还有两位外出了一天一夜的盗贼兄妹。 “早上好啊。”白玫瑰嚼着一块煎肉，举着叉子向陆凝打了个招呼。 “你们回来了？消息调查得怎么样？”陆凝在两人旁边坐下，皮埃尔同样给她上了一份煎咸肉和煎蛋的早餐，陆凝从面包篮里面拿出一块烤脆的面包，没有急着吃，而是在等兄妹俩的回应。 “我们问了一下酒店里的人那家伙过来之后的行踪。他大约是在交流会开始之前三天抵达的，因为总是穿着那身衣服出入，所以老板的印象比较深刻。”黑玫瑰开口了，“他在交流会开始之前总是很早就出去，晚上大约黄昏时分回来，用餐都在房间里。我们在他屋子里找了一下，发现了一些踪迹。” “什么踪迹？” “咳咳，一些盗贼们常用的办法。” 陆凝意识到这大概涉及到什么职业秘密一类的事情了，也不追问，她要问的又不是这个。 “那么你们应该查到了点什么东西？” “是的，我们基本上在半个埃瓦廊的地下窝点转了一个圈。”黑玫瑰摸了摸下巴，“结果发现有一些臭名昭著的家伙居然混进来了。” “臭名昭著？” “现在的人们对盗贼的印象越来越糟糕，多半是他们害的。”白玫瑰托着下颌，语气有点不高兴，“飞勾，银手，剃刀，这三个团伙做的已经不是盗贼，而是强盗的事情了。” 陆凝听见这三个名字心里微微一动，面上却不显任何表情，问道：“这三个团伙是什么情况？” “干杀人放火的事情。”黑玫瑰脸上也不太舒服，“盗贼这职业确实不光彩，我们也经常偷些东西之类，可我们很少杀人，除非遇上法师对决一类的事情，通常我们只要钱财，别的不取。” “所以这三个团伙的人混入了城里？” “而且好像计划了很长时间，人数不少，每个团伙都有十几个人的样子。” 埃瓦廊平时比较封闭，倒也不是完全和外面没有任何交流。而开放日之后依然只有这么点人混进来，检查工作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是说埃瓦廊监察不利，毕竟高级魔法师想进来总有些办法，可这也就导致了进来的人都是水平不差的魔法师，都算是那几个团伙的精英了。” “那个麻衣法师的背后是这几个团伙？” “问题就在这里，线索是分散的，我很怀疑这几个团伙也不过是做了中间人而已。”黑玫瑰放下了刀叉，“以我所知道的，这几个盗贼团虽然都是人渣混杂的地方，互相之间也不太看得顺眼，所以不可能合作起来搞这件事。一定是上面还有什么在控制的人，说不定就是议会或者周围有什么内应。” 陆凝思考了一下，又问：“他们互相之间难道不认识吗？都不知道别的团队也进了埃瓦廊？” “据点所在的区不同。”黑玫瑰很快答道，“他们又不是埃瓦廊的，想要像外面一样到处流窜不容易，所以各自安了个据点。飞勾在橄榄石区，银手在祖母绿区，剃刀在紫水晶区，这几个区块之间相隔很远，只要不是要把整个埃瓦廊游遍那很难碰到。” “只有这三个团体吗？” “我们认识的就这三个，毕竟他们在盗贼这里的名气都臭了。至于有没有更多，我并不清楚。”黑玫瑰抓起一块面包，“莉莉安小姐，我们希望这件事能妥善解决，埃瓦廊……是每个魔法师的圣地，至少我们兄妹还不想被别有用心的人破坏。” “可是你既然想到高层之中或许有内应，那也就该清楚这不是我们在这里做些什么动作就能改变的。天灾可避，人祸难除就是这个道理。” 黑玫瑰沉默了。 “那么我们能否影响到高层呢？比如把这件事闹大一点把那个隐藏起来的内应揪出来？”白玫瑰问道。 “妹妹！” “哥，要想治疗腐烂的伤口就得把周围的肉剜到能看见健康的部分，埃瓦廊的问题如果真是那么深的话，那少不了要经过一场剧变后才能重新变好一些。” “我说句话。”皮埃尔走了过来，俯在柜台上看着三人，“这件事你们搞得多大都没关系，可是埃瓦廊这么多的住民怎么办？一旦波及开来，这里现在还有无数重要人物因为各种关系来拜访，出了事那就是整个大陆震动的灾难，说不准会带来战争。” “没错，我们不该轻举妄动。”黑玫瑰点了点头。 本地人和游客的思维角度确实不会一样，至少陆凝不会有太多归属感，考虑问题的时候也不会计较太长远的影响，可是既然皮埃尔和黑玫瑰都表示了担心…… 这时，她感觉口袋里有些发热，便说了声“抱歉”走到了店外的一条窄道里，拿出发热的宝石，但不是雪倪，而是凯瑟琳。 “莉莉安！你知不知道雪倪去哪儿了？”刚一接通，凯瑟琳就大声问了出来。 “凯瑟琳小姐……我觉得你们的关系应该更好一点，如果你们都不知道，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少胡说八道！我去问老霍华德了，他说雪倪给你支付了房钱，所以你一定知道她去哪里了！” 这位大小姐还真不好糊弄。 陆凝只能叹了口气：“我想凯瑟琳小姐一定知道雪倪小姐手下的一些生意？” “啥？那些不都有人替她打点吗？” “首先，您应该昨天就发现雪倪小姐不见了吧。” “她偶尔消失个一天很正常，两天可就不对劲了，而且没有通知我们一下！” 你们关系好到两天看不见就要追问人去哪了？ 陆凝瞪着宝石看了片刻，才回答：“好吧，实际上是她的生意上需要亲自去处理……” “你以为我们现在在怎么交谈？用这种办法告诉手下怎么做不就行了？非得自己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别试图欺骗我！说！” 凯瑟琳的语气隐隐带上了一些压迫感，陆凝也不恼，她听得出凯瑟琳是真急了，在这种情况下知道友人一些隐约的事务，又突然消失，当然会担心她的安危。 “您应该知道，既然雪倪小姐没有留下信息，那就是不想让您知道。所以现在即使我说了，也请不要告诉她是我说的，否则我会很头痛。” “我只要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是这样的……交流会的开放，难免混入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这些人比较熟悉的领域和雪倪小姐的一部分生意是重合的。在前天晚上，一些盗贼团伙闹事的时候，正好是在她的地盘上。能混入埃瓦廊的都是高级魔法师之类的人，雪倪小姐即便远程下达指令也不一定有即时效果，她必须亲自处理这件事。” “盗贼团伙？”凯瑟琳疑惑了。 “据我所知，飞勾、银手和剃刀都有人混入了埃瓦廊。” “那群浑身散发着血肉腐臭的混账东西居然敢进入埃瓦廊！？”凯瑟琳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两个调门，“他们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应该吊在城头上三年！雪倪这个家伙……” “正是因为您这样的性子，也许她才不愿意告知吧。他们确实死有余辜，可是现在的时候一旦逼紧了，一群高级以上的魔法师要拼命，很容易对交流会和即将到来的公开授课造成破坏，甚至可能伤到来埃瓦廊的一些贵客。雪倪小姐现在应该在试图使用一些比较安全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如果无法解决，她会请求魔法议会的协助的，您可以放心。” “呼……好，我就再等两天。我为我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莉莉安，这件事……你没什么错。” “人之常情，凯瑟琳小姐。” “谢谢。另外，这两天我和丽兹会准备关于我的那件事情，所以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不会找你，你可以自由行动。” 这倒是非常合陆凝的意思，她向凯瑟琳道谢之后，那边就切断了通讯。 终于应付过去了…… 陆凝出了一口气，凯瑟琳也挺聪明的，要不是她早就想好了各种可能恐怕真要被她几句追问问慌。 “莉莉安，晚上的行动要不要商量一下？” 这时候，皮埃尔从店里走了出来。 “嗯，皮埃尔，这边我能调遣的人有多少？” 听见这话，皮埃尔忽然有点尴尬。 “这个……加上黑玫瑰和白玫瑰，我们一共是十二个人。” 人手不太够啊…… =================== 在一条小巷当中，一名又矮又瘦的男人在地上痛苦地打着滚，他并不是不想惨叫出来，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而致使他如此痛苦的原因不过是手腕被人拗断了而已。 朱诺，也就是藤井雪音，正站在旁边，手里展开一封从这个男人衣兜里搜出来的一封看起来非常古老的信。 “是障眼法啊……”她微微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看男人。 这人的实力太弱了，应该整个人都是被推出来的一个误导信号。而埃瓦廊大概散布着不少这样的人，为了牵扯守卫和议会的精力，至于最好的诱饵应该就是…… 她将那微微有些厚的信纸撕开，果然发现这是两层精巧粘贴在一起的信纸，中间空着的部分夹着一片像是塑料一样的薄片。 “可以推断，由最上方下达的指令是各自施为，所以这些团伙的作案方法才有所不同。昨天月光石区的事件，守卫们之后的动向……那应该是明着来的，这些则是试图暗中转移出去，这么说的话，这上面也应该有些追踪手段。” 藤井雪音眨了眨眼，瞳孔中闪过一丝蓝色，然后便点了点头。 “是触发式，看来他们比想的还不想牵扯这东西。也好，既然这个家伙还没碰到，算他走运。” 她从腰间的材料包里取了一点兽血出来，点在信纸上，然后将两片信纸丢下，拿着薄片离开了。在她离开后，封住地上那人嘴的魔法也已经解除，他也顾不得痛，急忙扑过去拿起信纸。 原本的文字下方，出现了一行暗红的小字。 【吾造人陷害，落得如此下场。原不该怨天尤人，奈何一身本领无处传承，且封于密卷之内，若后人有缘得之，重扬吾法，九泉之下亦当含笑。】 他急忙捏着信纸查看，可是那两层之间早已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愣了半晌，他抱着手臂站起身，沿着藤井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可是哪里还能找得到她？ ======================== 暮色将近，陆凝已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袍，这是皮埃尔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毕竟符合莉莉安这个年龄的袍子他这里也不会备着。 “莉莉安，你真要一起行动？说真的，对方都是中级和高级的魔法师，你一个学徒跟着未免有点不安全。”皮埃尔谨慎地问。 “我并不会和你们一起战斗。”这里的人只有她是这种袍子，就算一看也不至于将双方联系在一起，“我另外有些事情，更多的任务是观察你们行动时候在场的人和物，你们只要控制好现场，不要让可疑的人溜走就好。” “好吧，总之你自己注意安全，打起来我们可能顾不上你。”皮埃尔摆摆手，他旁边还站着九个人，都是店里的伙计，这群人的级别都是中级或者高级的魔法师，所学各异，不过实战水平都不差。 “那么现在行动。”陆凝抬手指向红宝石区。 15 坏灭 托德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一家看上去有些破烂陈旧的店铺。 埃瓦廊的历史也有很长，类似这样的店铺也有很多，多是经营不善难以维系的，更不要说翻新了。 但托德知道，这家店的真正店主早就没什么机会翻新了，如今坐在柜台后面的，不过是在脸上用了变形术的冒牌货，真正的店主……大概早就死了吧。 如果是从前的他，或许还可能傻乎乎地相信这伙人是从前任店主手里买下了这家店，可魔导书的阅读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精神痛苦之外，也让他稍微增长了那么一点见识。 托德进门之后直接就走到了柜台边，双手往桌上一拍，那位“店主”连忙走了出来。 “我要……一杯酒，冰镇的，什么都行。” “托德？”店主皱着眉看了看他，从桌子下方拿出一个金属酒杯，从旁边的酒桶里接了一杯酒，随手敲了两下，杯子上就泛起了寒雾。 托德接过酒杯一仰头全都喝了下去。 “你昨天上哪去了？东西呢？” “出手了。”托德将杯子往旁边一扔，寒冷的酒液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楚了一点。 “你怎么看上去有点不对劲？” “嘿嘿……老山姆，你告诉我，这里究竟有多少你们的人？” 店主皱了下眉头：“这不是你该问的，既然东西都出手了，你就可以自由行动了，没必要总是过来。” “那我也得有命自由行动啊！” 托德猛然咆哮了一声，手指一抬，手上的几枚施法戒指依次亮起，一瞬间酒店的所有门窗都被烈风关闭，发出一连串碰撞的巨响。 “托德！”店主山姆一拍桌子，“你发什么疯？” 看到他这个反应，托德反而乐了：“你不知道？哈哈哈，原来你也不知道？山姆，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呢，原来和我一样就是个小兵……算了，小兵就小兵。” 他一拳将柜台砸出了裂缝，靠近山姆：“我要死了，知道吗？” 山姆皱着眉看着他：“你要死了？什么鬼话？” “老头儿，我知道后面有些人正在围上来，不过没用。我只知道你，我唯一没说出来的也是你，因为我知道总是要着落在你身上来着……我看了魔导书。” 最后一句话刚说出口，山姆立即像躲避瘟疫一样后退了好几步，甚至撞翻了一个圆凳。 而看到他这样的动作，托德还有什么不明白？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咒语的事情是吗？” “知道什么？我得到的命令就是把东西传递到你手里！魔导书？该死的！那东西是魔导书？” “山姆！你到底是不是银手的人？”托德怒吼道。 “银手？什么银手？我是号角埋在这里的暗线，和银手有什么关系？” 托德愣了。 号角是海贼，名气一般都在海上和近海城市，和银手盗贼团几乎没任何关系。 “等等……你的命令是从谁那里……” “什么命令？我就是接了活儿干！我的线人知道这件事！该死的！我都糊涂了！你这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魔导书？你读了魔导书？”此时山姆已经顾不得店里还有正常顾客了，一脸惊恐地喊了起来。 后面本来悄悄围拢上来的几个人也不敢靠近了。 而托德毕竟只是得到了一些魔导书的经验，此时已经有些想不通现在的事情了，他只知道一件事，自己死定了。 “哈哈，嘿嘿，那不是，那不是……太棒了吗？”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托德带着一脸扭曲的笑容，举起双手食指，刺入了自己的眼睛。 =================== “记忆能增加选择，经验可以判断成功，但最终处理事情的方法依然是性格决定。正因为如此，只要还是托德，他就做不出什么有出息的事情来。” 陆凝蹲在房顶上，距离她大约十几米远的地方便是那破烂的店门，此时人们大多还没察觉里面的危险，但是里面的人却开始试图打开被封锁的门窗外逃。 好几天对魔力流的控制已经让陆凝的魔力感知极为敏锐，她能感受到店里正在暴涨的魔力浓度，甚至这种浓郁已经形成了不利于魔法释放的纯魔环境。 就在此时，一根长达三米的炎枪直线轰入了大门，皮埃尔终究是高级魔法师，还是专门研究攻击的火法，那炎枪的威力直接在酒馆内部爆炸，所有封死的门窗全部被火浪所冲开，同时又精确避开了里面所有的活人。 “救，救命！” 一个男子立即出现在门口，但他却被一道光墙挡住了，男子用力砸着光墙，甚至扔出了很多魔法，这些魔法全都穿透光墙打在了外面，就是他本人逃不出去。 而窗口的地方也都是类似的情况，屋子里的人们挤在这无法离开的囚笼边，而屋子里透出来的光却是血红色的刺目颜色。 陆凝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不要进去！”皮埃尔经验丰富，立即让所有人停步，同时手上凝聚了一团火球，对门口的人呵斥道：“让开！” 那人一抱脑袋蹲在了门边，皮埃尔的火球也直接甩进了店里，这次没有爆炸，而是点燃，烈焰顿时从房顶升腾了起来，火苗将木制结构烧得劈啪作响，很快那残破老朽的房子就开始变得摇摇欲坠了，可是随着焦炭化的木块一片片剥落，更多的光墙出现在视野之内。 “你们最好快点，守卫反应到赶来大概还有三分钟。”陆凝冲下方喊了一句。 “这可不是三分钟能处理好的事情。”皮埃尔咂了砸嘴，“托德那小子好像是制造了一片禁区，或者说结界？” 就在这时，火焰也开始染上了一丝血红的颜色，那鲜红色的碎光自墙壁上无数裂缝中洒落在外，于夜色下显得无比瘆人。皮埃尔察觉到了问题，顿时双手手指凌空一划，口中喃喃念动魔咒。 魔法发展到今天，基本的魔咒已经很少需要念诵了，反过来说，需要念诵的一定就是强力魔法。 “风柱！” 在皮埃尔一声喝令之下，火焰开始扭动，随即，一个紧紧围绕着店铺屋子产生的气旋生成，将外圈的木屑和火焰全部扫向了半空，整个被光墙所封死的屋子也终于彻底呈现在众人眼前，而室内的景象却令所有看到的人心头发寒。 那是一只外表上是“天使”，实际上却是一只完全扭曲而亵渎的生物，它那颗肉瘤一般的，膨胀到常人三四倍大小的头部上只有两颗不断流淌出血液的血洞和一张布满利齿，无法闭合的嘴。它的身体保持着仿佛被吊死一样的姿势虚挂在半空之中，双手垂落，腐烂的肉块不断从袖口中掉下。它的背后伸展出八根血肉组成的触须，现在这些触须上都穿着一具尸体，在扭动中不断将血滴挥洒在地面上。 而血红色的光则来自原本房顶位置的一棵正在跳动的心脏，它上面生长大量房室，所有部分都毫无规律地疯狂蠕动着，伴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释放出强烈的红色光。 即便是陆凝见过的无数怪物之中，这东西外形的恶心程度也一定排名前几位。 “已经发生坏死了……不对，现在应该是坏灭。”皮埃尔叹了口气，“我们离远点吧。” “喂！救命！救救我们啊！只要能离开这里……” 门口那个男人不死心地砸着光墙，眼神中已经逐渐染上了仇恨和绝望。 “坏灭发生地点的一切都要消除，而目击者大部分也需要进行记忆清洗，至于你们这些亲历者……” 皮埃尔有些悲悯地看着他，这个人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背后也开始伸展出了同样的血肉触须，他的半个脑袋正在腐烂。 陆凝侧目一看，守卫们的队伍已经赶到了，甚至空中还有一些飞过来的高阶魔法师，她马上从房上跳了下来。 皮埃尔也带着人从另外一条路悄悄离开现场。发生了这样的事，周围自然还有些人看着，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至少他们会是守卫的优先处理目标。 “莉莉安呢？”白玫瑰回头一看陆凝没有过来，便问道。 “她不是说了吗？她自己有些事。” “她的事情不是观察店里发生了什么吗？现在观察完了难道不一起回去？” “当然不是，她既然没跟过来，大概是发现了什么吧。” 皮埃尔对陆凝的行事方式判断还挺准的。 陆凝跳下房后，沿着一条小巷不慌不忙地走着。很快，坏灭发生的地方就出现了耀眼的金光，那些血色很快便被压下。 “埃瓦廊果然有应急处理对策小组，不如说……他们应该早就准备好控制魔导书失控的情况了，鉴于每个人阅读魔导书的时间差，爆发时间大约是明天早晨到中午左右。那之后雪倪大概就能回来了。” 陆凝沉思着，拐进了一条僻静的街道。 埃瓦廊除了繁华的几条街以外，别的地方建筑相距还是挺远的，例如乌鸦酒店四周其实就没什么别的店铺，大多是仓库一类的地方。陆凝走的这条路也属于很安静的一条，走不了多长的距离，她就看到了一座神殿。 神殿并非修行神术的魔法师所供奉，毕竟神术信奉的那些神要的是虔诚和祈祷，和地点没什么关系。这个世界的神殿属于宗教派系。 埃瓦廊本身并没有宗教倾向，因此神殿里供奉的神像也是多种，除了按照来历不同归类以外，别的是不管的。但世界之大，信教之人也是众多，渐渐的神殿也多了很多留宿之类的功能。 所以第一眼看到神殿，陆凝就感觉这比起别的建筑物来说大多了。 此时时间接近夜深，还不是所有人都会休息的时候。陆凝从拱顶大门进入后，迎面看到院落中还有一名正在挥剑，身材高挑的女性。 “你好。”陆凝打了个招呼。 女性扭过头，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借助庭院里的水晶灯光，她能看到陆凝的样貌，除了一身黑袍以外……看上去人畜无害。 “你好，这里晚上不能接待留宿了，哦，白天也不行，据我所知所有房间都住满了。” “多谢提醒，不过我不是来住宿的。”陆凝笑了笑，“我叫莉莉安，你呢？” “迪蕾娅。”女性将剑插在旁边花坛的土中，一边用小幅度的活动放松身体，一边和陆凝说话。 “我是追着一个人过来的，这附近还开门的就只有这里了，不知道刚刚有没有人从门口经过？” 迪蕾娅听了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没有经过的人。” “失礼了，请问能确定吗？” “我是一名圣骑士，莉莉安。要是有人从门前经过我都察觉不了，那牧师先生一定会把我赶出去的。”迪蕾娅笑了，“我知道魔法师都有些隐藏的本领，但在体术上面有很高水平的大概不多。” 陆凝点了点头，忽然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么，有没有人刚刚回来？” 迪蕾娅挑了挑眉：“有。” 大约五分钟之后，迪蕾娅带着陆凝敲响了一间静室的门，在一声询问后，迪蕾娅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很快室内就亮起了烛火，接着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名不太看得出年纪的僧人，他的打扮很像是陆凝印象中东洋僧侣的模样，身上的衣服打着很多的布结，沿着胸口一直到肋下很多处都是。 僧人合十对着迪蕾娅微微躬身：“不知女士深夜前来，有何事能为您效劳？” “呃……我不太习惯你们的说话方式，我们用通用语交谈怎么样？”迪蕾娅有些为难。 “当然可以，迪蕾娅女士，还有这位年轻的小姐，这个时间找我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她追着人过来的，我晚上睡前会练一段时间的剑术，没见着有人从门前过，倒是碰到你们结衣僧里的静闻晚上回来了。静睿大师知道他出去做什么了吗？” “结衣僧虽是同行，只是伙伴。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他晚归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那……我和静闻不太熟，能请大师您帮我找他出来，我们问几句话就走，是吧莉莉安？” “没错，我只要问两句就可以。”陆凝微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请随僧人脚步。”静睿点了点头，穿上一双木拖鞋，跨进走廊当中，往里面的屋子走去。 16 截断 静闻的屋子在这一列静室的里侧，陆凝注意到静睿虽然穿着一双木拖鞋，却没有在走廊中发出半点声响，假如他们都有这种技巧，那倒是不太容易询问了。 之所以追过来，就是因为她在房顶上观察的时候，除了那个店里发生的事以外还有周围少数的围观者。托德的消失和再次出现或许那些下线不清楚，但稍微上级一些的人肯定注意到了。那么被派来监视情况的人应该是知情者，也不会进入最危险的范围内，而是找个远一点的位置悄悄观察即可。 而在陆凝看到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人提前离开了，时间点大约是屋子里的红光遮掩不住的时候。那时守卫还没过来，内部真正的危险也还没有解明，大多数人依然保持着围观的态度，此时突然离开的人当然有问题。不过陆凝追着这个人离开的脚步却追查到了一群结衣僧的地方，这让她有了一个猜想。 在她理清纷繁的思路时，静睿已经敲开了静闻的门。相比于静睿，静闻的身材要稍矮一些，也比较瘦削，但是是那种很结实的感觉。这名僧人开门后向静睿合十一礼，然后又向陆凝和迪蕾娅依次见礼。 “静闻，这二位女士有些话想问问，不知道你现在是否方便？”静睿问道。 “自无不便。”静闻微微一笑，让开了门，让三人走入。 屋内燃烧着檀香，布置也是干净整洁，完全无法从痕迹上推断他去过哪里。陆凝干脆便坐下后单刀直入地问了：“这位僧人，我想问问你的行踪。” “贫僧仅仅是观尘世一番，处处皆有行踪，不知道您问的是哪一处？” “入夜之后，到你刚刚回到这里的时间段内，你去了哪？” 静闻微微思考，随后答道：“贫僧于黄昏时分稍用了些斋饭，而后闻得悬空走廊夜景或是此处一绝，便往其上，而后流连忘返。待到猛醒不该如此沉溺之时，天色已晚，偶见东南方似有火光亮起，本着救人于水火之念，待去救援。不料行至中途，守卫已先行前往，并封锁周边，贫僧不得入内，只得还归。” 旁边迪蕾娅听得头都大了，倒是陆凝接受度还是良好。 “也就是说，你去过悬空走廊，然后看到了火灾，不过没到现场就回来了？” “正是如此。” 这种描述其实非常模糊，作为证词的话显然是不够的，可是陆凝又不是真的审讯别人，真的让人说出一套详细到分秒的行程单恐怕旁边两人都会有意见。 “僧人，我还有两个问题，不知道能否如实回答？” “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我所知，即以实言相告。”静闻微微一笑。 “您和静睿大师同为结衣僧，为何一人静坐室内，一人却游荡市井之中？” 迪蕾娅听见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看了看陆凝，觉得这和她之前问的没什么关系。 “我等所修之法为观想之法，只因所取之形物不同，故得以行止之异。静睿所观，乃我相，得一静室，一方天地，一人，一心足矣。而贫僧之所观，为众生相，尝游于众生之中，得人生百态，以万物为鉴，方能映照本心，此为道之不同。” 陆凝微微点头，而迪蕾娅则瞪着眼睛，那表情大概是想说“说人话”的意思。 “多谢解惑，那么第二个问题，僧侣一道，应该也有很多不同，而您和静睿大师都是结衣僧，不知道这名字作何解释？” 静闻听了，淡淡一笑。 “如是世人常说，便应是一结应一劫，待到劫数近历，便成功德圆满，此为结衣僧。然我等实因云游四海，以双足丈量天下土壤，如此打扮行走方便所为，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含义。” 他和陆凝的问答语气平和，不急不躁，也没有任何心虚之感，回答的东西似乎也没什么问题，陆凝也没研究过佛法之类的，就算有问题也听不出来。 不过，这样也就足够了。 “如此，那么静睿大师，您可有指点？” 陆凝带着一丝笑意扭过头。 静睿低头唱了一句佛号，随后单手从肋下骤然传出，掌上金光大盛，猛击静闻胸膛，口中一声怒喝，宛如舌绽春雷！ “何方贼人！胆敢冒充我结衣行僧！！” 静睿这一下突然袭击，静闻也有点手忙脚乱，不够还是一个后仰，双手一合，静睿那一掌正好劈在他身前三寸的位置，却不得寸进。 陆凝向后一滚，远离了战斗所能波及到的地方，同时，两张羊皮纸从她手里飘出，从两边滑向静闻后方。 “静睿！你我同行许久，为何突施……”静闻得空，刚要张嘴，就被静睿一振手腕，将空中的桎梏震碎。 “贼人！你这一手还以为我看不出来？若不是今日对问，我恐怕还不知道身边的同伴早就遭了不测！说！静闻如今在何处？” 静闻借助震荡开的波动一撑地面就站了起来，脸上依然是保持着祥和的笑容：“静闻……自然是已经面见我佛去了，静睿，还有你们两个女人，只可惜好端端的为何要插手此事？” 他微微稽首，双手从背后一伸，拔出两片雪白的骨刀来，静睿见了眼神顿时一变：“破戒僧！” “原以为以我的造诣，伪装一名结衣僧没什么难度，在你们死前，不妨给我解惑一二？静睿，我哪里的伪装除了纰漏？”“静闻”含笑问道。 “从我们交谈后开始。”陆凝在后面说。 她问那些问题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是察觉到了静睿的情绪异常，这位僧人终究还是处于修行中，不怒无嗔的境界还做不到。所以她提问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吸引“静闻”的全部注意力，二是尽量让“静闻”用长段的语句回答自身相关的问题。 当然，陆凝也不知道问题具体出在哪里。 “你的伪装几乎没什么纰漏，对答甚至比起真正的静闻或许更加完美。”静睿也站起身，与破戒僧针锋相对，“可你不是真正的结衣僧。” “哦？”破戒僧礼貌地一笑，“烦请解惑。” “结衣僧云游天下，修行佛法，观想人心，这些都不错。然而我们的出身你大概没有仔细调查过。” “……出身？” “我等是出身富家子弟，行走天下不靠寻求布施，而是凭本身能力赚取财物。因不起庙宇，亦不受香火，与一般僧人多有不同。是故……我等从不以贫僧自称，因出家人不打诳语。”静睿面沉似水，“至少我这一行，无人有此习惯。恐怕你自替换静闻之后，因为担心被识破，多日混迹于外，从未和同行者有过许多交流。” “习惯很难改变。”陆凝微微摇头，“而且僧人之间也不会使用这种自称，他大概根本没机会察觉到这个问题了。” “原来如此，贫僧差的还有一份世间人情。”破戒僧轻轻点头，“多谢解惑，作为答谢，贫僧会毫无痛苦地超度三位，相信来生三位定有大造化。” 就在他提起骨刀的同时，洁白的光骤然在房间之内绽放开来，一阵神圣的钟鸣自所有人脑内回响开来，就连破戒僧也不得不挡抬手挡住面部，反而是陆凝和静睿觉得这光芒非常温和，甚至消除了面对破戒僧时内心的紧张。 “太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和尚。” 迪蕾娅提着长剑站在了两人面前，她的背后展开了两对纯粹光芒形成的，宛如缎带一般的长翼，尽管身上没有任何铠甲，却仿佛披上了一层光铸的战袍，一头金发也散发出了宛如太阳一般耀眼的金色。 相比于十几分钟前那个丑陋的形态，这才是真正符合陆凝心里天使的形象。 “圣骑士……你是接受过‘赐福’的？不对！你不是以学徒身份或者拜访学者身份……”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迪蕾娅伸手在剑上一弹，纯白色的雷霆缠绕在剑身上，破戒僧顿时再次退了两步。 “你是侍从！” “答对了，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迪蕾娅喊完这句话，直接冲向了破戒僧，而破戒僧也将双刀一交，一层污秽的气息镀上刀锋，双刀一晃，架住了迪蕾娅的长剑。洁白的雷电立即受到了污染，甚至连迪蕾娅周身的圣光都有了些黯淡。 “不幸啊，我正好擅长污染这些纯正的正义——嗷！” 破戒僧想要耀武扬威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声大叫。碧绿的火焰在他的衣服上燃起，甚至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爆炸，虽然不会真的伤及性命，却也足够打乱这种战斗中的关键节奏了。 “过量魔法下最后还是爆炸而不是起到真正作用吗？”陆凝略有些伤脑筋地看着那两个临时炼变阵的结果，至于破戒僧，被这么一炸已经明显削弱了一截，要想对抗迪蕾娅已经很难了。 又是两剑之后，破戒僧的一柄骨刀被迪蕾娅斩为了两截，甚至一道雷电还擦过了他的胸肋之间，这种疼痛已经不是他能忍受的了，在一声惨叫中，破戒僧用还完好的那支骨刀划向胳膊，血液喷涌，立即让光芒黯淡了不少，而破戒僧也就此消失在房间中。 “血光遁，够狠。”迪蕾娅跺了躲脚，回头对陆凝和静睿说道，“你们等在这里，我一定要追上他！”说完，一振光翼穿窗而出。 陆凝和静睿是没办法追得这么快的，不过也不可能真的等在这里，两人先后从窗户爬了出去，拼命追着迪蕾娅飞过时留下的光屑，一路上气喘吁吁，甚至跑进了祖母绿区的一片乱石山区。 这种地方一般是空出来做魔法实战演练的地方，半夜当然是一个人都没有，迪蕾娅亮得像个巨大的灯泡一样着实显眼，陆凝体力有点不支，静睿也放缓了脚步等着她，两人一同走向乱石中，由于迪蕾娅跟着倒也不担心破戒僧偷袭他们。 但没走多远，就听见了迪蕾娅的厉喝：“你是什么人！” 正好陆凝转过了一块立石，看到了迪蕾娅那里的情况。她站在一块拱形的石头上，用剑指着前方，而前方则影影绰绰的有一个不太真实的影子，唯一的真实之处就是这个影子掐着破戒僧的喉咙。 “放开他！表明你的身份！否则我会向你发动攻击！” 影子自然不会回应，只是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刺入了破戒僧的头顶，然后瞬间拔出，血线中带出了一丝蓝色的什么东西，然后投入了自己颈间。 “喂！” 迪蕾娅没料到影子这么果断，顿时挥剑冲上，雷霆缠绕瞬间将那个影子照亮了，却依然无法照出对方的真实面目，影子将破戒僧一丢，身体宛如一滩烂泥一般溶解在了地面上，什么都没留下，迪蕾娅的剑锋撞在石头上，没有任何建树。 陆凝和静睿急忙跑过去，先看看迪蕾娅没什么事之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破戒僧。 他已经死了，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额头上的血洞依然在往外流淌着血液，在这样的环境下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 “那个该死的家伙……”迪蕾娅在影子溶解的石头上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有。 静睿叹了口气，低声念诵起经文来，而陆凝则开始检查破戒僧的尸体。 什么都没有。 没有联络用的东西，也没有类似能够考证身份的物品，就像他的房间一样。而即便是死亡，他的脖子上也没有刚刚被掐着应该留下的痕迹，只有头上那一个致命的血洞。 线索断了。 虽说陆凝早知道会是这样——大戏还没开幕，一个场景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让你将幕后全部揭开？可是她仍然是有点不甘心的。 “别灰心，这件事一定要查！我会向牧师报告此事，如果埃瓦廊有这种危险分子出没，那之后还怎么安心讲学？魔法议会绝对不能不管这种事！”迪蕾娅愤愤地说道，“来访人员被偷偷替换，这种事肯定不是单独发生的情况！” “那便多谢迪蕾娅女士了。”静睿叹了口气，“之前不知您是随行侍从，若有言语不适，请勿见怪。” “你们说话用点正常的说话方式就好了……”迪蕾娅摆了摆手，伸手抓起地上破戒僧的尸体，“至于这具尸体，我要当证据先拿走。” “还请留神，这名僧人应是通用分级中魔导士的水平，实力不凡，却依然毫无抵抗地被杀，若是担心势单力孤，我等也可稍做助力。” 迪蕾娅继续头痛。 17 日常的归来 这个不平静的夜晚之后，反而迎来了一个正常的白天。 魔法议会展示出了他们应急处理的手段，甚至连昨晚被火焰烧干净的那间破烂酒馆的地方也重新建起了一座新的商店，一名男子带着一些人和人工生命正在对店内进行装饰和调整，大概要不了两天就会开业了。 至于发生的事情…… “被归纳在魔法实验事故中。”皮埃尔有些疲乏地说，此时众人已经回到了乌鸦酒店，作为现场的当事人头领，皮埃尔也必须去找守卫报备一下，当然记忆清除也就免了，大概是雪倪那里的面子，皮埃尔没有被为难，凌晨时分就回到了店里。 “除此之外，从昨晚到今天早晨这段时间陆续爆发的魔导书污染事件一共有十四起，一部分魔导书的篇章已经完成了回收，不过我们手里那本还没人知道。” “全都被处理了吧？”黑玫瑰也是一夜没睡，但他本来就是盗贼，倒是没什么大碍。 “所有危害都被约束在最多一间屋子的范围之内，紧急事务处理小组的办事效率是议会直属编制行动最快的，根本没什么人能造成大范围破坏……倒不如说议会早就等着有人搞破坏呢，也好全都抓出来。” “抓了？” “抓了，疑似参与者合计二百五十七人全员抓捕完成，这种事绝对会批准吐真剂甚至搜魂术的使用，那帮记忆大师会连这些混蛋小时候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裤衩都问出来。” 皮埃尔给自己倒了杯酒：“现在还有一些残页没有回收，不过在这种密切监视之下，也就是时间问题了。莉莉安，找机会把你手里的魔导书交给小姐，她能安全上交，你也不用面对什么闻讯。” “嗯。”陆凝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知道这时不过是将表面的问题处理了，更深层的问题一点都没解决，可他们现在做不到什么。 离开乌鸦酒店之后，陆凝接到了雪倪的通讯，她的声音沙哑了一些，别的没什么变化。 “莉莉安，辛苦了。” “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总之我向凯瑟琳这么说了一下……”陆凝将自己说的话对雪倪复述了一遍。 “好的，我会按照这个补充一个合理的谎话。另外，你先留着在你手里的那本魔导书，什么时候我亲自找你要，再交给我。” “明白。” “暂且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对我们来说，保全自身是第一位的。那些大事……” “雪倪，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陆凝打断了她，直接将昨晚的经历讲述了一遍。 “破戒僧？奇怪的黑影……抱歉，莉莉安，魔法上我还只是初级魔法师的水平，这种魔法并不在我的知识范围之内。我会试着问问老师，但别抱太大期望。” “知道了。” “别那么懊恼，莉莉安，你至少证明无论是魔法上还是别的方面都有很强的天赋，我不会问你在此期间做了什么，至少结果很让我满意，这就够了。接下来的时间你可以好好准备一下公开授课时候有什么问题，找什么人学习。授课人最低都是魔导师等级，这在外面是找都没地方找的好机会。” “我会的，谢谢你。” “另外，等凯瑟琳的事情筹备结束之后，你可能还会有些事……别在意，不会是这种事情了。” 陆凝其实巴不得再有几件大事，尽管这次线索断了，却让她对这座都市内部暗含的情况有了那么一点了解，在场景之后的时间她便有些东西可以调查了。 和雪倪道别之后，陆凝返回了独眼乌贼。 在之后的五天里，她的生活变得规律了起来，早晨起床后炼制药剂，上午去商业街闲逛，了解各个商店出售的物品，并看看能否购买一些便宜的材料。偶尔凯瑟琳会给她一个消息，让她采购一些东西送到学院那里，而由于这位大小姐在魔法上的开销，陆凝获得了一张水晶卡，能够在她的批准下购买那些贵得要死的材料。 虽然她并不能私用那张水晶卡，可是光凭卡片能让她通行的区域就使陆凝在魔法上的见识猛增。她甚至在一家高级结晶材料商店的贵宾展厅内看到了自己的任务目标之一，一份暗之结晶。 使用通用文字写成的说明也让陆凝对于结晶魔法这个种类有了些了解。它的强大不同于学习人数众多的元素、奥术、自然等类别，完全是靠着极致的纯粹所带来的。 结晶魔法的使用者能够提纯任何事物，并通过某种秘密的晶体学技巧让这些纯素结晶化，这也是名称的由来。在这个条件要求下，魔法师一般会使用高品质的宝石、珍贵的原矿和蕴含着强大魔力的魔导具作为施术用品，而哪怕是这样的东西，在长时间施展结晶魔法后本身也会开始析出晶体，慢慢报废。 暗之结晶是这些材料中非常高级的东西，它当然在别的魔法分类中也极为珍稀，而对于结晶魔法师来说，这是个能让高级魔法师使用大约五十年的优质施术用品，也难怪陆凝此前从来没听说过了。 另外，这个东西就算凯瑟琳也是没那份财力去购买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距离公开授课日就还有两天了，陆凝也把那本注解过的《初级炼金术》和几本杂书都看过了一遍，晨读之后她的精神也好了不少，走出门去开始进行今天的炼金工作。 多日锻炼之后，她已经可以同时控制炼变阵炼成两种药剂并且不会浪费很多魔力在调整过程中。而今天她甚至尝试着制作了一瓶愈合药剂，这已经属于初级炼金师的药剂范畴了，能够快速对伤口起到杀菌止血和加速痊愈的效果，在富有冒险精神的那些人眼中很受欢迎。 陆凝笑笑，制备了六瓶药剂，用盒子装了走到前面去。 “莉莉安，早啊。”霍华德还是那么准时地坐在店里。 “老爹，有件事想和你说。” 这几天相处中，她已经像别的一些店员一样，开始用“老爹”来称呼霍华德了。虽说霍华德天天早起喊人，不过那些店员对他还是挺尊敬的，毕竟除了赶工以外霍华德无论是吃的还是住房之类的方面都没亏待他们。 “什么事？哦？今天怎么是六瓶？” 陆凝将那瓶愈合药剂拎出来，摆出了得意的笑容。 “愈合药剂？你这丫头……这就初级炼金师了？” “还没考呢，不过既然有了这个，说明我的本领也有了不少提升。” 霍华德大笑。 “是提升，不错！看来让你多动动手也是有好处的，你这丫头有天赋，又好学，也是早晚的事情。” “我想问您要了这瓶药剂，就当是个纪念。我会付钱的。”陆凝说道。 “送你了，就当是祝贺你当初级炼金师的礼物了。”霍华德摆了摆手。 陆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上去霍华德是展现了一下自己的大方，不过以陆凝这几天对他的了解，霍华德多半想着就是顺手一让然后免了正式给陆凝礼物的钱，这人也就是在这种事上反应快得惊人。 她是觉得霍华德没那个必要，因为她没想过要礼物来着。可既然都说出来了，陆凝便点点头收下了药剂，将另外五瓶摆在了桌上，自有店员过来整理。 “对了，我今天没看到博利威尔。”陆凝说道。 “那小子还没起床？”霍华德皱了下眉，从椅子上爬了起来，“那可不行，年纪轻轻的，早晨多睡一会儿也就完了，睡到中午算什么样子！” 陆凝抬头看了看天色，最多八点半。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了后院的一间小厢房，比陆凝住的地方更加靠里一点。霍华德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连门都没敲直接开门。 “博利威尔！你小子在干什么！”霍华德将门一开，里面顿时传来了一股有些发臭的药味，而博利威尔正躺在床上，外面的光照进屋子，隐隐能看到空气有些发绿。 “老爹！先别进去！”陆凝急忙拽住霍华德，跑到窗户那里敲了两下，用了个简单的开锁戏法，然后将窗户拽开，窗帘一分，一股绿色气体就从屋子里飘了出来。 “你小子在屋子里玩什么东西！”霍华德惊叫一声，此时光线也充足了，他也看得见博利威尔的样子——脸色发青地昏死在床上。 “这小子自杀了！”霍华德拉起衣领堵住口鼻，直接冲进屋子里，三步两步就冲到床边把博利威尔扛了起来，转身跑了出来，把人放在了地上。就这一番动作看上去完全没有一点老态。 陆凝凑到近处，探了一下呼吸，又从兜里拿出一张羊皮纸在博利威尔头上扇了两下，发现没什么异常，这才开始查看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霍华德也蹲在旁边，扛人出来他当然知道博利威尔还活着，就是有点不知所措，蹲了片刻之后马上起身往店里走了过去。 经过一些检查之后，陆凝发现博利威尔只是有些衰弱和中毒的迹象，但还没伤到生命，就是那一屋子绿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现在还没散。 很快，霍华德就拿着一瓶药回来了，是通用的解毒剂，他向陆凝确认了一下，然后抬起博利威尔的脖子就给他灌了下去。 不一会儿，博利威尔就咳嗽着醒了过来，他张着嘴看了看旁边的两个人，一脸懵：“我怎么睡外面了？” “起来！”人醒过来，看上去没事了，霍华德立即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指着屋子大声问道：“你在房间里搞什么东西？我没让你用炼金实验室吗？跟我说说这绿油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想给自己染个发是怎么的？” 博利威尔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房间。 “我不知道啊……我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你不知道？屋子里自己还能冒绿烟不成？” 眼看两个人说不清楚，陆凝叹了口气：“我们不如把屋子先清理一下，然后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如何？现在好像绿气还在散去。” “哦，哦。”博利威尔连连点头，双手一抬，念了个短咒，凉爽的风自院子里升起，灌入了房间中，也将绿气挤了出来，如此重复数次之后，屋子里总算是没有气体冒出来了。 “拿三瓶解毒剂，我们进去看看情况。”霍华德没好气地说道。 屋子里的陈设很普通，也有些和博利威尔平时作风相符的杂乱。陆凝靠近门口的时候稍微闻了一下，已经没有那种发臭的药味了，看来就是气体的味道。 这间屋子比陆凝住的要大一些，书桌上乱七八糟的放着很多东西，还有一捆用了一半的羊皮纸，但三人翻了翻，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床上。”霍华德伸手将床上的被褥都掀到了旁边，可是那就是一张木板床，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博利威尔则趴下看了看床底下，地面上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反而被刚刚的风所扬起的灰尘呛咳嗽了起来。 “什么都没有啊。”霍华德奇怪地说道。 “床板翻过来。”陆凝对这两人完全不仔细的搜查已经无奈了。 木头的床板很有些分量，用了些魔法辅助，霍华德和博利威尔才将床板翻转了过来，发现那上面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黑色焦痕。 “这是什么东西？” “炼变阵。”陆凝和博利威尔同时开口，回答了霍华德的问题。 霍华德一愣：“这东西是长这个样子的？”他是看过炼金实验室里的炼变阵的。 “炼变阵根据需求不同，也可以进行一些细节上的变化。一个炼变阵可以进行任何炼金工作，不过真正追求细致的话，针对不同的炼成物使用不同的炼变阵其实更好。”博利威尔稍微给霍华德解释了一下，扭头看着陆凝，“可是莉莉安，你怎么认出来的？” 陆凝伸手指了一下一团杂乱的桌上。 “你桌上的一张羊皮纸上画着一个一样的炼变阵，所以我能认得出来。” 听了这话，霍华德顿时一瞪眼。 “果然还是你小子搞的鬼是不是？” 博利威尔嘴角抽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只能拼命摇头。 18 双生 霍华德和博利威尔虽然都有些见识，可两人的领域完全不重合，现在简直就是鸡同鸭讲，完全没法解释。 此时陆凝也由着两人去吵，无论怎么说两人的关系总比自己亲近得多，要解释也轮不上她一个外人来帮忙，她将桌上那张描绘了对应炼变阵的羊皮纸抽了出来，仔细研究了一下。 这个炼变阵内包含的阵图学知识还没超过陆凝的知识范围，虽然上面做出了一些调整，却也就是特化了几个角度的魔力流向，硬要说的话，就是偏向于贵金属炼成的方向。 可理论上也不该出现那种现象，炼金术的等价交换原则不可违背，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珍贵材料，是用什么炼制的一屋子毒气出来？ 陆凝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这是之前给皮埃尔的药瓶，在洗干净之后又被她拿回来了，刚刚开窗的时候她顺手用瓶子装了一些绿色气体。 “我去检查一下这气体是什么，如果你们解释清楚了的话就过来找我。”陆凝对那两位说了一句，径自走出门去，直奔炼金实验室。 任何炼金实验室都必须配备常规的检测工具和惰石密封箱，即便有这样的规定，每年因为炼制未知物质而死的炼金术师也至少有二十人。哪怕是霍华德这种只为了做点普通药品卖杂物的店也必须遵守这个规则。 因此陆凝很轻易地取得了需要的一系列用具，牵引出了三支引流管，将气体分成三份，分别开始检定其各项数据。这个过程不会很快，因此霍华德和博利威尔不久之后过来也还没做完。 “有结果了？” “老爹姑且相信不是我干的。”博利威尔苦着脸说。 “我是信你不是故意干的，没哪个傻子能睡着觉把自己毒死！莉莉安，结果出来了吗？” “还得等等，正好，既然你们不吵了，那我就问博利威尔几件事。”陆凝看了一眼博利威尔。 “他什么都说。”霍华德直接替博利威尔应了。 “博利威尔，你有没有兄弟？不是差着几年的那种，就是双胞胎弟兄。”陆凝问道。 听见这个问题的博利威尔沉默了一下，霍华德直接瞪了他一眼。 “好吧……有。”博利威尔点点头，“你也是炼金师，基本也能知道……我来自卡丁家族，这个家族的大部分孩子都是双胞胎，我也不例外，我有个弟弟。” “能说说发生什么了吗？” 一声长叹，博利威尔找了个地方靠着，说道：“我们八岁之前都是一起学习的，我八岁那年就成了初级炼金术师。” “你小子是个天才啊，不对，你今年都快三十了吧？那你小子不是个废物吗？”霍华德煞有介事地开始评价起来。 “老爹，别取笑我了。我那时进步速度确实比我弟弟要快，这也导致我们两个没能在炼金术本领上同步。对一般人来说没什么，可是对于我们来说这就不太好办了。” “你们在进行双胞胎炼金术的学习？” “对于家族来说，一旦有了别人不曾拥有的东西，哪怕只是个没什么大用的，他们也会试图给它镀上一层高贵的光辉。那个项目实际上从来没中断过，每年卡丁家族都会有大量双生儿开始成为实验品，而我们不过是失败的一组。” “你的进境迟滞也和这个有关吧？”陆凝问。 “或许吧，因为我弟弟和我的差距过大，而且持续六个月都没有缩短，所以家族只能停止了我们的项目进境，我们的生活恢复了正常，但初级炼金师和学徒接触的教育在家族里是不同的，我们不得不分开。问题在于，在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 “我询问过很多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找到了家族的一些长辈，可是这样的事也从来没发生。一些和我关系比较好的长辈去学校查了一下，发现我弟弟被一位等同于魔导师级别的炼金术师收为弟子，在两个月的学习之后就跟着他外出游历去了，那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你们家族不管的吗？”霍华德愣了一下。 “那时候我弟弟十五岁，这个年龄有老师带着外出游历再正常不过了，何况对方是魔导师级，就算是家族也要谨慎对待。卡丁家并不具有特别卓越的学术背景，也不是什么望族，除了孩子多这一点以外还没有本事去打探一名魔导师的下落。”博利威尔有些自嘲地说，“而我的炼金术也开始停滞了。初级水平的知识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中级我也了解了不少，可每次一开始正式炼制中级药剂，我就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东西，炼制也全都是失败。” “你……就没有什么猜测？”陆凝问。 博利威尔无奈地耸耸肩：“怎么可能没有？你知道吗？我所有失败的中级药剂，纯度都在48和49，没有一个例外的。” 炼金术师成功的药剂区间在95到100，而满纯度是不可能达到的数字，纯度测算的仪器不会计算小数…… “你认为是你弟弟的存在，导致了你现在的状况？”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哪个炼金师没有炼成一件传世之作的梦想？”博利威尔看上去都要哭了，“可是我……没有任何进境的可能。” “你小子也是个倒霉的。莉莉安，那个魔导师怕是有大问题。” “你的弟弟和那个魔导师的名字，这两个你总知道吧？既然他先学习了两个月，那位魔导师必定是先在学校挂名了一段时间。” “我的弟弟叫亚伯，亚伯·卡丁。”博利威尔马上说，“他的老师……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名，但学校留下的记录里名字是索伊戈-欧萨欧（Soyg-oHTTHo）。” 说着，博利威尔在空中写出了两个名字。霍华德和陆凝看见那位导师的名字都觉得这名字九成是假的。 “你小子傻啊？你见过哪来的人名字这么写？”霍华德差点忍不住去摁博利威尔的脑袋，“你们就不知道调查一下再让你弟弟拜师？” “他是真有魔导师水平！”博利威尔躲着霍华德争辩道，“而且他是来自无名海的，怎么调查啊？” 这回是陆凝的知识盲区了：“无名海是什么地方？” “靠近大陆东北部，极寒区域的一片远海，那里的海水都是黑色的，和正常的海有明显的区分，而且互不混淆。船只经过就会沉下去，空中没有任何生物能够飞行……所以你们是怎么相信无名海还能有人过来的？”霍华德看起来都要骂人了。 “他们觉得……能过无名海……一定有大本领……” “一坨狗屎！魔导皇圣和魔导贤者都过不去的海域，一个魔导师能过来，你们居然还能信了！你们家主的脑子里被劣质魔法原液灌满了？” “可是他真能……” “你们看见了？跟着他去无名海游泳去了？”霍华德连声数落。 “他带来了一瓶海水。” 博利威尔声音虽然有点小，可这句话霍华德和陆凝都听清楚了。 “你……你再说一遍？” “他带来了一瓶无名海的海水，纯粹的黑，然后在很多人面前，让一片羽毛浮在了水面上。” 霍华德傻了。 “如果是真的有这种本领的人，他应该能在魔法界引起轰动才对。”陆凝挠了挠头，在兜里翻了翻——学徒袍子内侧几个宽大的衣兜实在太方便了，她都快给塞成百宝袋了。 很快，她就拿出了一个卷轴。雪倪和凯瑟琳这种学生当然有各自的渠道提前了解一些关于公开授课的信息。例如最早几天的时间表，以及简略的讲师名单。 陆凝还没仔细研究，因为这上面她是真的一个都不认识，不过既然有这么个副本在手里，总没有坏处。 展开卷轴，按照讲师名字往下找过去，那么有个性的一个名字在名单中应该会非常显眼。 “找到了。”陆凝有点惊讶，她没想到这也能找出来。 博利威尔和霍华德一起凑了上来，果然看到了那个十分怪异的名字。 “大魔导级炼金术师……嘶。”霍华德啧声道，“你弟弟十五岁被带走，这还不到二十年吧？这就到大魔导师了？” “我弟弟呢？有没有他的消息？”博利威尔急忙问。 “没有，这里的介绍很短，不过他既然出现在这里，总有机会去问问。”陆凝看了一眼时间表，“从第二天开始，他就会有公开授课的课程了，第一堂应该是早晨九点，托帕区，皇家炼金学院。” “小子，你一定得去。”霍华德瞥了博利威尔一眼。 “没错，我一定要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候，检查装置的工作也完成了，陆凝将读数都记在一张羊皮纸上，然后取出标准对照表开始寻找读数对应的药剂性状。 “是一种具有强挥发性，微量毒性的药物。大概会导致干呕和头痛，吸入过量会引起昏厥，但不具有致命效果，治疗的话应该在通风的地方放一段时间就可以了。”过了片刻，陆凝抬头说道。 “那就是没什么大事。”霍华德松了口气，“以后少在你屋子里搞那些东西。” “是，是。”博利威尔连连点头。 “现在把你今天的工作完成！莉莉安该做的都做完了还陪着你收拾烂摊子，你也别再一脸丧气表情了！给我精神点！” 霍华德很有精神地喊着博利威尔去上工了，陆凝也收拾了一下东西便退出了实验室。 她并不会告知全部，这件事大概率是意外发生的，但她必须提高警惕。 分析报告的部分没有问题，毒气的伤害有限，也没什么令人畏惧的功能，所以她照实念了。博利威尔忙于应付霍华德，也不会仔细思考这里的问题……或者说，他其实对危险的感知并不敏锐。 “用于交换的部分，是细胞壁。”陆凝那张纸上没写这个，但炼金术有了结果和炼变阵之后反推演也不是难事，她已经算出交换的材料是什么了。 炼变阵利用床板作为材料进行了炼成，由于床板本身价值的问题，毒气效力不大，可是床板还保持了完整状态，就是因为只有一部分细胞壁结构被炼制了。 这是一个攻击性的炼金术，这次是抽取了细胞壁作为炼成材料，躺在床上的博利威尔才幸免于难，可是下次如果是细胞膜呢？或者哪怕不那么精细，抽取氧气，或者蛋白质，甚至血液作为材料？ 血液……到这个层面，就是陆凝所知的炼金术可以做到的东西了。 而继续向微观压缩的炼金术，她闻所未闻，也许应该看看《高级炼金术》究竟有没有涉及这方面的理论。 另一方面，她在展示给两人看名单的时候，也压住了名单的下半部分，没有让他们多看。 此时展开，刚才一瞥之间看到的几个名字才展现了出来。 大魔导师级召唤魔法师，道赫-阿夏（Dalgh-aXa）。 大魔导师级占星术师，格尔-荷斯（Gor-hTh）。 大魔导师级元素魔法师，扎菲-欧蒙（Zaaph-oHMHo）。 “所以……是真有能从那里过来的人，还是说……从那里过来的人都有问题？” 无论如何，陆凝已经打定主意有时间要把这四位的课程都听上一圈了。 在接近中午的时候，陆凝来到商业街上，还是旧书店，她想这次再买一本《高级炼金术》来看。不过这次她走到书店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关门了。 没有什么公告说明理由，门上只是挂了个【今日停业】的牌子，从门窗的缝隙往里面看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有点失望，毕竟这里的书确实比书店的新书便宜，还有前人的新的，可她刚一转身，就看到另一个人从巷口走了过来。她的容貌陆凝还记得，是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告诉自己彩虹蘑菇那家商店的神术学习者洁芙妮。 洁芙妮显然也记得陆凝，见到她就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随后看了一眼书店，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今天也没开门啊。” 19 筹谋 旧书店没开门是个遗憾，但遇到洁芙妮倒是让陆凝又能和人聊天了，两人这次正式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陆凝才知道洁芙妮来自钟楼学院，她腰间的那个铃铛就是学院的标志。 观雾和火石都是综合学院，开设的课程涉及了目前比较广为人知的很多魔法学科目，而钟楼学院则更加类似于专科学院，这个学院只有四门魔法学科，即神术、道术、咒术和魔导机械学。 洁芙妮的性格也是表面比较平淡但内心热情的那种，了解到陆凝只是来逛街之后，马上邀请她前往茶室一起品茶。 商业街的茶室自然是囊括了大陆上众多种类的茶饮，陆凝自然是点了自己最喜欢的香草茶，洁芙妮则是一杯冰茶。两人在一间典雅的小房间内坐下，有人送来茶水，各自喝了一口，才开始交谈。 “书店很长时间没有开门了吗？”陆凝问道。 “前两天我都来过，可是没有开门。我有一本很想看的神术书籍，记得老板这里是收藏了的。” 一般的书店不允许看全本，因此想要找到一本可以看的不是太容易。陆凝可以从洁芙妮身上几乎没有装饰看出来她至少生活上比较节俭，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人们说神术不花钱，因为不需要购买那些昂贵的材料和消耗巨大的药剂，更不用到处旅行拓宽自己的视野。知识这种东西只要有书就可以学到，对一般的神术魔法师而言，神言只要掌握两种就可以施展很多需要的神术了。 但埃瓦廊这里肯定都是精英荟萃的，洁芙妮就是四类人中“有才”的那个。她神术天赋惊人，目前已经掌握了四种神言，这是许多高级神术魔法师才会有的知识水平。这样的水平放在埃瓦廊却依然只是一般的天才，竞争压力颇大。 “趁着这次机会，每个人都在充实自己，或许交流会结束之后，每个学校的学生等级都会往上提升一级。”洁芙妮感叹道，“要是明天店主还不能来，我只能去书店买一本了。” “你平时都是靠这种方式学习的吗？” “这能让我节约一部分资金，我正在给自己攒钱买一个好的圣铃。”洁芙妮微微一笑。 这些天出入各个高档场所，陆凝对很多东西都已经有了价位概念，好的圣铃大概要五枚金币，这才够得上“好”这个标准。 这时，陆凝忽然有了些想法。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炼制一个？” “我知道你是炼金术师，可是你不是……” 陆凝把那瓶愈合药剂取出，冲她一笑：“今天早晨刚刚炼制成功，我还没去考试，但我肯定已经是初级炼金师了，有资格进行贵金属炼制。” “是，是吗？”洁芙妮有些应接不暇，“可是炼金师……费用的话……” “我也还在学习中，如果你放心交给我的话，不会收你很多钱。”陆凝马上说道，“而且专门的炼金师可以为你量身打造，例如，如果你愿意用一些自己的血液来作为交换，那么炼成物和你的契合度肯定很高。” 洁芙妮礼貌地笑着，看得出有些心动，却还是在犹豫。 “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不会特别放心。但是圣铃的成品按好的计算最少也要五枚金币，提供原材料就远远不需要这个价格了，最多加上租用一间炼金实验室的价钱，初级实验室只有每小时二十铜币。” “魔鬼的诱惑啊……”洁芙妮点了点头，“无论我想怎么做，都绕不开金钱这条坎……” “怎么样？” “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清单，让我清楚我能花费多少，我愿意交给你试一试。”洁芙妮苦笑了起来，“我确实有些积蓄，可比起那些来自贵族或者皇室的可差远了。” “这个容易。”陆凝无论如何也是将初级炼金术看完，中级炼金术也正在进行的人，最基础的炼金配方基本上信手拈来，当即问店里要了纸笔，迅速给洁芙妮列了个清单。 当事实摆在眼前，洁芙妮就更加犹豫了。陆凝看着她不由得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毕竟金钱问题几乎是她们这一类人每天都在思考的。 “我同意了。” 洁芙妮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并且和陆凝说定明天将材料送到预定好的炼金实验室那里，并预付了一些炼金费用。 之后她就急忙去联系各个商店采购去了，陆凝也算是真正凭自己的炼金术赚到了第一桶金……当然，还没算真正赚到。 ================ 石榴石区，在外围十二区中一贯以最古老的区域自称，无论是代表一月诞生石的意义，还是五点这个太阳升起时最先照耀在这个区域的荣耀，都让石榴石区的住民对于身份地位颇为看重。 但尽管如此，他们也必须接受越来越多的外来冲击。至少在今天轮休的加西亚看来，石榴石区因为新鲜血液的注入重新焕发了活力并不是件坏事。 这里没有商业街这种在别的区块普及的地方，石榴石区遍布的都是那种上百年的老店，隐藏在街头巷尾，除了一块不太显眼的招牌以外和住宅几乎毫无区别。不过加西亚转了两个店铺后，发现这些人都是骄傲而不傲慢的，他们都带着那种岁月积淀下来的内敛，完全不要张扬出来。 “这个氛围还真是令人满意。” 加西亚踏入了第三家店铺，【蓬莱之岛】。 自蓬山俊彦来到埃瓦廊后，这家店铺的经营已经过四代，如今正在经营店铺的蓬山辉正正值壮年，一如既往地传承着祖辈事业的同时，也稳步扩张着蓬莱之岛在石榴石区的影响力。 秉承东洋一系的特色，蓬莱之岛的经营主业是符咒和符箓，包含驱魔、阴阳学、占术学、风水学的综合服务。此外，这里还经营着古书收购、古董鉴定一类的生意。铺面外表看上去一般，实际上里面空间很大，每一种事务区域都有特定划分。 在依旧盛行羊皮纸的埃瓦廊，想要购买上等宣纸的地方也没有几处，这里就是一个。加西亚行走在带着淡淡香味的门廊上，拐了个弯，便能看到店铺大厅的布局。 “而如果说蓬山辉正唯一需要留心的事情……” 她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快步走向了一个巨型沙盘那里。 “……大概是这一代需要招赘的问题，蓬山渊子，你好。” 加西亚微笑着，向站在沙盘旁边思索着的，有着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的少女伸出了手。 少女微微抬头。 “你好，我并不是这里的店员。” “我知道，但你是这家店铺未来的拥有者吧？”加西亚说。 蓬山渊子抬手和她握了一下手，目光在她身上一扫便收回了。 “我不一定是未来的拥有者，家父年岁正值壮年，经营有方，未来是否有胞弟胞妹犹未可知。” “但是……年纪轻轻，你就已经有了撰书人这等名望了。”加西亚说道。 “……应之一舍，应之一予，因自身本领而出名，正如朝日诞生于东海，乃自然之理。”蓬山渊子的态度不卑不亢。 而加西亚挑了挑眉，微微点了一下头。 “请往室内小憩。”蓬山渊子抬手行礼。 二人脚步一转，已经来到了位于店铺后方，一方庭院旁的静室之中。 “此处有结界隔绝多方探查，直言无妨。” “渡边，咱们说话需要这么累吗？”加西亚——舒星若坐在屋子里，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而蓬山渊子则开始沏茶，她神态整肃，并没有像舒星若一样放松。 “升阶一役，本以为你是习惯了的。好吧，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 “就你名字没换啊，换了个姓而已。”加西亚咧嘴一笑，显然对眼前的人颇为信任，“集散地怎么对你这么放心来着？还是就特别针对你？” “就算没换，单凭一个名字想要从茫茫人海里找到我也很难。” “所以我才仔细判断了一下，蓬山渊子这个身份的扮演难度比我还高，家学渊源的气质可不是随便演能演出来的。最后为防万一我还不是今天来了一趟？” “不惜暴露自己？” “据我判断，石榴石区除了你大概没有别的游客了。” “何以见得？” 加西亚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我此前搜索了一下紫水晶区的校园，没发现什么举止可疑的人存在，后来扩展了一下范围，利用小幽灵将整个区块都调查了一下，除了一些不安好心的贼以外，也只发现了一个有嫌疑的家伙。” “何人？” “他叫伊莱尔，是个附魔的学徒，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他似乎参与进了紫水晶区前几天的魔导书压制事件当中，而且仔细调查的话还能发现和别的一些事情有所关联，正常来说一个从外地来的学徒，没那么多机会参与到这种重要事件中来吧？就像是有麻烦光环一样。” “否，正因为是会轻易参与到这些事情，他们的身份才值得被替换。”蓬山渊子将烫过两次的茶从壶内倒出，递给了加西亚一杯，“这样的人或许不止一个，而恰好有个在紫水晶区。” “所以他是游客咯？” “判断由你下达，和我无关。现阶段我不准备进行告密。” “我也不准备……为什么？你现在处境其实很危险。” “公正。”蓬山渊子态度倒是很淡定，“集散地给了我一个更加容易暴露的身份，在如此告密规则之下，无疑我将因此落入巨大劣势，那么相对应的，我将拥有巨大优势。而对比你，加西亚老师，你的身份地位，魔法造诣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使如此，你也没有蒙受此姓名之风险，证明我的优势并不在于我所拥有的这些身份地位上，而在其它。” “你还真是稳当得一如既往。” “人需警惕，亦需自安。宁舍一险取其九，不争一命取其满。加西亚老师，有一点你并没判断正确。” “你是说……这个区域的人数？” “或许常驻者仅我一人，然埃瓦廊人员流动，在蓬莱屋依旧独具特色之时，免不了有人特来拜访，您亦是其中一员。” 加西亚微微抬起头：“已经有人来过了？” “似乎不敢如您这般直面身份，我也乐得免去一番麻烦。只是据此，或可推断此次集散地安排的真正奥妙之处。” 蓬山渊子说到这里，举起茶杯盯着升起的茶雾，片刻之后放下了。 加西亚并不擅长各种问卜之数，也不明白她这个举动有什么含义，不过之前那句话倒是给了她启发。 “不是偶然？” “集散地最擅长之事便是把必然拆分成许多偶然，不可低估。”蓬山渊子说道，“在埃瓦廊如此之多的人数当中，寻找游客，便是凭你的身份本领也只得其一，待到公开日时，便更加难以分辨。如此，若要此任务更具合理，当是投入一完整交际网，不仅加快速度，甚至令情况变得愈发有趣。” 她的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有趣的意味。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好几个旧识在，所以大家的隐藏其实并没那么容易。”加西亚深吸了一口气，“好吧，这样一来，确实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微妙了。” “你并非心肠狠硬之人。” “难道你是？”加西亚反问。 蓬山渊子沉默了，她慢慢喝着茶，神情间看不出有什么态度。 “你在忧虑。”加西亚叹息一声，“你这个人……思虑过多，有时候不必那么顾及他人的感受的，我们还没到那么有余裕的实力。” “既处其位，当忧其事，加西亚，你不觉得似你我二人如今这般位置，应当是集散地所安排之顶点了吗？按数日之前所闻，当是游客人人皆有机会参与，然议会本身并未直接出手，所有事宜照常进行，换句话说，游客中应不存在位于内部区块之人。” “从容易平衡的角度上看，确实如此。但是要是从整体的实力分布来看，如果高级魔法师就是游客的顶点，那么那些秘密任务可就不容易做了。”加西亚说道。 “此混乱将生之兆。”蓬山渊子将杯子放下，茶水已饮尽，而茶雾早已散去。 20 贵金属炼制 月光石区，萨克巷广场。这里和独眼乌贼的距离并不太远，当陆凝赶到的时候，太阳才刚刚显露出几分热意。 今天是开放日前最后一天，很多人都在打探公开讲座的讲演者、内容和场地之类的东西，而陆凝对明天的日程安排早已规划就绪，上午是观雾学院魔导士级炼金术师莱尔斯的魔力回流讲座，下午则是前往学院炼金实验室观摩最新的人工生命范本。 她沿着广场西侧的建筑物走着，数到十四号门，抬起头，便看到了一座宛如监狱一般的石建筑。当然这种外貌只是会吓退不知情的人，这座建筑是月光石区的实验室出租场地之一。 哪怕不以炼金术来说，所有工业类学科，例如魔药、附魔、铭文、制图之类的都是需要实验室支持的。但这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置办得起，所以一旦出现需求，很快便出现了供给。 洁芙妮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麻烦你了，莉莉安。” “不，我要感谢你的信任。”陆凝向洁芙妮微微点头，跟着她走了进去。 为了一个好的圣铃，洁芙妮租用了一间中级别的炼金实验室，室内条件仅仅比陆凝在雪倪那里看到的实验室逊色了那么一些，不过厚厚的石墙混杂着惰性魔力石隔绝魔力干扰的效果可就好多了。 “我一共租用了五个小时的时间，材料都在那里。”洁芙妮指了一下炼金台旁边的一口箱子，“那个……我可以在这里看着吗？” 陆凝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只是不要出声干扰我。” 洁芙妮连连点头，走到实验室一个空着的角落拉过一张凳子坐下了。而陆凝则走上了炼金台，将学徒长袍脱了下来。这几天她也给自己购买了几件新衣服，有凯瑟琳推荐，今天穿的就是一身学院风格的黑礼服、百褶裙和长筒靴，学徒长袍在炼金的时候已经不太方便了，原因是她在兜里塞了太多东西。 首先拿取材料的时候，陆凝就开始平静下心情，她已经将这次炼金演算过了好几遍，已经数次完成学徒级炼金产物的她是具有资格的，但无论如何她也没有真正动手进行过贵金属炼制，还是一次成型的成品炼制，不谨慎可不行。 和药剂炼制的不同在于，贵金属炼制不进行引流，产物直接在炼变阵上生成，而成品加工的话，也需要在炼变阵上架火，至于是何种火焰完全看产物是什么类型。陆凝将材料分门别类地放好后，从工具柜中取出一盏带着钟形罩的油灯，拿起一瓶赐福油膏，挖出一半用水分散，注入了油灯当中。 跟着是材料。 黄金和铅，这两种是最基本的炼制材料，虽然传说最伟大的炼金术师用石头都可以炼制，可陆凝翻遍三本炼金术指导书都没看出来怎么办到，除非是把一座山炼成一个金锭，否则有违等价交换的原则。 其余的零碎物品，甚至矿渣之类的东西不提，最重要的是一小瓶血液。 所有魔法师的血液都有魔力，哪怕是最初级的学徒。陆凝手中的血出自洁芙妮身上，这也是为了某种玄之又玄的魔力共鸣。这个理论已经被验证存在，但原理尚未被查明，这也是洁芙妮最终难以拒绝陆凝提议的原因。 魔法原液注入，陆凝伸手一按，炼变阵亮起了光。 不过这还不够。 陆凝看了一眼手边，敲了一下炼金台边的花纹，第二层叠阵炼变阵也亮了起来，这一层已经悬浮在半空中，看上去就像一个光环一般耀眼。 “稳定运行。” 她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炼变阵，抽出点金杖，开始了规划。 贵金属不能出现差池，这个世界上的金属单质种类比陆凝曾经知道的多了几倍，其中一多半都是炼金术师们搞出来的。不小心弄出强辐射金属弄死自己的炼金术师总会有，最要命的还是那些连辐射都不清楚就拿出去给别人的家伙。 而陆凝稳得下来。 交换过程，慢慢让物质产生变化就好。塑形流程，透过二层叠层炼变阵来立体构成，将所有项目切分，然后拼接。炼金术只要还没到生成阶段，那就可以任意进行调整，或许陆凝花了较长的时间，却肯定每个步骤都不会出问题。 一晃便是三个小时过去，终于，陆凝手指上点燃了火苗，在油灯上一燎，钟形罩内顿时燃起了一团洁白的火焰。她深呼吸了一下，握住油灯柄部，缓缓将其置入炼变阵中央特意调整出的魔力流盲区内，然后迅速撤下了底座和罩，将那团火焰留在了阵中。 “嗯？” 陆凝扫了眼火焰的情况，发现魔力流出现了一些差异，可是她将手探入撤回的时候明明没有驱动任何魔法。不过这问题也容易解决，她抽出点金杖重新调整了一下各个魔力节点，在火焰被魔力歪曲前让一切恢复了正常。 “生成。” 她愉快地说了一句，拿起了那瓶血。这些血液当然不能提前作为材料放入，否则交换了还有什么魔力共鸣可言？而生成阶段，物质交换已经结束，是时候开始塑形了。 脑内模拟过数十遍的流程，双手开始紧锣密鼓地复现在炼变阵上，火焰在精密的诱导下慢慢拉长，拉圆，被交换回的贵金属也开始从虚空中凝聚出颗粒，血液浇下，一个圣铃的外形凭空聚集而成，被火烧过，水分大量化为蒸汽，而更多物质则形成了一个网状的基本骨架，金属开始在骨架表面析出。 完成了这一步，基本就离成功不远了。 二十分钟，金属的析出接近完成，陆凝将剩下的一半油膏直接投入了火中，明亮的白色火焰霎时间覆盖了整个炼变阵的上空，她没有那个能力在圣铃表面描绘花纹了，干脆就用最后这一步烧灼定型的过程让花纹自然形成。 火光和炼变阵的光一同散去了，一枚开口直径近二十厘米的圣铃留在了阵心，浅蓝色的碎冰状纹路蔓延于整个灰色质地的圣铃表面，陆凝捏着柄部将它拎起来，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成功了。 圣铃是神术类魔法武器，不会神言的人无法将其敲响。 洁芙妮坐了那么久，此时终于欣喜地站了起来，不过还是不敢说话，只能眼神示意陆凝。 “炼制结束，这是你的了。”陆凝长出一口气。 “谢谢！” 洁芙妮甚至有些雀跃地跑了过来，从陆凝手中小心接过圣铃，轻轻一摇，一阵悦耳而让人心灵宁静的声音传出，陆凝感觉自己连续几个小时炼金的疲劳一扫而空。 “它真的很适合你。”感受到了这个效果，陆凝对洁芙妮笑道。 “也多亏你技术高明，我可不认识别的炼金术师愿意帮我炼制……”洁芙妮抱着圣铃，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中午了，我请你吃饭！” 陆凝当然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离开炼金实验室，等洁芙妮退还费用之后，便沿着街道往外走去。起先陆凝还以为要去商业街，但走着走着发现路线不对。 “洁芙妮？我们不是要去吃饭吗？” “是啊。”洁芙妮回过头，“不过我们今天去绿银区吃饭。” “那不是中部城区吗？” “中部城区又不是和外侧隔开的，而且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吗？绿银区的嘉埃森学校校长，帕西瓦尔先生是现任校长协会的首席，每次公开日之前一天的下午，他都会在校园广场为学生们讲述这次需要注意的各个课程。” “你要去听那个，可是人一定会不少吧？” “如果因为人多就没办法照顾到学生们，他也不是令人尊敬的帕西瓦尔先生了。”洁芙妮微微一笑。 = 坐车前往绿银区的路上，陆凝悄悄翻看了一下自己抄录下来的名单，她也不是不想记住那些人，问题是这个时间汇聚在埃瓦廊的名人太多了，根本记不过来。所以她就先挑着看上去厉害的抄下来。 而帕西瓦尔赫然在列。 作为目前世界上仅有的三名魔导贤者之一，帕西瓦尔在魔法学上的造诣已经达到了无人能够探究深浅的地步。他主修的元素魔法、奥术魔法、咒术、变形术、召唤术、空间魔法全部已经达到了魔导贤者的级别，而对大部分魔法种类也多有涉及，其广为人知的工业学造诣包括魔文、附魔和宝石学是世界所知的最高水准。独创的混乱魔法咒术至今也很少有人能够仿效，帕西瓦尔在大约五十年前到三十年前一直担任魔法议会会长一职，并在三十年前退休后，任绿银区顶尖学校嘉埃森的校长职务至今，并保留魔法议会荣誉议员的职位。 抄下来的时候陆凝其实没有这人多厉害的概念，大抵是因为名单上哪个人都是一长串的丰功伟绩，帕西瓦尔这个其实不怎么显眼。可现在仔细看看才能知道这番成就怕是当今魔法师无出其右的水平。 出于好奇，陆凝也没在午饭问题上耽误时间，催促着洁芙妮赶紧赶到了现场。 嘉埃森的校园和月光石区的那几个完全不同。 还没进入校门，就能看到矗立于校园后方的三座高塔，代表着元素、奥术、神术这三类最广泛魔法的巨型魔能水晶镶嵌在高塔的顶端。而接近校门，则可以看到一座宛如教堂一般的礼堂建筑，两侧则是巨木掩映下的两座浮楼，支持着两座大楼悬浮于半空中的魔法阵安静地运转着，但稍微感知便能感觉到那汹涌澎湃的魔力洪流。 绕过礼堂，便能看到嘉埃森的讲坛广场。白色大理石所铺就的广场上，越是向着中央，台阶越是一级级向上，簇拥起中间一座边长大约是七米的正方形高台，此时这个广场上几乎是人山人海，两人只能挤在后方还没有台阶的地方，奇怪的是，就算如此陆凝也没感觉被遮挡了视线，反而能清楚地看到高台之上那个虽然白发苍苍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老者。 “曲光魔法。”洁芙妮听到陆凝问起，便解释道，“整个广场都被施放了魔法，无论从任何角度，任何位置，中心讲台上的人永远可见，声音也永远能清晰地听见，具体是什么样的魔法我也不知道，不过整个埃瓦廊好像也只有嘉埃森搞出了这种手笔。” “那么帕西瓦尔先生应该怎么应对这么多人的问题呢？” 洁芙妮微微一笑：“帕西瓦尔先生神术上的造诣也是魔导师级，在高级神术中，有一种叫聆听天音的法术。” 没等她继续解释，众人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咳，霎时间，原本嘈杂的广场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那是站在高台上的老者要说话了。 “欢迎各位学子，你们也许是埃瓦廊这里进行学业的天之骄子，又或许是不远万里来此地寻求解惑的上进学生。无论哪一种，埃瓦廊都会平等地看待你们每一个人。明日，公开讲座即将开始，我将花费一小段时间，为各位总结在最初几日，学习各个不同魔法学科目的学生适合听取哪一位教授的讲座，然后这个下午都将在此处为诸位解答各种和公开授课相关的疑惑。” 帕西瓦尔和蔼地笑了笑，双手一抬，天空中跳跃起了金色的光芒，魔法学迄今为止的所有大项分类在光粉落下中悬浮在了广场的上空。 “让我们从最广为人知，也是最多人学习的元素魔法开始。” 帕西瓦尔的学识无疑是渊博的，每涉及一个学科，他都会至少说出三个备选教授来，不光是其学术上的成就，甚至包括其特色，适合人群乃至个人点评都有。陆凝甚至怀疑帕西瓦尔比这里面的大多数人都更加懂得那些魔法的奥秘，而提到炼金术的时候，索伊戈-欧萨欧赫然在推举之列。 “这是一名神秘的炼金术师，因为我在炼金术上的造诣并不算高深，因此不好说明他具体实力在何处。但如果你们对炼金术的高深技艺感兴趣，这位大魔导师级炼金术师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21 前一天 讲述的时间并不太长，而每个人只需要关心自己想要学习的学科就可以了。帕西瓦尔的介绍并不以魔法造诣为重点，而是对于讲座内容和适应性进行了区分，陆凝甚至在自己预备的听课名单上再次添加了几个名字。 而很快，就进入了解答时间。 高台之上的老魔法师扬起手，将一束白光打上了天空，片刻之后，光斑构成的雨滴从天上垂落，笼罩了整个广场。每个人都微微垂下了头，陆凝有样学样，微微闭上了眼睛，内心中猛然响起了一道和蔼的声音：“在你的内心思考想要问出的问题，利用魔法来发音，我会为你解答，孩子。” 利用魔法发音，简单来说就是将魔力汇集在声带部分，代替声带振动来进行发声。陆凝稍微试了两下，然后便开始问出第一个问题。 “索伊戈-欧萨欧先生因为何种成就而令您如此推崇？” 只是片刻之后，她的脑海中就响起了帕西瓦尔的声音：“他会为你们展示炼金术的高级技巧，我的炼金术水平并不如他，所以不能评论。索伊戈在内部交流会上展现的成果是十颗完美的辉钴石，因此我认为他在此道上已经有了自己的成就。” 辉钴石，炼金术师们创造的原本不存在于这世上的物品之一，其价值无可估量。但在陆凝这样一个炼金师的角度，前面那个“完美”词缀才是真正的价值，因此她甚至再次确认了一下。 “十颗完美的辉钴石？”她将重音落在了“完美”上。 “是的，鉴定的水平我还是有的，议会也进行了专门的测算，这项成就甚至可能排在本次交流会的十大创举之列。” 陆凝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说不清是她自己还是因为那种炼金师的本能，完美——在炼金术上就是100纯度，是一个从创造出来开始就从来没有被真实使用的词汇。 “而如果你想多注意的话……”帕西瓦尔好像还有话要说，“我得说，今年十大创举的竞争比起以往要激烈得多，至少这段时间出现了无数魔法学上的突破，我们这样的老人恐怕要赶不上时代啰。” 陆凝从这句话中反而听出了一股欣喜，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遥远地看向了讲台上的老人。在清晰的视野中，她仿佛看到老人微微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对谁。 遗憾的是，她没有那么多问题在这里真的问上一个下午，继续问了几个炼金术问题，然后详细谈论了自己比较感兴趣的几门课程之后，她便向洁芙妮告辞离开了。 正好来到绿银区，她也有意在这个中部区块好好转一转，看看和外围城区相比有什么特别之处。 首先一个很明显的区别就是建筑物都很高大。 如果说外围城区都是陆凝记忆中的古典西式街道布局，那么中部就有些现代化大都市的意味了，虽说建筑风格很像是中世纪城堡样式，实际功能都是应用了目前最先进的魔导具科技，不考虑环境等个人问题的话肯定是更好的。 这里也有商业区，不过不是一条主要街道，而是一整片房屋，陆凝看到一家炼金商店进去看了一眼，很快就出来了。这里的布局有些过于规范，也许会让强迫症非常舒服，但陆凝还是更欣赏彩虹蘑菇那种带着一些恶作剧感的活泼氛围。 街上的行人倒是还很有休闲感，中部城区这样的地方外来的人员无论如何都会来逛一圈。封锁禁令尚未解除，这些天闲得发慌的人群就只剩下到处溜达这一个解决方案了。 而走着走着，天色便开始阴沉了下来，甚至有些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埃瓦廊当然不乏能够控制天气的魔法师，却不会去干涉自然的气象变化，陆凝也不会避雨的魔法，只能钻进近处的一个店铺中。 这是一家古董商行，贩卖从各地收来的古物珍玩，像这种纯娱乐的东西陆凝当然是不会沾手的，和店员表示了一下自己只是来避雨后便站在店门口等候了起来。 几分钟后，雨势甚至开始变大了一些。 陆凝叹了口气，思考自己怎么组合身上的东西才不至于浑身湿透地跑回去，就在此时，店里的一角爆发开了争吵的声音。 她侧耳听了一下，就大概知道了事情是什么。大概是一名顾客想买一幅卷轴，要先鉴定，而鉴定完毕交还店员打算装好的时候轴忽然断裂了，并且因此而损坏了脆弱的纸张，店员认为顾客损坏后试图悄悄交换回来，而顾客则认为店里用劣质品打算讹诈。 本着凑热闹的心理，陆凝跟着店里其余人一起走过去围观。 店员一看就是刚刚有工作的年轻人，二十出头，一头金发稍微有点乱，不知道是不会打理还是自己抓的，穿着古董店的制服，正满头大汗地和那个顾客辩解。而顾客则是个一身深蓝布衣，脚踝手腕用布条缠实，扎着高马尾的女子，她身后背着一长一短两把佩刀，腰间系着一个布兜，这样的装束让几个打算上去劝架的客人马上停住了脚步。 忍兵。 若是佩戴了家徽或者族徽的忍兵，基本上等同于死士，而如果身上没有任何徽记，那只有亡命徒这个词语可以形容。对一个完全不知道脾气的忍兵，犯不着冒着她突然拔刀的风险上去劝架。 店里的反应也很快，马上就有一名身穿法袍的中年人从后面走出，分开人群上前，问道：“柯里昂，发生什么事了？” 年轻店员赶忙扭过头：“卫斯理先生，我们是……” 他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和陆凝听见的一样，那么至少过程上这边可能没撒谎。 而卫斯理马上扭头看向了那位忍兵小姐，以他的身份和实力，当然不会惧怕。 “这位女士，方便的话能请你将事情也讲述一遍吗？如果责任本店身上，我们自然不会为难您，也会向您赔礼道歉。” 到底是管事的身份，一句话将事情揽到了店铺身上，安抚店员，说话漂亮，同时还暗含了没说的那下半句。 忍兵也不怕，柳叶眉微微一竖，也是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和店员所说全都吻合，只有到最后交接卷轴的时候略有些不同。 “我想要的是卷轴本身的内容，当然不会特意检查画轴是否有问题。可交给他的时候画轴突然折断，难道不是本来就有问题？我还特意给轴做手脚不成？我有什么理由让自己卷入这种麻烦当中？” 卫斯理点了点头，扭头将断成两截的木轴抽出。 断痕是新的，因为年代久远，边缘有些陈旧痕迹，却也是正常。卫斯理端详片刻后，说道：“确实是新折断的没错。” 陆凝微微扶额。 古物鉴定上或许这些人是一把好手，可真要说证物判断没点专业的知识恐怕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当然不是指年代鉴定，而是这个木轴本身是一件炼金产物。 陆凝没办法说请人用天然木头制作画轴和让炼金术师特地炼制一个哪种花费比较高，可是她知道炼金产物因为那个纯度问题的影响很容易留下一些薄弱点。这块木头刚刚制成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但随着时间慢慢变得腐朽，那个弱点被无限放大，终归有一天会产生这种毫无原因的断裂。 只是碰巧引发了一场争端罢了。 这种事古董店方面稍微调查一下大概就能知道问题出在哪，不过陆凝既然知道这个，便在人群中讲了出来。卫斯理听见后马上叫过一名店员让他出去找炼金师进行详细鉴定去了，然后向忍兵微微鞠躬道：“如果是这样，应当是我店里的责任，让您遭遇这种事是我们的问题，请允许我们对您作出补偿。” 随即，他又转身对陆凝说道：“还有这位炼金术师小姐，感谢您的帮助，不知能否接受我们的谢礼？” 而一看事情有了结果，人群便散了，陆凝耸了耸肩，看着卫斯理说道：“能给我件防雨的东西吗？我觉得外面的雨大概是停不了了。” = 陆凝和忍兵跟着卫斯理走到了店铺的偏厅，在那里的休息区坐了下来，很快就有店员带过来两个盒子。卫斯理将那个小盒子先推到忍兵面前：“这是我们的赔罪。” 忍兵伸手将盒子掀开，里面放着一支卷轴，她展开卷轴，眉毛微微一挑。 “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 “您是一名武者，如果真是对文字画法之类痴迷，身上应该有类似之物，但您身上并没有，因此不会是为了上面的艺术性而来。我便大胆判断您想要的是上面的内容，那幅卷轴源于东洋，内容为‘兵主七廿四’，本店对任何字画类古物都会留存拓本，想来您要的是内容，无论新旧都符合您的需求。” 忍兵点了点头，将卷轴放回盒子里，神情很是满意。 接着给陆凝的是一个大盒子，陆凝打开之后，发现中间是一个挂坠，是水蓝色的圆形，手感很轻，旁边罗列着十六块黑色拇指大小的长方块，整齐码放在挖出合适凹槽的绒布盒子当中。 她将挂坠翻过来，圆形的反面有个凹槽，和那些长方块正好吻合。 “这是我们的谢礼，名字叫水盅。”卫斯理微微一笑，给陆凝解释道，“将储水块嵌入挂坠当中，它便会吸收你身上的潮湿，让你保持干燥。每个储水块大约能够容纳一立方左右的水，想要清空里面的水，只要在六十度以上的温度环境下，里面的水就会流出来。” 这家伙……很会投其所好啊。 这番折腾的劲头给一般人还不如送把雨伞实在，可是对一名炼金术师，尤其是芯子换成陆凝的炼金术师来说，这种流程复杂开发空间多的东西可真是太棒了。 卫斯理先生漂亮地处理了今天的一场纷争，所有人都满意，至于店方时候怎么解决那个卷轴的问题不提，陆凝和忍兵小姐一起走出了店门。 “谢谢你解围。”忍兵的态度其实还不错，至少不像传说中那么凶暴。 “没关系，毕竟我看出来了，就随口说一句。啊，我叫莉莉安，不知道你是……” “忍兵没有名字。”她微微摇头，“你叫我佩刀吧，我很擅长杀人，可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 陆凝愣了一下，佩刀微微一笑，扭头离开。 她走了之后，陆凝的表情立即恢复了正常。 “不好说……” 她看了看佩刀离去的方向，又望了一眼古董店的店门，冒雨往回跑去。 傍晚时分，陆凝终于回到了月光石区，她松了口气，却在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被从巷子中跑出的人撞了一下，迅速稳定了一下身体才没摔倒。 “对不起！我有点着急了！雨有点大……” “下次小心点！”陆凝也没想吵架，同样是急着回家也算理解对方的心情，急急忙忙冲入了雨中。 而撞人的朱诺拉了一下兜帽，微笑了一下：“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游客吧。” 红塔女巫朱诺的天赋在于六识之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和直觉的掌控力是天生的本领，它们无法直接应用于魔法战斗，却让藤井雪音不能再满意了。 凭借感官盗取的方法，她用十天时间，从殴打街头巷尾的小混混到摸清楚祖母绿到蓝宝石这一整片区块的地下结构，顺带着把所有行踪有问题的人全都重点提取出来观察着。 而不存在对比的条件下，陆凝并不知道自己莉莉安的身份能轻易搭上多条线索是否正常，而这些举动并没有完全掩盖踪迹，总能被藤井雪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光靠一些不可靠的证据她不会下判断，那么就直接对本人下手。 做好了这些，朱诺愉快地哼起了歌，继续冲向雨中。 “天黑黑，人昏昏，不乖的孩子去了哪里~”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一场雨连接了一整个夜晚，而万众瞩目的公开日也在雨后清新的空气和灿烂的朝阳之下到来。 22 公开授课 陆凝一大早就出门赶往了观雾学院，出于听课的需要，她已经和霍华德商量好以后的炼制都会晚上完成交给他，而不是早晨了。 而即使陆凝出发得如此之早，当她赶到观雾学院区域的时候依然发现这里被人群挤满了。她甚至不知道月光石区居然有这么多人，好容易才挤开水泄不通的人群进入了学院内部，接着就发现讲座教室外面的人更多。 也难怪，莱尔斯年轻英俊，而且是皇家魔法师，成就斐然，有这么多人想来听他的讲座也正常。不过好在陆凝询问过凯瑟琳，知道这种混乱只是因为时间还早。 “所有人排队！” 一声厉喝从门口传来，陆凝看到了丽兹和另外一名穿着剑士衣装的学生站在门口，两人同时喊出这句话之后，反手拔出了身上的宝剑，魔法粉尘从两人指间洒落，在剑身上覆盖了一层明亮的金黄色火光。 紧接着，二人向脚下的石阶一刺，分裂的火线就从剑尖向外蔓延开来，人们慌忙躲避的时候，陆凝已经站在了早已知晓的安全地点，两道火焰从她身边擦过，旁边人纷纷躲避正好给了她悄悄让自己靠前一点的机会。 金色火焰很快在地面上形成了迷宫一样的导引线，人们为了躲开火，最终还是勉强排成了一队。 “拿出你们的身份证明，列队，两两入内，任何敢闹起骚乱的人，取消资格，严重者移交月光石区守卫处置！”丽兹严厉地说完这番话，和另一个学生站在门边，而有幸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两个赶紧从身上掏出证明物递了上去。 跟着队列，陆凝慢慢来到了近前，工作状态下的丽兹她还是第一次见，和平时给人的印象不太一样，而接过陆凝交出的徽章后，丽兹连眼都没眨一下，按流程检验完毕，交回徽章摆摆手让她进去了。 刚一进入里面的大型授课厅，陆凝就感觉胳膊被人一拽，扭头一看是凯瑟琳，两人也不用打招呼了，一同走上了第四排，几乎是整个授课厅最好的那个位置。 “早上好，莉莉安。”雪倪用惯有的笑容向陆凝打招呼，她就坐在旁边，而凯瑟琳坐下的位置和她之间有两个空座。 “我坐中间？”陆凝惊讶。 “坐哪里不一样？”凯瑟琳一把将她按坐下，“好消息，那事……基本成了，我的导师回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匆匆回来匆匆离开，这事学校都知道，我拿来搪塞简直完美。这两天你空出时间来帮我炼制个药剂……别推辞！雪倪都告诉我你的本事了。” “哦，好。”陆凝也没想推辞，凯瑟琳具体制定了什么计划她不知道，这也是故意的。如今根据她提出的那个计划雏形来看，大概需要炼制的是魔力澎湃药剂，这属于初级炼金药剂的一种，可以买到，但还是让陆凝炼制更加难以查出来。而以凯瑟琳家族那边的情况来看，多半是不会觉得她一个学徒能炼制初级药剂的。 此时鱼贯而入的人群逐渐填满了授课厅，甚至连过道上都坐起了人。不是没人眼馋这里唯一剩下的那个空位的，无奈座位上那根锋利的结晶刺可以直接令人闭嘴。 莱尔斯出来的时候，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欢呼声。他确实相当英俊，不过身为一名皇家魔导师他肯定早就适应了这种反应，只是适当地挥了挥手，将手里的一个档案夹放下，开始准备讲台。而这段时间，大门也关闭了，丽兹和那名学生是最后进来的，凯瑟琳挥手撤去魔法，丽兹板着脸坐了下来。 “早上好，诸位魔法学的同路人。”莱尔斯用一句开场白，开始了今天的讲座。 魔力回流其实是很高明的魔法学理论，哪怕是初级水平的魔法都不一定需要这种技巧，毕竟那点魔法损耗还不如维持回流的消耗来得多。不过对于陆凝来讲，还是有很多要点可以补充在她现在实验中的炼金术当中。炼变阵上的魔力无法真正形成回流，可通过延展魔力流的范围，一些下位替代的方法也不是没有，于是她笔记做得非常认真。 三个半小时的讲座时间一晃而过，但很多人还是感觉有些意犹未尽。这些真正有才华的魔法师来授课确实能为低阶魔法师提供不少帮助，莱尔斯还懂一些上课的技巧，使得整个讲座并不会显得枯燥。 在一些提问结束后，莱尔斯的讲座结束了，而他接下来会往红宝石区去，看周围的一些学生表情大概要追着一起过去的样子。 陆凝倒是不需要，讲座上说的东西都很清晰，她也不必听第二遍，在学院内的食堂匆匆吃过午饭，便在雪倪的指引下进入了观雾的炼金实验室。 成果展示，同样是公开日非常重要的一环，不仅仅是成品，所有研究记录都可以在旁边的留影水晶中进行查看，这种自由学习的氛围比起讲座来更受一部分学生的欢迎。陆凝在实验室特别开辟出来的场地中走动着，实际上这里的每一件展品的水平都远超她目前的水准，但她更加在乎的还是这些炼金术师炼制过程中各种不同的手段处理。 基础在于公式，而上限则是想象力，这些炼金产物有的根本没有实际的用途，可它们背后的奇思妙想才是真正的价值所在。 陆凝甚至看到了一个超立方体，那大概是这个炼金实验室中最高等级的杰作，它悬浮在一个玻璃器皿当中，有着令人着迷的维度卷曲和延伸，而水晶中那使用八层叠阵和四个炼金台进行的同步炼制过程既让人头痛也让人惊叹。 “天啊，她真迷人。” 陆凝听见自己身边的一名炼金术师这样感叹道。 这句话说的正是面前这个正在缓慢转动的几何体，陆凝瞟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甚至比热恋中的眼神还要狂热。 也是……尽管大多数炼金师最终停留在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可是初出茅庐的人们依然怀抱着那最古老的，点石成金的梦吧。 = 第二天的情况依然如此，唯一的不同在于，陆凝是在夜色下出发的。 她需要赶往托帕区，去听听那位大魔导师级炼金术师的讲座。同样要过去的还有博利威尔，于是霍华德直接雇了一辆车送两人过去。 埃瓦廊雇车很贵，陆凝能看到老霍华德付车费的时候手都在抖。 传送还在禁用，所以人们不得不各自寻找交通工具。本来陆凝表示自己走着去也可以，莉莉安这个能跋山涉水走来埃瓦廊的身体素质可不差，然而老霍华德直接告诉她：“你也坐车我至少觉得自己多赚回了一个人的份。” 看他的表情，陆凝怀疑如果不是车上就两个位置他自己也要坐上去。 至于博利威尔也是心大，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是一上车就靠着车厢打起了瞌睡，陆凝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夜色下的埃瓦廊街景，思考起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任务。 魔导书有目标了，不过怎么进行拓印还是个问题。光之结晶和暗之结晶的眉目也有，指认窃书贼大概第一轮赶不上。至于书库的开启……恐怕要发生什么大事来导致这件事发生。 接着，可选任务和自己的秘密任务。 原典这件事可以联系主线任务一起做，世界之石她也稍微有了一些构思。但“暮光盗贼团”和“焚书官”这两个组织依然还深藏不露，虽然陆凝怀疑过切断她线索的那个影子可能和这两个组织有关，但没有掌握任何证据。 最后是“告密者”问题，这个陆凝就打算随缘完成了，她对于不认识的游客态度偏中立，除非是真的到了剑拔弩张的状况。 天边微微有些发亮的时候，车就到了托帕区。 这里的街道和建筑风格偏向于和风，木制建筑居多，沿街有很多窄小却精致的小商铺。车夫呼喝了一声，惊醒了博利威尔，他迷迷糊糊地爬下了车，然后被微凉的晨露激得打了个喷嚏。 陆凝也跟着下了车，有些新奇地打量着这里。 既然要来，她也向老霍华德询问了一下托帕区的具体情况。 这个区域因为蒲云氏而闻名，也因此群聚着来自东洋的各路法师，正如绿松石区满街走的都是修道士和侠客一样。人们会向着自己熟悉的地方群居，所以哪怕后来蒲云式微，最终离去，托帕区也没有改变早就形成的风格。 如今支撑托帕区的四个家族也都是东洋过来的，京极、贺茂、弥裕、秋山。陆凝的目标皇家炼金学院大约在五十年前由贺茂家出资接管，不过一切都不在明面进行，许多学生甚至不知道这个学院背后有家族把持。 两人下车地点就在附近，走不了几步就看到了学院的标志性建筑皇家炼金室。 见过嘉埃森那充满魔法和历史积淀感的校园之后，这个学院金碧辉煌的建筑风格已经无法让陆凝感到新奇或者震撼了。总算是不负两人这么早起床跑过来，如今学院门口只是三三两两地汇集着一些人，没有像昨天一样堵着。 “别担心……”博利威尔打了个大哈欠，“炼金术这一门人数没那么多，泛用性也没那么强，我们能找到座位。” 在埃瓦廊生活了那么多年，博利威尔的判断也很有些准头，哪怕太阳升起，两人找到了讲课地点，也没发现这里聚集了多少人。 “对炼金术感兴趣的人这么少？” “主要问题是索伊戈没有名气，这个讲座就叫‘高级炼金术’，不知道的还以为念课本呢。”博利威尔揉了揉眼睛。 “我记得如今活着的炼金术师里面，大魔导师级就是封顶了吧？” “虽说如此……你知道，人们很多时候会相信自己知道的权威，而不愿意去相信某个突然冒出来的专家。”博利威尔耸了耸肩。 陆凝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不过到底是大魔导师级的授课，陆陆续续到来的人也不少，可这个人数也犯不上像昨天那样专门派人整理一个排队路线出来了，两名学生站在门口给来人查验过身份就放了进去。 偌大的讲堂中居然没有坐满人。 陆凝摊开手里的笔记，尽管她知道这位索伊戈或许有问题，可获得知识的机会当然是利用了再说。 没有提前准备，九点整的时候，一名穿着灰色礼服，身材瘦削得如同竹竿一样的男人从门外径直走上了讲台。 索伊戈-欧萨欧貌不惊人，甚至服装品位上也不怎么样，那一身灰色礼服和他同样是灰色的头发完全不搭，脸上的短须看起来也不是修剪过的，反而让人感觉有些邋遢。他非常瘦，陆凝注意到他的脖子上都围着一个围巾，手上戴着一副黑手套，全身除了脑袋以外所有皮肤都被遮盖了起来。 而当他看到讲堂中的人数时，竟是直接轻蔑地抬起了嘴角，轻轻一拍巴掌。 “没想到就连这里都有如此之多的蠢货。” 这句包含挑衅意味的话语一说出来，就有一些人蠢蠢欲动了起来。 然而索伊戈根本没准备等人回答。 “容纳五百人的场地！一共只有三百九十六个人出席！就连大魔导师这种最浅显的级别差距都不能弥补蠢货的思维惯性！炼金术？哈哈，还是吃土比较适合这帮家伙。” 他将手用力往桌上一撑，发出一声巨响。 “而就算是到场的你们这些人，脑子灵光的恐怕也不多。炼金术……公式，基础规则，炼变阵，魔力流，你们那些被一堆杂物填充起来的大脑里，恐怕连一丁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陆凝和博利威尔依然淡定，不过后面顿时就有学生站起来。 “我们因为您的级别来听课，可不是什么都没学到就来挨骂的！” “啊哈，很好，那么我提个问题。”索伊戈抬起一只手，“在座的各位当中，有多少人读完了三本炼金术教材？” 除了陆凝和少数几名学徒以外，绝大多数人都举起了手。 索伊戈轻蔑地一笑：“很好，举手的各位，你们的脑子基本上已经废了。” 23 世界之石 讲座开始不到十分钟，索伊戈就把在座的所有人几乎都骂了一遍。 陆凝感觉这家伙隐姓埋名的另外一个原因大概就是管不住这张嘴的缘故，万一有了点名气怕是要被人敲黑棍，走到哪敲到哪的那种。 不过真正来听课的这群人也都不是受了点刺激就愤然离席的，既然索伊戈敢这么骂，他就必须要拿出点能服众的本事来——某种意义上炼金术师们的逻辑也更加简单。 “你们是不是不服气？”索伊戈挂着嘲讽地笑容，负手站在讲台上，高昂着头颅，“那么我就证明一下吧。现在，告诉我，炼金术的公式是什么？” 马上有人站了起来：“炼金术的公式就是一切炼金交换的基础，而在这个基础上形成了炼金术的各种变化。” “呸！” 索伊戈直接啐了一口。 “屎一样的理解能力，你也就配抄公式和配方炼制那些毫无特色的产物了，换个有点脑子的来！” 那人刚要发怒，旁边就有人站了起来：“公式……应该是一种工具，而我们是工具的使用者。就像炼变阵、炼金台这些实物一样。” 索伊戈嘴角抽了一下。 “你们这自大和狂傲已经无药可救了。我都懒得骂你，老老实实坐着，换个没看完书的来……就你，你刚才没举手是吧？” 他伸手点了一下陆凝，陆凝愣了一下，刚刚没举手的人里面她坐的地方正对索伊戈，被记住了也正常，可是刚刚那两位的回答一个来自《初级炼金术》的导言，一句则是从前一位大魔导师级炼金术师的话，这些既然都不让索伊戈满意，她又能说出什么？ “就是你，傻愣着干什么？赶快回答！难不成你小小年纪脑子也已经被魔法原液泡坏了？”索伊戈的嘴完全就是不饶人的态度，陆凝一愣神的工夫他便不满了起来。 不过反正他都开始骂了，陆凝也就借助这个机会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的问题。 索伊戈是个狂徒，言行举止之间都能看得出，这种人看似不容易理解，实际上如果能找出他的思考方式却很容易明白。毕竟狂徒又不是疯子。 他之前的话语虽然充斥着各种贬低和讽刺，可那似乎都是针对炼金术目前的规则进行的批判。大魔导师级的成就，那么他的狂也就有狂的资本，换句话说此人对于炼金术的理解应当是和现行主流炼金术的理解不同。 这样一来，他想要的答案就应该比较容易考虑到了。 “我想公式是人们对于自然规律的具象化呈现。” 陆凝说完这句话，索伊戈那张嘴要骂的表情顿了一下，然后就闭上嘴，脸色终于好了一些。 “哼，有点意思。” 有什么意思？不就是把你要装的那个啥给装了吗？ 陆凝腹诽了一句。 “公式——代表了自然，炼金术的等价交换并非由个人意志决定了价值，而是天地间物质总量的衡量，但有些人在炼变阵上趴了一辈子都明白不了这个道理！” 索伊戈大步冲上了讲台，从校方准备的通用授课材料里面扯出了一张羊皮纸。 “而你们只知道死记硬背公式，当你们完全被那些公式控制的时候，就已经都是落后于时代的傻瓜了，那边那个丫头，知道为什么吗？” 这次索伊戈指的是坐在侧边靠中间位置的一名有着黑色长发，年纪也不是很大的女生。 “大自然是变化的。”女生淡淡回应。 “是的，傻子都明白这个道理。在自然界的物质不断发生变化的时候，你们觉得你们记忆许久的那些破公式真的还准确吗？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们使用的东西了，再过上不到一百年，使用这些公式的蠢货们就会发现他们的产物再也突破不了95的纯度关！” 这次没人起身反驳他了，稍微有炼金常识的人都知道索伊戈说的话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历史上的炼金术师们能达到的纯度都在99和98，因为这个还有很多人觉得古代的技艺也许比现在更加精湛，还诞生了一些古法复兴派。当然这些人最终都因为不得法而慢慢消失了。 却没有人去怀疑公式出了问题。 “不说别的，每一次成功的炼制，就意味着这个世界有些东西消失了，而产生了另外一些原本不该存在的东西。现在的自然已经是被我们改变之后的自然了，物质比例的变化哪怕微乎其微，在这样的积累下也会逐渐影响到每个炼金术师……公式，需要跟随着发生变化。” 他将羊皮纸往桌上一拍，从兜里抽出一支炭笔在纸上迅速绘制起来，那是炼变阵，却也不是陆凝记忆里通用的炼变阵形状，而是一个三角形的图案。 而索伊戈迅速将炼变阵绘制好后，就将那支炭笔扔进了阵内，手指在边缘一抹，炼变阵绽放出青色的光芒，每个人都知道那是正在进行炼制的过程。 可这不符合炼金术师们的认知。 没有魔法原液，没有常规的炼变，而炼金术中能够在课堂上炼制展示的东西只有药剂这种短时间的物品，最后，什么工具、称量、乃至特别的材料都没有。 可那炼变阵的光芒却告诉每个人，就算是没有这些，炼制依然顺利进行着，而且很快。 不过五分钟左右，光芒散去，羊皮纸化为了灰烬，而桌上则站着一个黑色的小人偶，索伊戈伸手在人偶的头部碰了一下，人偶就猛地动了起来，举起双手向课堂内的众人挥手打起了招呼。 “人工生命！” 陆凝听见背后有人低声惊呼。 常规认知下最初级的人工生命炼制时间也需要一天，可是这个认知今天已经被打碎了。幸亏陆凝提前知晓索伊戈能进行100纯度炼制，完全不怀疑这位炼金术师的能力。 这样的惊愕当中，已经没人去质疑索伊戈了。能做到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就是本领，而有本事的人在他的专业领域骂人会被称为特立独行。 万幸的是，索伊戈终于正式开始讲课了。虽然他十句话中有六句都是在嘲讽如今炼金术环境的愚蠢和鲁钝，但正式涉及学术的部分却如同手术刀一般直切要害和精确。于是乎所有人都把他那些骂人的话当耳旁风，各自默默记着笔记，甚至偶尔有人冒着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风险提问，然后如愿以偿地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陆凝其实感觉还好，不过看身边博利威尔的表情，大概是这辈子炼金术建立起来的观念都被索伊戈砸了个粉碎，本来他就是来追问弟弟下落的，现在也不由自主地记起了笔记。 索伊戈这样边讲边骂毫不休息地说了三个半小时，他炼成的那个人工生命在讲桌爬上爬下地给他递水，最后讲完的时候，他随手捏住那个人工生命揉了一下，小人就重新变回了一支炭笔，这一手更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我记得还有个……课后提问的环节？傻子一样。你们每个人拿一张纸，把自己要问的问题和名字写上交过来，记得问点能让我觉得你们还有些机灵劲的问题，至于蠢得连头猪都能想明白的东西就不要来浪费我的时间！” 没几个人愿意主动送上去找骂，一堂课都能忍得住，可是单对单被骂那就真是考验心理素质了。大多数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径直离开，只有少数一些递交上了自己的问题。索伊戈也完全不在乎那些离开的人，收上来二十几张羊皮纸，随手拆开看了一下。 “贺茂智明，莉莉安，博利威尔，京极理御，蓬山渊子。”他点出五个名字，“你们五个跟我到后面教室来，别的人，滚蛋。” 且不说那些骂骂咧咧离开的人，被点的五个人分别起身，除了陆凝和博利威尔以外，还有之前回答问题的那个黑发女生，坐在陆凝后两排的一位穿着应该是华族礼服的少年，和右侧座位最后一排的一名有些瘦削，身穿一身阴阳花纹短衫的年轻人。 接待大魔导师级炼金术师，皇家炼金学院给了一个最好的屋子，光是周围架子上摆放的各种材料和工具就足够让一名高级炼金术师难以移动脚步了，可是索伊戈这种人当然是看都不看一眼。 他往办公桌后一坐，随手拍了一下旁边一个铃铛，一层无形的魔法波动便笼罩在办公桌周围。 接着索伊戈就挑起了一个有些令人不快的古怪笑容。 “这是隔音的，第二个人走进来后，将封闭内部的一切声音传出，至于为什么用这个……是因为你们每个人问的问题都涉及了隐私，而同时又是我很感兴趣的东西。” 五个人都有些皱眉。 “所以，今天的对话会很有趣……哈哈哈，女士优先，那么莉莉安，你是第一个。”索伊戈指了指陆凝。 陆凝起身走了过去，当穿过那层魔法波动后，立即有一种寂静感笼罩在了周围。 索伊戈坐在她面前，交叉着双手，此时他倒是不再摆出那种嚣张的表情了，可那副看热闹的神情更加让人火大。 陆凝暗暗叹息了一下，她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另外几位会不会被这种态度激起火来。 “你送上了一个问题，或者说，一个课题。”索伊戈开口了，“世界之石，嗯？我希望你能说出一些让我觉得可以和你交谈的观点来。” “我想找一位尽可能高明的炼金术师……” “拍马屁是没用的。”索伊戈打断了她，“直接说吧，你认为世界之石是什么？” “就是一方世界。” “说得轻巧，一方世界？那就不是炼金术了，那是创世神。” “但炼金术可以办到，不是吗？我整理了一些炼金术的笔记，又参考了一些传闻的说法。这些东西固然都不怎么可靠，甚至可以说全都是胡编乱造地瞎猜，可如果真的只是个传说，也不至于被炼金师记录下来。” “哦？” “我的意思是，世界之石在炼金术的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 “哼，理论……我还以为你的头脑够聪明呢。” “不是课本上的东西，而是炼金术最基本的理论，也就是‘交换’。”陆凝追加了一句话。 索伊戈刚刚挑起的眉头落下了。 “继续。” “我们当然不能，也无法去制作一个和如今的世界同样大小的‘世界’，而寻常的手段也无法把一个世界的基本元素全部压缩在一块石头大小的空间之中。可炼金术可以，通过‘交换’，能够在炼变阵上直接生成一个世界需要的所有，而它们的体积可以控制得极其微小，小到在我们眼中的世界不过是石头大小。” “你应该是知道我那个100纯度的炼制结果，才想问我这个问题的。”索伊戈冷笑，“毕竟世界的炼制不能产生丝毫差错，你需要用那个方法，你也需要你的炼制完美，是吗？” “不，我不需要炼制一个完美的世界。”陆凝也笑了笑，“但我的确需要一个100的纯度。” 索伊戈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让人讨厌了。 “你不需要一个完美的世界，却需要100纯度？说说看，你的思路。” “在炼金术的历史里，炼金术师们已经炼制出了很多种不存在的物质，它们极大丰富了这个世界的物质多样性。而我想做的就是反过来。” “反过来？反过来……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样啊，原来如此，你……哈哈，收回前言，你这个想法确实有意思。”索伊戈咧嘴笑了起来，而外面四个人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是的，我只需要凑齐世界的元素，然后把他们炼制回100的‘虚无’，让世界从无中重新诞生，自然会形成世界之石，毕竟如果世界之石理论上能完成的话，拥有合适的条件，新的世界就会自然形成。” 索伊戈猛一拍桌子：“年纪不大倒是敢想！世界之石，这么做的话还真是……等一下，有什么意义吗？那样的微型世界，既不能用来补充资源也无法拿来提供能量。” “您是在乎意义的人？我以为只是创造了一个世界的成就感就足够了。” 索伊戈嘴上不让人拍马屁，然而事实证明只要拍了就会真香。 24 结交 “虽然说你的想法很有趣，不过你的本事还差得远。” 稍微讨论了两句，索伊戈就发觉了陆凝的薄弱之处，不过他本人便是对传统理论嗤之以鼻的人，陆凝对于世界之石的思路有价值这就足够了。 略一思索，索伊戈就从自己的皮箱里取出了一本封皮十分粗糙的书来，丢给了陆凝。 “这是我的一个徒弟在我手下学习的时候写的笔记，虽然他愚蠢而庸碌，但作为一个抄写笔来讲还是不错的，我所讲的东西他都一字不落地写了下来，就先给你看看吧。” “谢谢。不知道我能否问一句那个徒弟的下落？”陆凝接过书。 “死了，急不可耐地想要仿效我，然后死于一场实验事故。”索伊戈脸上丝毫不见悲伤，“当然，我保证你要是也死于事故这本书就不必还给我了。” 这个人的嘴大概是改不了了，陆凝就权当听不见，向索伊戈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隔音区域。 “下一个，蓬山渊子。”索伊戈懒洋洋地喊了一句。 陆凝没有急着离开，回座位的时候正好和蓬山渊子打了个照面。 蓬山渊子的目光没有看过来，不过陆凝能感觉出来她是个相当律己的人，从坐姿，到行走的步调，还有时刻保持古井不波的表情，总让她想起“班长”这种生物。 她回到座位上坐下，手里还捧着那本书，另外几个人也投来了有些好奇的目光，而陆凝低声对博利威尔说道：“也许你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只需要一个结果。”博利威尔答道。 这时，那位身穿华族衣衫的少年微微侧过了头，笑着对陆凝说道：“能认识一下吗？” “呃……你好。”陆凝抱着书看了看他，“我叫莉莉安，我想你也听见我的名字了……” “敝姓京极，名理御，初次见面。”少年从衣兜中抽出一张叠好的方形纸，双手递交给陆凝，这态度让陆凝也赶忙夹着书伸出手去接了过来。 “京极？你是这里的四望族之一了？”博利威尔赶紧接过话来。 “看来二位认识。正是如此，但我想家族背景并不影响交友，尤其埃瓦廊人杰地灵，出身微末也能以同道论处。” 彬彬有礼，然而博利威尔就有些接不上话了。 京极氏定居托帕区许久，却从来没有放弃传统。似乎他们在东洋时家族便是社会顶层，是那种宁可丢了命也绝对不失风度和礼数的教条式家族。 然而这对于博利威尔来说就很头痛了，或者说，对绝大多数埃瓦廊居民来说，两边语言上的差异也让话变得难以理解，通用语也没办法改善多少。 “你也是学习炼金术的吗？”陆凝发觉了博利威尔的窘态，便重新接管了对话。 “倒不敢说炼金术，敝人在家学所习，为凝魂炼器，鬼凭神依之术，因其中多与炼金术相通，也稍有学习，不敢以炼金术师自称。”京极理御谦逊地说道，“方才您与索伊戈先生相谈甚欢，似乎是问题受到中意，而且得书相赠，因此不免有些好奇。若是冒犯，还望原谅。” “倒也不是，我的问题索伊戈倒是感兴趣，可是我的学术水平不够，和他讨论不来，所以他给了我一本书让我回去好好念念。” 这也基本是实话，京极理御微微点头：“果然索伊戈先生虽然嘴上不饶人，对后辈还是提携有加的。” 不，那家伙就是个谁都看不上的狂人。 陆凝心里说了这么一句，拆开了京极的那张方纸，最上面写着京极理御的名字、家族身份和住址，而中心则有一张符。 “京极家的名片上一般都会有个驱魔符，要是身上有什么东西的话，这张符能起个驱逐作用。当然力量不会很强。”博利威尔侧头看了一眼，“实际上也有招揽生意的目的，人们看见符生效了总会心里不安，京极家就来生意了。” “固然有此含义，朋友也当知道看破不说破的道理啊。”京极理御失笑，摇了摇头，“赠予之物起到防范作用便可，我等以此起家，也须思考家用啊。” “反正还不错吧……” 博利威尔话音未落，陆凝手里的那张名片就突然亮起了一团蓝火，中间的符咒转眼之间就烧光了， 所有人都愣了。 “莉莉安，你身上……”博利威尔张了张嘴。而京极理御和旁边的贺茂智明直接就站了起来，围到了陆凝身边。两人各自从衣兜袖口里抽出一张纸人来。 “莉莉安小姐，近日可有什么不适？”京极理御将纸人一甩，令它停在了空中，手上则连续打了几个手势，片刻之后，纸人没有什么变化。而贺茂智明那边也是差不多的一套，同样没有收获。 “没什么感觉……”陆凝回答道。 “已经驱逐了。”贺茂智明看了京极理御一眼，“你们的名片更新了？” “没更新，大概不是什么大事。”少年的脸上有些疑惑，不过马上向陆凝笑了笑，“放心，没有找到什么异常，大概刚刚那张符的力量已经将凭依之物驱逐了。” “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博利威尔悄声嘀咕了一句。 = 这时，远在红宝石区的一间教室里，提前过来占座的朱诺揉了揉眼睛。旁边和她讨论得正热烈的小女巫连忙问：“朱诺姐，你困了吗？” “也许应该睡个午觉。”朱诺微微一笑，对她摆了摆手，“不用担心，不会在课堂上睡着的。” 这个玩笑将事情轻松糊弄过去了，不过朱诺低头看课本的时候倒是有点惊讶。 莉莉安在这两天几乎没有多少明确证据表现出来，哪怕独自生活的时候也保持着一名炼金术师正常的习惯。最后她和索伊戈的谈话因为隔音的效果自己也无法听到，接着就被京极家的驱魔符把她放下的那个巫咒给驱散了。 运气真好。 而因为这里面有了自己参与的因素，她也不敢确定是莉莉安这个人本身运气好还是游客身份被赋予的了。朱诺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再尝试第二次了，如果真是游客的话故技重施绝对会被发现的。 她拿起课表看了一眼。 占星术师，格尔-荷斯的占卜课。 “让我稍微看看你们的课程有什么特别之处。” = 在陆凝这边，蓬山渊子的交谈也结束了。从外面看索伊戈的表情和姿势也能知道他少不了一堆冷嘲热讽的话，然而和陆凝的应对策略不同，蓬山渊子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完全不接索伊戈的茬。最后她走出来的时候，索伊戈甚至流露出了无趣的神色。 “京极家的长子，先生让你作为下一个。”蓬山渊子对京极理御微微一点头。 “多谢告知。也请转告辉正先生，家父或将择日拜会。” “定当恭迎。” 京极进去之后明显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他要请教的东西索伊戈也感兴趣，于是双方看上去就是你来我往地打起了机锋。索伊戈这人或许炼金术水平高超，骂人的水平也不错，但论起讨价还价的本事可不一定比得过这种家族教育下出身的人。 陆凝也乐得看他稍微吃瘪，不过蓬山渊子出来的时候没有收到任何赠礼，从她的表情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悦或者失望，她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请问……索伊戈先生是否给你解惑了？” “自然，虽然他对我的态度不甚满意，却对我的问题很有想法，感谢他的指点，我获益良多。”蓬山渊子微微颔首。 “你们的名字都是来自东洋，是认识的吗？” “蓬莱之岛是很多东洋氏族的符纸供应商，偶尔也会帮忙进行鉴定等项目。若有兴趣，不妨去石榴石区一观。”蓬山渊子没有正面回答。 “说话绕来绕去的。”贺茂智明咕哝着说道，“你也学了那群贵族的虚伪了？” “生活不如意也该自强，既然知道来这里请教问题，也不妨在自家事务上多动动脑。” “说得轻巧，你们家就你一个孩子，蓬莱屋将来不是给你就是便宜你的丈夫，总之是不用愁的。” 贺茂智明说完这句话，就把头扭了过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很快，京极理御就面带微笑地从隔音区出来，索伊戈马上对着博利威尔勾了勾手指，甚至懒得出声叫他了。 博利威尔问的肯定是弟弟的问题和自己炼金术的进境异常，陆凝很清楚这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索伊戈好像没有开口骂人，而是认真了解了一下博利威尔身上的情况，两人正经聊了大约五分钟，博利威尔才起身向索伊戈鞠了一躬出来了。 “情况如何？”他坐下之后，陆凝便小声问他。 “亚伯两年前失踪了。” “嗯？” “索伊戈对此也很好奇，他告诉我，亚伯当时在冲击高级炼金师水平，准备进行二阶段炼制，但是他在炼金实验室里工作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有人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传送离开了？” “不，任何形式的空间魔法在城市区都受监管，索伊戈说他因为生气找人查了那个时间段的魔法波动，而他们租用的实验室周围在那几天完全没有任何传送发生。”博利威尔抹了一把脸，“而炼金实验室只有一个出口，也不可能偷偷溜出去，就算是隐形药水……门口的显影魔法也不是他一个刚到高级炼金师的人能躲过的。” “那么索伊戈调查了吗？” “他也很好奇啊，所以里里外外查了一遍。亚伯用来炼制的原材料都不见了，说明炼制确实进行过，至少是结束了交换过程。房间内并不凌乱，也肯定不是有人进去制服他再用什么办法带走。最后，没有产物——这是最奇怪的。” “产物也许是气态。”陆凝提醒了一句。 “确实，因为实验室打开后再继续调查，里面的气体基本都回流一遍了，索伊戈也没能找出什么来。现在我的情况……他说应该是和双生问题有关。” “亚伯听上去没有被这个影响到。” “嗯，索伊戈认为这是某种单向掠夺的效果，究竟因为什么他还没想到。由于他那种自由的炼金术教学，亚伯究竟发明了什么技巧连他这个老师也不清楚，可是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只要亚伯活着，我的瓶颈就不会消失。” “等等，你说……亚伯活着？” “索伊戈起初也觉得亚伯大概是死了，但听了我的事情之后，他确信亚伯是失踪或者逃跑了，只有死亡能斩断这种血缘上的牵绊。” 那么他去哪了？ 用那种谜一样的手段消失，肯定是采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法，避开一切侦查，从索伊戈眼皮底下逃离…… “抱歉，你们刚刚说话的声音稍大。” 蓬山渊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两人旁边。 “对不起，我们……” “不，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听上去有些离奇，应该道歉的是我，毕竟这属于隐私。”蓬山渊子郑重地鞠了一躬，“不过二位是否想过一种极端的可能？” “……你来说。”陆凝瞥了一眼博利威尔的脸色。 “看来您心中已经有数。我于炼金术仅止于阅读上的了解，不过就此事而言，或许只是最基本的炼金术道理。” “什么道理？”博利威尔急忙追问。 “此人将自己也作为炼金术的原材料使用了。” “这不可能！！” 理论上来讲是不太可能的。 从最开始学习炼金术起，材料的数量、性质甚至形状都可能有严格的规定，并不是扔进炼金阵就能进行交换。索伊戈哪怕再自由也不可能将这些全都忽略不顾，被他教出来的亚伯也理应是一样的。就以之前博利威尔床板那个炼金阵来讲，它可以通过指向物质的炼成来造成细胞崩溃，却绝对不可能将床上的博利威尔炼制了，人体的复杂程度在炼金术师眼里已经属于垃圾材料的范畴。 就算去问索伊戈，恐怕也会被他嘲笑这个理论。 “可是……是两年前的事情是吧？如果这件事筹备了多年呢？如果他用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将自己调整到最合适的状态……抱歉，我不太了解炼金术，不知是否可行。” 博利威尔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说不出话。 因为知识不会欺骗他，答案就是“可以”，就如同炼金术师们总要处理材料一般，理论上来讲，人体自身也是可以处理的。 “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半晌，他才憋出了这么一句来。 “不清楚，我只能推测他做了什么，而为什么这么做恐怕只能你自己寻找答案了。” 贺茂智明从隔音区域走出，蓬山渊子向众人点点头，告了一声歉先行离开了。 25 疑踪 所有人都解答过之后索伊戈就将人都轰走了，而陆凝几个原本也不想多留，收好京极理御的名片就和他告别，自己和博利威尔开始往回走。 毕竟老霍华德是肯定要省一笔回来的路费的，托帕区和月光石区相隔也不是特别远，走上三个小时左右也能走回去，正好也沿途看看中间几个区块的模样。 和托帕区相邻的欧泊就已经恢复了埃瓦廊大部分地区的风格，不过毕竟属于文化交汇地带，风格混杂，所带来的好处便是这里成了很多流浪人士的缓冲区。当然，这个流浪也不是指的那些无家可归不得已出来流浪的人，而是一些为了多了解世界而四海漂泊的怪人，他们多数都有些一技之长，可就是不肯安定在某个地方。 正因为这个原因，欧泊区有时候会出一些乱子。这里的守卫也不能天天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奔走，便将管理事物再次下放给了一些雇佣来的人身上。 “欧泊区有事不要找守卫，要找总管。”博利威尔顺道给陆凝当起了导游，“最近新来的总管是个挺了不起的人物，据说他上任以来流浪人员造成的混乱少了不少。” “听起来很厉害。” “他好像经常在街上巡逻……哦，你看那里。” 陆凝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路口处一名身材高大，背后背着一把长剑的男人带着四五名法师打扮的男女正好路过。 “他就是？” “嗯，总管算正式任命，总会把图像全城通报的，这位凯欧斯好像是交流会之前紧急上任的，所以我印象比较深。” “他做了什么？” “具体的就不清楚了，反正是收拢了好多流浪法师给他办事，毕竟这种事也是内部比较容易管嘛，而且流浪人员又很少是存心来惹事的，既然有人都能摆平他们当然也不会出乱子。” “这样啊。”陆凝看着那队法师走过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就在她准备移开目光的时候，忽然在那条街道正对面的一根水银灯柱下看到了一名棕色头发的男人。 而与此同时，那个男人也偶然间抬起了头，望了这边一眼，看到陆凝看着他，便咧嘴一笑，转身离开了。 陆凝脚步没停，也没让博利威尔发现什么异常，可她心里却开始泛起了一丝紧迫感。 在莉莉安的记忆中，那名自称是“暮光盗贼团”成员的人最后谈起联系方式的时候说过，如果莉莉安成功偷到了魔导书，那么他们会主动联系她。不过问为防万一，可以找一个棕色头发，颈部右侧有个肉瘤，喜欢打红色领带的男人。 而现在这个男人如此偶然地出现在了陆凝视野中，看他那个笑容，恐怕也认出了莉莉安的样貌。陆凝倒不担心自己被什么麻烦找上门，反而是暮光盗贼团这个组织的神出鬼没让人觉得又是什么事情要开始了。 不过博利威尔不知道，带着陆凝走进了一家名叫“酸辣鸡尾酒”的店铺。陆凝忍住了没问这个店名是怎么取的，而后进店博利威尔就直接向酒保要了一杯酸辣鸡尾酒。 “Jaze，还是老样子，你们店的招牌。”他对着站在吧台后一脸无聊的酒保说道。 “博利威尔，似乎上次见已经过了很久了。” 名叫Jaze的店员是一名高挑的女性，不太看得出年纪，头发是前短后长的样子，后面的长发在侧面绑了一个高马尾，拿出酒具的动作也很利落。 博利威尔拉着陆凝坐下，Jaze看了陆凝一眼：“未成年可不提供酒精饮料，博利威尔，这是你女儿？” 博利威尔刚喝了一口桌上的免费饮水全都喷了出来。 “Jaze！” “开个玩笑。”Jaze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从旁边抽了张菜单交给陆凝，“后面那页都是酒，看第一页就行。” “受不了你……莉莉安，这位是Jaze，我的好朋友。” “如果说听人发牢骚就是好朋友的话，我和每个来这里的顾客都是好友。”Jaze完全不留情面，“需要我提醒你吗？上次你没带够的酒钱……” “停！这次会给你补上的！而且这次我也不是发牢骚的！” 听了这话，Jaze的柳叶眉挑了起来：“这么说你那个十几年没什么动静的问题终于有了进展？” “哈哈哈哈！” “老板！上次那个……” “我付账！我这次先付账！” 两人一副老朋友的样子互相开玩笑的时候，陆凝已经研究完了菜单。 和招牌一样，这里基本就是个酒坊。当然也有一些吃食提供，除了买来的成品下酒菜之外，后面就是炸鸡、炸猪排、炸肉条……总之全都是油炸的东西，令人怀疑这里还是个油坊。而这点可怜的吃食种类占了这张两页菜单第一页的四分之一，剩下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酒和非酒精饮料。 等陆凝抬起头来的时候，博利威尔面前已经有了一杯番茄汁一样的酒了。 “这个……” “虽然看上去有点奇怪，可酸味和辣味其实都属于鸡尾酒的调味之一，总之我先尝尝你手艺退步了没有。”博利威尔端起杯子。Jaze冷笑，扭头看陆凝的时候又换成了礼貌的微笑：“决定好喝哪一种了吗？” “这个……香草的……” “香草和蜂鸟。可以，甜味也适合第一次尝试的女生。”Jaze一点头，再次开始调制。 “莉莉安，你如果要问什么事情的话，Jaze是最好的人选。”博利威尔一口酒下去脸上已经有了些微红，“欧泊区人员流动很快，这里又是整个区域最好的酒店，凡是打听一下就会有人过来喝酒……然后这个满肚子坏的酒保就会把他们灌醉……嘿嘿。” “这里就是一个让人放松下来的场所，把人灌醉可是我作为酒保的义务，在不违背饮酒条例的前提下，这些就是我的工作。毕竟卖多了酒我的提成也多……博利威尔，还想喝点什么？”Jaze笑眯眯地问。 “一杯……黑天鹅！”博利威尔将手直接举了起来。 陆凝无语，这就已经是醉了啊。 “没事，这次他先付账了。”Jaze冲陆凝眨了眨眼睛，“当然我是知道很多东西，你要问这附近发生了什么事我可能都清楚，不过顾客信息我绝对不能透露，这属于职业操守了哦。” 这时，角落里的一扇木门被人一把推开，一名高大壮实的年轻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拎着一篮炸鸡。 “大呼小叫的，我就知道。” “老板，是熟客。”Jaze笑着向男人摆了摆手。 “着小子付钱了没？”男人盯着正在发酒疯的博利威尔，直接开口问了。 “这次他提前付了，所以Karmotrine拉满。”Jaze微微一笑，“没关系，我准备了醒酒药剂。” “给他灌一碗薄荷草汤剂比醒酒的管事。”老板将那篮子炸鸡往吧台上一放，对着陆凝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来，“本店吃食虽然种类不多，味道还是挺有名的，欢迎品尝。” “谢谢，那个……我叫莉莉安。” “叫我库鲁吧。”店老板拍了拍胸口，然后转身往后面走了回去。 “哈哈，他对陌生人不太会讲话。”Jaze低声笑道。 “我听见了！” “知道~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陆凝拿起一只炸鸡腿咬了一口，外壳酥脆，香味十足，内里肉汁丰富，腌渍入味，而且似乎有什么独门秘方的样子，有股微辣而让人痛快的感觉。 “Jaze姐这不是你的本名吧？” “不是。不过这种事就是私人问题了，最好别问太多。”Jaze从桌子底下取出一个药剂瓶，正是醒酒药剂。 “哦，好的。那我真的想知道的事情是……你了解这附近有没有一个棕色头发，脖子右边有个肉瘤的男人？” “知道，他每周三和周六的晚上必定到这里点一杯麦芽酒，怎么了？” “呃……不知道方不方便说一下他这人怎么样？”陆凝见Jaze连名字都没说，大概就清楚她的职业操守在什么水平上了。 “很有礼貌的一位绅士，为人随和，偶尔碰上别的酒客也会聊天，学识丰富。我们说过几次话，至少给我的感觉不算差。”Jaze只是略一思索就说。 “……这附近还有别的同样样貌的人吗？” “棕色头发的男人不少，但是脖子那里有个肉瘤的可就看不到几个了，至少欧泊区不会有第二个，否则往来的人不免会提到。你问他有什么事吗？” “有些不放心。”陆凝心里早已衡量了一下，决定讲出部分实话，“我想你能看得出来，我是这次交流会被抽中的幸运儿。” Jaze点点头，毕竟学徒水准如果不是被埃瓦廊的学院录取是没资格进来的，陆凝身上没任何学院标记就足以说明问题。 “而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他……想诱惑我做一些不好的事，我觉得很危险，稍微周旋了一下就脱身了。但他告诉我来这里可以联系的一个人，长得和那位先生很像。” “可是那一位在十年前就居住于埃瓦廊了。”Jaze附身在吧台上，也稍微有了点兴趣，“能不能详细说说你的经过？” “我怕……惹上麻烦。十年，如果是一项长期计划来说也是合适的。” “总之，你就是怀疑那个人是个坏人？嗯哼？” Jaze微微一笑，拔出药剂瓶塞给刚刚喝光了酒的博利威尔加满杯子，压低了声音对陆凝说道：“这样如何？如果你之后被他联系了，就过来告诉我，或者干脆把地点定在这儿。我保证你不会出事，怎么样？” “你……”陆凝犹豫地看了Jaze一眼。 事到如今，不必言明她也清楚Jaze大概是隐于市井中的奇人，问题是埃瓦廊这地方奇人太多，她并不了解对方，也不知道对方能够控制的程度在什么水平，心里还是不愿意赌这个可能。 “没关系，你可以将这当作一个参考建议。”Jaze是见过多少人的，陆凝这一犹豫立刻被她猜出了心思，“我很擅长把人灌醉了让他们把心里话说出来，不过你这个年龄可还没到标准线，就放过你咯。” 这时候，博利威尔那边也醒酒了，他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摸钱袋，那样子真是和老霍华德有几分神似。 “大白天的不会有人摸你钱袋的。”Jaze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炸鸡，“喏，你的老菜单，今天你还得赶回去吧？传送不能用就快点吃了走。” “你怎么还赶客人的呢？”博利威尔嘴角一抽。 “因为你点的东西刚好够付这些的，难不成你钱多到还要继续消费？我没意见啊。” “咳，我们吃完就走。”博利威尔将有些发瘪的钱袋塞回了衣兜。 匆匆吃过，两人起身离开。固然没真的打听出什么信息，陆凝倒是记住了这家店的位置。她看了看Jaze，心里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只过来这么一次的，而Jaze还是在吧台里一脸微笑地向两人挥手再见。 “博利威尔，Jaze是什么人啊？”离开店铺后，陆凝就从侧面先入手。 “是库鲁捡回来的。”博利威尔说道。 “什么？” “我在这里住了也快十年了，库鲁这家我早就知道。他们店铺离传送点位近，便宜好吃，所以客人不少，不过菜单就那么几样，酒也就是那些原味酿造的东西。三年之前有个晚上我心里郁闷过来吃东西的时候，她就突然出现在吧台那里了。” “三年前？” “嗯，这家伙让人印象深刻吧？所以我不会记错时间的。” 陆凝顿时眼前一亮，三年前来的人却知道那个人十年前就住在这里了，要么是直接询问出来的结果，要么就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 换句话说，这个脖子旁边有肉瘤的男人在这里并不是封闭式的生活，而是融入了附近的日常生活当中，才会被附近的酒客知晓……这种可能很高。 “当然Jaze很专业，无论是酒类的知识还是套话的本事……我都不知道我酒醉之后说了什么。不过很神奇的是，没有人会担心她将自己的秘密说出去。” 博利威尔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唯一的谜依然是她自己，她自称Jaze，说自己失忆了，这明显是个托词。有些人曾经试着请她一起喝酒来把她的过去套出来，结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角落沙发上睡了一天。” “……” “最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她知道你什么。有点绕是不是？但就算如此，人们还是会去倾诉，因为Jaze是个绝对安全的倾诉对象，这三年来一直如此。” “你们不担心她是个间谍？” 博利威尔笑了笑。 “因为帕西瓦尔先生来过一次，而那次什么都没发生。” 26 凯瑟琳的委托 一路穿过蓝宝石、橄榄石和红宝石三个区域之后，两人终于回到了月光石区，此时已经是下午较晚的时候了，博利威尔走了一身汗，而陆凝倒是因为身上的水盅还是一身干燥清爽的样子。 老霍华德就在店门口，他没有问这一趟的见闻如何，是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而是递给了陆凝一封信。 “凯瑟琳让我给你的，我没打开看，你……稍微留神。” “怎么？” “我把你介绍给她们原意是借助她们几个的身份好让你在这里的学习顺利一些，不过你似乎卷入了她们的一些事。贵族之间的东西很难说好坏，而一旦涉及自身利益问题，我不能保证所有人是否还会维持着自己的道德标准。” 老霍华德难得说话严肃了不少。 “谢谢您。”陆凝知道这位老人还是很关心莉莉安的情况的，只是她是游客，只有参与到更多的事情中，才有可能愈发深入场景主线。 “明白就好，去洗个澡吧。”老霍华德挥了挥手，“你虽然身上不会潮湿，灰尘也少不了的。” “是，老爹。”陆凝冲霍华德笑了笑，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信封里正是之前凯瑟琳提到的药剂委托。不过她仔细看了却发现并不是魔力澎湃药剂，而是另一种她根本没听说过的药剂类型，大概也是考虑到这个问题，凯瑟琳也附上了一份炼制指南，上面没有药剂的名字。 出于好奇，陆凝就自己动手套公式算了一下。 药剂依然是初级水平，不是很难，但计算结果却让陆凝有些疑惑。 “……注射类药剂？” 药剂学从使用方法划分的话，主要是外用、口服和注射这三类，之前陆凝自己炼制和看别人炼制的都是前两种。注射类药剂却非常罕见，究其原因是多数魔法师不想扰乱自己体内的魔力环流。 反过来说，一旦要用到注射药剂，那就是哪怕对自己的魔法进境造成一定损伤也在所不惜的地步了，而这个损伤很可能是永久的。 而就药性而言，这个药剂的功能似乎是凝滞魔力的，某种意义上来说说成是毒药也不为过。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凯瑟琳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是要这个药剂了。 转过天来，陆凝便直奔观雾学院而去。她拿着凯瑟琳的水晶卡，向校内的人工生命安保出示一下，消息就递到了凯瑟琳那里。十五分钟后，她就在一名安保的带领下来到了凯瑟琳的房间。 观雾的学生宿舍标准很高，很有贵族学校的风格，但进屋之后倒是显得非常简单，凯瑟琳没有在宿舍里添加很多奢侈品，她多数钱都花在了魔法材料上，否则衣服之类的东西也不会去老霍华德那里购买。 此时凯瑟琳正坐在桌前一边喝咖啡一边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听见门声便扭过头，指了指旁边的一张软凳让她坐下，自己将纸上的作业写完，才走过来坐在陆凝对面。 “什么事？”她径直进入了主题。 “我看到了你昨天给我的信，有些疑问。” “那个药剂的？” “是，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那是注射针剂，药性属于魔力凝滞，对多数魔法师来说都是有害的，我想知道这个药剂到底是干什么用。” “你不需要知道。”凯瑟琳有些生硬地说，“只要把药剂炼制出来给我就可以，或者你不行，我就去雇佣别人。” “我……可以炼制。但是我还是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我不希望从我手里流出的药剂是用来害人的。” “它不是害人的。”凯瑟琳的表情略显烦躁，“我向你保证。” “我说过不会去干涉你们的细节策划，但这件事可不简单。这一针下去哪怕是高级魔法师都有可能出问题，你们……” “哪个高级魔法师会毫无防备地让人给他打针啊？莉莉安，你和我们是雇佣关系，你只需要说能不能就行了。我不是雪倪，我不需要手下的人思考过多！”凯瑟琳打断了陆凝的话，“我不会解释，给我个回答——我只要一个回答！” “好吧，我会给你准备一份这个药剂。”陆凝叹了一口气，“我能否再问个问题？这个药剂丽兹和雪倪知情吗？” “丽兹知道，雪倪只知道我要借用她的炼金实验室。你应该知道那个实验室在哪里。” “是的。” “没别的事你就走吧。”凯瑟琳别过了头。 陆凝无奈地站起身，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凯瑟琳有些闷闷的声音。 “我知道你之前和雪倪做了些什么，我没有问，可是你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乡下姑娘。不过你人不坏，莉莉安，所以别去牵涉贵族的那些事。我和雪倪，我们的事都不简单，如果丽兹不是那么别扭的性格，你跟着她才是最好的。” “我不知道……” “不要知道。人有时候就是知道太多才会惹祸上身。” “好吧。祝您好运。” 陆凝退出了房间。 知道太多会惹祸上身？凯瑟琳隐隐透露出来的意思可是很耐人寻味啊。或许她的家族皇室之间的事情，现在已经变得不只是一纸婚约那么单纯了？ 无法说服凯瑟琳，那么陆凝就肯定会选择自己来炼制药物。她其实能够从最近打听到的侧面信息里了解一些始末，例如最开始凯瑟琳看到而停下脚步的那个王国徽章，后来陆凝也悄悄问了几个人，知道那是偏向西南方的一个中型宗教国家的徽章，只是外人还是不了解内情。 今天她没有别的行程安排，回到店里取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向老霍华德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店铺。 乌鸦酒店，时隔多日之后，陆凝再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皮埃尔还是一如既往地白天不开门。陆凝在门口敲了一会儿才把人敲出来，讲明事情之后皮埃尔就痛快地将她领到了实验室里面。 等人走后，陆凝稍微检查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很明显在她之后没人来过书桌这里，实验室抽屉里的资料和炼金炸弹都没被动过，只有门口和炼金台被做过了清洁。 她深呼吸了一下，坐在书桌前先打开了索伊戈给自己的那本书。 这本书昨晚她就看过一些，确实如索伊戈所说，这位徒弟将他传授的知识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但看索伊戈那个样子也能猜到，这家伙真的传授徒弟时完全是散乱式教学，知识点之间完全没有什么联系，只看了十来分钟陆凝就开始头痛了。 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安静而优良的环境来慢慢阅读这本书。 读书的时间总是流逝得很快，陆凝感到腹中饥饿的时候，才猛地从书中回过神来，走到门口将门稍微打开，隐约能听得见楼上传来的嘈杂声，那看来已经很晚了。 她没有出去，而是走向了炼金台。 “姑且先尝试一下。” 取材料、启动炼变阵，她没打算炼制药剂，所以也不需要复杂的工具，将材料依次投入阵内然后点金杖稍微调整两下，一阵火光便自炼变阵中央喷发出来，陆凝安静地等着火光消失，阵法的中心留下了一堆红色的粉末。 “成功了吧。”陆凝伸手捏了一点放在舌头上，然后连忙吐了出来。 成功了，是辣椒粉。哦，其实应该说是辣味调料更加准确一些，因为炼金术制作出来的东西纯度都很高。 陆凝回忆了一下流程，很顺利，而且因为炼制的不是什么稀罕物品，速度也非常快，几乎是材料投入马上就出了成品。 这个结果很令她满意——她依然忘不了使用炼金术来进行战斗的那个构思，而有了索伊戈那本书上一些异想天开却有迹可循的指导，好像距离成功又更近了一步。 “往好了想，至少现在遇到敌人我可以甩他一脸辣椒面。”陆凝清理着炼金台，嘴角有些上扬。不过她也没能高兴多久，很快皮埃尔就敲门走了进来。 “莉莉安小姐，有人找你。” “……我不记得我在这里认识什么人。” “但是她报出了你的名字，而且还说是和你关系很大。” “能描述一下是什么人吗？” “啊，抱歉，她的打扮是个忍兵。” 佩刀？陆凝微微挑眉。 这种见面自然是被皮埃尔安排到了地下客房当中，佩刀也不在意这个，只有陆凝走进来的时候眼睛眨了一下。 “还真的是你，佩刀？” “除了我还有谁？”佩刀看了看周围，“看来你也不简单，能有这样一个地方。” “我也是给人打下手的，这里的所有者不是我。”陆凝解释了一句，坐下来，直接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懂一些问卜之术，再加上周围打听，找到这里也不难。” 毕竟附近也就这一家酒店属于灰色地带。 “好吧，那你说有要事找我？我记得我们没交谈过几句对吧？” “可是我听到了你的名字，莉莉安。”佩刀神色严肃，“因为你帮过我，所以我记得这个名字。” “谁？”陆凝猛然惊觉。 “我稍微查了一下，但没有线索。我是从海蓝石区往钻石区去的时候听到的，是两个藏头露尾的家伙，隐藏的本领不亚于我。” “能不能说仔细点？”陆凝语气放沉。 “可以。也算还了你这个人情。”佩刀思索了一下，将事情整个讲了一遍。 她略过了自己的行动目的，只说听到的事。海蓝石区有一片类似贫民窟的地方，是埃瓦廊特意留的一片地方，类似别的区域的战斗模拟场地一样，不光为了学生们能过去学学经验，也提供给一些癖好奇怪习惯了自由的魔法师居住。 佩刀因为某些原因探查的时候，便在那里的一栋旧房子旁边听到了三人的交谈。由于三人实力似乎不弱，佩刀也不敢偷看，只是躲起来听着，在三人走远后慢慢跟踪过去。这三人提到了好几样东西，核心词是“魔导书”、“秩序”、“献祭”、“异化”。 “他们提到了很多我闻所未闻的词汇，在此之外也谈到了几个人，其中便有你，莉莉安。被谈到的几个人似乎是有拒绝倾向的意思，那三人语气不善，我很怀疑这几个有拒绝倾向的人要被灭口，这种事我以前见过太多了。你一定要小心。” “佩刀，你还记得另外几个要灭口的人名字吗？” “记得，我觉得这件事可以从多角度入手调查就都记下了，我的文字可能不准，但发音没问题。” 包括莉莉安在内，一共有五个人的名字被提到了，分别是露西薇娅、史蒂文森、鹰眼和伊莱尔。 “鹰眼……” “鹰眼是个代号，也是个姓氏，我略有耳闻。”皮埃尔一直站在门口没离开，陆凝默许他听见这些事了，此刻便担任了解释的角色，“他们是草原上的来客，魔法好像和动物有联系，每一代最杰出的那个青年会获得鹰眼的称呼。这些游侠给人的观感还不错，至少正义感很强。” “其余三个呢？”陆凝问，“你有没有听过相关的消息？” “我会查查史蒂文森和伊莱尔这两个人，如果他们在埃瓦廊，我们的情报网是能查到的。至于露西薇娅……” “你知道她。”陆凝看皮埃尔的表情就清楚了。 “是的，实际上圣都知道她的人应该不少，所以我很怀疑是不是她。” “很有名？”佩刀问。 “她用了九年时间在钻石区的三个学院学习过了，去年在外围十二区的优秀学员名单公布的时候她名列三十岁以下学员榜首，这件事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 “新闻？这名单不是每年一次吗？”陆凝疑惑。 “是每年一次，可是露西薇娅的出身每个人都知道，当初很多人都觉得她属于运气好才能加入埃瓦廊的。” “出身？” “……奴隶。”皮埃尔无奈。 这个词语在这个魔法的世界几乎绝迹了。奴隶制度被视为野蛮而强制废止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除了一些过于偏僻的蛮荒部落还保留着类似的传统以外，就连战争的战俘也只能罚役而不能奴役，各国之间签订了相关的一系列严苛条款来限制此事。 只有一种罪名，会致使某个人及后代被处以奴隶刑罚，反人类罪。 27 窥星者 “露西薇娅往上数几代，有个家伙打算通过大量献祭来打开通往其它世界的大门。这件事由于败露而失败，他自己也被急切间打开的裂缝里面出现的怪物给吃了，但已经足以被定罪。这些都是大事，所以找审判所之类的地方都能查得到案宗。” “为什么连后代也一起？”陆凝和佩刀一起问道。 “这也属于无奈之举，因为反人类罪名的犯罪者一般都有些精神上的技术，他们甚至不惜对自己进行精神摧毁和重构来取得什么灵知，总之这个东西被验证是可以通过血脉影响和遗传的，所以他们的后代必须被严格控制。当然了，虽然称为是奴隶，其实没有主人，只是必须时时刻刻受到监控，以免第二个有问题的人出现。” “这样的人也能继续流传下一代？”佩刀皱起眉头。 “他们的生活还是能继续的，和普通人结婚生子也没什么问题。露西薇娅运气也不好，再过一代大概就能结束监视了。反过来说，她最好的运气也是来到了埃瓦廊，这里不歧视她，还帮她回避了独自出行的罪。” “但是你说了这么多，也没确定她是不是。”陆凝说道。 “要论出身，她是有可能的。毕竟她来到埃瓦廊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还是奴隶身份，路上会遇到什么谁都说不准。可是现在她在埃瓦廊学习也九年了，要是那帮人觉得她叛变了，为什么上次不动手？” 上次，当然就是指的上次交流会。 “上次可能他们没有行动。”佩刀说道，“涉及这么多隐秘，这一定是一件需要长时间筹划的行动，为了保险肯定是积蓄实力一次爆发。这样的话……奴隶的原本问题就很让人怀疑了。” “嗯？” 陆凝解释道：“既然奴隶的血脉中可能含有来自祖上的精神干扰，从另一个角度讲，那些筹划着这些恐怖袭击一样事件的家伙大概很愿意唤醒这份意志，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讲，那位露西薇娅都很危险。” 稍微停顿了一下，陆凝转向佩刀：“那么他们有没有提到什么组织的名称？” “有三个。”佩刀点点头，“他们三个人好像来自不同的组织，也提到了组织名。窥星者奥维多，噬星者修诺普兰，唤星者阿加托里。” “这些余孽还没死绝啊。”皮埃尔哼了一声。 “余孽？” “星环教派的残党，当年趁乱而起的邪教，在埃瓦廊建立初期就被剿灭了，但是也杀不干净，奴隶规矩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皮埃尔面露不屑，“他们整天搞一些献祭、灵魂炼制、时空漩涡之类的东西，就是一群纯粹的疯子和恶徒。那我倒是明白为什么他们敢来埃瓦廊捣乱了，当年灭亡他们的联合军领袖就是埃瓦廊最初的建立者，血海深仇啊。” “而且是埃瓦廊最兴旺的交流会上。” “那前几天那事大概只是个前兆。”陆凝看了皮埃尔一眼，“他们在试探埃瓦廊这里的警备、防御反应速度和搜查能力。” 皮埃尔抓了抓头发：“我们得报告，这种事必须魔法议会出面处理。” “当然，这件事要告诉雪倪。但我们也不能闲着，既然我这种处于筛选末端的小人物都被挑出来说了，那就证明他们的计划已经到了环环相扣事无巨细的程度，他们会掌控每一个点。这种计划的优点在于每一步都有迹可循，缺点则是很容易发生连锁溃败。” “那么我也多打听一下这方面的事。毕竟埃瓦廊……我不希望这里出什么大问题。”佩刀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多谢你来告知，请你自己也注意安全，那群家伙必然是穷凶极恶毫无悲悯之辈。如果有任何消息，找这位皮埃尔先生，他能帮你联络到可以帮助你的人。” 陆凝让皮埃尔将人送了出去，自己则坐在房间里沉思起来。 最后问到的三个组织名，她见过“窥星者”这个称呼，而且就是不久之前，在索伊戈给她的那本笔记上。 回到实验室后，她凭借印象快速找到了记录窥星者信息的那一页笔记，是完整的一页，记录的是一次问答。 问题：进行高复合和混乱转化并行炼金程序的时候，是否有方法能保证其成功率？ 最初陆凝没太重视这个问题，因为她的技术水平差距太大。这已经涉及到炼金术中的二次转化和阶梯式转化技术，连高级炼金术师都不敢随便尝试的方法。 但要是类比解释的话还算容易理解，陆凝一直以来的炼金术都是一次转化，即材料投入，产出交换得到的物质，这是炼金术的基础。那么接下来，就是通过一批材料，依次交换出例如铜、铁、金、银等各类物质，并使之按照自己的意图完成最后的产生。 这个问题问的便是需要完成一个高精密度需要各类物质组合搭配的炼金产物，同时还不用阶梯式转化，而是利用叠层炼变阵同步转化的情况，如何保证成功率。 下面的回答则是索伊戈的。 【即使是我也无法保证成功率，因为成功率的上升需要付出非常多的代价，时间、精力、昂贵的材料、高质量的工具……如果硬要一个办法的话，或许某些失落的技术中有可用的方法。 如果你知道星环教派，他们虽然风评不怎么样，却通过很多禁忌之术取得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在教派下专门负责各种工匠类魔法的部门叫窥星者，在星环教派灭亡后，一些他们的研究资料流传了出来，而我看过几篇类似的残稿。 有一种很原始，却行之有效的办法，也是他们的老本行，堆人命。 现行于大陆的风潮是尊重生命，人权平等，对此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炼金术当中却并非如此，就像我们最初学到的那样，等价交换。对人类主观意识中无比珍贵的生命，于自然定制的冰冷天平上也不过是一枚砝码而已，甚至是一枚具有通用特性的砝码。窥星者掌握了类似的技术，无论再低的成功率，通过大量献祭生命和灵魂，都可以将其推上百分之百的水准。】 【追问：老师的成果中，是否有参考窥星者的部分？】 【没有人能拒绝那份深奥绝妙的知识，至少我不可以。除了底线，我没有伤过人命以外，其余的我都试验过了。】 笔记上的文字大概是进行过美化，陆凝很怀疑当时索伊戈就是对着徒弟狂喷着“你老师我会干那种事”“动动你走失的大脑想想”之类的言语中漏出了这么几句关键词。 无论如何，索伊戈确实知道一些相关事项，至于是不是知道更多，陆凝觉得自己问了他也不会说。 她走到炼金台前，开始给凯瑟琳炼制药剂，也稍微排解一下心里烦闷的感觉。 = 大约凌晨三点左右，中部区块，赤铅区的一条街上，两名魔法师守卫匆匆跑过，在安静的街道上留下了一排脚步声。 在一条巷口，停着一辆魔法马车，车夫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看到两名守卫慌忙迎上。 “是你发出的警报？”一名魔法师上前盘问，另一人则走入了巷子里。 “是，是……” “把事情经过和我说一下。”魔法师手一挥，一枚水晶从袖子里飞出，浮在了半空中。 车夫断断续续地叙述着发生的事情时，走进巷子的魔法师已经将里面的东西拖了出来。 同样是一身守卫服装，不过皮肤表面的金属色泽显示这是一具人工生命。 ……的尸体。 做笔录的那位魔法师皱了下眉。人工生命被广泛应用于警卫巡逻部分，尽管由于不具备灵魂而无法使用魔法，却不妨碍其本身的坚固和魔法师们在它表面附着各种触发式魔法阵，真的打起来埃瓦廊的人工生命守卫都是具备一对一镇压高级魔法师实力的。 “死了？” “嗯，生命迹象消失，我们得把它上交到技术部。” “初步检测发现什么了没有？” 那名魔法师便将“尸体”拖到水银灯下，灯光明亮，也照亮了人工生命身上斑驳的魔法痕迹。 “腹部，穿刺类型的魔法，这是第一下。之后大概察觉并不是人类，胸口和颈部攻击换成了污染型魔法。”做笔录的魔法师迅速叙述着情况，“全身新增加的伤痕一共十三处，包含锐器切割痕。依据人工生命体标准硬度比对应该是品质在锐利等级。武器切割伤痕附近没有魔法伤害痕迹，不是魔武类战斗者，应该属于双修格斗类。” 两名魔法师很快完成了检查工作，将尸体浮空正准备离开，车夫连忙喊道：“那个，我请求庇护！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对吧？我作为第一发现人应该享有受庇护权！” 做笔录的那位回头看了看他：“你确定？” “当然！这幸亏不是我遇到的！” “好吧……你跟着我们走，二七，发送证人庇护申请。” = 陆凝起了个早。 药剂炼制并没什么难的，她甚至反推了一下公式制作了一瓶缓解药剂以备不测。但是走上去进入店里，又往后厨转了转，她发现皮埃尔并不在，而且也没有什么纸条之类的留下。 “奇怪……被叫走了？” 陆凝从食材柜里翻出了一些东西，自己开始收拾早餐。正在忙碌着，厨房的门轻轻一响，一个偷偷摸摸的声音从门缝里喊道：“陆凝~” 她不答话，将一个煎蛋从锅里铲出来，准备再煎两片肉。 门外的人也不装了，推门走了进来，正是白玫瑰。 “就我们两个了，我哥不在。”她找了块干净的台子往上一坐。 “他干什么去了？”陆凝将肉片丢进锅里。 “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事情？” “给我做早餐就告诉你。”白玫瑰扬起一个迷人的笑容。 和尚文雪这样的人交朋友让陆凝觉得比较舒服。 也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就根本而言，尚文雪是她的朋友中和她最接近的那种人。舒星若、藤井雪音过于偏向正义感，而赵汐华、程雾泠那种人行事又偏邪，和她们一起行动陆凝总是免不了要迁就一二。当然这没什么，朋友之间总要互相迁就。 可尚文雪是不会出现在这种情况的。两人虽然很多地方都不一样，却可以在行动目的上达成一致，甚至有时候都不需要交流。两人之前一起训练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说你那番表现基本让我确定是你啦。”白玫瑰嚼着早餐说道 “难道不是因为我先认出你，我才敢那么表现的？” “你就是碰见谜团忍不住啊，而且那个搜索推断方法在这里可不那么常用。” 陆凝挑了挑眉：“就凭这个？” “还有我很熟悉你的语气。就像你也能凭语气认出我一样，对不对？” “所以呢，你告密了？” 白玫瑰的叉子停住了：“为什么要告你的秘？” 陆凝刚想说话，对方就将叉子丢入了盘子里，发出当啷一声。 “你故意用那么明显的方式，不就是想让我认出来吗？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考验？还是诱导？你没有告我的秘不是吗？那么又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的错。”陆凝干脆地道歉了，“毕竟那个收益……” “咱们是在乎那几分的人吗？” 尚文雪没有真的生气，就像陆凝知道她的一些缺点一样，她也知道陆凝对任何人或事都保留一份怀疑的态度。她能理解，并且轻描淡写地将之略过，这一点其实令陆凝很感激。 “说正事好了。你那边的线索情况如何？我今天早晨没看到皮埃尔，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我哥把他叫走了，他在钻石区发现了一个地下献祭仪式的残迹，使用的都是动物献祭，他需要请一些相关知识人士去，让皮埃尔去帮忙请人了。” “地下献祭仪式？” “是，面积不大，大约是五乘五的仪式台，周围留了一小圈空间。牲畜献祭在一部分国家是允许使用的，毕竟一些气候类魔法很需要。放在平时我们也就不管了，可几天前刚出了那件事，一切不同寻常的事情都得查。毕竟埃瓦廊这地方也不可能需要什么献祭。” 28 占星术 用一顿早饭的时间，陆凝和白玫瑰相互交换了一些手里掌握的情报。当然秘密这东西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双方目前除了托德那一次事件以外还没存在交集，无论是陆凝还是白玫瑰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集散地放下的游客是一定会有线索重合的，不然这么大的城市要想互相寻找困难度可不小。在这个前提下，重合线索少证明两个人都在探索有价值的消息，而不是把精力都用在了一件事上。 最后出门前，陆凝告诉了白玫瑰独眼乌贼的地址，表示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过去找她。白玫瑰也给她留了一个红宝石区的地下城区入口地址。 分别后，陆凝就直接前去观雾学院给凯瑟琳交了药剂。 只是拿到药剂的凯瑟琳脸上并没什么高兴的表情，她只是道了声谢，给了陆凝一笔钱，就没了下文。 “你好像完全不开心。” “为什么要开心？这么麻烦的事……”凯瑟琳刚一张口，就被陆凝打断：“不，之前我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你兴致勃勃地和雪倪丽兹她们商量，并且这些天一直在准备这个计划。如果成功，这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或者如果你紧张我觉得也正常。可是你的表情……” “是忧郁，对吗？”凯瑟琳叹了口气。 “出了什么意外？能和我说说吗？虽然我没什么证据……可是这瓶药是给你自己喝的吧？我这样猜测。”陆凝坐了下来，实际上没有给凯瑟琳“不说”的选项。 “好……但我需要你以契约起誓，不将这里说的事情告诉第三人，谁都不行。” 陆凝点点头，按照身上的契约规则发了誓。 “好吧，这次我家来的人里面有一些和我关系不错的，我询问了一下情况后，发现他们将皇家魔法师带过来了。” “抱歉，能讲明白一点吗？我不太明白这些行为的隐藏含义。” “莉莉安，皇家魔法师是一国皇室和一名强大的魔导师以上水平魔法师缔结的契约。任何时候一旦皇室成员和皇家魔法师一同出现，就意味着某项皇室内部事项执行。你能区分皇家魔法师和魔法官员的特点吗？” “听你这么说，皇家魔法师就是皇室的私兵？” “差不多，他们只服务于皇室，也只替皇室解决那些内部问题，治国之类的完全不会参与其中。而这一群人来到埃瓦廊，又不是来研究魔法的，目的还能是什么？” “就为了你这件事？” “人才募集可以使用外交政策，资源协商可以找埃瓦廊上层，这些全都不属于私事。而在这里皇家魔法师也起不到任何震慑场面的作用，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是需要请动这些私军的。” “就为了你？” 凯瑟琳眯了眯眼：“你好像有点看不起我？” “不是……我觉得动用魔导师来确保一名初级魔法师……有点大材小用？” “我是一名结晶魔法师，莉莉安，你知道这个概念吗？” 这个陆凝还真是不太了解，纵然对材料了解很多，她依然无法入门于结晶魔法学，只从那本基础魔法的介绍书上看过一些描述。 “我只知道结晶魔法是一种古代技艺，通过提纯物质来使得魔法强化。” “也对，也不对。”凯瑟琳叹了口气，“首先，古代技艺这个形容不准。魔法发展到今天已经比古时候强了太多了，结晶魔法的真正问题在于人丁稀薄。另外，提纯物质强化魔法这几乎是最粗糙的描述方法，比如说……” 她伸手在空中一捏，一枚半透明的水晶就出现在了手指之间。 “你觉得空气属于纯净物质吗？” “呃……” 陆凝知道最基础的地水火风四基质理论还是有一定支持者的，而空气，也即是风，确实算是这个理论中的纯净物质。但事实上，无论她自己的知识还是对这边魔法世界的了解，空气成分当然复杂得多。 “不是。”凯瑟琳将那枚晶体递给陆凝，“现代魔法学早已验证了空气成分的复杂，因此提取空气肯定不会得到纯净的气——而我现在交给你的，却是一枚纯净的空气结晶。” 陆凝拿着那枚晶体仔细端详，只能感觉到里面积蓄了异常强大而躁动的魔力，相比于这块小晶体来讲要大得多。 “结晶魔法的本质，是提纯概念。很多人说结晶魔法的最终结果是提纯概念，实际上从一开始我们就在做这件事。只不过最初的人会使用金属和矿物这一类容易提纯的来练手，才造成了外界的误解。” “如果你有这样的天赋，他们……” “他们就绝对不会放过。莉莉安，整个埃瓦廊中，会使用结晶魔法的人不超过一千，这甚至包括到魔法议会那些人的水平。我起先觉得他们允许我来埃瓦廊就有余地，但事实上我不愿意履行那个婚约的意图大概已经被察觉了，所以他们才会带上皇家魔法师过来。” “他们会用任何方法来将你带回去。”陆凝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直接讲出了凯瑟琳面临的困境，“因为你的天赋稀少，前途广大，他们不愿意舍弃。” 她不会问出为什么不重新商议协定这种话，那是平等状态才能做的事。 “所以我需要这个药剂。”凯瑟琳深呼吸了一下，“你对药性判断很准，莉莉安，假如你告诉了雪倪或者丽兹，她们一定知道我要做什么。刚刚说的都是我根据现状和皇室成员的性格做出的猜想，也许事情还没那么糟糕，可我要防止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为了这个自毁前程？”陆凝挑起眉头。 “只有一半的可能。”凯瑟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是结晶魔法师，这个魔法的稀有和困难我们国家都没有第二个出现，他们不了解……这个药剂致使魔力在体内淤塞可以形成魔力结晶，只有我们能够调用，如果我摸索出了调用办法，那么这些长期积累的魔力能让我的实力发生质的飞跃。” “你刚刚说一半。”陆凝可不会被她画的饼糊弄。 “如果我找不到方法，当然就是魔力堵住的结果。”凯瑟琳耸了耸肩。 “好吧……我明白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宁可这样也不想履行那个婚约呢？” 凯瑟琳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了这个问题。 = 下午的安排是格尔-荷斯的占星术讲座。 陆凝对占星术基本一窍不通，她只是想知道这些和索伊戈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都是什么样，所以列入了自己的行动计划之内。这次的讲座位置在火石学院，陆凝走到的时候发现人数和索伊戈那次类似，也不是很多。 这就不是名气原因了，而是占星术这门学科本身的问题。 占卜类魔法在魔法学中属于最不准确的东西，因为它是唯一一个没有一条定理和规则可循的魔法。曾经有不少占卜师提出了些理论，后来全都被无情地推翻了，可就算如此这门学科也依然传承了下来，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来听课的多半是抱着一种看神棍的心态过来，毕竟从预言这件事来讲，占卜完全比不上神术系的大预言术。 一个有些巧合的插曲是门口负责查验证件的学生之一是曾经在商店和凯瑟莉相当不对付的那位男生，名字应该是扎赫姆。他完全没认出陆凝这个当时在旁边围观的人，陆凝倒是对他有几分印象。 一走进里面的讲堂，陆凝就看到了站在讲台上的那名讲师。 他一头红发，有些蓬乱，身上穿的正式标准礼服也好像和这人的气质不符，他有些局促不安地摆弄着周围放着的教具，一会摸一下天象仪，一会挪动一下水晶球，嘴里还在低声念叨着什么。 陆凝抬头看了看，虽说人少，也正好火石安排的这个讲堂小，看上去还挺满的，她找了个空座位坐下，向旁边那个灰色头发的女生打了个招呼。 “你好。”对方礼貌地回应道。 “你学习占卜吗？这个讲座的听课人好像不太多。” “不……我是一名女巫，我来自沼泽。”女生轻笑了一下，“我们的课程中有类似的科目，我想做一下笔记带回去。” 说完，她指了指陆凝别再胸口的徽章：“看起来你也是一位幸运儿，不知道对占星术有没有什么见解？也许课后我能请教你一下。” “哈哈，我只是个炼金术师，以前没听过的课都想听听而已。”陆凝赶忙摆摆手，“还是相信你自己好了。” “也好。这是我听格尔先生的第二堂课了，下课可以问问他。”灰发女生点了点头。 “第二堂课？你也去了第一堂课？” “是的，幸好我过去了。格尔先生的课程和别的讲座不一样，有些连贯性，而不是重复讲一个内容。” “这样也可以吗？” “毕竟占星术并没有一个确定性的教学套路，这门学科本身都没有确定性。哦，看起来要开始上课了。” “那我要好好听听这种课程怎么上了。” 女生微笑，伸出一只手：“既然命运让我们在这里遇到，我叫朱诺，很高兴认识你。” “莉莉安。” 两人交换过名字，讲台上的格尔-荷斯猛一拍手：“白煞已过军舰四的轨道，应该是开始的时候了。” 一听这个开场白，陆凝就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各位紫垣星注视下奔赴弁野的人，我代表群星向你们致以天体之音。如今时序已濒临第四万两千三百个节点，我等应将天顶的奥秘予以揭示。” 一个字都听不懂。 陆凝甚至满怀疑问地扭头看了看别人，以确定格尔-荷斯讲的确实是通用语。实际上大部分课堂里的学生也是类似的一脸懵逼和不知所措，只有少数几个人一脸平静地继续听着课。 “朱诺，你听得懂？” “星象学常识，要学占星术大部分都得懂。不过格尔先生很厉害，能记住那么多星体的名字。” 陆凝怀疑地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笔记，确实留了一行字： 【下午两点一分二十五秒，课程正式开讲——？】 接下来格尔更是让所有人了解了一下什么叫“星象学语言”。他每一句话几乎都会带着一两个星体的名字，而在此间衍生的星云、星域、分野、时读之类的各种术语别说她一个完全没学过的了，就连教室里少数几个能听明白的也逐渐开始感到了吃力。 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老师，能用比较通俗的方法给我们讲讲吗？我们的知识没有您那么广泛，要想理解也需要时间。” 格尔愣了一下，再次局促地搓起手，第一次没在话里带上术语：“听——听不懂？” 那名学生点点头：“我们没有记得那么牢，而且这里大部分都是感兴趣的，这样讲容易把初学者们赶走，那以后学习占星术的人不是更少了？” 很多学生默默点头赞同。 格尔更加尴尬了：“你说得——对。通俗——浅显。好吧，好吧。” 他抚摸了一下水晶球，又看了一眼星盘，张张嘴，却好像不知道应该怎么组织语言。 “他第一节课也是这样？”陆凝悄声问朱诺，顺便看她笔记上的翻译。 “是，所以我才勉强跟得上。那堂课中途休息走了一多半人，剩下的水平都还不错，可能有人课后提了意见，格尔先生不知道怎么改进吧。” “星星……” 憋了半天，格尔甚至脸色都有点发红，才讲出了话。 “……星星，是有着各自运行轨道。如何将它和我们的生命、生活关联起来？因为人，死了或者活着，星星依然都会运转。它们有自己的生，与死亡。” 磕磕绊绊，不过相比于之前总算是能听懂了，陆凝松了一口气。 “你们，或许听说过很久以前，星环教派的事。我不是，支持他们的观点，但既然以此命名，他们在星星，呃……星象研究，很有见地。今天我会稍微讲述一些，唤星者曾经拥有的成果。或许，你们能够从中取得一些好的东西。” 刚一变成正常的讲述，格尔就提到了一件让陆凝能提起兴趣的事情。 29 拓本 唤星者，又称阿加托里，星环教派下属的“六芒星之门”其中一角，名称来自于古代神话中的“巡天之星”，并非是星象中的实际命名。这一部门负责策划献祭、知识分类和副本留存，占星术所涉及的很多部分和他们都有交叉。 在格尔的讲述中，陆凝也开始学习了一些占星术的知识。唤星者留下的一些文字其实很有价值，曾经埃瓦廊也从中筛选出了不具有危害的知识流传了出去。无奈占星术这门学科过于冷门，真的会去研究的人很少，因此不见名姓。格尔却是精研的那种，他并没有试图挑战占卜的成功率，而是从别的方面下手来使得占卜显得更有意义一些。 “占星术，不是告诉我们命运，或者改变命运。”他托起水晶球，举到和头一样高的位置，水晶球内映照出了宇宙和星空。 “它显示着，联系，和万事万物之间，存在的那些对应。很多人认为，星星和人，又如何相关？然而世上的一切，从出现到消亡，总会因为各种方式产生联系，这——构成了占星术的基础。” 没有人回答，因为格尔的话虽然不难理解，却和人们平时学习的占星术不太一样。 “影响。我是这么称呼占星术，或者说，占卜学上的一切。这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你会察知，那些看似完全无关的事情上，有着莫名的，无法理解的联系存在。你今天出门时，戴上了一顶什么样的帽子，决定了另一个国家内一位贵族的生死。” “老师，请问您真的见过这些吗？” 有学生举手提问。格尔愣了一下，似乎花了一点时间理解这不是提意见而是提问题，嘴角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笑容：“是可以见到。” “那么请问，这是可以更改的吗？”陆凝也举起了手。 “占卜，之所以这样称呼，就是因为，它和预言不同。”格尔将水晶球小心地放下，但那片星空却停留在了原处。 “人们因为三大占卜分类争论了四个世纪，实际完全是浪费时间。” 陆凝看了一眼朱诺，她小声给陆凝解释了一下。 魔法的占卜学上存在三种类别划分，第一种是占卜的结果绝对达到，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被称为绝对命运类；第二种是占卜有很多种可能，只要按照相应的做法就可以回避不利局面，被称为选择命运类；而第三种则是因为占卜而行动，最终才会致使人达到占卜的结果，被称为扭曲命运类。三类的支持者都在为占卜究竟哪一种才是真正正确的争论不休，毕竟他们除了这种东西也没有个确定的公理能争执。 “占卜就是寻找联系，放大影响，无论哪一个类别，最终，都是这个影响的放大结果造成。只要做了，就会，产生影响。”格尔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眼前的星空，让它慢慢扩大，笼罩在整个讲堂之中。 “有趣的部分来了。”朱诺微笑。 “我知道，你们喜欢看的，是实例。你们很多人都好奇，我，大魔导师级别的占星师，和你们所学到的，有什么不同。” 格尔努力抬了抬头，想要摆出一副高傲的表情，却还是显得有些傻乎乎的。可是没人在意，所有人都在注视那片星空，也期待着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演示。 “刚刚，提出问题的，三名同学。很感谢你们的，问题，建议。我就为你们占卜，当然，一件对你们来说，不是那么要紧，却还是需要的事情，如何？” 这回轮到朱诺投过来羡慕的眼神了，很显然上一节课因为根本没人提问，也就没有这么一个插曲。 星空彻底笼罩了教室上空，格尔高举着双手，口中喃喃念诵起了什么，听不清，却有种和群星呼应的感觉。那片星空很明显是真实天空的投影， “第一位同学。” 格尔很明显是恪守着“顺序”这个在占星术中的要素，首先点了那位让他改变讲课方式的人：“北河六、贯索七、陈定三所照耀，主星为参，分野在陌，对应未来时七七二八，应在紫水晶区，你可以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那名学生顿时眼前一亮。 但格尔也没继续说明，马上转向了下一个。 “天微落玉桓宫右，凶，左右照尾、鬼双宿，域内显星坍缩，是危亡之兆，三日后取物于蓝汞区，然二十日之内杀身之祸。” 这一下满座哗然。 说实话能听到这里的也不会听见不好的话就下意识反驳，可杀身之祸这种结果未免有些过于惊悚，而那位学生的脸都白了。 “老师，这……这能不能……” “不取，舍一物，求一命，可行。”格尔摆了摆手，最后看向陆凝。 “正空太阴，死魂座六辅星平均分野，虹日、冲鹰、厉相三星分道解阵，前途凶险。然而所求之物对应宝瓶双星之暗，为伪物，应在今夜子丑，落于欧泊。” 前面的陆凝听不懂，后面可是听懂了。 他说的应该是第一个任务，魔导书拓本。陆凝本来还想自己打听来着，现在看来好像已经有人制成了拓本，今晚就有机会得到？ “呃……老师，我不是学占星术的，这个位置……” “哦，指点方位，不会详尽，你若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方，自然便会符合条件。”格尔解释道。 陆凝点点头，似懂非懂。 “可是老师，这都是将来的事，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你说得对不对啊。”又有人提问了。 “还原过去，是别人的事。占星，占卜，不以此推演未来，解读万物，才是——不务正业。” = 黄昏的时候，课程终于结束了。即便格尔调整了自己的讲话，陆凝依然听得头痛万分，只能知道索伊戈这些人都属于很有个性学术造诣也不差的人。 不过，连续两人都和曾经的星环教派有关系，这是偶然吗？陆凝不太相信。 “看来你今天晚上要去找那个自己想要的东西了？”走出门的时候，朱诺好奇地问道，“那不是现在就得动身出发？” “差不多。”陆凝点了点头，“你呢？我看你还去找格尔请教了些问题，你听得懂，应该比我强吧？” 朱诺轻笑：“也就是多了点相关知识，他说的东西还挺深奥的，半懂不懂。” “谦虚了。我急着离开，再会。” 两人分别，朱诺微笑着挥手看着她走远，自己找了附近一家小吃店坐下，目光一瞬。 “伪物？魔导书拓本？或许是，但问题在于是否需要现在就和人交恶。比较明显表现出游客倾向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可是还没办法判断芯子是谁……” 她略一思索的时候，点的食物也端了上来，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不过面条旁边还压着一张叠好的小纸条。趁着周围没人看这边，朱诺迅速将纸条抽了出来，手指尖微微触碰，触觉迅速变化为视觉信号，让她读出了纸上的信息。 【你撒的网太大了，收起一些，免得暴露行迹惹来危险，调查阶段应该结束，现在是行动时期。有兴趣的话，就来我这里谈谈。——渡边敬上】 “哎呀……这下可尴尬了……” 而另外一边，陆凝回去给霍华德递了个消息，收拾了一些东西后便紧急出门前往欧泊区了。终究是前两天刚去过，她也认识路，不会有什么问题。 黄昏后出发，等到了欧泊区的时候，夜色早就降临了。漫天繁星闪烁，而陆凝依然看不出这些星星预示了如何的未来，甚至肚子都饿了。 “什么人？” 路上走过来两名衣服和主流人群不太一样的法师，一男一女，胸口都别着一枚巡逻队徽章，是之前那位临时上任的凯欧斯队长的手下。 “我是来这里上课的。” “上课？这么晚……”男魔法师皱起了眉，他的同伴却若有所思。 “明天早晨的课，我从月光石区走过来的，现在没传送，我也雇不起车，明天过来哪来得及啊。”陆凝开始适当地卖惨。 “她是幸运儿。”女魔法师摇摇头，“都不容易，算了，你有住的地方吗？” “还没，一会儿找找。” “这里都是流浪法师聚集，你要是想找安全的地方，必须是正规的住宿场所才行。” “我没那么多钱……” 女法师梗了一下。 “你要是只留一晚上，不介意睡觉地方就去酸辣鸡尾酒好了。”男法师也出了个主意，“反正没人敢在那里闹事，毕竟属于这里最大的酒吧。除了晚上实在是有点吵……你不是考试，也没关系吧？” “没关系，谢谢两位。” “没什么，学生……凯欧斯老大总说得帮忙，就是这几天欧泊区免不了出点乱子，人员混杂真不好。”男法师感叹了一句。 “我们也是混杂人员之一。”女法师无奈。 “算了……如果还不行，就去这里的守卫所吧，我们下半夜休息说不定能给你找个地方，我叫弗雷德，她叫米夏，记住了？” 陆凝点点头，两人也就离开了。 她当然用不着去守卫所，既然被推荐了酸辣鸡尾酒的话，不如过去看看。 晚上的时候，自然比之前白天过来热闹许多，这种场所一向如此。 作为本区最火爆的店铺，这里晚上的人数相当不少，而除了照常坐在柜台那里的Jaze之外，还多了两个前后帮忙端酒和菜的服务员。一个是个子矮小，一脸天真孩童脸的少年，另一个是头发整体染成了绿色，穿着无袖黑裙，手臂上有红色鳞片的年轻女子。 “晚上好，Jaze。”陆凝走到吧台前，自然也受到了热情的回应。 “莉莉安？我可没想到才过了一天你就想我了，很遗憾不能用美酒回应你的热情，但第一杯我可以请你哦。” “……你是不是习惯了用这种方法把人灌醉？” “那倒不是，毕竟很多人一旦不好意思了就会多点几杯，这样赚回来的钱可是远高于一杯酒的支付。” “嘿，Jaze，当初你可没对我说过是因为这个请我喝酒的！”靠近吧台的一个小方桌上，一名一身皮甲的健壮男子抬起手臂，“你当时说要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同时充盈我的钱包，这没什么吧？毕竟你一个单身汉的钱除了日常生活以外也就是在这里喝酒花掉比较正常了。难不成你还有什么不健康的生活习惯？”Jaze回应得非常快，瞬间给了那名壮汉心灵暴击。 “我伤心了。” “那是不是应该喝醉了快乐快乐？” “有道理，可你是不是又准备骗我的钱？” “你把公平交易说成是骗钱？哪一杯酒不是你心甘情愿点的？”Jaze微笑着问。 壮汉无言以对，然后点了一杯酒。 其余人也是一阵哄笑，显然这种事也属于经常发生了，Jaze似乎和这里每个人关系都非常好，开玩笑毫无压力，还能顺手让人再点一些东西。 陆凝喝着第一杯饮料，本来想要点面包之类的吃的，结果Jaze表示店主库鲁除了炸东西一手绝活以外别的做出来完全不能吃，还是给她点了一份炸猪排垫肚子。 客人们大多都有自己习惯的座位，也只有陆凝坐在吧台边。Jaze忙完了所有人的订单之后便走了过来，倚在柜台上和陆凝聊天。 “莉莉安，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要是说被指点了你信吗？”陆凝反问道。 “信，这地方什么人都有，绿松石区街头算卦的一抓一把。”Jaze挑眉一笑。 “那没什么解释的了。对了，这两个服务员也是你们这里的？上次来没见过。” “我知道你感兴趣的是什么。放心，那小子成年了，就是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心比谁都黑，上次来这里偷东西吃不小心偷到库鲁的隔夜炖汤，结果吃完当场上吐下泻，被摁着刷了一个星期厨房后不知道哪里不正常就留在这儿当服务员了。” “……”陆凝默默吃着炸猪排，祈祷自己不要吃出什么问题来。 “至于那个女孩也是一样的麻烦人物，她体内有龙血，也不说是怎么得到的，身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异化现象。照理说有类似病症的人也不少见，可是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就少了，顺便说一句那一头绿毛是她自己染的不关变异什么事。最重要的是别听她唱歌，有些天生震慑效果，体质差的很容易内出血。” “能制住这么两个人，Jaze姐你肯定很强。” “那是，我超强的。”Jaze一点都不谦虚。 30 暮光再现 陆凝边用餐便闲聊的时候，又来了一位新客人。他揣着双手，一身有些破烂的麻布袍，上面有灰尘和污渍的痕迹；头发和胡子很久都没打理过，纠缠在一起，一对愁眉在眉心甚至拧起了一些皱纹，看上去就是一脸苦相。 这样的流浪法师才是欧泊区的常态。 “Jaze……请给我来一杯啤酒。” 陆凝这一身虽然陈旧还是很干净的，他看了看之后马上坐在了吧台的另外一头，自卑感油然而生。连陆凝都不得不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Jaze依然是迅速从一个啤酒桶里给他倒了一杯啤酒，还是大杯。那人见了慌忙说：“我要小杯的就可以……” “差价我给你补上，很显然你最近情况不太好。” 一声轻响，Jaze将大杯的啤酒放在了那人面前，语气熟稔，显然认识他。 “谢，谢谢……”他抓着啤酒杯，居然哭了起来。 陆凝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的腰间是挂着中级魔法师认证铭牌的，却能混得这么惨还真令人没想到。 不过Jaze低声和他聊了聊，几句话之后就让他停止了哭声，店里别的客人显然都能听见这人的声音，却没人过来，也不知道是信任Jaze的本事还是不想过问这种问题。 等Jaze走回来的时候，陆凝就眼神示意了一下。 “他……最近过得不太好。具体的我也不好说，总之是在附近做零工的，因为这些天人员流入导致他找不到多少活来做，甚至因为流浪法师的身份还受了些欺负，虽说没闹大，所有不顺积累起来就变成这样了。”Jaze叹了口气，“其实状态差不多的人不少，这时候就是心理脆弱的先垮掉。” “他是中级魔法师啊。” “莉莉安，你是炼金术师吧。”Jaze看了看她的袍子，“虽然花销很大，可你们制作的成品可以出售，也能接取别人的炼金术委托，努力维持收支平衡还可以。可要是纯粹学习元素、奥术这些魔法的人，最大的本事不过是给人去当个打手，或者凭一些别的事情赚钱。” 陆凝看了那人一眼，将最后一块肉排嚼了嚼咽下，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莉莉安虽然日子过得很惨，至少她确实还能维持炼金术的学习，而这个人……怕是连学费都掏不出来了，魔法进境也不足，难怪死也要留在埃瓦廊了，离开这里怕是连别人偶尔的指教都得不到。 她小口喝起了饮品，身体变得暖和了不少。随着陆续有客人进来，Jaze也得一一接待，不会一直留在这里陪她聊天。 过了不久，那个独自坐着喝啤酒的男人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水晶来。陆凝能认得出那水晶就类似自己从凯瑟琳她们那里得到的宝石，只是这种人工水晶价格更加低廉，保密性也很差。 不过流浪法师贴着水晶小声说了几句，然后停顿片刻，脸上猛然出现了喜色，就像是……绝处逢生一样的表情，他匆忙起身，向Jaze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冲向了大门。 陆凝微一挑眉，将钱摆在了吧台上，也跟着走到了外面。 夜色下，男人行色匆匆，也没刻意遮掩自己的痕迹，陆凝很轻松就缀在了他后面，跟着他转过几条街道，便来到了一个圆筒形状建筑的门口，这里也没人看守，陆凝在门口确定了一下可以随意进入，便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有人就递过来了一个黑色的兜帽长袍，陆凝非常自然地接过来套在了头上，那人打了个哈欠向里面指了指，示意她进去。 完全没有检查。 而再往里面走，有一个炉火燃烧的厅堂，里面站着坐着有五六十人，全是穿着类似的衣袍，而就连陆凝这种身高的也有好几个，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种样子门口也不闻不问了。她将袍子里面的遮面领往上拉了一下，挡住下半张脸。 厅里如今还有些嘈杂，很多人都在低声对话，陆凝靠在一根木柱上不言不语，却也有人来搭话。 “朋友，你……很镇定啊。” “没什么吧，又不是第一次了。”陆凝稍微压低嗓音，让自己听上去成熟一些。 “那可能您比较厉害，哈哈。我可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现在心里又紧张又兴奋。” 遇上这种主动送上门的，陆凝当然不客气地开始了套话业务。 “第一次？有什么好紧张的？” 那人咂了砸嘴：“平时咱们接到什么活都是说定了内容和报酬再开工，哪有这种把大伙召集到一块儿，就说是个大生意别的啥都没有的？要不是缺钱……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来这个不明不白的地方。” “你流浪了多久？时间不长吧？”陆凝瞥了他一眼，“都敢出来了，怎么不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这种事多少沾点黑，用不着抱有侥幸心理，怕的话现在扭头出去还来得及。” 她说话越是强硬，那人反而越发恭敬。 “我错了，您说得对，哈哈，不就是为了钱吗？反正真有什么事埃瓦廊会兜着，我们讨生活的哪管得了那么多。” 两人对话声稍微大了些，旁边有人听到了也走了过来，而陆凝之前那种说话方式很快就被人误以为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纷纷开始请教起来。这种心理素质陆凝早就在集散地锻炼过，用一副高傲的态度说着模棱两可的话，迅速从这帮人口中套出了这里集会的情况。 流浪法师们有一些真穷的总要找些活干，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个团体，而后便出现了类似“掮客”这种人，他们一找出来什么大型项目便会过来拉一群人过去，从中间赚一部分佣金。而这次召集众人的是欧泊区的一位干了这一行七八年的，代号叫“齿轮”的人。 做这个没有用真名的，看统一发放的黑袍就知道，这就是完全不想被认出来。 等厅里人又多了一些，一名全身裹在黑袍中，脸上戴着一张金属面具的人走了出来，他连声音都不是人类，而是仿佛金属的回音一般戴着嗡嗡的回声。 “我是齿轮，今天给大家带过来一桩生意。我知道各位因为最近的事都受了影响，不过今天这一笔做完，也就不需要担心这三个月内的问题了，因为报酬十分丰厚。” “别光说报酬，齿轮。”有人喊道，“钱多就危险，我们都知道，这一趟是要干什么？肯定不是配学生玩玩实战演戏之类的事了吧？” “要求很低，只要你会魔法就可以做，不过内容嘛……需要你们进行一些抄录工作。” “抄录？” 众人面面相觑，抄录这种事一说就是符文、铭文、魔文这一类学科需要的，由于抄录的是魔法文字，也无法被自动书记羽毛笔来替代，总是要人工来做。 “是的，不难，对吧？毕竟抄录完全不需要你们有相关的知识，只要模仿就可以了……雇主那里有一些很珍贵的书册，大概是孤本，他想要给自己的家族分发一些副本下去，可又担心交付给外面引发一些收藏家的烦扰，干脆就带来埃瓦廊来找人完成了。这件事之后你们拿了钱就和此事完全无关，出去也说不出雇主是谁，对大家都好。” 齿轮这么一解释，众人放心多了。抄录虽然是个挺累的工作，却并不危险，抄错了也就是无效也不会爆炸，比什么进山寻找东西，实验室打下手之类的工作安全多了。 “另外，这次是计件付费，尽管我说报酬丰厚，能挣多少也是看你们的。雇主的开价是每字一银币，你们……” “我能抄到他破产！”当时就有人激动地叫了起来。 “好，愿意接活的，跟我来。不愿意参与的，现在去门口脱下黑袍离开，没人会拦阻你们。”齿轮指了一下门，自然是无人离开的。 他点点头，抬手在火炉上方的一副画框上敲了两下，画上的风景开始慢慢褪色，逐渐变成一张楼梯画，然后楼梯从画里面探出，轰隆一声砸在了地上。 齿轮大步走上楼梯，后面的人也自觉排成长队跟着进入。 这是一条密道，而密道无论怎么布置也肯定不属于空间传送的方式，倒是绕开了埃瓦廊的空间管制。陆凝在队伍中间走着，临时跟在她旁边的几个“小弟”在后面，她走得有多稳后面那几位就有多踏实。 很快，只有微光的通道前出现了一扇门，齿轮将门拉开，走进去，站在门口示意众人进去。 “水平行进大约一公里，竖直向下五到八米，方位东南。”陆凝默念。她在地图绘制上已经很专业了，只要没有空间传送，体感误差不会超过五米。 走进门后，能看到这里是一间溶洞一样的椭圆形石室，周围一圈有十六个房间，门的正对面还有十几个人，正在用推车将一些盖住的东西往那些房间里面运送。 溶洞里面被火把照得非常明亮，那些人都穿着黑袍，不过陆凝的观察力很快就从中发现了一位，他脖颈右侧部分的布料很明显鼓起了一块。 果然是暮光盗贼团。 如此说来，大概今晚又是行动结束，进入了处理阶段。暮光盗贼团显然选择了和之前那几个不一样的处理手法，这项工程进行得也非常隐蔽。 “八十人，十六个房间，哦，那正好一个房间五人，你们可以自由组队，不过自己抄录出来的东西自己计好件数，出来凭成果领钱。房间里的水晶上有任务目标，自己领了就可以，一次只能领八件。”齿轮开始指点这些被招募过来的人，“别损坏了东西，这可都是雇主提供的。” 众人答应着就迅速组成了一个个小队，熟人自然是一起，陌生的也不在乎。陆凝走到一个画着“七”的房门前，背后跟着四个被糊弄过来的“小弟”。 很快那些推车的人就完成了工作，齿轮一挥手，所有人都打开了面前的大门，冲进去开始抢任务了。陆凝倒是不急，她早知道这里的真正任务是个什么，不过一进屋，门就自动关闭了。 “试试能不能打开。”她冷声吩咐了一句，后面的人愣了一下，反手试了试，还是可以打开的。 “嗯……好。”陆凝大踏步走进了房间，没有去碰中央的水晶，先检查了一下工具和羊皮纸，以及房间的各个角落。这番举动更让后面那几位不明觉厉，也都不敢动，小心翼翼地看着陆凝的举动。 “屋子没什么问题。” “我们……不抢点活干？”有人提问。 “他已经说了限制八份，急什么？既然有限制，每个房间肯定能领到充足的任务。抛开这些，任何这种带着点黑灰色的活儿首先要检查环境安全性，明白吗？” “您教训得是。”几个人慌忙点头。 “我看看任务情况，你们几个过来，盯着点周围。”陆凝抬手摸上水晶，她基本确定这里面出来的东西一定是魔导书，只不过……大概不是原本的模样。 水晶微微闪烁了一下，里面出现了一个数字，很快跳动到了“8”，紧接着，房间里堆满羊皮纸的书架下方一格向外弹出，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八个盒子。 陆凝指挥四个人将盒子取出来，这八个盒子都是完全封闭的状态，无法打开，但每个盒子上都有一枚鸡蛋大小的水晶球嵌入。陆凝从桌上拿起一份羊皮纸，念道：“每个盒子是一件成品，按动盒子上的水晶球，会呈现文字，每按一下切换至下一个，每个盒子内共计四十九文字，抄录完成后以盒子数量和完成抄本核对计价。” 暮光比之前那几个盗贼团还狠，之前的至少只是按章节拆了魔导书，而这里直接切割成了文字。估计这些法师抄完整本书，都不知道自己接触了多危险的东西。 而魔导书即便被切割成这副模样，只要阅读过一整句，依然拥有原本的效力。所以这里的魔法师级别都不高，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来散播。 陆凝按了一下一个盒子上的水晶球，思索了一下。而那四个已经各自拿了一个盒子回到座位上，取出羊皮纸和魔法墨水打算誊抄上面的文字了。 她斟酌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 “先等等。” = 外面，齿轮换上有些谄媚的音调，对一名黑袍人笑道：“都是按您的要求找的人，他们没有别的，就是肯吃苦，一定漂亮完成这次工作。” 这名黑袍人正是那个脖子右侧有肉瘤的人，他看了一眼齿轮：“这次做完，你大概也挣够了钱，到哪个小国当个闲散富豪也没问题了。” “那还多谢您给了我这个机会。”齿轮连忙说。 “不客气。” 话音刚落，一枚几乎不可见的黑色五芒星就击穿了齿轮的前额，却没有半点血液溅出。齿轮尸体倒下，地面的岩石化为一个幽深的洞穴，将他吞下，合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31 局部污染 石室内，四个人不解地抬起头看着陆凝，倒是真的没动手开始抄录。 “请问……是有什么不对吗？” 陆凝看着水晶球上出现的第一个字符，这是个她完全不了解的文字，抄录也不过是原样描摹下来，过程中注入魔力也就可以了。然而就是这个注入魔力的过程真正完成了魔导书和人的沟通。 “很不对。” 陆凝拿过第二个盒子按出了上面的文字，问那几个人：“你们有没有见过类似的文字？” “没……”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这时，最早找陆凝搭话的那个人说道：“可是没人敢打包票说自己认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文字啊，就算是帕西瓦尔，也不敢这么说。这明显是某种魔文，只有懂行的人才能看得懂……” 他在这里解释，陆凝心里是放心了，这四个人既然不认得，那她就可以编点什么糊弄一下。 “我见过。” 她打断了对方的话。 “刚巧，我之前做的某个事件里接触过这种类型的文字，所以稍微有那么一点了解。不过那一次雇主告知我的注意事项是千万不要对这种东西注入一点魔力，更不要试图复制。” “为什么？” “具体的原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次有人偷偷尝试了一下，结果是他那个实验室遭到了禁咒级的净化措施，里面所有人包括雇主一方派出来的辅助人员一个都没放出来。”陆凝现在编故事根本都不用什么思索，张嘴就是一个，而这种事显然也唬住了那四个，估计也是有周围诡异环境的加成因素。 “这……这是什么东西？” “我们这个水平的人，知道越少越好，只要明白它不能碰就可以。去个人上门口看看外面的情况，别弄出动静。” 马上就有一个人摸到了门口，拉开一条小缝悄悄往外面看过去，很快他就跑了回来。 “一个人都没有。”他用一种压抑而带着惊惧的声音小声说道，“外面空荡荡的，之前那些人，还有推车都不见了。” 这下说没问题都没有人相信了。 “怎么办？我们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我就知道这种轻松赚钱的活不会落在手上。” 几个人低声咒骂了起来，包括齿轮在内都被骂了一遍。陆凝坐在桌前，凝视着那几个盒子思考了起来。暮光盗贼团的目的是将被魔导书污染的人扩散出去，这和此前没什么区别。而为了保证所有人都进行了抄录才做了这么个局来诱使这些流浪法师接下工作，那就根本没必要将人都撤走，毕竟做个全套的戏更能掩人耳目一些。 “你过来。” 她向那位第一个搭话的人招了招手。 “你叫什么名字？” “法比奥。” “好，你现在出去，在外面转两下，表现得惊讶一点，如果有人出来问你，就说我们想要一些食物和饮品，问问能不能提供。” “这，这能……” “放心，他们让我们抄书那么目的就不是直接杀死我们，只要我们不展现什么异状那就不会有事。”陆凝挥了挥手，法比奥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他抱着一个纸袋走了回来，神情惊疑。 “你怎么回事？怎么去了这么久？”有人问道。 法比奥将纸袋往桌上一放，里面是炸鸡和麦酒——完全喝不醉的那种。 “我刚出去走了两步，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问我出来做什么，差点吓死我。我说自己想要点吃的喝的，这工作量很大，他们就让我原地站着，过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给了我这一袋东西。” “听上去没什么啊。” “你去试试去？”法比奥瞪起眼睛，“我以为自己要被灭口了！” 陆凝默不作声地走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块炸鸡咬了一口，点点头：“没什么问题。” “嗯？” “还有些热，大概是现买的，而且这个味道也很有特色。”陆凝看了一眼门外，“从你出门，到被人叫住，一共多久？” “四五秒钟吧，他们肯定一直监视这里来着！” “那是肯定的。”陆凝并不慌张，在兜里掏摸了两下，找出一张地图簿来，翻出欧泊区的那一页，按照自己定位的方向找过去，然后在一栋建筑下方点了点。 “贴近托帕区的圆形竞技场，我们处于这下方……哦，这里有守卫所的站点。不过实际上应该不是这样。” 陆凝将目光移回。 要是真的走了这么远的话，再去酸辣鸡尾酒买了炸鸡回来不可能还温热酥脆，至少陆凝不觉得外面这帮人贴心到会一直帮着用魔法加热送回来的程度。 她拿起一个酒瓶，将瓶塞打开，里面涌出了大量泡沫。 “空间拉长，实际距离没有通道里行走的距离那么长……嗯，确实也不属于监视范围之内。混淆我们的距离感也是为了之后便于躲避搜查吗……但是人本身的懒却总是会造成各种纰漏啊。” “那我们怎么逃走啊？”法比奥慌张地问。 “不用逃。”陆凝回到座位上，将八个盒子全都收拢到一起，“我们现在只要不抄写这些东西就可以。” “啊？” 陆凝吩咐过这句话后就自己去抱了一叠羊皮纸下来，这里作为一个抄录工作间，所有和书写相关的东西都是齐备的，换句话说，绘制炼变阵需要的东西也齐全。 盒子她检查过一遍了，除了封闭结构以外是非常简单的魔法道具。八十名法师存在，不免会有人试试暴力拆开盒子看看里面是什么，既然暮光盗贼团并不怕这件事，那就说明里面的魔导书很可能属于易碎品。 这种时候炼金术就很管用了，她只要把外壳交换成气态的什么东西，就能无损地取出内容物来，唯一要留神的就是别换出什么毒气。 炼变阵的绘制驾轻就熟，羽毛笔和魔法墨水的质量当然高于碳棒，而且这些墨水还能代替魔法原液提供魔力流。 很快，第一个炼变阵就绘制好了，陆凝身上没带点金杖，不过她也不准备精炼出什么东西来，让魔力流按照炼变阵自然流动就行。 阵法闪烁的微光当中，外面那层壳慢慢消失，变成灰色烟雾飘扬起来，盘旋在室内上空，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烟雾漩涡。而盒子里装着的东西也慢慢显露出来。 一根盘卷起来的银丝。 仅凭这个，陆凝无法推断出魔导书的原貌是什么，她如法炮制开始一一化去另外几个盒子，又得到了七根银丝。她用一张羊皮纸将银丝小心包裹起来，放入兜里，扭头看了看水晶。 这是个计时类的装置，大约是每隔一段时间放出新一批的魔导书。这点时间当然还不是下一批放出来的时候，陆凝便坐下来用手指的魔力牵引空中的灰色漩涡慢慢旋转，自己继续画炼变阵。 “那个……我们……这样就行吗？” 陆凝点了点头。 当她决定要救这里的四个人的时候，其余房间的人就已经被放弃了。 魔导书对人的影响也不一样，外面没人站岗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暮光盗贼团用什么方法监视着溶洞中的情况，却没有将手伸到工作室内——估计也怕屋子里的魔导书污染。 而陆凝这边一消极怠工，那些积极抄写的人肯定就会得到更多魔导书的小盒，然后抄写过程中魔力交汇也会进一步加深。只言片语的魔导书不会立刻影响中级魔法师，可是初级和学徒就不一定了。 “注意外面的动静。” 说完，她就专心致志的进行着自己的绘制工作，不再多说一个字。 不知不觉之间，身边已经有了一摞炼变阵羊皮纸了，没人注意的是，空中的灰色烟雾漩涡也变小了很多，如今也几乎看不到具体模样了。陆凝微微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旁边的沙漏，问：“外面如何了？” “很安静。”法比奥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别的人怎么样了……他们要是抄了书……” “时间差不多了。” 陆凝从胸口的衣兜里取出了一根黑色的长方条，然后将那些羊皮纸卷了卷都夹在腋下，走到了门口。 刚一到门边，顺着门缝就传来了一声惊恐而凄厉的惨叫声！ 已经有些发困的四个马上就精神了，纷纷跳起身来，手里掐着自己最强的魔法，大有拉开门就冲的势头。陆凝抬手冲几个人虚按了两下，目光巡视，找到了那个传来惨叫，并且已经打开了隔音屋门的房间，抛起手里的黑块，指尖点燃一簇火苗，同时也掐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尖叫。 外面出现了有些凌乱而轻微的脚步声，是正在远去的方向。只有两三个是往这边过来的。 此时，黑块也落在了火苗上，湍急的水流瞬间从内部爆发出来，陆凝顺着水流往外面一滚，顺手带开了离自己最近的另外一扇房门。 一根鲜血淋漓的白骨长矛从房间内掷出，呼啸着从陆凝头顶飞过，那几个跑过来的人慌忙左右闪开，陆凝侧头的时候已经看见了屋子里的景象。 那里面是一具白骨狰狞的怪物，无数如同昆虫节肢一样的骨骼从原本是胸腔的地方长出，由于过长而刺入了石壁内部，它的头上有三颗骷髅头，此时正从一具被穿在骨头上的尸体身上拔下第四颗往自己颈腔安装。 同时，那个传来尖叫的屋子门也终于被人拉开，一名衣服已经完全撕烂的男人惊慌失措地从里面跑出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在他们后方，两个浑身被钉入钢铁刑具，嘴巴被撑开，眼睛内凹下去从口中伸出的魁梧怪物笨拙地走在后方。 没救了。 陆凝分明看见三个人身上都有伤，而且从伤口部分开始已经出现了钢灰色的金属色泽，一些突起也从金属化的皮肤表面伸出来，大概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变成那种怪物。 “但是这些是薄弱点，他们想要的显然不是薄弱的这些。”陆凝一个翻滚躲开了一根骨足钉刺，然后爬起来将大半的炼变阵卷轴洒向了半空。 “给阵风！” 后面跟着跑出来的几个想都没想各自驱动了风魔法，将卷轴抛向了溶洞各处。 而那几位跑回来检查的也才冲出门口，还没反应过来，陆凝就驱动了这里逸散的魔法能量，将那些飞散的炼变阵同时驱动。 众所周知，炼金术是一门非常严格遵守程序的学科，虽然根据情况不同可以调整一些需求，可没人管控随便乱操作的结果百分之百是失败。 “我想这种临时的地方你们也不会做抗震结构吧？”陆凝冲那三个人喊道。 所有的炼变阵都爆炸了，先后略有不同，可是平均每年造成二十人以上炼金术师死亡的实验室事故爆炸可不因为炼金术师的水平减少威力，靠近门的几个爆点瞬间将那些石门震裂，一些都炸平了一块，陆凝趴在地上躲过了大量爆炸波，不过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响，一时大概是听不见什么了。 “该死的，以后不这么搞了。” 所有炼变阵都是她画的，透过微妙的联系她也清楚扔出去的是不是全都爆炸了，而等炸裂的浓烟散去，才有很多人出来看情况。 十六个屋子，实际上出了问题的就四个，白骨和刑人这两间以外，还有一间屋子顺着门的裂缝流出了长满黑色毛发的紫灰色流质物，那些物质上布满仿佛画上去一般的眼睛、嘴巴、鼻子、手脚，很快就把门包裹了进去。最后则是寒雾从最靠近入口的一个房间里飘散出来，如果有人能从破碎的大门往里面观察，会发现里面色五个人浑身燃烧着靛蓝色的火焰，保持着抄录的姿态坐在桌前，然而屋子里的一切却都已经结冰。 刚从入口进来的三个一看爆炸后的景象，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跑。 其余的人反应再慢，此时也都回过味了，立即也追着跑了出去，陆凝身后的那几个也慌慌张张地冲向入口，也就是法比奥还想的起来将陆凝从地上扶起来。 “我们怎么办？”他大吼道，声音小了根本听不见。 32 绝对禁忌 陆凝听不到法比奥在喊什么，不过猜也猜得出来。门就那么大，几十个人堵在那里的结果就是谁也出不去，而那三个身上开始金属化的甚至也混在人群里，其实更加危险。 她指了指上方。 这个溶洞原本就是为了这个计划临时制造出来的，也正如陆凝所料，那个伪装的画作走廊实际上是拉长了水平方向的空间感制成，真正的位置其实就在那个接取任务地点的下方。 而这么一场爆炸，在这种临时地点引发的后果也只能是塌陷。 “要塌了？”法比奥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然后手肘一紧就被陆凝拽进了另外一间屋子里。 大厅的结构空旷，那是塌陷的重灾区，而抄录室的面积不大，作为支撑结构还是没问题的。陆凝找的这里也是没有发生魔导书污染的一间，进屋之后立即把一张桌子推过来，示意法比奥将门堵住，自己则将这里抄录的成果连同魔导书盒子搜罗了一下，尽量往身上装。 法比奥一脸哭丧地堵门，他怎么想都觉得这对外面的怪物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响亮的坍塌声，光从声音判断，将近半个厅大概都塌陷了下去。 陆凝揉了揉耳朵，还行，至少能听到些东西了，不过还是耳鸣。 “法比奥！离门远点！”她边说边将一个剩下的炼变阵扔了过去，法比奥见识过这东西的恐怖，慌忙躲到了一边。 坍塌形成了短暂的安静，大约几秒钟。 紧跟着就有人开始顺着塌陷下来的建筑结构开始往上爬。而就在这时，又有人大叫一声，将身边的人推到了一边，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盯着那人喊道：“他！他长出刺了！他要变成怪物了！” 他却没注意到，旁边的人都远离了他，甚至身后有人举起了手，卷起一束风锥对准了他的后脑。 = “Jaze，好像是出了点事，那个砰、乓的声音真的是大动静。”身怀龙血的女服务生悄悄回到了酸辣鸡尾酒，对着吧台后面的人耳语了一句。 “什么事？” “一个打工仔们经常聚集的楼塌了，我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非常恶心的味道，像是异界生物。” “魔导书污染。”Jaze用肯定句说，“帮我招呼一下客人，欧泊区虽然可以出点事，闹大了我怕是要被帕西瓦尔问责。” “知道了，可是我不会调制……” “上正常的酒类饮品就行，有问题让库鲁解决，敢闹事就让他睡到天亮。” “好嘞！” 叮嘱过后，Jaze将手擦了擦，随手解开制服领口的纽扣，走向了门外。 “Jaze！去哪儿啊？”一名喝醉了的酒客举杯。 “劝架，顺便进行一些垃圾填埋的工作。”Jaze微笑着说道。 “听起来可不像一个酒保该干的活！” “谁说不是呢？” 她走出门的一瞬间，便溶解在了夜色之中。 此时，集会地点的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之前在这里的盗贼团成员早就逃散，而最后留下确认情况的三位也见机得快没被人群和爆炸堵在里面，迅速回到了地面上。 三人各自扯下了黑袍，恢复本来的样子，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地板一震，后面半个房子塌进了地下。 “哦，完蛋了。”一个人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人都死了，是不是任务失败？” “塌陷杀不死魔法师，而且他们可以从那边爬出来，问题是这个动静比我们想象的要大……糟了！”说话的正是那个脖子右侧有肉瘤的男人。 “我想你也知道糟糕了，这么大的动静，一会儿守卫过来，发现了魔导书污染肯定上报，议会派的人过来之后，所有人都走不了。” 随着一个闲散清朗的声音，Jaze从夜幕中走出来，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了一双非常贴合手形的黑手套。 “Jaze，晚上好。” “晚上好，西西里安，你本来应该在吧台前喝一杯酒聊聊你那不凡的见识，而不是在这里策划一场令人作呕的阴谋。”Jaze依然带着往常的笑容。 “这女人是谁？为什么会来这儿？”一名同伴恶狠狠地盯着她，手里出现了黑灰色的颗粒。 “Jaze，我们这就离开，这里怎么处理都随你。”西西里安迅速制止同伴，同时好声好气地说道，“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欧泊区的规矩我们也了解，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明天我还会去喝酒。” “我也想，可是你们三个刚从里面跑出来啊。”Jaze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得确认你们三个不是处理对象才可以。” “怎么确认？” “还跟她废什么话？处理还能是怎么处理？冲！” 西西里安的同伴显然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而出于认知上的差距以及现在的环境，他明显也理解错了“处理”的意思，抬手便划出了一颗黑星。 “别！Jaze！有话好说！”西西里安阻止不及，第一时间冲Jaze伸出手。 “没关系，欧泊区的流浪汉数量从来没人统计，不会有人在乎多出来两个。” = 陆凝稳坐室内，法比奥焦急地来回绕圈，外面的声音渐渐安静了，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是做不到安下心来。 “莉莉安，开门。” 一个声音传了进来，陆凝向法比奥点了点头，法比奥急忙将门拉开，惊讶地发现外面的溶洞已经被石头填埋了大半，四十多名畏畏缩缩的魔法师并排站在一块被清理出来的楼板上，而那个欧泊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酒保小姐正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看着这边。 “Jaze，居然是你先过来？” “嗯？我以为你就是想要把我吸引过来的。” “呃……我想吸引的是守卫，只要魔法议会派人来这件事不就解决了吗？”陆凝耸了耸肩。 “他们行动再快也堵不住要跑的人。你应该庆幸我和这里就几条街的距离。” “我又不知道你多厉害，随便把你卷进来可是对不起你。” “我记得不久之前我刚说过我超强的。” “……”陆凝说不过她。 两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发现看不到那几个变异房间里的怪物了，也不知道是被埋在了石头下面还是被处理了什么。 “守卫也快过来了。”Jaze抬头看了看上方，“我们也得走了，不然和他们打交道会很麻烦……” “这些人怎么办？”法比奥颤声问。 “他们不能离开，因为抄录的关系，所有人都需要进行精神检定，不然变成怪物也是早晚的事。”陆凝说道。 这句话被那些魔法师听见了，他们纷纷露出了惶恐的表情，而之前跟着陆凝的那三个马上从人群里挤出来，大声喊道：“我们没有抄录！我们可以离开的！” “可是你们和人群混杂在一起了，而此前有几名感染者也混在了人群里，我可没办法判断你们的状态是否安全。”Jaze耸了耸肩，“所以还是留在这里接受守卫检查最好。” 那三个人脸色立刻就变成了哭丧脸。 “没办法，谁让你们触碰的是禁忌呢？要是过了这次还能返回正常生活的话，以后离这种诡异的工作远一点。” Jaze咧嘴一笑，瞳孔立刻变成了深紫色，而那几十个魔法师的眼神顿时涣散了，全都傻乎乎地站在了原地。当然，处于身后的陆凝和法比奥是看不见Jaze的变化的，当她回过头来，眼睛便恢复了正常。 “至于你们两个，既然能提前避开，想来预防也做好了，跟我离开吧，或许你们还需要点东西来平静一下心情。” “嗯。”陆凝点点头爬了上去，法比奥连忙跟在后方，三个人顺着塌陷成斜坡的地面回到了上方。那里已经被开出了一条向外的宽阔通路，陆凝决定忽视碎石砖瓦边缘光滑如同机器打磨出来一半的切面，既然Jaze能一个人将这样的污染镇压，开一条通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三人前脚离开，后面守卫就已经赶到了这里。 “Jaze，之前你有没有看到提前逃出去的人？”返回的路上，陆凝问道。 “嗯，所以我们还得先问问话，就是那天你问我的那个人。” 她拐进了一条小巷子，片刻后从里面领出了一个动作僵硬的人，他的黑袍已经被去掉，陆凝认出这就是那个暮光盗贼团的联络人。只是他的神情恍惚，已经没有了前两天时候那种令人不安的感觉了。 而Jaze将人从后门带回了酸辣鸡尾酒，库鲁正坐在厨房里处理那些炸物，一看到Jaze他们便憨厚地一笑：“都处理完了？” “那边结束了，不过这边还得问问，库鲁，有没有空的酒窖？” “有。” 库鲁起身，从墙上取下一串钥匙，拉开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摘下一盏冷光灯带着几个人走了过去，除了法比奥被留在上面给了杯酒休息。 “莉莉安，你早就知道有问题是吧？” “是，我此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和……那个相关。” “你身上鼓鼓囊囊的。”Jaze瞥了她一眼，“我没问你到底弄到了些什么东西，但你既然清楚这些，就自己好好处理。” “明天魔法议会应该有动作，就像之前一样，毕竟又一次事件发生了，他们必须好好清理一下内部问题了。” “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放轻松，至少欧泊区今晚没出什么事。”Jaze耸耸肩。 “死了很多人，也没事吗？”陆凝疑惑。 “埃瓦廊……只要学生不出事，那就没问题。”库鲁有点沉闷，“这里终究是作为一个学校建立起来的，核心在于培育年轻而优秀的人才，可是已经离开了学习范畴的人，埃瓦廊认为魔法师死于游历中的各种突发情况属于正常。” “是吗。” “毕竟离开了学习的法师都是成年人了，他们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Jaze好像挺赞同的。 “到了。” 库鲁在一排木门当中找到了一个写着四号的，挑出对应的钥匙打开，里面很干净，将灯挂在墙壁上就能照亮整个房间，里面有很多空着的大木桶，高度将近两米，有三四个人合抱那么大。墙角的地方还有一些小的，Jaze拉过来一个当成座位，在陆凝和库鲁都站定后，轻轻打了个响指，那人眼神一收，顿时打了个寒颤。 “西西里安，晚上好啊。”Jaze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Jaze……”西西里安有些畏惧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在陆凝和库鲁身上扫过，又回到了她身上，“我的那两个……同伴……” “居然还在担心同伴？令人感动的友谊啊，只可惜他们的结局比起你来差了太多，这算是对老朋友的特别优待了。”Jaze放下手，“如果你能清楚明白这一点，然后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就再好不过了！毕竟我不怎么会审讯，又不想杀了你。” “……Jaze，我是了解你的底细的。” “你自以为了解的部分，连帕西瓦尔都给我放行了哦。” “那个老家伙永远相信人心是趋向善良的，也因此这座城市才给了很多我们这样的人生存空间。嘿嘿嘿，Jaze，但是我绝对不相信你心里一点恶念都没有，毕竟连我这种坏人都没资格学习黑魔法啊。” 陆凝听得出来西西里安是指望这句话震惊一下库鲁和她自己的，然而两人什么反应都没给他。 “你看，你说了都没人在意。”Jaze微笑。 西西里安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对着库鲁和陆凝吼道：“你们两个难道不知道什么事黑魔法？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学习的是绝对的禁忌法术？你们和她交往越深，早晚被她——” “我知道啊。”库鲁摸了摸脑袋，把西西里安的话噎在了嗓子里，甚至他还继续说，“我捡到她的第一天她就告诉我了，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知道啊。” 陆凝觉得西西里安的表情快崩溃了。 “可我们交的是她这个朋友，又不是和什么黑魔法。而且你很难找得到比她还好的酒保了，我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事，何况帕西瓦尔都点头了。” “你们……无法理解……”西西里安试图找一些话说，Jaze的声音却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我觉得还是以前你那种博学广记的绅士模样更加适合交谈。那是你伪装出来的？” “对我们来说伪装是一门必修课，怎么？失望了？” “不——你用了这个身份很多年了吧？我觉得和你本身的性格相比，还是那个性格可能更容易交流一些。”Jaze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她伸出手，明明没有任何魔法光辉闪烁，西西里安却惊恐地想要后退，脚下被影子一绊，直接坐在了地上。 “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家伙，我都愿意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这人是不是不错啊？”Jaze依然坐在酒桶上，一只黑色的手却从她的手上脱离出来，扣在了西西里安的头上。 “不，不……” “人格洗净。” 33 内情交代 没有煊赫的光效，没有造成任何表面上的变化，西西里安闭上了眼，安详的表情宛如睡着了一样。 陆凝表面上冷眼旁观，实际上也对这种“改过自新”有些心惊肉跳，确实如西西里安所说，Jaze恐怕真的触及了很多禁忌的领域。 “醒过来吧。” 黑色的手化为雾气消失后，Jaze低声说道。随着话音落下，西西里安睁开了眼睛，之前的惊恐和恶毒已经不见了，他拍了拍裤子站起身对Jaze行了个礼：“感谢您赐予我真正的生命。” “他创造了你，而我只是提取了这部分特质。当然，你就是西西里安，不必多疑。”Jaze点点头，“你还保留着记忆，那么也不用我废话了吧？” “自然，我会将一切都说明，不过Jaze小姐，纵然您是世间少数能够获得认可的黑魔法师之一，也无法真的出现于明面上。更何况以您的境界，大概无法和幕后黑手作斗争。” “西西里安，我不是魔法议会成员，也不是校长，更不是这座城市的守卫，我需要确保的只是老板这个酒店不会被卷入莫名其妙的事情当中去，顺便维持一下治安，除此之外并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 “啊……那是我多虑了，Jaze小姐，我很乐意为此向您提供帮助。” 西西里安这前后态度的转化让陆凝感到了些许不适……虽然这却是是某种意义上的变好，可却初次接触的人有点难以接受。 而西西里安还真是将什么都说了。 暮光盗贼团的实力自然是高于之前那三个盗贼团的，西西里安算是个头目，却也不是首领。他只负责这片区块的事情，莉莉安的联络虽说交到了他手里，平时也不过是让手下稍微盯着一些的程度，远不如之前从佩刀那里听说的那样重视。 他们很早就在埃瓦廊安插了人手，所以对于情报也知道更多一些。这次行动的直接委托人是星环教派的余党，一名来自窥星者的大魔导师，所安排的任务只是将他们盗取出来的魔导书散播出去制造混乱。可暮光盗贼团自然不会只是做任务，派出了一些人调查到了更多的相关任务线，其中甚至包括了潜伏于埃瓦廊的星环教派残党状况。 “星环啊……”Jaze皱起了眉，“他们不会打算在埃瓦廊展开献祭吧，碎星者和愈星者这两个部门不是被灭干净了吗？不说别的，帕西瓦尔一个人就能把这群家伙全都收拾了。” “那当然，作为战斗力的两个部门自然早已灭亡，但根据我们的线报，似乎是有序星者成员进行着指导，他们的目标并非是执行献祭，说起来有些令人惊讶，我们很怀疑他们也在为别人工作。” “嗯？那群家伙除了教派领袖之外不是谁也不服吗？互相之间都能打起来，还能听别人的话工作？” “这就不清楚了，至少在我们看来，有很多东西都可以驱策别人为自己效力，何况星环早就不存在了，现在剩下的这些不过是苟且偷生而已。”西西里安微微摇了摇头，“之所以推断他们也是为别人工作，是因为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了别的一些特别人群。他们好像不知道星环残党的存在，而是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同时级别上好像和星环一样。” “级别上？”陆凝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 “莉莉安，仔细想想，当初我们找到你的时候，实际上和他们找到我们一样。有人构建了这样一个结构：他寻找了一些臭名昭著却实力强悍的组织，向他们发布不同的，和魔导书相关的任务。紧接着这些组织也采取了类似的做法，他们也将任务分散交付给不同的人，或者组织。这样层层下放，最上面那个指使者的身份就极难查清。因为谁都是知情者，谁都知道这件事的危险，因此所有人都会拼尽全力守住这个秘密。可除了那个人以外，没人知道整个事件的目的是什么。” “可是你分析出了这个结构。”Jaze说道。 “每个人都能分析出来，可是怎么根据这个结构找到那个最初的人呢？他一定是魔法议会的成员，否则不可能如此轻易，一而再再而三地偷出魔导书。然而魔法议会常任成员一共十二名魔导皇圣，我们怎么去探查究竟是谁下达了这个任务？” 西西里安苦笑了一下。 “暮光盗贼团在外面是个很强大的组织，我们有三名大魔导师坐镇，可是这在议会看来就是挥手之间就可以抹除的程度。不光我们，相信星环教派其实都不算什么大事，他们坐拥天下最丰富的的资源，实力之强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 “能问一下，你们找到的其余几个和星环教派同级别行动的组织有谁吗？”陆凝问道。 “我们发现踪迹的有两个，一个是研究人类改造和魔法改造，试图突破如今身体和魔力循环极限的组织‘进化’，另一个是反对现在魔法广传，认为应该恢复古代保持魔法神秘性和威严的‘焚书官’，都是恶名远扬。” 这样的话，对比集散地给出的任务信息，焚书官确实应该在暮光盗贼团之上，因此任务排序更加靠后没错。只是不能判定究竟焚书官这一层是否是这个结构的第几级。 “如果实力比这些还高一个水平，我想就算是魔导皇圣可能也控制不住了。”Jaze倒是先开了口，“不过确实，如果整个事件的背后是一名魔导皇圣在策划，我的确是没什么办法。而且这个人肯定很了解埃瓦廊，议会成员已经很久没怎么变动了，他们也是从预备成员里选上来的，至少五十年以上的时间都留在了这里。” “所以星环这个级别大概就是直接由那个人本人联系的了？”库鲁皱了皱眉，“那能是哪位呢？” “只能是十二位正式的议会成员，毕竟就除了他们，就连帕西瓦尔都不能随便进入书库。可是问题在于……每个人表面上都没什么疑点。”Jaze有些伤脑筋地挠了挠头。 “如果能获得一些资料的话，也许我们可以调查一下，比如他们作为魔导皇圣手下肯定有些产业，以及此前的履历之类。我想这些应该都不属于保密事项吧？”陆凝提议。 “我们闲着没事查他们，被察觉反杀的可能更高。”Jaze看了陆凝一眼，“而且你忘了我是谁？黑魔法师这么显眼的身份，我保证我只要有一点动作就会被察觉。” “不过莉莉安是可以的。”库鲁说道，“毕竟你接触了这件事，硬是要查也有自己的道理，你只需要让自己的理由更加充分就行。” “对啊，要是有人找你茬你就带到我这里来，我们帮你揍他……” “Jaze！你要砸了我这里吗？” “安心安心，有我在不会出事的，而且这样我们可以‘毫不知情’地插手这件事。” “你今天晚上可是直接过去了！” “那是帕西瓦尔的交待，谁问过来我都理直气壮，大不了捅到帕西瓦尔那里去，我就不信魔导皇圣还敢明面上和魔导贤者掰手腕。” 库鲁瞪着眼看了Jaze半天，发现自己被说服了。 “可是我就算想要调查，现在也无从下手……”陆凝有些迟疑。 “你可以从暮光盗贼团先开始，我会给你留下一些东西，会对你有帮助。”西西里安笑了笑，“反正今晚之后我肯定要从埃瓦廊消失了，那些东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可现在不能离开啊。”陆凝不解。 西西里安看了Jaze一眼。 “西西里安这个人会消失，直到那个禁令解决。”他说道。 “虽然换了个人格，你的狠劲还是保留下来了啊。”Jaze从酒桶上跳下，一步步走向了他。 “这都是为了活着。Jaze小姐，请允许我想莉莉安小姐交待一下我家的情况，然后就动手。” “没问题。” 西西里安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 “这是我家的钥匙，我独居，平时和手下的谈话另有地点，这上面有地址标签。你等到天亮之后，立刻到我家里去，那时候我的失踪还没被确认，加上议会会加强魔导书搜索，上面未必管得到我。在我的书箱里有所有的通讯信件，卧室床边抽屉后方藏着三枚留影水晶，是我仅有的三次和星环教派人见面的留影，我偷偷录下来的。最后，卫生间唯一一张画的画框背后也有个暗格，在方砖上用一点魔力按左上、右上、右上、左下、右上的顺序敲击，可以找到有关我们对于星环教派、进化和焚书官这三个组织的调查记录。” 陆凝接过钥匙，点点头退开。 此时，Jaze的手已经搭上了西西里安的肩头，随着他一声闷在喉咙里的惨叫，整个人都开始了变形。他的骨骼关节被彻底错开，变形，头部仿佛一团面团一样被压扁，两只眼睛被眼皮封死，颈椎折断后仰，转眼间已经不成人形。 所幸陆凝各种古怪的东西见多了，如今多猎奇的场景也差不多免疫，只是不免感到一些不适。 而这样的剧烈变化下，西西里安却没有一点鲜血流出，仿佛只是所有血肉骨骼组织器官调整了位置，很快，他就变成了一把扶手椅，身上的衣服则化为了椅子上相同色彩的花纹。 这不是变形术，变形术改变了外在，思想、意识这些却不会影响，最重要的是变形术不会造成痛苦。 “老板，找个地方放着吧，我想你肯定有些合适的地方。”Jaze对库鲁说道。 “嗯。” 库鲁应了一声，搬起椅子打开门走了出去。而陆凝现在却有点狐疑地打量起了周围，现在她怀疑这里的每一件家具。 “黑魔法就是这样，像库鲁他们那种知道还愿意和我做朋友的，不是很明白黑魔法是什么，就是完全不知道黑魔法是什么。”Jaze重新将领口的纽扣扣好，摘下手套说，“莉莉安，我能看到你的眼神中有些厌恶，这很正常，我接受过无数比这更加糟糕的眼神和恶意，不过我会把选择权交给你。” 说完，她推门离开了。 选择权？选择是否还和她交朋友的权力？ 陆凝带着一些胡思乱想也离开了酒窖，大概博利威尔之类的人完全不知道Jaze的真相吧。 黑魔法，和黑暗魔法不同，莉莉安对此完全不了解，不过陆凝看过的那么多本书中多少有点记载。任何魔法都由灵魂驱动，而驱动黑魔法的灵魂能量便是憎恨、恶毒、诅咒和堕落。甚至可以说，连一些普通的谋杀犯都没有资格去学习这一类魔法，反过来，能够学习的人肯定不会是好人。 无论如何，她也必须去查阅一下相关资料。虽然Jaze至今为止的表现对她来说已经不能再好了，可像库鲁那样完全信任一名黑魔法师……就算陆凝也办不到。 当她走上楼梯，正好看到那名龙血女服务生站在那里。 “老板说今晚给你找个地方休息，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和我来吧。”她随手指了指，也没等陆凝的回答，转身就走。 陆凝跟着她走进了一间客房，说了声谢谢，女服务生点点头：“我们就睡隔壁，晚上有什么事可以叫我，我觉少。” “谢谢，我叫莉莉安，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罗丝，Jaze给我取的名字。”她很得意地笑了笑，“很高兴认识你，莉莉安。” 说完，她就走出了屋子，陆凝还能听见她“小声”地嘀咕：“这次应该没说错……” “一群怪人。”她失笑，关好门后将口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除了一堆盒子以外，还有一沓抄录好的羊皮纸，上面的文字陆凝依然不认识，不过只要不用魔力接触，这就是安全的。 拓本和魔导书究竟有多少不同呢？陆凝将那些羊皮纸叠整齐，找了根装订线将它们匝在一起，小心收了起来，然后便是处理那些盒子的事情了。 真正的魔导书，那些盘卷着的银丝还是很脆弱，直接破坏盒子很容易伤到，可陆凝现在既然知道里面的情况，也有些别的办法。 她交替使用火花和水雾两种法术给水晶局部进行升温和降温，很快，在连续的膨胀收缩中，水晶终于裂开了，她小心地将碎渣倒出来，卸下残余的水晶球，将里面的银丝取出，然后拿起下一个。 天明之前，她终于取出了所有的魔导书银丝。 34 两个幸运儿 重新整顿了一下身上的物品后，陆凝就在黎明到来前出发前往西西里安的家，她没有告诉别人，悄悄离开了酸辣鸡尾酒。 这个时间，外面当然什么人都没有，相隔几条街道之外的集会地点已经消失不见了，看来守卫们已经处理完成，又有一些人会消失，再也不出现了吧。 “埃瓦廊……只关心学生吗。” 陆凝很清楚自己并不算埃瓦廊的学生，因此也不会处于这个保护名单之列。而如今看来，出过了这么多次事情依然没有发生任何混乱，足见议会的控制力。 一路无事，陆凝轻松找到了西西里安的家。这不是一个很大的房子，只有一层，位于欧泊区住宅区的边缘，有个小院子。她用钥匙打开门进去，里面也不大，一条走廊拐个弯连接着后门，剩下的就是厨房、卧室等简单的建筑，没有特别悉心布置过。 她找到了西西里安的卧室，这里还有一个似乎是手打的木书架，上面摆放着很多历史和文化相关的书籍。陆凝取过一个背包，将书箱里的信件都腾了出来，装入背包当中，瞥了眼书架，先从床边的抽屉后方取出了留影水晶，接着站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两本书。 《魔法圣都记》第六版，以及《当代杰出魔法师列传》第四册。 前一本是她想要了解一下圣都的情况，而后一本则是因为明明写着第四册，书架上却没有前几册的影子，略有些奇怪。将这两本书也放入背包，陆凝稍微检查了一下房间，便离开前往了卫生间。 卫生间内的东西都是些寻常的魔导具，确实有唯一一幅挂画，是一张油画，上面是一名小女孩的全身像，大概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女孩的容貌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陆凝将画框微微抬起来，按顺序敲击了后方的砖块，就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砖块左右分开了一条小缝。 “这倒是个隐蔽的办法。”陆凝将砖块扳开，从后方摸出了一份用牛皮纸扎紧的文件，这样一来，三个要找的东西都已经齐了。 不过就在她退出卫生间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门那个方向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陆凝一瞬间就钻回了卧室当中，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很轻，如果不是太安静很难察觉；不过开门声没有遮掩，这样一来陆凝判断对方和自己应该是相同的——趁着机会来这里查看是否有什么线索，一方面知道这里没人不需要担心，另一方面出于类似做贼的心理不愿意搞出太大动静。 对方先进入了旁边的卧室当中，贴着墙壁，陆凝能听见窸窸窣窣的翻动声，过了一会儿声音就没了，脚步声走到了室外。 接着是卫生间，不过既然没有西西里安的指引，当然也是一无所获。 最后，那人走向了这间屋子。 陆凝藏身的位置正好是门后，这位意外的来人进来并没看到她，而是第一眼看到了那个书架，顿时两步来到书架前，开始端详上面的书本。 直到一根冰冷的手指点在他颈部的时候，他才猛然惊觉这里有人，陆凝甚至感觉到他肌肉剧烈抽搐了一下。 “对……对不起……”他举起了双手，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陆凝瞬间判断出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住民，在魔法世界中，举起手能办到的事情太多了，真正要表示“投降”、“认输”这一类的话只有丢弃武器这一种行为——哪怕是一枝树枝。 “别乱动！”陆凝低喝一声。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赶忙垂下手将腰间绑着的一把匕首解下扔到了床上：“我只是发现这里没人想看看有什么好偷的东西！请不要伤害我！” 机灵的家伙，这时候先给自己安个“小偷”的身份，要解释也很容易。如果不是第一个举动暴露了身份，陆凝也无法判定他是否别有用心。 “小偷？你叫什么！从哪里过来的！” “我叫伊莱尔，我是个学徒，这次是走运被圣都选中过来学习的，可是我实在没什么钱了，这次也是临时起意。”他有些可怜兮兮地说道。 “临时起意？你平时住在这附近？” “不，不，我住在紫水晶区，本来是给那里的一位宝石商人打工来着，但这不是前几天那里出事了吗？我无家可归了，要是不搞一点钱就真的没办法了！” “你流浪多久了？” “不算是流浪，我是来这里上课的，可人总得为将来打算打算对吧？我又没有收入，手里的钱就快见底了……” “说话的时候不要试图将脑袋侧过来。”陆凝冷冰冰地将手指继续往下压了一分。 伊莱尔赶忙赔笑：“是，是。那个，听你的声音也很年轻，你是这里的主人？” 这小子还在试探她。 “那么你觉得主人回家看到一个偷偷遛进家里的贼会怎么做？” “哈哈，原来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不过和这里的主人关系可不浅。我正在考虑是不是打晕了你交给他发落。” 伊莱尔连忙求饶：“不要啊，我这也是第一次做贼，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粗手粗脚的对吧？我也想正经工作来着，要不是……” 话说道这里，他猛然一低头，避开了陆凝的手指方向，伸手摸向了腰间，但陆凝比他更快，一张炼变阵已经贴在了他的腰部。 伊莱尔的表情僵了一下，他已经因为刚才的动作扭过了身，自然也看到了陆凝的容貌，很确定她根本不是这里的主人。 他的确是一名游客，以伊莱尔这个附魔学徒的身份来到埃瓦廊，经历和陆凝颇为相似。他获得了在紫水晶区的一名宝石商人手下打工的机会，平时可以接触到很多人。而在这些客人当中，又有几位知名的商人看中了他的附魔天赋，联系他打算定下一个培养计划，他借机参加了两次聚会，认识了一些青年才俊，在介绍下得以进入紫水晶区的地下市场。 由此，他也接触到了第一起盗书事件，甚至帮忙抓捕了一名疑犯。大方向上来看，他的经历和陆凝十分相似，正是集散地所安排的线索最多，地位比较飘忽的“幸运儿”。 至于这次实际上也是综合了很多线索之后，他得知了西西里安这个人的身份似乎有很多秘密，于是在踩过点之后前来调查。欧泊区之前的震动和守卫出动他也清楚，可到手的机会总不能白白放过，等到一切又安静下来，他就选择了黎明前的时候来这里看看，于是碰到了陆凝。 此时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屋子里也不是那么暗了，伊莱尔当然看得见陆凝胸口那枚徽章，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是个学徒。问题是那个贴在自己腰间的东西可不保证只有学徒级别的破坏力。 “那个……能让我站直了吗？扭着很难受。”伊莱尔试图再次嬉皮笑脸。 “两把刀。”陆凝用那张羊皮纸从他腰间将另一把匕首拔了出来，和之前那个大路货不同，这把匕首很窄，有何很明显的弯曲弧度，在晨曦中泛出淡淡的紫色反光，握柄上还刻有两枚铭文。 “你其实也是来看看能找到什么东西的吧？我们是一样的啊，既然你先动手了我不问就是，没必要伤了和气对吧……” “我有钥匙。”陆凝完全不客气地将匕首别在了自己腰间，而伊莱尔脸上肉眼可见地掠过了一丝心疼。 “这里的主人将钥匙给我了，就说明他信任我，至于你……滥用私刑不对，可是我把你交给守卫也没什么错。” “别啊，有话好说，那个……怎么才肯放了我？” “看看这把匕首，你大概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缺钱。少找什么先祖遗物之类的借口，人为了活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很清楚。”陆凝说道。 “是啊，所以我也敢赌你不敢引爆这个东西，你是学徒，如果这是个杀伤类的魔法道具，也会伤到你。”伊莱尔瞥了一眼那张羊皮纸，“千万不要逼我，虽然我确实没什么身份背景，真的急了还是能做点事出来的。” “嗯？” 伊莱尔猛然一缩身体，从他的胸口喷出了一股绿色的液体，准确地泼洒到了那张羊皮纸上，一阵腐蚀的气味从纸上散发出来，炼变阵当时就被毁去了。 “这东西也就是烧伤你！我无意害人，但是我不能留在这里……咦？”伊莱尔正准备趁着陆凝痛得来不及防御时夺门而逃，却发现液体在她手上涌起了一片绿色的雾气，完全没伤到她，陆凝只是甩了甩手，就把匕首拔了出来。 “你还真是预备了不少惊喜给我。”陆凝挥了下匕首，在空中劈出一道风声。 “为啥你没事？”伊莱尔嘴角抽搐，那液体因为杀伤性不足，大部分功能都用在疼痛失能这方面了，除非是战场上的老兵不然谁都忍不了，可鬼知道怎么没起作用？ “你现在该考虑怎么向我求饶才对。”陆凝握着匕首逼近了他。 伊莱尔眼珠一转，咧嘴笑了起来：“不对，我现在更应该逃跑了！” 他伸手在手指上一握，浓烟顿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陆凝听见了窗户响动，不过她还是停住了脚步，没有追过去。 伊莱尔这个名字她有印象，佩刀所说星环教派所点名的几人之一，如果说他是一名游客，是不是其余几个游客的嫌疑也更大？ = 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加西亚从榻榻米上猛地爬起身，顺着打开的门往外看去。 庭院里，一个似乎是法台的东西已经搭建完毕了，虽然舒星若本身来自这个东西的出处，却因为这次的身份完全不懂这一系的法术。 院子里有两个人，一名自然是此处的主家蓬山渊子，另一名则是身穿道袍，高束发冠的道人。 道人的名字昨晚蓬山渊子介绍过，名叫一清，简单来讲，是“同伴”。她言明是自己本身的学识法术还有所欠缺，特意请人过来帮忙的，如果加西亚不愿意见也可以不见。 加西亚倒是无所谓，而且这次动作也需要她擅长的死灵法术参与，总是要见面的。稍微熟悉了一些之后她就察觉这位一清道人应该真是个修道的人，以她专业的演员角度来看关于言行举止方面自然成分居多。 “情况如何了？要我开始吗？”加西亚打了个哈欠，问两人。 “法台搭建已毕，然载体依然不便选取。”一清微微施礼，“若要行之有效，亦需强力魔法道具辅助。” “能力之外。”蓬山渊子说，“我们当中无论是谁都没有渠道，也没有路径取得那种强力魔法道具，我的目标也不是整个埃瓦廊。” “那么用次一级的道具，恐怕效果会大打折扣。” “这本来就不属于分内之事，我们做了，即可。”蓬山渊子不在意这种事，“月不常盈，木不常青，山石固而化于星霜，川流柔而消于沧溟。万事万物无需追求其极致，道长以为如何？” “善。” 加西亚走进院子里，一步步来到高台上。 法台高约三米，也幸亏是蓬山家院子深幽才能容下而不被发觉。如今台上已经用各式符箓咒文绘成一个大阵，阵心部分是一块平整的青石，青石上镂刻有一行行据一清说是祷文的文字。法台上没有被绘制阵法的四角分别摆了一张桌案，一杆大旗，一方沙盘和一把宝剑。 “加西亚，首先试试是否可行，我们终究是利用各种法术东拼西凑出来的仿品，正式启动之前必须不断调试。”蓬山渊子在台下说。 “好吧，反正这一晚上过去，城里的亡灵又多了不少。”加西亚闭上眼，感知了一下周围的亡灵气息，埃瓦廊昨晚怕不是又出了什么严重事故，一觉醒来死亡的味道隔着好远都能闻到。 “你们两个先休息一会吧，反正接下来是我的任务。” “那么贫道先行告退。”一清向二人施了一礼，转身走向了专门给他安排的客房。 “渊子，雪音回应你了吗？” “她撤去了一部分监视。不过究竟还是不肯过来，虽说平时态度温柔，她却还是应该有些放不下。” “那么……你知道了吗？陆凝在哪里？” “我不认识她，她是你们的朋友。当然，如果硬要我指出某个人来的话，仔细去推理也是找得出来的。”蓬山渊子走到房间外的木廊上坐下，“但并不需要。” “不需要的事情就不要去做，是吗？”加西亚笑道。 “不，我还是陪着你做了这个我本来不需要做的事，因此只是我个人偏向中庸而已。” 36 魔法议会 魔法议会的历史和埃瓦廊一样悠久。 议会的组成成员数量由十二位正式成员以及不定数目的预备成员组成。而十二名正式成员又称内议会，是紫罗兰图书馆的真正掌管者。 根据创立者规定，正式成员的任期在二十年，最多连任三届。所有正式成员必须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必须以不同魔法学科魔导皇圣身份任职，必须由外议会的公选选出。 而自从帕西瓦尔从内议会退休之后，如今的内议会由以杜勒蒙德为首的十二名正式成员组成，年纪最大的李斯特今年已经一百二十岁，而最年轻的基路泊只有四十四岁，可以说代表了如今魔法界最主要三代人的身份。 陆凝翻过一页。 毫无疑问，杜勒蒙德的天赋在帕西瓦尔在任期间就有所展现，虽然他最终凭借元素魔法这一最大体系的皇圣资格成为了议会正式成员，但没人会忽略他同时也拥有时空、结晶和召唤三类稀有魔法种类的皇圣水准。 在杜勒蒙德上任初期，许多人都因为他那过于铁血的手腕而担心这样一个强势的人进入内议会会给埃瓦廊造成不好的影响，但事实证明他们多虑了。杜勒蒙德没有对帕西瓦尔留下的教学管理方针进行大量调整，仅仅优化了很多细节，同时对城市的守卫队伍进行了整改，使得任何突发状况对应措施都显得更加及时而专业，这毫无疑问是件好事。 纵观这本书上的评价，除了有些不近人情、难以接近以外，杜勒蒙德似乎没有什么负面评论。毕竟这里是魔法类，和科技类最大的不同便是个人实力的大幅度突出，无论这个世界对魔法的普及做得多好，强者就是会拥有更多话语权。 陆凝捏了捏眉心，将书暂时收了起来。 此时她已经离开了欧泊区，刚刚进入了托帕区的范围，坐在一家不大的饭店里吃着早饭。东洋风格至少和她本来的口味更接近一些，虽然餐点有时候过于精致。 合上书，也是因为服务员已经送上了一份早餐套餐。 她来这边是为了看看不同的区域在对应紧急事件方面有没有什么不同，顺便听一堂课。可托帕区的早晨很宁静，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端起汤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也稍微驱逐了一夜没睡的疲劳感。有人说熬夜一旦熬过了就会变得异常清醒，现在陆凝就处于这种状态，一方面想睡觉，一方面思路又异常清晰。 今天要听的课程是扎菲-欧蒙（zaaph-ohho）的元素魔法课，元素魔法作为学习者最多的魔法种类，连魔导皇圣都是两只手数不过来的数量，在这个前提下，埃瓦廊认可一名大魔导师的学术才能并让他开设讲座，那就一定有其特别之处。 和前两门课程不同，任何一个元素魔法讲座都是提前一个小时到场就占不到座位的程度。陆凝这种通宵后又早早到场的人，发现目标地点神道学院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甚至有些人正在匆匆忙忙地将地上的铺盖卷或者帐篷收起来。 这……是真的抢不过人家。 幸好队伍虽然长还没到令人绝望的长度，陆凝站在队伍末尾，等着开门。神道学院听名字也能听出来是东方式的学院建筑，有围墙和校门，早晨不到规定时间是不会开门的。 “莉莉安小姐？” 正在边排队边冲盹的时候，陆凝猛然听见有人叫他，眼睛一睁，看到贺茂智明捧着一盒寿司正站在旁边看着她。 “啊，贺茂先生。”陆凝记得这个话不太多的年轻人。 “你为了哪门课来的？”贺茂瞥了一眼队伍，开口问。 “元素，扎菲的课程。” “这样排队什么时候是个头？跟我过来吧。”贺茂智明指了指自己，陆凝便走了出来。这时候前后就有人扭过头，还有几个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看什么看？我认识你们？”贺茂智明立刻冷了脸，一点都不在意那些人的脸色，带着陆凝走向了学校。 “所以你是……” “神道是秋山家和京极家共同出资建立的学院。” “……你不是姓贺茂吗？” “所以我才要离主家远点，更何况我女朋友是秋山家的，正好借机到这里来学习。”贺茂智明在后门那里刷了一下自己的校徽，然后领着陆凝进去。 “听上去你很讨厌主家。” “谈不上，我就是不太喜欢宗族的事，也不太喜欢他们发号施令的嘴脸。实际上哪个家族都是类似的，我只能选择躲远点。” “可是你有女朋友了，之前为什么对蓬山渊子态度那么不好？” 贺茂智明呛了一口唾沫。 “你要是说这个咱们就聊不下去了啊。” 陆凝歪了一下头。 “我，理御还有渊子几个属于发小，死党，好得不能再好的那种兄弟姐妹，就是随着年龄长大还有区域、家族这些问题，变得生分了很多，我挺不喜欢这样。” “可以理解。” “是吧？我依然不明白我们为什么长大了反而要对熟悉的人戴上一层面具，明明大家是知根知底的朋友。我们当然知道应当遵循一些礼节，可是礼节不是为了让人们更加友善地交往而设计的吗？怎么反而变成了阻止我们维持朋友关系的障碍了呢？” 贺茂智明的话很多，也许因为和陆凝并不是那么熟悉，他反而能放开了抱怨，陆凝听得出这个少年没什么城府心机，仅仅是带着那么些叛逆和迷茫的普通年轻人。 而且贺茂也不需要真的有人解答疑惑，于是陆凝便顺着他的话表示一下赞同之类的就可以了，很快两人就登上了一栋三层的圆形大楼，在那里找到了元素魔法的讲座厅。 “行了，我先去送早餐，说不定一会儿也过来听听，回头见。” “谢谢，不过一会儿过来可能就没座位了。” “哈哈。”贺茂智明摆了摆手，扭头快步离开了，看起来真的很急。 而陆凝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便看到一名身材瘦高，一头银色长发，身穿标准魔法师礼服的男子从走廊上走了过来，他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公文包，发现陆凝站在这里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想到这么早就有学生在这儿等我了？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我还以为我不受欢迎了呢。” 这个人就是扎菲-欧蒙。 “我想大概是本校的学生很少学习元素魔法相关的东西吧。” 神道学院和大部分学院不同，是完的东洋式教学，内容也都是那边的知识，元素魔法无论是和五行数术还是八卦演算都不是同一类，因此对于这一类讲座自然兴趣缺乏。来此听课的都是别的学生，如今还被锁在大门外呢。 “不得不说有时候东方的教学可能过于古板，兼收并蓄这个词我还是从他们那里学到的，实际做到却很难啊。”扎菲笑笑，将教室门推开，“不过这位可爱的学生，我是否可以推断外面其实还是有很多学生期盼着我的课程呢？” “就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不少。”陆凝回答。 “哦，感谢——抱歉，忘记通名。虽然你可能认识我，但正式的自我介绍必不可少，我叫扎菲-欧蒙，元素魔法上小有见地，这一堂课程的讲师。” “莉莉安，炼金术师。” “那么我期待着你能将从这里学到的东西运用在炼金术当中。”扎菲绅士地一让，请陆凝先进入教室当中。 这里的讲堂还不小，大概能容纳三百人的样子，可相比于外面依然不大。扎菲在陆凝后方走进来，抬眼观看了一下整个教室的布局，说道“远道求学本属不易，不该让学生们没了听课的地方，你觉得是吗？莉莉安？” “嗯……”陆凝有些搞不清这个彬彬有礼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作为第一个学生，也许你愿意坐上特等席……”扎菲抬起了手，强悍却极度秩序化的元素排列在手掌内成型，空气中骤然多了一些厚重感，陆凝微微一惊，这个技巧被称为元素质变，完掌握的人可以用任何元素来发挥自己需要的魔法，而刚刚扎菲一瞬间就让教室内的大量气元素都具有了“地”的性质。 “显现吧，北风穿过的洁白礼堂。” 随着扎菲一声轻吟，空气中出现了凝实的建筑物，它通过一些关键点连接在大厅的四壁、地板和天花板上，悬浮于原本存在的座椅上空。 那是第二片座椅席，这一下就将整个教室的容纳量翻了一倍，而能够瞬间在这样大的面积进行元素质变和地元素塑形，至少他大魔导师的水平已经无可质疑。 陆凝踩着半透明的楼梯走向了上方的这片座位席，脚下传来宛如脚踏实地一样的踏实感，而最前排的座位正如扎菲所说，是可以在最舒服的角度看他讲课的特等席。 “谢谢您，教授。” “乐意问您效劳。”扎菲微笑着弯了弯腰，转身走向了讲台。 而不过十几分钟后，门口就挤满了学生，大多数都被扎菲布置的教室震惊了一下，甚至还有神道学院派来负责秩序的过来低声和扎菲交谈了几句。 至于提前坐在这里的陆凝很快就变得不显眼了，只有那几个抢到了她身边的人多看了她几眼。 很快，扎菲的课程就准时开始了。 “元素，从魔法的诞生之初便已经存在了这方面的认知。从古老的地水火风，到近代的无数新生元素的发现，这门魔法并没有随着时代发展而被淘汰，而是容纳了无数新的理论，变得更加复杂、生动和有趣。” 扎菲的讲课和之前陆凝看过的那两位比起来简直就是教师模范，哪怕她元素魔法的造诣相当低，听起来也不觉得费劲。 “各位同学在学习过程中，都会存在一个疑问，元素魔法分支繁杂，种类众多，就连技艺这方面都是各有千秋，那么我应该往哪个方向学习呢？我是否应该专精于某一两种元素呢？”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都在点头，显然是都有类似的困惑。 “我并不是你们真正的指导老师，所以不可能为每个人量身定制计划。可如果让我来说，我会告诉你们……不要放弃任何一种元素。”扎菲缓步走在讲台上，用自己的魔杖将一个个元素粒子发射到空中，“元素魔法是我们对于世界规则的掌握，是我们根据自己的心意塑成的奇迹之术，这即是元素排列的特质。很多人都会说，博而不精，容易使得进度停滞，然而，若是只擅长三五中元素的使用，你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其实是不面的，更难以从中体察到世界的美妙之处。我想没有人心里不抱着魔导皇圣，甚至魔导贤者的野心吧？可迄今为止的所有皇圣元素魔法师中，你们知道谁是偏精于一门元素的呢？” “可是老师，元素亲和怎么解决？” “那只是当你们处于新手期时才会遇到的困难。我举个例子，以做菜来说，每个人善于应对的食材都不一样，一名刀工精湛的鱼料理师傅在处理面食时也很可能失手。这和天赋有关，没问题，但最终还是由你对元素的认知能力决定的。元素质变这种技术的产生，便是对元素亲和理论最大的打击，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你不熟悉的元素，却绝对不存在你无法使用的元素。” 那名学生满脸感激地坐下了，似乎为此困扰了很久。 “那么，说了这么多理论知识，我当然知道你们赶过来也不光是为了这个。”扎菲对学生们笑了笑，“接下来我会实际给你们看一眼那些理论知识的效果。记住，魔法虽然有理论支撑，却永远是凭借实际效果取得成就的，不要关上门自己思考，多跑跑训练场，对你们有好处。” 学生们会心一笑。 接着，扎菲就开始了一项项的理论验证，他的教学很细节化，甚至包括了元素排列的重点都毫无保留地传授了出来，相比于索伊戈和格尔，他做得相当优秀，但对陆凝来说，他有些……缺乏他们那种独特的个性。 。 36 公告和新案件 在扎菲的课程中陆凝的收获很小，甚至比不上索伊戈和格尔。元素魔法理论确实很有用，可陆凝需要的并不是这些，毕竟这些东西换了个场景就没用了。 她没有选择课后再去提问题，而是讲座结束后便离开了。不过刚走出这座楼，她就看到学校的一个布告栏前围了很多本校的学生。 来了。 魔法议会针对昨天的新一轮魔导书失窃事件必定会做出反应，陆凝有种预感，这反应终于公布了出来。她跟着人群靠近公告栏，那个盖着最高议会印章的公告被贴在了最高处，不必到最里面就能看得见。 但是内容却让陆凝感到了惊愕。 【告全体埃瓦廊学生： 鉴于本次交流会中来自各方的魔法师拿出丰硕成果，议会商讨决定，将于交流日开放第十七天至十九天三天内，打开书库一层大门，允许所有持学生或教授身份的魔法师进入。书库各项必要措施已经准备完成，请放心游览。 魔法议会】 这份公告显然在学生们当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紫罗兰图书馆的进入尚且需要申请，书库更是他们这些学生连想都不要想的地方。魔导书虽然以其危险而被屡次提醒，同时其中蕴含的庞大魔法知识也让人心生向往。 陆凝退出人群，思索起魔法议会这一步的目的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恐怕就是任务中所说的“书库开启”这个条件了。不过这就是魔法议会的对策？清除内鬼的计划？还是另有什么别的安排？ 昨晚暮光盗贼团既然已经行动，那么肯定不只是欧泊区一个地方。所有事件都已经被控制住了吗？如果真的能进行这种快速反应的话，想要找出那名内鬼其实也不会特别困难吧？ 这些全部都只能猜想，究其原因，陆凝现在无法接触到议会那种级别的人，更不可能站在他们的视角来思考。 那么换个角度，这次书库的开启会造成什么呢？ 议会的内鬼完全不需要在此时动手，前两次的得手就证明了那个人随时都可以下手盗窃魔导书，在这样的时候动手就是暴露身份。游客们或许会借助这个机会深入接触一下魔导书，但陆凝肯定每个游客都清楚魔导书的利害，这一次说不定都只是抱着踩点的心态前往，甚至不去都有可能。 不，还有一个问题，也就是魔导书拓本这个主线任务。陆凝拿到的那些羊皮纸拼在一起并不能称之为一本拓本，毕竟那并不是一本完整的魔法书。她在冥想时验证任务完成情况也证实了这一点。但格尔给出的占卜也是准确的，魔导书的拓本确实需要人为抄录才能完成，显然低级别的魔法师根本不能完成这样的任务，有资格阅读，方有资格抄录。 陆凝这里想到的就是公告的最后一句话。 “必要措施……” 拓本将魔导书从只能通过魔力感知接触变成了具象化的文字，虽然文字依然奥妙难懂，却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可读的了，也失去了那种污染性，这会不会就是必要措施的一种呢？ 心里描绘着各式各样的可能，陆凝不露声色地离开了神道学院，踏上了返回的道路。 黄昏时分，她终于回到了月光石区，返回独眼乌贼要经过商业街，陆凝就顺道进去转了转，发现这里也没有多少变化，结合一路上所观察，基本可以认定她经过的地方发生的事都被悄悄镇压下去了。 “莉莉安？”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迎面有一个人走了过来，看到她打了个招呼。那是彩虹蘑菇的中级炼金术师罗切斯特，此时他的神色中有七分惊喜，却也有三分憔悴。 “罗切斯特先生？” “真巧。”罗切斯特走了过来，陆凝看到他手上拎着一个药剂包裹，里面放着些材料之类的东西。 “我记得罗切斯特先生好像说过，公开日之后就不上班了？” “是，我只是来采购的，这几天听了一些课程，获益良多……”罗切斯特笑了笑，“你呢？有没有听听那些炼金术大师的课程？” 陆凝点了点头。 “很好，炼金术虽然有分级，却没有真正的门槛，这终究是一门技艺，哪怕是学徒级别，听听大师的经验也有好处。” “罗切斯特先生，您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好？” “嗯。”罗切斯特揉了一下眼睛，“都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我确实不怎么好……你的脑子很灵活，能猜出原因吗？” “那么，请容我冒昧猜测一二。您的气色不好，见到我的笑容更多是欣慰，我个人的进境您并不清楚，炼金术水平也不可能见面一眼看出，那么就不是因为我在学术上有所长进而笑了。从几天前的交往中能看出您好为人师，却也有自己的谦逊，如果真的遇到名师，此时必定不吝指点我，但我们刚刚的对话中您只是说了一些套话，出于埃瓦廊选取导师的质量我能排除没找到可以推荐给我的名师这一种可能，那么实际上就是您并没参加任何炼金术的课程。” 罗切斯特挑了挑眉。 陆凝继续说道：“这是您早已列入日程中的计划，能够令您放弃这筹划依旧的机会，那肯定是更加重大的事件。埃瓦廊的医疗水平极高，以您的财力想来不会是家人生病一类的问题。您精力消耗很大，见到我却仍然能摆出笑容打招呼，说明也不是完全没有休息时间。综合以上三个信息，您关心到是因为对我的最直接反应是炼金术师，精力不济是和别人轮班共同做一些事情，而这件事必然是比您的炼金术进境还要重要的——请告诉我，是哪位炼金术师，或者说，哪几位出现了生命危险？” 等她说完，罗切斯特彻底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换成了烦恼苦闷的神色。 “你说得很对。” 两人走进了一条相对僻静一些的街道，罗切斯特便给陆凝说了一下他们遭遇的问题。 差不多是开放日前一天的时候，罗切斯特接到了炼金术师协会发来的信件，这个时间来信其实有点奇怪的，不过罗切斯特还是过去了。在那里他听到了一名高级炼金术师遭到了袭击的事件，他穿着的衣服变成了滚烫的金属，也导致了这名炼金术师遭到了全身大面积烧伤。但魔法师终究还是有些自保办法的，他勉强逃回了协会，求助并留下了一句话。 “让炼金术师警惕，尤其是中高级的。” 协会不能肯定具体情况是什么，可有实证在前，他们也不会忽视，便紧急召集了所有中高级别的炼金术师进行通知。 而就在转天，罗切斯特打算按照课程表去听听讲座的时候，就听说了他的朋友，也就是彩虹蘑菇的那位人工生命炼金术师在今天进行的练手炼制时出现了意外，随手制作的人工生命人偶居然变成了诅咒娃娃，他不慎被连捅四刀，之后用强力爆炸魔法将诅咒娃娃炸碎，但自己也因为强力诅咒陷入了昏厥，事件经过还是后来的炼金术师通过分析在场的情况得出的。 可是罗切斯特了解自己的朋友，他的炼金术炼制一个练手的人工生命绝对不至于偏到诅咒娃娃这方面去，那东西可复杂多了，绝对不是随手炼制可以炼成的。问题在于现场当时没有别人，无人知晓那位朋友的炼金术出了什么问题。魔力流到被发现的时候也早就散了。 紧接着，当晚就是第三名炼金术师，他是在一堂下午的课程结束后返回住处时遭遇袭击的，也是第一个清醒的人。据他描述，是回家时通过一条窄巷，脚下忽然闪烁起光芒，随即腿部剧痛，他当即用了狂风咒将周围的东西全部吹散才没出大事。但被发现时双腿的骨骼都已经化为了液态。 第四起时间发生于昨天凌晨，也是第一起致死事件。一名炼金术师养在窗台上提供日常炼金材料的花朵在夜间释放出了神经毒气，那名炼金术师就在睡梦中窒息而死了。他的尸体是今天早晨约他一同去上课的同伴发现的，这次死亡事件让协会再度召集了所有炼金术师，并一同勘察了每个现场。所有这些事加上照看朋友，罗切斯特根本没时间去上课。 “您还敢出来？” “就算知道有这么个人在，也不可能永远留在家里。况且第四起事件已经证明了就算在家也不安全。”罗切斯特苦笑，“莉莉安，你刚刚能猜到我这种状态的原因，那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炼金术师说起公式理论都是行家，可这样的袭击和谋杀……我们真的应付不来。” “那我得问几个问题。” “说。” “迄今为止四起事件都发生在哪里？” “都在月光石区，因此守卫也认为凶徒就在月光石区周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告诉你地址。” “也许，第二个问题，四个人都是单独一个人的状态下被袭击的？” “肯定，周围没有目击者，清醒的那个也是一个人回家时候被袭击的。” “三，这四个人的炼金术师等级。” “按照时间顺序，高级、中级、高级、中级。” “那也就是说，最开始那人让中高级炼金术师注意提防没错了？可是他怎么知道？难道他和凶徒交手过？” “这我就不清楚了，因为那人现在还在接受治疗，协会每天都派人盯着，这次死亡事件之后更是将周围所有东西都撤换了一遍。” “协会为何没有对学徒和初级炼金术师进行通知？” “因为前三起事件指向明显，而且现在这个时间未登记的低级炼金术师太多，也无法做到全部通知。只能下放给我们，这也是我见到你没事下意识笑了笑的原因。”罗切斯特叹了口气。 “最后一个问题，这么多天过去了，守卫应该介入许久，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所有现场勘查结果都是协会和守卫一同认定的，而街道监察也没有停止过，在不扰乱正常秩序的前提下，的确是……毫无发现。” “……我知道了，我需要去四个地点都看看。”陆凝说道。 “明天如何？我能稍微腾出一些时间，协会里的人我也认识不少。” “可以，明天请来独眼乌贼找我。” 罗切斯特离开了，神情并不轻松。 又一个谜团，但也不算是特别的谜团。类似的经历陆凝也有过，而炼金术师协会既然略过了对初级炼金术师的通知，自然也没能求证到另外一起类似事件，也就是博利威尔那一起绿气事件。 不——等一下。 她经历过的，真的只有博利威尔那一次吗？ 陆凝的思维也就是这种时候变得异常灵活了起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开放日的前一天上午，她为洁芙妮炼制圣铃的时候，炼变阵的魔力流应该是出现了一些不正常的变化，类似于魔力扰动，却并不应该发生在有隔绝法阵的实验室之内。当时她没在意，将魔力流拨转回原位便继续炼制了。 常人回想起这种事第一反应应该是后怕，但陆凝却莫名兴奋了一些。 人为案件永远存在人类逻辑，哪怕是疯子犯案也都是有迹可循，而如果自己是这条链中的一环，那么继续推理会变得顺畅很多。 “算上博利威尔和我的话，那么一共是……六人遇到了袭击，而只有最后一人死亡。罗切斯特讲述的几次袭击看似致命，针对那些炼金术师的水平来说却远远不到致命程度，这中间唯一的差别——时间。” 博利威尔事件到陆凝为洁芙妮炼制圣铃相隔一天，跟着当天黄昏时分发生了金属化袭击事件，转天早晨罗切斯特友人的诅咒娃娃事件，当晚又是小巷液化骨骼事件。这些事件之间的间隔都非常短暂，而昨天凌晨的事件则隔了好几天，相对而言已经是个长的时间跨度了。 “那么……还有件事需要确认。” 陆凝调整了方向，没有返回独眼乌贼，而是径直前往钟楼学院。 37 蠢动于无形 钟楼学院的管制严格程度不像观雾那样，至少陆凝找到洁芙妮并不需要有人通知。这个时间神术系的学生都比较喜欢进行祈祷，用神术的理论来说就是晨昏交接，明与暗的逆转之时，最容易产生天人感应……等等令人感觉充满玄学味道的话。 洁芙妮也在学校的礼拜堂进行着祈祷，陆凝的到来算是一个意外惊喜。两人悄悄走出礼拜堂，不打扰别的学生来到了礼拜堂旁边的一间静室。 “莉莉安，你怎么来了？” “我……” “我也想找你来着，知道吗？安里回来了！” 安里？陆凝回忆了一下，是那个旧书店老板的名字。 “他可是失踪了很久了吧？” “老板说有些私人事务，总之书店又开门了，我们可以继续去看那里的藏书了！” “哦，没问题。不过洁芙妮，我这次找你是有件事想问的。” “嗯？说吧。” “那个圣铃怎么样？” “非常顺手，用起来就像是我自己的手臂一样，完不需要磨合！莉莉安，我一定要谢谢你，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领！” “别这么说，你也是付了钱的，我就应该达到令你满意的水准。我想求证的是，在拿到圣铃的那天，你有没有把圣铃给别人看过？” 洁芙妮回忆了一下。 “那天我们不是去绿银区了吗？返程的时候下雨了，所以圣铃我裹在了衣服里面……但是我返回学校，向导师申请个人训练室的时候，是给她看过来着。” “你的导师？” “是啊，我总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又有所增强了。对了，当时正好导师的朋友来拜访，也是个炼金术师，对这个圣铃也是赞赏有加呢！他说这或许不是最强的武器，却是最适合我的武器！” “那位炼金术师应该是男性，高级炼金术师，是吗？” “应该是，如果你想的话我能帮你向导师询问一下。” “拜托了。”陆凝点点头。 洁芙妮走出了房间，过了五分钟便回来了。 “他叫徐佑，是一名混血儿，确实是个高级炼金术师。不过听导师的话讲他好像最近出了些事……” “我很遗憾。” “没什么，埃瓦廊总是会有大大小小的事故，听导师的意思是可以治好的，所以应该没事。”洁芙妮打起了精神，“莉莉安，难得来一次，要不要在钟楼学院看看？虽然这里学科很少，规模可一点都不比观雾和火石小！” “我其实很愿意，但现在太晚了，我也是住在别人家里，太晚回去主家会生气的。”陆凝无奈笑笑，“这样吧，课程表上第十天你们学院有一个讲座，道赫-阿夏的神兽研究，我会去上课，届时不妨你来当个向导？” “可以啊！” = 陆凝回到了独眼乌贼，鉴于最近总是要一连外出几天的情况，每次她都是为老霍华德炼制了好几天的药剂才会离开，不过老霍华德固然看重药剂，也同样有些担心陆凝的行踪。 “没出什么事吧？” “看来您也知道埃瓦廊出了些乱子。” “搞魔法的很难不出乱子，埃瓦廊又是集中区域。但是莉莉安，你得清楚什么程度的你能身而退。”老霍华德将店铺大门关好，“万一有了什么问题，我这种地方没办法保护你。” “是……又有什么人来了？” 霍华德点点头，从柜台后面拎出了一个包袱“这是一名圣骑士交给我的，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认识了这样一个人物。” “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陆凝接过包袱，“而且那件事已经结束了，那位圣骑士将后续事情接手了过去，和我没多大关系，您不必那么紧张。” 老霍华德叹了口气，脸上写着不信，却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屋子。陆凝拎着包袱回房，将门锁好，这才打开了包袱。 果然是迪蕾娅给她的。 包袱里面是个木盒，造型上有些东洋的感觉，大概是静睿提供。上面有一封信，上面端正的字体签有迪蕾娅的名字，她没开盒子，先取出信看了一下。 大致是破戒僧事件的后续，迪蕾娅和她守卫的那位“牧师”，祈祷者史蒂文森进行了联络，而史蒂文森也凭借他此次在议会内的影响力成功将一部分参与者说服对此事展开了暗中调查，在这些天里倒是找出了一些中部城区内潜伏的变装者，但这些都是外部势力往埃瓦廊安插的眼线，实际的线索很少。另一方面，史蒂文森找到神术系正式议员基路泊求证也得知，其实埃瓦廊内部的这些眼线都在监视之内，无法闹起什么大事。 在静睿的提醒下，调查指向的重点放在了此次进入埃瓦廊的外来人身上。然而这样的调查可谓困难重重，因为外来者的身份本来就难以确认，加上很多人本来就有出门在外变装的习惯，纵然史蒂文森有一些话语权，毕竟也不是本地人，用自己的守护骑士遭到袭击为由能做到的搜查毕竟有限。 倒是迪蕾娅和静睿这边有了些进展，她们在青金区调查的时候，结实了那里的守卫队长陈。大概由于和静睿同样来自东方，又了解佛学的缘故，他得知内情后马上承诺安排守卫力量对本区进行排查。同时这位队长作为埃瓦廊内部人员，还介绍了另一个权限更大的人——欧瑞斯。 这个权限并不是指官职，欧瑞斯只是个普通的士兵，但他属于内城区专属的巡城卫兵，换句话说，所属的是一队拥有跨区域巡逻执法权力的队伍。陈能够排查的区域仅限于青金区，可是欧瑞斯却可以调用外部十二区和中部七区所有案卷来协助调查，可谓地位不高却实权在握。 有了这么两个人的助力，上次魔导书被盗后引发的各项事件自然也无从掩盖，魔法议会总不至于对内部人员进行消息封锁。欧瑞斯得到这些情报之后马上进行了整理归纳上报给了队长，而在三日缓期过后，这份文件及相关资料也进行了必要删减交给协力的迪蕾娅和静睿。迪蕾娅觉得陆凝也需要知道此事，便复制了一份送了过来——认识了那么两位之后，想要找到陆凝的住址还是很容易的。 迪蕾娅用大约两页纸描述了一下整体的经过，陆凝却知道昨天晚上之后必定又是一轮新的调查。不过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名字是迪蕾娅作为随从守卫的那个“牧师”，史蒂文森，如果不是重名，此人也应该是佩刀所说的，被星环教派盯上的人之一。 “好的，另一个问题来了。” 陆凝没有急着开盒子研究里面的资料，而是拿起一张羊皮纸开始处理前一份案件，毕竟明天还得和罗切斯特一起去调查。 “从今天得知的情报基本已经可以证实了凶手的攻击逻辑。博利威尔作为首例暂时不提，我和那位名叫徐佑的炼金术师的共同点是什么呢？” 她在纸上画出了箭头。 “救出博利威尔之后，我马上对那些绿气进行了化验，结果大概是不怎么美好，更重要的是，我是第一个接触炼成产物的炼金术师。紧接着，我炼成的圣铃交给了洁芙妮之后，徐佑成为了第一个接触圣铃的炼金术师。” 换了个颜色，她继续画着向后的箭头。 “徐佑遭遇的炼金术攻击是身上的衣服热金属化，他直接跑进了炼金术师协会求助，在那个时候首先接触的会是谁？如果当时徐佑是重度烫伤，肯定会想办法给他安剥离金属，以人工生命的炼制手段让金属自行离去是容易想到的办法，如果罗切斯特的那位朋友当时正好在协会的话，应当会进行一些紧急处理。” 下一个箭头。 “诅咒娃娃被炸毁，受到重伤而昏倒的炼金术师，这一次罗切斯特已经提到了，有人进行了现场勘查，由于现场会有很多人勘查，顺序往往不是重点，重点是权威程度，人们很可能忽略第一个对诅咒娃娃残骸进行查验的人，而这一位就在小巷中遭到了攻击。” 陆凝笔锋一停。 “这也能解释为何下一次攻击的发生时间间隔被拉长了，因为这次的炼金产物是骨骼转化的骨液。被封闭在身体内部肯定不容易被他人接触到，而真实原因……恐怕是为了重生骨骼，在进行了一些日子的调养后，准备将积蓄的骨液取出，被新的炼金术师接触到了——等等。” 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这个推断是正确的，那么昨天杀人的炼金产物，那被炼金术转化了的植物又是谁第一个接触到的？罗切斯特好像说过，那位炼金术师的朋友去叫人的时候发现了尸体…… 无论是否正确，第一件事就是要通知！ 陆凝急忙将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套上学徒长袍就冲出了门，直奔月光石区的炼金术师协会。 幸好协会整天都会开门，陆凝冲入协会当中，却发现自己的学徒身份在这里受到了阻拦。 “你们只要保护自己的安就可以。” 前方负责接待的炼金术师根本都没听陆凝的讲话，直接拒绝了她询问的意图。 一直以来陆凝在埃瓦廊遇到的人表现都很友善，从凯瑟琳三人到罗切斯特，各个讲座的老师，还有jaze这些隐藏的奇人，每个人好像都不在乎陆凝的学徒长袍。但今天陆凝终于感觉到了这个魔法界依然存在，或者说，只要有人的地方一定会存在的阶级歧视。 这名炼金术师也不是用鄙视之类的眼神来歧视，他只是漠视了陆凝的所有要求，或者说，所有他认为和学徒身份不符的要求。陆凝能感觉到他根本不重视自己说了什么，因为根本就不会相信她自己的判断。 而这个时间，指望在这里巧遇什么熟人是完不现实的，陆凝也不能采取什么暴力手段，自己的魔法境界并不算很高。 “即使能避免更多人死亡，你也不愿意帮我查一下？” “成员信息是秘密。而且这件事协会已经在调查了，你们只要保护自己，别的不必担心。”接待人员态度不温不火，从言行上也完挑不出什么错误。 陆凝焦急的心态平静了下来。 “那么，就让下一次死亡警醒你们吧。我并没有救人的责任，只希望你这里记得，我今天要查的这个人，今天就会出事。” “好的，还有别的什么要说的吗？”接待人员点了点头。 “没有了。”陆凝扭头离开了协会的大门。 她没有觉察的是接待人员一直目送她离开了大门，而这个动作甚至连接待人员本身都没觉察到。 “能救会顺手搭救，而有了阻碍就会果断放弃。” 相隔几个街区，月光石的另外一条安静的居民街道上，一个身披兜帽的身影正在快步跑过。 “拥有侦探的才能，却没有侦探的心理，果然是你啊，陆凝。” 伴随着这句话，朱诺纵身一跃，翻过了一堵围墙，落入一座精致的小院当中。她闪身来到了窗口，一把钻石刀在指缝间弹出，迅速将窗户割下了一个完美的圆形洞口，跃身而入。 从书桌上堆积的炼金术书卷、炼变阵简图和公式草稿就能看出这里主人的身份。朱诺目光从这些东西上一掠而过，看向了房门那里 “出来。” 门的角落处，从缝隙之间挤出了了一张“薄片”，它迎风而长，变成了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口。 下一秒，这张嘴就被炸碎了，朱诺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枪，一枚璀璨的光之结晶嵌在应该是弹夹的部分，那安静却极富杀伤力的光芒将这个不正常的产物瞬间净化。 “我不是说这些喽啰——寄托于炼金术之上的真凶，无形的杀人者，既然你已经驱动了炼金术，那么理应能够在此处现身。”朱诺冷冷地注视着空气。 “哦？你想要解决我吗？” 一个仿佛在空谷之间回响的声音出现在朱诺耳边。 “侦探不负责审判凶手。”朱诺的回答干脆利落，“但侦探要阻止下一个被害人的出现。” 。 38 中断的黑影 如果从全局视角来看，朱诺是所有人当中最为触及核心的那个游客，而她能够活到现在，无论是身手、运气还是谋算都属于原因之一。以如此广泛的形式进行多方调查，她已经插手了不止一件发生在埃瓦廊的怪异案件，就如同陆凝见到的那个破戒僧一样。而这些案件在她阻止了凶手继续行凶之后，无一例外地不了了之了。 “我不关心你的过去。”她举枪指着房门，没有片刻放松，“我只要告诉你一些事实。” “哦？” “类似你这样的存在——隐匿起身份的人、突然获得了强大力量的人、对自己进行了特殊改造的人、性情发生了巨大转变的人，这些天我已经遇到了很多了。”朱诺弯起嘴角，“他们无一例外参与了某项恶性案件，造成了有人受伤甚至死亡的情况。但是在我追查到他们的身份，并进行追击的时候，这些人全都死了。” “死了？” “不错，死状非常古怪。我很擅长检查尸体，基本确定每个人都是死在我找到他们之前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就像是有人刻意等着我找到他们，然后先动手一眼。你是少数几个我找到的时候还活着的。” 门缓缓开始了溶解，片刻之后，一个人工生命的雏形利用门材质重组成了一张半融化中的脸，它往前走了一步，两只胳膊上的金属垂落成了不规则的尖刺。 “说清楚。” “你应该知道最近埃瓦廊发生了很多事情，似乎是因为一些势力进行的引导，很多人不安分了起来，但这些事都没有闹出太大的波澜。至于你，也只是在这一场混乱中滋生的闹剧之一。动手之前，要不要仔细思考一下，那个让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人，是否还有别的什么暗藏的计划？” “……暗藏？我现在的状态有什么人能够伤到？”人工生命发出一声冷笑，“当然，你所说的如果是事实，那我也确实要提防一下……” “每个人在死之前都和你一样自信。”朱诺微微摇头，“我说过我要阻止下一个被害人出现，不光是这起‘炼金术师袭击案件’，还有发生在埃瓦廊中的‘异常凶徒连环谋杀案件’。” “……我需要一个证据。” 朱诺抛出一个小颗的水晶。 “你认识他吗？” 人工生命拿着水晶，一道投影在空中浮现出来，那是一组固定影像，全部都是一个轮廓模糊的黑色影子。 “我有一种可以通过瞳孔拓印出死前所见景象的魔法。”朱诺说道，“而这些死者死亡时周围最大的共通点就是这个黑影，你见过吗？” “不，我没有见过这个影子，我也不知道……” “你在说谎。”朱诺打断了它的话，“也许你确实没见过黑影，但你一定怀疑某个你曾经见过的人。” 人工生命停顿了一下，不回答了。 朱诺皱了下眉：“不准备回答？这个人的存在才是埃瓦廊真正的危险，如果你不留心，哪怕是这样的状态——不对？” 她冲上前一步，伸手在人工生命面前晃了晃，发现它毫无反应，意识到那个不知名的凶手已经离开了。不过她脸上反而扬起了一丝微笑。 “这样就可以。” 取回那枚水晶，消除自己进来留下的痕迹，从窗户回到屋外后，修复了窗户，朱诺便悄然离开了这片街区。 而在清晨到来时，屋子里的人从沉眠中醒来，看到门上的大洞顿时惊恐地叫了一声，此时，一早赶来的陆凝和罗切斯特二人正好听见，罗切斯特抬手炸开门锁冲入了室内，两人正好看见了外面的人工生命。 = 紫罗兰图书馆，最高魔法实验室内，一名身穿紫金色法师长袍，面容整肃，微蓄胡须的高大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埃瓦廊没有人不认得他，杜勒蒙德，魔导皇圣，也是整个魔法议会十二名正式成员之首。 “早安，杜勒蒙德阁下。” 如今实验室里只有一个人，这名脸上不见岁月痕迹的女士向杜勒蒙德微微颔首，这番态度也能看出女士的地位和杜勒蒙德也是相当。 “早安，加布里埃尔。”杜勒蒙德向那位女士行了一礼，“您大概又通宵进行魔法实验了？” “只是几个需要稍微照看的实验，主要还是通过虚境塔观测埃瓦廊的魔力变化。”加布里埃尔微笑道，“而阁下您虽然不在此处，想来也是一夜未睡。” “这不是问题。只要埃瓦廊的一切依然在控制之下，我们便不需要担心。虚境塔返回了什么消息？” “昨夜又出现了三处目标型魔力，并且对三名危险分子进行了回收工作。当然，依然没能标记处魔力的来源。” “对方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这个身份，他就在我们十二人之中。”杜勒蒙德语气带了一些薄怒，“只有我们才了解虚境塔的工作原理，也只有我们才有本事完美回避一切干扰。” “您是否确定了是谁？” “如果能够这么容易被找出来，那个人也做不到正式议员之位了。但是他的目的我已经清楚了。”杜勒蒙德一挥手，实验室两侧成排的收藏柜纷纷打开，一件件器物从中飞出，整齐排列在他面前的桌上。 “您并没有特别注意收回那些遗失的魔导书，这是为什么呢？”加布里埃尔问道。 “因为那些并不是对方的意图。”杜勒蒙德盯着桌上的那些蕴含着强大魔力的物品，它们每一件都是一本魔导书，而被收留在这个实验室的魔导书和书库不同，它们是还需要进行内容鉴定的。而能够鉴定魔导书的人本来就不多，所以这项工程的进展也颇为缓慢。 不过今天，杜勒蒙德将这些取出也不是为了看内容。 “《闭之馆》、《七名山》、《石神复诵》、《不归的秋天》、《骨话》。” 一本残旧的话本，一座微型景观，一角碑文，一串用不同树叶制作的书签，和一支骨笛从桌上浮了起来，落在了旁边的台子上。 “嗯？”加布里埃尔看到杜勒蒙德挑出的这些魔导书，挑了挑眉。 “《尸佛》、《三十三年东游》、《循环节》、《一人千貌》、《死惑不解》。” 三枚舍利，一双破烂的草鞋，一张绘制着连续闭环景象的画作，九张精良的面具和一把沾满凝固鲜血的尖刀。 “以及，今天早晨被回收的三名目标，告诉我是谁，加布里埃尔。”杜勒蒙德扭过头。 “投毒者伊丽丝，制骨人卡朋特，炼魂师辛青。”加布里埃尔很快回答，“杜勒蒙德，难道说你认为……” “不是我认为。” 一道魔力从那些被特意挑选出的魔导书上扫过，对于魔导皇圣来说，那些污染已经无法伤害到他，只是使得书本被激发出了蕴含于其中的魔力。 “《污物海》、《恋骨宗教》、《灵魂监牢》。我绝对不能用自己认为的东西来发声，我们是议会，我们必须拿出真正的证据。” 随着杜勒蒙德一声冷斥，最后三份魔导书也落在了台上。 “有人在搜集书……搜集人……不，这有什么关系？我不明白。”加布里埃尔皱着眉，“这些未经检验的魔导书有什么特别吗？” “没有，是那个人的动作使之特别。我们发现得晚了一些，使得那人已经完成了一部分计划。不过，也因为一些人的扰乱，使得这个计划并没有那么顺畅地进行下去。” 杜勒蒙德凌空一抓，强力的魔力顿时引起了台子上所有魔导书的共鸣，片刻之后，他放下手臂，冷哼了一声。 “果然，这些书本上的知识虽然还留存，可是里面更重要的东西已经被取走了。” 那来自魔导书拥有者的一部分经验、阅历乃至灵魂，如今已经不存在于这些魔导书上。 “被谁取走了？”加布里埃尔也审查了一下，眉头紧皱。 “目前还不知道，但是等到书库开放的那几天，我就能抓住这个人的把柄。”杜勒蒙德冷笑一声，“这些魔导书……不，它们已经不能称为魔导书了，专门找个地方封存起来。剩下的‘饵’还有几个？” “四个。无形的亚伯，锯齿工匠牙，妖道李尘一，浪人鬼面。” “足够了。” = 在陆凝的要求下，罗切斯特暂时封锁了现场，也没有擅自上前查看那个站在门外的“雕像”。 “莉莉安，被你猜中了，但是……今晚的袭击似乎失败了。” “不。”陆凝瞥了一眼原本是人工生命的雕像，炼金术师基本都分辨得出这个东西完成度相当低，只能拥有最基本的活动能力，甚至连生命都称不上，但是奇怪的是雕像最后的姿势。 模糊的脸庞看着前方，“手”呈半握拳状向前微微伸出。如果要让她还原现场的话，它的手里应该原本握着些什么东西，而它正在看着从那东西里映照出的景象才对。 “是被人截断了，否则它昨晚就动手了。那个……这里的主人，抱歉还没问你名字，请问昨天你听见什么动静了没有？” 这个炼金术师是专门搞实验的，遇见这样的事到现在还吓得腿软，坐在厅里的沙发上喝着热饮，听见陆凝问连忙摇了摇头：“我睡得很熟……” “你被催眠了。”罗切斯特和陆凝同时说。 有人从外面阻止了继续杀人，但是看情况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大概凶手见事不可为离开了。而屋子里的人对此一无所察显然不正常。 “那么我的思路应该出现了一些偏差，凶手并不是因为时间间隔长而积蓄了足够杀人的力量，而是经过了一段时间后变得可以行凶杀人了。”陆凝看了看雕像那同时还能当凶器使用的手臂，“好消息是，凶手离开那么这个雕像应该也不会成为下一步的传导媒介，坏消息是……我们没能抓住他。” “我想还是要上报给炼金术师协会。” “我不觉得他们能起到什么作用。”陆凝非常直接地表现了自己的不满，“老实说我都是做好了过来验尸的打算过来的，协会里的风气说明领导者的无能。” 被她这么说，罗切斯特脸上也是有几分尴尬的。 “可是凶手的杀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转移了一下话题。 “被害人一定要是炼金术师，而且实力在中级和高级之间。我想那位受害人徐佑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会这么判断？这才是我最奇怪的。” “很简单，凶手只能借助炼金术师本身来施展炼金术，所以他需要选择能构成足量杀伤力的中级和高级炼金术师才能发动有效杀伤。同时，这位凶手的实力也只能伤到这两个等级，遇到魔导士以上的炼金术师恐怕要被反杀。那位徐佑先生想必是在受到袭击的时候察觉了这个道理，才告诉协会这两个级别的炼金术师着重警惕，但因为还不明白凶手的杀人逻辑，后续的事件才未能阻止。” “如果你不信任协会的话，我们直接向守卫报告吧。”罗切斯特也不好硬劝陆凝，他也是了解协会的情况的，大概也能猜到陆凝自己去协会会遇到什么样的冷遇。 “最好是如此。” 陆凝并不是察觉不到现场情况的奇怪，问题在于除了雕像之外，其余的痕迹都被扫得太干净，她完全无从下手。能得到的结论顶多就是有个别的什么人及时到场赶走了凶手，然后清理掉一切痕迹火速离开。 “……埃瓦廊存在能做这么干净的扫尾工作的人吗？”陆凝自言自语。 迄今为止她所见到的所有清扫工作都是将原本的东西全部抹除，然后造个新的出来替换。陆凝也大约了解了一些魔法师的习惯，对于创造和破坏都易如反掌的他们来说，脑子里能有痕迹清理却不破坏现场这种概念的人太少了。 “莉莉安，我们走吧。”罗切斯特向那位炼金术师叮嘱了一下让她先去协会避难，自己则招呼陆凝一起前往守卫那里报告这次事件的发现。 39 晶碎 关于炼金术师被袭击的案件因为无法找到凶手而停滞了。而后的一两天也没有新的被害人出现，或者说，至少月光石区暂时没有人遇害。 而后，陆凝也履行了和洁芙妮的承诺，前往钟楼学院听了一堂道赫-阿夏的课程。可如果说前几门课至少还和她有些联系的话，召唤就是和炼金术相当遥远的东西了，陆凝只能当成一堂各种异兽欣赏的课程来听，别的真是一点都听不明白。 至于道赫的风格倒是令人感觉有点意思。 他真的游历过各种地方，对很多地方的风土人情如数家珍，每一只异兽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故事中的主观色彩很少，都是当地人们的各式认知，逐步来到接触异兽和了解习惯，哪怕完全不懂的陆凝也觉得这是个非常精彩的冒险故事，甚至还能记得其中一些异兽的名字。 唯一的遗憾是道赫并不接受提问。 “学习召唤，就要知道，人有千般不同，兽也有万种性情，你们问的问题我无法给出一个标准答案。召唤、契约……这些已经被无数人说过许多遍的东西根本不必多讲，最重要的是如何接近、了解，然后和一只兽成为朋友。凡是异兽智力都不会很低，拥有智力便能够交流，这是你们真正要学习的东西。我无法传授任何知识，我只希望从我精心挑选的这些故事中，你们能有所感悟。” 道赫以这段话作为了讲座的结束语，而学生们纷纷起立鼓掌，他也同样躬身致意。 陆凝起身准备和洁芙妮一起离开的时候，却发现雪倪正在从后排走下来。同一时间，雪倪也看到了陆凝。 “莉莉安，没想到你回来听召唤的课程。”雪倪微笑着看了旁边的洁芙妮一眼。 “日安，雪倪小姐。”洁芙妮很有礼貌地说道。 “抱歉，请问能否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洁芙妮，您应该不会听说过我。” “无妨，现在知道了。莉莉安能交到朋友是很好的事情。”雪倪对洁芙妮笑了笑。 “雪倪，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是奥术、召唤、阵术三修的，你忘了我们的契约还是我起的了？” “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学院里应该还有一名大魔导师级的召唤魔法师开讲座，为什么要来远一些的钟楼？” “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雪倪歪着头看了看陆凝，“猜猜原因？” “……那人的讲座都是重复的，你已经听过了是吧。” “宾果。” 三人聊天的工夫，教室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她们结伴而出，洁芙妮一开始对雪倪好像是有些敬畏心理的样子，但雪倪三言两语就让她变成了朋友之间的态度。 不过从两人最初的对话来看，雪倪似乎在这里都很有名的样子。 在洁芙妮的带领下，陆凝和雪倪一同在钟楼学院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食堂——真正的食堂，而不是外租给几个吃食店那样的地方。 “观雾和火石可没有这个，钟楼学院是月光石区唯一有食堂的地方了。”洁芙妮有些自豪地介绍道，“二位有没有兴趣品尝一下？” “不会是那个什么圣餐吧？我听说味道并不怎么样。”雪倪开了个玩笑。 “圣餐都是专门进行祭祀或者礼拜的时候才会发放的！”洁芙妮急忙解释，“这里就是出售各种饭菜的地方！而且我们的厨师水平都很不错！” 另一个理由是价格便宜，这是陆凝走进去之后看到的情况。食堂的菜等量上价格大约只有外面价格的七成，也难怪洁芙妮喜欢这个地方，至于食物也就是正常的大锅菜水准，对于在集散地吃过真正美味佳肴的陆凝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好手艺。 当然，这些话她也不会说出来的。 三人边吃边聊着，陆凝终究是不太熟悉两个学校之间的事情，不太能说得上话。这时，口袋里一阵热度让她挑了挑眉，摸出了那枚宝石——居然是丽兹的。 自从得到这三块宝石之后雪倪和凯瑟琳都委托她做过很多事情，虽然大部分都是采购送信之类的小事，却让陆凝和两人都建立了不错的关系。但丽兹真的是一次都没找过她，久而久之，陆凝甚至几乎遗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名义上的“主人”在。 她瞥了雪倪一眼，将宝石贴近了耳边。 “莉莉安，你现在在哪里？” 丽兹的声音冷厉，带着一股明显的怒火，和她平时有些刻薄的语气完全不同，陆凝挑了挑眉毛：“我在钟楼学院，刚刚上完课……” “现在马上来观雾的七号大楼，二楼贵宾室。” “怎么了？”陆凝听着这语气愈发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收尸。”丽兹硬邦邦地吐出这句话，然后切断了通讯。 她放下宝石，刚刚没有掩饰音量，所以雪倪和洁芙妮都听到了对话的内容，两人神色也有些凝重。 “马上走。”雪倪起身。 “我……我也跟你们一起看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洁芙妮急忙也站了起来。三个人匆匆离开了钟楼学院，雪倪直接雇了一辆车，以最快速度返回了观雾。 七号大楼此时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人，一些学校的老师将门口封死了，而另外一些人正在和里面对峙。 “丽兹！让我们进去！” “抱歉，封锁中。”楼内传来了冷酷无情的声音。 陆凝几个赶到的时候，正好听见外面的一些教师互相嘀咕。 “怎么办？我们冲进去缴械？” “那些是魔剑系的尖子生，我们又不能动用杀伤魔法，凭武力怕不是要被敲晕在里面。” “那怎么办？我们难道要去找守卫？” “怎么可能？里面是我们的学生！又不是什么暴徒！” “可是不进去也不会清楚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啊。” 雪倪分开人群走上前，这里的老师显然也都认得这位优等生，大部分也清楚她和丽兹的关系。 “雪倪，你赶紧进去劝劝，丽兹突然封楼，里面的人全都被她的魔剑士同学给轰出来了，我们不好动粗。” “各位老师请维持住外面的秩序，我会处理。”雪倪礼貌地向周围几个老师点点头，带着陆凝和洁芙妮直接走入了大门之内。 一楼的广厅大门正对着宽阔的上楼楼梯，三人一进去就看到了列阵相对的魔剑士学生和老师，还有站在楼梯上的丽兹。她一身作战服，手握燃烧着深蓝色火焰的长剑，面色凝重地压住了阵脚。 “丽兹，我们回来了。”雪倪进门后直接向丽兹挥了挥手，“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和老师起冲突。” “你也回来了？正好，一起上来。”丽兹微微转过身，前方的魔剑士学生们慢慢让出了一条通路，让三个人走过去。 转过楼梯拐角，上到二楼，陆凝才低声问道：“凯瑟琳出事了？” 丽兹点点头。 “怎么回事？”雪倪眉头一皱。 “前些天……凯瑟琳也找我做了一些事，因为契约的关系我不能告诉你们，但让我感觉不太对劲。最重要的是凯瑟琳对她的王国有一种怀疑……” “这件事我们一会可以好好说说。”丽兹板着脸，走到了走廊尽头，一扇敞开的红木门前。 贵宾接待的地方，自然是装饰豪华，空间广阔，极尽气派的。然而这些如今都已经不被三人所关心了，唯一吸引住眼球的是躺在红色天鹅绒地毯上的那个人……或者说尸体。 凯瑟琳双目半闭，表情略有些狰狞，身上有大量的晶体从皮肤下钻出，甚至堵塞住了血液的流出。她穿着一身平时不会特别穿的，真正名贵的贵族裙饰，手臂、腿部出现了蛛网般的血管隆起，周围散落着大量细小的晶体碎片。 最重要的地方是，凯瑟琳的腹部，在肚脐偏上一点的地方，一颗黝黑的晶体深嵌其中，那也是唯一一处有血液流出的伤口。 “怎么会……”雪倪疾步冲到了凯瑟琳身边，低头查看，而陆凝拦住了丽兹和洁芙妮，自己慢慢走了过去。 那枚晶体是暗之结晶，陆凝能认得出。她环顾现场，以凯瑟琳倒下的位置为准，正对面的地方是三把红绒垫衬的宽大扶手椅，但是在这些扶手椅旁边还有一些临时被搬过来的椅子，人数似乎不少。 这些人离去的时间不会很久，因为绒布上留下的痕迹尚未消失。丽兹给她消息，加上后面赶过来的时间总计不过十五分钟，这么多的人去什么地方去了？ 随后，她转身走回尸体前。 不需要查验，也能清楚凯瑟琳确实已经死亡了，其余的地方可能并不致命，但腹部被暗之结晶刺入所导致的魔力失衡却足以要命。唯一的问题在于…… 她再次仔细看了看周围，然后伸手抬起了凯瑟琳的手腕。 晶体的析出似乎来自血管内部，就像是……她之前形容的那样，在体内形成魔力结晶来予以操控。而既然这么做了，她就一定喝了药剂。作为制药人的陆凝很清楚药剂的功效发挥很快，所以凯瑟琳应该不会提前喝药，毕竟这瓶药是她作为预备手段使用的。 但是——没看到药瓶。 离开的人有必要将药瓶带走吗？如果凯瑟琳主动服药，他们并不需要为此背负心理负担，取走药瓶反而不将真正重要的暗之结晶带走，这完全不正常。 “莉莉安，我……” “雪倪，我想到了一个问题。”陆凝压低了声音，使之只有两人能听见，“那瓶假死药剂，究竟是为谁炼制的？” “……” “凯瑟琳应该假死，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她真的死去了，你神色间的惊慌骗不了我，你知道凯瑟琳国家的具体情况。” 凯瑟琳当时给她的理由是，怀疑王室正在暗地里进行军备要挑起战争，因此不会放弃一名结晶魔法师的战斗力。但是更加深层的原因出自她本人对整个王室的不信任，同时又不想背叛国家。 “莉莉安，我现在不太冷静。”雪倪扶着脑袋站起身，后退了两步，“你……检查一下凯瑟琳，看看是否还有机会。” “让她活下来的机会没有，至少我想不到。但还原现场我倒是可以尽力。” 就像她第一眼关注的那样，现场多了什么，少了什么，由此至少能推断出当时究竟发生了哪些事。如果要更进一步，追究其原因的话…… 她伸手拿下了凯瑟琳腰间的小包。 这个包的风格和她一身服饰不符，所以肯定是魔法师不能离身的东西，陆凝打开后先看了里面一眼，确实空出了一个药瓶的空间。 “雪倪，如果你是察觉了凯瑟琳的想法，使用假死药剂替换，那么换去的药剂呢？” “……我没有换。” “什么？” “我只是意识到了凯瑟琳的想法，然后想办法找到配方，帮她准备了这个药剂。我是直接将药剂交给她的，她也收下并表示会考虑。” “那是什么时候？” “你给了我药之后转天就交给她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凯瑟琳还要准备另外一瓶药出来？假死药剂怎么看都是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除了她自己的参与度。 陆凝检查了一下包裹，没有看到那瓶能够迟滞魔力的药剂。 “所以你也不知道她之后让我炼制的那个药剂情况？” “我们不会询问到这种程度，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也有秘密要保留……可是谁想得到她居然被人杀害了？”雪倪咬了咬牙，“丽兹！当时你发现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我不放心凯瑟琳和她的家人见面，所以偷偷找了几个人过来了。在预定时间开始后大约三十分钟后，那个王子就带着两个陪同的魔法师一起走了出来，虽然神情上看不出什么，但那脚步速度明显比来的时候快了许多。我真后悔当时没拦住他！”丽兹一拳砸在门框上，“等我过来的时候，就是如今的样子了，我立即让那几个同伴去找人来封锁这里，然后通知莉莉安过来。” “只有三个人？”陆凝问。 “离开的只有三个，所以我才要封锁这里，剩下的家伙一定还留在这儿！我要把那些混蛋全都抓出来！” 40 问魂 丽兹的努力并没有结果。 无论怎么搜索，这栋楼房内都没有找出别的什么可疑人物出来。而学生们终究不可能僵持得太久，教师们还是进来，发现现场后立即进行了封锁处置，陆凝等人也自然被请了出去。 丽兹站在楼外愣了很久。 “雪倪，我对凯瑟琳的死亡……没有实感。” “怎么？” “虽然亲手触碰过尸体，可是我总觉得凯瑟琳还没死——太奇怪了，我不觉得她会这么轻易死去，她可是被院长看中的天才。” “即使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也无法让亡者返回。” “除了死灵法师，对吗？”丽兹忽然扭过头。 “死灵法术并不是复活，他们仅仅是赋予尸骨新的力量和旧的执念，丽兹你……” “但是我们至少能找回凯瑟琳的灵魂！紫水晶区不是有个很著名的死灵法术教师吗？我们可以求她帮忙！这样可以搞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雪倪伸手按住了丽兹的肩膀，“我和你去。” “死灵法术？”陆凝挑了挑眉，“真的可以通过死灵法术来知道死者生前的事情？” “据说优秀的死灵法师能做到。”雪倪说，“而紫水晶区的加西亚老师是我们能接触到的最好一个，说不定她掌握了类似的方法。” “我和你们一起。” 从月光石到紫水晶意味着要跨越大半个埃瓦廊，洁芙妮还是没有跟着一起，但陆凝却对凯瑟琳的死亡充满了疑惑。 这里面充斥着太多的“没必要”，凯瑟琳没必要采取如此激烈的反抗，对方没必要非得杀死凯瑟琳不可，凶器是过于昂贵的暗之结晶，原本应该存在于现场的很多人大部分都不见了。 “那位‘王子’是否能作为一个突破口？”在马车上，陆凝问道。 “我们没那个能力逼迫他开口，这件事必须交由学院来问责。学生的死亡在埃瓦廊是一件重大事件，无论如何都不会消极处理，这一点可以放心。”雪倪压抑着语气，迅速说道，“但是哪怕直接将那个王子收监处决，这件事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结束。在场的人们失踪无论如何都是一个避不开的要点，丽兹的反应已经很快了，所以问题就是那些人都去哪里了？群体隐形了吗？” “不可能，学院所有建筑的出入口都有防盗措施，反隐是最基础的一项，没人能隐形着离开建筑物。”丽兹阴沉着脸说。 “那些措施多久没更新过了？”雪倪问。 “每七年就会换一次，而且各个学校采取的措施都有所不同。难不成还有人为了杀凯瑟琳专门研究观雾的防盗？我倒是更倾向于……那些人都死了。” “丽兹！” “听着雪倪，虽然你在很多方面都比我强，但唯有对死亡的嗅觉上，你肯定不如我们这些魔剑士。越是回忆，我就越明白为什么我无法感受凯瑟琳的死亡，因为那个房间里浸透着浓烈的死亡气息，甚至掩盖了凯瑟琳本身的死。” “我不能理解那种感觉。”雪倪摇了摇头。 陆凝倒是知道那种感觉，问题在于她在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强的死亡直觉，丽兹这样的人恐怕也算是少数。 “是的，我触摸那具尸体的时候，感觉到的只是一个死物，而不是生命的消逝……我很难描述给你，可是我觉得这里面有很多蹊跷，抱歉……”丽兹抱着脑袋，看上去很痛苦也很混乱。 终于赶到了紫水晶区，雪倪是知道加西亚教书的学校的，由她指路，三人迅速找到了地方，陆凝看到那个名字却微微挑了下眉。 “暮光学院？” “怎么了？” “不……加西亚教授在这里教书？” “是的，她平常还是教元素，毕竟学习死灵法术的学生很少，开这门课的机会也不多。” 这里是有一座专门的教师宿舍楼的，找到加西亚也只是需要向门卫汇报一声，征得对方同意便能被放行。 这个过程也非常顺利。 “我们见到了该怎么说？” 即将见面，丽兹反而更加紧张了一些，雪倪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实话实说啊，我知道你现在处于混乱中，那我来讲话就好。” “嗯……” 很快，加西亚的房门就被叩响了。随着门轻轻挪开了一条缝隙，雪倪伸手一拉，将门打开。 教师宿舍的规模自然不同于学生，这里已经相当于一间住房了。外面的会客厅里，加西亚坐在沙发上正在用速记羽毛笔在笔记本上迅速记录着什么，抬头看了三人，微笑着招呼她们坐下。 “加西亚老师……” “我虽说在紫水晶区有些名气，也不至于被外校的人找过来询问，每个区的优秀教师数量还是不少的。”加西亚挥挥手让羽毛笔和笔记本挪动到了一旁，“先回答我，是否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是的。” “好。”加西亚一弹手指，周围立刻静谧了下来。 隔音设置完成之后，雪倪才原原本本地将自己所见到的一切陈述了一遍，这种时候她依然没混入各种主观因素，只是描绘了所见的景象。 “……我们希望借助您死灵法术的能力查清友人死亡的真相，不知道死灵魔法是否能够做到如此？” “灵魂啊……可以。”加西亚考虑片刻便回答，“对我们来说，控制灵魂，挖掘记忆这些事情非常容易，因此死灵魔法曾经一度风评十分糟糕。但如果你们一定要试试的话，我是可以将凯瑟琳的灵魂招来问问的。” 话音一落，屋子里所有的门窗都自动封闭，被遮光的帘幕封住，墙壁上显现出天蓝色的纹路，一盏幽灯在头顶燃起，氛围立刻变得鬼气森森。 “但是我要先说明。”加西亚抬起手在空中一划，陆凝只觉得周围的温度再次降低了几分。 “死灵法术学习的人很少，所以对灵魂抱有错误认知的人也很多。人们总喜欢将灵魂和鬼怪等同，严格意义上是错误的。我能根据你们划定的位置将凯瑟琳的灵魂召来，却也存在很多干扰因素。” “请讲。”雪倪完全没被环境干扰。 “首先，灵魂本身并不具备外形，也没有情感、记忆、和现实的交互这一类能力。” “等一下！”丽兹站了起来，“没有记忆？” “记忆是躯体的功能。灵魂离开的时候并不会将记忆带走，当然，灵魂状态下经过的事件会通过某种方式残留在灵魂形态中，我们死灵法师可以挖掘出来。由于死亡的瞬间灵魂记忆便开始了，所以如果询问死时的问题还是能搞清楚的，这也是人们会混淆灵魂记忆和躯体记忆的原因。” 加西亚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二，灵魂并非是一个独立的状态，和拥有躯体时不同，如果一个区域内有大量灵魂，就算是我们也无法进行区分召来，我只能保证这些灵魂记忆中的场景是相同的来证明你们想要知道的事物。” “好。”雪倪点了点头。 “最后一点，收敛你们的情绪，灵魂本身不具备魔力以外的任何属性，但又是极易遭到污染的存在，任何形式的强烈情绪都可能造成灵魂的异变——我们常说的恶灵、鬼怪都是由此而来，我不准备在这里进行一场除灵，明白吗？” 雪倪这时候扭头看了一眼丽兹。 “可以。”丽兹深呼吸了一下，眼神变得古井不波。 加西亚微阖双目，开始念诵起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咒语，那种发音遥远而空洞，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低语，这正是亡灵语的最显著特征。 陆凝猛然感觉眼前的光闪烁了一下，抬头看去，头顶那盏燃着幽火的灯如今正在不断明灭，周围的温度更低了，甚至让她打了个寒颤。 “灵魂已至。”加西亚骤然睁眼，双目之间充盈着澎湃的死灵魔力，她双手微张，托向空中，三人能感觉到那里有一个漩涡在盘旋。 “凯瑟琳，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雪倪立即问道。 “不，不要询问这么复杂的东西，具体到细节，最好用一两个词就可以回答。”加西亚赶紧说道。 雪倪一愣，一时没想清楚问题应该怎么问。 “哪一个人拿走了药瓶？”陆凝骤然开口。 空中回荡起一阵呼号，加西亚聆听片刻后说道：“王子。” “果然是他。”丽兹点点头。 “谁动手杀人了？” 片刻之后，回答再次到来：“王子和他的魔法师。” “除了王子和他的魔法师以外，所有人都死了吗？” 【是的。】 “不要询问包含刺激的问题！灵魂中的怨气开始增长了！” 陆凝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魔力阻滞的药剂放在哪里了？” 就在此时，灯火一灭，周围立刻陷入了黑暗。旋即窗帘打开，外面的清风吹进来，散去了屋子里的阴森感。加西亚叹了口气：“灵魂只能坚持到这一步了，继续下去很可能转化为怨灵，那就不是你们所希望的结果了。” “没关系，我们已经问出了凶手。”丽兹和雪倪向加西亚躬身，“非常感谢老师的帮助。” “学生出事，每一名教师都会全力协助逮捕的，我会给你们写一封证明信，你们拿着前往守卫所，他们能立即动身进行抓捕。” “谢谢您。”丽兹真诚地说道。 拿着证明信下楼，雪倪和丽兹低声商讨着下一步，而陆凝故意落后了两步，思考着刚刚的问题。 每一个回答都直指王子，毫无例外，如此统一的证据可以说没有任何疑点了，但这并不能解释她之前的疑惑。可是无论雪倪还是丽兹此刻都不会顾及这些问题了，她们的目标就是将那个王子抓获偿命，肯定不会再听自己的话。 加西亚会篡改亡灵的话吗？她能参与这样的事概率有多少？ 在走出学院门口的时候，陆凝的脚步停住了。 “雪倪，丽兹，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我大概帮不上什么忙。现在我还有些事情想要查看。” “好。”两人都没思考陆凝的事，匆忙离开返回月光石区。陆凝则站在门口思忖了片刻，扭头看了一眼教师宿舍的方向。 “难道是这个意思？可是加西亚为什么要……” “莉莉安小姐？” 她正在门口，很容易被过往的人看到，而此时呼唤她名字的也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蓬山渊子。 “呃……蓬山小姐？” 陆凝打量了她一下，蓬山似乎永远是一身黑衣，此时也是穿着黑衫黑裙，手里握着一本书卷，倒是很有些文学气息。 “蓬山小姐住在紫水晶区？” “否，仅仅是偶感兴致，来此听一门风水学说，课毕顺路访友而已。” “友人？”陆凝轻轻一笑，“不会是加西亚老师吧？这里最有名的老师便是她了。” “莉莉安小姐聪慧。”蓬山渊子微一点头，眼神一瞬，“相遇即是有缘，不知莉莉安小姐是否有兴趣于书库开放日前往一观？” “这样的事情我当然不愿意错过，难道蓬山小姐也有兴趣？” 蓬山渊子微笑，陆凝忽然注意到了她的眼睛，那眼神正和她的名字一般，陆凝只是和她的目光接触了一瞬就不自觉地移开了一些。 “莉莉安小姐似乎也避免与我对视。”蓬山敛眉正色，“虽说常人之礼也宜偏开目光，然而您却是刚刚注意到我的眼睛。” “你是家传了什么眼睛方面的魔法吗？” “蓬山一脉，阴阳、风水、山、医、占、古旁门杂术皆有涉猎，不敢以世家传，却胜在涉猎广泛。只是诸多技艺，用脑用目，也因而习得了破邪之瞳。心无坦荡君子之气不敢直视。” “蓬山小姐……这是说我心虚了？” “此乃直言，而世间内心无事者少，莉莉安小姐不必过于在意。只是……您身上所沾唤魂香之味，当是从吾友之处刚刚离开才是。而使用唤魂香，您的身边应有重要之人死亡。” “为什么是重要之人？” “若非如此，也不致来此寻找吾友，以闻死者只言片语。然而死灵之术或可为攻守魔法，于破解疑惑之上却并无大用。” 41 预制 蓬山渊子最后交给了陆凝一张书签，是一幅封起的书贴，上面题有【墨笔踯躅不堪行】的字样，陆凝也不知道是出自什么地方。 她前往了紫水晶区的商业街，这种地方虽说大同小异，却也都有些区域特色，例如炼金术材料商店就更偏向于金属和人工生命的炼制。 随便找了两家店铺，她便打听出了这附近的情况。 “你说宝石商行啊，前几天倒是有一家出了状况，不过现在已经重新开业了，就是老板不太常在店里。” “当然，应该是怕了，毕竟之前闹的事情也不小。” 随着人们的指点，陆凝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在伊莱尔口中“出事”了的商店。她先在外面看了一下，发现伊莱尔并不在店里，这才走了进去。店铺的名字很直白地用店主名字来命名——【埃尔文宝石】。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很快就有在店里走动的店员走了过来。 “呃……我想问问，此前是否有一个叫伊莱尔的人在这里工作？” “他啊，自从出了事之后就没再来过了，亏老板对他那么好。”店员面露不屑，“怎么？他又惹出什么乱子来了？” “意图偷盗。”陆凝毫不犹豫地给他安了个罪名。 “哼，那种不务正业的小子早晚会干出这样的事！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呃……对不起，客人，失态了。您就是想要找他？” 看样子伊莱尔在店里的人缘反倒不怎么样。 “我想要一颗光芒石和一颗多孔棘石。”陆凝说道。那个店员马上带着陆凝走到了出售这两种石头的柜台边。 这两种算是各种魔法工业都可能用到的石头，虽然被划分到了宝石一类，却也不是贵到天价，陆凝现在的资产买下来还是不会肉痛的。这两者正是光之结晶和暗之结晶炼制的交换材料，她也不是现在就要炼制，真要能炼成结晶的量至少是一千颗起步。 拿到商品之后，陆凝检验了一下，确实如传闻所说，紫水晶区出售的宝石质量都很优质，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趁着购买的机会，她又向售货的那位店员询问了一番有关伊莱尔的评价问题，顺便把他试图偷东西的事情也往外面传了传，然后便离开了。天色已晚，她干脆找了一家旅店住下，第二天才返回了月光石区。 = 结果即是没有结果。 虽说早就知道王子不可能坐以待毙，陆凝却没料到连守卫出动也没抓住他，只有那两位魔法师中属于随行魔法师的那个被抓住了，然而他也遭到了强力的记忆破坏法术，完全无法复述出当时发生了什么。 埃瓦廊发布了对那位王子和陪同皇家魔法师的通缉令，只是谁都知道，如果埃瓦廊官方都找不到，这两个人不是死了就是有惊天的奇遇。 学生的死亡依然造成了一些影响，首先就是各个学院的学生们终于开始警惕起埃瓦廊内出现的各个可疑人物，这也使得之后几天里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问题也随之产生——学生、本地人和外来者之间的矛盾开始隐隐变得尖锐了起来。 陆凝这里受到的波及尚小，她也没有从霍华德或博利威尔那里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而借着这几天的时间，她终于看完了索伊戈给自己的那本笔记，大魔导师级炼金术师的心得确实给人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索伊戈是叛逆、博学而又喜欢不择手段的那种人，他从不遵循已有规则的风格很适合陆凝这种入门者重新塑造自己的魔法理念。 而用了这么多天的成果，就是她将购买的两颗宝石炼制在了一起，除去了大部分杂质，生成了一颗和荔枝差不多大小，纯度在九十九的阴阳玉。 带着这个成果，陆凝在书库开放的前一天再次前往了索伊戈的讲座，这次在红宝石区，近了很多。 过了这么多天，依然有人会被索伊戈讲课骂得不知所措，他的上课风格也没有一丝缓和，反而变得更加喜欢讥讽训斥那些被称为“脑袋里有点东西就不会信”的理论。而在课后也根本不留提问的人，一卷教具扭头就走，陆凝赶紧追过去才没跟丢。 “是你？”索伊戈瞥见是陆凝跟上来，要骂人的口型才收了回去，但语气依旧不悦。 “您好像更加生气了。” “如果你在这号称汇聚了天下英才的地方上了十六天课，发现满地都是榆木脑袋，你也会像我这么发火。你们那次讲座之后我就没收到过值得回答的问题！他们是炼金的时候不小心把大脑和猪交换了一下吗？原来你们那次还算英才辈出的一堂课？” 陆凝连连应和，知道这家伙还得顺毛才好讲话。 “交流会结束我就回老家，大失所望、大失所望！一群烂泥，没用的废物！” 骂爽了人之后，索伊戈才带着陆凝来到一间临时办公室，这比起上次的排场就小多了，只是个普通的小房间，连隔音术都要自己放。 “小肚鸡肠的院长，我不就是说了句他的理论都是过时的废话吗？境界不如我就知道在这里报复！”索伊戈骂骂咧咧地放完了隔音术，然后将东西往桌上随手一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按理说您如果觉得接待不周，可以向校长大会提出申诉的。”陆凝因为要参加各个讲座的原因，倒是将相关规则都仔细看了一遍。结果她这么一说，索伊戈马上眼睛一亮：“还能这么搞？有你的啊。好极了，今天下午我就起草申诉文件，一定要让那个老东西尝尝我的厉害！” 陆凝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决定随他去了。 “我已经看过了您的笔记。” “我那位愚笨的学生没写什么坏话在上面？” “……那是您给我的。” “我给你我有没必要看，随手翻翻也就是了。我为什么要把我说的东西再看一遍？脑子有病吗？” “他对您的语言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美化。” “我说那个蠢货为什么进步缓慢，居然将心思放在这上面，难道他本来打算当个吟游诗人？”索伊戈一挑眉，“算了，反正早就不知道去哪了，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你那个……什么东西有进展了？” 陆凝从兜里取出阴阳玉，放在桌上，索伊戈只是拈起来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以你的水平还算不错，可是这比起你的目标来差得可太远了。” “是的，但是总要一步步走吧？我不相信在那天之后您没有试过虚无炼制。” 索伊戈沉默了一下。 陆凝没猜错，既然有了这么个新课题，他怎么可能不去尝试？然而即便作为大魔导师，即便对现在大多数理论都嗤之以鼻，他依然不可能逾越炼金术那个最终的绝对公理——等价交换。 就像是用石头交换黄金，那么量之比对一定会极大一般，同理，只要向炼变阵内投入了材料，就算爆炸了那也是有产出的，要么材料没转化，要么被换成了什么不稳定物质。 自然的公正决定了索伊戈不可能去用任何东西交换“无”。 尝试多次未果之后，索伊戈也陷入了课题困境，这也愈发激发了他的兴致。学识让他知道陆凝的思路很可能是正确的，所以他也一直在等陆凝的结果。 “看来你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索伊戈盯着陆凝。 “等价交换，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能真的将一切炼制到消失，毕竟炼金术看似突破常理，其实最遵守自然界的平衡。” “……很好，那么我希望在这个小玻璃球上你能给我提供一些特殊的思路。”索伊戈拨弄了一下桌上的阴阳玉。 “索伊戈先生，您仔细观察过它的材质了没有？”陆凝问道。 “材质？手感很像琉璃制品……有什么特别的？结晶？还是轻金属？嗯？”索伊戈一边沉吟，一边再次拿起了阴阳玉。 像他这样水平的炼金术师，平时随手一取就知道物品分量大小之类的详细数据，都是熟能生巧的结果。而炼金术师的心算能力又很强，一瞬间这个阴阳玉的所有物理数据他便已经获悉。 “和水差不多……” 索伊戈来了兴趣，取出一个杯子，用清水术往里面加满水，将那颗阴阳玉丢了进去。 坚硬的球体浮在了水上。 “不是金属，也不是玉石制品，有意思，莉莉安，这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您并非了解世上所有的材料。” “废话！我是炼金术师，只有我需要什么样的材料，没有我要找什么材料！” 陆凝赶忙将话题拉回来：“这是气。” “气体？”索伊戈眯起了眼睛，“那不是飘了……等下，这玩意我记得是……阴阳？” “看来您涉猎的确广泛。没错，这枚阴阳玉的材质正是阴阳两种元素。” 索伊戈点点头。 “有意思，我倒是没想到这两种元素还有这么特别的性质。按理说阴阳如果相合不是互相中和消除就是引发剧烈的反应，能够如此稳定共存？”他眯起眼睛在缝隙的位置仔细看了看，“你胆子不小啊。” “是的，并不是稳定共存，而是依然有距离存在。”陆凝也有些惊讶，这枚玉中间留出的那条缝隙可是她演算许久后才勉强找出来的完美解法，大小接近几个分子的级别，索伊戈居然能看出门道来。 “可是这和我们追求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询问您是否了解书库的情况？”陆凝忽然换了个话题。 索伊戈当即就不耐烦了：“书库？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倒是被邀请进去转了一圈，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 “没什么，我就是希望了解一下书库一层，也就是明天要开放的那一层的样子。我想凭您的本领一定知道。” “哈？课前预习？你居然还是这么勤学好问的学生。”索伊戈微微挑起嘴角，“看起来明天你要去，而且那里对你来说很重要啊，甚至要用这件事来提条件。” “不敢，只是顺势而为。” 索伊戈扬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一块砖头一样的东西从他脑袋另一侧滑了出来，他抄过来随手捏了两下，捏成了一个碗的样子，放在陆凝面前。 “……这是什么？” “记忆的副本。”索伊戈咧嘴，好像很高兴看到陆凝惊讶的样子，“没见过吧？想学吗？” 陆凝有些无语地抬头看了索伊戈一眼，她知道这也是炼金术的变化应用，这一招本身她不感兴趣，她想知道的是索伊戈如何瞬间将记忆炼制出承载实体的，这种瞬间炼金的技巧不就是她一直在追求的吗？ “来跟我说说，你明天去书库想干什么坏事？说清楚我不光把这个给你，连这门技巧也教给你。”索伊戈一脸循循善诱的表情，陆凝刚用的办法这就被他反过来同样用了一遍，而且还难以拒绝。 “您……真的想知道？”陆凝再次看了索伊戈一眼，心底断定这人绝对不是一名游客，突然打算试试多给这人灌输一些信息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索伊戈的性格意味着变数，如今这个变数仅仅处于安分状态，可是如果引发了呢？ “你是个聪明丫头，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索伊戈还不知道陆凝的打算，马上继续劝诱了一句。 “可是这话会很长……” “没关系，你今天午饭我都替你包了。你肯定发现了什么，怎么？作为指导老师，我应该有权知道吧？” 上钩了。 陆凝眯了眯眼，将和游客相关的东西略去，捡着魔导书的各个时间混合了自己的猜测全部当成事实给索伊戈串了一个故事出来。 她口才一般，也不是特别擅长讲故事，奈何这里面各种谜团线索错综复杂，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多少润色，而索伊戈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脸色就变得阴晴不定了起来。 陆凝吃着免费的午餐，先将索伊戈晾在那里慢慢消化这些信息去了。 42 书库 很显然就算以索伊戈的才智，要把陆凝叙述的内容归纳整理起来也需要一顿饭的时间。陆凝将空盘子放下的时候，索伊戈正好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看来您明白了。” “你要查看的是书库的安保问题，以及那里的魔导书布置的状态。但是很遗憾，这个想法大概很难实现。” “为什么？” “你这样的地位当然不知道，书库开放是开放了，但肯定和我给你看的记忆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放学生和老师进来，那可基本都是魔导士以下的水平，就算魔导书保护得再周密，那也很难防范这些包容了灵魂的东西。那群魔法议会的家伙可不会冒这种险，因此在开放的一层展示出来的全部都是魔导书的拓本。” 陆凝一愣。 “因此你不可能通过比对来了解失窃魔导书的位置和对应内容，更不可能从这里顺藤摸瓜。这么多年过去了，老魔导书埃瓦廊至少都留存了十份拓本，就是为了这种时候使用的。” “您为什么这么了解内情？” “废话！我也想看！” 索伊戈再次瞪起了眼睛：“我到了大魔导师第一个想的就是找几本魔导书观摩观摩，不然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埃瓦廊来？你以为我是那些自命清高的蠢货？” 还真是毫不掩饰的目的…… 没等陆凝说话，索伊戈又摆出了思考的表情：“但是按你所说，现在埃瓦廊实际上盘踞着多个势力，星环教派，焚书官，进化……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脑子有坑精神漏风的坏种，把这群货色聚集起来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个家伙居然混得进魔法议会，看来埃瓦廊也不过如此啊。” “如果愿意用一生来筹划，大概也能办得到。” “所谓当一世好人，只为当一时恶人？哈哈哈，那倒是更有意思了，你的经历还真是精彩，就像……咳。” “就像？” “没什么，回到正题，既然你经历了这些，好奇魔导书也就不奇怪了，这东西虽说没什么用，你也能拿走。”他将那个碗往陆凝那里推了一下，“现在告诉我，那个阴阳玉和世界之石有什么关系？” “哦，我在这里试验了两个关键。”陆凝拿到了那个碗，此时也不卖关子了，马上说道，“虽说我们需要的是无，但那并不是一无所有的‘无’，而是极度致密，而失去了本身体积的‘无’。我一共进行了两项试验，其一是突破将原本不相容的事物结合在一起的课题，第二则是将距离缩短的同时又不令其失去原本的‘距离’这一属性。” “嗯……”索伊戈皱起了眉头。 “看来您也想到了，这仅仅是最初的一步而已。我能够将两种不相容的物质以这种取巧的方式结合在一起，同时又将取巧的方式作为了另一个课题实验，距离缩短。然而最难的部分则在于，世界之石的第一工序，压缩，肯定不只是两种不相容物质的结合，而那个距离一定要变成‘零’。” “你还是在给我出难题。”索伊戈一呲牙，“不过也对，往后这个研究可不是你这样半吊子水平能解决的事情了，这个思路……可以一试。” “如果您能承认，那便很有可试的空间。”陆凝笑了笑。 索伊戈抬眼看了看她：“你是不是又在偷偷拍我……嗯？” “哪里，您的实力有目共睹，作为当今世上顶级的炼金术师，我所说的都是理所应当的话语。”陆凝已经相当清楚索伊戈的脾气了。 “鬼丫头。哼，等我离开这个地方，心情要是不错，就把你一起带走好了。” 他完全没问陆凝的意见，而陆凝也不准备对此作出什么回答。 = 而为了第二天能前往书库，陆凝今晚提前前往了中部城区。 和月光石区最近的便是嘉埃森所在的绿银区，不过今晚抱着和陆凝类似想法的人显然不在少数，幸运的是中部城区的容纳量远比想的要多，哪怕大量人员涌入也并不显得拥挤。 陆凝在一间半出租的店铺里找到了住处，店铺和独眼乌贼比较类似，也是前面卖货后面住人，不过这里是专门做着客店经营的，房间比起独眼乌贼缺了一些居家的感觉。 进了屋子，陆凝将窗户稍微打开一些通畅一下屋子里的空气，这个窗户正好对着一个小院，而这个小小的院落里居然还有不少人。 能有如此多的人聚集自然是有原因的，在人群的中央有一名穿着紫色长袍的法师，身边跟着一名侍从。这位紫袍法师应该是什么大人物，因此才有这么多人围拢在旁边。陆凝侧耳听了听他们的言论，杂乱无章问什么的都有。 眼见天色已晚，那位法师抬了下手，侍从马上走上前将人们拦住，大声说道：“今天晚了，明天进书库最好早去，大家早点休息吧。” 人们的表情显然有些悻悻，陆凝趁着有人经过窗前便问了一句。 “借问，那位魔法师先生是什么人？” 被拦住的人瞥了陆凝一眼，叹息一声：“他是埃瓦廊的特邀宾客，著名的旅行法师帕布罗先生，知道很多奇闻，也了解不少秘密，大家都想知道书库开放应该注意什么啊……” 这个人也是学生模样，陆凝知道他大概也不会知道更多了，便道了声谢让他走了。 而那位帕布罗先生和他的侍从则走进了对面的一间屋子里面。灯光一亮，从陆凝这边正好能看到窗前的影子。 良好的目击者位置——虽然这一晚什么事也没发生就是了。 第二天几乎每个人都起了个大早，陆凝也是一样，都掐着时间，想要成为最早的一批进入书库的人。 紫罗兰图书馆——这座魔法界的标志性建筑越是临近下方，越是能感受到其直入云霄的壮观。即便埃瓦廊不进行任何天象掌控，图书馆的高塔顶端致密的魔法能量依然将下方的天气约束为了恒定的温暖。陆凝步入这片区域的时候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想来也是魔法能量极度充盈的作用。 在这里她看到了很多熟人，甚至包括白玫瑰——她变成了一个学徒模样，拿着不知道哪里摸过来的学生证明就站在陆凝侧前方不远的地方。 “莉莉安，你来得真早。” 洁芙妮站在一个石阶上，看到陆凝便扬手打了个招呼。紫罗兰读书馆四周的广场很大，此时还远没到人挤人的地步，倒是更像热闹的集市。陆凝走过去和洁芙妮闲聊两句，旁边便看到几队列队整齐的东洋人经过，在门口排列开来。贺茂智明、京极理御各自在一个队伍当中，两名形貌威严的中年人带着队伍，即便是他们也保持着噤声的状态。 更远一些的地方，广场上的魔法师塑像群那里，能看到朱诺正在欣赏那些雕像，似乎是独自一人过来。加西亚和蓬山渊子确实认识，二人是各具东西特色的美人，此时站在一起倒是更起了相映生辉的效果。 陆凝扭头看向身后的一个入口，那里此时又起了一阵骚动，一名褐色头发，一身朴实衣裙，形容严肃的女学生正在走进来。在场的多是埃瓦廊的学生，此时便有了很多窃窃私语，洁芙妮也微微一惊：“是露西薇娅。” “那位凭自己努力走到今天的人吗？”陆凝问道。 “是啊，但是我听说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大家才惊讶吧。” “书库这样的情况，恐怕比起自己的个人喜好更重要。” 想想也知道这三天绝对不可能存在人少的时间，所以还不如赶早一点过来。 露西薇娅进来之后果然选了个人少的地方，就在那些魔法师雕像附近。陆凝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就不再关注了，正好又有两个人走进来，一名是须发已经出现了一些灰白色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身有些破烂的白衣，手持一根长杖，而跟在他身边的则是便装的迪蕾娅。 陆凝站的位置距离入口较近，迪蕾娅看到后对男子低声说了几句，两人就走了过来。 “莉莉安，好久不见。”圣骑士小姐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确实过了好些时日了，这位是你信中说的牧师先生？” “是的，史蒂文森先生，这位是莉莉安小姐，当时也是她第一个追查我们才发觉那个破戒僧的。莉莉安，这位是我负责守护的牧师，祈祷者史蒂文森先生。” 祈祷者，意味着这位牧师是专心进行神术研究、托付虔诚之人，并不进行开化布道之行。这种人要么一事无成，要么便大有学问。 “您好。”陆凝和洁芙妮恭敬地给史蒂文森行礼，而史蒂文森也回礼致意：“你们的事情我并没帮上多少忙，埃瓦廊这里并不是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可以任意行动的地方。” “没关系的，本来也是我将事情牵连过去。” “可别这么谦虚，要不是因为你提前发现，以后静睿大师那边不知道要死几个人。”迪蕾娅笑了起来，“大师还托我感谢你来着，毕竟那个破戒僧一看就是不想干什么好事的样子。” “大师近来可好？” “他没办法来这里，就和欧瑞斯一起去探查各个可疑地点去了。哦，欧瑞斯你知道吧？我记得信里提到过他。” “是的，负责城内巡逻的士兵。” 话音刚落，图书馆那边忽然垂下一道光华，落在大门之上，那简直如同城门一般巨大的门缓缓开启，显露出后方站立的十二名魔导皇圣的身影。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鸦雀无声。 杜勒蒙德站在最前方，隐隐是十二人之首的样子，他张开双手，声音在周围魔力的导引下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紫罗兰图书馆，书库将自今日起，开放三日，昼夜不闭。凡对知识有所渴望，以学生及教师身份便可入内。魔法兴旺，是普及教化，历代先驱不断改进的功劳，埃瓦廊为世间魔法之巅，绝不独享宝库。” 言罢，他和后方的十人站到了一旁，只有一名女魔法师依然没有动位置。 “但，魔导书事关重大。”那位魔法师接过了杜勒蒙德的话，神情冷淡地继续说道，“因此为防万一，三日之内，每天都会有一名正式议员在此驻守，任何敢在书库扰乱秩序者，轻则关押至交流会结束，重则当场湮灭，不留后患。” “是咒术皇圣以提！”洁芙妮低声给陆凝介绍，“这样就好了，有皇圣坐镇，看来书库的开放已经准备好了应对手段！” 不…… 陆凝想的当然没洁芙妮那么简单。 就像是那个经典的取回官印故事一样，这次被选择出来每日值班的三名皇圣恐怕也是杜勒蒙德安排好的。如此看来，魔法议会内部也已经察觉了问题，并缩小了怀疑目标，杜勒蒙德这是明摆着要引出议会内真正控制全局的那个人，而这份任务由议会直接下令也难以推辞，剩下的就是想办法让内鬼暴露的策略了。 毕竟她的任务里无论主线还是可选都不存在“追回全部魔导书”或者“解决幕后元凶”这种任务，陆凝便明白集散地就是在暗示游客们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干掉元凶的。不是她自吹自擂，给一段时间的积累，凭借如今知道的一些游客，陆凝觉得埃瓦廊能不被干掉的人还真不多。 书库的进入完全不需要类似外面讲座时验证身份的流程，就是大门敞开随意进入，看来议会并不在乎什么细枝末节，这份气度也令很多人交口称赞。 当然在这帮人浪费嘴皮子的时候陆凝已经拉着洁芙妮跑进去了。 她已经看过了索伊戈关于书库之内的记忆，虽说那记忆力依然充斥着索伊戈的抱怨和叫骂，不过这位先生好歹是真的将一层整体转了一圈，记忆很是清晰。陆凝进入书库后立刻发觉这里的魔导书果然都被换掉了。 一个个展示台上，悬空飘浮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半透明球体，它们被一个罩子完美封存在内部，而魔导书不可能有这么统一的外貌。 43 明暗之间 “是拓本啊。” 也有先过来的人发出了一声感叹。 虽说这个拓本比之前暮光盗贼团骗人过去抄的那种要高明了不知道多少档次，但是拓本就是拓本，并非原本的魔导书，没有直接给人启迪的能力。这样做自然是安全了，也让很多想要一睹魔导书真容的人们感觉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一些专注于学术的人就被水晶球上映照出的文字吸引住了。 说这个高明可不光是因为载体看上去华贵，更是因为抄录着也都是有名的大魔导师以上水平，足以将这些魔导书内的内容通过现在的流通文字加以呈现。即便失去了很多魔导书的优势，里面所蕴含的知识和经验也足以让这些学生和老师获益匪浅。比如洁芙妮就趴在一座神术魔导书的台座前完全挪不动脚步了，如痴如醉地盯着球体中浮现的文字。 陆凝也不拦着，她注意到四周比较幽暗的角落中都有一些用黑布遮盖起来的立柱一样的东西，不过黑布没有完全遮挡，靠近下方的位置显露出了钢灰色的双足，膝盖上嵌入魔力石。那是炼金术人工生命中最高杰作提坦守卫，而这也是陆凝唯一能认出来的安保手段，它的强度大约是三只合力能强杀一名魔导皇圣的水准，而光是陆凝目光随意一扫就至少看到了九个类似的“立柱”。 “早上好，莉莉安。” “早上好，蓬山小姐。” 后方人进来之后，也各自散开进入了幽深的书库之中。这里的灯光并不太明亮，衬托出了那些放置球体的，泛着幽光的台座。虽然这样也让人们更加专注于这些最有价值的东西，可陆凝却发现二十米开外的事物就比较难以观察了。 蓬山渊子和加西亚似乎进来就分开了。她向陆凝径直走过来，而陆凝心里也清楚这是为了那天的约定。 陆凝实际上也不清楚她具体想要做什么，不过既然对方邀请了，她也不怕回应。 两人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之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动向了一个还没人过去的方向。 陆凝是从索伊戈提供的记忆力判断的位置，不过看起来也不光是她一个人有渠道提前获得书库内的原型分布，蓬山渊子显然也是有备而来。 “请。”蓬山微笑。 那个方向上原本应该放置的魔导书中，包含了之前失窃的几本。陆凝走过几个台座，就看到了《诸神花园》的拓本，以及另外那本用银色丝线编织成的软甲魔导书《心灵之窗》的拓本。 “莉莉安小姐，你对这本书感兴趣吗？” 陆凝只是在《诸神花园》那里停留多了几秒，就被蓬山渊子察觉了，她走到了旁边，看了一眼：“这本书是第一次丢失的五本魔导书之一，过了这么久，魔法议会想必已经回收了很多部分，但是他们肯定不会急着全部收回。” “怎么说？” “因为全都收回来会让一些人称心如意。”蓬山渊子瞥了陆凝一眼，“莉莉安小姐，我想你一定知道此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私藏一些东西。” “蓬山小姐，窥探别人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有些秘密还是展示出来才能降低一些阻碍，你不这么认为吗？莉莉安小姐，我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来邀请你的，我的友人选择了你，因此我也希望能考量你的可靠程度。” “这是什么考量？” “你无需过度紧张，很多事情我们心知肚明。”蓬山渊子转头在面前拓本的基座上触碰了一下，一行行文字从球体表面浮现出来。 “你认为如今的书库也……” “第一，议会已经知道其中有一名内鬼。第二，他们尚未确认这名内鬼是谁。十二议员虽然外面认为以杜勒蒙德为首，但官方等级是平等的，在没有锁定嫌疑人之前，他们无法约束任何人的权限。规章制度会带来好处，同时也会束缚上位者的决策。” “是这样。” “那么如果要在书库开放日甄别出内鬼的身份，有两种办法。其一是杜勒蒙德集合少数几个绝对信任的成员暗中布置陷阱，诱使内鬼行动。但这种方法太过明显，难以让人上当。”蓬山低声说道，“那么莉莉安，你认为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公开调查结果，让十二人确认内鬼存在，然后共同设置书库防护措施。但对于筛选责任人方面并不公开，降低其警惕心的同时，利用负责人的位置诱导他不得不有所行动。” “正解。因此第一步棋必定不是内鬼来下。”蓬山点了点头，“魔法议会居上位已久，比起第一种消极调查的方法，一定会选择主动出击来掌控全局。” 陆凝皱了皱眉：“这样不会造成来书库的人遭到不测吗？” “很抱歉，我能知道的情报和推断也只能到这一步，还没能窥探魔法议会内部某个成员的决定。但是这三天的负责人一定是被怀疑的目标，以提、格林、海因茨。”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你一定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蓬山绕着柱子走动，此时已经来到了陆凝对面，她平静而深幽的目光从对面透过来，依然带有那种奇妙的威慑和吸引力。 “你是说……” “莉莉安，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从中推测你的行动也不难，但我肯定不清楚每个人的全部。我需要界定你的能力大小，以考虑是否符合我的期待，可那些只是我是否将另一个后备手段交付给你的考验。在你是我朋友的朋友这个前提下，你已经近乎百分之百是我们的同盟了。” “……是加西亚？” “半对半错。”蓬山渊子轻轻一笑，“现在，莉莉安，我们还有十一个名额，我要问的是你需不需要一个。” “什么名额？”陆凝愣了一下。 “一个至少能保住性命的名额。” “什么……” “我询问了一下加西亚，也大致了解了你前几天去拜访她的目的。你走的时候大概察觉了内中的怪异，所以才在门口徘徊。而时隔数日，你想清楚了吗？” “是的。”陆凝深呼吸了一下，她已经完全清楚蓬山渊子是三阶游客了，而且和自己的某个熟人还相熟，只是如今还不好确定究竟是谁。 “我们询问了一些问题，但是那些问题只要是在场的任何一个死者都可以回答。” “是的，加西亚说，你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将问题换成了不至于激发灵魂憎恨和回想的泛用问题，不过这样一来，只要是在场的灵魂就都可以回答那些问题了。” “那凯瑟琳到底死没死？”陆凝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凯瑟琳是我们经过了大量排查和筛选找出的可能之一，我们不会让她死。” “但是凯瑟琳确实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我亲手验尸，这不会出错。”陆凝盯着蓬山渊子，“你们提前做了准备？” “你是很少见的擅长以点击面的那种人，而我们则更喜欢自上而下的把握。”蓬山渊子又绕了回来，“凯瑟琳不幸又幸运，不幸的是她正是埃瓦廊如今发生的无数事件‘确定’的牺牲者之一，而幸运则是我们紧急进行的唯一一轮筛选的九个名额中有她一份。” “你提到的名额……” “如果好奇，请择日前往蓬莱之屋。”蓬山渊子将手指在唇边一竖，“既然我们都已经明了，那么书库开放之后，便应是下半段的旅程开始的时候。届时或许有多种不测，没有人能断言自己无虞。” “好。”陆凝点了点头，“可我不明白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不需要得到什么，你大可以将我视为一个情报屋，我只要负责将经手的消息分给合适的人即可。而你们……无论是否做出了正确的行为，都和我无关。” 陆凝笑了。 “因为你自己要做的事情也不在于这些细枝末节？” “是。如果我们的行动有所重叠，我会给你们一些助力，但若是紧急求助，恕我不能支援了。” 陆凝走向下一个基座。 “你和我见过的很多人都不一样。哦，或许有个和你很像的。” “愿闻其详。” “当一个人实力膨胀，野心也会随之膨胀。即便是了解克己之理的人，依然会最大限度地谋划那些可能得到的最大利益，换句话说，哪怕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他们就会出手。” “争胜之心不用于邪道，便不是坏事。” “但是你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心理呢？”陆凝回头问道。 “为何有此一问？” “蓬山，你明明能做到更多的，你和我交流，告诉我的事，还有提到的那些名额、计划之类的东西，完全显示出你依然是游刃有余的状态。最明显的一点是你都已经能够知道三天的负责人是谁了，却依然坚称自己不能继续窥探魔法议会内部的想法。” “那又如何呢？” 陆凝沉默了下来，确实，那又如何呢？蓬山渊子愿意这样做，别人也无法逼迫她做出什么改变。 “天生万物，人有百态，自然之理。或许在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们可在一个安定之处小聚面谈，只是如今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那个友人……” “她曾落败于你，因此争胜之心稍盛，正如我此前所言，不用于邪道，便不是坏事。” “明白了，多谢告知。” 蓬山渊子点点头，伸手指向这条路的尽头：“最后附送一个消息好了，这条路的尽头，有炼金术魔导书《混沌釜》的拓本，我不知道你在此方面是否有所需求，但至少能帮助你一二。” “好。书库开放结束后，我一定去拜访蓬莱之屋。” 蓬山渊子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陆凝则按照她的指示走向了尽头，果然在靠近墙壁的地方发现了那本炼金术魔导书的拓本。 在各式各样的魔法当中，炼金术可以说是很适合魔导书的魔法之一。 毕竟基本指导用书一共就三本，市面上流通的还是以各种手札为主，所谓手札，大多数也都是游记、经验、实验记录之类的东西，而这些综合在一起就是没有灵魂的魔导书——虽说这么比喻听上去挺差劲。 索伊戈的记忆中他是看都没看这个魔导书一眼的，毕竟他对现下所有炼金术都持批判态度，更不会主动去翻阅这一类魔导书。这本《混沌釜》是一本相当正统的魔导书，来自一名皇圣级炼金术师，其中自然包含了大量被索伊戈骂为“垃圾”的东西，陆凝也不在乎这些问题，她知道索伊戈虽说理念超前，也不能完全听他的话，不然就变成无根之木了。举个例子，经典物理里的大部分理论已经被证明并不适用于微观了，但人们学习的时候依然会按照“定理”去学。 更何况，皇圣级炼金术师的人生经验和炼金经历可比索伊戈丰富更多，陆凝根据索伊戈的理论能看出其中的错误，自然也就能找出其中有价值的地方。 而书库内的人群也越来越多了。基座的作用方式并不是在球体上成像，而是通过魔力交感在视觉上制造幻象，因此同一个拓本被多人阅读也毫无问题。 不过很快，陆凝就揉着太阳穴离开了那本拓本的位置，她脑子都有些发僵了。 这也是魔法议会明明有拓本却并不将其流传出去或者多开放书库供学生们学习的原因。终究魔导书的知识过于深奥，哪怕被转述出来，阅读消耗的精力也很大，更何况魔力交感同样是要让阅读者支付一些魔力的。拓本的安全性仅仅是相对魔导书而言，此前并不是没有看拓本看疯魔了的人。 陆凝有些晕晕乎乎地走向了休息区，考虑到这种情况，那里也提供了一些恢复精神和体力的饮品食物，结果刚到那里就发现白玫瑰正端着个托盘从点餐台那里返回来。 “嗨，看书看得高兴吗？”白玫瑰冲她扬起一个笑脸，依稀还能看到尚文雪的影子在里面。 “脑袋疼，有什么推荐吗？”两人早就混熟了，陆凝也懒得保持对待别人的礼仪，直接问起这里的吃食来。 44 先手优势 白玫瑰能通过变形术进入书库，那么别的游客肯定也有自己的办法。书库开启这种被集散地标记为重要事项的事情，每个游客都会尝试着参与一下，甚至……不光是简单地参与。 两人不会在这种场合聊那些隐秘事项，可是陆凝和尚文雪也不需要靠语言来交流。 “这几日讲座感觉如何？”陆凝以很像是学生闲聊的开场开始了“谈话”。 “参加了好几个讲座，倒是碰到了不少名师。只是老师们学识虽然不错，但讲课的本事可是各有千秋，皇圣也不一定比大魔导师讲课更好。”白玫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用刀叉切着面前的肉排，“那你呢？遇见好一些的老师了吗？” “我遇到的如果不是投其所好恐怕很难适应。”陆凝耸了耸肩，“而且我是学的炼金术，这一门的讲座还不太多，所以没什么可挑选的。” “那么……你去过绿松石区吗？” 陆凝摇了摇头。 “有时间你应该去一趟。”白玫瑰叉起一块肉排，“绿松石区盛行道术、体术、仙术和奇门，不过他们虽然自成体系，却也善于触类旁通，并不是完封闭的魔法体系。” “我现在连炼金术还顾不过来呢。”陆凝摆了摆手。 “好吧，我也就是推荐一下。另外有两个老师，如果你能有闲暇时间可以听听他们的课，奥术和自然两系法术说不定能有些理解。” “哪两个？” “奥术的名字是莱丁，自然系的那个叫修帕洛尔，我给你写下来吧。”白玫瑰掏出一个笔记本迅速写写画画，撕下来折好交给了陆凝。 “多谢了。” “都是互相帮助嘛。” “不过你既然去过绿松石，大概也去过欧泊区？” “经过了几次。”白玫瑰点点头。 “那里有一家叫酸辣鸡尾酒的店，卖的炸物很好吃。”陆凝笑着说道，“而且店里的人都很亲切，熟悉起来还会给你额外送点零食什么的。” “真的？那我有机会一定过去看看。” 两人进行着这种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闲聊，就像是两个没什么事做的学生一样，直到吃完了午饭，陆凝起身将盘子送到回收台，而白玫瑰则摆摆手表示自己还要坐一会，两人才算分开。 陆凝微微伸了个懒腰，走到了书库外面，她这样的出入没人管，而且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一点都不起眼。陆凝顺着一些人行走的方向拐了几步，找到一个卫生间走了进去。 她锁死隔间，从兜里取出了折起来的纸片。 那是两张纸。手法很简单，提前在后面那张纸上写好文字，然后今天写字的时候两张一起撕下来就可以了，只是尚文雪的手很稳，两张纸叠得和一张没什么区别。 “胆子真大……” 陆凝看到第一张纸上甚至都不是那两个人名，也不得不感叹了一句。尚文雪直接写了一行短讯。 “一人试图进入内部，死，疑为游客。” 这个消息可能是刚刚得知不久的，因此尚文雪才补上了这么一句。不过并没有身份名字之类的确实信息，大概还属于存疑阶段。 而第二张纸上才是密密麻麻的信息，白玫瑰这个身份便利至极，而尚文雪又是个百无禁忌的人，这么多天几乎把埃瓦廊外围十二区跑了个遍。陆凝仔细看了一下，一共是七个消息。 石榴石区蓬莱之屋后院垒起了一座高台，并不能确定正在做什么，只是蓬莱之屋本身似乎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紫水晶区的一家宝石商行在公开日后没多久就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连环魔力溃散事件，不仅使店铺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还导致周遭的魔力在短时间内受到了严重干扰。这家商店已经重新开业，但老板却隐居幕后，不再到店里来看班了。 钻石区的露西薇娅最近经常接到不知名的拜访帖和邀请函，已经不堪其扰让老师从公告栏拒绝并警告了寄件人。根据白玫瑰从地下势力那里得到的消息，这些邀请函并非经由他们那里寄出，怀疑是有人亲自投递。 祖母绿区、蓝宝石区在某天夜里爆发了魔导书污染灾害，大约十名被污染者在守卫赶来之前逃走，此事仅在小范围内传播。十名被污染者在此后两天内相继被守卫抓捕。同时，欧泊区也疑似出现了类似事件，但并没有逃出人来，无法追查。 橄榄石区此前的一次讲座中，发生了课堂内师生集体昏迷的事件。持续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期间并无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而奇怪的地方在于，从昏迷中醒来的师生继续了讲座，直到讲座结束出来才发现晚了一个小时，调用了那里的魔网监视才发觉此事。 托帕区，此前回来的蒲云家下一任当主蒲云才藏遭到了刺杀，刺客使用的是忍术、阴阳术的混合法术，击毙其中一人。不过也使得蒲云家派给才藏真正的护卫从那些武士中现身出来。目前蒲云家正在追查，并且如今掌管托帕区的四家都不得不参与进来，否则难免被怀疑。 绿松石区，白玫瑰在那里见到了游侠鹰眼，两人早前相识，交换过了在埃瓦廊的经历后都知道这背后有什么事要发生。约定每隔几天交换情报，并打算找机会探查一下中部城区的各处。 最后那一条，“早前相识”被特意多写了两遍，陆凝立刻会意，不过这里没有标明鹰眼的联络方式，大概是对方并不太相信陌生人的缘故。 纸条在手指升起的火苗中缓缓化为灰烬。 “一部分是已知的事情，另一部分确实比较奇怪……目前还无法把这些东西都串起来，更不知道星环教派之类的家伙还会搞些什么。” 她刚一走出卫生间，忽然周围的光线就暗了下来。 “……这回轮到我乌鸦嘴了？” 黑暗也不是完遮蔽了光，亮度大概相当于书库之内，没有那些发光的球体照耀的状态，能见度更低了一些，却还可以稍微看清楚周围。 陆凝张嘴喊了一声，然后迅速移动到了别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 “还有隔音。” 这样的突发情况，书库里那么多人是不可能都冷静到一声不吭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光线阻碍的同时还有隔音手段。不过如今陆凝还不好判断这是议会干的还是内鬼干的，毕竟这两边都有先下手为强的理由。 就在这时，预想中的安抚在耳边响起。 “诸位请勿慌张，现在是在午间进行一次临时对应演习，我们要确保书库的各项安保措施正常运作。此时书库内并不受妨碍，诸位只要站在原地不动，很快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陆凝完没听那个“不动”的说辞，按照自己的记忆开始向前摸索起来。 演习必定是个托词，不过保证所有人都安大概也不是假的。可她相信很多人都不会真的就站在原地，毕竟这片黑暗隔光隔音，正常的演习并不需要这些手段。 她贴着墙壁一直往前走着，不过很快便停下了脚步。 “按照进来的距离，现在应该已经来到图书馆正门的位置了才对……” 手边是墙壁，她的确是从卫生间门口移动过来的，说明黑暗中并不是原地踏步。而一直摸着墙壁前进，也不可能因为方向感混乱而兜圈子，她的记忆没有问题。 “是阵法——不，不对。” 陆凝猛一抬头，骤然看到了头顶的地方一团幽幽的荧光，她瞬间就地一滚，那团荧光在她看到的时候也当头砸落，差之毫厘地擦身而过！ 兹—— 荧光落地的瞬间发出了宛如以水泼火发出的声响，而陆凝也甩手扔出了一颗炼金炸弹。 荧光抬手要抓，却不料炸弹之飞到一半便立刻引爆，从内部爆开的也不是火焰和冲击，而是强闪光！被骤然出现的强光闪刀，荧光顿时动作一顿。 “有视觉。”陆凝暗道一声，她提前歪开了头，没有被闪到眼睛，此时正好趁着那团荧光停顿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状态。 很像是幽灵，却又不是。它拥有一定程度上的实体，内部隐约呈现出一个人的轮廓。它好像尚未成长完，只是被闪光一晃便短暂失去了战斗力，可是陆凝不觉得自己能真的伤到这东西。 等等——荧光、灵魂模样，这个东西似乎遭到了周围黑暗的压制，那么周围的黑暗应该是来自议会方面的压迫手段？ 陆凝心思电转，手上却并不停，再次摸出了一颗炼金炸弹——为了今天她可准备了好几颗。 那团荧光一看陆凝又掏出了炸弹，顿时再次飞上了半空中。而就在此时，一道更加耀眼的光芒从斜上方射出，穿透了荧光的躯体，将它打成了一团光粉消散了。陆凝的视线立即挪向了攻击者的方向。 一个身影自空中飘落。 “陆凝，这次是我赢了你。” 陆凝发现声音是从她自己的口中发出的。 “藤井雪音。” “是我。” 对方恰好站在无法看清的距离，陆凝没有走近，保持着这个距离。 “看来给蓬山渊子送消息的就是你了。” “也是我。而这个场景，我发现你身份显然更早一些，是吧？”藤井雪音通过陆凝的嘴说出的话依然带着一丝高兴，很单纯的高兴。 “至于吗？不就是一次对抗？” “好像你这个匆忙升到三阶的没资格这么说我。”藤井雪音摇了摇头，“总之，这个场景我没有你那么多运气上的优势，却有了自由行动的便利，书库开启之前为止我已经基本弄明白了外界的情况，就差紫罗兰图书馆了。” “那你还真是了不起。”陆凝也由着她，藤井这份好胜心有点太强了，自己却并没有真的和对方比拼的心理——说起来程雾泠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虚假的客套免了，你应该知道这样的黑暗时间不会很长，刚刚的家伙……” “是和魔导书相关吧。”陆凝急忙打断了她的话，“我们还是找点双方之间不知道的在这里交谈为好，毕竟等到黑暗结束，恐怕我们的位置就不是这样了。” “呃？你知道？” “藤井，我并不是一定要证据来证明什么事才去下判断的。”陆凝笑了笑，“这样吧，我们互相问对方两个觉得对方知道的问题，你先问。” 藤井雪音只是顿了一秒，立刻就按陆凝说的开始发问了。 “星环教派这些的特殊目标是哪几个人？你应该知道吧？” “简单，我，伊莱尔，鹰眼，史蒂文森和露西薇娅。这件事你可以尝试去找一个叫佩刀的忍兵来求证。” “这五个？那就好办了……第二个问题，那四个来自无名海的魔法师，他们的身份究竟有没有问题？” “他们应该和此次事件没有直接关联，可我认为他们还是会因为什么原因参与进这次事件来，毕竟对我们来说他们太过显眼了。” “好。”藤井雪音答得很爽快，陆凝也马上接口开始问出自己的两个问题。 “迄今为止在被抓捕之前死去的人一共是几个？” “我所知道的一共是七个，不排除更多，分布在埃瓦廊的各个区域，互相之间没有绝对的关联。需要名字吗？” “不，拿不重要，第二个问题——蓬山渊子准备了什么？” “她没告诉你？哦，她和几个人携手在自家后院起了一座仿造的封神台。” “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你了解的那个东西，只不过那东西只能填入二十个名字，功能也和原版有所不同。被写入名字的二十人会通过引魂幡进入虚实之境，显示于现界的身体会化为虚假之物，说简单点就是一个能存命的存钱罐，一旦外界身死就会回归封神台，切断封神台的虚实之境就可以将里面的人部放归现实，只不过这东西是一次性的。” “原来如此……” “尽管如此，外界的虚假身体死亡依然意味着这次场景里我们已经被淘汰了，毕竟这是生死的欺瞒，要是不在回归的瞬间进行切断，执剑的人大概会被五雷轰顶而死，这是渊子的原话。” 。 45 突如其来 时间卡得很准，在两人对话结束几秒钟，光明就重新降临，陆凝面前唯一的人影消失了，变成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此时也并不是站在墙边，而是走廊中距离大门大约五六米远的地方。 “诸位，检查已经结束，请继续照常游览书库。”那个提醒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人群听见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陆凝扭头返回书库的方向，不过她在经过一间阅览室的时候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 今天虽说书库开放，可是正常来进行借阅的人肯定也有，此时那些阅览室里不会没人，更何况看书累了的人或许也会选择那种地方休息。 她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浮动着一丝淡淡的腥味，如果不是像她这样的人可能都不会察觉。陆凝皱了下眉，伸手拉开了阅览室的门，里面正在看书的几个学生顿时抬起了头。 “请问，刚刚这里黑了吗？”陆凝小声问他们。 “演习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学生答道。 “那么你们没有离开座位？”她继续问。 “当然啊，都通知了就按照通知来行动就可以了，你是来借书的吗？虽然书库开放，在这里借书依然需要借书证。”那个学生说。 陆凝再次吸了一下鼻子，这里的血腥味一样很淡，而且图书馆里总是有防止虫蠹的熏香，这几个学生大概闻不出那种充满死亡的味道。 “多谢。”陆凝冲他点点头，走向了里面，阅览室除了公共区域外还是有几个个人房间的，专门为那些不想被打扰的人设置，每个阅览室都会有两三间，陆凝经过了一间空房间，走到第二间的时候，心头那种不祥的感觉已经升至了极致。 “同学，不可以打扰……”看陆凝伸手按在了门把手上，那个学生赶紧站起身，但陆凝已经按下，门没有锁，里面是一间大约四个平米大小的小屋子，只有一套桌椅，一本古旧的书本摊开在桌面上，一半已经被鲜血浸透，座椅上的人低垂着头颅，金色的发丝落在血液之中，双手无力地垂在身边，一把尖刀自背后没入，将她的身体钉在了木制的长椅上。 门一开，血腥味便飘了出来，赶来制止的学生顿时神色一变，冲到了门边，也看到了里面的景象。他急忙扭头，高喊一声“死人了！快去叫守卫！” 陆凝走进了屋子里。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当然并不是因为凶案的现场，而是死者在不久之前还和自己高兴地聊着天——迪蕾娅，陆凝完无法想象凭她的实力是怎么毫无反抗地被杀的。 一刀致命，刀锋从椅子背后没入，割裂心脏并继续向前递了几分，稳、准、快，是极为老道的刺杀手法。刀身长度大约有小臂一般，没有特殊的造型或者印记，唯一特别的是厚度略高于正常这个长短的刀类武器，就仿佛是专门为了穿透硬质的木头椅子而设计出来的一般。 迪蕾娅的尸体依然温热，从血液凝固程度来看，行凶时间正是黑暗时间之内。这样倒也解释了为何凭她的身手依然会被偷袭成功。问题在于，迪蕾娅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阅览室？或许史蒂文森知道情况…… 陆凝将目光转向桌上的古籍。 它或许珍贵，但此时早已被血液所浸染，就算有魔法，要修复恐怕也要费很多时间。从文字、章节段落可以看出这是一本印制书，那么应该还有别的版本流传。书名为《卡芮神话》，硬要说的话只能算是神术系的用书。虽说圣骑士也使用神术，可是既然被摆放在这里自然有别的道理。 陆凝将这边的情况记下来，转向椅子后方。 “反手握刀，切割自左下往右上，这个发力方是使用右手，为了不被发现而蹲下身体隐藏脚步声悄悄靠近。”陆凝迅速从刀在椅子上留下的痕迹模拟了一下现场，“但是椅子和身后的墙壁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迪蕾娅正对门口，即便是黑暗时间这个距离依然是可视域范围之内，何况她擅长圣光系法术，黑暗内自发照明依然可行，所以不会是从门进来。那就是利用了黑暗时间内的空间变化来进行的攻击。等等……那些荧光体……不对。” 陆凝靠近了刀柄，眯起眼睛观察了片刻。 “旧刀，这是人发动的攻击，不是那些‘幽灵’。” 这时，两名守卫冲了进来，而且从装束上看还不是一般的水平。 “你在做什么？别乱动现场！出来！” “等下，坎第达。”另一个守卫还没那么冲动，“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进入现场？不知道这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麻烦，也会让你惹上嫌疑吗？” 陆凝抬头看了两名守卫一眼，微微一鞠躬“两位先生，我按捺不住走进来正是因为自己认识这位死者，而且死者身份是此次获邀前来埃瓦廊进行学术交流的人随行护卫，事关重大，作为友人我必须了解朋友的死因。” “她的名字是什么，属于哪位被邀请者？”那名守卫开口问。 “死者叫迪蕾娅，属于祈祷者史蒂文森的护卫。” “坎第达，去确认一下。”他低声吩咐了自己的同伴一声，然后继续对陆凝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暂时不抓捕你，请你到这里来。我们确认之后再商讨关于你的处理问题。” “非常感谢您的理解。” “没什么。” 陆凝回到了门口，站在守卫身边时瞥见了他胸口的身份铭牌——金，近卫队长。 近卫队是对紫罗兰图书馆守卫的称呼，作为队长，他应该有高级魔法师到魔法士水平的魔法造诣，同时武力值也在相当的水平。虽然看上去实力相对于这么核心的区域有些不足，但守卫们要的实际上是事务处理和预警放哨的能力，和魔法水平关系不是那么密切。 图书馆一共只有四支近卫队，看起来书库的开启也调用了不少过来，连队长都出动了。 很快，那个叫坎第达的守卫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魔法师和史蒂文森。史蒂文森的神色已经变得有些惊惶，不复平时的镇静，而来到门口确认了尸体之后立刻变得面如死灰。 “没了……” “祈祷者阁下，请勿过于伤心，我们会查证您护卫的死因的。当然，也请您将知道的相关情况如实告知，也便于对证。”那位魔法师一边安慰他，一边跨入了房间之内。 陆凝留心了一下，这位魔法师大概就是魔法界的“法医”一类的角色了，她迄今为止的检查都是凭借自己的固有经验来判断，还真想看看魔法上又怎么处理这种案件。 “十三分钟的死亡时间，很可惜，黑暗时间内一层的所有监控网也被扰乱，我们无法直接调用当时的魔网记录来看看发生了什么。让我看看……”魔法师蹲下身，嘴唇动了几下，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动了几下。 “锐化术，静谧脚步，暗夜披风，都是常见的术法，在各个体系内也有类似的分支，难以判断具体的魔法系统。但可以确定来人是个善于进行暗杀工作的人，这是一次蓄意的谋杀而非临时起意。” 接着，魔法师又举起了一面镜子，侧对着迪蕾娅的尸体，观察着镜子里面的情况。 “死亡回响不明，来人一击即退，没有留下太多灵魂窥探的机会，而且暗夜斗篷也没有失效，无法分辨。这个人很擅长抹除痕迹，是个专业的杀手。” 这一点陆凝也注意到了，尽管她可以还原现场发生了什么，可真正能够指向凶手身份的痕迹竟然半点都找不到。 上个这么给她来了一出的人是在炼金术师案件最后那个炼金术师的家，但是两者显然不是同一类人。 “棘手啊……难以查证，而且凶手显然是经验老道，知道我们的手段的那一类人，史蒂文森先生，我们还是需要您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您的护卫会在这里。” 尽管手法有很多不同，可是问讯方面还是有很多共同之处的，这位魔法师立刻就开始从别的渠道着手。 “因为机会难得，所以迪蕾娅想要在图书馆找一本她很久之前就想看的神术书。”史蒂文森用一种哀伤的语气讲述了起来，“正好那时我在书库发现了一本很有意义的魔导书，不太舍得放弃，就让她自由行动了。我根本不觉得会出什么事，这里是紫罗兰图书馆，还是书库开放日，戒备森严，又怎么会想到一个演习却导致了……” “我能理解您的悲伤。她是否说过自己想要寻找的是什么书籍？是桌上这本吗？”魔法师手指微微一动，将那本沾满鲜血的书凭空抬了起来，露出封皮。 “《卡芮神话》？不对，她一直想看的那本书是《光荣远征》，肯定不是这一本……图书馆里应该有这本书吧？” “有。”身后回答的是之前那个学生，“而且在这个小阅览室里就有。” 阅览室不会配备馆藏那么多的书籍，但分门别类总会放一些书架，这里的书几乎都是神术系，来的学生也都是相关的。魔法师听了眼睛一亮“那请你帮我指路。” 一行人跟着那个学生来到书架前，就在第三排书架，进去后的中间位置，果然有一本《光荣远征》放在那里。 “位置这么显眼，应该不会找不到。”金看了看书脊上烫金的字体，有些疑惑，“除非她并不是来找这本书的。” “我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们。”史蒂文森说道。 “不，我想金队长的意思是，她有可能对你说了谎。”那名魔法师解释道。 史蒂文森摇摇头“没那个必要，迪蕾娅进行骑士宣言的时候就是我的守护骑士了，她就是我的手臂，我们之间并不需要任何谎言，我们的信任不需要别的东西来遮掩。” “也许是临时起意。” 陆凝在旁边忽然说。 “什么？”那名魔法师转过头来。 “那本《卡芮神话》原来的位置应该是这儿。”陆凝伸手点了点自己旁边，差不多膝盖考上一点的一个空当，“这里相对于《光荣远征》的位置更加靠外，或许迪蕾娅本来就在哪里看到过相关记述，不过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今天经过的时候偶然看见就打算先读读这一本。” 这一列的书本都是各地流传的神话传说，坎第达马上去查了查书籍排布，确定这里缺少的那本确实是《卡芮神话》。 “假如这就是她被杀害的原因的话，那么史蒂文森先生，我们需要您回忆一下，在更早的时候，迪蕾娅是否和您在交谈中提到了相关的事项。” “等一下，如果迪蕾娅小姐是临时起意拿到了这本书而遭到杀害，说明凶手和这本书相关？那么……之前判断是蓄意杀人不久不准确了吗？”金看向了魔法师。 “这是一位老练的杀手。”陆凝说道，“对这样的人来说，从起杀心、谋划到行动，十分钟就足够构成蓄意谋杀的一切条件了。现在的问题在于，这名凶手是听闻了迪蕾娅要找《光荣远征》而动身过来杀人，还是因为得知了迪蕾娅拿到了《卡芮神话》而决定杀人的。” “有什么区别吗？”史蒂文森愣了一下。 那名魔法师倒是久做这一类工作的老手了“区别很大，首先这样我们能判断时间和信息泄露的途径，其次我们能根据书本内容来推断相关人员。史蒂文森先生，我知道这会很痛苦，但为了替迪蕾娅小姐报仇，请您将过去你们之间提及这两本书的部分再回忆一下。” “另外，有没有《卡芮神话》的相同版本？我们可以对照一下，也许能有所发现。”陆凝补充了一句，而这个提议那位魔法师也很是赞同。于是坎第达再次成为了跑腿的那个。 而作为案件相关人员，陆凝连同那位学生也不得不留下来继续“协助调查”了。 。 46 浮上 其实有一条很明显的线索，陆凝并没说出来，毕竟那已经算是独属于游客的秘密了。 此前她看过如今十二位正式议员的小传，议会规矩，这些人一定要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所以《卡芮神话》其实是颇具指向性的一个。然而另一个问题是，卡芮神话的发源地，靠近西北大陆的螺旋山脉那里走出来的魔导皇圣并不是被安排值班的三位，而是年纪最大的李斯特。 那么究竟是扩大嫌疑范围，还是缩小排查途径呢？毕竟在座的这些人几乎是没人有本事去询问李斯特和哪几位议员过从较密的。而说到底以皇圣们的博学程度，知道一本《卡芮神话》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幸运的是，对于魔法侦查手段来说，找出凶手或许还和陆凝所知的手法一样困难，但排除一个人的嫌疑却非常简单。那位魔法师先生只是取出了一个如同话筒一样的道具让陆凝握在手中，片刻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宣布陆凝并非杀人者。 “好吧，我想我们需要把线索整顿在一起，史蒂文森先生，你的回忆怎么样了？”把陆凝这边处理完毕后，魔法师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正事上。 “确实……迪蕾娅好像是提及了这个，不过这和此前涉及的案件有些关系。” “嗯？请说一下，我可以随时调用卷宗。” 史蒂文森在一张桌旁坐下，面露颓然：“那是此前，迪蕾娅意外卷入了一场外来僧侣伪装的事项。她在追查中发现了一些线索，但有一部分需要我们从内部发力来协助调查。那个时候……她和我说到了相关的东西。” 陆凝坐在旁边，一边翻阅着新拿过来的那本《卡芮神话》，一边仔细听着史蒂文森的讲述。 “那会她们的调查已经铺开了，我认为触及太多东西并不好，应该集中于一点追查。大概是……公开日之后七八天的时间，我和她交谈的时候，她提及了这个。” “具体的内容是什么？”魔法师问道。 “迪蕾娅说，和她一起调查的那些同伴意外发现，在城里发生的几次谋杀在一些特征上很符合卡芮神话当中《阿伯洛亚的世间巡游》这一个故事。这个线索是一名来自西北方的魔法师发觉的，在联合查看了之前的案件后，重合度居然在百分之七十左右。但问题在于卡芮神话本身包含了各地传说，记载也比较乱，我们找不到一本归纳得很清晰的书来。” 陆凝这里很快就按照目录翻到了那一章。 “但是，迪蕾娅小姐死时翻开的章节并不是这个故事。”金说道，“那本书上翻开的章节是《至高的创世战争》。” “这我就不清楚了……” “那个，我能问一下吗？”陆凝举起了手，“刚刚您说卡芮神话的传说记载混乱，究竟是在哪一部分比较混乱？”在印象中，迪蕾娅面前的书已经翻开到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地方，而听这个章节名，如果按照时间顺序排序的话显然不应该这么靠后。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那位魔法师抱起了胳膊，“卡芮地区的神话大致分为三个部分，天宸往事，创世战争，人间记叙。第一部分基本上都是对神明和他们生活的幻想，第二部分则是类似史诗一样的，关于如今的世界是如何形成的描绘，最后一部分则是神明和人间发生的各种事……但你也知道，很多故事编出来就没有时间，因此很难说究竟有个什么顺序，或者说干脆就没顺序。” 陆凝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书，倒是没标明这三个部分出来，而目录来看倒是有着显著的时间感。 《阿伯洛亚的世间巡游》自然是第三部分的章节，而且比较靠后，迪蕾娅如果不是翻阅途中被害，那就是因为什么原因停留在了创世战争篇。 可作为一个能被切割为部分的篇章，它有些太长了。 “创世战争究竟是在讲什么呢？” “这我可就不太清楚了，毕竟世界各地都有自己流传的神话，我不特别研究这个可不会特意研究某个神话体系。”魔法师耸了耸肩。 “那么世间巡游的重合点也需要找出来吧？或许我们还能找一位帮忙的？我想迪蕾娅的朋友当中一定有他一个。”陆凝提议。 “没问题，只要知道名字和住址，我可以立即派人。”金立刻点了点头。 = 蓬山渊子此时已经离开了书库——这里并没有她需要的东西。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两人固然走的方向不一样，在外人看来毫无联系，实际上却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次交换。 她伸手将衣领上的一枚水晶石纽扣拉过来，低声问：“天宫，之前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死了个人，迪蕾娅，那个圣骑士。” “她是游客的概率有多高？” “很高，毕竟作为一名武职来说，如果是本地居民，她的调查行动能力和判断力过高了，我们虽然不排除有人天赋异禀，却也得参考一下这个世界在这方面的发展程度吧。” “确实……魔法用多了，会过于依赖一些方便的方法。那么凶手呢？” “我觉得是另外一名游客，渊子。” “另外一名游客？” “直接动手的人，当然，如果你的意思是幕后的话……” “幕后的人几乎可以锁定，海因茨或者李斯特。只不过这两个人无论哪个都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魔武系皇圣和魔导具皇圣，确实比起普通魔法师更加难对付。渊子，你觉得他们有联手的可能吗？” “我们还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正因为如此，才要从细节入手，他们不在乎计划中间出一些意外情况，我们需要让这些意外发展为失控情况。” “……渊子，那就意味着埃瓦廊的动荡。” “总会有些不圆满的地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通过封神台避免了一些小的牺牲，反手就要制造更大的牺牲吗？” “不是我要制造。” “……你的秘密？” 蓬山轻声笑了一下。 “现在我倒不担心泄密事件了。你是知道的，即便是非对抗场景里，游客们依然存在着因为选择阵营而出现矛盾的可能。” “你也有类似的情况是吗？不过既然可以选择……喂，你是说，迪蕾娅的死亡是因为有游客选择加入了对方？” “没错，就和这次魔法议会的行为一样，即便我们不主动出手，那些加入对方的为了把任务完成，也一定会将事情变得失控，毕竟我不觉得那种人会习惯受制于人。” “那个人是谁？” “这个问题你要问藤井，她是在各处都布下了眼线的侦探，我不是。我的情报只是通过问卜和舒的死灵法术互补推断出来的，或许还要多一个内线提供的东西，没了。我没有那么神，天宫。” “胡说八道，渊子，这个场景你必须拿出百分之百的干劲来，因为任务特殊性的原因这里所有的游客几乎都免不了是熟人，我可不想一回去就得知我死了七八个朋友。” “……我记得你上一场也是这么说的，很类似。” “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 “你现在去欧泊区。”蓬山叹了一口气。 “去那里干什么？Jaze可是坐镇那个区块，除非皇圣亲自跑过去动手不然能闹出什么乱子来？” “Jaze不是我们的人。” “那当然，游客不可能被安排到大魔导师水平的，不然怎么把握平衡？” “我是说，我让你去找我们的人。” “谁？” “凯欧斯，他是银星会特别选择出来的培养人才焦梦期，领导能力和局势把控能力都极强，为他进行辅助的还有米夏，星界圣堂真正的内部核心人员段云岫，在这个场景里的游客恐怕没有比他们两个更强的组合了。” “强？能强到出了事帮我们正面抗衡皇圣的怒火吗？” “皇圣不敢随便出手，只会派遣属下……当然，你不去看看，可不会知道这两个人在欧泊区暗地里做出了什么动作。” “那身份呢？” “我回去之后就会给焦传信，明天你就可以登门拜访了。我想藤井现在已经和陆交谈过了，你可以随便找个‘眼线’给她传递消息问问有关凶手的事情。一清道长目前应该在绿松石区和鹰眼先生汇合，等他们的调查结果出来，我们就可以判断藤井的锁定是否准确。” “不管别人了吗？” “既然你要我用全力，我就不会去管别人的脚步，天宫，如果你跟不上……” “我知道了！” 对面的通讯顿时截断。 蓬山渊子笑了笑，踏上了一辆等候在路边的马车。 “善于团队作战的人负责布控收局，善于单兵作战的人负责渗透奇袭，不过我们到底有多少个打算加入对方的阵营还未可知。” 马车扬起微尘，迅速驶离了中心区域。 “欲破大妖，须灼其毛发，断其退路，缚其手足，令其疲于身心，而后斩首。天下万事不满，好事如此，坏亦当然。” = 大约黄昏时分，静睿被接入了紫罗兰图书馆。 此时临时组成的这个调查小组已经互相通了姓名，陆凝也不知道那位魔法师加贝尔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几个身份背景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硬是留下来全部“协助调查”，金和坎第达也就算了，那位偶然帮了个忙的学生普鲁特同样也成了这个奇怪的调查组一员。 听闻噩耗之后静睿着实愣了很久，此前和迪蕾娅一起进行的调查两人早已成为了好友，却不料一朝便是阴阳相隔。等回过神来，这位结衣僧低声念诵了一段经文，这才抬头看向加贝尔。 “僧人一定帮助诸位，只是不知有何处是能帮忙的？” “看来和尚你还没有到不怒无嗔的境界啊。”坎第达看出了静睿目光中的怒火，“不过你最好冷静点，万一凶手目标不只是迪蕾娅，你可能就是下一个。” “多谢告知，只是若真到了那般境界，也不称为修行之人了。”静睿微一点头，“如此说来，迪蕾娅女士是死于暗杀？” “确实。我们至今为止得到的证据中显示出这很可能是一场蓄意谋杀，原因在于迪蕾娅小姐找到了什么关键线索。只是我们对她在追查什么，以及目标可能是谁还不了解，听闻静睿大师和她一起调查，大概更清楚这些。”加贝尔说道。 “原来如此。此事最初，是僧人的一位同伴不知何时被破戒僧所换，由于莉莉安女士的追查恰好揭露了他的面目。此破戒僧在我等追击过程中被一名莫名的影子中途截杀，我们知道此事绝对不会就此结束，本着既已参与，便不能置身事外的心思，设法在埃瓦廊展开了调查。” “有什么发现吗？” “青金区的陈队长和巡城的欧瑞斯先生帮了我们很多，我们一共在城里发现了三起类似的案件，一个是喜欢将现场伪装为密室的凶手，一个是会将被害人浇筑为塑像的凶手，还有一个是每次杀人后都会换一个容貌身份的游荡凶徒。” “埃瓦廊内居然有这么多凶邪？”加贝尔眉毛都竖起来了。 “先生，他们很清楚埃瓦廊的底线，从来不会对学生和正式居民动手，而且并不只是在埃瓦廊内作案……我想议会只是交给下面处理，下面却没能做到而已。”金解释道。 加贝尔叹了口气，看向静睿：“大师请继续。” “我们发现，这三位凶徒也是在落网之前离奇死亡了，而且死状看上去和那位破戒僧很像。由此断定，那个影子一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苦于没有线索，调查一度停滞。直到第二次魔导书灾难爆发，各地虽然镇压及时，却也有些趁机出来作乱的凶徒。我们终于抓住了一个会收藏被害人肋骨的凶徒，并赶在黑影袭击之前成功进行了交谈。” “交谈？” “是的，我们直接向他陈述了埃瓦廊有一名在杀死凶徒的凶手存在，但……结果并不理想。唯一的收获在于，迪蕾娅小姐凭借自己的机动性第二次追到了黑影的杀人现场。” “就是这个！”陆凝猛一抬头，“她看见了什么？不，先回答，那是什么时间的事？” 47 魔导书的起源 迪蕾娅是唯一一个目击了两次杀人现场的人，而且她一旦开启光翼，照明之下足够看清楚很多细节，或许正是那次让她有了什么深刻的印象。 “开放第八天，那一日有一堂佛法讲座，所以我能清楚记得。”静睿回答道，“迪蕾娅小姐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但是她无法描述出来，那应该是某种感觉。” “感觉？”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这确实是最不好描述的东西了。 “那应该也是迪蕾娅向史蒂文森先生提起卡芮神话的意思。很好。”唯一还没被影响的就是陆凝了，她在等人的时间里几乎都在看书，尽管神话很厚，但在她训练过一段时间的记忆方法下，记住大概哪里有些什么故事还是比较容易的，半本书已经这么看过了。 “凶手是一团黑影，能够杀死那么多穷凶极恶的凶徒，他的实力一定是碾压的。可也许并不是本人……嗯，应该说一定不是本人。” 陆凝回忆了一下书中的内容。 “抛开那些细枝末节，倒是能理解这些死者和卡芮神话的关联……《阿伯洛亚的世间巡游》是一卷很通俗的神明下凡游历顺手惩恶扬善的故事，和各地流传的故事大同小异，唯一能说得上是共通处极高的应该就是那些恶徒。” 那么为什么迪蕾娅会停在前面战争的部分？大概是因为她察觉了那里有着非常类似的设置——至高神创世时击败的邪神。 这也同样是那种十分常见的故事，由于不知道创作时间先后，陆凝也无法判断两者哪个是先出现的，战争卷当中至高神击败的那些邪神也同样代表着各种不同的罪恶，只不过创作者很清楚神明之间的争斗应该更加“高贵”一点，在邪神身上进行了大幅度的夸张和宏大的描绘，剥离了这些在陆凝看来没什么区别。 问题在于，利用这些能做到什么。 “我想问个问题。”她思忖片刻，翻了几页，开口说道。 “讲。”加贝尔点头。 “在这本战争卷的最后，提到了至高神将击败的那些邪神封印在了他们使用的武器中，然后创造了这个世界作为封印的外壳。卡芮人自然以他们的螺旋山作为了最重要的邪神封印地点，这不重要，但这个描述其实让我想到了一个很类似的东西。”陆凝用手指压着书本上的那一章，“一件器物，里面封存了某种强大存在的灵魂、知识、经验……” “哦？”金一挑眉，“你想说魔导书吗？” “不错。神话终究是神话，我对魔法史不是特别了解，想请教一下，魔导书这样的技术一定也是被创造出来的，那么最初写出魔导书的人是哪位先辈？” 这个问题还真的问得加贝尔愣了一下。 “我……还真不清楚，金队长？坎第达副队？”他扭头看去，那两位也露出了苦笑，毕竟他们也主修战斗，这种问题已经有些专业了。 “普鲁特？”加贝尔又看向了那位学生，然而神术系也不教这种东西，一时间居然所有人都陷入了茫然状。 “我去查……”坎第达立刻站了起来，加贝尔摆了摆手：“算了，这又不是提取物证之类的事情，这种历史学的东西要么是博学的人知道，要么就得专门请人在图书馆翻找。” 就在此时，这个小房间的门外传来一声和蔼的笑声：“听起来有人遇到麻烦了？” 加贝尔听到这个声音直接就站了起来，屋子里的好几个人都露出了恭敬的神色，陆凝见状也跟着站起身看向门口。 一名老者走了进来，宽大的法师袍遮掩着他略瘦的身躯，但是那个容貌却难以让人忘却——魔导贤者帕西瓦尔。 “坐下，我只是偶然路过。”帕西瓦尔摆了摆手，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我是来看看书库开放是否顺利的，偶然路过听见有人提起魔法史，是怎么回事？” “帕西瓦尔先生，这个……”一贯沉稳的金此时也有点失措，“我们是在调查一起案件。” “哦？案件？书库在内，紫罗兰图书馆之中居然有案件发生？”帕西瓦尔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说说怎么回事，加贝尔？” “那个……老师……”加贝尔神色尴尬，不过这个称呼可是让很多人侧目。 “你毕业很久了，我还记得你的成绩，很优秀，过了这么多年不应该变得畏手畏脚才对。”帕西瓦尔看着加贝尔，“还是说要我找个更年轻的人来替你叙述一下事情的经过？” “不，我只是有些激动。”加贝尔揉了揉胸口，“是这样的，老师。” 他将整个调查过程、结果和目前所知的情报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现在我们在查这本魔导书和此前迪蕾娅女士的经过，想要从中找出一些联系。这位莉莉安小姐提出，书中的某些记载和魔导书很像，便想求证一下魔导书的发源。” 帕西瓦尔看了陆凝一眼，伸手捋了一下胡子。 “魔导书的发源确实来自于卡芮一带。” 这下众人都吃了一惊。 “这不奇怪，因为在魔法尚未普及的时候，卡芮地区就是最擅长将各种灵封入器物中来制造灵器和妖器的人民。和东方的自然形成不同，卡芮人有一套自己的捕杀、炼制策略。而魔法开始兴盛，和周边产生交流之后，卡芮那些为了家族着想的族长便有一部分开始尝试将自身的一些知识封存起来，以保证后代繁荣——尽管真正因此而长久繁荣的家族一个都没有，但这门技艺却随之传开。” “这么说，第一本魔导书……” “那倒不是。”帕西瓦尔摇了摇头，“这门技艺传开之后，很多人尝试过进行改造，有希望用它来给自己增加化身的，有想要靠它长生不死的，还有一些则想要凭这种方法制造一支军队。总之在这些千奇百怪的想法当中，魔导书被一位魔导皇圣发明出来了，他是无人荒漠地区的旅人，知道很多不同的魔法，使用了很多复杂的技艺进行改良，最终形成了稳定的魔导书。不过卡芮地区确实可以算是魔导书理论的发源地。” “帕西瓦尔校长……”陆凝举起手。 对待学生，帕西瓦尔马上就恢复了慈祥的表情：“什么事，莉莉安？” “是这样，我听您说，除了魔导书以外，人们还尝试将这门技艺应用于其它方面，您了解吗？” 这个问题让帕西瓦尔沉默了片刻。 “孩子，你要知道，魔法的最初和兴盛，全部都是伴随着杀戮和死亡进行着不断蜕变的。这段历史其实完全不美好，充满了恐怖、暴力和毫无人性的残酷。” “但这很重要，也许迪蕾娅的死亡就和这个相关。既然它们是历史的错误，而且尚未消亡，我们就必须继续压缩它的生存空间。”陆凝马上说道。 “你是这么认为？”帕西瓦尔在一张空座位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那么……我就大致说一下。希望你们能够引以为戒。” 众人都摆出了一副乖学生的表情。 “这门技艺的基础是封灵于物，无论怎么变化，核心都不会有所改变。增加化身的实验便是尝试封灵于人，通过将自己的知识、经验等东西强行灌注在另一个人体内，摧毁那个人本来的人格来诞生一个崭新的自己，然后透过一些秘术实现对这个分裂在体外的人格完全掌控。而长生不死的实验类似于东方的‘夺舍’法术，将封存之物制成陷阱，自己的躯体死亡后便会激活，自动将下一个接触者精神感染为和自己相似的状态，找准时机进行知识和记忆灌输，来实现永生不死。而第三种，则是扩大这一类陷阱的感染性，培养忠心的死士，然后设法暗杀这些人，将他们的灵魂碎片和自己的知识混杂制成器物，然后散播出去，很快就能收获一群死士，而这些死士又可以抽调一部分成为新的‘种子’……” 饶是陆凝看过了不少残酷场景，也被帕西瓦尔的描绘说得头皮发麻。 “这、这都是黑魔法吧？”加贝尔一张嘴也有点结巴了。 “的确，近代魔法已经将除了魔导书以外的所有同源魔法都划入了黑魔法范畴，严禁任何人学习。当然，这世上还是有些偷偷学习黑魔法的人存在，难以根除。”帕西瓦尔摸了一下胡子，“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很幸运，魔法最终没有走上邪道，大部分人们还是舍弃了那些急功近利的方法，真正探索这门奇迹的奥秘。” 普鲁特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刚才帕西瓦尔说道一半他就一口气憋住了。 “不过，魔导书确实和这些出于同源，没错吧？”陆凝很快就回过了神，开口问道。 “是的。”帕西瓦尔点头说。 “也就是说，如果掌握了窍门，现行的魔导书也可以向着那些黑魔法的方向改造，是不是？” “莉莉安，魔导书是被承认的——”加贝尔急忙想要说话，却被帕西瓦尔打断了。 “不错。你们也清楚，即便是这里面最安全的魔导书，依然无法消除其强污染性的特点，埃瓦廊要特意建造一座书库来存储它们。如果有人真的很了解这一类法术，哪怕是现存的魔导书都可以修改成类似的器物。但莉莉安，有想法不错，我却要告诉你，这个改造非常复杂，如果要将魔导书内的灵魂复苏，至少要花费十年以上的时间，这还是皇圣级别才能做到。” “您确定？”陆凝问。 “我本人是拥有相关知识的，所以我能肯定。”帕西瓦尔看着她，依然是老师看着学生的目光，“因此如果有人，哪怕是议会成员想要让魔导书里面的灵魂复苏，最多也只能有五本。而五本魔导书，凭埃瓦廊的实力连紫罗兰图书馆都走不出去。” “校长您知道那就好办了。那么如果目标不是让魔导书内的灵魂复苏，而是仅仅加大魔导书的感染能力，例如像您所说的化身例子一样，通过摧毁某个人的人格来加以替换，又需要多久？” 帕西瓦尔的眉毛微微一皱。 “那时间会缩短很多，也许一年即可。但我们之所以说化身和复活不同，便是因为化身不具备原本的灵魂，魔力、天赋这些都无法置换，终究有所欠缺。” “那些……凶徒。迪蕾娅发觉了凶手杀死那些凶徒的目的。”陆凝吐出一口浊气，“这也是她被杀的原因，她触及了核心。帕西瓦尔校长，如果要求再降低一些，让凶徒获得魔导书里的知识经验，人格不被摧毁……” “魔导书的污染性无可避免，就如同它的核心一样。”帕西瓦尔立刻回答道，“可……魔法并不是绝对僵化的，如果真的想要知道，我们必须去问这方面的专家。” “专家？黑魔法师吗？可是那些藏头露尾的家伙怎么可能一时半会找出来？”加贝尔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有一个。”帕西瓦尔和陆凝同时说了出来，然后两人对视，陆凝就看见老人向自己挤了挤眼睛。 = 和当世最伟大的魔法师同行是什么感觉？ 至少陆凝觉得就像长辈带自己出来郊游，如果加上什么形容，那就是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能让她觉得自己现在能直面十二议员的那种。 而帕西瓦尔对陆凝就像对每个学生那样和善，这位老人从事了一辈子的教育工作，也许会因为精力所限不可能做到照料每个初入魔法一道的学生，但光从当初嘉埃森广场大型问答就能知道他到底有多爱护这些学生。 顺便一提，两人现在是用飞的。 埃瓦廊的禁空能让魔导皇圣都必须两腿行走，却无法奈何这位世间唯一的魔导贤者，夜空的风在魔法护盾的阻挡下只能让人感到丝丝清凉，整座埃瓦廊那矗立于天地之间的日晷投影如今就在陆凝下方，满城星星点点的微光协调地构成了一圈圈圆环，用明暗清晰地分出了中层和外层的所有区块。一轮皎月和云层平齐，那份光芒盈满温和的魔力，甚至令人沉醉。 不过这样的时间也不长，很快，帕西瓦尔就带着陆凝落下，两人的面前正是灯火通明的【酸辣鸡尾酒】。 48 焚书官 “晚上好啊莉莉安，今天有没有去书库凑个热——” Jaze打招呼的话语在看到和陆凝一起进门的帕西瓦尔后立刻停了。反倒是帕西瓦尔呵呵笑了起来：“好久不见，Jaze，我有些想念这里的鸡尾酒了。” “帕西瓦尔先生，您应该不会只是为了尝一尝酒来这里的。”Jaze很快回过了神，不过店里别的客人全都往角落里面缩了缩。在埃瓦廊住的时间长了没人不知道帕西瓦尔，这没什么，问题是如果帕西瓦尔知道他们一般就很难是什么好事了。 “确实，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帕西瓦尔稍微压低了声音。 Jaze立刻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类型的问题了，毕竟这位魔导贤者的知识量众人皆知。她看了看周围躲一边去的客人，无奈地耸了耸肩，拉开通往后面的门：“请进，您在这里恐怕客人们都没办法好好享受夜晚了。” 帕西瓦尔从善如流，陆凝一言不发地跟在旁边，看到Jaze使了个眼色过来，也只能回以一个“我没办法”的表情。 三人在后屋找了个桌子坐定，Jaze便抢先开口了：“黑魔法？” “是，在这座城市里大概找不出比你更加专业的黑魔法大师了。” “但是我想不出你们遇到了黑魔法使用者却不干掉对方，反而来找我问问题的理由。” “在我的面前就坐着一个例外。”帕西瓦尔微笑。 “见鬼。”Jaze扶额，扭头看向陆凝，“莉莉安，为什么你会跟着一起过来。” “纯属凑巧。”陆凝说了实话，“我们在追查一起案件的时候想要寻求黑魔法方面的帮助，在场的人知道你的只有我和校长。” “所以您就亲自过来了？”Jaze又问帕西瓦尔。 “Jaze，这是一起在紫罗兰图书馆的谋杀。我虽然不敢保证那里的安保是百分之百安全，可紫罗兰在魔法界的特殊意义让我们必须将这起事件查到水落石出为止，否则人们的心中将再也没有安全的地方。” “这世界本来就不存在安全的地方。”Jaze嗤笑了一声，“好吧，我虽然不赞成你的看法，但我会帮忙……什么问题？” 帕西瓦尔稍微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最后便是关于魔导书是否存在不摧毁人格，而保留知识经验的办法。 Jaze在这个过程中一直保持着一副死鱼眼的表情。 “就为了这个？” “没错。” “帕西瓦尔先生，我一向尊重您的学识，所以我就不说什么评论了……” “感谢你的尊重。” “没有这种办法，魔导书是极其特殊的魔导产物，消灭污染就意味着消灭魔导书本身，这一点完全无法避免。不过我算是听明白你们究竟在思索什么了，帕西瓦尔先生，还有你，莉莉安，你们想反了。” 帕西瓦尔一抬眉：“请讲。” “你们迄今为止的思考在于，使用魔导书来污染一个人，通过其强力的侵蚀来整体替换一个人，达成复活或者差不多的效果。这种办法是黑魔法的尖端技术，先不说获取的难度，我想除了帕西瓦尔你以外那十二个皇圣都找不全相关的资料。” “但是你说，反过来。” “是啊，反过来，你们没想过吗？如果目标不是让魔导书里的灵魂复活，而是抽取魔导书中的一部分特质，加上一个新的灵魂，然后用这个崭新的混合体来制作一本魔导书呢？” 这确实是黑魔法师才会首先想到的思路。 “帕西瓦尔，盘踞于埃瓦廊的凶徒确实在被猎杀——或许就是这样！”一点通百事皆通，陆凝被Jaze一句话点醒后立刻知道自己此前思考中不太协调的地方在哪里了。的确，幕后那个人的目标如果并不是让旧魔导书焕发活力，而是制作新魔导书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但魔导书的制作必须是大魔导师以上的水平。”帕西瓦尔说道。 “哦，要去除魔导书污染的办法我是没有，但是通过一些劣化手段，把普通魔法师强制制作成魔导书的办法我可是有不少。”Jaze弹了一下手指，“而且只需要足够的恶意和歹毒，任何人都能做到。” 陆凝想到了被制成椅子的西西里安。 “黑魔法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不必过于担心，帕西瓦尔，那种东西我称之为魔导书，是因为从制作流程和魔法理论上来说二者是一样的。但弱小的灵魂即便成了魔导书也不具备制造灾害性污染的能力，反过来，却也多了一种便利。” “什么便利？” “对黑魔法师来说，能将人制作成书，同样也可以把书还原为人。这种隐蔽性和便利性远超那要拿命来写出的魔导书，帕西瓦尔，根据你所说，我不知道这个埃瓦廊里面到底被埋设了多少不起眼的东西，万一背后搞鬼的那家伙被逼迫到穷途末路将它们一起还原，那么灾难也不会比一本魔导书引发的小。” “你是在告诉我要尽量一次性压制对方吗？” “帕西瓦尔……你不了解我们。”Jaze沉下脸，“黑魔法师不存在被一次性压制的可能，我们如果制作了这种预设机关，那一定是反触发的，当黑魔法师失去战斗力的时候，所有埋设的东西便会一同爆发。” 帕西瓦尔反而笑了：“我确实很久没有和黑魔法师战斗过了，你说得对。” “Jaze，你有没有办法分辨出被制作成魔导书的人？”陆凝问。 “只有制作者本人可以区分出来。如果你们拿过来一样物品，我可以进行还原尝试来鉴别，但我不可能对着埃瓦廊的每个物件都做这种鉴定。”Jaze叹了一口气，“黑魔法难以防备的原因便在于这里，既然你们已经接触到了，那请万事小心，因为每一种东西都可能成为致命的杀招。” “……等等，Jaze，如果一个人已经被这样制作成了魔导书，那他切换形态需要多久？” “那要看制作者的意思，而不是他本人的意图。我只能说如果是我，一秒钟就能完成形态切换。” 陆凝猛地站起身，看向帕西瓦尔。 “校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凶手从未离开现场……” “我们立即回返。”帕西瓦尔立刻起身。 = 紫罗兰图书馆，外围回廊区域，这里正好处于月光的阴影之中，一名身穿深红色法师袍，腰畔悬着一把长刀和一把细剑的男人正站在阴影当中。 “海因茨先生。” 两名身穿宽大衣袍的人骤然出现在走廊之中。 “隐形术在埃瓦廊少用，这里到处都是破隐的手段，如果连携了警报装置，你们也讨不了好。”男人的声音十分有力，带着一股剑锋出鞘一样的锐气。 “我们会注意。但是海因茨先生，我们也是合作关系，请您注意一下自己的语气。” “就算和别的议员说话，我也是这样的语气。”男人侧过头，“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很高贵？真的被自己宣扬的愚蠢理论洗脑了？焚书官的家伙？” 两人沉默片刻，最后是左侧那人拱了拱手：“先生教训得是。” “说吧，情况如何？” “根据您提供的资料，加斯科因裁判长已经完成了测试。我们没有针对这里的学生动手，而是选了一些无亲无故的人，相信这些人的失踪并不会引起太多混乱。” “嗯。” “其次，我们特意准备的二十名大魔导师级焚书官已经完成了魔导书复诵，他们目前状态良好，有三名如果时间充足甚至能够达到皇圣级战斗力。” “临时提上来的皇圣，你们最好别高估了他们。”海因茨冷冰冰地说道。 “是。最后一点，我们的人已经洗脑了四十三所学院的学生，虽然每个学院只有一两个，但一旦需要，我们能立刻在那里搅动……” “我第一个命令让你们干什么？”海因茨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针对魔导书重构进行测试。” “我说，避开学生。”海因茨深吸了一口气，“埃瓦廊的学生，绝对不准动，难道你们察觉不到我的意思？” “抱歉，我们以为那是针对第——” “我没有和你们在这里计较文字游戏的意思，解除洗脑，退出学院，这样我们还有合作的余地。”海因茨轻轻摩挲了一下刀柄的花纹，“焚书官，我不在乎你们那套精英论，也不在乎你们实际的目标是从书库的魔导书储备里分一杯羹，但别试图触犯我的底线。加斯科因是个皇圣不假，但我亲手宰了的皇圣能把紫罗兰图书馆的天空花园水池填满。” “……既然是合作，我们自然会听您的态度。” “你们比进化的那群垃圾容易沟通一点。” “虽然我们也有自己的贪婪，却明白和人合作的重要。海因茨先生请您放心。” “好，那么你们什么时候能进行焚书？暮光盗贼团的先前试探已经给了你们足够的情报了，但是星环那些残兵败将还是一门心思想着献祭，这些白痴的智力水平比他们原先的领袖差了一个神代。” “听您的意思……” “星环的废物只能起一个吸引注意力的作用了，进化更是完全无法交流，如果要把事情办好，恐怕还是让你们来做比较靠谱。所以我要确定一个时间，争取让你们的焚书能顺利进行。” “十分感谢，那么……我们预定在书库开放日结束后便能开始。” “好，我会告诉你们具体日期。”海因茨抬头看了一下，阴影正在移动，渐渐要从遮蔽他的角度移开了。 “谈论不宜过久，你们继续进行，我会设法给你们需要的信息。你们是贪图名利的家伙，这种人至少有点脑子，我希望你们别给我做出什么蠢事来。” “那么我们告辞，海因茨先生。” 两个人离开走廊，给自己再次上了个隐身术，消失不见了。 海因茨在原地站了片刻，阴影离开，另一个人出现在他的旁边。 “大人，我们真的要通过焚书官……” “除了加斯科因以外，我不相信他们任何一个人，连自己的贪婪都约束不住的人，怎么可能办到什么大事？终究我们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但我们仍然需要他们。” “魔导书的重构需要人，而我现在必须使用罪恶的灵魂。但是这样不行，我能够调遣的人太少了。安里，你在外城区究竟有没有发现适合人选？《圣君》和《火雀之祸》的人选依然难以敲定。” “一名神术系的虔诚魔法师，和一名元素系的强大魔法师吗？后者我已经有了些想法，但是……海因茨大人，神术并不简单，而虔诚更加困难。您也知道，如今的魔法理论并不需要支付大量信仰就可以使用神术，真正笃信神明的人已经很少了。” “就连那些教徒也是如此？” “除非……您愿意在学生中寻找。” 沉默，片刻之后，是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安里，不准给我提出这种建议。” = 血腥味已经浓郁到呛鼻。即使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真的看到时陆凝依然感到一阵目眩。 门口处站着的是坎第达，瘫软在门前，他已经将佩剑抽出了一半，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题骤然扭头，然而心口的血洞却说明他并没能制止问题。 而再进去一些，则是金，他的剑已经折断，毫无疑问这位队长真正发起了抵抗，甚至从他身上的血迹来看，有些并不属于他自己。可惜还是输在了武器上，圆睁着怒目依旧挺立不倒，两把尖锥交错刺穿了他的胸膛和咽喉。 加贝尔在里面，依然是他自己的座位上。从他的表情来看，恐怕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唯一的缺憾是只有一半——他的头颅被削去了四分之一，半张脸落在了地面上。 普鲁特和史蒂文森很幸运，两人因为一个是学生，一个是重要的被邀请人，所以在陆凝和帕西瓦尔离开的时候也先离开去休息了，然而执意要为朋友留守在这里的静睿同样没有躲开灾祸，他的僧袍已经被鲜血染红，趴伏在地面上，看不见什么起伏。 陆凝走上前，蹲了下来，稍微探查了一下，但在手指伸到他鼻翼前的时候，静睿忽然手指一动，抓住了陆凝的手腕。 那一瞬间她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静睿却睁开了紧闭的眼睛，眼球微微向上一翻，看到了蹲在身前的陆凝。 “……陆凝……” 49 蓬莱之屋 陆凝怔了一下，回头看向了帕西瓦尔，老校长正在附身查看金的伤势，没有注意到这边。 静睿稍微扬起了一点头颅，脸上的笑容十分苦涩：“果然是你……这样的戒心……和那时一样。可惜我们没有再次成为队友……” “你是谁？先等等，我让帕西瓦尔救你——” “魔法也不救必死，陆凝，记住，那家伙名叫百鬼弘，不要和他……正面……冲突……”静睿的声音逐渐微弱了下去，“这个……” 陆凝感到他的手腕动了动，从袖子的结内取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塞入了自己手中，而这也是静睿最后的遗言。 她看着静睿因为失去力道而落在地上的手，慢慢起身。 “他死了。” 帕西瓦尔长叹了一口气。 “是纯粹的武技，我这样的老头子并不善于武斗，凶手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但我们知道，是那本书。”陆凝目光一扫就知道现场丢了什么东西，那本沾满迪蕾娅鲜血的《卡芮神话》已经不见了，换句话说，那本书就是特意放在那里用来引诱迪蕾娅上钩的。 “我得去找杜勒蒙德，敢在紫罗兰图书馆行凶，而且杀害如此多的重要人物，这件事已经不能让下面的人来处理了。我还要问问他这个议员究竟是怎么当的！”帕西瓦尔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意，他看向陆凝，“莉莉安，你现在可能也很危险，最好在这里给你找个保护人。” “不，帕西瓦尔先生，现在除了您，我谁都信不过。”陆凝很干脆地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您需要亲自过问，所以不准备打扰您，但我想找一个保护人还不如我自己单独行动更加安全。” “千万要机灵一些，这名凶手肯定不会只行动这么一次。”帕西瓦尔叮嘱了一句，略微思考了一下，从兜里取出了一枚戒指。 “拿着它，这是我年轻时用过的施法戒指，能够辅助你的精神稳定和魔力控制，任何不超过大魔导师级别的干扰都无法阻碍你进行稳定的魔力运转，我想比起那些直接进行杀伤和保护的东西，这个或许更能帮助到你。” “多谢校长。” “不……是我要感谢你，你比我还先意识到了魔导书的另一面，至少现在我们还能将事态掌握在手中。”帕西瓦尔看了一眼外面，“我先送你回安全的地方去，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来嘉埃森找我，或者向那里的任何一名教师出示我给你的戒指，那里能为你提供庇护。” “我明白了。” 交待好事情之后，帕西瓦尔也不多说，先带着陆凝将她送回了月光石区，然后自己就匆匆离开了。 而如此的深更半夜独眼乌贼早已关门，是以陆凝告诉帕西瓦尔的位置在乌鸦酒店的附近。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酒店正式营业的时间来这里，不过今天的客人数量却十分稀少，皮埃尔坐在吧台后面一脸无聊的样子，看到陆凝过来后才连忙起身招呼了一声。 “莉莉安，你可是好久没来了。” “也就是几天，对了，今天客人怎么这么少？” “因为总是出事，好多人不敢半夜出来了。”皮埃尔耸了耸肩，“也正常，埃瓦廊这地方总是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一多了就容易引起一些恐惧。” “算了，帮我找个安静的房间，我要休息。” “没问题。” 直到反锁了房门，陆凝才取出了静睿交给自己的东西，一张丝帛。 “浅山清太郎。”陆凝喃喃自语了一句。静睿最后用了“队友”这个称呼，而她虽然在各个场景里和很多人合作过，正式能称为队友的也只有对抗类场景中。而唯一一个有队友的场景，生还的除了她自己以外就是祝幽和浅山清太郎两个。 但是现在这不重要了，她只能知道，这个场景里熟悉的人也许比想的还要多很多。 丝帛上只有两行短诗，不过这并不是浅山交给自己这卷丝帛的真正意思，她随手画了个炼变阵，将其放置在上面，启动了炼金术——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魔导书的残页，果然这东西议会完全没打算回收……” 陆凝将丝帛收好，如今她手里已经有三份魔导书的残页了，一颗石头，一堆银线，还有现在这张丝帛。从书库内流出的魔导书数量这么多，议会却完全不急于回收，除了要放长线钓大鱼以外陆凝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带着繁杂的思绪，陆凝并没能睡得很踏实。第二天带着警戒心起床后，她反而感觉更加疲劳了一些。 “糟透了。”陆凝揉了揉脑袋，她想给自己炼一份清醒药剂灌下去，又不太清楚清醒和安眠哪个是自己现在更需要的。这种脑子乱糟糟的感觉让她略微走了一会神，才从床上爬下来。 今天是书库开放的第二天，不过她也不准备过去了。在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陆凝取下胸口的魔法师徽章，微微闭上了眼睛。 她开始了冥想。 很快，脑海里就出现了一种和什么未知存在沟通的感觉，陆凝马上在头脑中开始形成伊莱尔的外貌。 在那个容貌成型的瞬间，一道金色光芒从它的体内涌出，将这个外形化为了点点金色的粉末。 接着，静睿的容貌也开始慢慢出现，和之前一般无二，在定型时便被金光化去了。 陆凝睁开了眼睛，冥想之后心情变好了一点，而之前的验证也确认了两件事，一是告密成功会是什么样子，二是哪怕是死者依旧可以被告密。 “既然如此……今天就不得不去拜访一下蓬莱之屋了。” 在皮埃尔那里随意吃了点东西之后，陆凝就向着石榴石区开始行去。 白天的埃瓦廊依然没什么变化，看来大多数人不敢的还是夜间出行而已。不过月光石区和石榴石区的距离和去欧泊区一样远，陆凝觉得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了路上。 不过到了石榴石区，才能感受到这里和别的区块的不同。 没有商业区，随处可见的古老而结实的房屋，恢弘大气的感觉甚至让她有种在中部城区的感觉。没有密集的商业场所，因而也就没有集中的人群，每一个走在街上的人都融入了这幅街景之中，完全没有不和谐的感觉。 稍微询问了一两个人，陆凝就找到了蓬莱之屋。这个带着古老东洋气息的院落式建筑实际上应用了很多园林技巧，而且布局上也使用了蓬山十分擅长的风水学，陆凝固然不懂，站在门口却也觉得清风习习，呼吸顺畅，精神振奋了不少。 正门进入为店铺，踩在有些轻微响声的木地板上能提醒周围的人有人过来。而店里各种不同类别的用品则分别在不同区域内出售，每个区域还有一名专职的魔法师看着。顾客和店员的交谈都是轻声细语，并不会吵扰到其他人。 还没等陆凝找个店员发问，就看到从一扇屏风后面，一身黑色狩衣，长发披开，仅在前额束一护额的蓬山渊子转出。 “贵客临门，原来是莉莉安小姐，请进。”蓬山渊子微笑。 在她的接引下，两人走到了后方的院落当中，很快就来到了一间不算太大的客室，拉门已经敞开，正对院落，而院落中则已经修好了一座大约三米高的法台。 有家仆奉上了茶和茶点后，室内也只剩下两人。陆凝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要过来的？” “蓬山家课，晨昏各起一卦，不问吉凶祸福，只循日常行坐，我便占到有客人上门了。”蓬山渊子给二人倒上了茶，“原本我们所约定是在书库开启之后，既然莉莉安小姐如此迫不及待，想必是有什么巨大变故。” “是的。”陆凝看了看封神台，“昨天紫罗兰图书馆发生了两起凶案，死了五个人，既然那样核心的地方都开始出事，我认为已经不是能慢悠悠地继续调查准备的时间了。” “死了五个人？” “静睿，你知道这个人吗？” 蓬山渊子喝了一口茶，闭目片刻，最后睁开眼点了点头：“他死了是吗？” “是的，我亲眼看着他死了。” “谁动的手？” “他的遗言所说，是一个叫百鬼弘的人。” “那是原名，并非这里的名字。无法通过原名和不知道的相貌来告密他。”蓬山渊子说道，“百鬼弘，或许在你们那里不是很有名，但在我们这些人的圈子里是个很有名的武痴。” “武痴？” “他会去学习一切能让自己战斗力变强的方法，会在场景里挑战各式各样高难度的怪物，甚至一度在场景结束时凭借半个身体硬是活着回到了接游客的载具上。至少在我们当中，正常的游客在公平环境下完全打不过他，而这人除了练武之外完全不分善恶，纯粹看哪边能让他变得更强。” “魔法呢？” “魔法也是战斗力的一种，他肯定不会拒绝。哪怕没有魔法，凭他本身在武馆掌握的各种绝技也足以刺杀一些只知道念咒的魔法师。” 蓬山渊子说完，将杯中的茶喝光，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么这位百鬼弘显然已经加入了对方的阵营。难怪静睿不让我和他正面对上。” “杀死他非常困难，如果他只是个练武的呆子肯定活不到今天。莉莉安，如果是我也会提出同样的建议。” “蓬山渊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陆凝忽然说道。 “请讲。” “这座封神台，你说还有十一个名额，我已经知道你们定了九个可能遭遇不测的人提前给了名额，也就是说你本人也没有使用是吧？” “自然。”蓬山渊子淡淡地说道，“便是神传封神之中，封神台上也当有清福神之位。若无人在外最后斩破虚实之境，又如何夺天地造化起死回生？” “那么，别的人也没有使用。”陆凝看着她，“为什么你们谁都没有使用封神台？” “你想知道封神台的弊病。”蓬山渊子一句话说出了陆凝隐含的意思，“但它的作用你已经完全知晓。藤井应当已经讲述过一切，不多不少。而不用的原因，正是因为不需要。” “你哪里来的自信？”陆凝追问了一句。 “难道你来这里，是准备向我要求在此上加上你的名字吗？”蓬山渊子反问了一句。 陆凝一怔，看着蓬山渊子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 “你能看得出来？” “卜人，观其行，相起面，察言，明目，而知其本意，这是家学。” “有空我一定要让你看看一个天天没表情的，看看你们两个谁比较厉害。”陆凝拿起自己的茶杯，“蓬山，那我就明说了，我不需要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那上面，我有信心不死。但我还是需要你的，或者说你们的帮助。” “量力而为。” “这时候你倒开始推脱了？没关系……你们肯定办得到。哦，对了，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是我不久之前想到的问题。紫罗兰图书馆号称收集天下的魔导书，却从来没说过真的收集全了。那么你们这些古老的埃瓦廊住民，家中是否有所收藏呢？” “你是第三个不知情下察觉此事的，就我所知。”蓬山渊子微微一笑，“魔导书，你询问埃瓦廊的大部分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书库，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埃瓦廊一些古老的家族中同样会收藏一两本魔导书。” “蓬山家有这么一本，而凭你的本事，想必已经完成了任务。”陆凝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拓本吗？我确实已经取得了，只是我也只能拿到属于我自己的这一份而已。”蓬山渊子点了点头，“不要觉得在我自己的家族中就能很容易获得，之前那两位也问过了这件事。” “蓬山……”陆凝目光一肃，“你学过了，是吗？” 茶雾已经不再升起，但两人进来并没多久，一壶新茶可没那么快就冷却。 “敏锐，什么让你发觉的？” “因为你所擅长的那些被你称为家学的东西，如果说搭建封神台我信，但是其核心内容，和灵魂相关的部分，一定是加西亚这个死灵法师才能办得到，除非你还能找到第二个精通死灵法术的人。但现如今，你却要担任封神台之外这个清福神的位置。” “所以，当然是因为我自己也是合适了，是吗？联系到获取拓本的难度，时间上也差不多符合，这就是你的推断。”蓬山渊子将肩头的头发向外推了推，陆凝隐约能看见一只蝴蝶的虚影飞向了院子中。 “《殡葬喪仪》，这就是蓬山家收藏的魔导书。” 50 验证 蓬山渊子的态度依然稳如泰山，这也让陆凝感觉到心安。无论她是天生镇定还是有后手准备，至少合作事宜上不会让计划出现什么混乱。 “我相信你已经知道，如今的埃瓦廊中，很多凶徒被杀了，他们很可能遭遇了和百鬼弘类似的事情。” “这些事件我实际接触的只有三个，剩余的都是听到了来自藤井的转达。莉莉安，你实际经历的有几个呢？” “一个。”陆凝摇了摇头，“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这些事情根据我的调查是有人试图利用这些凶徒来重新制作魔导书，他们需要凶徒的灵魂，结合魔导书的知识和经验，混合制作出新的魔导书。” “听起来很有些黑魔法的味道。” “肯定是黑魔法。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整个埃瓦廊可能有很多地方已经被安置了这种新型魔导书——或许污染能力不如真正的魔导书强，但胜在能够迅速在书籍和人形态之间切换，并自如地控制魔导书中的那些强力魔法。” 蓬山渊子听到这个信息，沉吟了片刻。 “有些古怪。” “嗯？” “莉莉安，你没有实际接触多个现场，所以对实际情况的并不多……但是根据藤井所说，那些凶徒的死亡总有些怪异。有个黑影总是会在恰当的时机现身，在凶徒被抓捕之前杀死他们，然后抽离灵魂，留下一具干瘪的躯体。” “没错，我所经历的那一次也是这样。” “你说他们需要灵魂……结合魔导书中的知识经验来重新创造新的魔导书，这些我都可以认同。可我和藤井讨论的时候，她告诉我这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陆凝皱了一下眉头，她虽然很偏爱侦查和痕迹一类的东西，可终究不是主要进行侦探工作的，她相信藤井雪音在这方面更加专业。然而无论怎么回忆，迄今为止的这条线索似乎都没有问题……除了未知的部分。 “在于启动。”蓬山渊子复述出藤井的话，“若将整个计划作为一个整体看待，那么启动这个计划需求的魔导书数量是非常巨大的。其一，就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些凶徒，每个人至少要配备一本魔导书来进行重新制作。其二，是此前的两次骚乱中，那些人拿出来进行魔导书污染扩散的魔导书，而且这番举动的目的至今不明。光是这两者所需要的魔导书数量就在二三十本之间，而且我们甚至不知道其中是否还有其余安排。如果真的出现了这样数量的魔导书丢失，那么在整个交流会开始之前埃瓦廊就应该有些异状了。” “嗯……” “另一个问题是，魔导书中的灵魂部分是怎么分离的？尽管不清楚详细情况，但作为一个整体的魔导书单独分离出灵魂的难度并不低。就算可以分离，这些灵魂应该安置在何处？那可不是随便一扔就可以的，魔法世界之中灵魂的处理同样是个麻烦的工作。” “藤井觉得是什么情况？” “她只是觉得这个魔导书的来源太奇怪了，所以必须探查一下图书馆里的魔导书存放规则。书库开放的这几天就是好机会。” “这同样也是对方开始动手的好机会。” “我想也差不多，再怎么蓄力，现在也应该准备万全了，我觉得最晚书库开放结束就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就是这个，蓬山，我需要帮助的地方就在于这里。” “嗯？” “那个控制一切的人召集了多个势力，又在埃瓦廊进行魔导书污染的散布，这些都只是一个准备信号。同时，我认为这也是一个诱导，当他们开始行动的时候，肯定会有一些看上去非常严重的事情发生，这些事或许会拖住埃瓦廊内绝大多数主要战斗力一段时间，哪怕不太长，也足够他们执行真正的计划。” “你希望我们来进行反制？这可不容易，他们既然能舍得出去让星环教派、焚书官、进化这些组织进入埃瓦廊来当炮灰，哪怕是一个诱饵我们也难以应对。” “三个位置。”陆凝伸出手指，“我只需要你在发生任何异常的时候，以最快速度解放三个位置的战斗力。” “……哪里？” “欧泊区、托帕区和月光石区。” 蓬山渊子思索了片刻，眉头一展：“你要打这个主意？” “不知道你脑补了什么，不过我确实有些自己的计划。”陆凝看了蓬山一眼，“很可惜的是这个我不能说。” “无妨，我自会按照自己的步调行动。三个区域的快速支援人手我这里还是抽得出的，只要没有皇圣级魔法师出现，协助镇压还可以办到。” “那么就多谢了，我先行离开，至于这个封神台……” “你也不需要这个，那么就可以用来作为投石问路的先手。最后，莉莉安，很可能是海因茨，这是我们目前为止的判断。” “多谢。” = 刚刚离开蓬莱之屋，陆凝便接到了来自雪倪的联络。 自从凯瑟琳死后，宝石的联络信号就再也没有过，陆凝也去过学院找人，却也都是说人不在。 此时骤然宝石再次发热，她马上找了个安静地方取了出来。 “雪倪？” “莉莉安，我们找到他了。” 陆凝能从这平静的语气之下听出一丝激动，她瞬间就明白了，雪倪这几天并没有放弃继续追查那个王子的下落，以她在地下的人脉，只要人还在埃瓦廊就不会找不出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但是有一点不对劲，我还没有通知丽兹，她很可能不冷静。莉莉安，我的人在一间不怎么有名的地下酒吧发现他的，那里也是人们经常接受和发布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的地方。不过那个王子身边并没跟着陪同的魔法师，甚至一个人都没有。而且根据报告，他也没有了此前经常有的高傲感，整个人消瘦了很多，如果不是凭借一些身体特征都难以认出他来。” “什么？”陆凝皱了皱眉，“不要轻易试探他。” “我当然清楚，他能在那里杀死全部的人后逃离，那就得谨慎对待。最奇怪的是，我的人也没少监视那个酒馆，他们并没看到那个王子，或者是身材类似的人从门那里进入。我的人都配备了反隐透镜，除非大魔导师以上的人帮他施展隐身术，否则不可能看不到。” “他那个随行魔法师，那才是危险。对了，雪倪，我想知道此前在凯瑟琳身上那个暗之结晶最后怎么样了？” “丽兹临走之前让她的伙伴帮忙回收了，凶器上很可能有重要线索，我们可不会交给老师。” 姑且不去评价这种想法对不对，至少对陆凝来说是件好事。 “我需要再看看那枚结晶。而那个王子，既然你已经发现了他，那就确定他还活在埃瓦廊，一时半会跑不了。既然身上有那么多异状，就先观察一段时间。” “好，你来观雾，我会带你去看结晶。” “那个……我现在在石榴石区。” “用凯瑟琳的卡坐车过来。”雪倪直接说道，“我给你开通使用权。” 既然有了保证，陆凝便得以迅速赶回了月光石区。观雾学院此刻气氛依然比较严肃，学生死亡在埃瓦廊的严重程度可见一斑。陆凝进去的时候还是让警卫通报，雪倪亲自出来才把她接进去的。 “为什么突然提出要看结晶？当时你并没什么发现。” “当时我也没有这个想法，但是经过了那么多事，加上之前在讲座和书库也有些收获……我或许能从那个结晶上找出什么。” 雪倪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带着陆凝来到了一间宿舍楼下的暗室中，那枚暗之结晶被收入了一个白玉匣内，外面还有一层保险的金属罩，雪倪用了两个魔力密码才让这两层防护解锁。 “你看吧。”她取出了那枚长满棱角的晶体。陆凝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打开一盏高亮度的魔法灯，在等下看了看结晶内的状态，然后从腰间拔出了从伊莱尔那里缴获的魔法匕首。 刀刃和结晶轻轻相砰，敲下了一块细碎的晶体角。陆凝瞥了雪倪一眼：“我需要一个实验室。” “简单。”雪倪马上带着她前往了观雾的魔法实验室，在那里定下一个屋子，让陆凝继续自己的测定。 “我稍微解释一下吧，我最近接触了一些东西，相当不妙，总结来说就是黑魔法。” “你怎么会碰到那种东西？” 看来雪倪也不知道Jaze这种人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幸运或者不幸。总之，我稍微了解了一些这种恶毒魔法究竟能做到什么。而在书库看过一本炼金术方面的拓本之后，再结合此前的一些匪夷所思的见闻，我忍不住有了这么个疑惑……” 她将结晶的碎屑丢入几个试管中。 “什么疑惑？” “这个暗之结晶会不会是现场生成的？” 雪倪皱眉不解：“现场生成？” “我们最大的问题，陪同王子过来的，包括凯瑟琳的家人，随行人员，那么多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陆凝开始接上仪器，这些都是炼金术中常用的手段，加上索伊戈那本笔记上的一些心得，她更加了解这些东西应该怎么用才更加合理。 “他们被炼成了？”雪倪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但脸上终于也难掩惊愕。 “不知道是什么手段，也可能不是炼金术。所以我现在正在对结晶进行三项检定。年代、杂质成分、魔力痕。” 陆凝盯着正在冒泡的试管，同时注意仪器上的读数。 “啧……”雪倪微微咋舌，不过终究是自己弄出了那么大地下势力的人，很快便平整了心态。 “我们认为这个是凶器，会去查所有者，会去找贩卖途径……但没人会检查一把刀的年份有多久，也不会在意这把刀里面用了多少铁多少碳，然而这才是关键——解释那些人去了哪里！” 陆凝用魔力轻轻一隔，年代检测已经最快完成，果然，时间不到半个月，这枚暗之结晶本身在光芒下呈现的晶体结构清晰，棱角也没有磨损痕迹，实在太新了一点。 紧接着是杂质，这也直接让陆凝断定了这并不是炼金术手法，至少不是传统炼金术。晶体内杂质成分在七到八之间，已经出了炼金术规定的合格范围，而杂质中包含少量人体组织，也不符合炼金术会将原料全部交换的特征。 “那些人真的都被炼制了……” “我们或许搞反了一件事。”陆凝等着第三项监测出来，同时对雪倪说道，“当时发生的事情或许不是凯瑟琳试图用药剂欺骗、然后那些人设计谋害她这种状况，而是……” “王子突然动手将在场的人全部炼制成暗之结晶，凯瑟琳看到自己的亲人被炼制发动攻击试图阻止，然后被王子用这块晶体刺杀……这样吗？”雪倪扶了一下额头，“可是他为什么要……” “我不知道，我从始至终都不曾了解过凯瑟琳的国家。但我得说，还要留心那个随从的魔法师，也许并不是王子自己动的手。” “什么？” “虽然这次不是标准的炼金术，可我知道有个人同样使用了类似的人体炼制手段，他使用的材料是自己。鉴于这个世界上能够进行这种方法，甚至想到的人都不是很多，我很怀疑这二者之间的联系。毕竟那个将自己炼化的家伙也不是从他的老师那里学到这种技巧的。” “等等，我有点混乱，你是说有人正在安排这些事情？” “是的，目前他制造了一场屠杀，和一个幽灵一样的凶徒，我可不觉得目的仅止于此。等一下，既然特意留下了王子，就说明王子也应该有什么特殊性才留下的，否则另外那个魔法师……他被破坏了记忆，却留下了性命？奇怪，以这人的行事作风为什么会特别留下一条命？” 正在此时，第三个检验结果出来了，魔力痕检测结果需要一些反推算才能得到结果，陆凝拿过羊皮纸计算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这不是炼金术，这绝对不是……但这种手法说不定是……” “是献祭。”雪倪已经走到了陆凝旁边，看着纸上最终的结果，轻声说道，“黑魔法，星环教派的手段。” 51 回归虚无 献祭同样是通过某种交换来取得相应物品的手段，但和炼金术有着巨大的差异。其一，献祭只接受生命作为交换；其二，献祭没有固定的转换公式，全凭是否取悦了某种不可知的存在；其三，献祭无法锁定需求，只能祈求一定的范围。 “星环……该死的家伙。” 重复一遍这个名字的时候，雪倪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森冷。 “不要冲动，雪倪。” “放心，我很清楚那帮家伙都是什么样子，既然那个王子会在此时被放出来，要么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要么……就是个陷阱。”雪倪冷笑一声，“但是他们也太小看埃瓦廊了，当年全盛的时候尚且败给了我们，现在只剩下一群苟延残喘的垃圾还想在我们的大本营兴风作浪？是该给这些家伙一点颜色瞧瞧了。” 陆凝听雪倪这么说，便放弃了继续劝说的打算。雪倪和别的学生不同，至少在全局考虑上肯定更加优秀，既然她这么说，陆凝也就当她是真的有把握了。 “雪倪，我不阻拦你进行任何报复，但是记住，你的敌人是星环教派，明白吗？” “当然，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确认了这背后是星环教派进行献祭搞的鬼吗？” “是的，确认了。因此，如果无法确信对方的身份，不要尝试去招惹对方。” 雪倪猛地抬起头盯着陆凝看了半天。 “……我明白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从她的眼神变化可以看出来，她明白了陆凝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这枚暗之结晶，我要带走，我想你也不需要出示证据去质问这件事。”陆凝指了指桌上的大块结晶。雪倪很随意地点了点头，也没过问陆凝要拿这个做什么。 两人离开实验室，走向进入学校的那条主路时，正好看到卫兵们拦着一个人。 “你们什么意思？居然不认识我？嘿！三天之后我还要在你们这里开讲座，我提前过来你们就不认人了？这么死板的规矩是哪个丢了脑子的家伙制定的？” 这熟悉的语气陆凝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应该庆幸索伊戈至少还没在这里开始大肆嘲讽，否则怕是要被敲晕拖走。 “索伊戈先生。”陆凝急忙走了过去，索伊戈一看见她马上就双臂一振将几个警卫推到了一边，自己后退了两步。那几个警卫见他不往里面闯了也就不继续阻拦，还给陆凝让了条路出来。 “赶紧跟我走，莉莉安。”索伊戈依然是完全不问别人状态的，直接手一挥转身就走，陆凝无奈只能回头想雪倪招了招手，然后追着索伊戈过去了。 “索伊戈先生！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找你啊。”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朋友，脑子不太好用但是猜人在哪里还挺准的，就是让他说人话费了点力气。那不是问题，我今天找你就是让你看看本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天才！” “您完成了？”陆凝眼睛一亮。 “没有！” “……您可以完成了再来叫我，我不会吝惜赞美词汇的，真的。”就算陆凝已经摸准了这家伙的脾气，但还是感觉和他对话非常累。 “哼，臭丫头。”索伊戈扭头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你拿出那么个小珠子，还有提出一堆异想天开的理论，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当然不会，我提出了那些，也是亲手实践过的，我很清楚那里面一些关键点的难度有多少。” “所以能这么短时间把你那些一拍脑门想出来的东西现实展现出来，我难道不是个天才吗？”索伊戈得意地说道。 “那……成果呢？” “啥？”索伊戈摆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要什么成果？” “索伊戈先生，我们能不能把正事说完再来开玩笑？” “嘿，丫头，这可就是你的问题了，你出的课题是什么？我怎么拿出成果来？” 将事物炼制为“无”。 如果索伊戈真的成功了，那确实是什么都拿不出来。 “您真的做到了炼制‘无’？” “啧，可别小瞧我。”索伊戈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出租实验室的地方，立刻租了一间高级实验室，进去后马上封锁了内外通道，然后熟练地从柜子里挑出了几种常规原料，启动炼变阵的全部叠层，一时间屋子里光芒大盛。 “莉莉安，现在我找出了第一步，也就是‘归零’的方法，但是卡在了第二步。将一变成零的难度和从零生成一的难度相比还是差了一些，我无法让零进行自然演化。” “您怎么完成归零的呢？” “需要极为精确的控制比例。”索伊戈开始调整魔力流，他完全不像陆凝那样根据已有公式调整，而是很随意地，宛如一名指挥家一样挥舞着点金杖，炼变阵上的魔力流时刻不停地变化着，只是看了这一眼陆凝就知道这不可能是自己在场景里这短时间内所能领悟的技术。 “首先，需要我能够产生百分之百纯物质的本领，一点杂质都会毁掉这种炼制，其次，要精确进行两种相反物质的一比一炼制，例如你给我看的阴阳。这样一来，物质生成的时候它们便会自发地互相湮灭。不过这样还不行，因为物质的消失会释放能量，能量的存在依然不是‘无’。” 索伊戈的讲解和炼制几乎是同步的，陆凝已经看到炼变阵上出现了一个个米粒大小的高亮白色光斑，那正是生成物质正在湮灭时释放能量的具体表现，这些能量点位置都在魔力流节点上，随着索伊戈的动作而开始移动，宛如一片星空。陆凝注意观察索伊戈如何处理它们——别看那么小，这些东西的能量释放已经能够干涉炼变阵的稳定性，足以造成实验事故了。 “这就是叠阵的用法！” 随着索伊戈一声大喝，他面前所有炼金台上的炼变阵一同亮起，整整二十四个炼变阵环环相扣，魔力流在所有炼变阵上流转，生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二十四阶叠阵，照亮了索伊戈带着兴奋和狂傲的神情。 陆凝也是震惊了。二十四重的叠阵，这完全没有任何投机取巧可言，纯粹是靠知识熟练度和强悍的心算，索伊戈让她真正看到了双方之间的差距，在炼金术的各个方面——他不愧为大魔导师。 “莉莉安，叠阵能够进行最大化的能量分离，但它还有个更大的用处，告诉我是什么？” “缩距效应。” 就像她此前尝试过将阴阳之间的间距外观上缩小一样，使用叠阵能够将“距离”进行层状分解，从而使得遥远的距离能够在短距离内实现。事到如今，她已经明白了索伊戈要做什么，浮在炼变阵上的无数光斑正在逐渐靠拢，但是越是接近聚拢中心，速度就变得越慢——实际上是要跨越的距离正在增加。 不过，索伊戈正在进行的叠阵压缩还在继续，光点产生的速度越来越多，但聚拢速度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慢，这样疯狂地压缩距离，陆凝忽然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看到什么。 在那个光点聚拢的中心地区，出现了微不可查的一点黑斑。 陆凝站在索伊戈的炼金台对面，所以能清晰地通过光芒万丈的炼变阵看出在区域边缘出现的高亮，和中央的黑。 “能量以光的形态放出，但是我们必须让这些能量也化为无。”索伊戈得意地笑着，“莉莉安，我想除了我之外，你是第一个见到这种壮丽景象的人。” 在这个世界吧。 陆凝看着那个中央的黑点，如果要用某种熟悉的东西来形容，那就是黑洞。只是科技侧的黑洞是用引力俘获来约束光，也是强引力造成的时空扭曲，还有对观测者的视界形成。索伊戈这里却是通过距离来制造了一颗微型“黑洞”出来，它不具有那种强大的引力，却在许多特性上和黑洞相似。 “看看中心区域，那里的距离已经趋近于无限，落入那里的光能量已经无法逃出，因此才什么都看不见。而等到所有的光都落入那片区域之后，游离在外界，被我们炼成的那些物质就已经没有了，最后一步，我们要将这片区域压缩为零。” “要怎么才能做到？” “哈哈哈，压缩为零，换句话就是让它不再存在，莉莉安，我们进行的物质炼成，产物可不包括这片空间。”索伊戈抬起手指，口中喃喃念咒，一个金色的魔法盾将陆凝全身护住，同时他自己身边也产生了一个同样的魔法盾。 “？” “再见了！”索伊戈举起点金杖，宛如击剑一般刺向了那片已经收集了所有光点的黑暗空间。 那个微小的黑色斑点被点金杖刺入，但是陆凝眼中，点金杖停留在了黑点的边缘，没有真的戳进去。 她的耳边响起了一声碎裂声，随即而起的是狂风，陆凝看到索伊戈瞬间松开了捏着点金杖的手，紫色的魔法光辉在他的手指间流转着，一瞬间她便明白了最后这一招——高等黑暗魔法放逐，是一种将某些事物完全抹消的最佳手段。 在黑色的中心区消失的瞬间，陆凝猛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身上的魔法盾骤然变形，在三五秒后撕裂，化为空中的片片光斑，而索伊戈则伸手托向空中，带着满意的微笑：“当原本存在于这里的无限距离不见的时候，正常空间便会对此进行补充，我们也完成了最终的压缩过程，但是问题就在这里了，从这里无法再次诞生出一个世界出来。” “你用了放逐？”陆凝看了看因为最后那一下拉扯而被搞得一团乱的实验室。 “我很清楚要留下什么，我只是将那片空间放逐了，里面的光可不是魔法对象。我预估的要么是成功，光因为空间自补偿而归于无，要么是失败，光再次被释放出来，但现在看来两种情况都不是。”索伊戈抬手用魔法将物品归位，皱着眉头说出自己的实验结果，“我想里面一定出了些什么问题。” “我们无法观测视界之内，自然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猜一下总还是可以的。”陆凝走到之前那个黑点生成的地方，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不觉得奇怪吗？索伊戈先生，你在这里压缩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整片大陆，却没有对外界造成太多影响。” “嗯？” “我的意思是，也许你对现在距离的压缩没有想的那么多，或者说，您在放逐的时候漏了一些东西。”陆凝稍微想了想应该怎么说，“简单来说吧，或许在最初的几十米您对空间压缩是基于我们现在的世界进行的，但当核心距离比变得足够的大的时候，您开始压缩的就不光是如今我们认知的这片世界中的‘距离’了，您对此并没有实际的认知，因此也没留意到……一部分能量借由超出这个世界的‘方向’进行了逃逸。” “这又是什么鬼理论？”轮到索伊戈听不明白了。陆凝无奈，这里的魔法界虽然对魔法研究已经到了普及的地步，但她怎么给他解释还没人发现的维度问题啊？ 陆凝有想法却难以传达，自己还没那个技术。索伊戈有技术却还搞不太明白，两个人互相看着，一时之间还真就僵住了。也没在意外面夜色早已降临。 = 此时，蓝宝石区的一处旧屋之中，几名身穿黑袍的人正在忙碌着搬动箱子。 “书库明天就结束开启了。”一个看上去似乎是主事的人说道，“不过明天正好是海因茨轮值，我们今晚动手肯定可以借助他的计划来完成献祭。” “可是……祭品可能不够。”另一个人答道，“这里的屋主一家，加上我们临时抓过来的流浪汉，总共也只有十八个人。” “只要能开一个通道，后续的祭品神会亲自收取，不用我们担心。”主事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怎么说也得给埃瓦廊看看我们的厉害！” “我们这属于私下行动，海因茨大概会不高兴。” “他？哼，他也就是利用我们一下，序星者居然会听他的，这种家伙谁会认他当头目啊？嗯？喂，你们谁点火了？” “没啊……失火了？喂！你们去几个人看看！” 几个地位较低的黑袍马上推开通往后面的屋门，还大声骂着：“你们这些看人的，也注意一下周围的环——” 噗。 出声者的眼窝处中了一箭，完全由寒冰凝聚的箭矢刺穿头部，瞬时冻结脑髓，连惨叫的时间都没留给他。而另外几个在看到伙伴遇袭的同时，也看到了后方原本准备好的献祭场正在熊熊燃烧，一个人站在火焰之前，背对着他们，仰着头似乎在看些什么。 “是敌袭！” 喊出这句话的人中了第二箭，甚至连他张开的魔法盾都没起作用，冰箭就像是热铁穿过黄油一样毫无阻滞地钉进了他的脑袋。 不过剩下的人也终于根据这两次攻击找到了袭击者的方位，那是在不远处的一座谷仓上，一名手持长弓的人正在看着这里，双方的距离大约在两百米。 ——正常魔法的射程极限。 52 点燃火焰 “可以啊。” 凯欧斯蹲在谷仓唯一能上来的地方，防止还有人能偷偷从这边摸上来，而米夏则在那个还算大的窗口处张弓搭箭，冰箭由她的元素魔法生成，凯欧斯在此前试探的时候都吃了些亏。 流浪法师都有些绝活，至少米夏目前展示出来的这个无视魔法盾的攻击方式对大多数法师来说就是个噩梦，何况她本身弓箭技术极高，打一群没受过什么军事训练的魔法师就等于排队枪毙。 “前面交给他们没问题？” “放心放心，兵贵精不贵多。”凯欧斯笑了起来，“要不是露西薇娅要和他们谈谈，我大概就直接带着人踹门去了。话说回来，咱们的身份是谁说出去的？你有没有头绪？” “鹰眼。” “那小子……” “他肯定不会乱说，在目前肯定有游客和我们敌对的情况下更会慎重选择目标，但转了几个人告诉露西薇娅的就不清楚了。”米夏手指一松，第三支箭再次射杀了一名似乎有异动的星环教徒。 “这帮就是小问题，星环最麻烦的都不在这儿。” “都在我就不来了，我们现在的实力和星环大部队碰就是以卵击石，何况还是大老远从欧泊区跑到这里来。”米夏撇了撇嘴，“现在好多人知道我是游客，我倒是没仔细找别人，怕是要被扣成负分了。” “星界圣堂的人不差点积蓄吧？” “喂，你还真觉得我们负分了啊？要不我先告密了你？” “彼此彼此，嘿嘿。”凯欧斯咧嘴笑了笑，继续干着他警卫的工作。 而此时，燃烧的房屋中，院子里只剩下两个扮木头人的家伙了，这两人也算机灵，三个人被射杀之后立刻发现这几个死的都是说话或者准备施法，只要自己不动，那要命的冰箭就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反正之前有人喊出声来了，前面屋子里的主事人也应该听见，他们只要活着就行……这两人是这么打算的。 “你们还在指望谁来救你们呢？”站在燃烧的房屋前那人慢慢回过了头。 那张脸这两人都知道，是露西薇娅。此前星环教派和她取得联系的时候遭到了激烈地反驳，这也招致了上头几位“大人物”的不满。露西薇娅的祖上很有些声望，可到了她这一代星环教派这些人大部分都不会将她当一回事了。 谁也没想到她居然主动出击来袭击星环教派的人。 “啊……看你们的表情就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露西薇娅带着一丝微笑看着两个动也不敢动的家伙，“的确露西薇娅对你们这些打扰她日常生活的家伙怀有恐惧心理，真面对你们大概就是气势上会先输一截。” 两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既然要解除星环教派的威胁，还是把你们全灭了才算永绝后患吧。我是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这么难的……不要指望前屋的人了，用你们的脑子想想，就那几个人的人品还会过来救援你们吗？”露西薇娅慢慢走了过来。 “露西薇娅！”有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你的祖上也曾经被星环教派教导过！你可知道和我们对抗的结果？” “色厉内荏嘛，星环教派？那不是活在历史的东西吗？那几个人也逃不掉，不过你们两个也应该更加富有价值一些。” “喂，火……火烧起来了……烧起来了！”后面那人发现出声也没事后正悄悄后退，猛然发现地上的一些杂草上也开始出现了火星，由于前面火焰过于猛烈，甚至让人忽略了自己身边也开始出现的火。 “你的身上！” “这！露西薇娅！你——” “你们应该最熟悉这个了，没错吧？”露西薇娅敛去了笑容，安静地看着两人身上开始迸发出火星和火焰，“这是你们准备的献祭仪式，而我只是将它引发了出来。” “为什么你会！嗷啊啊！为了安全，他们应该隔绝你一切学习黑魔法的方式！” “近些年被收拢来的新人啊。”露西薇娅叹了口气，“这东西就是刻在血脉里的，哪是隔绝能隔绝掉的？当然，露西薇娅为了避免那些嫌疑从没学过，可是这么速成的东西对我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的耳朵已经被烧穿，根本听不见她的话了。 “当然，两条人命也换不来什么有趣的东西。”露西薇娅平静地看着已经化为两根燃烧的火炬的二人，探手抓向了前方那人。火焰丝毫没有伤到她，手没入胸膛之后，迅速从那里拔出了一把焦炭一般的短刀。 拿走了献祭成果之后，露西薇娅就穿过门，来到了前屋。那里果然是一个人都没有了，星环教派如果说当初还健全时尚且有些团结，如今却也不过是这种一盘散沙乌合之众拼凑起来的家伙，实力全建立在献祭上。 但无论是露西薇娅，还是凯欧斯或者米夏都能料到这种情况，所以早就安排好了伏击的人手，跑掉的这群人没有一个能逃出两条街道远。流浪法师组成的队伍或许在正面战斗力上不如埃瓦廊的守卫，可小巷子里下闷棍拍黑砖那全都是一把好手。 露西薇娅穿过前屋，走到门口，轻轻拍了三下巴掌，在这个约定好的暗号下，四周顿时钻出了一个个全身裹在长袍里的人，抬着之前从屋子里跑出去的人聚拢了过来。而得到暗号的凯欧斯和米夏也离开了谷仓，跑到了这边。 “抓了几个？”凯欧斯走过来的时候便开口问了。 “八个，放心老大，没人跑出去，大伙都盯仔细了。”弗雷德肩头扛着主事人，咧嘴冲凯欧斯一小，“我们是交给守卫还是……” “交给守卫有什么用？等他们审问完这些垃圾都臭了，扛回去，咱们有自己的黑牢，正适合这帮家伙。”凯欧斯大手一挥。不想旁边米夏低声嘀咕了一句：“你还真是个土匪啊。” “入乡随俗。”凯欧斯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露西薇娅，“你今天不回学校吗？” “因为书库开放，我有三天假，我得在这三天把事情都处理好。” “哼哼哼……露西薇娅，我小看你了。” 弗雷德肩膀上的人忽然开口了。 “居然醒得这么快？”弗雷德惊讶了一下，顺手就从腰带上抽出来一个酒瓶。 “等下！你们知道今天晚上可不光是我们要动手吗？” “知道，你们这帮狗屎从来都学不会拉在一个地方。”凯欧斯一努嘴，“弗雷德，加大剂量。” 酒瓶带着风声糊在了主事人脑袋上，他怕是也没想到对方压根连听都懒得听他说话，刚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鸣叫就被再次拍晕了过去。 “不过城里确实应该还有些地方正在筹备些破坏工作。”米夏拿出笔记本翻了翻，“星环的行动大概还可能推迟一点，但是进化的家伙可能忍不住了。” “啧，让埃瓦廊自己应付。”凯欧斯不满地说了一句，“不是巡查交给我们我们就真成了他们的士兵了。”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去收集点线索和破绽？” “要不……你去看看？” 米夏立刻就眯起了眼睛：“怎么又是我出任务？” “欧泊区我得留着，不然守卫问起来我不在可不好交差，但是你是个普通收编成员，想怎么跑都行。”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这个才没给我提个副官？”米夏怀疑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 = 陆凝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头给索伊戈普及了一下基础物理，事到如今她也不想编什么理由解释自己会这种东西了，任务要紧。结果索伊戈这家伙居然也完全没问。 而索伊戈的脑子也没让陆凝失望，即便是刚刚被教学，他也瞬间触类旁通从炼金术和各种魔法学科上找到了相似点，迅速融入自己的理解构成了一套理论框架。 “嗯……可行，挺有意思，居然还可以这么玩……在极小和极大的尺度下，我们认知的一切都和现在的一切完全不同？啧，我都没有试过，说不定搞清楚这些我就能达到皇圣水平了。哈哈哈！我也真是个天才，莉莉安，不错的支援！” “是是是……”从来没认真当过老师的陆凝感觉有些燃烧殆尽了，索伊戈给别人上课是那副德行，可是当起学生来更让人累，所有东西都要问一句为什么，陆凝又不是全心钻研物理哪能给他什么都讲清楚？ 索伊戈大概也看出了她的水平，也没为难她，等理解了这些知识就立刻开始动手检验了起来。 “您觉得这样能使得课题成功吗？” “等我把需要的几条理论验证出来，就能给你答案了。现在别在这里打扰我，要么安静点要么就回去。” 开始实验的索伊戈完全进入六亲不认的状态，陆凝叹了口气，扭头走出了实验室，一抬头才发现已经是深夜，月亮都走过了中天。 “真晚……咦？” 她刚感叹了一句，忽然发现夜空似乎有更多明亮的地方出现，一转眼看向四周，好像从埃瓦廊的很多方向都有火光冲天。 “今天是什么节日？”教完一堂课的陆凝此刻还有点晕乎，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她就想起了最近发生的各种事。 “出事了？” 空中隐隐有高阶魔法师飞行的身影，陆凝现在知道那些是直属紫罗兰图书馆的特别行动组，有禁空豁免权，为的就是能高速处理任何区域发生的高危险灾祸。平时这些魔法师并不会出动，此时一看到他们那至少也是和当初魔导书污染一样程度的灾祸。 不过月光石区似乎不在此次混乱的区域之中，陆凝发现自己已经提不起什么精力去管这事了，便走向了独眼乌贼。可是快走到的时候她才想起来此时独眼乌贼可能已经关门了。 正如此想着，陆凝抬头一看，正好看到独眼乌贼的门居然还开着。 她皱了一下眉，事出反常，老霍华德虽然关心她，到了关门时间也是必然会关店的，绝对不会为了等她而留门到半夜这种程度。 但是还闻不到死亡的味道，在如此多次接触死亡后，陆凝几乎有了种天然的感应，至少如今独眼乌贼还没给她这样的感觉。 她将一只手伸入口袋，打起了精神走向了敞开的门口。 没有光，只能借助月光看清楚门口的几块石板。窗户被关门时落下的黑布窗帘遮盖，屋子里面漆黑一片。 这难不住一名魔法师，她轻轻将手指一伸，一点火苗在指尖燃起，形成了照亮四周的微光。 店铺中看不见人影，只有一排排货架，此刻反倒成为了阻碍视觉的障碍物，陆凝凝神静气，她如今是这里唯一的光源，那么相当于自己站在明处，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的话无论如何自己肯定会遭到袭击。 但她就这么安全地穿过了门，来到了后方的院落当中，期间也没在货架之间看到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走入院子后，陆凝脚步停了一下，就在此时，忽然听见“咔哒”一声，她猛一回头，发现是博利威尔揉着眼睛从炼金实验室出来，关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咦？莉莉安？”博利威尔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在这儿？ “吓我一跳……这个时间为什么店门会开着？”陆凝快速问道。 “店门开着？不可能啊，老霍华德怎么会忘了这个……”博利威尔打了个哈欠，“我去看看。” “你怎么这个时间还不睡？” “我在尝试新的药剂炼制，总之深度上不去就先在广度上下手好了……见鬼，还真是开着门，他是不是年纪太大了？”博利威尔看见门开着，大步走了过去将门关上落锁，陆凝一直盯着周围，也没出什么事情。 “话说你怎么也没睡？”博利威尔走回来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 “我回来晚了，刚到。要不是门开着我还进不来。”陆凝还是皱着眉看着那个门。 “刚回来？你不是一早去睡觉了吗？我以为你晚上起夜发现门没关的呢。” “我一天都不在啊。” “啥？你下午不是和老爹聊得很高兴吗？” 53 进化的怪形 当陆凝和博利威尔同时意识到问题的时候，他们便敲响了老霍华德的房门。在老霍华德骂骂咧咧地打开门后两人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听见陆凝说自己一天都不在的时候，老霍华德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去……去看看你丢了什么？” 陆凝马上知道那个冒充自己的家伙大概进了自己的屋子，不过她也不怎么担心，所有重要的东西她都带在身上，会暴露身份的那些演算稿也早就烧了撒在院子里，对方肯定找不到这一类重要物品。但另一方面可能就稍微有点麻烦的，有一类魔法诅咒是需要被诅咒者身上的一些贴身物品甚至魔法来施咒的，这就很难判断对方是不是怀着这样的目的过来的了。 她赶回了自己的屋子，目光一扫就知道东西确实被人翻动过了，出于自身多疑的性格，她喜欢为一些物品设置一些验证是否开合的小机关，例如这之前离开的时候她的箱子边缘夹着一小片衣角，而如今却不见了。同理，桌上笔筒里炭笔的两支长向外一支短向内的摆设方式也变了。 这个来人显然不是反侦察的好手，虽然离开时收拾得足够干净，却也留下了很多她能分辨出来的痕迹。可这不是重点，如今门开了倒是可以解释为那人离开的时候开门走了，显然也是没打算掩藏这件事。问题在于，对方能等到关店之后离开，完全不担心自己突然回来，就说明知道自己和索伊戈去了实验室，并且会进行实验到比较晚这件事。 “等下，既然那个人完全不担心被看出来，打的又是一次蒙骗的主意，那么收拾这么整齐就不是为了隐藏自己翻过房间……”陆凝再次看了一眼房间，瞬间明白了过来，“藏木于林！这是故意将所有地方都翻了一遍的。” “丢了什么东西吗？”霍华德走过来问道。 “没有，我身上有价值的都带在身上，那个人什么也没拿走。”陆凝咬了咬牙，确实是什么也没带走，可是她也无从判定对方发现了什么，这就是真正的目的。 = 黎明慢慢到来了。 一名醉汉离开了酒馆，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路上，天空泛起鱼肚白，却还没真到天光大亮的时候。醉汉忽然感到了一阵尿意，扭头钻入了一条小巷子。 清洁人员已经警告过多次了，但这些人并不在乎这个。醉汉还没全醉，进去之后马上看到了同样一个面对墙壁站着的“同行”，马上一乐，走过去站在旁边，醉醺醺地开口道：“兄弟……回……家啊？” 对方没有回答，醉汉扭过头，发现他双手垂下，身体在轻微地左右扭动，起初他还以为自己喝多了，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对方真的在扭。 “嘿，你小子……”酒意涌上来，醉汉伸手一抓对方的肩头，扳过了对方的脸——一张长满了头发的脸。 惊骇欲绝的喊叫声堵在了嗓子之中，黎明寂静地到来了，日光掠过了紫罗兰的塔尖，再次将地面染上光彩。而小巷的墙壁那里，现在有两个轻微扭动的人。 “十二神兽已经投放。” 中部城区的橙锡区，一名蜂腰猿背的男子蹲在这里的神殿上方平台上，他的双眼一个正常，另一个则有着野兽一样的竖瞳，原本遮挡的眼罩正抓在手里。 对他说话的，则是身后一名裹在鼓鼓囊囊的衣服里的高大怪人。那身衣服实在过于奇怪，仿佛用拉链强行缝合了一堆破布，形成了差不多是个人形的样子，连脑袋都是尖的，只在中部稍微扯开一点锁链留下缝隙。这个人汇报之后，一只苍蝇从面前飞过，缝隙里骤然弹出一只黑乎乎的触须将苍蝇卷了进去。 “安全吗？” “外围每个区都有一只，他们的看守形同虚设，投放毫不费力。” 竖瞳男子舔了一下嘴唇，露出一个邪笑。 “那我们终于可以向大家宣布，进化，正式来访问埃瓦廊了。” “今天吗？”破布人闷声闷气地问。 “是啊……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不是吗？”竖瞳男子直起身，慢慢伸了个懒腰，“魔法的极致就是个人的绝对特色化，但是很多人完全不理解，反而还要普及……同质教育出来的东西，和农场里同一种方法搅出来的奶酪有什么区别？” “何时行动？” “就上午吧，人们脑子最清楚的时候最容易接受新鲜事物，不是吗？” = 陆凝没有睡好觉。 这个意外的入侵者还不至于让她寝食难安，可要多防范一个可能存在的敌人总不免要花费一点精力，陆凝揉着眼睛起身，走到了屋外，使劲深呼吸了几下，再拍了拍脑袋，这才走向前面的店铺。 令人意外的是，老霍华德居然没在这里看店。 陆凝问了店员一句，才知道老霍华德居然是去进货了。 独眼乌贼通常都不缺货，哪怕如今传送隔断，她也是见过那么两三次有车辆拉来货物卸货的，老霍华德根本不用离开店半步就能得到货源补充。 “什么货物还要他亲自跑一趟？” 那位店员扭头指了指货架，有一块明显空的地方。 杂货店里东西众多，陆凝凑到近前仔细找了找标签，才发现是一味叫甜栀的药材卖光了。这药材大概属于不珍稀也不普遍的那一类，炼金术平时用不到，不过魔药学和药剂倒是很容易用到。 “昨天卖光了？” “是啊，今天检查货架才发现没了。不过咱们这店里很多随缘进的货，缺点什么也是正常的，这又不是日常用品，老爹居然急着补货，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店员嘀咕道。 “知道老爹去哪补货了吗？” “药材嘛，那只能是早间市场。” 陆凝道了声谢，匆匆跑了出去。 她作为炼金术师基本没怎么学药剂学的药性，只是亏了之前白送给她的药剂师知识，遇到一些药品药性介绍会随意记一下。甜栀这种药物有缓解疲劳，止咳化痰，提高注意力的效果，药剂学上常用于精力和魔力恢复药剂的配方中。但老霍华德肯定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去进货，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有人下了大单子。 那么甜栀还有什么用？作为一味药材，它当然存在过量用药的可能，甜栀提取物具有高度的神经刺激能力，虽然不具备成瘾性，却会造成狂躁、幻觉、胡言乱语之类的症状，越是灵魂薄弱的生物效果就越明显。而老霍华德显然并不知道，他那个贪财的性子只要是大生意一定会接。 万幸的是，陆凝到得还不算晚，在一片有些难找的小空地上，还有一些商贩在贩卖着药材。老霍华德正跟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药材上讲着价钱。 “霍华德，现在封闭状态，虽说外面的可以送进来，可是咱们要搞些药材的难度也成倍增加，涨上两成的价钱不过分吧？我们这不是官方渠道。”摊主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凝正好赶到。 “不就是看中你们不是官方渠道，价钱便宜才找你的吗？现在这么贵我还买啥？” “话不能这么说，你找官方买药都有登记，还有限购量。我们这种无限量供应钱货两清再不过问的地方，你不还是得来？看你这样子，有大生意？” “吹牛吧你，无限量供应？” “还真是大生意？”摊主嘴一咧，“要不这样，有钱大家赚？咱们直接分成？” “你……”霍华德还没回答，就被陆凝喊住了：“老爹！等下！” “呦，你家女儿？” “你就当是吧。”霍华德扭头瞥了陆凝一眼，“莉莉安，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老爹，现在这种情况药材生意最好别乱做。” “什么？” “城里最近一直都不安定，凡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肯定有人在暗中作妖，您平时也没接过这种药材生意吧？但肯定有人知道你有特殊的供货渠道。” “什么跟什么？说清楚点。”霍华德皱眉。 “他们不上正规药店购买就是这个原因！因为这么大的量用途说不清楚！老爹，您也得考虑一下对方是不是有别的目的再做生意啊！” 霍华德还没说话，那位摊主就接过了话茬：“我觉得你这女儿说得挺对。我是卖药的，也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药性。虽然吃不死人，但吃出毛病是没什么问题的。干咱们这行可以赚点大的，可是非常时期也得注意保住自己是吧？” “你这家伙……”霍华德瞪了摊主一眼，但态度显然是有些松动了。 “老爹，要不先说说那个订购这么多东西的人是什么样？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可疑？那就是个胖子，肥得脸上都是油光，好像是哪里的富商，说要在埃瓦廊采购一批货，等城门开了就带走去卖别处。他好像挺懂药材，我被他说得有点晕，但是既然是喜欢这里的货我就答应了。”霍华德仔细回忆，“他大概是……昨天下午来的，那会儿莉莉安你，咳，反正就是我在聊天。” 那个假货也在？ 陆凝想了想，问道：“那个富商有多胖？要是特别离奇的样子应该很让人印象深刻。” “反正是横着竖着差不多，脸都快被肉挤没了，亏那样还说得出话，我的伙计们也看见了。” “那有没有说，在你买了这些东西后怎么交付？” “他在月光石区的东边租了个仓库，说东西运过去就可以了，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得先去那个仓库看看。”陆凝心里一松，有线索那就还好办。 霍华德、陆凝和那位凑热闹的摊主，加上三四个市场上的年轻人一同走向了仓库那边，距离不算特别远，半个多小时之后，众人就到了仓库附近。霍华德张望了两下，轻咳一声：“老板，昨天独眼乌贼送货的。” 过了片刻，从仓库里传来一声应声，然后那扇大门被一只手拨拉开了。 陆凝看见这人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一下。详细的姑且不说，这是一位长宽高都是两米的巨型胖子。 霍华德真是一点都没夸张，这位胖子如果不是两条腿还分开，陆凝甚至能觉得他是从门里滚出来的。他一看来了这么多人，也愣了一下，然后便挤起一坨笑容：“各位都是来送货的？” “老板，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这儿有名的药材商，您要的量挺大，我怎么说也不大好隐瞒，不过放心，都是好朋友。”霍华德介绍了一下那位摊主。 胖子努力点了点头：“朋友好，朋友好，那，东西呢？” “正筹集，我这不是过来看看您的仓库吗？别运过来的时候出什么问题。现在埃瓦廊比较严，少惹麻烦。”摊主也是个鬼精的，马上接上了霍华德的话。 “嗯，不惹麻烦，对的。”胖子乐呵呵地说道，“那，进来看。” 几人互相看了看，这胖子虽然长得惊世骇俗了点，到底也没超过一个人的样子，而且那种身子真有什么意外也还有反击的余地。最后他们便一起走了过去，胖子单脚点地一个旋转就转过了身，然后挤回了门里面，土地上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小坑。 “……老伙计，你这找的老板不管有没有问题，这身量也不是一般人啊。”摊主冲霍华德低声笑了一句。 “少废话，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仓库面积不小，而且里面已经堆放了很多木箱和麻袋装着的货物，药物的香味飘浮在空气中，似乎真的是收购药材来的。这里没有别的人，地上有一块巨大的磨盘，胖子走过去一屁股坐上去，看上去也就是这个能撑得住他了。 霍华德和摊主当然是上去装讨价还价，陆凝则在后面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个仓库。 古怪——不带任何护卫，拖着这么一副不便行动的体型，可陆凝这么多天以来却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人。她可是相当留意周围各种奇闻异事的，这胖子光是体型就应该够当个素材了，可怎么会没有耳闻？ 这时候，透过仓库的窗口，她看见了一束白日的焰火升上了天空。 54 生肖 “焰火！” “嗯？今天是什么节日？” “书库开放最后一天，大概是庆祝吧。” 城里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最近埃瓦廊发生的事太多了，正常生活虽然没被干扰，可晚上几乎就是群魔乱舞一般，很多人都目睹了数次特别行动组法师到处救急。 然而现在可是白天！ 守卫们已经快速赶往了焰火发射的地方，但发射的人显然也知道躲着守卫，早就不见了。 “该死的，又给跑了！” “这些天怎么全都是这种烦死人的事件！就不能让人好好巡逻吗？” “老子累死了！不是有这些人工生命在吗？为什么还要我们每天出来值班啊？” 钻石区的守卫们赶到，一无所获的结果很快便引起了这些人的恼火，他们骂骂咧咧地转身要退，其中一个人扭头正好发现有个人工生命挡在自己后方，也是正在转身。 “这蠢东西就不知道让这人点？”他一脚将人工生命踹向一旁。旁边的人马上不高兴了：“你搞什么？人工生命就是没有灵魂，可也是守卫！” “怎么？一堆炼制出来的东西，和工坊里的机械工具差不多，你看他还手吗？”守卫嘲讽了一句。 “损坏人工生命守卫可是等同袭击守卫！怎么说也得把你抓起来！” “嘿！你还真动手？” 几句话不合意，两人便开始打了起来，别的守卫有的劝架有的拉偏架，混乱之中，没人留意那位被踹开的人工生命起身，抬起了金属制的胳膊，嵌在掌心的魔能水晶开始聚集魔法射线。 一束白光，穿透了最初那个踢他的那个守卫的脑袋，也伤到了旁边的人。守卫们顿时一惊，有反应快的马上扑上去：“出问题了！紧急关闭！” 另一只金属的脚横扫过来，直接踹在他胸口，即便他有意识提前上了魔法盾，依然是盾碎人飞。 “人工生命出问题了！快点解决它们！” 然而守卫编制中人类和人工生命一半一半，这件事显然不能轻易解决了。更多的人工生命发出了仿佛猛虎一样的低声咆哮，围拢过来。 = 绿松石区，一清急急忙忙从借住的道观里跑了出来，东方道术在魔法一系有其独有的特色，因此被针对的时候修道之人多少有些感应。问题是这次的感应也太猛烈了一点，一清好歹是吐了口血，道观的观主差点把心脏都吐出来。 他往中心区没跑多久，就看到了一片惨状。但凡是真的沾了些玄门道术的都脸色发青，反而是一些炼体的暂时无碍。走过两条街道，正好看见一名身穿兽皮甲，腰悬刀身背弩的男子将一名吐血严重的老道扶起来。 “鹰眼！” “一清？好在你没什么事……” “我修为低了点，还好。” 被鹰眼扶起来的那个老道一把抓住鹰眼的胳膊，一双眼睛瞪得快要充血：“告诉……咳，大家，不要动心术，也切勿调控灵力……这是……浑天术……” “狗屎！”鹰眼一边骂一边将老道扶到了墙边坐着，而一清这时一抬头，仿佛看见绿松石的天空中有一片龙首云转眼便模糊成了一团。 = 石榴石区，蓬莱之屋的静室内，蓬山渊子正在指挥着家丁将一名名族中长辈搬运至此。 “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在她身边问着，他头上大汗淋漓，之前的管家也已经昏厥了，此时只能让他暂代，他可没有渊子那么镇定。 “不必惊慌，蓬山家有风水阵保护周边，虽不能完全抗衡，保住性命无虞。你且守住此处，除我命令以外，任何人不得进入静室，而我的命令也只看签文，明白吗？” “是！” 蓬山渊子将所有人领到屋外，亲手在门上封了两个封条，让人把守住周围的出入口，自己走向了前院。 此时此刻，蓬莱之屋也没了客人，年纪大的都已经晕厥，年轻的见势不妙早就跑光了。她轻轻一展衣袍，整个前厅霎时间陷入了一片灰黑色的诡异寂静之中，无数线条构成的蝴蝶从各处飞起，周围的空间随着这些蝴蝶的穿梭荡起一圈圈波纹，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圆圈。 “巫鹤、传鸩，归位。” 从两个最大的圈环内升起了两只将近三米高的鸟类，爪子中还抓着和足球那么大的老鼠，两只鸟落地后身躯一转，马上化为了同样身穿狩衣，但面目模糊不清的人类模样。 “鼠。”蓬山渊子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只死鼠，只是两只，真正的数量肯定不只是这些，如今却还不清楚这些老鼠是通过什么途径发起攻击的。 = “咳咳咳。”摊主猛烈地咳嗽了两声，对胖子笑道：“老板，您这里的药材保管不行啊，味道这么浓烈，说明密封不好，这等埃瓦廊重新开放，恐怕药性要损失大半。” “啊？是吗？”胖子疑惑地扭了一下脑袋，肥肉彻底挡住了半边脸。 老霍华德捅了摊主一下，悄声说：“他是不是更胖了？我以为看错了，可是昨天他应该还没这么胖来着，现在这已经快变成肉球了。” “啥？你以为这人还是吹气的？”摊主愣了一下。 陆凝捂住了鼻子，的确，香味已经变得越来越浓了，但真的是药材保存不周？她心念电转，毫不犹疑地拔出匕首一刀划下！ 身边的一个麻袋瞬间被切开，这个动静把老霍华德他们吓了一跳，扭头就想要问，陆凝却没等他们开口，直接用刀指向门口：“现在离开！” 她分明看到，麻袋里掉出来的所有药材都已经枯死了，并不是被晒干，而是药性精华都被取走一般，只留下一些脆弱的残渣而已！ 霍华德对陆凝几乎是绝对信任，听了这话想都不想拔腿就跑，可是摊主就稍微慢了一点，还张嘴问了一句“为什么”。 胖子深吸了一口气：“哦……鼻子……堵住鼻子了……” 紧接着，他身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白雾，摊主正好处于白雾笼罩的范围。那几个青年是被他拉过来的，急忙过去救人，可雾气中瞬间飞出来一把用来切分药材的小刀，直接没入了一名青年胸口。紧跟着，摊主就举着另一把刀，双目赤红，大张着嘴胡言乱语地冲了出来。 “真……难……受……” 胖子继续深呼吸着，白雾从他身上挤出，开始扩散，并顺着窗户、天窗之类的地方开始蔓延出去。地上死去的青年尸体也开始迅速干瘪，陆凝直接抓着窗户翻窗而出，大喊道：“赶紧跑出去！报告守卫！这不是我们能处理的！” 这仓库周围的人不算多，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陆凝从窗户跳出来没跑两步就看到了两名整理仓库的人，马上喊这两个离开，却根本来不及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后传来了倒塌的声音。 胖子巨大的身体蛮横地撞开了仓库墙壁，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向陆凝逃跑的方向，没有追赶——他是真的挪不动。 类似的事情，在外围十二区各有发生，其中六个区域发生了大范围的灾害，守卫们和高阶法师的支援速度也算是快的，很快就有了情报回复，然而问题就是支援部队很快也沦陷在了那六个区域中。 “目前已知的情报是……石榴石区，灾害为依照年龄降序逐渐侵蚀人的身体，正因为如此一些年龄较大的高级魔法师没办法逃出来。海蓝石区，所有人陷入了失去方向感的状态，哪怕是移动都可能撞在什么人身上，甚至撞在危险物品身上，法术也完全无法正确施展。钻石区，发生了大面积战斗，无论什么人，无论是为了劝架还是制止，最终都会变成加入战斗，目前好几处已经出现了伤亡。红宝石区，群体爆发食物中毒，检测报告显示并没有异常食物，那些人的饮食也没出现什么不正常。但目前派遣过去的医疗队伍也有些人出现了同样的状况。蓝宝石区，很多人出现了毛发旺盛，身体强化，智力降低的状况，而且开始变得易怒并无法理解人类语言。最后是绿松石区，大量修行者发生吐血状况，疑似和道术中日常会感应天机，产生心血来潮之兆有关。” “谢谢，加布里埃尔。” 十二名正式议员已经在此刻齐聚，站在紫罗兰图书馆的高塔最上方，俯视着埃瓦廊。杜勒蒙德语气平静，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推定背后的主使者，有消息了吗？” 一名身穿太极袍的议员点了点头：“基本可以认定，这起事件出自进化之手。” “他们是如何将这些东西带进来的？” “想来这些东西背后的引发物并不太大，常规来看还属于正常物品，埃瓦廊即便有所检查，也不可能那么透彻。”基路泊说。 “哦？” “风航上人应该已经察觉了。”基路泊看向那位太极袍。 “是的，在事发的六个地点都观察到了有关兽形的报告。”风航上人一捋胡须。 “是什么？” “生肖。”风航上人叹息一声，“进化是特意选择了这样的组合，而如今显现出威力的只其中之六，我想另外六个区域并不会幸免。加布里埃尔，麻烦在观察那六个严重区块的时候，也不要忽略了其余地区的异常。” “知道了。”加布里埃尔皱了皱眉，“咱们不去处理一下吗？” “进化真正恨的是我们，如果我们离开了紫罗兰图书馆，才正合他们的意思。”杜勒蒙德微微抬起头，“他们按捺不住多久。外围区域只能是前奏，他们好不容易策划了一次大事，真正的实力肯定会用来对付我们。” “可是外面的事还是要管，特别是那几个区域的学生和老师。”海因茨上前一步，“我带一队人直接前往镇压好了，这样我们也有人在外围接应，避免出现什么意外。” “……海因茨，我记得今日你还要看守书库。”杜勒蒙德看了他一眼。 “书库的事情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控制，但外围的情况议会必须有所表示。杜勒蒙德，无论你承不承认，进化这次的确给埃瓦廊带来了一些危机。” “好。”杜勒蒙德点点头，“特别行动小组，你可以带二十个人，禁空权给你豁免，尽量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实施救援。” = 紫水晶区，加西亚走下楼，两只常人无法看见的紫色小幽灵环绕在她旁边，在她后面跟着的是朱诺。 “虽说咱们早就熟悉了……”加西亚看向远方，“可是真正联手好像还是第一回。” “升阶要是随机在一起就不是了。”朱诺笑了笑，“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我散布出那么多耳目是多余的吗？” “毕竟之前也不知道这样一座魔导城市里还能爆发这种大范围灾难。”加西亚叹了口气。就在此时，她身边的一只小幽灵忽然发出一声尖啸，化为了一张紫红色的鬼脸厉啸着消失在了空气中，同时地面坟起，一个捂住耳朵的人从地下钻了出来，一边惨厉地哭嚎着一边爬向了远处。 “没救了吧？”加西亚看了看那个人，“这应该已经异化了。” “真正的麻烦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要不是他们恰好控制到了我先下了巫咒的人，也没办法追踪行动。”朱诺眨了眨眼睛，“但论战斗力我可能是真不够了，现在地底下全都是‘兔子’。” “啧，所有人都是自顾不暇呢。”加西亚低头看了看地面，那个人钻出来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洞口，“那平时抓兔子是用烟熏还是用水淹来着？” 朱诺还没回答，天上又升起了一发焰火，这次是绿色的，焰火在空中爆开后，发出了响亮的喊话声。 “外城区的人们，议会已经抛弃你们了。事实证明，在我们进化悉心培育的神兽攻击下，即便是埃瓦廊也无法反应过来。这些神兽全部来自于进化成员们的自我奉献，而他们显然比那所谓的十二议员要强大很多。” “这什么胡说八道的歪理？”朱诺微微摇头。 “他们现在占上风，耀武扬威嘛，怎么说都有人信。”加西亚不慌不忙，“不过我倒不觉得他们能蹦跶多久，这种事情我都能应对一二，别说议会里一堆皇圣了。” “自然的真理即是自我的进化，你们原本可以在自然的磨砺下化为宝石，却因为无聊的雕琢变成了泛滥的工艺品。这是错的！而我们现在就可以将这些错误纠正，前往中部城区吧，将你们身上进化的种子散播开来，让一切都回归自然的选择！” 焰火的声音到此为止。 55 贤者和恶魔 陆凝奔逃的路上自然也听见了焰火中的那段话，虽说是让人嗤之以鼻，可那些真的中招的人恐怕有不少会因此而动摇。毕竟不知情的人最容易被煽动了。 她也奇怪，这事情发生到现在大概有二十多分钟了，第一批支援之后议会居然没了更大的动静，紫罗兰图书馆上面就真没装个全城镇压级别的魔导炮之类的东西？ 不过这敌人也不强啊，陆凝喊的那句“不是我们能对付”纯粹是为了让那几个人快点跑，她自己想杀了那个胖子也有些办法，怎么会让守卫都陷入苦战了？ 想到这里，她放缓了脚步，取出了衣兜里热了一段时间的宝石。 “丽兹？什么事？” “外城区出事了，你人在哪个区块？” “……敢问这是关心我？” “回答问题！” “我就在月光石区，不过……这里也有点问题。”陆凝想了想，“丽兹，你能不能带一批守卫过来，我遇到一个不正常的胖子，现在这里可能出现了死伤，他似乎能萃取很多事物的精华，刚刚就利用一些狂化性质的药物让人发狂了。” “位置？” 陆凝把仓库的地点说了一遍，丽兹只是停顿了一秒钟，就说道：“你离那里远点，很快就会有人处理，学徒别掺和。” “你别自己跑过来啊，初级魔法师也不该参与这件事。”陆凝提前说了一句，谁知道那边已经切断了通讯。 “见鬼！”她当机立断直接反身跑回去，丽兹那个脾气很难估计，她可不想冒险去赌丽兹不去的可能性。 这次没跑到一半，她就看见红宝石区突然黑了。 就像字面意义上，整个区块从天空到地面，全部被黑色笼罩，远看过去就像是一根巨大的黑色立柱代替了整个红宝石区的位置，视觉效果极为震撼，她周围许多目击者都发出了惊呼声，还有些当场就趴下了。 “搞什么鬼……还是袭击者？” 陆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被黑幕笼罩的红宝石区里，有个人也在说着类似的话。 “搞什么鬼……这也得我来处理？” 天空中出现了九个巨大的，闪耀着紫色光芒的眼球，灰黑色的烟柱宛如囚牢栅栏一样自天顶落下，区域周围完全锁死，四对漆黑的羽翼在Jaze背后展开，巨大的骷髅头被她踩在脚下，带着一片碧绿磷火从天空呼啸而过。地上现在别说食物中毒的那些人了，正常人也全在紫色眼球的目光瞪视下昏了过去。 只有一座塔顶站着几个人，Jaze指挥着骷髅降落，除了她能凭黑魔法钻点禁空的漏洞以外，这些人可没办法豁免——正是酒馆的那几个同伴。 “老板，找出问题了吗？” “魔力浓度指示显示那边比较浓烈，可是原因还不知道。”库鲁拿着个有些笨重的仪器指向远处，“Jaze，我们把这里的情况缓解了就离开吧，我怀疑欧泊区也有事情发生，只是不像这样大规模罢了。” “我都不想过来啊！”Jaze抓了抓头发，“为什么我一个退休黑魔法师还要帮这些家伙打工？当时答应的条件就是看着欧泊区而已！” “姐……”龙血女服务生罗丝咧嘴一笑，“我闻到一股很陌生的味道。” “嗯？”Jaze马上扭过头，龙几乎是生命的顶点，拥有龙血的罗丝其实是熟悉现有大部分生命味道的，如果她觉得陌生，那一定是外来物种。 “相同方向？” “嘿嘿，不太确定，要不你带上我吧？” “那我还得跑过去！我又不能带着你飞。” “我可以龙化带着你跑啊。”罗丝龇起了牙，“反正这里已经没人能看到了，是吧？” Jaze挑了挑眉，瞟了一眼库鲁等其余人：“那就一起过去？” 红宝石区被暂时的黑色笼罩，无人能够知晓那里发生了什么。而另外几个区块也在此刻得到了支援，海因茨带领着一队强大的法师径直冲入了海蓝石区，这位魔武系皇圣采取的措施也是极端而有效，他们全员带上了魔力隔绝装置，针对整个区域进行了大清洗式的魔力禁止，无论那种失去方向感的本领是什么，在毫无魔力的环境中也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 石榴石区的年龄选择也开始出现了遏制迹象，一部分年轻人已经逃离了该区域内，但很快就被蹲在边缘的中层城区守卫们抓住进行污染检测。钻石区则是紫罗兰图书馆利用天气控制系统在区域内投放安眠雨，让整个区域的人们都陷入了沉睡。 而处理最后的蓝宝石和绿松石区，帕西瓦尔现身在了嘉埃森的上空，他左手执剑，右手举杖，起初人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但转瞬间，一道螺旋光柱自云层之间轰下，将天空的云朵尽数劈散，隐隐能听见一声哀鸣声自云间传来。 魔导贤者强大的力量顿时让人们安心了下来，与此同时，进化的成员也注意到了这一次镇压的不同寻常。 “帕西瓦尔出手了！” “那个老家伙会后悔这么快出手的……海因茨为什么会在此时行动？”兽瞳男子一边磨指甲一边问道。 “大概……他需要一个出来的理由？否则今天就得看书库了。” “出来的理由？该死！他才是那个最麻烦的家伙！” “老大，我们是一边的啊。” 兽瞳男子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转过身来：“海因茨找我们只是为了在这里引发混乱！他连真正的计划都没告诉我们，哪里是想合作？他要是成了麻烦，就连他一起杀！十二神兽已经拖出了埃瓦廊很多战斗力了，现在就是我们冲击图书馆的好时候！” = 陆凝一个滑铲，藏到了仓库后面，此时已经肉眼可见白雾弥漫了，她堪堪站在武器的外围，随手甩了个火苗进去，瞬间熄灭，看起来并不是能被点燃的性质。 不过雾气不是很浓重，依然能看见里面胖子的身影，只是现在胖子好像不光是一个了，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陆凝至少同时看见了三个肥硕的身影在雾气中走动。 “养猪都没这么快的吧？”陆凝暗骂了一句，现在周围几个区块出了大动静，月光石这里只是一片仓库的问题很可能被延迟处理，可是现在这样的状况也像是要爆发的前兆。 不过很快，她就看到了援兵，还不是丽兹带来的人，而是皮埃尔、黑玫瑰等一众。 “莉莉安！你也在这儿？” “皮埃尔！为什么你们会过来？” “乱成一团了！我们还指望在这里生活呢，这群家伙显然是要毁了现在的埃瓦廊！”皮埃尔看了一眼白雾，抬手卷起一根风枪，“不给他们点厉害尝尝，真以为这里只有十二议员了！” 狂风呼啸，一路卷动雾气，裹挟为一道白光打出了一条通道，最后正好命中一个胖子。血肉撕裂声响起，皮埃尔这种专注破坏力的法师伤害可不是一般魔法师能比的，这一击居然直接杀死了一个胖子。 而众人的视野也清晰了起来。那个胖子倒下后，尸体开始迅速干瘪，旁边又有一个胖子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蹲在尸体旁边，一张嘴，吐出了白色的粘腻物，将干瘪的尸体裹了起来。 “这什么玩意？”黑玫瑰已经写好了一组魔文印，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分了一张，能避雾气。但他也真是被那个胖子的行动给恶心到了。 “先看看。”陆凝拿到魔文印后安心了一些，也开始细心观察了。这几个胖子的衣着并不相同，倒是没看到之前认识的那几个人，不过…… 果然，很快就有一些精神失常的人从雾气里走出，看到地上被裹起来的尸体，全都蹲下身去开始啃咬起来，皮埃尔那边终于有人恶心得干呕了一声。 “它们在干什么？” “养猪。” 陆凝面无表情地伸手进兜里，她怕自己再有什么表情也会吐出来，这增殖方式真是恶心透顶。 “还有救吗？”皮埃尔皱着眉问。 “不知道，至少胖子大概没救了。”陆凝摇摇头，“想想托德，皮埃尔，这次比那一回还要严重。” 皮埃尔叹了口气，手掌一托，一个巨大的火球从掌心升起。同时，他身后的那些人也纷纷开始聚集强力的魔法。 魔法的集群轰炸效果并不亚于轰炸机，扩散开来的冲击波也将这一片白雾也打散了，地面全是焦土和刮痕，已经完全看不出这里原本有些什么。但白雾的范围也只是少了这么一块而已。 “继续，我们得找到那个元凶。”陆凝第一个踏上了那片焦黑的地面。她左右看了看，那些“人”已经没有剩下什么了，只有些碎片化的东西能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不过再走了两步之后，她忽然感到脚下踩到了什么硬物。 以刚才的攻击，地表基本不会留下什么石头或者金属了，她踩到的这个东西似乎还不小。陆凝挪开脚，蹲下来拨开表层焦黑的土，然后将埋着的那个东西挖了出来。是大概一只手刚好能握住的一个八角形金属环，表面有尖刺状的凸起。 “发现什么了？”皮埃尔走过来问。 “皮埃尔，我问你个事情。之前……已经过了很多天了，不过曾经发生过几个地方出现魔导书污染的事情，最后逃了很多人，但是主谋抓到了吗？” “没有，后来抓的都是被污染者，真正引发祸端的到今天都没听说消息。” “……那最近的晚上有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昨天晚上有几处失火了，好像死了几个人，调查显示是实验事故之类的问题，这种事在埃瓦廊也避免不了，只不过同时出现好几起总让人有点怀疑。” 陆凝在手里转了转那个金属环，质地坚固，而且十分厚实，应该不是那种为了套在什么东西上打造的环，反倒像是……什么东西的一部分。 如果这是魔导书，那么至今为止丢失的魔导书应该有很多都在暮光盗贼团的手中，毕竟星环教派手底下能用的也就是他们了，如果不是他们，那肯定就是星环教派本身持有。 无论是哪一方，都知道魔导书不能轻易阅读，他们被意外卷入进化制造的这起事件可能有多大？如果不是意外，那就是有意引导。 “皮埃尔，你了解星环教派的历史吗？”陆凝语气更加严肃了一些。 “多少知道一点，怎么了？” “当年的他们为了献祭，会将自己也作为祭品吗？我是指……原本自己没有陷入绝境的前提下。” “有啊，而且这样的人还不少，理由好像是什么脱离了痴愚混沌躯壳的束缚，方可聆听远古星神之语之类的屁话。” 陆凝神色微沉。 “怎么？难道进化的事情还有星环在后面？” “不是有星环在后面，而是星环准备借着进化这起事件来进行献祭——这人都已经甘愿死在这里了，怕是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在游客们大多还在应对进化挑起的事端时，陆凝这个反应已经算快了，却还是晚了一些。 献祭，由于被太多人畏惧，实际上了解的人并不多。假如有人肯和Jaze多聊聊，或者和露西薇娅这样的人多谈论一些外界发生的事情，那么可能还会更早一些察觉：献祭的需求仅仅是死亡。 任何形式的死亡都可以，只要是生命的凋零，在这种死亡尚且“新鲜”的时候，献祭即可进行。星环教派当年的兴旺正是因为处于战争年代，他们不需要亲自动手便能在一个个战场上获得大量的献祭材料。和平年代虽然也会有死亡，可量上远远达不到需求，星环教派才会开始动手主动屠戮，招致了群起围攻。 而如今，有进化来打这个前哨，埃瓦廊这些天死亡的人数加起来，恐怕已经临近了献祭的需求了。 “他们在做他们最擅长的事情。” 位于中层七区最神秘的紫铀区，一座宏伟的大神殿中，身穿海蓝色教士长袍的神父站在一群整齐肃立的人面前，宛如正在布道。 但他背后交错背着的狰狞长锯和利斧表明，他并非一个真正的信徒，尽管眉目和善。 “进化为先锋，他们终究会消亡在议会的反击之下。星环会顺势展开报复，可是那多年来未曾演变的手段也不过是能打一个措手不及而已。胜利者只有我们。” 神父平举起双手，而面前的众人同时将右手按于左胸。 “明日焚书。” 焚书官之首，最高裁判长加斯科因宣布。 56 一波又起 可选任务的难度又变大了。 陆凝有皮埃尔等人清理雾气向前行进，自己也能得空思索一下自己的问题。上个场景的难度有异，却没想到三阶正常场景里面的坑也不少。那两个揭露任务她可没想到会是不及时做被揭露者就要死光了这种困境。 集散地还真是会根据游客阶级调整任务……此前陆凝已经很习惯高难任务通过压线完成再利用无敌的集散地接人服务脱离来避免后续麻烦了，结果集散地就给她来了一次反向任务，也总算是她醒悟得早。 想通了这个关节，快速推进的队伍也来到了那个仓库旁边，胖子撞开的大洞还在，但仓库里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地上的尸骸早就被吃掉。 “怎么办？这肯定是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皮埃尔看陆凝脸色也知道目标不见了，也有点懊恼，“这雾气范围太大，我们的魔法还没办法做到这么大范围的清理。” “他们跑不了多远，毕竟移动都困难。”黑玫瑰捂着嘴巴，还在为这些胖子犯恶心。 “你妹妹呢？” “不清楚，她好像发现了别的一些人滥用变形术的踪迹，正在调查。” “变形术能让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吗？” “如果你指的是外貌，那没什么问题，但言行举止的模仿才是比较困难的……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陆凝摇了摇头，抬起头看向雾气周围，由于胖子那种令人作呕的增殖方式，地上没有留下多少尸体，陆凝无从判断数量的多少。但她觉得也不会很少就是了。而且十二个区域都发生了类似事件的话，死者数量恐怕很轻松就能破百。 她不知道百人献祭大概是个什么阵仗，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雾的对面再次出现了人影，并且发现了陆凝这边后立刻便是三五道魔法打了过来。幸亏皮埃尔带来的这些人全都是久经战斗的法师，第一时间也没马上反击回去，几个人用魔法对冲消去了打过来的法术，皮埃尔和另一个人立刻卷起风枪在双方之间打开了一条能够清晰视物的通道。 正是闻讯赶来的丽兹带着一队人。 “丽兹，你跑过来干什么？”陆凝开口。 “我不是让你离远点吗？”丽兹冷着脸看向陆凝身边的那些人，虽然皮埃尔是雪倪的手下，可是丽兹好像还真没见过他。 “这些人……” “和你一样。”陆凝看了一眼丽兹身后的人，都是学生的模样，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守卫呢？” “守卫早就去进行区域封锁支援了，月光石区现在守卫数量不够，轻易不能离岗。”丽兹看了看周围，“你们已经清理过一遍了？” “是的，但是没找到目标。这片雾区……你们进来没被影响？” “知道这里有异我们当然不会毫无准备。可是我们进来一个怪物都没看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怪物都没看到？”陆凝一挑眉，“那些胖子没出现？” “什么胖子？什么都没有。” 丽兹过来的方向几乎是和陆凝返回来的正对面，两边人穿过雾区在中央汇合，对面却没见到一个胖子，那也就是说这些家伙不是随便乱走，而是有些方向性的！ “皮埃尔！我知道他们往那边走了！”陆凝扭头，目光看向最后击杀一个胖子的方向。 = 而此时的商业街那里，很多人也都是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进化的宣告很多人都听见了，可究竟是这里还没发生什么混乱，不至于真的被煽动起来。而安里的旧书店中，此时也有四五个来看书的客人在店里。 “店主！这外面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安里保持着看书的姿势，“外面发生什么和我这里都没关系，要真出了什么事紫罗兰图书馆里的那些人可坐不住，关我们这些小民什么事。” “……店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洁芙妮也拿着一本书，不过没看，只是盯着安里。 “什么知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怕对埃瓦廊再有信心的人，为了自身安全也应该有些惊慌。” 安里抬眼皮看了洁芙妮一眼：“我也没见你惊慌。” “我一直在祈祷。”洁芙妮说道，“可是店长您不是神术魔法师吧？” “你太小了，见的人太少。”安里有些不耐烦地起身，来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这么大规模的法术，大魔导师以上吧？这是进化发布公告之后才发生的，埃瓦廊这边的人概率更大一些，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正在处理。” 他态度这么笃定，众人也安心了一些。 可是就在此时，窗外忽然开始变暗了，并不是那片黑色区域扩大了，而是空中开始有阴云聚集。 陆凝这边也注意到了天色开始昏暗，众人都放缓了脚步，纷纷注意起四周来。 “这是埃瓦廊还是敌人的动作？”陆凝不敢确定。 “埃瓦廊没有理由在此刻控制天象吧？”皮埃尔说。 “不一定，也可能是进化留了一批兵力进攻紫罗兰图书馆，图书馆开始启动什么防御系统了。”陆凝摇摇头，“启动速度会这么快吗？” “埃瓦廊的防御是很快的。” “如果是这样还好，我就担心是献——” 话音未落，云层之间就打响了一声炸雷。 刚刚完成了对两个区域内神兽镇压的帕西瓦尔马上扭过了头，雷电所轰击的方向正是他的头顶，只是这对旁人来说的灭顶之灾却被他横剑拦下，不断噼啪作响的电光被剑锋收束住，然后瞬间甩向了远处的地面。 轰隆！ 雷霆将一片魔法实战用的无人场地炸起无数碎石砖瓦，也有数个身影在雷霆散去的瞬间从地下冲出，四散奔逃。但帕西瓦尔既然已经指示了方向，城市之中的守卫自然也迅速赶了过来，双方相遇的一瞬间就展开了激烈的交手。 “出来！”帕西瓦尔收剑入鞘，将空出来的手凌空一挥，炽烈无比，宛如太阳一样的金色光芒在掌心绽放，一道光芒灿烂的火柱直冲天空的乌云而去，撞开一个蔚蓝的空洞，一瞬间，所有乌云都开始围绕着火柱开始旋转。 “不愧是当世唯一的魔导贤者，仅凭一人之力就遏制了我们消耗所有灵魂完成的献祭。” 一团阴云垂落，在对面的天空中也出现了一个人，他浑身都是模糊不清的状态，除了大概的动作，所有小动作都被神秘的能量模糊掉了，连声音也是混合着很多种声线的复合回响。 “序星者。”帕西瓦尔将法杖指向对方，“居然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们认为，对于您这样的强者，即便是我们也必须保证自己的礼仪。”序星者点了点头，“帕西瓦尔先生，如今的埃瓦廊已经化为群魔乱舞之地，即便您有通天的本领，此刻也是难以全面顾及。我们没有在绿银区进行任何部署，是为了回避您的声威，但这不代表我们没有应对您的办法。” “你们只考虑应对我？看起来，魔法议会的成员你们有充足的把握。” “贤者大人察觉得很快啊，不如看看下方？我们布置好的每个据点，都不会留太多人，除非您抱着摧毁整个埃瓦廊的心态降下毁灭的魔咒，否则是无法破坏我们的献祭的。” “献祭？你们的献祭已经结束了。”帕西瓦尔手中的光柱已经渐渐驱散了阴云，天色开始重新恢复了晴朗。然而序星者却不慌不忙：“您是个正直的人，为了击败邪恶或许您会去了解我们一些，却依然困于正直者的思维当中。” “你们又有了什么邪恶的发明。” “只有聪慧和武力也不一定能击败我们。帕西瓦尔先生，您很清楚我出现在这里就是不怕您下手杀我，毕竟当年碎星者最后的集群式自杀献祭似乎也给整个魔法界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帕西瓦尔确实必须在这里维持光柱，尽管距离消灭乌云用不了五分钟的时间，可他确实在这段时间被拖延在这里了。 外围十二区拉走了大部分守卫，而进化的人也现身在紫罗兰图书馆，帕西瓦尔能看到一些巨兽的虚影出现在图书馆四周，那应该是进化专门准备用来进攻的东西。凭他的辨识能力可以判断进化这些实力加起来也无法击败图书馆，可同样是会导致图书馆全部精力都要用于消灭这一批威胁。 这种情况下，最高层没有几个人能分得出手来对付星环教派。而中部城区虽然实力也更强，可凭借这些次一级的武力，能够对付他们蓄谋已久的计划吗？ 帕西瓦尔的思绪也只是一瞬间，他立刻抬头看向了序星者。 “那么，请让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展示一下我们隐忍多年研发的成果好了。” 序星者发出一声森冷的微笑。 在埃瓦廊的数个秘密据点内，通过留影水晶观察着天空情况的教派成员们纷纷扯下了身边的帷幕，一个个巨大的金属箱整齐地码放在他们的周围。 “我们真正的献祭可不需要借助别人的手，祭品早已准备好了。” 一名成员打开了一个金属箱，里面满满当当地塞着一串串肉块一样的东西，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每一串都是包含了大脑和心脏以及少量人体器官组成的一个最基础的器官群。 帕西瓦尔无法看到当场的情况，可这不妨碍他判断序星者到底带人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 “没有人相信星环教派会为了今天，饲养几十年的祭品。”序星者抬起胳膊，平伸向前方，带着残酷的笑声说道，“其实我们早就实验过了，愈星者们在很多人无法真正抛弃躯壳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如何抛弃更多无用的东西，却依然保证生存，只可惜，他们没能将之发扬光大。” “乌云散去的时候，便是你的死期。”帕西瓦尔平淡地说道，“无论你准备了什么后手，都救不了你。” 序星者大笑了起来：“贤者大人！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我们终于决定将他们从那几十年的痛苦之中解脱出来了！星环啊——” 【——请重临于这苍穹之顶，向世界打开宇宙的彼端那最辽远的奥秘。时间和空间，将在过去和未来重新交汇于一处。超越这一切的伟岸古老的星之神明，吾等献上最为诚挚的祭礼，请您向微不足道的我们，展示那沉睡于群星之巅的惊鸿一瞥。】 混合了无数祈祷之声，甚至比神术魔法师们更显虔诚也更加疯狂的词句，随着序星者之口讲述了出来，乌云散去，天空却并未因此而变得晴朗，因为连普通的云如今也似乎变得透明了起来，一个环状的，宛如某种城市废墟一般的建筑物出现在了空中，远比这个世界任何人所认知的“高空”更加高远。 而此时，序星者已经半跪在了空中，同样摆出了祈祷的姿势。帕西瓦尔手里的火柱终于烧尽了天空的乌云，在他的手中变成了金色的投矛。 【吾等呼唤您的名姓： 唤星者阿加托里 窥星者奥维多 愈星者拉斯帕德纳 噬星者修诺普兰 碎星者奎贝隆 序星者——】 光之长矛将序星者直接洞穿，而他却没有作出丝毫反抗，反而是带着笑声坠向地面。 而在此刻的地上，索伊戈一脚踹开了一扇紧闭的房门，闯入了一片星光璀璨当中。 “格尔-荷斯！别摆弄你那堆没用的玻璃球了！你最喜欢的星星都被人搅乱了知不知道？” 蹲在地上抬头看着星星的格尔只是将眼球向索伊戈这里转了一下。 “我正在……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赶紧让星星回到正确的位置上去！” “他们……提出条件……接收……总得表示。” “表个屁啊！表示也不用六个都来啊！他们是闲得没事干了还是怎么着？” 格尔翻了个白眼。 “不会……就是来……看看。” 索伊戈听到这句话才平静下来。 “都有病！” 57 黄雀 “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生存哲学。知识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只因为自己的成就而孤傲，却不知道寻找世间众人无数智慧，终究不过是目光狭隘之辈。” 病榻上的老人抬起手，轻轻触碰跪坐在床边少年的额头。 “魔导书……是成功，也是失败。它封存了智慧，也割离了智慧，那无法估量的污染，便是这种割离的报应。但，有一本魔导书，一本还没有被写出的魔导书，它不会有那种问题……它是我们祖祖辈辈想要写就的……天理……至公……” 老人的声音逐渐低微，手也垂落了下去。 少年捧着老人依然枯槁的手掌，低下头，亲吻他的每个手指。 = 星环教派以之命名的环状星城废墟，终于浮现在埃瓦廊的上空——这么说也并不准确，因为一那个星城的高度和体积来看，恐怕整片大陆上的人都能看得见。 陆凝仰起头，透过不甚浓郁的雾气，隐隐看到了天空的环。 “莉莉安！不要走神！”皮埃尔对这被召唤来的星环还是非常警戒的，丽兹的神色同样透出深深的戒备，连带着两人带来的众人都是同样聚拢在一起表现出防备的样子，只有陆凝一脸状况外。 毕竟——太小了。 那近乎占据了整个天空的环状建筑确实可以让第一次看到的人们犯上巨物恐惧症，可对于陆凝来说，脑海里稍微算算比例就能知道这个环的大小还不到脚下这个星球的周长，否则人们只能看到环的一部分，怎么可能有一个完成的圈？ 所以陆凝第一反应就是，星环教派牺牲了无数人命，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折腾到现在召唤出来的就是这个？这比起他们献祭时念诵的那些东西来说也太渺小了一点吧？ 就在此时，一颗金色的流星从天而降，在距离他们不过几百米远的地方坠落，地面颤动了一下，陆凝立刻收回注意力，目光望向流星坠落的方向。帕西瓦尔和序星者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只要有心观察就能看得见，而那颗流星正是被帕西瓦尔轰下来的序星者。 “我们过去。” “那家伙很危险！要是没死——” “没死就弄死他。”陆凝干脆地甩下一句话，快步跑向了流星坠落的方向。 大多数人都在星环出现下不敢怎么动，这也给陆凝赶过去留下了很大的便利，她绕过几条街后，便能看到远处被砸出的一个大坑。帕西瓦尔这种时候也依然会考虑埃瓦廊，这一枪瞄准的地方没有什么人经过。 陆凝站在了坑边，在宛如陨石坠落的正中心，一把依然闪耀着金色火焰的长枪将序星者模糊不清的身体牢牢钉住，但他也不愧为星环如今的领头人，依然还没死去。当他抬头看见陆凝的时候，居然发出了一声笑。 “哈哈……人们热爱凑热闹的精神……永远也改不了。” 他探出了手，带着有些扭曲的声音，吼叫道：“正好！那你就来代替我——” 陆凝根本没等他把话喊完，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瞬间甩出，将一枚圆球精准投向了序星者，然后就地一滚，离开了坑洞边缘。 从序星者手中发出的巨大拉扯力命中了圆球，也扯落了坑边的土壤，陆凝如此迅速就避开他没想到，却也不在意，继续加大拉力，要将陆凝从外面扯下来。那枚圆球撞在了他的手心，顷刻间就被他身上莫名的模糊力量也化为了无法看清的样子。 “炼金道具？” 序星者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喊声，随即，坑下就瞬间闪起了更加纯粹的光。 陆凝制作的这个阴阳玉通过缩短距离将阴阳分开，可她无法突破的极限也正是这个距离。它实际上很长，却也不过是二三十米，这就是她目前能炼制的极限了，在那样的拉扯力中，加上最后那一瞬间模糊掉的距离，“阴”和“阳”终于正式接触了。 魔法学上命名为缩却反应，东方典籍命名为归于混沌，而陆凝作为炼制者，自然明白这在某种意义上等同于湮灭。 索伊戈那样的人能够转移走湮灭能量，却同样不敢留着它们，在炼制过程中尽可能分散了每一个区域发生反应的物质量。然而现在坑下发生反应的阴和阳总量却是那时每一个光点的上千倍。 强烈的光芒释放了足足三秒钟方才完全消散，陆凝也才扭过头，重新回到了坑边。被阴阳汇合的强能冲洗过的坑洞已经表面结晶，光滑得像是精心打磨过的镜面。而坑底也多了一块晶体，能量爆发的中心一瞬间将帕西瓦尔的金焰长矛和序星者烧成了一体，变成了一块散发着彩虹一般光芒的结晶，只是结晶的中心依然是一团模糊不清的物质。 陆凝小心地用匕首敲碎结晶层，一点点走到了坑洞下方。 “要是直接烧成一块光之结晶就方便多了。”她站在那块结晶体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确信内层那模糊团块再也没有生命迹象，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说起来……这家伙就是想死的吧？指望用自己的灵魂引发一场灾难，成为饲养神明的最后一份献礼，不知道应该说虔诚呢，还是脑子有病。”陆凝敲了一下晶体，发现硬度并不算太高，而且也没有预想中的高温，似乎阴阳缩却在魔法意义上还是和湮灭有些出入的。不过这也是好事，她开始试着用匕首将结晶挖出来，至于序星者她早有预防。 每一名星环教徒在此时都感知到了序星者的死亡，通过某种特殊的联系，他们统一开始了最后的祈祷，然而这一次，浮于天空之上的废墟城市并没有回应他们的祈祷。 “怎么回事？”一名窥星者的首领最先察觉了不对，立刻开始检查起仪式的情况来，但一切都按照预定进行，甚至包括序星者的死亡都在计划之中，可最后，那最重要的“来自神明的目光”却没有从天空中降临。 “看起来失败了啊。” 在一声冷厉的喝声中，这个仪式地点的大门被人两刀切碎，一名队长带着守卫们冲了进来，魔法的光影瞬间充斥了这片区域。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各地，守卫们的反应速度也不算慢了，在仪式正式启动后那么剧烈的魔力变化下找到仪式地点也花不了太长的时间。 遗憾的是，因为外围十二区的影响，依然有一部分察觉了问题的教徒提前变装逃离了。还有一部分试图自杀献祭自身的教徒，也因为缺乏了仪式引导者的原因仅仅变成了个人的献祭，远远无法触动天空的星环。 此时，序星者的一团灵魂浮动在一片黑白的空间中。 “欢迎光临。”一个声音从天空传来。 “意识？为什么我还会有意识？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献祭没有继续？” “此处为死者和生者交汇的虚无之所，为无人触碰的永劫囚笼。”那个声音回应道。 序星者下意识地想要使用魔法，却什么都没有出现，接着他试图塑造自身的形体，同样失败了。当他再次向天空发起喊声，却再也无法听见那个声音的回答了。 “第十个。” 已经将领域扩散至整个蓬莱之屋的蓬山渊子坐在自己常坐的静室当中，封神台上已经收走了序星者的灵魂，他永远到不了想去的地方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斩开生死的时候，等着他的只有再一次的死亡，而这次将不再有任何人协助他献祭自己的灵魂。 “但是……还真能杀得了啊，陆凝。”蓬山渊子从袖口抽出一纸名单，上面写了四个名字，如今的一个已经到位了。 “既然她已经办到了第一步，那么我们也要履行承诺。进化、星环教派，这些都是摆在明处用来吸引注意力的炮灰，也是时候让炮灰退场，看看对方真正的主力计划是什么了。嗯？” 两只线条组成的蝴蝶从窗口飞入，蓬山渊子抬起手指接下一只，沉吟片刻：“既然海因茨已经转进石榴石区，那么让大家撤回，鼠疫交给他们来处理。” 这只蝴蝶飞走了，另一只又落了下来，但是没有落在手指上，而是在地面上变成了一个线条状态的人形。 “抱歉啊，渊子，借你的死魂蝶给你带个消息。”朱诺站在蓬山渊子面前，她的五感法术用在这种地方确实方便，可惜因为距离原因现在这个只是影像一类的东西。 “我和加西亚已经离开了兔子挖洞的范围，并且设法让这边的守卫发现了兔子们存在的事实，紫水晶区的问题大概很快就可以解决了。不过有个意外发现，我们在一户人家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蓬山点点头，此时特意提起一具尸体，那么尸体身份一定很特殊。 “加西亚进行了简单的招灵，发现这个人居然是个游客。他的身份是一名宝石商，这人死得很早，甚至应该都没到开放日来临。但是招灵也只能问出这么多了，根据加西亚的记忆，这个商人持有的那家宝石商店曾经出了些意外，而后重新开放，一名疑似是游客的人在那个宝石商店打工过。” 既然朱诺着重阐述了这个事实，那么杀人者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游客。 “目前我找不到那个游客的踪迹了，加西亚应该和你提过此事，或许我们可以锁定一名敌对游客，你得小心点。” 说完这句话，朱诺的影像就重新变成了蝴蝶。 “我记得那个名字，伊莱尔是吗？”蓬山沉思，“记得这个人的运气好像不错，能轻易接触到多条线索？” = 陆凝费了些力气，终于将那块结晶凿了出来，不过它的体积依然很巨大。 “莉莉安。” 背后传来了声音，陆凝扭过头，看到了雪倪。 “今天还真是……都过来了啊？” “你应该知道，皮埃尔不会不通知我。”雪倪淡淡地说道，“他效忠于我，即使他认可你的判断力和行动力。” “这个语气，是认为我不值得信任了吗？雪倪？”陆凝笑了笑。 “并不是，莉莉安，我早就知道你不像表面上看上去，也不像你本身的经历那样简单，但我依然用你，是因为我也是同样的人。”雪倪抱起了胳膊，“但我终究需要一个证据，此前的一切能用智慧来解释，但眼前的这个样子已经步入了力量的范畴。” “算了吧，雪倪，我相信你现在拥有的实力也不是一个初级魔法师。”陆凝一步步沿着来时挖出的道路走上去，雪倪也没有拦阻她，站在旁边让出一条路来。 “我对你的认知变化了很多次，雪倪。而如今，我已经无法估计你究竟拥有埃瓦廊内的多少力量了。或许紫罗兰图书馆你还无法触及，可是外围……你经营了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东西甚至能成为一名地下的君王了吧？” “……你的判断还真夸张。” “别急着否认。” 陆凝在确认了伊莱尔是游客之后，就特别留心了一下这个人。在商店伙计那里她了解了很多信息，多是负面的，但也同时反映出……这个学徒级别的附魔师也能接触到非常多不同寻常的事件，甚至参与进去。 如果他是游客，那么陆凝类比自身，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伊莱尔这个人应该和自己的定位类似，那就是“奇遇类的角色”。既然如此，以集散地的公平原则，两人能碰到的人和事在层次上应该是差不多的。 伊莱尔早已从商店失踪了，那他去了哪里？要么躲藏，可是躲藏就太浪费自己的运气了，要么就是碰到了更高级别的人物，身份有了显著提升，才离开了。陆凝可是至今都没离开独眼乌贼这个最初的地点，那么她周围也该有个差不多层次的人物。最像的也就是雪倪。 这番推论她不会说出来，不过其中多是猜测，在这里和雪倪稍微糊弄一下也没问题。 “回到正题，莉莉安，我怎么才能确定，你不至于失控，不至于做出危害埃瓦廊的事情来？” “能说说你的怀疑来源吗？我可是一直都在帮埃瓦廊来着。” “托德。”雪倪马上回答。 皮埃尔在她那里当然是有问必答，陆凝知道这一点，于是很快明白了。 “因为我用了诱导犯罪的方法来让托德去找背后的势力？” “你并不担心这个计划会伤害到什么人，这才是我担心的。不可否认，你确实在帮埃瓦廊，但这个途中你会作出多少你不在意的牺牲？我无法保证。” “而在我之后的行动中，你的怀疑已经愈发扩大了……”陆凝取出雪倪的宝石，“我想，这块宝石从一开始就具有一些监视功能吧？” 雪倪沉默了，也是默认。 “那么我承认，我自己也无法预料，这一路上会导致多少人的死亡。” 58 划定死亡 陆凝向雪倪坦然承认，自己并不会特意回避可能导致的死亡。 “雪倪，既然你知道这件事牵连到了什么，也应该清楚，我也没有将事态控制起来的本领，更没有去谈论什么饶过谁的资格。我能做的就是将所有站在我面前的敌人全部送去地狱，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自己的安全。” “全部？” “全部，这是我唯一能保证的……雪倪，我很擅长杀人，用各种方式杀人。”陆凝笑了笑，“我能承诺的底线，就是不会主动去找无辜者的麻烦。但如果他们被牵连进来，或者被用作人质之类的状况，我不会去管他们的死活，雪倪，如果你能接受这一点，我想我们还能继续合作。” 雪倪叹了一口气。 “但愿如此。这件事立下契约没有意义，莉莉安，你最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看来我算是过关了？” “我不知道。”雪倪转过身，“那个王子死了，在献祭发生的时候他就自内而外溶解，我的人正在回收尸体进行检查。现在凯瑟琳这一边的事情已经完全无法追查，唯一还活着的只剩下那个皇家魔法师，我们很难追查到他。” “凯瑟琳会回来的。”陆凝说道。 雪倪的身体停顿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声轻笑。 “是吗，多谢了，或者替我转达谢意。进化所造成的闹剧也该落幕了，月光石区的这个怪物我会处理，你不用管。有什么事找皮埃尔就可以。” 她没有表现出太过激动或欣喜的神情，只是给陆凝安排了所有事宜，然后便走向了还未处理的雾区。 “这么看来，Jaze这样的人似乎也安排了不少？难怪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行动……”陆凝抬起头，天空的环状城市正因为没有后续祭品的投入而开始消失，进化、星环教派如今都已经走向了失败，唯一还值得忌惮的就是焚书官和隐藏在魔法议会当中的那个内鬼了。 而雪倪那里她完全不担心，和丽兹这种魔武系的魔法师不同，雪倪所学习的召唤系魔法是一个完全不能凭借魔法师本人的等级来判定其实力的类别。 皮埃尔和丽兹等人离开了雾区，正好看到雪倪走过来。 “大小姐！”皮埃尔立刻恭敬地喊了一声。 “雪倪——什么？大小姐？”丽兹慢了一步，听见皮埃尔的声音瞬间愣了一下。 “皮埃尔，去我过来的方向，协助莉莉安处理后续。丽兹，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的怪物我来处理。” “你来处理？”丽兹挑了挑眉，“好吧好吧，只是回去最好别对我说教。” “非常时期，不会的。总之……” 雪倪打开了腰间的一个皮包，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排卷轴。她手指一拢，就将这些卷轴全都抽了出来。 “教训你的事，等凯瑟琳回来，会由她来办。” 丽兹愣了一下，而后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笑逐颜开。 而此时的雪倪已经跨入了白雾之中，一层奥术光环在足下展开，将周围的雾气隔绝在外，卷轴被抛上了天空，围绕雪倪出现了万点幽火，随即大大小小各式光影的魔法阵于半空中浮现，一瞬间出现的强大魔力涌动在周围带起了狂风，甚至比皮埃尔凝聚的风枪还要凌厉数十倍。 “遵循契约，服从我的召唤。”雪倪将手高举，轻轻一握，从那些魔法阵中冲出了无数黑影，在雪倪的正前方，一匹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骷髅马带着轰然的气势踩落地面，身披黑甲，头盔之间只有两点蓝色鬼火的地狱骑士肩扛大剑，微微向雪倪行了一个骑士礼仪。 “你们是亡者。”雪倪环顾四周，僵尸武士、骷髅兵、死灵飞龙、幽灵兽……这些召唤生物在地狱骑士背后迅速列队，形成了一支规模可观的军队。 “那个怪物的本领无法影响到你们，清空雾气，斩杀雾区内所有怪物化的人类，最后那个被投放过来的猪精，活捉回来我有用。” 地狱骑士点了点头，大剑一指，带领军队扑向了雾区深处。 = 此时，进化的首领，那位兽瞳男子看着自己带来的怪兽们包围了紫罗兰图书馆，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 “奇怪……正式议员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别的战斗力也不出现？” 围住图书馆的猛兽一共八只，倾尽组织的力量培育的这些怪物拥有着皇圣级别的实力，这早在计划之前就测试过了。按理说埃瓦廊的皇圣数量不少，预想中应该是正面出来进行快速剿灭，这样兽瞳男子和同伴们才好找到破绽反击，可是万万没想到对方占据数量优势的情况下依然闭门不出。 “我想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兽瞳男子猛然回头，看见一名身穿紫金色魔法长袍的男人站在他们后方，正是杜勒蒙德。 “杜勒蒙德！” “不需要如此大声叫出我的名字，整个埃瓦廊没有人不认识我。”杜勒蒙德淡漠地看了兽瞳男子一眼，“因为整个图书馆的人员此前都在观测天空出现的环形城市，没人有时间来管你们。” “……我们这是被小看了？”兽瞳男子咧嘴一笑，面露愠怒。 “错了，是无视。”杜勒蒙德抬起头，环状城市已经快要消失不见了，而紫罗兰图书馆的观测也应该已经结束，星环教派大概想不到他们非但没有对埃瓦廊造成什么致命影响，反而还增加了紫罗兰图书馆的知识库存。 “这么多年以来，的确有无数埃瓦廊的敌人试图在这里捣乱，比你知道的还要多很多。只是他们最后都留下了唯一有用的知识，然后便掩埋在了尘埃当中。”杜勒蒙德看了看周围的八只巨型怪兽，还有十余名裹在奇形怪状衣袍中的进化的魔法师，轻轻摇了摇头，“你们也不例外，埃瓦廊只不过不想花费那么多力气来处理——我想你们现在甚至都不清楚，你们的那些所谓十二神兽在各个区域造成了多少人的死亡吧？” 他只是瞥了一眼兽瞳男子的表情，就说道：“我知道。一共是一百九十九个，而你们突然袭击的极限也就是这个数字了，它不会继续增加。” “说了这么多，不外乎是以势压人，可是——你现在正在被皇圣所包围！杜勒蒙德！”兽瞳男子咆哮一声，一瞬间，八只巨兽同时发出了震天的吼声，同时，周围的那些人也扯开了衣袍，现出已经完全异化的躯体，十数道纯粹的魔力流直冲杜勒蒙德而来！ “说这么多，是因为埃瓦廊的规矩是让来犯者死个明白。”杜勒蒙德高傲地抬起了下巴，“据我所知，你们当中没有一个是埃瓦廊的出身，因此你们的愚昧无知也不足为奇。” 魔力流尽数命中在杜勒蒙德身上，但就像那里什么都没有一般，交错穿过之后各自打向了对面的方向，这些人原本是围绕着杜勒蒙德发出攻击的，此刻一看攻击全部被导向了自己，顿时开始闪躲起来。 “天体停滞。” 随着杜勒蒙德一声低喃，无论是人还是兽，顿时都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宛如和空间粘在了一起一般，连脸上惊愕的神情都无法改变，魔力流飞散出去，而杜勒蒙德一步跨出，就已经来到了兽瞳男子面前。 破碎声响起，兽瞳男子扬手挥出，同时后跃：“空间魔法！” “你们粗劣的魔力运用也完全体现不出魔法的奥妙之处，果然是一群追求返祖的愚人。”杜勒蒙德连挡都没挡，男子挥出的无形切割从他身上直接穿了过去，一点都没造成伤害。 兽瞳男子毕竟也是个首领，马上知道了杜勒蒙德已经接通了自己周围的空间，任何攻击只要不能进行空间跳跃，那就等于根本无法命中。再加上自己刚刚废了大量魔力才挣开的束缚能力，杜勒蒙德根本就没动用他作为主修的元素魔法就已经完全压制了他这一群人。 可是……兽呢？八个皇圣级别的巨兽呢？ 他的头部开始变化，口鼻向前突出，双目也因此而开始挪向头部两侧，视野的变化让他看到了那八只巨兽——的结晶。 它们比活着的时候看上去更加精致了，巨大的形体宛如大师塑造的不世之作，结晶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辉，照射出兽瞳男子脸上的绝望。 “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问题，你们、星环教派，只是在做我们还能容忍的事情罢了。”杜勒蒙德冷酷地伸出手，“时间和空间？那是如今的魔法早已抵达的境地。宇宙和群星？也是我们早晚会解析的东西。我们带动着整个魔法的进化，你们这些闭门造车的家伙，恐怕永远也不了解这份伟大。” 兽瞳男子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咆哮，这一次是兽吼，响亮的声音传出很远，也是他最后一下挣扎——【躲起来】。 杜勒蒙德不会听得懂这种兽语，也不需要。在他的手掌中，缓速的时间开始压迫周围的空间出现了褶皱，兽瞳男子吼过之后，无数黑烟从体内喷涌而出，自身伴随着黑烟形成的一只黑豹冲着杜勒蒙德冲了上来。 “看来你已经可以死得明白了。” 蕴含于掌心的恐怖法术瞬间绽放开来，精确到毫厘的计算没有任何差池，包括兽瞳男子在内的所有进化成员和八只巨兽同时消失不见，他们被折叠进了空间的褶皱之内，从此不再存在于这片世界当中。当然，无论是什么样的生命，在被折叠的一瞬间就已经死亡，他们的生命形式得到了如何的“进化”都没有用。 “接下来……” 处理掉进化这点事情之后，杜勒蒙德扭头看向门外。 “……海因茨，让我看看你是否有什么计划。” = “那么，如果事情还在埃瓦廊掌握中，需要保证安全击杀的人还有三个。” 陆凝让皮埃尔帮助搬出坑底的水晶，自己则思考起来。迄今为止她已经知道了埃瓦廊多数强者的名字，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其实也能大略知道一些，而其中最危险的几个也是需要用封神台单独处理的。 “首先是那个皇家魔法师，这个人虽然目前只参与了两件事，可是行踪成谜，目的成谜，这个人的威胁度并不低，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知道凯瑟琳的关系网。其次是……” 一声欢呼打断了陆凝的思路，她抬起头，发现笼罩六区的黑幕消失了，而远处紫罗兰图书馆也恢复了正常样子，之前那些巨兽也已经不见。确实，这一切依然是埃瓦廊的胜利，她按照以前经历的那些场景思维，以为这次可能又要失控，其实是错误判断。 “诸位，本次事件已经解决，虽然有人受伤，但并未造成严重影响，守卫会接手处理后续事宜，请各自留在安全的地方，目前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来自图书馆的广播传来，听到广播声后，空中的帕西瓦尔也落回了绿银区内。 “总算是没闹大。”皮埃尔感叹了一句。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吗？” “名头没这么大，规模也可能小一点吧，可能也就是一两个区受了点影响。”皮埃尔耸了耸肩，“不过最后总能解决的，除了突然发难那时会死些人以外，马上就会被控制住，然后不到半天时间就全部解决了。只要魔法议会愿意越级出手，事情就不大。” “听上去真危险。” “这就是埃瓦廊啊，也没人逼着你留在这里。莉莉安你是外面来的，应该知道外面一旦出事，那真是放任自流没人管。” 这倒是，魔法型社会由于个体实力突出的原因，类似君主集中制的社会持续时间总会变得更加长久一些，而这种制度突出了一个容易腐败，地方上面对魔法灾害除了向上面求援以外就是逃难这一个办法，根本组织不了相应的对抗措施。 大多数国家都是这么个德行，也难怪人才愿意往埃瓦廊跑。 59 午夜焚书 陆凝让皮埃尔帮自己将那块结晶运回了乌鸦酒店。 虽然称之为结晶，却也不过是通过释放能量将当时周围的东西熔炼在一起了的结果，和结晶魔法意义上的结晶不相同。这块晶体别看表面上分层明显，实际上成分不知道有多复杂，陆凝是打算将它用炼金术拆解的，不过也是个很耗工夫的事情——正如之前所说，炼金术进行的是固定提取、固定交换，往等式两边添加任何东西都不行，她只能一边进行分层解析一边启动炼变阵开始了工作。 这一忙就是一个下午，她将外层拆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里面彩虹一样的内层和混沌不明的核心。她思考了片刻，决定暂时搁置明天处理，扭头看了看桌上被炼制出来装好的瓶瓶罐罐，大部分都呈液态，其实也应该是各种用途不明的药剂了，终究她不进行提前演算的前提下能有把握的还就是药剂。 “升级艰难……反正也不是我要升级。”陆凝感叹了一句，将那些药剂瓶塞好，装入箱子里放在一边，然后走出了实验室，和皮埃尔打了个招呼，返回独眼乌贼去了。 黄昏，陆凝罕见地发现老霍华德让人把他那张躺椅搬到了外面，现在正沐浴这夕阳的光辉喝茶。 “老爹，我回来了。”她抬手打了个招呼，和往常一样。 “丫头回来了？”老霍华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也不说什么了，你今天救了我一命，我老霍华德欠了你这条命，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做的事，只要我能做得到就肯定做。” 陆凝看着他这种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 “不，老爹，你这平时贪财的样子现在突然这么正经还真让人不习惯。” “这事情当然得认真！”老霍华德瞪了她一眼，“你也认真点！” “行了，那我以后住在这里的房钱就免了吧。” 然后两人站在那里互相看了半分钟。 “……还有呢？”老霍华德开口问道。 “没了。” “我老头子虽然老了，命还没那么不值钱吧？” “那我要一个光之结晶。” 原本陆凝以为老霍华德会说“你还是把我的命拿走”这种话的，也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老霍华德真的开始沉思了起来。 “老爹，你不会……” “你真的要？” “……”这回轮到陆凝纠结了。 “行，跟我进屋来，虽然这东西珍贵，到底还抵不过我的一条命。” 感觉很多地方都不对劲，却无法反驳这种言论。 老霍华德带着陆凝来到了自己的屋子。作为主屋，他住的地方自然和陆凝这些打工的不同，是个完整居室，外面有客厅，侧有厨房等设施。老霍华德让她在客厅坐下，自己走进了里面，很快捧着一个已经有些掉漆的黑色匣子走了出来。 “这东西是我捡便宜捡到的，被包裹在一块光辉石当中。天然成型，虽然体积小了点，可珍贵度也不下于那些炼制出来的。”他小心地打开匣子，里面用一层层黑布裹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硬物，即使如此，炫目的光芒依然能透过布照射出来。 “您居然收藏了这种好东西？还藏在家里？”陆凝惊讶地问。 “我活了大半辈子总得有点收藏，不然不是白在埃瓦廊住了这么久。”霍华德得意地摸了一把胡子，“本来打算等我死了好好震惊一下后人的，不过现在给你也没什么，反正也没花……不，反正你救了我的命。” 陆凝装没听见最后那句，将匣子捧起来，揭开布从侧面看了一下，然后重新裹好，关上盖子，看向霍华德。 “老爹，说真的，我自己做的也就是提了个醒，没做更多。本来这东西贵重，我也不好收下，可我现在确实需要。” “知道，所以别跟我客气。”老霍华德笑了起来，“送的人觉得不亏，收的人觉得赚到，这就是一桩好生意。” = 随着夜色降临，这个有些混乱的一天也终于再次迎来了平静。海因茨连续转战数个区域，镇压了在各个区域里引起骚动的“神兽”。他没有急着带人回去，而是在最后的落脚点，钻石区的守卫所陪同剩余的守卫梳理局势，毕竟这个区域所发生的“虎煞”最先导致了守卫的减员，如今临时能调用的守卫数量不足，还得依靠区域内的各个头面人物出来帮忙。 而海因茨本人更是闲不下来的，不说别的，他这个身份地位在这里，那些家族、商会的领袖，凡是有些名望的人都递过了拜访的帖子，哪怕时间很晚了，这种表面上的“礼仪”却依然被遵守着。 这已经是海因茨见到的第三批人了，他对于众人的客套言辞也仅仅是用一些点头之类的肢体语言来回答，很少开口讲话。众人也知道这位皇圣的性格，走个过场尽了礼节也就好了。 “海因茨阁下。”一名魔法师走到了他身边，海因茨对着后面进门的人稍微抬了抬手，那位法师低声说道，“钻石区的伤亡情况清点完毕，死亡数图书馆那边已经来了统计，不过伤者众多，我们的医疗队伍人数有点不够。” “先治疗重伤员。” “阁下，进化为神兽所附加的是一种混合了多种魔法类别，类似于诅咒和毒素一样的强感染性魔法，单独某一魔法系的医疗很难进行针对治疗，开发专门的对策魔法也需要时间。” “方案呢？” “目前暂时有两个可行方案，其一是需要见闻广博的各位皇圣来进行混合型抑制手段，其二则是寻求帕西瓦尔先生的混乱魔法帮助，毕竟那种魔法从形成来看比这种毒素更加复杂。” “议会的责任，没必要总是劳烦帕西瓦尔先生来，你马上给图书馆传讯，如果已经完成了记录工作，就从预备议员内抽调三十名对应魔法系列的皇圣来，以我的名义发信。”海因茨马上就决定了，那名魔法师微微一鞠躬，转身离开。 “诸位。”海因茨站起身，“我知道你们需要表现出自己的礼仪，但现在事情还没完全结束，伤者依然众多，而且情况复杂，我现在有事要处理，有什么话可以放在以后说。” “当然，海因茨阁下，我们不敢打扰您的工作。”守在门外的人马上齐声恭敬回应。 海因茨点点头，昂首阔步走出了屋子。 乌云散去，月明星稀，天空因为魔力荡涤反而变得更加干净了一些。陆凝坐在月光石区的一家夜间食肆内，对面是洁芙妮。 两份套餐被拿到了桌上，陆凝首先将自己的面包拿了起来，然后看了洁芙妮一眼。说起来她本来只是拿到了光之结晶心里高兴想要出来逛逛，没想到就碰到了有点失魂落魄的洁芙妮。她看看天色还是决定将洁芙妮拽到了这个食肆里面吃东西，免得她这样在路上出现什么意外。 洁芙妮的状态变成这样原因也很简单，信仰冲击。 对于越是虔诚的人来说，目睹一个非自身所信仰的神明现世带来的信仰冲击就越发严重，星环教派招来的那个环形城市虽然实际上什么都没做，可它的存在意味着星环所供奉的那什么“古老的神明”是存在的，这对于一名虔诚的神术魔法师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 为什么“神”的存在被证实反而是对神术魔法师的打击？因为很多神术所信奉的神都是封闭神系，并不承认外来神，若是平时，还能将别的神术神系认定为“传说中的强大生命”，但别人家的神明都现身了，这种信仰顿时便开始站不住脚。 世上多有神迹，却不见神踪，也正是这个原因。 陆凝本来就不怎么擅长做这种心理安慰，何况神术、信仰之类的词和她根本就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除了看着洁芙妮不让她乱跑以外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个……”她伸出另一只手在洁芙妮面前晃了晃，“清醒点了吗？” “莉莉安……我不知道。”洁芙妮的目光至少还是有焦点的，她看了看陆凝，“我一直以来所祈求的，得到回应的，到底是不是我所信仰的那个神？还是那只是来自我内心认为神应该会给我的回应？” “……我不学神术，所以我不知道。”陆凝感到一阵头痛，确实神术在她看起来都有点自我精分的嫌疑，不过既然真的能够起效果…… “你看，你的神术是有用的吧？那就说明你的神明确实会回应你。” “可……神的回应，为什么要消耗我的魔力来施展呢？神明只要稍微分出一丝力量，也足以驱动我们所祈祷的那一点奇迹了啊。” “可能连这一丝也分不出来。”陆凝马上给她胡编乱造起解释来，“你看，人有人的规则，神应该也有神的规则。这个世界这么脆弱，如果每个神都回应祈祷分过来一丝力量，那积累起来恐怕这个世界早就毁灭了。神实际上都可能不是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神术只是通过这种冥冥中的联系来感应一些他们的意志。魔法不是强调知识吗？或许这就是暂借一些神明的知识，当然魔力还得你自己来出。” 那些高级别的神术系魔法师听见陆凝这种话怕是要气死，不过倒是把洁芙妮说得一愣一愣的，陆凝看到她的表情也暗松了口气，总算给人说糊涂了……这时候不怕糊涂，就怕想得太清楚。 这时候，这间不算很大的食肆又来了一名客人。 这是个相貌英俊的金发青年，披着一件白色*****交错背着一把如同手炮一样的巨型枪械和折叠在一起的镰刀，脚下一双钉皮靴，神情严肃，进入食肆后就坐在了角落里，点了三道菜，陆凝听着全部都是素食。 “斋戒啊……”洁芙妮也听见了，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斋戒？” “他遵循严格斋戒，那三道菜很有代表性。”洁芙妮小声对陆凝说，“现在斋戒的人很少了，尤其严斋，不沾油腥，不食蛋奶，不碰辛咸酸甜，我小时候试了三天就受不了了……” “这么狠？”前面都还好说，后面连咸酸甜都禁那可比陆凝知道的一些还要严格。 洁芙妮终于又笑了起来：“看起来也就是我这种傻瓜会当一回事。这种持严斋的人根本没有被撼动半分信仰，我还是不够坚定，心性不到家啊。” 看到她能笑出来，陆凝才算是松了口气，将果酱涂在面包上开始吃起夜宵来。 原本时间就有些晚了，两人边聊边吃，时间一晃就接近了午夜。陆凝起身去方便的时候才发现，那名金发青年早就已经吃完了东西，现在正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却也不离开，而现在夜间几乎没什么人，老板也就不赶人走了，自己碰了一本书在柜台后面看，也乐得清闲。 厕所在隔着一个小院的后方，为了和食肆分开。陆凝被夜风一吹，有些犯瞌睡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她解决过问题后，在水缸那里站了片刻，心中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印象。 那应该不是她自己的记忆，陆凝对记忆力还是很自信的，如此模糊的记忆应该不属于自己亲历的见闻，大概来自书本或者别人的口述。 “什么地方……看到过……” 她思索了一会儿，还是不好从这种没有由头的灵机一动中找出头绪来，便开始往回走，刚走到门口，正好从打开的门缝中看到那位金发青年走出门外的背影，以及他背后的两把武器。 ——是伤。 那一瞬间，陆凝终于知道了她想回忆起的东西是什么。那是最开始的时候，从莉莉安的那些记忆中迅速浏览而过的很多东西，它们依然还在自己的脑海中，却并不是那么鲜明。 莉莉安遇到的那些……尸体，那些被焚书官所杀死的魔法师的尸体。 武器制造的伤口非常具有特点，莉莉安并没有相关的经验，她看见了。陆凝有这种经验，但她没有现场检验，就是这一点的错位，让陆凝没能第一时间察觉。 手炮和镰刀，都不属于魔法师常用的武器，由于埃瓦廊最近风声鹤唳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人们带着武器晚上出门也算正常，因此没人在意。 但若不是为了防身呢？ 60 魔法之祸 陆凝冲到了洁芙妮旁边，她知道自己目测的精确度，却也不敢保证是不是真的就有哪个魔法师喜欢用这两种武器被误认了。可现在不是赌他不是的时候，她必须将对方当作焚书官的一员来考虑。 后登场的往往才是最厉害的，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洁芙妮，马上去守卫所，告诉他们有个焚书官出现在这附近，如果他们不知道焚书官是什么，就让他们找知道的人问！” “莉莉安？你怎么这么焦急？”洁芙妮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怕他们有什么更大的阴谋！没时间了，现在一定要抢时间，洁芙妮！拜托！” “你要追过去？”最初的惊讶之后，洁芙妮很快就理清了思路，“可是那个人应该很危险吧？你一个学徒去跟踪很容易暴露行踪的！” “但是总不能丢了他的踪迹！那个人很危险！我来埃瓦廊的路上看见过被他或者他的组织杀死的学生！” 叮铃。 柔和的光辉附着在陆凝的脚步，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静谧神殿，无声呼吸，灵魂庇佑，羽之舞步。” 随着洁芙妮晃动圣铃，一个个神术在她的呢喃下在陆凝身上亮起又消失，陆凝马上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无比，一股令人相当踏实的感觉环绕在周围，而自己甚至都很难以察觉自己发出的声音。 “我只能帮到这里了，这些神术能帮你隐匿自己和逃跑，千万别逞能，我很快会带着守卫过来，路上做好标记，莉莉安。”洁芙妮向她微笑了一下，“我们都得安全地度过今晚。” “当然。” 陆凝轻轻跳了两下，就来到了大门口，从门口正好看见金发青年正沿着道路走远，向屋子里招了招手，立刻追了出去。 而洁芙妮也将自己的饭钱放在桌上，加持了一个加速魔法后快步奔向守卫所。 金发青年，也正是隶属于焚书官下的审判者约拿。焚书官内部同样分为各式各样不同的派系，除了加斯科因具有绝对的主导权以外，各个派系之间也是有所不同的。例如和海因茨联络的那两人就属于掠夺派，目的仅仅是为了得到埃瓦廊的珍藏，如果有机会让魔法界重新回到那种魔法师受到万人尊重畏惧的样子就更好了。 但约拿则属于坚定的笃信派，他坚信着焚书官的正义，也认为具有污染性的魔导书是邪恶的。魔法这种具有强大威力的武器过于普及只会带来更大的灾厄，而作为主导者的埃瓦廊更是罪魁祸首。 他的样貌很年轻，年龄实际上也并不很老，只有四十余岁，只有一点陆凝的判断有所失误，就是她看到的那些学徒并非约拿所杀——约拿本人承认魔法的适合者有资格学习魔法。而杀人者却是那些憧憬约拿这位年轻皇圣的信徒们，他们的武器仿制自约拿。 “就是这里。” 按照加斯科因的吩咐，约拿来到了一处荒野，这里大概继续走不到一公里就是乌鸦酒店的地方，已经很偏僻了。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便撩开罩袍，从腰间卸下了一个金属箱，打开。 里面码放着十分精致的机械零件。约拿借着月光，将零件一个个拼凑，很快就形成了一个上面是大型漏斗，而下方则像是铁匠使用的风箱一般的东西。将这个器械拼合好之后，约拿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金属罐，扭掉封口，接入了机械中间的一个插孔中。 陆凝站在远处的树后，只能看见约拿手里物品的形状，却无法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这人果然有问题。”她心里说道。 在检查过机械各部分组装无误后，约拿便解下腰带上的一个小布包，将里面放着的一包生锈的铜钱从上方漏斗中倒了进去。叮叮当当的响声陆凝这里也听得见，她当然不会以为对方就是为了来这里烧什么金属片，焚书官，这个名字基本就能猜到他要做什么！ 约拿双手交于胸口，微一鞠躬，然后便伸手扭开了机械的开关，一瞬间，金红色的火焰自漏斗后喷涌而出，同时涌出的，还有一阵痛苦而扭曲的惨叫和嘶鸣！ 这声音入耳后令人感到极为不适，陆凝甚至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而就在同时，约拿骤然转过了头，目光如炬地看向了陆凝所藏身的树！ 这一瞬间，陆凝稳住了身体，没有再发出别的声音。约拿盯着那棵树的地方看了大约几秒钟的时间，才回过头，看向正在喷涌火焰的机械。它现在看上去就像一根巨型的火把，而约拿则慢慢将眼睛闭上，似乎正在进行着什么祈祷。 陆凝皱着眉，那声音最初令人感到的不适在忍耐一段时间后慢慢也就不算什么了，她已经肯定被投入机械里燃烧的必然是魔导书无疑，可是埃瓦廊又有魔导书失窃了吗？还是说，这和之前丢失的魔导书是同一批？ 她心下存疑，脚步却开始悄悄后撤，能够被安排销毁魔导书，那么这个人肯定拥有坚定的意志或者抵抗魔导书的力量，无论哪一种都说明他肯定很难缠。 “确实有人。”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让陆凝顿住了脚步，她转过身，看到了约拿。 “幻术？” “魂魄离窍的法术而已。” 身后的约拿平淡地开口了，他身上确实比站在机械前的那个看上去更亮，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白光。不过这反倒更加衬得他一身神圣感，如果用这副样子去传道布教，大概光凭外貌就能吸引很多人。 陆凝将手放在了腰间，不过约拿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你从什么时候察觉到我的？”他开口问道。 “我见过被你们杀死的人。”陆凝知道也瞒不过去，干脆就开始拖时间，“伤痕和你背后的武器非常符合，除非这两把武器属于很普遍的那种，否则一定和你脱不了关系。” 约拿却愣了一下，目光向身后转了下，很快又收了回来。 “因此你来看看是不是我？” “我很怀疑你。” “即使知道着很危险？” “如果这次没能抓住你，那我不是总要担心你的存在？看你的行动，恐怕你们有什么阴谋吧？” “这不是什么阴谋，只是毁灭不该存在的事物罢了。”约拿微微摇头，“你只是个学徒，远远不到应该了解这些的时候。” “我可不这么认为。魔法界发生的任何事，都直接决定了我们的未来不是吗？而你所做的事情显然不小，它实际上和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 “……好吧，确实。”约拿居然点了点头，“虽然你魔法造诣尚浅，但是看得确实比较远。假如我们真的成功了，也许真的会发生影响到每个魔法学习者的事吧。”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销毁魔导书，停止如今这样的魔法学习方式。”约拿平静地说。 “为什么？魔导书能够提升高级别魔法师们的学识，而如今的魔法普及让更多人能接触这种知识，这些有什么不好？” “很不好。”约拿说，“你是一名学徒，而且似乎并不是出身名门贵族，那么应当知道学习魔法并不容易。” “所以我才更加珍惜这个机会！不是吗？我好不容易才能接触这种能改变人一生的东西，有多少个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如今魔法的普及，我恐怕没有任何机会去接触它！” “你是一名获利者——别担心，我对于拥有天赋的人学习魔法是认可的。” “什么意思？”陆凝皱了一下眉。 约拿停顿了一下，用有些低沉的语气说道：“但是很多人并不具备魔法的天赋，或者说，仅仅是拥有修习魔法最基础的资质，哪怕学习了，一生也不过是到中级魔法师为止。这样的人实际上在世上有很多很多，而像你这样，出身于普通家庭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魔法是一条通天之路。哪怕告诉他们这个孩子在魔法上恐怕没有多少前途可言，许多家庭依然选择倾尽所有让那个孩子接受魔法教育，哪怕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魔法学堂，哪怕是一个流浪的魔法师。然而真正涉足魔法的人才知道，入门之后，这一路上的死亡可能有多高，若是真正有天赋的人，在老师的庇护下可以获得足够的时间成长。但那些仅仅能感知魔力便来学习魔法的人，许多都轻易地死于了实验事故之类常见的问题。”约拿低沉地讲述着，他并没有说很多道理，而是在阐述自己的见闻，阐述着如今的事实。 “魔法普及给了很多这种家庭虚无缥缈的希望，随着魔力感知检查手段发展，一个家庭有一两个能学习魔法的孩子已经非常正常了，可这些在过去全部都是不合格者。在这个家里唯一的‘希望’被掐断之后，能回归正常的家庭有多少呢？我可以告诉你——十不存一。” “这么低？” “一名魔法师，任何魔法系统，在前期的学习花费就足以让目前大多数普通民众的家庭用尽积蓄。这些积蓄全部损失带来的损伤，以及在名望、心理等各种角度对一个家庭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哪怕能够恢复，也远远不是以前的样子了。更不用说，这些孩子本来能够去发展他们更加擅长的那些本领，经商务农，捕鱼采矿，工匠艺术……所有这些，全部都因为一个‘魔法’而没有了。” 他说得对。 陆凝知道莉莉安学习魔法那困窘的状态，可以说在来到埃瓦廊之前，莉莉安是保持着一贫如洗状态的。而炼金术师到底是早期就能制作一些药剂来换钱的职业，还会这么贫穷本来就能说明一些问题，只是陆凝的精力从来没放在思考这些问题上。 也就在此时，她意识到，焚书官里面其余的人如何她不清楚，可眼前的这个人或许拥有了和这个时代所不同的目光。 “那么……你明白原因吗？为什么？” 看到事实而总结出结论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但如果约拿真的能给出原因，给出一个他进行了思考的过程……也许这个人是真正领悟了焚书官意图的那个人。 “太早了。” 约拿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陆凝目光顿时一变。 “毫无疑问，吸引了如此多的人，全部因为魔法代表了‘力量’。人们对于力量的渴求是盲目而无尽的，至少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如此。然而在普及魔法教学的同时，却没有给予每个人足以去追寻这份力量的正确规划。哪怕埃瓦廊，对于毕业生的态度也是放任他们发展，整个魔法界从来没有脱离‘魔法师应该历练而发展自身’这个思路。魔法师在此期间的死亡也被视为一场悲剧，从来无人去思考背后原因的悲剧。” 他微微握紧了拳头。 “如果现在的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家可以负担魔法教育的起步费用，如果魔法界对于魔法师在各个级别应当接受的教育有完整的规划，那么魔法的普及无疑是一件好事。可是没有！现在的魔法普及只是将以往属于少数人的梦告知给天下所有人，然后让更多的人踏上那条追逐无望梦想而死的道路而已！” 陆凝沉默着，没有去回答他的话。 “而魔导书，则是另一个来自魔法界的自大产物。严重的污染性，灾难性的后果，却让很多大魔导师以上的魔法师能够轻易获得制作的方法。这些自由惯了的人有多少会叮嘱自己的后人保管好魔导书呢？还是像一个临终玩笑一样，随手写下留给后人发现？埃瓦廊无论如何回收，每年在各地爆发的魔导书污染事件总会发生，就是因为这些人毫无责任地书写，留下了自己的灵魂。但知识的传承真的需要魔导书吗？需要过去的亡者来指导如今的活人？多少人一辈子没有接触过魔导书，依然达到皇圣之位？” 约拿的声音从带上一丝激动，到最后再次回归了平静。 “在我思考之后，我确定，现在的魔法界是错的，埃瓦廊这个魔法界的领袖更是作出了错误的表率。” 61 灾难起始 约拿并不是一名拿着口号高喊的理想主义者，相反，从他的讲述中，陆凝能听出他真的到访过无数地点，也处理过数次魔导书污染的事件。 “或许……你才是一名真正的‘焚书官’。”陆凝叹息了一声，“但是能这样想的，可能也只有你了，因为你的同伴们看上去只是一群借助这个口号来牟取利益的疯子。” “我无法知晓他们到底做过多少邪恶的事情。”约拿向前走了两步，“我只知道，现在的焚书官内部和我加入时所预期的并不相同。但我没有选择，因为只有这里的理念能够容下我。很感谢你能倾听我说过了这么多话，我并不指望你能理解，也不希望你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心态。对于一名学徒来说，你获得了这里的好处，那么就应该以此来成长，成长到你可以思考这种事的时候。” 他那白光萦绕的身体从陆凝旁边走过，走向了自己的躯体。 “离开吧，今晚发生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焚书——我会这样尽到自己的责任，不意味着其他人也会这么做。” 就在此时，两支大型弩箭忽然从另一个斜角飞射而来，一枚瞄准了约拿的灵魂，一枚则飞向了约拿的躯体！ 突然袭击没有让约拿有任何慌张，他身上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两支弩箭在接触到他释放的光芒后便在空中碎裂，毫无威力地落在了地上。 “别动！守卫！” 几个黑影冲了出来，两名人工生命冲在最前面，身上闪烁起了明亮的魔法阵光辉，强大的光束从它们的身上轰出。但约拿已经瞬间返回了自己的躯体之内，反手从背后取下了那把镰刀，纵身跃起躲过光束，凌空将镰刀甩开，两束用符咒编织而成的挂饰从刀柄垂落，卷起一片纯净的白色火焰。 “去。” 一声清吟，两朵火焰便冲向了人工生命，它们身上绘制的防护魔法阵并没起到什么作用，瞬间便被火焰烧穿了核心，停止了运行。 此时，陆凝也听见了洁芙妮的声音。 “莉莉安！太好了！你没事！我们赶紧离开这里！那家伙是个危险人物！” 陆凝点点头，转身和洁芙妮一起快速离开了这片战场。 她对约拿有些同情，尽管对方比自己的实力强了太多，可是她好歹是有个可以完成的目标，对方却完全没有任何实现理想的可能。他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多的思考，那么一定也察觉到——除非能够掌握世上最至高无上的权力，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改变这一切。或许在数百年后，约拿会作为一名伟人或者先驱者被后人称颂，但这不能改变现在他无能为力的事实。 所以，她依然将目光缩小，放在眼前。焚书官不可能都是这个样子，他们的恶名可不是谣传，就连约拿自己也说其他人不一定会这么做。 焚书究竟是什么样的原理呢？ “洁芙妮，焚书官行动的地方可能不只是这一处。” “什么？” “在你赶来之前，我和他进行了短暂的交谈，他说今晚会有很多地方发生焚书……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我不清楚！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这肯定意味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吧？”洁芙妮神色有些惊慌。 “肯定是很不好的事。”陆凝点了点头，“洁芙妮，我们得发出警报——哦，该死。” 陆凝和洁芙妮刚刚跑到一条路上的时候，就看到了远处红宝石区出现了数只怪物。 它们浑身由岩石构成，身高在五米到七米不等，站立起来之后就变得十分显眼。凑巧的是，陆凝还真的知道这些怪物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些吞食矿物而成长起来的小巨人，被当地人成为“乌斯嘎”，意为“活动的矿脉”。】 这是《混沌釜》这本魔导书中的记载，如今看来，哪怕不是那本书，也有一本类似见闻的魔导书被焚烧了。这些怪物的出现就是焚书没有被严格执行的结果。 但是……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守卫们肯定还在工作，真的能凭借一本书里释放的怪物造成什么大动乱吗？ 陆凝带着洁芙妮继续走了一段路，看到了乌鸦酒店的店门。此时店门开着，不过聚集在店里的都是被皮埃尔召集过来的地下伙伴，黑白玫瑰也都在这里。 “莉莉安！”白玫瑰看到她马上招了招手。 “白玫瑰？我听说你去调查一个什么滥用变身的问题了，事情都结束了？” “跟丢了。”白玫瑰耸耸肩，“我只确定了那个人是伊莱尔，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取得了一种能够随意化形的魔法，并且趁着原本工作的那个商店的混乱杀了原来那个店主，自己白天晚上扮演不同角色，通过店主的人脉资源联络到了很多埃瓦廊有名望的家伙。后来就失踪了，大概是懒得扮演店主了，他肯定有了更好的身份。” “比如说叛徒？” 白玫瑰打了个响指。 “但是现在外面的情况可是不怎么好，我遇到了焚书官……” “焚书官？”皮埃尔大叫一声，顿时所有人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不……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开始攻击？” “准确地说，他们进行了焚书。皮埃尔，你知道具体情况吗？”陆凝直接就问他了。 “我也不是什么都清楚的。”皮埃尔摇摇头，“焚书官从来都会保持神秘，很少有人目击他们行动的现场。” “但是残局还是看过。”有人开口说。 皮埃尔召集的这些朋友多是干一些不怎么见光勾当的人，他们大部分都和黑白玫瑰一样并不是常驻埃瓦廊的，只是这次不得已留在了这儿。不过这样就代表着，这些到处流窜半贼半匪的家伙实际上见识相当广博。 “我见过一个焚书过后的地方，反正以那里为中心周围大约一公里左右的区域都没有了活着的东西，连土壤都受到了严重的魔力侵蚀，很难种植平常的作物了。”那个魔法师似乎很高兴显摆一下自己的见识，“中心地点有一圈黑圈，大概有一米的直径吧。我能感觉到那里的魔力浓度是正常状态下的上百倍。询问过一些周围村庄的人知道我晚来了一天。” “你有没有看到那里人的死状？”陆凝问道。 “死状？当然看见了。他们被自己皮肤下长出的骨骼切碎，死得很是凄惨。” 洁芙妮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白。 “不过我确定那不是污染造成的，毕竟污染产生的生物可没有这种自杀的习性，是外力所导致的死亡没错。如何？我能提供的信息就这么多，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结论吗？”那个魔法师咧嘴笑着看向陆凝。 “足够了，多谢。”陆凝点点头，“那么大家请注意，焚书所导致的攻击是一个短时大杀伤力的攻击方式。如果让我不负责任地猜测一下，那应该是通过烧毁宿体使内部灵魂狂暴化，完全解放魔导书中的魔力，驱使灵魂任意释放生前所擅长的魔法。但是终究灵魂没有了凭依无法长久维持，所以时间不超过一天就会失去力量，但庞大的魔力依然会留在那片土地上。” “嘿，要真是那样可麻烦大了。” 随着那个魔法师这么说了一句之后，众人忽然感觉地面轰然震荡了一下。 “喂喂喂！皮埃尔！这样我们可没办法安心坐在这里啊！”有人嚷嚷了起来，“埃瓦廊连那种场面都控制住了，这种问题难道还控制不了吗？” “外部隐患终究是外来的，对埃瓦廊的防御来说可以轻易找出应对策略。但这次不同。”皮埃尔说。 “什么意思？” “你们可以走到门外，看一眼图书馆。” 众人听见这句话后，纷纷走了出去，很快，惊呼声传来：“灯光！为什么灯光不见了？” “那不是灯光，只是紫罗兰图书馆顶端那枚永恒之石不断汇聚魔力，所造成的魔力闪烁。”皮埃尔走了出来，“它在夜色中也不是那么显眼，就仿佛只是星空的一部分，不过当它消失的时候，说明图书馆内出了问题。” “内部？魔法议会本身出事了？这也……太可笑了吧？” “皮埃尔。”陆凝开口道，“你说的那个什么永恒之石，能够触及的人有几个？” “这个问题我想你自己也有答案。十二议员。”皮埃尔叹了口气，“现在，他们同时动手了，而这些埃瓦廊内部的人，才是真正了解魔法议会弱点的敌人。” = “焚书开始了。” 海因茨感知了一下周围开始变得充盈的魔力，对身边的魔法师说道：“看起来第一步已经完成，加斯科因的确是可以信任的同盟。” “阁下，前方传来的消息，被作为医疗团队带入钻石区的医疗队已经陷入迷阵，他们没有察觉，还在救治伤员。” “很好，这件事本来就和他们没关系，没必要将他们卷进来。” “可是……”那名魔法师迟疑了一下。 “讲。” “阁下，焚书依然会导致埃瓦廊中很多无辜者的死伤，这样真的可以吗？” “这是我要交换焚书官帮助必须付出的，虽然我清楚他们别有用心……但外部的问题很容易解决。永恒之石已经不再闪耀了，紫罗兰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是时候唤醒我们准备已久的‘书’们了。” 海因茨从颈间解下了一个挂饰，一根银色的细线上穿了十五枚用古老文字刻写了姓名的铜片，他低声开始念诵起了什么，很快，十五枚铜片上就燃起了青色的火焰，在铜片于火焰中消失之后，海因茨将银丝丢掉，抬起头。 “居然有人……” “海因茨！” 一名穿着紫色长袍的法师就站在一条街道以外的地方，身边跟着他的侍从。这名法师自然看见了海因茨所做的一切，而他的见识足以理解海因茨做了什么。 帕布罗，这名陆凝在书库开启之前那个晚上只是偶然一见的魔法师，本身便是出了名的喜欢去了解各种神奇的事情，埃瓦廊的事当然不会错过。而如今看到海因茨的行为，顿时就骂了起来。 “你想让多少人死？我可没想到平时只是不怎么喜欢搭理人的你居然隐藏着这么深的野心！不！简直是恶魔！你这家伙想没想过到底会因此死掉多少人？你年轻时所期待的公正和勇气就是这个？” “人会变的，帕布罗。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你也会改变。这是为了埃瓦廊，也是为了魔法能够变得更加繁荣。” “我认为现在这个样子就很不错！而你的繁荣只是为了将自己推上高位！我明白了！你就是认为现在的局势不正确！杜勒蒙德还不够铁血！你们这些习武的人难道就是将肌肉锻炼进脑子里吗？” “帕布罗，我不想在这里废话，让开。” “先生……现在最好……”侍从也从旁边劝告。 “乌蒙你给我让开！海因茨，之前那些事我是知道那些人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但你！如果是你，连魔法议会都可能因此而遭受重创！你所谓的繁荣，就是先让魔法倒退个百年再开始的吗？” 海因茨垂手按在剑上。 “很好，要动武了是吗？海因茨，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就是站在这里骂你，而你要是杀了我，就证明你只是个虚伪的野心家！你只能策划一个满足自己欲望的阴谋，而不是为了什么冠冕堂皇的正义！你甚至当不了一名统治者，因为你连一点反对自己的话都听不进去！” “你说得对。” 海因茨的身影瞬间消失，然后在一秒之后回到了原地，慢慢将剑对准剑鞘，血液正在从剑尖滴下。 帕布罗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切开的腹部，内脏混合着血液正在流出。 “我很清楚自己不够资格，我也无意当一名统治者。我是一介武夫，只为扫清道路。等一切结束之后，我自然能找到足以承担位置的那个人，但帕布罗，你确实让我认清了自己，谢谢。” “你个混蛋……”帕布罗神色扭曲着倒下，火焰卷起，将他的尸体吞没。海因茨叹息一声，却忽然发现自己找不着那个侍从了。 “算了，我们继续。” 他走过了火焰。 62 炼金决斗 乌蒙亡命一般的奔跑着。 “是海因茨……该死的，至少这个消息得传出去。午夜过去，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吧，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这回救不了啊……” 他纵身一跳，从一座矮房上空直接跳过，禁空尽管禁止了飞行之类的手段，却没办法阻止人跳跃。而乌蒙——至少本体——在和帕布罗的旅行中各种稀奇古怪的小法术可是学过不少。 “但是问题在于找谁？这个场景里我认识的人……陆凝？卓业？段云岫？还是顶着那个黑魔法师的目光去找托卡杰夫？为什么我总是担任这种传讯的工作？” 乌蒙一边自我催眠一样自言自语，一面脚步飞快地穿过了区域之间的边界。 “祖母绿区没有游客……焚书官！” 他一个翻滚，躲开了一发射击，瞬间躲入了一间房屋后的阴影中。同时，一名穿着黑色罩袍，脸上戴着面具的人左手拿着一把猎枪，右手拎着一柄重锤走了出来。 “大半夜在街上跑动，看来有什么急事啊。” 这名焚书官发出一声低笑。 “那，不管和我们有没有关系，都只能算你倒霉了。” 乌蒙捏起一块圆形的小镜片偷偷看了一眼，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个大魔导师级……我在高兴什么啊？” 他扭头就冲进了小巷，在不能飞行的情况下，单论跑路速度那个大魔导师还真不一定有他快。而对于乌蒙来说，无论是找个学校躲进去还是去找这个区块的秘密守护者都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是他还得传递讯息，讯息最关键的就是时效，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做过这事无数次的他很清楚现在没多少时间好耽搁了。只是片刻的思索，他就作出了决定。 与此同时，在月光石区的陆凝拜托皮埃尔照顾洁芙妮后，自己则前往炼金实验室继续对那块结晶的拆解工作。 图书馆本身遭遇的问题已经不是她能够触及的领域了，而陆凝的原则就是如果真的接触不到就不去管，专心为自己的实力添砖加瓦即可。在收集到了光之结晶和暗之结晶之后她对别的任务也基本上有数了。 拆解工作不算特别顺利，结晶越是接近中心区域，其成分就越驳杂，需要反复进行的炼成也更多。也多亏陆凝早就熟练了那套不断调节魔力流来变更炼制标准的手法，否则时间还要更长。 在黎明到来的时候，她终于将那层模糊物质外的所有晶体去除，而就在这一瞬间，陆凝就启动了炼金台的保护装置，防止模糊物质有什么危险反应。 不过比预想要好，那团模糊的块状物只是安静地躺在炼金台上，没有任何异状。 “莉莉安，早晨了。”皮埃尔推开了实验室的门，“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我等等就过去。外面的骚乱结束了吗？” “没有……好像是图书馆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连特别行动组的法师们都没有现身，现在一些焚书官已经敢明目张胆地现身了，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还没进攻学校。” “他们在干什么？”陆凝一边端详着最后这块物质，一边问道。 “焚书。虽然他们手里已经没有魔导书了，可是似乎掌握了不少拓本，现在正使用那些作为他们武器的燃料。我们这里恐怕也安宁不了多久。” “对方的首领现身了吗？” “皇圣好像出现了几个，守卫们是制不住这种敌人的。不过他们似乎专心进行着焚书的工作，没有大肆杀人，很多学校已经开启了防御网，但魔导书里释放出来的怪物数量也在增加，这样下去恐怕很难支持得住。” “好，你注意保护这里，我将这个解析完就会上去。” 皮埃尔叹了口气，扭头走回了楼上。 陆凝则继续使用各个仪器来进行解析工作。 “序星者……他将自己变成这样的状态，为了成为一个完美的祭品，那么完美的祭品……啧。” 成分读数中出现了大量的错误标记，陆凝马上撤去这个检验器，取出刮刀从那团物质上刮下一点来，投入试管换了种方式。 “不行，这不是我可以完成的炼金术。” 在下一个结果出来后，陆凝就明白这团物质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水准。哪怕再怎么聚精会神，她也不可能瞬息之间完成对这团物质的掌握和炼制，那些读数错误并不是仪器的问题，而是这个物质本身所包含的就是相当多不明成分。平时仪器会将不明成分单独列出来，可是一旦过多，仪器的列表也是有上限的。 “那可就……嗯？” 炼金台上忽然亮起了一阵闪光。 “这是什么？” 陆凝听见了声音，却没有看到人，她后退了一步，伸手按住了桌上此前炼制出来的几个药剂瓶。 “原来如此，我按照此前的味道寻找过来，却是你还在进行着炼金术。可笑，可笑。” “你是亚伯。”陆凝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你还活着？” “很难界定我现在样子，至少我的生命已经摆脱了通常的躯体桎梏。”那个声音回应道，“但是很遗憾，就连这也不过是旁人精心策划的结果。我是特殊的，也不是。无形的亚伯，今日终究还是受制于有形之物。” “之前你杀了一名炼金术师。” “显然是这样。”亚伯的声音缥缈而难以明辨。 “但是你在最后一次的时候停手了。”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告诉了我一些让我更加在意的事。我的炼金术已经不能由我自己来触发了，但除此之外我还有点自由。”亚伯回答道，“而很显然你知道我的弱点。” “一个人。”陆凝不知道他在哪里，干脆对面前的空气说道，“你无法在同时有多人注意下进行干扰，只有那个人独自行动时才能借其手来施展炼金术。但是你为什么要杀人？” “我被重新赋予的意义之一就是杀人。”亚伯答道，“而如今我也明白了其中的意义在什么。因为他需要一个积累了恶业的灵魂，我则是被挑选出来的人。哦，或许不止是一个灵魂。” “什么？” “你认识我哥哥，是吗？否则在我苏醒之后，也不会第一个到达你的手中。” “你说博利威尔？” “是的，他其实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唯一一点就是他在埃瓦廊了。这是命运，还是有意的安排呢？算了，不重要了。炼金术师，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想做什么？” “不说吗？那就算了，接下来，就是炼金术之间的战斗。我的本领不算强，高级炼金术师的程度，如果你赢了，你会获得我无形的力量，但如果你输了，你就死。” “什么？怎么突然……” “我没有时间了，所以也没有选择，赢了你自会了解，输了便不需了解。” 随着亚伯这句话落下，炼金阵上闪耀起了耀眼的光辉。陆凝不得不抽出点金杖，开始控制起炼变阵上的魔力流动来，很明显，魔力流开始发生了变化，干扰并不是强到不可对抗的地步，却越发复杂。 她能感觉到，仿佛有个人站在和自己相同的位置，也在调控着炼变阵的变化。这在通常的炼金术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由于亚伯本身的无形，反而形成了如此奇异的“对垒”。 陆凝立即打起了部精神，她知道亚伯的目标正是那块无法解析的模糊物质，他将这个当作了两人之间比拼的课题。然而陆凝却不知道这块物质会如何炼制，炼制出什么。 等式一边输入了未知数，那么另一边会出现什么？ 不知道——炼金术有史以来也没有人记载过这样的事情，再疯狂的炼金术师都会对物质进行完检定后再展开炼金工作，除非不要命了。 也对，亚伯似乎就是不要命了。 沉下心神的陆凝很快就开始从亚伯手中抢夺回魔力流动的节点。这其实不太困难，亚伯出身于博利威尔所在的卡丁家，和博利威尔一起学习炼金术，习惯上极为相似。同时亚伯师承的索伊戈，陆凝也看过了凝聚了索伊戈知识的笔记，很熟悉他的炼金手段。可以说，亚伯最接近的两名炼金术师，陆凝都非常熟悉。 而炼金术师之间的差距纯粹是见识和技术所带来的。陆凝确实还无法任意炼制一些高级炼金制品，但目前仅仅是争夺炼金方案这方面，她并无劣势。 魔力流在双方的控制下不断改变，也一点点消磨着那团物质的质量。陆凝聚集起部的精神，帕西瓦尔赠予的戒指在手指上发出点点荧光，清空了头脑中的疲劳。 两人都差距了对方的风格。 陆凝是极为规整的，遵循着某种规律进行着魔力疏导，她的调整有条不紊，总是在稳定一个节点之后再去调节下一处，仿佛排兵布阵。而亚伯则是在多方施加压力，让魔力流自我打乱重新成型，颇有些索伊戈“自然炼金”的风格在里面，而且从来不在乎一个魔力节点的问题，他会建立更多节点形成更加复杂的模型，这自然也是占着他高级炼金术师的优势在里面。 稳定和迅捷，在一张炼金台上展开了攻防交错。两人都没有说话，因为除了对方以外，这里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桌上的那块不明物质。 十分钟——仅仅十分钟，陆凝头上就已经大汗淋漓，不过桌上的不明物质也在交锋中被炼制掉了，这样一来，炼金术的第一阶段已然完成，接下来就是最终要的一步，炼成。 陆凝抬手扣下了控制魔力流放出的开关，魔力流瞬间跳到了最大值。亚伯似乎对此也很满意，甚至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只是陆凝神贯注之下根本没听见。在高输出的魔力流中，二人所编织出来的奇怪魔力流动模型开始在各个节点汇聚魔力，一左一右，两个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圆形“气泡”正在生成，亚伯通过无形的感知，而陆凝则透过周围光线发生的偏折同时发现了这两个气泡。 双方炼成的物质是相同的。 这一瞬间，陆凝感到了惊愕，而亚伯显然也是如此。 炼金术虽然有着非常死板的公式，可这同时意味着不存在绝对相同的炼金过程。正如药剂会容许那百分之五的误差一样，哪怕目标交换出来的物质是相同的，原料、手法、使用的炼变阵、点金杖等各种要素总会使结果发生变化。 但眼前这两个“气泡”却是看上去一模一样。 陆凝马上拿出两个空气回路震荡检测仪，这是用来检测类似金属、人工生命等物体使用的纯度检测器，她对准了两个气泡，很快，检测结果就显示了出来。 “一百……” “不明物质。”亚伯补充了一句。 对单一的不明物质，检测器自然不会出现错误读书，而是直接标定。不过这也同时说明，这两个气泡的成分极度纯粹。 “这个世界上唯一掌握了一百纯度炼制的人是索伊戈，我不觉得我们的水平……能够达到。”陆凝说。 “但是这两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看上去是气泡，快点进行成分解析。” “亚伯，解析工具就没有停止运转过。”陆凝指了指旁边。 所有的工具上，现在的数据已经统一变成了不明。 未知最为令人恐惧。 “喂……看！” 亚伯通过无形感知终究比视觉捕捉要敏锐得多，他更早发现了两个气泡的变化。陆凝经他一提醒，顿时也发觉了，在两个气泡上，正好相对的位置正在拉长，扯出极细的一根透明长丝，缓缓向着对方延伸过去。 “炼制完成了！”陆凝急忙查看魔力读书，已经不在消耗魔力证明交换已经完成，两个气泡的最终大小不过是和苹果差不多大，但如今这诡异的现象却让她忍不住有些想要离开这里。 “你要炼制也找个安的东西！这个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陆凝甩掉用完的点金杖，拔腿就往门口跑，她不知道细丝接触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还没等她打开门，门自己就开了。 “啊……我可爱的学生，看起来你这里遭遇了一点小麻烦？” 陆凝最先看到的是元素法师扎菲那张英俊的脸，后面则跟着一只手拽着格尔衣领，自己同样衣衫散乱，仿佛刚刚打过一架一样的索伊戈。 ……也许有必要收回前言，扎菲虽然看上去不像格尔和索伊戈那么特别，但这个时候一对比真的显得更加靠谱。 。 63 转瞬即逝 “嘿，小兔崽子，你是不是也在这儿？” 索伊戈理所当然出口就不是什么好话。而空气中沉默了片刻，亚伯才会赢：“你还是没变，老师。” “你居然还认我这个老师？搞自我炼成的蠢货。”索伊戈冷嘲一句，大踏步走上了炼金台，一巴掌将魔法阵上的光芒全部拍灭，然后重新启动，自己构筑约束力场，展开叠阵，不到一分钟就让两个气泡相互“接触”的趋势停止了下来。 但也只是停止，索伊戈没能将两个气泡扯出的细丝送回去，更没能对两个气泡做出些什么别的变化。 “咦？骚包，过来看看这是怎么搞的。”索伊戈对着扎菲招呼了一句。 “你要是再在我的学生面前用外号称呼我，我就用元素魔力给你洗一天的头。”扎菲依然带着一脸微笑，但语气却变成了非常冰冷的威胁。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格尔也是一样。 “莉莉安，还有那个蠢货，过来学着点。”索伊戈完全没在乎扎菲的威胁，反而招呼了陆凝一句。 扎菲来到两个球体前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伸出手指，一点魔力在指尖萦绕。他那登峰造极的魔力控制能力极为精妙，很快让魔力绕着两个球体转了一圈，然后收回了手指。 “这不属于世上的任何一种元素。” 索伊戈使劲拍了拍旁边的仪器：“我有眼睛！要是属于这上面能显示个【不明】？” “在动你那双讨嫌的嘴之前用脑子想想，我的意思是它并不具备元素的性质。”扎菲撇了撇嘴，“哪怕是不明物质依然可以被解析，就是因为它们依然具备元素性质，而这两个气泡并没有——它们不具备元素属性。” “那是什么？” “你问我我也无法回答，它不具备我们已知的世上存在的任何一种属性，就连目前呈现的这个外观我怀疑也仅仅是因为我们能认知的部分只有这些而已。”扎菲敲了敲太阳穴，看向陆凝，“你们怎么会弄出这么个东西来的？” “亚伯一定要和我比拼炼金术，他说自己时间不多，在我这里赌上了生死。至于炼制原料是我从序星者的遗骸上得到的东西。” “时间不多？”索伊戈挑了挑眉。 “老师，我被人设计了这副无形的躯体，同样也就被设计好了结局。现在的我，只是寄居于魔导书中的亡者，很快，就连这些也都不会存在了。”亚伯忧郁地说，“而我这样的存在有着非常强烈的执念，所以重新归来之后，马上便沿着来时的道路找了回来。” “是哪个人……”索伊戈挠了挠头。 “我的魔导书由海因茨皇圣掌握着。”亚伯叹息了一句，“但现在这些都晚了，请您为我的最后一次炼制打分吧。” “那我也得搞清楚这是什么！扎菲！” “抱歉，不在我的领域之内。” 就在这时，一直闷声不吭的格尔说话了。 “是……类似星质的东西。” 索伊戈和扎菲同时一愣。 陆凝听见这个词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对这里了解不够所以根本没听说过，但亚伯也同样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格尔，你拿得准？”索伊戈皱起了眉。 “我是说，类似。”格尔连忙摆了摆手，“它具备，应该有的那些，特征，可肯定不是，星质。星质，并不存在。” “索伊戈先生，扎菲先生，什么是星质？”陆凝问。 “是星球诞生最初的东西，它只是在世界诞生之初存在于世间，大约十几秒之后就完成了混合，化为了无数星辰最初的形态。”索伊戈晃了晃脑袋，“确实，有点像，但是星质的混合是因为外力冲击造成的，这个东西可没有任何外力，却依然试图互相靠拢。” 陆凝盯着两个气泡之间的细线。 “如果它们接触了，会发生什么？” “好问题，我不知道。”索伊戈冷笑了一声，“实验上任何未知都是危险的，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或许瞬间产生的能量能让我们全都化为灰烬，你想赌一把？” “您能一直控制住它们吗？如果不能的话，或许接触早晚会发生。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奇怪的炼金产物了，但至少我是其中一半的炼制者。”陆凝走到了索伊戈对面，仔细找到了细线中间的地方，伸出手指。 “莉莉安！” “您所说的那种性质，让我产生了一种猜想。索伊戈老师，我可能想对了，也可能是错的，但这一次我要试试。” 她将手指向两根细线中间的地方伸了过去。 “危险！”扎菲刚要伸手，却发现一层魔法护罩拦在了陆凝身上，这层护罩将她整个人，除了那只手都保护了起来。他马上抬头怒视索伊戈。 “这个丫头是我的学生，她要做什么就去做，有我在，最多不过是损失一只手而已。”索伊戈也回瞪扎菲，“如果炼金术师连勇气和想象都失去了，那才是活着的意义都不存在。” 两人耗不相让地对视的那一瞬间，陆凝的手指已经达到了中间位置。她忽然感觉到了，仿佛和自己所炼制的那一半有所沟通一般，实际上两个气泡之间真正的距离早已拉进到了即将接触的地步，而陆凝的手指则正好衔接到了两个气泡之间。 随后，她骤然感觉到了一股茫然感涌上了心头，目光失去了焦点，仿佛置身于一片光和暗所构成的漩涡之中，茫茫星河，幽暗的深空在迅速地远去。随即，充盈感萦绕在心头，她能感觉到温暖，其中也蕴含了很多别的感情，正面、负面，它们是那样强烈却又微不足道，仅仅在心头一闪而逝。片刻之后，空洞感再次浮现，就像是连永恒也迎来了最后的消亡，那情绪的最终，化为了一点悲伤。 陆凝眨了一下眼睛，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流下。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用来接触的右手食指的指甲已经变成了仿佛石头一般的坚硬物质，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它正在散发出一点点微光，哪怕是周围炼变阵的光芒也无法掩盖着一点微光。 “过了……多久？” “嗯？什么？”索伊戈挑了挑眉，“你碰了一下中间，然后气泡就全都没了，总共也就一秒钟？” 一秒钟。 陆凝怔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脑海才慢慢理解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老师……我想的有些正确，也不是完全的正确。” “那就是错了，少找理由。” “嗯，对，我想错了。”陆凝从善如流，“世界之石确实需要从无中诞生，但是这个无并不需要我们自己来寻找。”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 “因为我刚刚经历了一个世界的诞生和消亡。”陆凝笑了笑，看了一眼手指，那种悲伤依然在心头缠绕着，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消逝本身。 从无中诞生，倒不如说，是将世界的基质去注入“无”。陆凝觉得很像是创世论的融合，如果她不去接触的话，那两个气泡会在真正接触之前停止，形成一种稳定的“待激活”状态，正是因为她这个外来的干扰，令两个气泡中间的“无”消失了，而世界便因此而诞生。 在这一片世界中发生的一切她其实都是知道的，却又十分模糊，她是创造了世界的神，是一切的最高统治者。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一秒之后，世界就已经完成了从诞生到消亡的过程，那里面诞生过的亿万文明顷刻间入过眼云烟，最终留下的只有那一片已经化为晶莹宝石的指甲。 “……所以，世界之石内蕴含的并不是一个世界，只是世界的残骸，世界的……墓碑。”陆凝放下了手，“很奇怪。好像做了很伟大的事，却又像是打了个哈欠一样的小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尝试的。”索伊戈这些人也没经历过这个，更无法体会陆凝的心情，只有扎菲说了这么一句话。 “亚伯？”陆凝看了看四周，“最后的炼制是我完成的。” 许久，没有回音。陆凝停顿片刻，才发觉自己刚刚那些模糊的记忆之中，还有一些清晰的东西在其中。 【看来无形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至少我没什么机会体验了。】 陆凝轻轻笑了笑。 “看起来你找到了一个方法，只不过……莉莉安，通过凑巧和不可复制性来完成的炼制，在炼金术里可是不可取的。”索伊戈忽然开口了，“炼金术没有完全相同，却存在殊途同归，只得到了一种结果就去否认别的可能，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忽然这么正经教导起人来，陆凝都愣了一下。 “格尔！我们走。”索伊戈满意地看着陆凝有些发愣的表情，直接走出了门外，格尔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扎菲没跟着一同离开，而是抬手在陆凝面前晃了晃。 “扎菲先生，刚刚索伊戈老师是认真教我呢吗？”陆凝扭头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算是吧，被你先搞出世界之石，不管是不是凑巧，他都肯定有点不服的。不过他那个认真的态度多半也是想看你这个表情，在心里扳回一城。”扎菲微笑道，“倒是难得看到他闭上臭嘴。” “对了，外面没出什么事吧？各位……” “放心好了，是格尔把你的位置占卜出来的，那个店主知道我们。” 皮埃尔对埃瓦廊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这几个个性十足的讲座老师确实不会没听过。 扎菲陪着陆凝一起向门外走去。 “您……果然，几位都是认识的。”陆凝知道皮埃尔等人没事之后才放心，转而问起了自己一直好奇的事情来。 “没办法，都是孽缘。”扎菲笑道，“我们是一起渡过无名海过来的，只是各个的兴趣不一样，很少会聚在一处。” “我听说无名海连皇圣也无法渡过。” “因为不是当地人。就地取材才能有办法，解毒的东西会伴生在剧毒物附近，这你总知道吧？其实没什么特别，就是索伊戈喜欢拿这个唬人。”扎菲哈哈一笑，这时，两人也已经走上了楼梯，来到了乌鸦酒店里。皮埃尔看到陆凝出来冲她笑了笑，也没说话。 “正好，也许我能从亚伯知道的东西里找到什么线索。”陆凝看看自己认识的很多人都在，便微微闭上眼睛，将亚伯赠予的记忆翻了出来。 赠予他自我炼成技术的人，包括其中的技巧，注意事项……这些并不关键，那个人一直用黑布蒙面，无法判断来历。而后续则就像是她猜测的那样，亚伯通过这样的手段将自己化为了无形，但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醒转便是博利威尔出现问题的那个晚上，亚伯透过炼制产物在世上制造的联系而开始转移，并无法抑制本能的杀意。陆凝也看到了朱诺，听到了她那一番话，亚伯确实对此产生了疑惑，并开始试图寻求真相。不过，没等他真正开始行动，一个黑色的影子就找上了他。 无形的躯体仿佛早在预料之中，亚伯很快就落败了。他唯一的好运在于难以死亡，而对方就这样将他活着注入了一本魔导书当中，这本魔导书很快就来到了海因茨的手里。 最后，亚伯在昨晚被释放，他感知到自己的状态已经维持不了多久——魔导书已经和他息息相关，而他所宿身的魔导书却被毁去了。 沿着曾经的足迹，凭借对炼金术最后的执念，他找到了陆凝。 抛开别的一些知识之类的不说，亚伯的经历就是如此。陆凝将这些全都讲述了出来，在场的人们陷入了一片沉静。 “莉莉安。”白玫瑰最先开口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 “嗯。”陆凝点了点头，果然这里能够进行最快理解的依然是尚文雪。 “哪里有问题？这和我们打探到的消息差不多吧？”黑玫瑰说。 “不……有些问题。”扎菲说话了，“亚伯落败了，他无法死亡才被这样注入了魔导书，换句话说，这种制作方式是魔导书和一个亡者混合。” “哦？”索伊戈被这么一点，顿时也露出了明悟的神情。 “另外一个要点在于，亚伯是被注入后交给海因茨的，并非是海因茨亲自动手实施了这项魔法。”白玫瑰伸出手指，“还有，如果非要说的话，亚伯被注入魔导书后至今才被释放出来，而魔导书已经被毁去。说明他们是特别选择出来给焚书官使用的。” 陆凝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如果白玫瑰能知道发生在图书馆内先后两次暗杀事件，还能发觉一个问题，那就是亚伯代表的这些被注入魔导书的亡魂，很可能并不是图书馆里那个得到了魔导书力量的刺客百鬼弘那一种人！ “海因茨确实筹划了这一次事件，并为了魔导书捕猎了很多凶徒，甚至制造凶徒。但他这样做是为了提供给焚书官使用，究竟为什么必须是这一类魔导书尚不明朗。可除此之外……还有人趁着海因茨的计划，以非常类似的方式，制作着完全不同的魔导书。”陆凝说道。 白玫瑰马上张口：“模仿犯？” “或者是……元凶。” 64 讯息 一发冰箭将一只幽魂的躯体射穿，顷刻间幽魂就消散了，然而意义却不是很大。 因为幽魂光是肉眼可见的数量就有上百只。 “哦，糟糕。”米夏搭起下一支箭，语气依然轻松，反倒是旁边的凯欧斯神色凝重。 “魔法议会不给反应，恐怕是出问题了。”凯欧斯手指在剑上一点，有些消退的雷电重新聚集起来，“我们现在是孤军。” “Jaze在干什么呢？她算是这个区域的保护者吧？” “焚书官的行动肯定有议会的内应提供帮助，他们也一定清楚这外围十二区埋伏的保护者都是谁。我觉得焚书官大概会出动一个皇圣专门对付欧泊区，毕竟黑魔法师。”凯欧斯挥剑斩出雷电，对抗幽魂的效果十分显著，为周围还在拼命战斗的流浪法师队伍减弱了不少压力。 “学校不动手吗？” “埃瓦廊对学生的保护，使得学校很难派出主力来外出参加剿灭。对方也是拿准了这一点，至今都没有攻击学校。他们只要保持不袭击学校，那么所有学校都要在【是否对方会在下一刻袭击学校】这个问题上摇摆不定。不是每个人都有帕西瓦尔那样的支援能力的。” “果然很了解埃瓦廊的人制造的事端就是不一样。”米夏蓄力，这支箭的箭尖开始汇聚寒流，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冰球。 “要冲锋吗？” “困在这里可不太好，我这种人战斗是一定要找个有利于自己的地形的。” 冰箭射出，在空中化为了无数冰锥，洒向幽魂群。 = 蓬山渊子坐在蓬莱之屋的店铺中，虽然家里的长辈已经恢复了过来，不过一两日也不足以让他们回到前面主事，蓬山渊子也就自然先接过了生意。 只是焚书官们的行动再次让店铺门可罗雀。 事实上，如今这样关门暂停营业才是正常的。不过谁让蓬山渊子的本意也不是经营店铺呢？如今她已经让大部分雇员暂时回家了，留在这里的都是蓬山的家用人，忠诚度最高的那种。 在大堂燃起的香炉升起了袅袅青烟，蓬山渊子捧起了茶杯，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周围也化为了黑与白的地狱。 “世侄女为何如此作为？”一名年纪约四十，蓄有短须，身穿一身阴阳师常服的男子走到了店内。 “贺茂叔叔。”蓬山渊子向对方微笑了一下，“事到如今，既然是你过来了，难道不展示一下真实身份吗？” “那可不行，谁知道这会不会让你直接将我送入黄泉？”男子哈哈一笑，“看这阵势，果然如百鬼弘所说，你是最危险的那个人。” “这个时候没有必要虚张声势了。”蓬山保持着那种礼节性的笑容说，“百鬼弘的性格，如果要对付我，必定会亲自找上门来。我虽然自忖有些许谋略上的本领，却也并不广为人知，知道我危险的人很少。” “哦？” 蓬山目光一转，落在了男子的佩刀上：“那并非是贺茂宗族的制式，也不属于阴阳师常用的武器。你杀了我的一位朋友。” “我觉得对于目光放在整个埃瓦廊的你们来说，托帕区发生的这些小事应该并不被放在心上。”男子抬手按在刀柄上，“遗憾的是，蓬莱之屋虽然有魔导书传承，但你肯定没有本事将进行魔导书阅读，所以这片领域也不过是通过拓本的知识和你自身的本领展示出来的。” “听上去，您对于胜过我很有把握。”蓬山渊子起身，“贺茂家传的学识确实比蓬山底蕴更加丰厚，但您也不一定都拿得到。” “我不需要。”男子将刀慢慢拔出，一层暗光随着刀锋抽出而折射到周围，黑与白的线条迅速被切断。蓄势未发便有这种威力，显然已经高于普通魔法的级别了。 “你选择了注定要失败的那一方。”蓬山渊子笼起双手。 “这种不由我们控制的反派当然会失败，但我们又不会留到被秋后问斩的时候。”男子笑了起来，“有时候加入反派那一边会让任务更加容易完成一点，毕竟能当反派的手底下一定有丰厚的资源和实力。” “有道理。” 在蓬山渊子说出这三个字的同时，男子已经拔刀，暗光自刀尖闪耀而出，将自身周围所有的黑白空间冲碎，色彩重新回归了他的周围，而这记拔刀一瞬间也将大约七步开外的蓬山渊子切碎。 “非实体？” 蓬山化为了无数线条融入了空间之中，男子也不恼，终究对方也是个出名难对付的家伙，一击不中早在医疗之内，他还刀入鞘，一脚塔在地面上。鲜红的曼陀罗在失去了色彩的地面上蔓延开来，一瞬间将整个厅堂化为了红色的花海。 “阴阳·常月。” 刀在周身切出了一轮月光，风由平地卷起，冲上了空中。黑白色的屋顶也被冲破，明明是白日，却能透过被破开的天花板看到灰色空中那惨白的妖月。 “贺茂宗盛先生，虽然获得了魔导书之力，依然使用着自己最擅长的阴阳术呢。” 蓬山渊子站在屋顶上方，透过被打开的洞口俯视着男子。她身上黑色的狩衣在风中烈烈作响，带着一种古怪的韵律感。 “没道理放弃自己的强项去学习自己临时的东西吧？”贺茂宗盛哈哈大笑，“常月之下，即便是人类也会化为妖怪，你居然就那么站在那里？” “化人为妖，再以对妖之策杀之，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光明正大的行径。不过……也罢。”蓬山渊子抬起手，在她的指缝之间夹着四把制作精巧的模型剑。 “既请封神，亦借神力。诛、斩、陷、绝，四剑起阵。” 随着她轻声低喃，将四把模型剑往空中一抛，四把剑迎风而涨，化为四把正常大小的宝剑钉住蓬莱之屋四方，强大的压迫力顿时充斥在蓬莱之屋四周，贺茂宗盛脸色微微一变，吐出一口血来。 “厉害。”他反倒是赞叹了一句。 蓬山渊子眉头一皱。 “但是就算你布下这样的阵法，也无法越过你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吧？”贺茂宗盛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渡边渊子！你无论布置再缜密的死阵，都绝对会留一条生路！这是你的仁慈，同样也是你的弱点！” 一瞬间，无数鲜红的花淹没了贺茂宗盛的身影，花穿过了屋顶，在风中起舞。蓬山渊子按下四剑的镇压，掐起手指起了一个攻击势。但她和贺茂宗盛在这个场景的所学基本相同，而贺茂家这种在正统阴阳师家族传承确实要比蓬山这种商户要高了一个档次。 这个阵法中唯一的生路，也逃不出贺茂宗盛的眼睛，他在花风席卷中，已经趁势冲上了屋顶。 “报死鸟·横一文字。” 从花海中现身的，是宛如一只巨鸟凌空扑下的贺茂宗盛，他手中的刀斩出尖啸，隐隐有鬼凭之态，与此同时，蓬山渊子手中的杀诀也出手了，足以将贺茂宗盛碎尸万段的剑气从八方穿来—— “哈哈哈！” 贺茂宗盛的衣服被剑气撕裂，但他毫不担心，那些剑气没有一道正确命中了他，这也就说明他的判断并没错误，蓬山渊子确实习惯在每个设计中都留下一道生路！ 而他的刀却正确地切开了对方的身体，常月之下，他万分确信自己命中了本体。 “胜负已分。” 黑白色的领域正在消退，而镇压四方的剑势也正在消失，这一切都说明施术者已经死亡了。 贺茂宗盛在倒下的蓬山渊子面前站定，收刀。 “是符合你的美丽死亡。”他微微鞠躬，然后取出了一张纸鹤，用法术驱动，纸鹤飞了出去。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忽然瞥见了一缕火光，那是自己的纸鹤刚刚飞离的方向。随即，自己封存在纸鹤中的信息传来：【告欧瑞斯先生：蓬山家之患已除。贺茂敬上。】 “……怎么？”贺茂的脚步顿时定住，他回头看了一眼，蓬山渊子的尸体确实还在那里，属于她的术也的确都在消失。 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却依然不明白自己失败的原因。无论是月光还是花朵，此刻都失去了颜色，黑白色的线条在周围飞舞着，直到此时，贺茂宗盛才察觉，围绕在自己周围的并不是什么曼陀罗花，而是一只只线条所构成的蝴蝶。 “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这样的事情，其实多数情况下都是错误的。人们凭借第一印象得来的认知对自己是个很大的欺骗，尤其是那些真实的情报。使用真话造成的误导远比谎言所带来的欺瞒要难以觉察。” 香烟散去，蓬山从盒子内取出新的熏香，揭开盖子填充入内。门口倒着贺茂宗盛被斩为两段的尸首。 “我确实是留了一条路……不过不是在死路里留出了一条生路，而是在活路中留出了一条死路。若非怀有极大恶意者，也不至于踏入其中。”她抬起手，身畔的巫鹤递出从贺茂宗盛腰间解下的佩刀。 “虽然不知是哪一位友人，但至少容我在此祭拜。蓬山家传喪仪魔导书，应当也不至于辱没你的死。”蓬山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目，开始喃喃祷告起来。 与此同时，数人也接到了蝴蝶的传讯。 = 陆凝和白玫瑰先行离开了乌鸦酒店。 “你那个哥哥真的不跟着你？”陆凝有些惊讶。 “我们是贼，结伴单走都是常事，倒是我很惊讶他们能放你一个学徒离开安全地方。” “皮埃尔管不了我的事，至于索伊戈他们巴不得我能搞出点什么乱子。”陆凝倒是很轻松，“这次场景没给我添加多少限制，也算是件好事。说起来，我们两个真的并肩战斗过几次吗？” “升阶的时候我多半还没那个机会，而且你的那几个化身一个比一个难对付。”白玫瑰瞥了陆凝一眼，“不过这一次，我们倒是可以试试看。” “那好，重新明确一下目标吧。我们并不需要，也不能对付那个议会里的内鬼。所以只需要将他的存在揭露出来就好。在此基础上，尽可能削减他所创造的那些手下。”陆凝说道。 “焚书官的首领、皇家魔法师、以及海因茨……是吧？” “这三个人是记入名单上的，除了他们，还有那些敌对方的游客。” 白玫瑰脸上显出了喜色。 “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去杀人了？” 陆凝点了点头。 “有点迫不及待啊~”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发现另外一条街道上还有人跑过来，都是不认识的人……不，陆凝对其中一个有些印象，似乎是见过的。 “喂！你们！”那个人急忙挥舞双手，“正巧在这里遇到你们！听我说！海因茨策划了这一切！他杀害了无辜者，甚至袭击了议会，我们得想个办法阻止他，或者逃离这里！” “你谁？”白玫瑰停下了脚步，斜眼看了两人一下。 “我叫……乌蒙。”那人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简短地说，“我是跟随一名法师四处旅行的，但就在不久之前，他因为撞见海因茨放出什么法术而被杀害了，我赶紧逃了出来，一路上还被焚书官追杀。幸亏遇见了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您叫什么？” “我是议会之前派出来给六个区域帮忙的巡城卫兵，你可以叫我欧瑞斯。”那个男人长得高大威猛，确实很有种卫兵的感觉，“只是我们人手也不太够，本来以为昨天的事情结束就安心了，便分开来处理各地的善后工作，没想到晚上又出了大事，连集结都困难。” “您是否认识陈队长？”陆凝忽然开口。 欧瑞斯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没错，但是我没有听说过你的事……陈队长也没向我提过。” “不，我是从另一个朋友那里听说二位的，迪蕾娅……不知道您是否记得。” 欧瑞斯恍然，转而就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原来如此，请节哀。” “我们就是要抓捕谋害她的凶徒的。欧瑞斯先生，如今议会内部出了问题，我想最需要支援的地方就是紫罗兰图书馆，我们得先把那里的情况摸清楚，让皇圣们能够有机会出手才行。” “没错，海因茨年轻时走过很多地方，也进行过很多著名的决斗，我们这些人是无法阻止他的。”欧瑞斯点点头，“可是这一路走过去也不轻松，焚书官能扼住埃瓦廊的局势，可不是凭幸运，肯定有实力因素在内。” “但是他们必须分出足够的人去针对嘉埃森的帕西瓦尔，不是吗？”白玫瑰在一旁说道，“我想不出什么能限制那位贤者大人，但是这就意味着我们碰不到焚书官的顶级战力，冲到图书馆还是很有指望的。” “那我们这就出发。”欧瑞斯点点头。 “我还想多通知……”乌蒙想说话，欧瑞斯却摇了摇头，“如果你能通知到什么能对抗皇圣海因茨的我不拦着你，可是你能找到那种人吗？” 65 轰鸣 即使是平时，要从外围区域走到紫罗兰图书馆也依然需要几个小时，何况现在一路上全都是焚书释放的怪物和躲在暗处的焚书官。 据乌蒙所说，这些焚书官根本不是单纯的疯子，他们在有计划地截击一切出行的人，反而对那些躲在家里的人不闻不问。而随着更多的人意识到这一点，选择明哲保身而不是挺身而出帮助埃瓦廊的人越来越少。如今还在战斗的除了守卫之类的军力以外恐怕就只剩下埃瓦廊的死忠了。 可在这个连神明都不能保证忠诚的时候，连国家都不是的埃瓦廊能有多少愿意为之而赴死的人呢？ “看哪，这就是最现实的结果。”海因茨站在高处，用剑指向四周，“埃瓦廊给了他们多少好处，而如今却无一人反应。无论是学生、老师还是那些从这里获益的人，都是将这里当成一个怎么变化都无所谓的地方。” “这样不对吗？” “这样不对。”海因茨看了一眼身边的部下，“出了事情永远指望最上面几个强力的保护者出手，自己却完全没有任何强烈的意志，这样的人并不是魔法未来所需要的。” “唤醒的代价……未免惨烈了一些。” “至少还有人在奔走，还有人在反抗焚书官，那些被烧毁的魔导书中寄宿的灵魂，正在释放最后的力量，但这不够，远远不够。”海因茨纵身一跃，站在了空中。 “通知加斯科因，进行最后的焚书。” 在这个命令下达后不久，陆凝几个就看到了埃瓦廊四个方向升起了冲天的火焰。 “又进行焚书了，还不够吗？该死的！”乌蒙叫了起来，而欧瑞斯的神色也愈发凝重。 “别管，我们要是处理这些事就别想靠近紫罗兰图书馆了。”白玫瑰一脚将一只从土里伸出的腐手踩断，脚步丝毫不停地跑了过去，“不管他们做什么，我们都得让皇圣出面。我们这些人没办法打正面对战。” “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陆凝微微皱了下眉，他们前方是一个小广场，而这个广场的座椅上如今只有一个人，身穿天蓝色的罩袍，头戴一顶军帽，左手拿着一把左轮样式的手枪，右手握着一把骑士枪，正坐在长椅上。 “是焚书官！”乌蒙顿时就停住了脚步，扭头就要往旁边的巷子里走，但陆凝、白玫瑰和欧瑞斯三个却都是脚步不停，直接对着焚书官冲了上去。 骑士枪猛地扎入地面，挑起石板和灰尘，石板在空中解离为了元素，瞬间形成了一片雷网。焚书官从长椅上站起身，发出一声狂笑，也迎了过来。他的枪和雷网之后的武器发生了剧烈的碰撞，将后方的人震退了一步，但是雷电散去，却只有欧瑞斯一人。 地面一震，土壤隆起，一直巨大的蚯蚓从地下钻出，半空中变回了白玫瑰的样子，三只飞镖瞬间掷向了焚书官的后心。随着焚书官一声厉喝，魔法盾覆盖在自己身上，将三只飞镖挡住，但下一秒地面便塌陷了下去，同时还有无数蓝绿色的火焰从地下喷涌而出，将他瞬间吞没！ 陆凝一个翻身从出口那里滚了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然后和落地的白玫瑰击了一下掌。 “干不掉呢。” “果然这种只能是问候的程度。” 二人刚刚交换过意见，陷落的地面中便升起了四面石墙，焚书官站在其中一面上，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破损。他冷笑了一声，举起了手里的左轮手枪。 陆凝反手就是几颗炼金炸弹甩了出去，焚书官凌空数枪将所有炸弹尽数点炸，然后甩去子弹壳。不过他没有来得及重新填弹，因为欧瑞斯已经从后方跃起，双手拔出两把弯刀从背后袭来。 焚书官立即回头，骑士枪横扫而出，同时另一只手将左轮抛向了天空，托起一团蓝色的火焰。 “小心他进行焚书！”乌蒙远远喊道。 但焚书官的动作早就非常熟练了，他将蓝色火焰留在了空中，伸手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了一卷纸页，抛入了火焰之中。强大的魔力波动从火球中涌出，瞬间在骑士枪上也附着了一层火焰。 欧瑞斯空中一扭身形，忽然一张嘴，一支黑箭从他口中吐出，正撞在蓝火涌动的枪身上，那黑箭威力极强，焚书官的动作顿时为之一顿。白玫瑰此刻已经两步蹬上了土墙，反手拔出匕首割向他的腿部。 “哼！” 魔力鼓荡，焚书官瞬间引爆了蓝色火球中所有的魔力，将二人全都震开，伸手抄过空中落下的左轮，装入子弹。 “大魔导师级别，不是皇圣。”白玫瑰却笑了，“焚烧的也只是拓本而已，你比我们想的要弱多了。” 焚书官不答，只是甩出了第二个火球。 “莉莉安！” “就绪。”陆凝应了一声，白玫瑰往旁边一闪，一束白光从她背后直扑焚书官而来，白色的光线在逼近的同时正在逐渐转为猩红色，焚书官见状微微一惊，但来不及躲避，架起骑士枪硬挡了这一击。 一声宛如热铁灼烫一般的“兹”声响起，巨大的骑士枪瞬间变得红热，尽管焚书官确实挡住了这一击，但骑士枪也被烧出了一个凹陷的大洞。 焚书官和陆凝同时发出了“咦”的一声。 而就在这一瞬间，原本闪向一旁的白玫瑰的身体猛地往回一甩，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回来一样，急速扑近了焚书官的面门。焚书官马上举起手枪对准了白玫瑰的额头连开数枪，但是只炸开了一层伪装的皮囊，一直大蛇从“白玫瑰”的体内冲了出来，一口从焚书官的胳膊上咬下了一块肉，然后落向了旁边的墙后，就地一滚，恢复了白玫瑰的本体。 “唔……”焚书官按住胳膊，居然也没叫嚷出声，他将已经半废的骑士枪扔到了一边，再次伸手进皮囊中，可是欧瑞斯已经再次从后方逼近，这种腹背受敌的状态下他只能放弃焚书，而是扬手轰出了一道雷电术，将欧瑞斯迫退。 “白玫瑰，下毒了没有？”陆凝在较远的地方，手指凌空绘制着魔法阵，一边画一边后退，白玫瑰则擦了擦嘴角的血，咧嘴一笑：“当然是剧毒。” 魔法并不能直接提供毒素免疫，就算是大魔导师，也得使用解毒药和解毒法术。但是现在这几个人会给他机会吗？ “你们的实力……” “不对劲是吗？现在察觉是不是太晚了点？”陆凝挑起一丝笑意，抬手遥遥一点，十数个连贯的立体魔法阵顿时在半空闪耀，一股蓝紫色的火焰从法阵中宛如炮击一般射出，这次焚书官早有准备，纵身跳下墙面，同时将那个皮囊整个丢入了蓝色火球中。 “还没吸取教训。” 火焰在接近焚书官位置的时候骤然扩散，变成了一股宛如龙族吐息一样的高温火焰。焚书官急忙再次撑起魔法盾，可这次魔法盾仅仅支持了大约三四秒便破碎了，他还是被火焰沾到了身上。 “哈，哈哈哈！” 原本应该被毒素和火焰折磨的焚书官却大笑了起来：“有趣！有趣！” 一声枪响，焚书官的那条手臂从肩膀断裂，带着大量火焰和毒素落在了地上熊熊燃烧起来，他用过手枪之后，便将枪也扔掉了，拉了一下头上的军帽，盯着陆凝。 “小丫头，你使用的技巧和你本人不符。” “不愧是大魔导师。” “我这辈子都在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焚书官举起唯一的手臂，天空的火球落在了他的手中，“那么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要杀死你，或者被你杀死。” “结果只会是后面那个。” 陆凝手腕一翻，绚丽的彩光从她掌心释放，迅速变成了五颗宝石，光线在这些宝石的折射下顿时染上了不同的色彩，凝聚为高能的魔法射线打向了焚书官。 “来得好！” 随着焚书官一声怒喝，他单手带着蓝色火焰直接冲向了陆凝，这速度实在太快，旁人都没反应过来，魔法射线在焚书官身上留下了几个伤口，却无一命中致命部位。 轰！ 冲拳撞在了突然竖起的冰墙之上，那是一枚宝石幻化而出的，陆凝从墙后绕了出来，此时焚书官的手臂连同火焰都被寒冰冻住，虽然看上去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破开，可终究冲劲都被卸去了。 “贪图力量的人啊……” “你们没有任何资格去批判别人，你们自身的恶行要远胜于此。”陆凝让剩下四枚宝石绕着自己旋转，“焚书这种将魔导书和拓本作为一次性消耗品的举动，除了浪费还能是什么？世界上永远少不了危险品，真正有本事的人会知道安全利用的办法。” “你想说你吗？”焚书官冷哼一声，甩手震碎了已经被融开的碎冰，“很多像你一样自信的人，最后下场都不怎么样。” “我有我的办法，只不过我也清楚这样不安全。可——我现在比你强，这就是最简单的战斗道理。” 一枚宝石在陆凝面前炸开，世界瞬间化为了反色，包括焚书官在内所有人都被这变化闪住了眼睛，然后下一秒焚书官便飞了出去。 “这家伙的战斗意识真不一般……” 陆凝也往后退了一步，迅速驱散了手臂上的蓝色火焰，这种火焰对魔法有着强烈的侵蚀效果，幸好没有人控制的情况下不算很强。她刚刚那个法术能放缓所有人的主观意识，却不料焚书官居然在受到攻击的同时发起了本能反击。 饶是如此，焚书官现在情况也不太好，他的罩袍已经被撕裂，军帽也被打飞了，有些花白的乱发披散下来，这是一名年纪很大的魔法师。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如同鹰隼一般的目光再次盯住了陆凝。 “你会后悔的。” “不会，人不会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事情后悔，至少我不会。” 陆凝伸出手指，将一枚红色宝石弹向了焚书官。 同时，焚书官也是一声大喝，挥拳砸出，他的手从腕部断裂，带着燃烧所有魔导书拓本的魔法威能，撞碎了空中的红宝石，冲向了陆凝。与此同时，一只细长的黑影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他的脖子上，剧毒的蛇吻这一次咬在了焚书官的咽喉上，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莉莉安！” 扔出用焚书官的断臂变的毒蛇后，白玫瑰马上回头看陆凝的情况，那最后一拳倾注了大魔导师的全力，陆凝的魔法水平虽然得到了提升，魔力量却依然在普通水平，危险依然…… 她扭头就看见陆凝用手指弹开了那飞向她的拳头。 “放心。”陆凝平静地说道，“做些个人的任务总会有些好处的。” 化为她指甲的世界之石，虽然没有很多神奇的功能，却至少有着一方世界水平的防御力，这种点攻击魔法她只要能接住那就无法伤到她。 “他死了，我们得继续，如果焚书官都那么难缠，想到紫罗兰图书馆可得花点时间。”欧瑞斯和乌蒙走了过来。 陆凝点了点头。 她也没有多少时间了，虽然如今的状态早在计划之中，却依然是非常危险的，通过托德当初说出的那个魔法来暂时压制魔导书的污染，获取魔导书的实力提升，可陆凝必须同时保持自己的精神不会虚弱，否则一旦不足以压制魔导书污染，让它在自己返程之前爆发的话，就等于死亡。 四个人加快了脚步，尽量用最快速度解决路上遇到的敌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再也没遇到第二个来阻止他们的焚书官。 在大约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紫罗兰图书馆前。 如今的大门和三天前书库开启时没什么区别，依然紧闭着。不过此时已经没人去打开门了，哪怕作为巡城卫兵的欧瑞斯同样不可能掌握开启图书馆大门的资格。 “我们怎么进去？”乌蒙问道。 “正门肯定有最严格的魔法防护，如果没有钥匙不可能进去。不过图书馆应该不止一个入口吧？”白玫瑰问道。 “正规的入口都有防护。”欧瑞斯皱起眉头，“但是既然图书馆被入侵了，里面肯定有人反抗，我们或许可以在周围检查一下所有入口的情况。” “那我和莉莉安一组，往右边找，你们两个往左边找好了。”白玫瑰迅速做好了分组，然后拽着陆凝走向了右侧。 “怎么回事？”陆凝低声问。 “有点奇怪，咱们后半程的路途有点过于顺利了不是吗？” “焚书官的死亡可能会有消息传出去。不……你是说……除了魔导书里释放的怪物以外没有固定势力的人攻击我们？”陆凝很快领会了尚文雪的意思。 “嗯。”尚文雪点了点头，“我经历过的所有场景，到最终战斗之前都不会那么安全的，死走逃亡不计其数，所以我怀疑这里有什么古怪。我们不要走门。” “那你突然要分组干什么？” “欧瑞斯可是卫兵！我是个贼！”白玫瑰从腰带上解下一枚抓钩，在手里捻了一下，很快抓钩就变成了一只壁虎，沿着紫罗兰图书馆外侧的墙壁爬了上去。 66 暗与光的图书馆 作为一个专业盗贼，白玫瑰很有自信进入任何一个号称防备严密的地方，但肯定不会避免一些破坏举措。这件事她完全不愿意让欧瑞斯看到，哪怕情况紧急，贼和兵也肯定达不成什么共识。 一共八个抓钩放出之后，白玫瑰就找出了一个切入点。她在自己的手指上变出了同样的吸附器官，敏捷地沿着墙壁向上爬去，陆凝在底下看着——就算她有了很多实力上的提升，这种特技表演一样的动作还是做不来。 在大约三十米左右的位置，白玫瑰停下了，而陆凝此时完全看不见她在做什么，只能看到她在墙壁上捣鼓了半天，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钻到了里面，片刻之后，一根绳子从上面垂落了下来。 陆凝爬上这十层楼的高度，发现这里是一个小塔楼，而尚文雪就在塔楼的窗户旁边墙上弄出了一个刚好一个人能钻进来的洞口。 “这里还有这种漏洞？” “魔法无法做到绝对平均，有强点就有弱处。不过……喏。”白玫瑰指了指这个塔楼的门，也是唯一的出入口，那里有两个提坦站在外面，现在处于关闭状态，所以才没对两人的进入作出反应。 “魔法议会知道这个，所以布置了一些别的措施。可惜内部因为出了内鬼，里面的所有防御措施大概都停止运作了。”白玫瑰笑了笑，“不然我刚打开洞就得脸接两发提坦巨炮。” “这里是什么地方？”陆凝张望了一下。 “不知道，紫罗兰图书馆整体我可是完全不了解。”白玫瑰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好了，既然这里的安保措施都关闭了，我们在这儿能碰到的基本就是敌人……别指望有什么援军。” 陆凝点点头。 图书馆内除了外侧走廊之内没有什么光，而哪怕是走廊上也有许多展览品，依然保持着完好状态。海因茨，或者另外那个暗中搞事的人大概也不想看到这些东西被毁坏。但很快，陆凝和白玫瑰就问到了血腥味，并找到了几名守卫的尸体。 “铲除异己。”白玫瑰瞥了一眼就明白了。 “是突然攻击，来自近距离的袭杀，很可能是一同巡逻的人动的手。”陆凝查看了两具尸体的状态后说道。 “看来海因茨为此策反了不少人为他效劳。也不知道他开出了多有诱惑力的条件。” “只要他能赢，开出什么条件都行。”陆凝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你觉得这里有没有人会伏击？” “我倒是更好奇那么多魔导皇圣是怎么被制服的，既然海因茨不在，那么这里总得有人来做这件事吧？”白玫瑰取出一块精巧的方形盘，向上面洒了一些银色粉末，那些粉末很快就在上面形成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图案。 “这是什么？” “魔力探查器，比起现在已经能批量生产的那些需要更多的知识经验来使用，不过也不像那些容易被各种反侦察魔法针对。”白玫瑰看着银色粉末形成的图案，“比较强烈的魔法汇集处有四个，你觉得那里是危险的敌人，还是聚集起来的反抗者？” “我怎么知道……” 陆凝咕哝了一句，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图书馆里很暗，和之前遇到的黑灯时间已经差不了多少了。她很擅长在阴暗处发动伏击，所以知道这种情况下如果被人袭击了肯定很不美妙。 “光芒之雨。” 她施放了一个中级水平左右的神术，一束束光线从掌心射出，粘附在墙壁之类的地方，瞬间照亮了眼前的道路。 “看起来不错，不过你确定这不会打草惊蛇？”白玫瑰笑道。 “他们敢过来就再好不过了。” 在魔导书赋予的知识中，陆凝已经能运用多种魔法的组合来作战了，正如之前所经历的那些训练一样。她手中的几份魔导书虽然都是残本，却并不会因此减弱魔法本身的威力。唯一需要留神的在于陆凝要尽可能节约自己的魔力使用。 两人穿过一条走廊后，进入了一片完全没有外界光芒照耀进来的地方。许多宝石镶嵌在屋顶，散发出不甚明亮的光芒，弄得这一片房间就像是个地下溶洞一般。高层区域并不像下方还有很多路标，陆凝和白玫瑰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任何表明这里功用的文字。而这条宝石“溶洞”周围的房间门上也全都是仿佛随手乱涂出来的东西，看不出什么实际意义。 陆凝伸手推了一下其中一个门：“锁着。” “当然会锁……嗯？” “海因茨开始内乱的时间在黎明左右，这个时间魔法师们的作息情况无论如何，也肯定会在自己的房间或者实验室等地方。我们在这里交谈了这么久，屋子里如果有人就应该开门了，说明人不在这儿。” “但是图书馆的上层区域基本相当于议会成员们的私人区域，除了专属个人的以外，并不会上锁。” “这里是某位议会成员的私人房间，那么这周围别的房间大概也是如此。只是我们还不能确定是哪一类。” 两人对视一眼，将周围的所有房门都推了一遍，全都是锁着的。 “很好，除非魔法议会所有人的作息都是夜猫子，否则他们一定对此早有准备。”白玫瑰明显心情好了一点。 “嗯，看来有人预料到了这次内乱，并提前召集了众人，否则所有人都没有留在这片聚集的私人房间区域就很奇怪。”陆凝继续往里面走去，“只是既然有人提前察觉了，为什么没能进行反击？海因茨如果已经取得了压倒性优势的话甚至能通过议会进行和平演变，也用不着做出今天这些事了。” 就在这时，她推向一扇门的手上忽然没受什么力，吱嘎一声，这扇门被打开了。 “啊哦，看起来到这里为止了？”白玫瑰快步走过来，往里面张望了一下。 “是个实验室。” 这座实验室相当高级，是一座综合性的魔法实验室，面积也不小。陆凝大致估测了一下面积，这边走廊大概有二十米的长度都属于实验室范围。 此时当然没有任何人在这里。 “但是实验室一般应该锁门的，不是吗？”白玫瑰走了进去，小心地查看了一番，确定里面没有任何机关。 “那倒不一定。”陆凝跟着走进去后，抬头看了一眼墙边的一个书架，最上面一层陈列着不同的仿佛古董一样的东西，下面倒都是实验记录和报告。从一些署名上来看，这并不是一个私人实验室，很多名魔法师都在这里进行过实验。 “我看到帕西瓦尔先生的名字了，这个实验室应该是那种通用实验室，也许很多人都会使用，平时不会上锁。”陆凝转过了几个实验台，上面并没有正在进行中的实验，而之前的清理也很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或许从这边之后的屋子就都没关门了……嗯？” 陆凝走到最后一排实验台时，忽然看到这里的一个封闭容器是关闭状态，和前面那些打开的不同。她蹲下身，打开下方的柜子，用光线照了一下，很快从里面取出了两卷抄录完好的羊皮纸。 “这个是不是魔导书拓本？” 白玫瑰闻声过来，她倒是能认出上面强烈的魔力波动，可要说是不是拓本也很难说。不过当她发现那个容器之后，便开始动手试图将它打开。 “这种都是有自设密码的……” 陆凝话音未落，白玫瑰就把容积捣鼓开了。 “抱歉，我们平时都是下各种遗迹盗墓来着，这种实验装置的安全措施还没到那种程度。”她得意地笑道。 容器内装着的是一个“果盘”，整个基座是一个三层的水晶盘，每一层都放置了一圈精心雕刻的水果，合计十五种。陆凝看到这个东西就再无怀疑了，这个实验台一定是正在进行魔导书抄录工作的地方。 “但是看起来不光是抄录。”陆凝继续从下方的柜子里将东西拿出来，“从这里的报告标题来看，魔导书在收集到之后似乎要经历过一系列的处理才会正式收藏进书库。” “不奇怪，毕竟魔法议会做这件事这么久了，肯定有很多安全措施。” 翻阅文件这方面陆凝已经轻车熟路了，她很快就按照时间标记整理了一下，找出了魔导书的具体处理。 “一本魔导书到手之后，要经过三名大魔导师以上魔法师的阅读，然后做出首次评级判断。如果产生异议，则会有另外三人重审。下一步则是档案记录，这个也已经做完了。现在正在进行的是第三步，誊抄。” “也就是拓本了吧？” “嗯……”陆凝快速翻看着那些报告，这些系统流程都有记录的，只不过因为还没完成，并没有最终的完成报告。 “誊抄部分也不是一个人完成的，一共需要抄录的件数是……十五？我记得之前知道的是十件来着。最后一名誊抄人的名字是加布里埃尔，这应该是议会正式成员里那位工匠系皇圣的名字。” 陆凝又往回翻了翻报告。 “等一下，魔导书在前面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在首次评级中对评级人造成了伤害，该魔导书要暂时封存，并让皇圣来进行重新的评级。” “我这里找到了个东西。”此时白玫瑰已经在翻后面那一排旧书架了，虽然比不上陆凝的速度，可她依然比平常的人快很多。 “什么？”陆凝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份档案，上面罗列着至今为止在这个实验室封存的魔导书名字。 正在陆凝打算走过去看一眼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很轻微，可对这两人来说却很容易发现。 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一同钻进了实验台后面，陆凝也撤去了在屋子里放出的光线，顿时让这里再次幽暗了下来。 “这间房门没有锁。” 外来的人也发现了这间实验室，门再次一响，来者走进了屋子。 “走廊上被人照亮了，但这件屋子里却没有任何亮光啊。” “加西亚，你觉得他们会错过这间屋子吗？” “我不这么认为。” 陆凝和白玫瑰耳边猛然传来了厉鬼尖啸的声响，陆凝急忙起身打出一发照明术：“等等！是我！” “莉莉安？”加西亚手中蓄势待发的骨矛消散了，她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旁边的朱诺则耸了耸肩。 “怎么搞的？你们为什么会上这里来？”陆凝问，“我还以为你们会帮蓬山渊子镇守封神台呢。” “除非对方还能有余力分出个皇圣去对付她，否则去几个都是白给。”加西亚笑了笑，“蓬山已经给了我们消息，现在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三批人来到了图书馆，放心，都是靠得住的同伴。不过你们的留心，蓬山之前解决了一个袭击她的家伙，最后弄到了个信息，似乎有个叫欧瑞斯的人是敌对方。” 陆凝和白玫瑰瞬间脸色微变。 “欧瑞斯？” “加西亚，看起来她们已经遇到过了。”朱诺摇了摇头，“是的，欧瑞斯应该是敌人，而且时间很早。我的调查范围还到不了巡城卫兵，也难以察觉这件事。不过我们的敌人已经有好几个都显出身份了……伊莱尔、欧瑞斯、渊子之前干掉了一个，这样来看已经没几个了……哦，百鬼弘。” “但是我们刚刚和他分开，现在他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 “很难确定欧瑞斯会不会下杀手，至今为止他做的应该都是传递一些错误情报来进行误导，不过……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对吧？无论他是游客还是本地人，应该都不会有多少底线保留着。”加西亚叹了口气，“但我们不熟悉这里，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死灵魔法也不行吗？”白玫瑰突然开口问。 “侦查类的死灵魔法都是需要灵魂驱动的，但紫罗兰图书馆本身有高级的净化措施，这里召唤不到几个灵魂，顶多引发一点灵异现象。” “那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加快速度。”陆凝狠了狠心，“不要管欧瑞斯那边的问题了，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解除图书馆现在的情况的，最好快点弄清关键。” 白玫瑰把那本书递了过来。 “我来搜索痕迹，加西亚你擅长这种翻找工作帮忙，这里的人既然是有序撤退，需要的就是一个合适反击的契机。”朱诺马上分配了工作。 67 渡桥 翻找有用信息的时候，加西亚就顺便向陆凝和白玫瑰讲述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现在除了我们之外，一清道长和鹰眼两人从北侧回廊进入，露西薇娅沿着地下通路进来，还有佩刀和史蒂文森从天空花园那里潜入。” “佩刀？”陆凝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还有点惊讶。 “是的，朱诺发现了她。”加西亚笑了起来，“她几乎把城里疑似游客的人都找了个遍，我们大部分零散的信息都是她整合起来的，也是她推断出了图书馆这边才是敌人真正的大本营——我想你们意识到，除了海因茨以外应该还有个人是在谋划着什么吧？” 陆凝点了点头：“实际上我觉得人选几乎已经确定了。” 百鬼弘是活人接受了魔导书注入，并非是海因茨收罗的那些死去的凶徒，那么他所属于的便很可能是那另外一人。换句话说，百鬼弘杀死迪蕾娅等人是出自那人的授意，此前陆凝还奇怪那本《卡芮神话》和海因茨没什么关系，现在则可以知道本来就没有关系。 “李斯特，符咒系皇圣。”朱诺说道。 不得不说，陆凝其实从来就不觉得藤井雪音思维上弱于自己，对抗型场景有阵营不同的加成，加上信息的不对等和先手优势等等体现不出来，但此时此刻藤井雪音可是靠她的办法达成了和自己同样的结论。 “哦？你怎么判断的？”白玫瑰倒是很感兴趣。 “因为一些东西已经超乎海因茨本人的水平范畴了。我知道他是皇圣，知识面非常广泛，因此也从各个图书馆借阅了有关魔法议会成员的记传。海因茨年轻时便在魔武领域崭露头角，参与过好几场战争，并受聘于三个国家作为元帅统领军队进行战斗。后来厌倦了才来到埃瓦廊成为一名老师，教授的魔武系学生也多出一些英才。但毫无疑问的是，他这些履历和咒文一类的东西根本扯不上什么关系，而一名元帅也没有必要专精所有，他手下有足够的人才来调遣。从几次著名事件中可以看出他选择的处理方式也和符咒不太相关，你觉得我是会认为这人退休之后忽然对符咒学起了兴趣，还是认为有个精通此道的人在背后支持他？” “挺精彩的嘛。” “因为无论是猎杀那些凶徒，还是制造不同样式的魔导书，包括其中的应用，全都不是一般的符咒水平，如果海因茨真有那种本事，他在议会中的名号后面也得多个符咒系魔法水平的评价，然而事实上没有。” 朱诺活动了一下筋骨，手上多了一个从柜子里找出来的圆球。 “地图找到了，我们研究一下？” “地图？”白玫瑰一听这个就来了精神。陆凝看了加西亚一眼：“她的准备工作够充分的。” “一直憋着一股劲呢，你以为她是凭什么毅力把埃瓦廊调查了一圈，然后在这么短短十几天内把所有相关史料全都筛选出来看了一遍的。” “我可不行，速记这种本事我顶多记下大概。”陆凝耸了耸肩，“而且我也没因为那一次对她有什么看轻的意思啊……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憋着气冲三阶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觉得的。” “好吧，我没法反驳。” 圆球被打开后，一个立体式的光影图形从上方投射出来，形成了整个紫罗兰图书馆的外形。不过即便是地图，里面也有一些区域没有任何显示，显然是更加机密的地点。 “这样看来……”白玫瑰仔细端详了一下内部构造，“好像越往高层的道路越单一啊。” “毕竟上面就是一座高塔。”加西亚说道，“从天空花园应该可以直接进入，那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们一点都不清楚，最多能从这里找到路径。” “从这里过去的话，大约要十分钟左右，不过这条路上……”白玫瑰皱起了眉，陆凝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下，便知道要经过那魔力比较集中的地区了。 “有危险？”朱诺问。 “可能吧。” 但是这么说最终不过是做好一个心理准备罢了，无论是魔力集中的位置还是继续往高处去查看永恒之石的状况她们都得做。陆凝最后翻了翻桌上找出的几份资料，又确认了一下除了那个被封存起来的魔导书以外这间实验室里没有任何魔导书存在，众人才离开了。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那个魔力集中点的附近。 这是一个空中长廊，连接着两座圆柱形的塔楼，这个地形看上去就让人觉得非常不妙。本来如果愿意下楼绕道的话也是可以过去的，可那样一来就远不止十分钟了。 白玫瑰托着那个探测器，银色粉末在桥对面的方向形成了一个尖峰。 “没错了，就在对面，有非常强的魔力反应。” “加西亚？”朱诺问道。 “生命视野之内看不见东西，不过能避开这种感知的法术也不少，我不能确定。”加西亚摇了摇头，“现在得直接去探查了。” “怎么查？”白玫瑰问。 加西亚微微笑了一下，伸手在自己的手臂上一抓，扯出了一块白色的物质，她将那块物质捏了捏，大概团出一个人形的样子，然后往地上一扔。 朱诺伸手在那团“人形”的脑袋上摸了摸：“还是这个好用。” “过去。”加西亚低声吩咐了一句，那团东西就一步步走过了桥面。同时，朱诺伸手扣住了加西亚的手腕，两人安静地看着人形的脚步慢慢走进了对面的塔楼。 “入口没人……继续向前。左转，往下。”朱诺快速发布着指令，而加西亚则控制着侦查的人形依言行走，两人的配合有很深的默契，陆凝和白玫瑰就蹲在旁边默不作声。 但很快，朱诺就骤然叫停了。 “等等！刚刚似乎有人……看见了！引爆！” 加西亚瞬间扣下了拇指，对面塔楼内爆发了青绿色的魔法闪光，同时，陆凝和白玫瑰不用她们提醒就猛冲上了桥面。 借助这一次爆炸，两人平安冲过了桥面，而刚刚经过的瞬间，陆凝便抬起手指，两个早就准备好的圣回音罩就笼在了两人身上。 接着，魔法袭来，是一道带有浓烈诅咒的暗光，直接命中了白玫瑰，回音罩晃动了一下便碎裂了，同时也将魔法反射了回去。 “哼……” 暗色的光芒打在一面黝黑的盾牌上，迅速消散，一名身穿轻铠的人从楼梯下方一步步走了上来，面色阴沉。 “又见面了，莉莉安。” “果然是你，伊莱尔。” 两名幸运儿，此刻互相带着讽刺的问候重新见面。 互相对视仅仅持续了一秒，然后两人同时出手，陆凝手中放出了血色的光柱，而伊莱尔则用一把短刀点出紫红的霹雳，光芒和霹雳对撞，引发了更强的爆炸，那一声巨响恐怕整个紫罗兰图书馆都能听得见。 “不聊聊吗？”伊莱尔笑了起来，“我想你肯定告密了我，不是吗？” “彼此。”陆凝冷哼一声，“你之前也冒充我的身份打听了我的经历了，不是吗？” “毕竟一个魔法世界，看上去像开了挂一样的家伙实在太多了。如果不是你我之间那么多相似性，我还真不太敢确认。”伊莱尔将手里的短刀轻轻一震，一轮彩虹附着在了刀身上。 “相反，我是直接将你作为检查目标了，只不过我还是心软了一点，没在书库开启之前告了你的秘。”陆凝手指一弹，头顶出现了一个猩红的五芒光圈。 “无所谓……毕竟我们互为告密人，而且无论是谁都不会放过那最后一项任务奖励的吧？” “你这家伙的任务果然和我很像。”陆凝张开双臂，“白玫瑰，这里是我的战场。” “那么战斗愉快咯~”白玫瑰应了一声，直接跳出了窗户。 伊莱尔也没惊讶：“我知道她，她追着我查了很久，要是再多几天时间，我恐怕就必须要对付她了。不过这样也正好，她有她的敌人。” “你可别告诉我是百鬼弘，否则我会后悔留在这里杀你的。”陆凝冷笑一声，头顶的光环投下六道虚影，那是六只羽翼正在灰败化的天使之影。 “我们是平级的。”伊莱尔轻轻摇头，“说实话，他是我唯一无法确定心里在想什么的人，战斗疯子的世界真是可怕。”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两侧也出现了漆黑的雾状恶魔，绿色的魂火在它们的头顶燃烧着，双手垂下布满尖刺的地狱兵器。 “看样子是准备打群架？”陆凝微微点头，拔出腰间的匕首，伊莱尔瞥见那把匕首之后顿时失笑：“没想到我这份馈赠你还是留着。” “很适合割断你的喉咙。” ——伊莱尔并非什么容易对付的人，至少他在奇遇上应该和自己不相上下，而在这样的局势下选择投靠邪恶方也说明他有很清晰的利益判断。陆凝进攻之前心里已经做好了这些准备，但伊莱尔的应对依然让她略感惊愕。 他将短刀迅速向前劈下，割开了一道魂火形成的大门，里面喷涌出了灼烫的烈焰，将陆凝身上的回音罩瞬间打破，甚至还有后续的无数魂火从门内射出。 陆凝的身形骤然变成了一只天使之影，她则出现在那天使之影原本的位置，虚影状态下的天使被魂火穿透，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那道火焰门在释放了攻击之后才缓缓闭合，但陆凝的神色却严肃了起来。 “别那么惊讶啊，你是个炼金术师对吧？你也应该有和我一样的任务才对……”伊莱尔手一抬，抓过旁边的一只黑雾恶魔，张口将它的魂火吞下，恶魔缓缓委顿了下去，却并没有消失。 “不过那个天使的影子果然并不是直接战斗的啊。”他笑着继续往前走来。 两人确实在各方面出奇得一致，连招来的也都不是打手而是战斗辅助。陆凝又看了他的短刀一眼，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和自己的世界之石等同的东西，却不清楚对方那件魔法道具是哪个。 片刻之后，陆凝抬手抛起了一个血色的光球，血光照耀之下，连那些恶魔都发出了凄厉的嘶吼，而伊莱尔也用盾牌遮住了脸，看上去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话说回来你这本事也邪性得很，你真的是正派？” 短刀再次切开了空间，不过这次的目标是那个光球，被划开的空间长出利齿，向着光球咬了过去，而伊莱尔则顶着盾牌冲向了陆凝！ 就在这时，辉光闪现。 并非是来自陆凝，而是从她后方，一条火龙猛扑而来，伊莱尔显然很自信于那面盾牌对魔法的抵抗力，继续不在乎地冲锋，却在和火龙碰撞的瞬间被撞了回去。 尽管火龙被盾牌消灭了，可伊莱尔这下受到的冲击可不轻。 “怎么……” “你是附魔学徒吧，也难怪。” 加西亚和朱诺从桥上走了过来，刚刚的火龙正是加西亚的手笔——她可不光是死灵一系的高级魔法师。 伊莱尔甚至来不及回话，扭头又吸收了一只恶魔的魂火，这才站起身看向陆凝：“刚才那个东西还真不是你放的。” “而且我也没打算真的和你单打独斗。”陆凝微笑，“你以为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进来是为了单挑的？” “少跟这家伙废话，他在最开始的几天就动手杀人了，这个人完全没有被迫的因素。”朱诺手里捏着两个卷轴说道。 “有趣，你们以为刚才元素质变的招数还能用第二次吗？” “不能。”加西亚回答。 “那你们狂什么！”伊莱尔大喝一声，短刀在空中割开了一条比之前更大的裂缝，而这一次，浑身燃烧着魂火的岩石直接撕裂了空间，宛如一颗陨石般冲向了加西亚。同时，朱诺也扯开了手里的卷轴—— 轰隆！ 整个塔楼上就仿佛发生了一场地震，若非图书馆材质特殊恐怕这一下就要垮塌，一黑一白两只生物从卷轴里冲出，和岩石对撞，顿时炸开了漫天火雨。那两只生物虽然为止一阻，却依然冲向了伊莱尔。 “什么东西？”伊莱尔冷哼一声，裂缝中继续喷出岩石，而他周围剩余恶魔的火焰也在期间消失殆尽。 “光之结晶和暗之结晶，可别告诉我你完全忽略了这个任务。” 朱诺抬手打了个响指。 “巫术祝祷，大光明世，大暗黑天！” 68 瞭望塔之路 在朱诺的声音中，两只生物的躯体再次膨胀了一圈。陆凝能从伊莱尔眼神中看到惊愕，实际上她自己也有点吃惊。 这个场景里纷繁复杂的事情太多了，以致于陆凝没有用多少时间去思考任务本身的意义。在众多互相之间有着微妙联系的任务中，唯有光之结晶和暗之结晶的搜集任务似乎和别的没有任何关系，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这个主线任务显然大多数人都是收集了就算完事的，而如今看来……恐怕是集散地的暗示，也就是所有人的身份都能利用这两块结晶在最后时刻之前补强自己的战斗力。 陆凝依靠阅读魔导书来强行提升自己，伊莱尔选择被注入魔导书，这其实都属于邪道——他们因为不需要考虑后果才可以这么做。但朱诺走的却是正道，那从一开始就被集散地所伏下的“生路”。 想到这里，陆凝忍不住笑了。她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甚至可以说，哪怕知道结晶的作用，她同样会继续用魔导书将自己的战斗力提升到最顶尖程度来应付当前的局面，这种因人而异的事她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而这两只怪兽无疑对伊莱尔产生了强烈的压制力，就如同陆凝总要节约自己的魔力一样，伊莱尔的魔力也只是学徒级，否则他也不用召唤那些黑雾恶魔出来不断为自己补充魔力了。而在光暗双兽的压制下，裂缝里喷出的巨石只是对伊莱尔单方面的消耗而已。 “挺能干啊……你们。” 不用片刻，伊莱尔就察觉了问题，他立刻关闭了裂缝，转身跑下楼梯，此时这片区域都被魂火点燃。虽然这些火焰不足以伤到陆凝几个，却也十分难以熄灭。 “他要跑了！”加西亚双手在身前一拉，一根雷枪瞬间形成，她略一瞄准，雷枪撞在楼梯上，瞬间裂化为十数道雷霆炸向了深处。 “他有盾牌。”陆凝说道。 加西亚点点头：“要的就是盾牌，如果没看错，那个应该是具有魔法抵消一类功用的东西。” 朱诺马上问：“他的位置！” “魔力在左侧二十度位置消失，距离大约十米。” 随着加西亚这句话，朱诺立刻掐起第二道指决，光明缠绕的野兽张开了大口，强力的光芒冲击对准朱诺所说的位置轰了出去，埃瓦廊的墙壁似乎完全无法阻拦这道光，甚至开始发出了破碎的声音。 “哼！” 下了楼梯立刻躲在一边准备偷袭的伊莱尔马上扫出盾牌，将自己这部分光完全抹除，手里的短刀直接刺入了正在开裂的墙体中。 “幽狱巨神！” 火开始顺着裂缝蔓延，在墙体上切割出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随后，这片墙体便脱落了下来，撑开了周围的砖瓦碎石，在剧烈的震动中缓缓起身。它的身躯直接将头顶的天花板顶穿。 “这小子也挺能干的嘛。”加西亚撑起土墙挡住头顶落下的碎石，“朱诺，你的巫毒幻兽能不能对付这家伙？” “打过了才知道，不过看样子多半是没有余力了……莉莉安呢？”朱诺正回答着，忽然发现现场少了个人。 “当然是干她最擅长的事情去了。” 召唤出巨神之后，伊莱尔也几乎被抽空了自己的魔力，他跌跌撞撞地继续往深处走去，还是有些咬牙切齿：“果然再怎么奇遇，集散地也不可能让一个游客能一对多……还是我没注意一些实力的收集？该死的，再生恶魔要继续给我补充魔力还要等十几分钟，只能指望巨神……” 他猛一回头，用盾牌一拦，磕到了陆凝从背后刺出的匕首。 “没掩盖自己的杀意啊，莉莉安。” “也用不着。说真的，你的警惕性比上次可是高多了。”陆凝不无讽刺地说道。 “看来你偷偷布置了天使……换位这个思路倒是也很灵活。只是，你以为我现在的状态就打不过你？”他往腰间一摸，这次又拔出了一把厚刃尖刀。 “在这之前我还不知道你是个屠夫。”陆凝冷笑，“这把刀看上去比你刚才的可逊色多了。” “武器啊，只要能用就可以。”伴随着伊莱尔阴沉的声音，尖刀上再次燃起了魂火，“我当然想过有人追击的可能！” 火焰再次灼开了空间，虽然比起之前都要小，伊莱尔却也没有使用和此前一样的攻击，而是从空间内喷出了带有浓烈刺鼻气味的液体！ “地狱的长河，连时间都会在其中化为枯骨！” “少说点没用的台词你可能活得比现在更好。” 陆凝闪身避开了液体的泼溅，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迈进，而伊莱尔也边退便切出一个个小型空间裂缝，不断有乱序的水流和火焰从里面喷出，迅速将自己所经之处化为了一片死亡走廊。 就在此时，一枚宝石呼啸着冲向了他的面门，伊莱尔马上挥下尖刀，却不料魂火和宝石相撞，居然没烧掉宝石，尽管凭借刀锋将宝石弹开了，刀也因为撞击脱手而出，落在了更远的地面上。 陆凝站在一个安全空间内，保持着弹出宝石的姿势。 “你不敢回头去捡武器的。”她说。 “那个……不是你的魔法。” “是现实的宝石，友人所赠。”陆凝勾起一丝微笑，“我这里还有，只要你有任何破绽，它就会找上你的心脏、头颅、咽喉，身上的任何一个致命部位，我敢保证你的魔法防御毫无作用。” 伊莱尔一甩手臂，从袖口落下了一把蝴蝶刀。 “武器我还有不少呢。” 陆凝失笑；“武器？还是魔力？你究竟有没有弄明白现在自己的问题所在？” 她完全不吃伊莱尔那套恐吓，而对于伊莱尔来说，他确实已经感到了魔力不足，这很致命。当然，他在这里直接解放最后的手段也能完成反扑，可那之后他可能就会失去参与最后事件的机会。 一瞬间进行了诸多判断之后，伊莱尔终于沉下了心。 “你现在也不敢过来。” 那些裂缝只有割开的瞬间需要他提供魔力，而如今他制造的裂缝已经为他提供了一片安全空间，陆凝想要攻击自己只有使用远程，他不怕魔法，对于刚刚那种物理攻击手段只要避开就可以。一名炼金术师的底子他已经摸得差不多了，陆凝最大的倚仗应该就是炼金炸弹和炼变阵放能，如果她有之前那种光暗结晶生成的底牌现在早就用了，也不会在这里和他说这么多。 “虽说我确实有一定的实力损失，可是你也没那么占优势吧？如果能杀了我，你早就应该动手了，现在却站在那里和我说这些话，难道不是在争取时间拖住我？等到你的两个同伴打赢了来帮你，你就能赢了不是吗？” 陆凝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被我说中了吧？你的目的就是拖时间，也就是说，你本身并没有一个能够稳定杀死我的办法！”伊莱尔用蝴蝶刀指向陆凝，“但别忘了，我也能在这里用远程攻击！” 魂火从刀尖涌出，宛如机枪子弹一般连环射向陆凝，虽然大部分都因为中间喷出的火焰和水流而被吞没了，却还是因为数量足够来到了陆凝近前。她马上躲避，可刚刚的追击使得身后都有一些陷阱存在，这样的躲闪多少显得有些狼狈。幸好伊莱尔魔力本来也不多，发出一轮攻击之后就停手了。 “巨神还能坚持多久我是清楚的……而第一只再生恶魔马上就要恢复了，我的魔力也能够瞬间得到补充，你需要的时间，恰恰也是我需要的。”伊莱尔喘着粗气想到，“终究还是我先拖够了时间。” 他看到陆凝有些狼狈地爬起来，与此同时，身边一团黑雾重新凝聚，崭新的魂火在其中生成。伊莱尔马上伸出了手，充盈的魔力就在眼前—— “三、二、一。” 陆凝的声音清脆地回响在走廊之间。伊莱尔猛地转过了头，看向陆凝的方向，她的身边有正在涌出地狱河水的裂缝，但是水落在她身上马上化为了灰黑的雾气，向她身后飘散而去。而在陆凝的那声“一”声音落下的瞬间，她就抬起了手，手指笔直地指向了自己，仿佛回应这个动作一般，悬浮于两人之间的所有裂缝在同一时刻停止了喷涌。 他看到了陆凝的笑容，在她的指尖，或者是那半握拳的手掌中喷出了银亮的细线，一瞬间的高危感觉顿时让伊莱尔放弃了手边的魂火，拧过身体举起盾牌，甚至发出了没有意义的咆哮声。 当。 这是银色细线撞击在盾牌上时发出的声音，很清脆，伊莱尔甚至能看到盾牌边缘上方溅起的水花。 “水？” 陆凝的手指只是从左往右滑动了两厘米，而对于伊莱尔这一侧，就是横向笼罩了将近三米的范围。 这三米中，银线所过之处，所有事物都被一分为二——当然，在这种空旷的走廊当中，所谓的“所有事物”也就是伊莱尔而已。 他的上半身从整齐的切面上滑了下去，露出半个心脏，两块肺泡，肋骨等内脏器官，一身反魔法装甲和魔法否定的盾牌完全没起到任何抵御效果，血液从体内喷出，推得下半截身躯缓缓倒下。 切割的过程只有一秒，一秒之后，那些水流和火焰又喷射了出来。陆凝放下手，有些头痛地抓了抓头发：“这东西连施术者死了也不消失的吗？幸好旁边还能绕一下。” 她将手里的黑色小方块塞回了衣兜里。伊莱尔虽然是割开空间裂缝的人，却也只是沟通了一片地狱世界而已。他完全没发现那些喷出的火焰和水流具有一定的时间规律，从中找出这共同暂停的一秒确实花费了陆凝一点时间去计算，不过通过微点加热来使用水切也确实需要一个没有干扰的输出环境。 “果然实力强了能用出更多花样来啊……我要杀人也并不是非要什么人帮忙不可。”陆凝从走廊两侧小心绕开了那些裂缝，来到了伊莱尔的尸体旁边。只是这个人获得的奇遇也像陆凝的世界之石一样不好寻找，她随手翻了两下便放弃了。 “莉莉安！那个大石头人忽然就自己垮了，我就知道你能赢！”加西亚和朱诺从后方跑了过来，看到走廊里的情况也明白了一些。 “总之，伊莱尔已经解决了，我们可以继续上去了吧？”陆凝站起身。 “啊……那个啊，有个好消息。”朱诺举起手指，指了指上面。 “什么？哦，不会是……” 三人回到了刚刚战斗的地方，巨神已经变回了一堆石头，堆积在地上，而朱诺所说的好消息正是上方。 “这大家伙把屋顶都撞坏了，刚好给我们开了一条近路，从地图上看，我们直接从这里上去，走一个螺旋楼梯，就能到达通往塔顶的地方了。”朱诺说道。 “那倒是省了不少力气。”陆凝抬起头看了看那个窟窿，“我们怎么上去？” “我们是魔法师啊。”加西亚打了个响指，那堆石头马上涌动起来，变成了一节节的阶梯。 “高级魔法师可真棒啊。”陆凝耸耸肩。 三个人沿着阶梯很快就来到了上面一层，螺旋楼梯也在不远的地方，朱诺带路，也没有在这里遇到什么危险，等到到了顶层，已经完全是一座狭窄的高塔模样了，但从窗户往外面看去能看到一片风景秀丽的花园。 “外面就是天空花园了吧？不过要从这里进入也得花费不少时间。”陆凝看了一眼附近的一扇门，和石墙几乎融为了一体，上面勾勒着大量魔法符文，而且显然还在运作中。 “往上面就是塔顶，瞭望机关，也是存放永恒之石的地方。”朱诺指了指，“当然，我们也得做好在那里遇到难对付的敌人的打算。” “说起来……你们知道这位幕后黑手的目的是什么了吗？”加西亚忽然问。 “他的主要计划基本都是在海因茨的计划之下进行的，很难从中分离，所以要判断目的并不容易。”陆凝说道，而朱诺也赞同。 “但总得有个计划吧？海因茨肯定是因为野心，可是他既然并不是和海因茨一伙而是另有计划，那么目的应该不一样。”加西亚说道，“如果我们能够判断准确这个目的，或许对于接下来会有帮助。” “是吗？”陆凝也思考了一下。 “毕竟我们怀疑的目标是李斯特，而这位魔导皇圣的名声可是非常好的，他在符咒上教出的学生数以万计，而亲自传授的弟子也有千人，人们都以为他会选择和帕西瓦尔一样退休呢。”朱诺说道。 69 塔顶 夕阳西下，带着宁静的余晖照耀在瞭望塔上。 一张记载了岁月的摇椅上，坐着一名老人，他面容慈祥，目光浑浊却依然带有一丝锐利。他的怀中是一个玻璃球，里面收纳着整个埃瓦廊最上方的宝物。 “那是……很久远的时间了。” 老人叹息了一句。 “喂，老家伙，我还以为你会趁这个机会弄死我呢。” 在他后方，瞭望台的入口处，白玫瑰手里捏着一个简单的治疗法术，慢慢恢复着自己被扭断的胳膊，不过脸上依然是一脸桀骜。造成这个伤口的百鬼弘就坐在不到五米远的地方，盘膝坐在地上，腹部扎着三支毒镖，一脸青紫，正在用魔法解毒。 两个人碰面之后根本就是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下了杀手，某种意义上讲，如果不是白玫瑰换个人来都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鬼面，退下。”老人慢慢转了一下椅子，将方向转向了白玫瑰这边。 “我本来以为来的会是一些我很熟悉的人，却没想到第一个抵达这里的居然是你。” “听你这语气也不是不认识我啊。”白玫瑰散去手里的法术，捏了捏肩膀，那里的骨骼正在轻微作响。 “我知道很多人，包括你们的一些举动。不过那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所以我也不会在意。”老人笑了笑，“你的灵魂并不纯净，但你却依然能坚定地站在‘正确’的一方，这很奇妙。所以虽然和预计不同，我也依然很高兴。” “奇妙？”白玫瑰动了动眉毛，她余光已经看到鬼面——也就是百鬼弘解除了毒镖的毒素退到了墙边，确实没有继续过来攻击了。但是面前的老人却是符咒系皇圣李斯特，对视如果是这个人她没有任何胜算，即便是看起来老得都要死了。 “人年纪大了，总会因为自己的经历而逐渐减少对新鲜事物的兴趣。”李斯特摸了摸手上的圆球，“很多人，很多事，都难以给我带来什么惊喜了，而你算是一个微小的礼物，不算出格，却也足够。” 老人笑了起来，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看着这样一个人，白玫瑰其实有些难以理解。无论是从正路还是邪路上分析，她都无法猜测出李斯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为了什么。 “有很多人死了。”慢慢的，笑声结束了，老人继续用他苍老的语调讲述着，“我活得很长，年轻人，死亡也已经难以触动我了。告诉我，你觉得海因茨能够成功吗？” “他不会成功的。他自己在图书馆之外，虽然看似有些优势，实际上却被隔绝在了这里的关键战场之外。而图书馆内，你们的叛乱也早就在意料之中，魔法议会的主力恐怕根本就没有受到太多损伤，他们只是碍于某些原因而没有直接解决你们罢了。” “对，对……海因茨有手腕，有野心，有勇气，却缺乏对整个局势的判断力，也许再过上三五十年，他可以将自己的想法作为提案在议会上提交，未必不可行。但是他太过急躁了，所以才有了今天。”李斯特点了点头，“而图书馆内，我确实无法找出杜勒蒙德为首的那部分人去了哪里，时空魔法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也许当世只有帕西瓦尔能说稳压杜勒蒙德，我们这些人虽然名义上和他地位相当，其实也是不如的。” “你既然知道这些，还要做这种事？”白玫瑰往李斯特后方看了一眼，夕阳之下，埃瓦廊的各处依然有魔法闪光偶尔出现，说明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 “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年轻人。”李斯特淡淡地说道，“魔导皇圣依然是一个人，而人就有寿命走到尽头的一天。更加不幸的是，我本身的实力让我对死亡的到来愈发清晰，当你看着死神一步步向你走近的时候，就会放下很多东西，除了过去……不，一生的执念。” “执念？你？据我所知，你的一生比大部分人都完美。” “不错，所以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也非常平凡。” “平凡？”白玫瑰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就在此时，身后的门传来了陆凝的声音。 “他的确是在做一件平凡的事，是他这种人都会做的。” “哦，新的客人。”李斯特抬手阻止了再次蠢蠢欲动的鬼面，“莉莉安，加西亚，朱诺，很好……” “您对我们似乎都很了解。”陆凝最先从出口走了出来，也自然地接管了对话，“下午好，李斯特先生。” “我了解很多人，异军突起，英才，性格上的转变……这些比较有意思的事情我会稍微关注一下。何况你们都参与到了我的‘收集’工作当中。” “果然那些凶徒都是您为海因茨制作的。”陆凝点点头，“不过他已经销毁了凶徒寄身的魔导书，在今天这最强大的时间过去之后，埃瓦廊便能重新接管秩序，如果海因茨的夺权无法在今天实现，他就输了。” “你的判断很正确。那么……关于我呢？” “这是我们最终一致得出的结论。”陆凝扭头看了看后方的加西亚和朱诺，两人正面带微笑冲她微微点头。 “抛开那些表象上的各种布置，您真正的目的和每一个与您相似的魔导皇圣都是一样的。您正在书写自己的魔导书，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哈哈哈哈哈……” 李斯特一边笑一边轻轻敲击着怀里的圆球，笑着笑着他猛然咳嗽了两声，这才收敛了起来，赞赏地说道：“很好，很好。” “魔导书的收集工作恐怕很早就展开了，甚至在很多年以前，你就布置好了很多合适的人。只是我所见到的就包括凯瑟琳国家的皇家魔法师还有教授亚伯自我炼成的人，我本来以为是一个人，不过如果是您的话，这样的人找到几个也不会困难。”陆凝说道。 “其次是我通过全城在这次交流会从开始至今发生的所有事情拼合起来的推断。”朱诺紧跟着开口，“类似陆凝遇到的事情在城里发生了百起以上，这种集中爆发即便是这样的盛大事件中也并不正常。最主要的是这些事件之间环环相扣，如果将涉及事件的所有人罗列出关系网，则会发现他们互相之间都有直接或间接的关联，甚至超出了六度空间关系网的紧密程度，而这种事在案件推断中可以定义为一个整体的大型案件。” “那么最后……”加西亚对着李斯特微微施礼，“是我从交流会开启至今每天的亡灵清点工作。虽然灵魂无法分享太多有关生前的记忆，但是只要数量足够，多少也可以统计出一些问题。例如一些特别的灵魂并没有流向正常的方向，而是消失在了某个时间或者地点。在我和朱诺的情报进行了比对之后，大致就能判断出这些灵魂的走向了。” “当然，你要的并不是灵魂，而是魔导书的适配者。”陆凝总结道，“起初是实验，我在一份魔导书验证名单中发现，凡是出现过一般验证失败的案例中，接下来的皇圣级验证人中肯定有你的名字。是什么让你对验证魔导书这样热忱？在那种只要一人出现问题就会押后的规矩中，你大概用这种手段截留了不少‘可用’的魔导书，是吗？” “是的。我必须承认，死魂是失败品。它们虽然拥有强大的威力，却终究少了灵活性和人性。正好，海因茨看中了这个，我便找了个机会将这个方法让给了他，并承诺帮他制作更多的类似物品，条件便是推动他那些计划的执行。” “海因茨也是你布置的一环，是吗？” “是的，他是我魔导书中的一个段落。”李斯特点了点头，“我甚至利用我的一些人脉，帮他找出了能够联络强大帮手的手段，为的便是此刻。” “为了杀死更多的人？”白玫瑰摇了摇头，“老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很聪明。在这次事件之后，埃瓦廊内外最大的不稳定威胁都会被铲除，这里的强大将再也无可撼动。我的魔导书写成之后，也会成为埃瓦廊珍贵的宝物，它和那些普通的魔导书不同，囊括了无数人的智慧，而不是只有我自己。我并不介意你们的朋友在自家后院搞得那些小伎俩，因为这些人的死活无关紧要。” 李斯特慢慢站起了身，而太阳也渐渐沉入地平线之下，只剩下一片霞光。 “是吗？您认为这样一来，一切都和平了吗？都是行将就木的时候，依然打算隐瞒一些事实？”陆凝说道。 “隐瞒事实？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你说你的魔导书最大的不同就是囊括了无数人的智慧，然而如果你真的有那个追求，你的最终目标应该是天下所有的智慧，否则它就没有那绝对的特殊性。” “我已经老了，没有那么天真。” “是吗？”陆凝竖起手指，“那么您又是为什么开始认为自己要写这样一本魔导书出来的呢？” 李斯特沉默。 “传承。”陆凝替他回答了，“卡芮神话，来自卡芮的魔法，传承了不知道几代，到了您的手中。您是唯一一个吗？很难说，但我知道，您亲自传授的徒弟就有一千余人，其中得到了您的真传的，有多少呢？” 这一次，李斯特微微叹了口气。 “并不多……十中有一吧。” “你们这些疯狂的念头居然还开始扩散传播了？”白玫瑰马上瞪起了眼睛。 “如果想要收罗天下的智慧，那么必须依靠更多的人，更多世代的交替。如果你们想要解决掉我的弟子，那么已经晚了。第一名得到我传承的学生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毕业，你们认为他又会教出多少弟子？他的弟子呢？但是……放心，正如魔导书的百种，人也有百貌，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着如我一样的想法，也不会每个人都采取这样的行动。终究，这是一件师徒之间口耳相传的默契，就像是最古老时期的魔法一样。” 李斯特用衰老的手臂举起了手里的圆球，然后双手一松。 在清脆的碎裂声中，圆球破碎，里面的永恒之石掉落出来，再次点燃了瞭望塔上的魔力之光，最后一丝残阳光辉被这一缕光芒所接替，完美无瑕。 “它将存在于承载了我这份理念的每一个人的头脑之中，它的真正样貌将散落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等待着终有一天，世界大同之日，有人能将它们拼凑回原貌。它或许并不由我而始，亦不由我而终，但我愿为那一日的到来，略尽我的一份力量。此时，它是一本——失落的魔导书。” 随着李斯特的话语，地面的碎片重新飞起，永恒之石所赋予的魔力总量极为庞大，那些晶体慢慢拼合回一个球形，而破碎的纹路却化为了奇异的魔力符号，深嵌于球壳之内。李斯特猛地睁大双眼，吐出了最后一口气，那股气穿过了球体，在内部化为了一团云雾，慢慢凝结为一颗无色透明的水滴。这位老人跌落回了椅子上，球体落在他的膝间，微微弹动了一下，便停止了。 摇椅因为最后的冲击依然在微微摇晃着，在窗外透射进来的魔法光泽中，老人变成了一个漆黑的剪影，唯有那个球体还散发着符文的微亮。 这时，一个人靠近了李斯特的尸体，双手捧起了那本魔导书。 “百鬼弘，我们好像有账还没算。”陆凝说道。 “你打不过我……你们加起来都打不过。”百鬼弘瞥了几人一眼，“那个女人有些本领，但是李斯特死亡之后，我们可以无拘无束地动用魔导书的全部力量，她会在三招之内被我杀死。” “你很狂啊？”白玫瑰马上一挑眉毛，“别以为在你们的圈子里有点名气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不，回到集散地再打，我们可能分不出胜负，但在场景里，我有武力优势。” 百鬼弘取出一块绒布，将球体仔细包好。 “打架要找适合的对手，你们现在，不够。” “哦，那后面那位呢？”陆凝笑着问。 百鬼弘听见这话骤然回头，同时手臂一扬，架住了一把漆黑的无声刀刃，随着一声轻响，他的手臂从肘部被切了下来。 70 扫尾 露西薇娅扯下了自己头上的兜帽，但依然处于一种难以明辨的状态，就像是之前的序星者一般。 “这算什么？我来晚了吗？”她自言自语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百鬼弘被切掉了胳膊，依然面不改色，他的手臂断面上慢慢生出了植物根须一样的网状物，形成了新的手臂。 “走上来。”陆凝替露西薇娅回答，她这边的角度看得分明，露西薇娅就是踩在光在图书馆高塔外围形成的光影分界上，无视了重力一步步走到了外面，然后让水晶玻璃无声消失，进入了瞭望台。 “哦……是你们。”露西薇娅看了看几个人，“那个，初次见面，好久不见？” “天宫，我们等太久了。”朱诺耸了耸肩。 “已经不用遮掩身份了？” “不，这里都是游客。”加西亚叹了口气，“不要总是在状况外。” “并不，只是发生了太多事……”露西薇娅瞥了百鬼弘一眼，“对了，说个坏消息，我在天空花园看到了佩刀和史蒂文森的尸体。” “什么？” “死在一片花海当中。史蒂文森……似乎已经死了两天了，两人身上的伤都由对方造成，我怀疑史蒂文森在此前被人暗害，然后用某些方法复活埋伏在我们身边来着。”露西薇娅叹息了一声，“抱歉，就是调查和埋葬花了一些时间，不然我还能及时赶过来。” “时间刚好。”朱诺看向百鬼弘。 百鬼弘后退了两步，他的眉头紧皱，刚刚一瞬间的交手他已经衡量出了双方的实力。露西薇娅的确是占据了偷袭才能砍断他的手臂，可能够偷袭到他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体现了。 “你利用了星环教派的祈祷。” “我这个人，如果不将确实的实力握紧在手中，就难以安稳。你身上有魔导书的力量，可你未必能胜得过我。”露西薇娅按压了一下手指，流质的黑色液体从她的指缝中流淌出来，在地上形成了一片片光影分明的区域。 “真是很想和你交手……但必须等我处理好手头的事情才行。” 百鬼弘连退两步，忽然一记扫腿踢向了身后的水晶玻璃，延展开的藤条钻入玻璃内部，轻松将其击碎。这不同于刚刚露西薇娅进来时令玻璃悄然消失的魔法，就是单纯的物理破坏，而如此高点自然有大风从玻璃的破洞灌了进来。 陆凝等人一时间被风吹得不得不稍微挡住了面前，百鬼弘则就势从玻璃上跳了下去。 “他想跑！”白玫瑰不顾大风，冲向了百鬼弘，却还是慢了一步，百鬼弘从塔顶跃下，双腿上放出大量细丝状的长线，绕向了这座高塔。细线在塔壁上剧烈摩擦断裂，却也同时让百鬼弘得以放缓了下坠的速度，他调整身形，一只手拎住手里的包袱，另一只手张开对准了下方的天空花园，丝线放出，在花园的景观和树木之间织起了一张巨网。 这种快速降落可真不是随便谁都学得来的，尤其现在埃瓦廊还禁空，一般的减缓下落手段根本无法使用，陆凝已经当即一扭头从楼梯上跑下去了，而朱诺则召唤出了大光明世，骑着它冲出了破洞，手指下方让它一口白光喷了下去，也利用这种反冲力来进行降落。 “露西薇娅，百鬼弘就交给你了。”加西亚说道。 “嗯，你呢？” “这里的首恶已除，应该清剿一下余孽了。” = 嘉埃森的校门之外，一场并不惊天动地的战斗正在进行着。帕西瓦尔和加斯科因站在外面的宽阔道路上，周围只有少数被法术灼伤的痕迹，甚至没有产生什么大的损毁。加斯科因身上燃烧的火焰极为旺盛，也正是焚书官这一项本领让他能够成为唯一拦阻帕西瓦尔的人。 魔导贤者之间的战斗，双方对魔力的控制已经是极度精细的程度，几乎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浪费。如帕西瓦尔之前对序星者发出的豪迈攻击方式此时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这是一场持久战……决定结果的并不是魔力，也不是谁掌握了更多魔咒，而是谁的精力最先支持不住。 “图书馆上的光芒又亮起来了。”帕西瓦尔说道，“你们已经失去了胜利的机会。” “是吗？但你也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加斯科因笑了笑，“就像我也不了解现在埃瓦廊的局势如何了一样。” “你是清楚的。” “嗯？” “如果你不清楚，早就可以任意挥霍你如今强行提升到的魔导贤者级别的实力，对周围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你完全可以不顾任何人的警告，命令你的下属们对学校发起进攻。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加斯科因，你变了，却也保留了一些过去的执着。” “贤者大人啊，这是你对我们的教诲吗？” “很不幸，虽然你现在看上去年纪和我差不多大，但学生在老师看来恐怕永远都是学生。你的优秀，你的号召力，以及你毕业之后最早那段时间我听见的一些传闻，让我觉得或许你能成为下一个魔导贤者。” “但是我加入了焚书官。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赘述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只是见过了太多的悲剧，因而被动摇了。” “你提醒我，在以后的课程中，或许要为学生们加入相关的辅导才行。” “哈哈哈，也不错，就当是我这个学长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吧。那么，知道一切出现分晓之前，请留在这里，帕西瓦尔教授。” = 百鬼弘成功降落之后，已经快速冲回了图书馆之中，他对这里的道路非常熟悉，很快就钻进了复杂的走廊之中。虽然白玫瑰有魔力探测装置，却也难以准确定位他的行踪。 他的危机并没有就此解除。 “影灵术-傀儡军阵。” 露西薇娅无声落地的同时，脚下的影子中马上幻化出千万紫黑色的长丝，被反叛势力所关闭的那些安全措施——提坦们一瞬间全部睁开了眼睛，可那其中并不是魔法的蔚蓝色光芒，而是紫黑色的妖光。 百鬼弘有自信对付一只提坦，也能在两只提坦的包围下逃生，但紫罗兰图书馆中的提坦一共有多少？他不知道，他只能看见目光范围内就有四只提坦正在向自己走来。 就在这时—— “你怀里包着的东西，应该就是李斯特所写的魔导书吧。” 这个声音突兀出现，百鬼弘根本没有察觉，他一扭头，顿时打了个激灵。 身披紫色法袍的杜勒蒙德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顶黑色宽檐帽遮住了他半张脸，令人无法看清表情。 “交给我，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不……”百鬼弘下意识想要反驳，杜勒蒙德却打断了他。 “李斯特是否要你把魔导书交给埃瓦廊？” 百鬼弘愕然点了点头，他发现那些提坦距离他依然还有一段距离，仿佛都是在原地踏步一般。 “那么，李斯特有没有说过，海因茨输定了，魔法议会并不会遭受动摇，埃瓦廊的秩序也不会变化？” “是的。” “而我是魔法议会公选的议员，哪怕李斯特也认可我，将这本魔导书交给我，便是交给了埃瓦廊。” “可是，你是敌人，我们刚刚……” “在李斯特死亡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无法被称为敌人了。当然，如果你还愿意为海因茨效力，那我不妨再次使用一点非常手段。” 杜勒蒙德抬起了手，百鬼弘顿时激活了身上早就准备好的魔法，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一直保护着的包袱已经出现在杜勒蒙德的手中，而那些提坦也再一次开始向自己靠近了。 “收尾工作的第一件事处理完毕，在黎明之前，图书馆你们可以随意行动，但第一缕阳光出现时，我会将图书馆整体清理一遍。” 说完这句话，杜勒蒙德就消失了。 百鬼弘来不及说什么，急忙轰开一个提坦，趁着这个缝隙逃出了合围，可是当他冲出十米远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露西薇娅。 “很有趣。”百鬼弘低语了一句，脸上出现了笑容，从腰间拔出了两把利刃，径直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陆凝从另一侧阻截自然是什么都没能拦到。她也不是特别懊恼，毕竟图书馆内道路复杂，既然自己抓不到自然会有别人去对付百鬼弘——当然她自己也没什么胜算。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让魔法议会重新执掌图书馆和埃瓦廊的运转，海因茨的叛乱一失败，一切也就算是结束了。陆凝可不想这个时间拖得太长。 不过当她跑过一条走廊的时候，脚步顿时一顿。 这里有两具尸体，一具是一名魔法师，另一个则是乌蒙。 “欧瑞斯……”陆凝走上前几步。那个魔法师的尸体脸冲着地下，身上的装束并不是此前欧瑞斯的打扮，不过欧瑞斯已经加入了叛乱方应该是确定事项了，陆凝伸出手去刚想检查，却忽然眉头一皱，从兜里的杂物中掏出一个甩在了魔法师的尸体上。 轰！ 血、肉、骨骼全部化为了飞溅破片，最远的一块骨头飞了五六米远，而陆凝身上套着一层神术魔法盾，将飞向自己的那些全都拦阻在了外面。 “尸爆术？” 她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趁机出现，说明只是布置了这个就离开了，也不过是个碰运气的陷阱罢了。不过这样一来，她也不准备去动乌蒙的尸体了，虽然不怕尸爆术，可她并不想看到那个尸体也面目全非。 离开这里之后，陆凝找了个最近的窗户，透过窗户向外看了一眼，还能看见很多魔法的闪烁，而且比之前更加密集了。似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反击海因茨的序列中，陆凝正有些疑惑的时候，口袋中的宝石微微发热。 “莉莉安！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丽兹的声音响了起来。 “丽兹？你……”陆凝隐隐能听见那边传来的爆炸声、喊叫声、魔法念咒的声音、刀剑相撞的声音，这一切混杂的地方只能是战区。 “学校终于放我们出来了！放心！那些厉害的家伙有教授们对付，我们正在对付魔导书里面钻出来的怪物！”丽兹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终于！终于能放开手脚真正打一场战斗了！莉莉安！你现在安全吗？我可以派几个人去保护你！” 陆凝失笑，相比于凯瑟琳和雪倪，丽兹那毒舌的表面下反倒是拥有着简单的天真和快乐，她是魔武系，锻炼许久就是渴望一场真正的战斗，这也没什么不对。 “我很安全，丽兹。如果你能帮忙的话，替我照看一下老爹他们，那就足够了。” “没问题！那就这样好了，我得带队支援下一个区域，只要一个晚上！我保证埃瓦廊会把这些妖魔鬼怪全部解决！” “是，是……” 陆凝应和了两声，便中断了通讯。 “好像真是不该忧虑那么多事情，简单来说——也不需要考虑什么计划了。” 血色的光环再次在她的头顶展开，而这次随着光环展开，陆凝的背后也出现了黑白渐变的三对羽翼虚影，她取出自己的光之结晶和暗之结晶，平定心神，托在手心。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运用索伊戈传授的方法来进行炼制。 炼变阵、点金杖、魔力流发生器……这一切都是炼金术的辅助之物，而最核心的一点，在于对自然界事物总量的微妙掌握和感应能力。她以前做不到，而现在凭借魔导书赋予的一切已经能够触及这个领域。 纯粹的魔力替代了所需的一切，两块晶体在她双手上慢慢开始放出独属于自身的光华。 左手光明，右手黑暗，晨昏交割之处，轮转着堕天使的光环。 “……一切完美。” 陆凝在结晶完全化为光华的同时，高举左手，同时右手向下方一甩，一个半黑半白的虚影在她周围幻化了一瞬，然后便消失了，来自塔顶的永恒之石提供了最后成型的魔力，光华散去，陆凝的左手中握着一把宛如白玉一般，有金色纹路嵌套的战锤，右手则套着一只通体无光，五根紫色锐爪弹出的手甲。 她凭窗而望，此时此刻，一名此前留下的天使虚影，此刻已经走出了图书馆，站在外面，仰头看向自己。 71 火光尚存 陆凝自窗口跳下，在临近地面的时候一个换位，将自己和天使虚影进行了交换。 “出来！” 她将战锤一转，向背后横扫而出，一团近乎透明的物质从空气中脱离出来，带着一阵妖异的笑声。 “那个小子临死的时候居然将本领留给了你？” “无形的事物——你果然也步上了亚伯走过的道路。” “他只是愚蠢而已，并不懂得无形与有形的相容，当然，也是我没教给他。” “是声音啊……”陆凝转了一下身体，很快就发现这个人的声音方向难以辨识，倒不如说就是声音本身。 “你们能平安从上面下来，那么老师应该已经死去了吧。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情了。”那个声音带着一丝得意，“要杀死现在的你比较困难，可是我为什么要参与进这种战斗里面？你会因为魔导书的反噬化为怪物，我只需要旁观就可以了。” “是吗？” 陆凝勾起嘴角，抬手捏住了自己头顶的光环。 “你是不是忘了，获得了亚伯的知识，我也能够看见无形，这就是我能发觉你的存在的根本原因。” “那么我也要提醒一句，这里可不光是有我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陆凝马上跳起，光环发出了猩红的光芒，将四周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微红。与此同时，她脚下的泥土变成了结晶质，三根结晶刺从中冲出，差一点就刺入了她的腹部。 “老师为了让他的魔导书成型，这次可是召集了不少我们的同窗。我们无意参与埃瓦廊的内部斗争，可你要真的战斗我们也不怕。” 陆凝左右扫视，却并没看到那个施放结晶魔法的人在哪里。 “别人也就罢了……你们两个必须留下！” “那好，我们会……嗯？” 那个声音的话刚到一半，便仿佛受到了什么干扰一样变得微弱了许多，他似乎也因此而惊讶，陆凝也在此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魔力波动。 来自身后，距离或许有些遥远，却在此刻变得仿佛非常近。陆凝骤然回忆起了这种感觉，下意识地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她就走出了紫罗兰图书馆的区域，置身于一条街道上。这里她依稀记得应该属于青金区，这条街道是这个区域著名的景点白鸟广场周围辐散的街道之一，而就在前方的不远处，有无数繁星一般的光点正在冲入空中的六个黑洞之中。 站在白鸟广场正中央喷泉水池上方的，正是索伊戈。 “莉莉安，你第一个感觉到了。”他侧过了头。 “索伊戈先生？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因为到了最后一步，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够大，实验室的面积完不够！但是埃瓦廊今晚有充盈到过剩的魔力！我知道你们成功了，但是我还没有成功——快了！快了！十数本魔导书焚毁所散发的力量，人的死亡，怪物的死亡，丰沛而强烈的情绪，这些要素都是通常无法大量取得的，而如今的埃瓦廊，正是万事俱备！” 即使隔着这么远，陆凝也依然能看见索伊戈脸上的狂喜之色，他高举着双手，从脚下蔓延开的魔力线牵引着泛滥于周围的魔力，并以连锁反应的趋势继续调动着更远的魔力，如今整个青金区已经被索伊戈化为了一个巨大的炼变阵，而且这个范围还在继续扩散。 “现在的埃瓦廊很危险！您不该……” “正是这份危险，造就了这独一无二的环境！莉莉安，不要担心，看着我！我——索伊戈-欧萨欧，将会完成这场旷古烁今的炼金术！” 他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催动魔力流扩散，大魔导师和陆凝这种需要对魔力精打细算完不同，调动如此庞大的魔力依然轻松，陆凝甚至看到自己的脚下的道路开始亮起，仿佛炼金台上的炼变阵光辉一般。 索伊戈在压缩距离，由于陆凝对他的理论最熟悉，所以能第一个跨过这个“距离”来到附近，可是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破解的秘密，这样下去，总会有更多人知道如何来到这里，甚至有些可能会凭借别的方法过来。 陆凝还没开口，忽然感到自己呼吸微微一滞，一团红雾从她的喉咙中涌出，在空中翻滚了一下，发出了尖厉的喊声“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你……” “哦，这是囚牢。” 这一招正是很久以前托德化为怪物时在室内释放的红色光牢，当时的托德只是站在原地，而陆凝看过魔导书后才知道这个光牢是随着施法者一起移动的，换句话说，她这一步跨越的距离也正好利用光牢将同时圈住的无形人一并拽了过来。 “不过正好，现在你也呼喊不了什么援军了吧？” “哼！” 红色雾气直接涌向了陆凝后方，完不恋战，然而这团雾气飞行了几秒钟后发现，它反倒是对着陆凝越来越远了。 “嗯？嗯？” “原本我是想借助朋友控制声音的手段来看看能不能处理你的，不过现在，似乎有一个更加干净彻底的手段。” 陆凝抬起右手，五根利爪正在涌动着灰暗的魔力，她迅猛地挥下手臂，一道紫色的切割痕在空中一闪而逝，随即便是狂风以切痕出现过的位置爆发扩散。 “这片区域的距离已经经历过大量压缩，只有了解这里距离变化的人才能正常进行‘移动’。”陆凝看着红雾被狂风推向索伊戈上空的六个黑洞，长出了一口气，“但同时，只要对一小片距离进行破坏，就能释放其中被压缩到一定程度的空气。无形……却有质，所以你依然逃不过这份炼金术。也多亏了你，将自己先炼制成了这种纯净的样子。” “莉莉安！不要随便往我的世界里丢垃圾！”索伊戈在对面大嚷道。 “索伊戈先生！这家伙教了亚伯如何自我炼制！”陆凝也大声喊了回去。 “什么？那我就勉为其难处理一下！”索伊戈居然直接分出了一点精力，抬手向红雾的方向一招，一颗耀眼的“星辰”在红雾的中央出现，然后瞬间将雾气吞没了进去，连发声的机会都没留下。 “干得漂亮！索伊戈先生！” “你得叫我‘老师’！另外，天上来了个不得了的家伙！赶紧滚到不好找的地方去！”索伊戈马上吼了一句。 陆凝一抬头，骤然发现一个人手持一柄长剑宛如流星一般从天空冲了下来，剑锋直指索伊戈。但在空中大约五六米高的地方就命中了什么，去势顿时一顿，落在了空中。 “尊敬的皇圣先生，您应该忙于自己的事业，而不是来管我们这些人偶尔来了兴致做的一点小事。”扎菲随着声音出现在对面的屋顶上，依然是彬彬有礼的态度，也正是他改变了空气的性质，拦阻了来人的突然袭击。 “你们是埃瓦廊邀请的客人。”那人在索伊戈制造的光芒中露出了面目，正是海因茨。 “你也不在乎对客人出手。”格尔托着一个星盘从一栋房子的大门走了出来，“你为了凑齐自己需要的魔导书牺牲者，也杀了几个来访者。” “人们总说……”最后，是带着宛如唱诗一般语气，靠在陆凝附近一座楼房窗口的道赫，“……战争后遗症，会让人变得越来越不像人。虽然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只是一些心理问题，可位高权重如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你们四个，我记得身份调查的时候资料都比较含糊。” “承认吧皇圣先生，你们对无名海有兴趣，而我们对埃瓦廊有兴趣，所以我们才进的来。”索伊戈炼金的时候还是闲不住自己的嘴，“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分析利益，选择道路，人命什么的只要能够换到足够的利益就可以。反正死的不是你——好歹李斯特有赴死的觉悟，你有什么？” “索伊戈，虽然你说得没什么大问题，可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位是一名魔导皇圣，我们四个捆一起也不一定打得过他。”扎菲的声音已经能听出一些恼怒了，“能不能在强者面前稍微控制一下你那个臭毛病？” “狗屎！扎菲你以为他看见我在这里搞这么大动静就能放过我们？” 陆凝悄悄后退，这不是她能参与的战场，而索伊戈这四个人她也完看不透他们水平如何，看现在居然还有工夫互相斗嘴，好像还不那么紧急。 “孩子，你不能离开。” 这个时候，一只手搭在了陆凝的肩膀上，她身体一紧，反手就要划出手里的利刃，却在对方手臂上擦出了一片火花。 “暗之结晶的产物？很不错。” 站在她后面的人，是一名貌不惊人，四十多岁，却有着雍容华贵气度的女子，她刚刚没有作出任何反击动作，陆凝能感觉到她是凭自己的防御力挡住了自己的一击。 “你强行阅读了魔导书，这很危险，所以我们不能失去你的踪影。哦，我叫加布里埃尔，如果你听过我的名字，就可以信任我。” 女子带着和蔼的笑容，看向了索伊戈的方向。 “即便是我，炼金术方面恐怕也必须说一句自愧不如了，无名海的人确实有很多独特的本事，如果这次我们能够借机和他们建交，魔法界恐怕又会迎来一次崭新的变革。” “您不担心眼前的事？不……您是议会的议员，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出来优先处理埃瓦廊的事情。”加布里埃尔温和地碰了一下陆凝的脸颊，“你们拼命冲进来的事我们大致也了解，很感谢你们以并非埃瓦廊成员的身份如此努力。至于眼前，海因茨一时半刻无法攻破这里，但他的人却在飞速瓦解，他会意识到的。” “你们放弃了图书馆？” “我们不需要担心图书馆。”加布里埃尔轻轻眨了下眼睛，“我毕生心血所炼制的杰作‘记忆之钟’就在图书馆地下深处，即便有人今天有本事炸了紫罗兰，明天它就会恢复原状。” “除了死去的人？” 加布里埃尔的表情收敛了一下。 “没有能逆转生死的魔法，除非预先进行很多准备。突如其来的死亡终究无法避免。” “好吧。”陆凝知道，海因茨几乎完失败了，也知道为何图书馆完不在乎那些魔导书的损失，也不那么上心部追回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加布里埃尔口中的那个道具自然会将一切复原。 而在更加遥远的地方，正如加布里埃尔所说的那样，海因茨的人正在溃败。 他本身能从魔法议会和守卫中招募来的人就不多，所以才要用各种办法分化图书馆的实力。如今议员们亲自出手，这些人的抵抗也仅仅持续了不过半个小时。 焚书官们的战斗倒是抵抗至最后一刻，他们燃烧了身上所有的魔导书拓本，尽可能地扩散着魔力，让魔导书中的怪物能够继续生成。然而即便是外围区块的校长之中也不乏皇圣存在，教授们动手压制焚书官，学生和别的普通教员则对怪物展开了围攻。即使他们都没有多少经历过真正的战斗，可学校对于魔法战斗的教习也不会少了演习，这些精英学生们反倒是获得了一次良好的练兵机会。 “啊呀，看起来你们快要输了。” jaze抹了一把嘴角流出的血液，对着对面的焚书官露出一个笑容，为了压制她这个黑魔法师，焚书官分配了一名皇圣过来。不过这位新晋的皇圣显然还不怎么擅长应付更加诡异莫测的黑魔法，jaze受了些伤，可那位焚书官却是久战不下，生生被拖延到了现在大势已去的时刻。 在高昂的反击中，唯有月光石区一片荒凉的山坡上略显安静。 约拿坐在一棵树下，仰望着天空的圆月。在他不远处，前来缉拿的守卫已经被尽数击倒，堆在一片石头区域，而人工生命就没那么好运了，部都彻底损坏。 他没有去支援，对于焚书官内其余一些派系的行径，甚至包括一些自己的“崇拜者”的行为他早有耳闻，平时他没有加以阻止，而此刻也不会进行救援。 “加斯科因先生……”约拿叹了一口气，抓住了身边的武器，因为他看到，自己视为最强大对手——哪怕只是单方面——的那个人，正在从山坡下走了过来。 杜勒蒙德迈着稳健的步伐徐徐走来。 。 72 落幕——魔法所引导的未来 约拿·约修斯。” 就在焚书官打算举起武器的时候，杜勒蒙德忽然说话了。 “在埃瓦廊的观测记录之中，你的手中并没有沾染血腥。或许是你善于隐藏，或许是你原本就不习惯杀戮。但无论如何，这为你争取到了一次机会，我们之间交谈的机会。”杜勒蒙德的声音依旧冷硬，带着某种公事公办的态度，约拿却因为这番话而沉默了。 “现在，向我说出你的理由，而我会由此判断你的结局。反抗没有意义，你年轻而富有天赋，却也因此缺乏了皇圣真正的积累，你没有胜算。” = 陆凝看到了真正的皇圣出手。 加布里埃尔，工匠系皇圣，而工匠系的魔法师一贯给人的印象是作为后勤辅助更加强于正面战场，哪怕是那些出名善于战斗的工匠，在战斗中也是通过其余系别法术的。 没有人会质疑加布里埃尔的知识，却肯定有人对她的实力存疑。 而如今，这位衣着相貌都很普通的皇圣，从怀里取出了一面洁白的镜子，就像是玉石磨制一般。这个镜子当然不能成像，而它的功效也不是成像，就在它被取出的瞬间，整个世界都改变了样貌，所有事物都染上了一层白玉般的光辉，看上去也仿佛不像真的一般。 “加布里埃尔！”海因茨望向了这一边，他也无法抵抗被直接扯进这片世界的力量，只是看向了力量的来源。 “海因茨，你已经失败了，难道还要多造一些杀戮？”加布里埃尔与他对视，手指一挑，从镜子的表面腾起了一滴水滴，反应在现实中则是一根锋利的地刺从地面骤然出现，直扑海因茨而去！ 剑光闪动，海因茨一剑将地刺劈为两半，失去力量的地刺落下，直接融入了地面。 “白之水镜吗？加布里埃尔，这个东西保护不了你。” “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少后备手段，你的准备期太长了，海因茨。长到一名工匠系皇圣能够针对所有可能的突发情况做足对策的地步。”加布里埃尔再次弹动了手里的水镜，这次是随着镜面的波纹，沿着海因茨周围的建筑物开始出现了结晶化趋势，四只结晶状的龙首从最上方长出，交错喷出了四口吐息，海因茨这次也不得不跳开，不再硬接。 加布里埃尔看了一眼海因茨离开的方向，脚下的地面便将她托起，紧追而去。随着她的远离，这片世界也恢复了正常。 “啊呀……真不愧是皇圣。”道赫依然靠在窗边，不过陆凝能看到他散去了手里魔法的光，看样子刚刚也是准备有什么不对马上出手来着。 “加布里埃尔似乎压制住了海因茨？”陆凝抬头问他。 “太天真了，小丫头。虽然白之水镜能让加布里埃尔变成全系魔导皇圣，可海因茨既然认识也就知道怎么破解这个道具。加布里埃尔最多只能干扰一下海因茨的行动，例如他已经无法阻止我的老伙计完成炼制了。” 刚刚的变化完全没影响到索伊戈，他的炼制也已经慢慢来到了最后一步，六个黑色圆点已经压缩到了极致，并且逐渐开始靠拢。索伊戈一边念着繁复的魔法咒语，一边以快速到陆凝都来不及理解的手势调整着周围的魔力，斥力正在周围隐隐成型，陆凝后退了一步，猛地感觉自己被甩出了这片区域，再一睁眼已经回到了紫罗兰图书馆旁边。 “还真是……奇妙啊。” “莉莉安？” 陆凝一回头，发现加西亚打开了图书馆的正门，她的手里还抓着一个人的头发，正是半死不活状态的欧瑞斯。 “看样子你也遇到了点遭遇战。”陆凝瞥了欧瑞斯一眼，“没受伤吧？” “这家伙试图启动图书馆内的清理系统来对抗我们，但是提坦阻止了他的行动。我正好路过，捡了个便宜……这么说起来，朱诺跳下天空花园之后去哪了？还有白玫瑰……” “不必担心。” 朱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两人抬头，发现她的坐骑已经换成了大暗黑天，这只怪兽化为长蛇形状盘绕在埃瓦廊的一座塔楼墙壁上，而朱诺就坐在头顶。 “白玫瑰正在图书馆内赚一些外快，倒是你们的任务怎么样了？” “解决了一个。”陆凝应道，“现在海因茨有人对付，但是我还有个人找不到，你现在能发现他的位置吗？” “渊子亲自动身了。”朱诺笑了笑，“现在外围的协力人已经基本处理了本地的混乱，正在往核心战场赶……哦，倒是让人有些没想到……” “什么？” “没什么，我们本来就不是要对局势产生什么重大影响的，顺其自然就好。” 朱诺说完，拍了拍座下怪兽的脑袋，让它爬向了中部城区。 而加西亚则一个咒语没入了欧瑞斯的脑门，他的身躯弹动了一下，就变成了一句尸体。两秒之后，这具尸体又缓缓地站了起来，迈着蹒跚的脚步走向了门外。 “你好像挺失落的？”她走到了陆凝身边。 “谈不上，就是和之前几次那种紧迫的最终战不太一样，感觉……我们都没做什么事。” “也许是和经历的场景有关。”加西亚伸了个懒腰，“因为这里的告密规则，这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游客对战，纯秘密的场景便是不会赋予生存压力、对抗压力和战斗压力的场景。” “你倒是挺熟悉的？” “比你晚一点也是有好处的，至少经历得更多一些。”加西亚冲她眨了眨眼睛，“当然……朱诺经历过更加疯狂的一场。你还记得她的一阶升阶吗？” “我记得好像是说什么妖怪和人类的战斗？” “嗯，实际上那一场的所有游客都是战场上的小兵，对于整个战斗的局势根本没有任何决定权，哪怕是接到送死的命令都得照做。而且你完全不知道上面在想什么，除了升阶时候给你的一些任务之外，对于场景内的事件几乎是完全迷茫的。” “听起来是个很不适合她的场景。” “是的，但我们总会遇到不适合自己发挥的场景。” 随着战况逐渐平稳，夜晚也来到了最为漆黑的时刻。这其中已经难免发生死伤，落入绝境的焚书官们大多已经不在顾忌那些不准袭击学校的规矩，然而一些实力不足的试图攻击校园时才发现学校拥有的安保措施比起外面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这也加速了他们的灭亡。 加斯科因颓然坐倒，倚着一棵枯黄的树。这棵树刚刚被战斗的余波扫到，而如今却变成了自己最后的落脚点。 “教授，恭喜你们。” 他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了，焚书官们也不是能够随意进行焚书工作的，越级别的焚书结果便是会反噬自身，他用生命拖住了帕西瓦尔，也仅仅是做到了这个。 “你的付出没有太多意义。”帕西瓦尔垂下了魔杖，“海因茨败了，焚书官灭亡，埃瓦廊在外界最大的几个敌对势力都葬送在了这里，以我对李斯特的了解，这或许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也许吧，我们并不了解李斯特。”加斯科因摇了摇头，“但焚书官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些人了，或许还有那么几个保留着初心，可剩下的都是为了力量和权力而痴迷的人。他们是战士，也是贪婪的人。” “你呢？” “我？当我还能带领这样一群人的时候，说明我大概也早就迷失了吧。”加斯科因苦笑了一下，“教授，很抱歉啊……您在毕业时希望我们能够成为为了理想而永不放弃的人，但我却早早抛弃了它。” 帕西瓦尔收起自己的长剑，伸手在空中用金色的光划了几个符号，随即，金色的雨降落而下。 “是的，可是学生如果没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那也是我教育的失败。至少现在，我能让你在一场美梦中安息。” 金色的雨落下，加斯科因笑着闭上了眼睛。他落入了一场梦，一场早已迷失的梦，在那个梦里他能够飞向从未了解过的，遥远的青空，那些早已斑驳模糊的回忆化为了金色的鸟雀，环绕着他坠入虚无之中，直至连自己都无法再见到自己。 做完这一切后，帕西瓦尔转身，托起一块色彩难辨的魔力光球。 聆听天音——这次降落在了埃瓦廊的每个人头上。 “诸位，我是帕西瓦尔，现在，所有人不要乱动。” 魔导贤者将混乱的光球托起，宛如托起一枚千钧巨石，光球缓缓升上了高空，帕西瓦尔微微阖起双目，口中默念了一句咒语，然后手指轻轻一打。 “空中乱流。” 刚刚凭借飞行豁免权脱离了白之水镜范围的海因茨还没来得及反应，便一头栽落了下去，他甚至感觉大脑被两柄铁锤一起砸到了一般，已经没有了具体的形态，加持在身上的所有强化法术也同一时间尽数散去，他唯一还能停留在脑海的思维就是在坠落之前想到的——“帕西瓦尔的混乱魔法”！ 已经很少有人去追究帕西瓦尔什么时候成为魔导贤者了，作为当世唯一之人，也没有人能够去衡量他的实力究竟在一个什么地步。他确实老了，精力也不足以继续在魔法议会任职，平时也只是像个普通老头一样在校园里兜圈子……这个时间实在太久了，久到海因茨甚至觉得他的实力或许也就是比如今的杜勒蒙德稍强几分。 “轻敌……我也犯了这个大忌。” 他好不容易从混乱的脑海中拼出了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头颅就真的炸开了，一支冰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将他的头部连同背后的一只同样下落的飞龙怪物一并射穿，带出了满地红白。 “喂！凯欧斯！我好像不小心射死了个人！” “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是那么相信你的弓术来着！” “那个人和天上的怪物一起掉下来，我又没有特意瞄准了他！” “那你慌什么！这个时间能在天上飞着的有几个好人？” = 约拿很难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坐在山坡上，面对着魔法议会最强的魔导皇圣，在这样一个战争之夜说了一晚上自己的经历和思考。 但是杜勒蒙德确实在认真地听，尽管他没有说一句话。 “……这就是我的故事，我的想法。你说错了，我并不是没杀过人的，只是大部分人不认识焚书官，我也没有去伤害无辜者的心思。可我杀死一些恶人也并不经过什么审判，完全处于自己的的判断。” “好。” 杜勒蒙德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晨曦的第一缕光线已经蓄势待发，而帕西瓦尔已经可以动手，两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那么，我们是战斗呢？还是如何？”约拿看不准杜勒蒙德。 “我不能同意你的想法。”杜勒蒙德冷酷地说，“埃瓦廊如今的模式，的确会产生如你所言的那些问题，但是你却无法去考虑，按照你所说的思路进行改革，在每个细化的步骤上会出什么样的问题。意见每个人都会提，但执行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 “这……” “埃瓦廊是一个独立城市，却并不具备对所有国家的命令权，我们也不会使用武力征服每个国家强制推行任何措施。你认为现在的魔法普及模式和对应的生产资源是不相符合的，可是改变谁又能知道那是否是一件违逆正常发展模式的事情？约拿，你的年纪不是很大，是吗？” 约拿点了点头。 “而我们曾经走过了战争的时代。约拿，战争时的变革能带来和平，因为最终胜利者必然是变革为当时最优模式的势力。但和平时期的变革同样会引发战争，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综上所述，我无法认同你的观点。” “好吧。”约拿叹了口气，再次握紧了镰刀的握柄。 “所以。”杜勒蒙德站起身，眺望着第一缕晨辉，“你可以去试试。三十年，五十年，无论多长时间也好，用什么办法都可以，去向我展示，或向我的后继者展示一个可行的，稳定的规划。或许在未来某一天的魔法交流会上，你可以在讲台之前陈述这一切，而不是像这样和我坐在山坡上非正式地闲聊。” “我……你说什么？” “我不认同你，不代表你就是错的。每个人都可能犯错，那么我至少要让魔法界存在多种可能性，时间会验证一切，当你了解时空，会更加明白这一点。”杜勒蒙德摇了摇头，“明天八点，埃瓦廊的封锁禁令就会解除，一切都会回复到平日的状态，离开这里，去真正做些什么和你的理念相关的东西。” “你放过我？一个焚书官？” “魔法议会自建立以来，从来不以组织身份执行审判，因为我们有那个本领追查到每一个人。如今的埃瓦廊里，有前邪教组织的血裔，有黑魔法师，还有更多你可能都不了解的奇怪人物，而他们是被容许了——你也一样。”杜勒蒙德挥了挥手，“再见，如果有机会的话。” “如果——将来我到了你的位置呢？” “随意，一切都是为了埃瓦廊的繁荣和魔法的未来。” 1 文件MPT-008 【以下为文件MPT-008录入书库记录。 场景：失落的魔导书 总结：秘密类场景，并非所有成员积极参与，在后续秘密类任务发放同时，亦应考虑其激励作用。部分表现优秀游客应当予以额外激励。 规制输送：27人 死亡：13人 （本场景死亡人数不足总人数一半，对应秘密类场景符合标准预期值） 人员报告：】 = “一切都是为了埃瓦廊的繁荣和魔法的未来。” 片刻的沉默之后，尚文雪的声音响了起来：“啊呀，倒真是像是看了一场盛大的电影来着。” “可惜有点虎头蛇尾。” 旁边坐着的一个留着中短发，身穿棕色皮夹克的女生说道。 “什么虎头蛇尾？”陆凝扭头问。 “我和百鬼弘还没打完呢，他可真是太能跑了。”女生耸了耸肩，看向前面座位上，而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也转过头看了过来，微微点头示意。 “他就是百鬼弘？”陆凝瞟了他一眼。 “都坐下！”后排座位上传来段云岫没好气的声音。 这些人的确坐在一个仿佛电影院的地方，几排座位，面前的大荧幕上刚播放完杜勒蒙德最后对约拿说话的景象，然后便慢慢变黑。 “有没有人觉得集散地用来接人的交通工具越来越奇怪了？”焦梦期兴趣满满地参与进了谈话当中。 “他们用奇怪的东西来接人不是一次两次了。”舒星若说，“我记得之前又一次我们是坐在一只鲸鱼的背上露天开回集散地的。” 这里一共有十四个人，值得高兴的是，很多人陆凝都认识，那么至少这部分朋友至今安然无恙。 “大家，电影好像还没结束。”藤井雪音在前排用刚好的音量提醒。 电影的最后放出了一排名单，只不过不是正常电影的制作人，而是人物名单，从帕西瓦尔、杜勒蒙德到一两个连他们都不记得的小角色都出现在了上面。 名单的滚动速度很快，大约三分钟后，骤然减缓了速度，出现了“特别鸣谢”的字样，随之而出现的是仿佛演员表一样的东西： 【本次参与的游客扮演者： 桑木伦——古董店员柯里昂 渡边渊子——撰书人蓬山渊子 陆凝——炼金术师莉莉安 段云岫——流浪法师米夏 藤井雪音——红塔学徒朱诺 天宫优利——圣都学生露西薇娅 百鬼弘——暗杀者鬼面 舒星若——圣都讲师加西亚 焦梦期——魔剑士凯欧斯 宋惜凡——旧书店主安里 尚文雪——盗贼白玫瑰 卓业——游侠鹰眼 马丘——风水道士一清 托卡杰夫——酒坊老板库鲁 瑞秋——圣骑士迪蕾娅（亡） 威廉·西斯——法师侍从乌蒙（亡） 瑟尔森——附魔师伊莱尔（亡） 黑元舞衣——忍兵佩刀（亡） 谭飞尺——青金队长陈（亡） 曼考斯特——巡城卫兵欧瑞斯（亡） 浅山清太郎——结衣僧静睿（亡） 久远寺一鸣——宗族道化师贺茂宗盛（亡） 长谷川恒——武士半岛名传（亡） 弗朗戴特——祈祷者史蒂文森（亡） 金载浩——近卫队长金（亡） 田仲元——车夫隆多（亡） 加拉特纳——宝石商埃尔文（亡） 】 很多人都在后面的死亡名单中沉默了。 这个场景在设计上就特意引入了全部有所关联的游客，而逼近一半的死亡率也决定了每个人都不免有认识的人死在场景里。哪怕陆凝有很多朋友存活，也依然免不了在死亡名单上看到几个熟识的名字。 “居然……还真的就这样展示出来了啊。” 名单消失之后，段云岫开口了。 “你也有认识的人死在这里了？”焦梦期看了她一眼。 “嗯，有时间我去一趟墓地。” 陆凝能看到，坐在自己右侧不远处，一名穿着黑色衬衫和百褶裙，留着长发的年轻女子将双手交叠在胸口，口中默默念诵着什么。尽管样貌有了变化，可她还是能认出那应该就是渡边渊子。 “陆凝。” 尚文雪把头探了过来，低声喊了她一句。 “什么事？” “你不觉得这个名单很奇怪吗？既不是字母，也不是比划之类的排序方式。” “这或许就要问问第一位的桑木伦做了什么了。不过我也能想得到。”陆凝也小声回答她，“你其实也该明白，这个场景是纯秘密。” “啊，也对，和我们之前那些场景的玩法不太一样。所以那个人就是缩着？” “他一直在按照规则玩，而我们后期已经跳出规则之外主动去参与最大事件了，估计也是因此他赚了非常多的分数。”陆凝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那上面的分数只有八千多点，相对于三阶集散地满分的一万五来说已经很少了，不过她现在也完全不在意这个——再穷困的三阶游客也没必要为平时生活开销的积分发愁。 “告密者规则啊……”尚文雪叹了口气，“真是不见血的刀子。” “毕竟这一类场景也不常碰到，当然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要玩一次。反过来说，哪怕知道这个结果，你会不参与进最后图书馆的事情？” “谁看过云端的天空后还甘愿守着一片圆井？”尚文雪一挑眉，“别说没什么赚头，就算这次负分了我也要去紫罗兰看看，还有那个百鬼弘……虽然你可能和他有仇，不过他这一架要算在我头上，别和我争，陆凝。” “你不是很喜欢强者的吗？” “所以才要挑上他——这家伙的纯身手和我相近，我可是在升阶一路上苦练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又是经历过什么。” “那建议你找晏融特别培训一下。”陆凝点了点头，“我要在场景里杀一个武力高超的人还要费点工夫。” 两人的谈论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也没有特别收敛，而百鬼弘作为武人的耳力其实听得见，他也不甚在意，毕竟一路走来类似的事情也遇到了不少。 “桑木伦？”前排的座位上，一名穿着棉衣的青年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古董店员柯里昂？我可根本没听说过。” “这正说明了他的成功，卓业。”另一个留着长髯，头上束冠，年纪大约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慢悠悠地说着，“人家是真的在按照秘密类场景严格执行，不该碰的绝对不碰，不该看的见到了也当不存在。既然遵守了规则，那么获得高分也是当然的，这是集散地的规矩。” “是。” 陆凝右前方，坐在角落里的一名翘着二郎腿，五官很像混血儿的男人微笑着说：“我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前赴后继地去各种危险的地方。除了集散地给的任务以外，那些旁支的东西不要碰就什么事都没有。埃瓦廊势力显而易见是胜利者，只要老老实实在这里做个普通人，避开危机多发地区，再准备几个应急手段，根本没有任何危险。而你们这些跳出来明显在做着不符合身份的人简直就是给我送分，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用不着，就当我赏你的。”尚文雪冷笑一声，“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行踪隐秘到没人发现吧？” “哦？”桑木伦扭过了头。 “佩刀……黑元舞衣实际上怀疑了你，她在和你的交流中察觉了一些违和，只是后续发生的大事很多，她也没有急着追踪你。”渡边渊子开口了，“不过她将这件事告诉了我，而我后来也转述给了藤井。我想藤井应该在你身边安排了不少耳目。” “因为他一直都没有做什么有害于我们的事情，反应也很像是被埃瓦廊各种事情吓怕了的一个普通店员。如果不是最后关头我随意扫视了一下自己布下的岗哨发现他开始进行冥想告密了，恐怕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藤井雪音无奈地说，“连告密都能忍到最后，我当时虽然察觉了，但也来不及提醒大家反告密回去了。” “你们啊，心太软了。”桑木伦摇了摇头，“反正有失败机会，试试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试了啊，不然我为什么在第二位？”渡边渊子一句话给他堵了回去，“实际上三次机会我都用完了，你的分数没超过一万五对吧？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想要在这种特殊场景里狠狠赚一把才对，你其实知道三阶大部分人都忍不住会去参与主线剧情的。” 桑木伦眉头一皱：“难不成……” “是的，你的主线任务四没有完成，所以基础分数不高。” “啧。” 看来是被说中了，也幸亏有渡边渊子这个完全不在乎失败机会的人，否则桑木伦恐怕就成了这个场景里唯一的获胜者了。可饶是如此，还是有一两个人对于他的高分有些忿忿不平。 这时，灯光一亮，放映结束了，一名有着龙首，身穿紫金缎袍的侍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最前方，向所有人微微躬身。 “恭喜诸位，从场景‘失落的魔导书’中生还。我们将会在四小时后返回集散地，并安排大家离开，在此期间，诸位可以离开放映厅，到前方的售票处免费领取食物和饮料，也可以在旁边的娱乐室放松身心。” “能让服务送到这里来吗？”尚文雪高高举起手臂。 “当然，您可以进行点餐，我们会尽量满足。只是娱乐的话，只能请诸位移步了。” 焦梦期马上向段云岫发出邀请：“要不要去放松下？转换下心情？” 段云岫似乎还有些不在状态，随意应了一句，两人就起身出去了。 看到两人这个样子，舒星若还笑了一下，藤井雪音瞥了她一眼，结果舒星若反而更加忍不住了，抓着椅子继续憋笑。 “总之，恕不奉陪了，我可不喜欢闷在这儿。”桑木伦也站了起来，快速从门口走了出去。随即，那位束冠的中年人马丘也向卓业提出了去喝两杯的邀请，然后向众人一拱手，飘然离开。 最后剩下的两个陌生人的身份就很好分辨了，穿得非常整洁，戴着一副平光眼镜的男人就是宋惜凡，而那个头发棕褐色的高大外国人就是托卡杰夫。 “看起来是女士们的茶话时间，我并不好在这里参与。”宋惜凡推了推眼镜，“容我告……” “安里老板，难道不说说你在背后都干了些什么吗？”渡边渊子说。 “渡边小姐，您的智慧和先见令人钦佩。既然您已经察知我的存在，也应当知晓我无意与各位为敌，虽然场景里我选择了海因茨一方，也不过是因为任务更加容易完成罢了。如果我真的想要从诸位身上牟利，那排名也不该这么低。”宋惜凡谨慎地说道。 “但是史蒂文森是你选择给海因茨的，而佩刀也是因此间接而死。” “我会尽量不去树敌，却不代表我畏惧这件事。渡边小姐，您应该知道，事物往往不随人意，却也正因为如此缺憾而增加了世界的多样。史蒂文森已经触及了我的核心机密，我必须除掉他，借助海因茨的手和我自己动手是一样的。我会说出这番话不是我害怕你们的武力和智慧，只是我不喜欢给自己增加没必要的敌人，这很浪费时间，就算在场景里也一样。” 他走到了门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个家伙很不讨喜。”尚文雪冷哼了一声。 “那个人啊……和我的人生哲学完全相反。”百鬼弘叹息了一句。 “哦？你这家伙还有人生哲学啊？” 百鬼弘似乎完全没听出尚文雪这句话里的讽刺意味：“争斗才是让人取得成长的方式，一味回避怎么可能认清自己的实力？真是笨啊……” “你还真是个武痴。” “谢谢称赞，我等着你们来找我，用任何方式来寻仇都可以，我不介意，希望你们能够将我磨砺得更加坚韧！”百鬼弘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咧嘴一笑，“没想到一个场景又收获了这么多强大的对手，真令人高兴啊！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狂奔出去，留下一屋子满脸难以理解的人。 “这人脑子确实有问题。”半晌，还是尚文雪下了个结论。 “但他的实力也真就是这么得来的。”渡边渊子幽幽说道。 2 女士品茶 托卡杰夫这位最后剩下的最后也不好意思留着，众人都知道他是那个酸辣鸡尾酒的老板，有jaze罩着基本是天胡开局，场景里也没什么冲突发生，所以总算是和谐地送走了一个人。 剩下的人便聚在了一起，侍者直接搬来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尚文雪点的食物和饮料。众人之间大多陆凝都认得，不过因为场景特殊，还是各自先自我介绍了一番。 这里陆凝要重新认识的就是渡边渊子、天宫优利这两位了。渡边渊子和场景中类似，谈吐之间很有些家学渊源的感觉，而少了秘密的遮盖之后，和她相处也令人感觉比较舒适，因为渡边还挺擅长照顾别人的情绪，只是不常开口而已。 至于天宫优利和露西薇娅在她面前露面那短短几分钟时间的印象相差就有点远了。 她虽然发出了那种“遗憾没有打完架”的发言，实际上却并非一个战斗类游客，反而有点像陆凝这种均衡发展类型。她很健谈，至少陆凝和她交流了几分钟就感觉她有些太能聊天了，而且是赵汐华那种能拿着闲事和人扯一天一点都不涉及任何危险内容的聊法。 “总之这次也算是合作愉快。”舒星若见陆凝有点招架不住，才赶紧接过了谈话，“我想大家最后也算是参与了进去，尽管不是真正的战争场景无法体会，好歹也是多了一份经历。” “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最后忙着和百鬼弘玩追击战了，他那个魔导书能力真的太能跑了。”天宫优利摇着头，颇为遗憾，“你们呢？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 “大概是没能亲自主持封神台最后那一剑吧。蓬山渊子可是把我轰到正面战场上去了。”舒星若笑眯眯地说。 “你用不着用剧情中的称谓。”渡边渊子淡笑，“高级魔法师，死灵和元素的力量，我可不会把你放在后勤岗位。封神台的位置有一个人就够了，那又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留个人守着也就足够。至于那个皇家魔法师被我用诛仙阵送进封神台了，我认为与其我们来动手，不如让凯瑟琳亲手报仇比较好。” “多谢你的考虑。”陆凝点了点头。 “那渡边，你有没有什么遗憾？这个场景里你应该最高兴了吧？所有事都在你的控制之内。”天宫马上追问。 “那是因为我只控制了我能控制的那些事，战争的胜负这一类我完插不上手。”渡边渊子捧起茶杯，“但是要说遗憾……啊，蓬山家的藏书真多啊……我抓紧时间挑那些要紧的看也没能看完几本……” “魔法类场景里看书有什么用吗？魔法世界是出了名的体系不通用吧？”尚文雪狐疑的问。 “不，她看的肯定是那些古典文学，蓬山家收藏的也都是这个。包括一些占卜、鉴定、风物、人情、历史之类的东西。” “是爱好。”渡边渊子喝了一口茶，“算了，总是会不完满的。” “不，我觉得你真的想看在这边的图书馆也能找得出来。”尚文雪嘴角抽了抽。 “离开了某个环境，就失去了那种味道。既然是爱好，陶冶身心才算。去事勿追，也好。”渡边的心态倒是放得很平。 “这个人和我们就不在同一个思考频道里，算了。尚文雪，你呢？” “别的没什么，该打的架也都打了，任务也大多都做了。哦，应该和我那个便宜老哥告个别来着，他还挺关心我这个妹妹，就算我单走也是每天早中晚通讯一次，简直烦死。” 众人都笑了起来。 “藤井、陆凝，你们两个呢？”等到笑声停了，天宫又扭过头。 “我？大体上没什么了，只是最后好不容易用结晶制作的两只决战兵器却没发挥什么大用，有点遗憾吧。”藤井雪音还很豁达。 “我的那两个不也没用上？亏我急急忙忙炼成了，要是有时间本来还可以制作得更加精致一些的。”陆凝也笑了笑，“不过那东西顶多给我们自保，集散地应该不会给我们足以参与战争的武器。” “是啊……所以只是往贪一点想想。”藤井叉起一块蛋糕，“陆凝，你呢？” “啊。”陆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那里已经和平时一模一样了，曾经在自己的手中诞生又消逝的世界，如今已经彻底不见。 “我很想看看索伊戈……老师炼制出来的世界之石是什么样子。” “那是你这次的任务吗？” “不算是，可我们总不会因为不是任务，就不会好奇吧？”陆凝端起自己面前的香草茶，她其实是真的很想看看的。 话题稍微沉寂了片刻，尚文雪就开口了“我们几个应该是同一个集散地吧？” “我们和舒星若一起升阶的。”天宫优利点点头说道，“我、渡边和舒星若在一个升阶场景，虽然藤井没有和我们一起，但也都是此前的场景里合作过的。” “我有个问题。”陆凝忽然说，“我记得你们的文化里比较熟的人都是用名字来互相称呼的吧？用姓氏会显得有礼貌但是生疏？” “渡边带的。”藤井雪音指了指旁边安静喝茶的人。 “因为渡边的家教比较严格。”天宫笑嘻嘻地说道，“她谈论起不在场的人一般都会用名，比较熟悉的会使用姓氏，当然也不会那么死板，你就当作是个人的怪癖就好了！” “这可不是什么怪癖……算了。”渡边放弃了纠正天宫的想法，“距离回去还有好几个小时，难道我们还继续谈论场景问题？我可不想纠结于过去。” “好，好。”天宫看向尚文雪，“有什么好玩的推荐吗？总之只要不那么无聊就好。” “我们有六个人，似乎只有一些桌游了。”尚文雪想了想，“找个时间差不多的就行，我想反正是休闲娱乐。” “那可不一定。”舒星若轻笑了一下，“个人风格在某些游戏里可是会展现得很明显的。” 说着，她走到门口，向侍者说了两句话，很快就有一个大盒子被送了过来，打开之后看着里面各种卡片和记录板，陆凝却觉得有些眼熟。 “我记得之前好像……对了，一阶升阶之后，程雾泠好像就是在玩这个来着？”陆凝很快就回忆了起来，“可是当时你似乎不在？” “我那一次是不在，不过后来就在了，说真的，那么多天你就没和她们玩过？总之了解了规则之后还挺有意思的。” 舒星若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分开放好，而另外几个人除了藤井雪音之外显然都没试过，各自拿起卡片之类的东西看了起来。 “那么……这就是个简易的种族战争游戏，虽然包含了不少东西，基础还比较简单。你可以爆兵，也可以选择攀科技，只要灭了别的国家就算赢。我要的这个盒子有八个种族，各自都有特色，你们可以挑自己喜欢的。” “不先看规则？”天宫问。 “这个规则就是越往上玩越复杂，最初阶段你们也做不了什么事，总之，每个势力最初都有三点行动，抽取四张基础牌，然后是不同势力的英雄牌，科技牌……最后宝藏、事件和奇迹。齐了！” “看起来挺复杂。”渡边拿着自己选择的穴居人的城池板看了看，虽然上面要素不少，她扫一眼也明白了个大概。 “我以为你喜欢复杂的东西呢。”尚文雪说道。 “不……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才是我比较喜欢做的。不过一个游戏也不至于，介绍规则吧。” 娱乐中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至少陆凝才刚觉得自己了解了手里的亡灵族怎么玩，就有侍者过来告知已经可以回集散地了。她有点遗憾地看了一眼刚刚结束的这一局，尚文雪大获胜，毕竟这种非竞技桌游总是会加很多意外因素，而尚文雪这一局的神仙抽卡宛如秦灭六国。 “哈哈哈哈！走了走了！”赢得痛快的尚文雪马上起身就走，不过也没人会因为这种事不痛快，让侍者收拾桌子，她们便走到了门外。 影院之外是一条漫长的甬道，而沿着甬道一直走，大约两百米之后，就能看到星辰散发的光芒。回到集散地的时间永远是夜晚，她们还是来到了港口，左右有很多和她们出来的那个一样的出口，应该就是这个类型的载具回归专用了。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之后，便在进入集散地之后分开了。 这次，陆凝没有先去医院，而是回了一趟蔷薇十字的驻地。 “晚上好。”驻地今天的值班人员是个很精神的年轻人，陆凝向他点了点头“晚上好，我想问一下……曲听禅在不在？” “抱歉，他好像……今天不在值，我没有看到登记表上有他。”年轻人很快就查了一下。 “哦，谢谢。”陆凝往里走去，似乎之前曲听禅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他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每天都留在驻地。 经过训练室的时候，她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还是有人在——晏融坐在一个半透明的圆柱体内，戴着一副头盔不知道在训练什么，而旁边的屏幕前趴着快要睡着的周维源。 “呃……你们训练到这么晚？” “不。”周维源打了个哈欠。 “什么不？” “是她，她训练到这么晚。我只是陪练……我想睡觉。” “她在练什么？” “打游戏。” 陆凝差点被呛到。 “哦，也不准确，她正在做的事情就是玩一个虚拟现实游戏一样的东西。这算是神经反应和精神强韧程度的训练。毕竟武者光是躯体强大可不行。”周维源有些无聊地戳了戳屏幕，“问题是这破东西还不能跳关，她现在已经打到一百三十九级的测试了，天知道我还要等多久？” “这个还需要监视吗？” “你没做过类似的训练吧。”周维源又打了个哈欠，“神经反应还好，精神训练可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为了避免造成训练人精神崩溃之类的问题，一定要有人在旁边监视心理状态，一旦触及危险就要听。” 大概是闲得无聊，周维源就给陆凝指了一下。 “喏，别的参数都是次要，这个计数只要不上升到一百，那就是安线以内。” “那现在的计数是多少？”陆凝可没看到那上面有个明确的数字。 “二。”周维源马上给了她一个悲痛欲绝的眼神，“你知道吗？我就没见她怕过什么，这个计数最高的时候都没超过五。” “你今天大概睡不了觉了。”陆凝同情地拍了拍他。 “我也觉得。” 虽然各种抱怨，不过周维源依然不会离开，毕竟下一秒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谁也说不准。 “聊点别的吧，你不是去场景了吗？怎么样？” “纯秘密的魔法类场景。” 陆凝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周维源那羡慕的表情都快溢出来了。 “我已经连着两个场景没碰魔法类了，再这么下去我不是要学科技的那些东西了吗？” “你升阶的时候对这些的掌握也不弱啊。” “我就是不喜欢学，真要命的时候还是会学的。”周维源再次趴在了屏幕前，“真羡慕你啊，去了那种场景，还是纯秘密，一定很快乐……”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不过学习魔法确实能让人有一种充实感，我也稍微明白你的一点心理。”陆凝点了点头。 “理解万岁吧。”周维源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直起身来，神色也变得有些严肃。 “陆凝，跟你说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把门关上。” 陆凝反手将训练室的门锁了。 “你知道我们这些被特别关照过的人一共有十个对吧？” “嗯，我已经见过八个人了，算上我是九个。” “你见过墨凝烟了吗？”周维源问道。 “没有印象，应该还没见过。” “那就好，总之……你注意，她似乎知道你，而且对你的态度有些不正常。” “什么？” “我在之前一次去驻地图书馆的时候看到过她，是个很特别的年轻女人，比你可能稍微大一点，不过最重要的是，我和晏融那会坐着闲聊，偶然提到你的时候，她的脚步在我们旁边稍微停顿了一下。” “稍微？” “我对人的反应观察是肯定不会错的，她绝对是因为你的名字而稍微停顿，尽管之后马上就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作为掩饰。”周维源皱着眉说道，“所以我就从前台名单那里查了一下，她就是墨凝烟。不过不知道她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游客，从一些别人的反应来看她为人有些寡默，但并不冷酷，偶尔还会帮别人解决一下问题。可是……你得留心她。” “你又试探了？” “也不算故意，不过是有机会的话就不着痕迹地试试。你猜怎么着？那之后她再也没有任何特殊反应了。” “这更加坚定了你的推论了，是吗？”陆凝问。 “对我来说这反倒更有些刻意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因为什么产生了联系，但同样都是蔷薇十字的人，我既然查得到她，那么她也能查得到你。陆凝，谨防背后。” “谢谢忠告，我会多加留意。” 。 3 延烧 “那么，陆凝已经确认了墨凝烟的存在。” 在一间手术室内，杜写意正在面对手术床上集散地出产的医疗练习人偶进行着手术，旁边的仪器上不断跳出新的治疗内容，并对已完成的部分打分，现在已经经过了四个“中型”手术，而评价都是100%。 童彦则坐在屋子里的另外一张手术床上，对她讲述。 “偷看各个成员的私人生活可不是什么好兴趣。”杜写意揶揄了他一句。 “无论如何，训练室都算是公共区域。而我也必须根据上级指令对那十个人进行合适的指导，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还不适合去四阶。” “这话说得……好像你也不是四阶啊？”杜写意迅速完成了缝合，第五个手术的评分也打出，100%。 “我是少数不需要被隐瞒的人之一。”童彦平静地回答，“四阶考验并不能撼动我，如果我做足了准备，我可以进行连续升阶。” “你这个老头子果然也是个恐怖的家伙。”杜写意扫了一眼弹出的下一个手术指标，随口问道，“那么既然她们两个已经互相知道了对方，集散地也该动手了吧？” “是的，集散地大概不会耽误太多时间，毕竟这种私人恩怨基本要在三阶解决，而没人知道一个人会在三阶停留多久。” “啧。” 手术刀再次割开了仿真皮肤，杜写意的眼神很专注，不过她依然有那个余暇说话。 “可是要怎么处理？你没必要和我说吧，我又不是当事人。” “虽说这是正常事件，不过一旦牵扯到两个被重点关照的人物，那就得谨慎一些了。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下。” “去调和一下她们之间的矛盾？” “不，单向的仇恨无法调和，而且她们都是有自己主意的人。我只是希望保证她们不至于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死了哪个。” “那就简单多了。”杜写意微微点头，“把人活着带回来就行？” “嗯，我想到时候问题也差不多可以解决了，毕竟也不是那样不可调和。” “老头子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我的安全。” “三阶没有杀你的场景。” “……你的恭维可真够硬核的。” = 陆凝在驻地转了一圈，没有碰到别的熟人，离开后才去了医院。 幸运的是，魔导书污染还没有爆发就因为她返回的因素而被消除了，因此这次的消费也不是很高，也不至于让这次收益较低的她没任何赚头。可就算如此，她也得在免费滞留期结束后立即开始下个场景了，不然恐怕很快就要触及存款。 “啊……真是……” 返回止园的路上，陆凝有些疲乏地伸了个懒腰，却透过灯光看到了一个人。 不是什么朋友，而是一个她几乎要遗忘的家伙，毕竟他没有实际给她带来什么实际的损害，却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向翼。 陆凝正在走过一座高架桥，居高临下的位置正好对方看不见自己，向翼正在穿过桥下，手里拿着一张地图，看上去似乎是个三阶新人。不出所料，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以他那个扭曲的性格也应当如此。 不过向翼既然来了三阶，就应该会向这里的人偶派对报到吧？ 如今陆凝虽然正面战斗的身手还没练成，可是潜行技巧早就掌握了很多，再加上黑夜和她对三阶集散地地形的了解，能被他发现才是怪事。 可是走着走着，陆凝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向翼走的路和她回家的路大致相同。 “止园里住着人偶派对？” 等到向翼走进了自己所在小区的大门之后，陆凝也惊讶了起来。她并不知道此前四季花园里海伦娜那些人的身份，而碰巧的是她认识的人也都没告诉她，所以现在陆凝依然只将那些人当成一些特立独行的人而已。 不过这样她就必须等上片刻，因为止园的安保措施，进门不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那时向翼万一回头看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等等，他既然升三阶了，那……” = 四天之后，陆凝和宁夜衣出门采购的时候，再度碰到了一个熟人。 这是一家两人经常来的副食店，由于菜品很符合两人生前的口味所以常来，不过这一次陆凝进门后，坐在店铺里面一张桌子的一个人就马上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了她面前。 “陆凝……是你吗？” 陆凝拎着两兜之前买好的东西，盯着这个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男人看了一会，才从轮廓中依稀看出一些熟悉感。 “樊皓？” 片刻之后，三人重新坐回了桌前。 陆凝都有些惊讶，她的辨识能力是可以凭一张原本的相片把蓄了长须的人认出来的，樊皓现在这个模样可不是简单的变化，简直是脱了相，而这在集散地必然是遭受了重大的精神打击才会有。 “为什么只有你在这里？别的人呢？宣梓瞳呢？” “宣梓瞳还好。”樊皓低声说。 “宣梓瞳还好是——你们的人都？”陆凝马上察觉了这句话的隐藏含义。 宁夜衣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道：“总之，先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因为听说向翼会在近期升阶，所以我们最终决定在此之前发起阻击。这也是大家的意思，毕竟队伍里的人多数都经历过之前……没有人会放得下那种仇恨。” “我记得你们的队伍很大。”宁夜衣用平缓的语气调整着对话的气氛。 “原本很大，那次之后就少了许多人。后来加入了一些，也走了一些，留下的都是真正愿意抱团生存的人。他们或许是很多人，甚至你们眼中的弱者，可是我们依然是家人。”樊皓握着一杯水，用低沉的语气说着。 不用他说，陆凝和宁夜衣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你们小看了向翼……不对，既然是发生了这样的事，那说明向翼也应该是反侦察到了你们的举动，这是人偶派对发起的反扑，是吗？”宁夜衣挑选了一下字眼，回避了可能刺激樊皓的部分。 “是。”樊皓点了点头，“他在我们主动出击的场景里故意示弱，面前保留了性命，然后做出了急着升阶的假象。我们获得了一场胜利之后大家觉得复仇有望，不能让他跑了，于是……我们集合团队的大部分核心追着他进行了升阶。” 这计划在陆凝听起来真是再容易识破不过了，但那也是基于她清楚向翼的实力因素在内。原本就处于追赶位置的樊皓等人又怎么清楚向翼的真正本领有多少呢？ “至少……在二阶你们的人还在。”宁夜衣很快就明白了。 “可是我怎么回去和他们说啊……”樊皓颓丧地扶着额头，“而且大家……最重要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现在……” “宣梓瞳怎么样了？”陆凝又一次问道，这次她的语气也平静了下来。 “古怪。” “受到刺激很容易变成这个样子吧？所以你也急着找什么人来帮忙，毕竟你自己已经这样了，另一个生还者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宁夜衣说。 “我还好，我只是想着……如何向队友们交待，以及之后应该怎么做。我从来不让宣梓瞳考虑这么多，可现在看来这或许不是什么好主意，因为我至少还能烦恼，但宣梓瞳似乎已经不再烦恼了。” “现在，带我们去，马上。”陆凝非常生硬地说出了三个词。 一间非常平价的房屋，面积也不算很大，周围只有勉强可以说有的安保。陆凝和宁夜衣跟着樊皓走到了屋子里，看到整洁的室内堆放着许许多多的书籍。宣梓瞳坐在书堆中间，靠着桌子正在翻阅一本非常厚的书籍。 “宣梓瞳？” “陆凝姐，你过来了？樊皓大哥还真能找到你？”宣梓瞳看到她顿时眼睛一亮。 “……” 究竟哪个更加糟糕？陆凝是曾经希望宣梓瞳放下一些心结，至少能够顺畅地和别人交流，正常参与到集散地的各个场景，了解一些别的东西，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却也是试图通过交谈纠正一些。可现在……宣梓瞳已经完全没有那种问题了。 她正常到令人感到不正常。 “说起来我自己也很惊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能正常开口了，不需要断断续续讲话确实很让人心情舒畅。”宣梓瞳对于再次见到陆凝明显很开心，“就连学习的时候也感觉默读好多了，大概是心理作用吧。” “那个……宣梓瞳。”陆凝好不容易等她稍微结束了一个话头，“你真的没问题吗？” “我知道，樊皓大哥现在正在为这件事发愁。可是我觉得发愁也没用，因为那并不能杀了向翼为同伴复仇，我们必须进行更加有用的策划，提升自己。” 陆凝和宁夜衣对视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无奈。 “你们不用担心我的问题。我确实为大家的死亡而伤心，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努力。这一次让我明白了我们和向翼之间的差距，但至少我们来到了三阶，我们还有机会解决他，只有他死了，复仇才会结束。” “樊皓，你跟我出来一下。”宁夜衣招了下手，留下陆凝在这里应付宣梓瞳。 “总之，你现在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你们过来是什么意思，陆凝姐。樊皓大哥很担心我的心理状态，不过我只是从那种闷声不吭的复仇态度变成了正大光明，这应该算是件好事吧？我没有别的变化，还是那个一心为了复仇的我。” “好吧，你有计划吗？” “计划在下一次的场景中。我觉得时间不会很长，因为我们虽然近乎团灭，却也让向翼进度缓慢，甚至他身边的人也被我们杀光了，只是最后输了一着而已。正因为如此我才认为有希望。这次升阶赚取的积分不多，向翼一定会急着开启下一场，考虑到初次来到三阶，他或许会用完免费时间来作为了解这里状况的准备，可是肯定不会按捺得住的。我们在场景里交手好几次，我知道他的一些习惯。” “如果你能考虑得这么仔细，那倒让人更加放心一点。”陆凝点了点头。 “我就说啊，陆凝姐，疯狂的复仇者会毁灭一切，但冷静地复仇者才会摘下果实。我现在确实很容易激动，但我保证看到向翼的那一刻我就会冷静下来谋划他的死。” “你做得到。”陆凝拍了拍她的脑袋，微笑起来，“记得我升阶为什么那么早吗？有个我一直在追逐的人，我是为了追上她才过来的。” “你一定做到了吧？” “啊……就算是吧。”陆凝点点头，“确实，有些差距没有你想的那么大，只要你能清楚这部分差距在哪。”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话之后，陆凝便站起身，出门看了看宁夜衣和樊皓。 “你们谈论得怎么样？”陆凝问道。 “大概了解了一下场景，以及里面宣梓瞳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确实就是后面突然落到下风之后。她先放弃之后樊皓才放弃在那个场景里继续寻找机会的，不过后面的事也难料。你呢？她变化那么大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我不是心理学家。”陆凝摇摇头，“她思维清晰，目的明确，除了态度有了过大的差异以外，专一于复仇的心思似乎没有动摇过。” “很多精神不正常的人都能伪装成正常的。”宁夜衣说。 “毕竟她自称是一个冷静的复仇者。” “或者一个理智的疯子。陆凝，我知道很多出现了巨大变化的人，这些人无论外表看上去多正常，内里早就已经浑浊不堪了，总之我是不相信有了这样的改变，她脑子里什么异常想法都没有，或者连她自己都没察觉那种异常。” 陆凝看了一眼樊皓。 “好吧，我说过，我不是心理学家，我只能以一些人之常情和我自己的观察方法来下结论。” 樊皓愁苦地看着她。 “她的复仇心没变，她也在全力提升自己，这些表现出来的都是好事……没错。”陆凝敲了敲手指，“但是至少在她说话不利索的时候，对我一向都是直接叫名字，从来没有加上过一个‘姐’字。” 4 乘风而去——幕间完 改变是永远在发生的。 在陆凝之后拜访程雾泠的时候，她再次确定了这一点，甚至比宣梓瞳的变化更加让人感到惊悚，因为程雾泠的神色似乎和缓了很多。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一旦程雾泠要扮演什么和善好人的形象，那肯定是有什么人要倒霉了。集散地里倒是没有这种需要，因此程雾泠也就一直没什么变化，可这一次陆凝明显能察觉她心情不错。 “渊子！帮我分析一下是怎么回事？”趁着上卫生间的工夫，陆凝急忙联系了一下渡边渊子。 “你说你的一个一贯不喜欢情绪外露的朋友今天看上去很高兴？那不就是有什么好事吗？”对面传来翻书的声音，“为什么这么惊讶？” “因为之前她的高兴就伴随着有人即将出事。” “陆凝，我依然坚持我的观点，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也就不存在只有一种表情的人。不改变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足以改变的事情，也许她就是有什么好事所以才心情愉快的。而且你们是朋友，在你们面前表现出来她认为没有什么问题。” “……你确定？” “我不确定。”渡边渊子笑了笑，“我可是没见过她，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去判断。你呢？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你还无法去判断她吗？” “好吧。你倒是提醒了我，有时间我得让你们见见。” 陆凝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程雾泠确实还有些那种高兴的样子。 “你……看上去很高兴。” “我没有特别隐瞒。” “我记得你一直保持情绪不外露的。” “只是普通的事情无法让我感觉到情绪有什么波动而已，你太高看我了。” “我不打算在这方面争论，什么好事发生了？”陆凝在沙发上坐下。 “你认识程雨润，所以他一定向你展示过一些东西。” 陆凝回忆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你找到你的……” “升阶已经开始了。”程雾泠点点头，“没有势力之间的较量，没有阴谋算计，是一个时间点刚好，只要个人能力足够就完全可以通过的升阶考验。” “他们不会也和你一样……难缠吧？” 程雾泠当然听得出陆凝停顿那一下的意思。 “是正常的普通人。我们家只有我一个怪胎。” “我也没说你很怪……” “没什么，能够自然融入普通人生活中的就是普通人，需要伪装自己是普通人融入的则是怪胎，我一直很了解这一点。” “好吧，我就不应该担心你的心理有什么问题。” “你变积极了，也比原来开朗了一些，看起来交到的朋友也确实对你造成了不少影响。” “哦？”陆凝看了看程雾泠，“我能问问之前的我是什么样吗？” “孤僻，乖戾，身上总是有种奇怪的怨气，不光会针对别人，也针对你自己。而且你最开始很不自信，我当时将原因归结于你第一个场景的失败，但是现在看来也有你一部分性格原因在里面。” “你看人还挺准。”陆凝往沙发上一靠，“如果我来评价以前的自己估计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人都是会进步的。” “那你又取得了什么进步呢？”陆凝看了她一眼。 “我唯一无法清楚认知的就是自己。”程雾泠摇摇头，“我能很轻易地理解人和人之间的情感联系，无论是利用来拉进双方的距离，还是透过联系进行间接诱导他们的行为，这种事都可以轻易办到。我甚至可以通过一个人的性格来判断当他处于非理性状态下会作出如何的选择……是不是很可怕？但是我完全不清楚自己会是什么状态。” “听上去已经涉及一些哲学上的自我认知问题了。” “那倒没有，幸运的是我在来到三阶的第一场就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比我强很多的人，而且她的态度是友善的。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我不至于失去影子的方向。” “一个比你强很多的人？”陆凝挑了挑眉，“什么人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你认识的。”程雾泠看了看她，“杜写意。” 陆凝脑子里第一个印象就是个彩虹的脑袋。 “……完全无法想象。我是说，我知道杜写意非常强，每一场都是满分，从最开始就没有在场景里丢过分的那种，如果她比你厉害我是承认的，可是什么……什么能让你产生如此明显的差距感。” “陆凝，我在学习。”程雾泠说道。 “我知道。” 在集散地双方短暂的共同生活期间，程雾泠的大部分时间也是用在学习和锻炼上，和陆凝她们区别不大，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她的效率较高。 “记得我向你教授的方法吗？大致阅读，记住重点，建立知识框架，方便以后遇到类似的东西触类旁通。” “嗯，这个方法我现在也会用。”陆凝点点头说。 “为了应对场景，我要做好充足准备，可集散地的场景随机性其实很强，所以无论怎么准备都会让人觉得不够充分。所以学习从未停止，我也从来无法真的去整本书整本书地记忆知识。为了能够在什么场合发挥作用，我必须做好很多事前准备，才可以图谋更多。” “你不会是说杜写意有强大的记忆力，已经记住了一个图书馆吧？” “不。”程雾泠轻轻摇头，“她不需要……陆凝，你、我、大多数人，为了成为什么，就要付出努力，图谋、策划、殚精竭虑，而我们最终能取得成果，也许只是因为我们想得多一点而已。” “……嗯。” “杜写意，她是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那就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是和我讲她天赋超群吗？” “也许只有和她真正进入同一个场景你才能体会……杜写意不需要欲望，这个人类的原罪在她身上不存在。” = 集散地人工制造的光芒在温暖的午后时光洒落。陆凝走上了信息中心的台阶，忽然停住脚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友人。 “夜衣，我忽然感觉，好像我们两个每次联手都是升阶，从来没有在普通场景里遇到过？” “啊，有问题吗？这种事也挺常见的吧？”宁夜衣摆出惊讶的神情。 “不，我就是好奇正常状态下你是什么样子。你没组织，也很少看你出去和朋友交流，你对自己似乎有非常完整的规划，可是当我那时候突然说自己要升阶，你就直接陪着我去了。” “我们是朋友啊，这不正常？” “我这才发现，我虽然担心过你在场景里的情况，却从来都不觉得你回不来。”陆凝沉思了片刻，“我感觉你也……” “你又开始犯老毛病了，疑心病最好用在你的对手身上，还是说都这时候了你信不过我？今天你要接任务，还能想这些没用的事情？” “等我回来你得跟我仔细说说。” “少立这种Flag出门！赶紧走你的。”宁夜衣笑骂了她一句，摆了摆手转身就离开了。 “哎……最近的事情真是有点多。我确实也改变了不少。”陆凝敲了敲额头，走进信息中心，一如往常一般领取了这一次的场景任务。 正常的信封，正常的内容： 【尊敬的游客： 您的测试场申请已经通过，现在请遵循指示，前往下一个地点接收本次测试场内容。 ·请立即前往港口，帆船停泊区，D3320号恒星风帆船，在该地点接收侍者引导进行下一步准备。 祝您旅途愉快！】 没有第一次的怪异信封，也没有第二次的等待时间，终于回到了一个正常的测试场领取流程。 陆凝一边走向港口方向，一边思考着。 她其实已经逐渐有些习惯这种危险、休息、领取任务、下一轮危险的模式了。正如很多人都曾提到过的那样，已经习惯了集散地的人，还能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吗？哪怕是如今的她，如果放回曾经的世界，那也应该是有接近大学教授程度的知识储备和正规士兵一样的身手了，听上去似乎不怎么起眼，可是她活着的时候真没听说过还能有这种人。 最重要的改变应该就是心态。 尽管她此前那漠视生命的心态有所改观，可现在反倒是更多了一点闲云野鹤一样的心态，并不是对于场景，而是对从前的生活。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冒险之后，回去是不是就会成为一个闲人？毕竟凭她现在的本领要赚钱也不困难。 这些胡思乱想到了港口就被陆凝清除了，什么时候该放松她还是很明白的。 接应的侍者很符合这里，脑袋是个船桨。 “欢迎您，陆凝小姐，我是这次负责您任务接引的侍者。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问我，可以说的我都会尽量回答您！”他深鞠了一躬。 陆凝也知道有关场景问了也没用，便随便问了一句。 “有没有携带物品的限制？” “没有，您可以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登船！”侍者兴高采烈地说。 看过一些记录的陆凝已经知道，这个场景属于主动给你换衣服的，不限制就是带什么都没用，反而是有限制才有些操作空间。 “好吧，那我轻装上阵最好了？” “没问题！我们这段航行非常安全！您一定会喜欢的！” “我的任务什么时候给我，还有，这里只有我吗？不需要等别人了？” “任务已经安排在您的舱室里了。别的任务游客并不会和我们一起，这次是为您特别准备的独享专座呢！” “呃……倍感荣幸。”陆凝嘴角抽了抽。 说是航行安全，意思就是不好看。陆凝很快就理解了这一点，她站在船头看着帆船启航，三次加速之后就已经远离了集散地，然后瞬间外面的星空就变成了一片浑浊的空间，什么都看不到了。陆凝对这无趣的景象只能耸耸肩，跟着船桨侍者一起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我进去之后，场景就开始了吧？” “是的，请您一定仔细阅读指导！虽然是三阶游客，但也总是会发生粗心大意而死亡的事情！所以请倾注全部的注意力！” 这个侍者的情绪真是高昂过头了…… 陆凝向他道谢后关上了舱室的门。集散地的服务条件当然没的说，这里环境就如五星酒店一样，而桌上放着一个大文件夹，合着的状态，上面贴着【游客陆凝亲启】的字样。 看到这个情况，陆凝忽然心念一转，要是自己暂时不打开呢？ 她直接往床上一躺，打开了墙壁投影，从琳琅满目的影片中随便选了个魔法幻想类的，也好回味一下上一个场景。冰箱里食物饮料齐全，她还真的就开始享受起这段旅程来。 两个小时之后，电影结束，陆凝才爬起来瞥了一眼文件夹。 “似乎……还真没什么问题？” 测试也就到此为止了，陆凝可不想因为阅读有时间限制导致出现问题，然而事实证明，集散地根本就没准备让她阅读，刚刚打开文件夹，一道金光就闪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又来这套！” 又是一次记忆的接取，集散地的记忆传输还是挺温和的，不会让人感觉头痛，也不会对精神造成什么干扰。由于感官共情的效果，陆凝也能稍微从记忆之中接收一些别的感觉。 捏着通知书的喜悦，第一次触摸枪械时的兴奋，在旗帜下宣誓时的激昂，战火、伤害、死亡。热血的表层开始渐渐冰冷，杀戮的数字成为了胸口的勋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睡觉的手边必须握着坚硬的枪柄，鼻翼之间需要呼吸着硝烟的味道，只有偶然摆出射击姿势，手肘自胸膛之间掠过的时候，她才会惊讶那其中的东西居然依旧还在跳动着。 “上尉，你已经不适合继续作战了。” “为什么？在上一次战斗中，我的部队全灭了敌人。” “随军参谋报告中，您在对方投降后依然下达了射击指令。而根据记录显示，这不是第一次了。” “因为他们屠杀了那里的平民，所以就应该接受被屠杀的命运。” “军方会考虑这些因素，我们并非问责于您。” “你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我要让我离开战场，那么请告诉我，我还能去哪里。” “上尉，我们依然需要您这样的军人，而且您的任务也许比现在更加危险。” “说说看，我开始感兴趣了。” 2 登陆 宇宙是个时间能过得很快，也可以很慢的地方。 陆凝摩挲着手里的徽章，她的头上戴着头盔，而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状态，除了上面那个被称为参谋长的人。 哦，他实际上不会进行任何参谋工作，只是进行最后一次细化任务派发而已。这次行动大部分主导权是掌握在各个队长手里的，最高命令也是自由行动，因为没有人能确认幻星上发生了什么，太空中哪怕延迟一秒的指令也可能变成一条愚蠢的命令，至少在陆军中，指挥官必须随队这是铁则。 du-003，这是陆凝拿到的编码，宇宙防御号的缩写，三号小队。和她一样坐在这里的是其余二十四支队伍的队长，更加遥远的另外四艘战列舰上也在召开着同样的会议。 “三小时十五分钟后，宇宙防御号将进入幻星轨道。请记住，召集你的队员，在一小时之内进入幻星，带好你们所有的个人配置。队长必须每隔三天向飞船进行一次发报，我们会在远恒星轨道进行和幻星的同步巡航，并构筑屏蔽网络和重建纠缠卫星基站。一旦发生队长损失，将按既定顺序传递队长职责。人数不足的队伍互相碰面可以进行协商合并，总之，幻星上所有行动的主导权完由你们来掌握，我们只要了解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参谋长带着严肃的面容说。 而下方无人应答，因为不需要。 “如果还有什么事情，尽早安排，有什么特别要求还可以上报，我们会满足合理的部分。现在，回去进行登陆准备，解散！” 队长们纷纷起身，沿着船舱通道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小队驻扎区，期间还是没有人说话。 “队长。” 陆凝回来之后，依然是裘恕第一个起身。陆凝向他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屋子里已经穿好了登陆服的队员，将一个袋子扔到了桌上。 “我们队伍的徽记，嵌在你们胸口的凹槽里，那是你们身份的证明。” “哦，这就是正规军的身份牌啊，真是太棒了。”黑桃马上拿起一个，一脸高兴地看了半天才小心地嵌在胸前。 “三小时后登陆，我要求一个半小时后带齐你们的装备，在登陆艇舷梯下集合，别漏了东西，否则你们会后悔。”陆凝丢下这句话，转身出去了。 她同样也要准备自己的装备，太空服本身携带已经足以满足大部分需求，额外所需的不过就是武器和仪器，幻星在评估中属于宜居行星，所以生存压力应该主要来自外部，而非自身适应力。 从她桌上的个人终端上，还能看到模拟出来的图景，此时飞船的这一侧背对恒星，所以是“黑夜”，她只能看到无数遥远而不甚明朗的星空。 星空她在集散地看多了，倒是生不出什么恐惧感来，于是来到了终端前又看了一遍星系的状况。幻星本身处于一个类双星系统中，只是自身占据了主导地位，却和她所知道的地月系也不太一样。除了看上去有些蓝得发绿的幻星以外，在不算很远的地方还有它的辅星“天目一”，呈黄褐色，不过也是个固态星球。 幻星处于第四位置，距离蓝巨星也算颇为遥远，照理说这颗星球在主序星尚存的时期确实不可能有什么生命演化，可没人敢说自己了解宇宙会产生什么奇妙的星球状态。 第一行星铁棘星体积巨大，根据计算甚至足以在幻星上制造日食天象，更令人意外的是这也是一颗固态行星，只可惜由于先遣队的观测还未能达到星系每一个角落，对铁棘星情报非常少。 第二行星白峦星和第三行星木壳星也是同样的道理，尽管体积小了很多，但由于幻星和前方三颗行星之间的小行星带存在，要去调查也会很费事情。 而幻星之外，星系的最后两颗都是大型气态星球，第五行星“巨眼”和第六行星“绿森”，它们的表面数据收集还是挺详细的，只是气态星球那糟糕的环境就连联盟在星域内也少有可以探查开采的手段。 陆凝随手将徽章扣在胸口，检查了一下早已打包好的个人配备，带上武器和仪器，首先离开前往了小型舰艇停泊区。 和她预料得差不多，其余队伍的队长也有一些已经来这里等着了。多数是站在自己的舰艇前一动不动，少数几个则在闲逛，还有摘了头盔的。 “嗨，三号！” 陆凝走进来的时候，一个在入口处晃悠的队长抬手向她打了个招呼，他留着军人常见的短发，胸口别着du-004的徽章，脸上是和陆凝记忆中很多军人都不同的开朗笑容。 “我叫卫箐，你在我前面领的徽章吧，我记得你！” 领取徽章时候大家都一个打扮，记不记也没什么区别，而且叫名字也是通过私人频道喊人的，他这样倒仿佛一点都不懂得机密条款一样。 “我们最好不要互报姓名，这次行动有代号就够了。”陆凝透过头盔和电子合成后声音严重失真，倒是不怕被认出来。 “大家都是战友啊，那么防备干什么？甚至到现在为止也就是三个人回答了我的问候。”卫箐有些郁闷地说道，“我知道保密条例，可是我们现在又不存在敌人。” “那就把敌人定为面前那颗星球吧，毕竟在那里我们很可能损失了很多同胞。”陆凝说完，径直走向了自己的舰船那里。 不存在敌人？且不说这次进入的游客都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没摸清楚，就算是场景内的人物，联系她自己的身份也可以判断这些队长和副队长内必然有一些心理方面极度危险的家伙。那颗星球上发生了什么事外界几乎一无所知，这里面能够耍心眼的空间可是大了。 甚至她敢保证，如果真有人在星球上发现了什么别的高等文明在上面动手过的痕迹，游弋在远恒星轨道的那五艘驱逐舰会第一时间启动主炮将幻星直接粉碎，然后制造一场超新星爆发掩饰一切踪迹，用最快速度逃回天盘系。 人类对于未知范围之外的事物，就像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敢伸手触碰，但一旦那个东西有些微反应，便会惊恐地缩回自己的手。 既定时间接近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已经集合了，陆凝手下的队员已经集合完毕，随时准备登舰。这时候，她又听到了卫箐的声音。 “一号，你怎么自己带队过来了？集合也该是测试队伍成员素养的一个必要环节吧。” 这时众队长不约而同地投过去了目光。 军人多少都是有些骄傲心的，尽管号码牌的发放好像只是随机的，可既然是叫一个人上去领，那么就说明本身有一定的顺序。 那么，凭什么这个人是一号？ 没有人会为了这种事真的恼火，却有不少人会暗中较劲。 “我认为我不需要对队员进行那种测试。” 一号队长对卫箐的回答语气很温和，至少能听得出来。 “既然是我带他们去幻星，所有人的安我也必须负责任，我得确保每个人都没有疏漏才行。哦，没有指责诸位的意思，我只是不认为现在这种时候练兵有多少意义。” “哈哈，受教了。”卫箐让开了道路，让一号队长走向了自己的登陆艇。 “上船。”陆凝扭头下达了命令。 “队长，刚刚一号队长所说……”裘恕在旁边低声问。 “不需要在意，我也可以说让你们自己过来是因为相信你们的素养，好话谁都会说，没了本领依然是死。”陆凝抬步走上舷梯。 每个小队所能依靠的除了自己身上的装备，以及知识和经验以外，最大便是这艘登陆艇。作为一艘拥有短途星际航行能力的小型飞船，陆凝知道它在能量充足的状态下甚至能从幻星飞到前面的木壳星上去，前提是能过得了小行星带。除此之外，登陆艇上的各种大型分析仪器也不是单兵可以携带的。 前陆军队长自然熟悉苍龙联盟标准登陆艇的控制模块，在所有人已经落座之后，她便打开了系统，引擎、对冲器、电磁防护部预热，进入待命状态。 时间安静地流逝着，等待终于被一道命令所打破，那也可能是最后一道命令。 “du侦查队，序列登陆。” 陆凝打开推进器充能，位于停泊区的舰船下方地板打开，一艘艘登陆舰滑向下方的导引隧道，三号是很早的数字，陆凝落下后，只能从屏幕上看到二号登陆舰尾部微微闪烁的蓝光——很遥远，然后消失。 那是进入了真空隧道，自动门关闭的结果。陆凝马上启动了部待命系统，飞船内部的人感受的仅仅是身体微微向后一仰，但飞船已经在导引隧道中瞬间穿过了一长段距离，前方的大门骤然打开，在飞船穿过的一瞬间又迅速闭合，内部抽取机器迅速将区域再次抽成真空，接着在五秒钟之内，小艇也穿过了这条真空隧道来到了尽头，第二扇大门打开，面前是一片在云雾之下呈现蓝绿色的星球，陆凝冷静地将推进功率提升到了高档，切成手动控制，选取了一个方向让登陆艇直飞而去。毫无疑问，之前的两艘也是如此做的，否则也不至于看不见他们舰艇的影子。 防护罩工作正常，大量缓解了穿越厚厚的大气层时对舰艇的损害，对冲系统完美减震，而陆凝娴熟的控制手法也让登陆艇不存在自动驾驶可能出现的线路运算问题，大约三十秒之后，推进器被她调回了中档，那一层模糊了整个星球的云雾也被穿透，从屏幕中所有人都能看见蔚蓝的海洋和绿色的大陆，这是一个标准的宜居环境，只要空气中的成分合适，这里就完适合人类生存。 “马上进入低空巡航，进行区域评估，危险评估，针对先遣队使用的二十八种前哨站模型进行地面扫描，寻找匹配痕迹。”陆凝向舰艇内的队员开始报出目前的行动。 到这里为止，就开始不同了。 如果是以前，她要进行的是针对主要有生力量和城市模型进行地面扫描，然后估量是采用空中摧毁还是地面渗透，总之是以歼灭为目的的评估。而如今……倒是变成了搜救。 低空巡航船体本身降速，以普通的身体素质就可以适应，因此大部分宇航功能也已经关闭。而此时队员们也纷纷开始展开了自己操作台上的工作。陆凝负责控制线路和规划主体路径，而下面的那些细活自然是队员们来干。 大约三十分钟之后，蛛丝那里发来了报告“在区域334782发现了一处伪装地面工程，信息比对显示和标准前哨站模板十三号有98相似度，相关数据已传输。” 话音刚落，陆凝面前就出现了一组图像，地表拍摄、细节放大、十三号前哨站模板设计图等一系列图片和比对迅速生成，实际上这一步也仅仅是在飞船的黑匣内留下记录而已，这个相似度已经足以下达降落指令了。 “飞船准备垂直着陆。” 这个前哨站的位置处于一座有些稀疏林地的山岳之中，正常的飞行器在这里恐怕连个降落点都找不着，登陆艇倒是能凭借调整喷射器方向直接高温烧出一片空地来。 “队长，区域危险评估为c，警告等级。”裘恕提醒道，“垂直着陆意味着起飞的时候我们必须依靠推进起飞而非轨道起飞，会大幅度提升危险性，万一前哨站是因为什么危险因素关闭，我们恐怕会无路可退。” 陆凝瞥了他一眼。 “我是陆军。” 海军评估危险总是考虑一大堆东西，但登陆作战还不是多奇怪的地形都要强行登陆？至少陆凝甚至记得这位上尉干出过甩了飞行器集体跳伞空袭这种事，虽然她不是亲身经历，可是挂着降落伞急速冲向飞行器撞击爆炸的火光的画面可还是鲜活存在于记忆当中。 “是，您是队长。体！准备登陆！” 推进器喷出的蓝色火焰完成了降落缓冲，同时将下方的一切事物卷入了高温之中。土地甚至已经被烧得些许结晶化，当速度已经低于危险值时，推进器熄火，大量急速冷却液从飞船下方喷出，起落支架伸开，稳固刺入了土壤表层。 “空气成分分析完毕，没有发现有害物质。但根据星际行动条例，保持宇航状态着装。”站在舱门前的刺刀发出了报告，“侦查兵刺刀准备就绪，距离目标预估为一公里。” “开舱门。”陆凝敲下了开启按钮。 。 3 幻星前哨站 十人的小队在山岳之间穿行，对于他们的体质来说，一公里就和家门口转转一样，更不要说陆凝和裘恕这种太空作战的军人，平时听见一万公里都觉得敌人已经拿着刀捅到胸口了。 “队长，我有个问题。”龙脉在队内频道开口了。 “问。” “按照您的描述，先遣队至少在这里进行了十一年的探索工作，这段时间就算是用纠缠卫星慢慢发信，难道连一张地图一个坐标都描绘不出来？为什么我们到了这里还要自己寻找？” “地图我们是有的。”陆凝说道。 “有地图？” “不然我怎么能这么快进行地形判断和比对？全程手动控制……可不是不熟悉地形能做得来的。但你也知道，纠缠卫星传输首先不是图像，而是图像数据，我们目前的技术还不能做到不产生误差，所以还原地图也有些失真，幻星的面积并不小，如果是针对大陆形状之类的些许失真或许不算什么，可前哨站位置这种数据出现误差就差得太远了，反而容易发生信息误传。另一个需要警惕的就是，在太空中，尤其是星云之间的通讯，不要包含任何坐标信息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懂了，抱歉队长，我并不清楚……” “这是军人的常识，不是普通人的。你曾经是个优秀的科学家，我们需要的是你的脑子，还有你这个勤于发问的劲头，不必道歉。” “这么说起来，羊毫你好像没有龙脉那么喜欢发话呢。”一个女声进入了通讯，是医疗兵蛛丝的。 “我对于这个领域的知识没那么丰富，另外我也不关心那种问题。我只想早些把任务完成然后回去。”羊毫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 “据我所知，你好像是做了很多……挺无耻的事情。”黑桃也加入了谈话，“学术造假可是重罪，越是战争越需要科技发展，越需要科技发展越重视人才，因此联盟才会判你。别跟我说你是冤枉的，你的眼神看起来就不是那种被冤枉的人。” “佣兵，我也知道你的一些过去，你手上见过血，哪个联盟的都有。”羊毫低沉着声音说道，“这里的人都不是完全干净的，你能看出来，我也能。” “哦？那可就有意思了，您这么有本事的人……啊，抱歉，队长你也在频道吧。” “我一直在。”陆凝说。 “您了解我们的底细吧？其实我挺好奇，虽然你们都是正规军人，可两个带着八个罪犯，难道心里一点犹豫都没有吗？”黑桃带着笑意问道。 “不需要，联盟保证了你们的忠诚，我就不必担心这种问题。”陆凝平静地回答，“至于你们嘴上怎么吵我也不担心，私下的事自己解决。可谁要是在任务中因为这个耽误了命令，那我只能给他在这里留个坟头了。” “说起坟头……你们还记得母星吗？”另一个有些飘忽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是竖笛，她的状态总有些飘忽，不过军人本能到底还在，也没真的出过什么问题，不过聊天的时候带歪话题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被黑鹰那些智障一炮带走的那个？”虫饵开口了，“我只在历史书上读到过。反正没什么真实感，我甚至没有在那里生活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怀念。” “强中子流将整个大气层都破坏了，整个星球暴露在恒星和宇宙射线的直射下，不用半天地表的生物就全部死绝，十一天后宣布成为了死星，一些能在宇宙空间生存的厌氧生物大概能依托特殊环境活着，不过别的……大概无法生存了吧。”羊毫说。 “我去过一次，因为好奇。”竖笛用她独特的语气说道，“因为队长的话，让我想起了那次经历。其实母星现在依然还在运转，因为总是有人怀念那里嘛，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家族传统。” “有什么用？那个星球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了。”黑桃说。 “嗯，但死人可以。” “……” 频道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所以说，母星现在成了一座坟场？”陆凝再次开口。 “是啊，而且因为不需要在顾忌活人，很多坟墓修得极为大气，造成高楼大厦的，山峰的，宫殿的……总之，都是些有钱人吧。在低空轨道看的话，地面上林立着这样的突起，太阳升起来，就是无数条平行的阴影投射在星球上……” 那个情景在想象中完全不美妙。 “哈哈，好像一颗长毛的土豆一样。”竖笛傻笑了一声，“呃……我以为这是个笑话，讲出来给大家放松一下，不好笑吗？” “哈哈。”黑桃非常生硬地干笑了一声。 “谢谢你的分享。那么既然大家都讲话了，刺刀，铁眉，你们也在频道里说两句。”陆凝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刺刀声音有些僵硬，“你们说的很多东西我都不懂。除了来这里之前参加的一些太空行军培训以外，我接到的命令就是听令，我就是按照流程进行。” “别紧张……孩子。”铁眉浑厚的嗓音也响了起来，“虽然大家背景都有些问题，可既然是一起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抱团生存，稍微信任一下大家也可以。当然，自己保持警惕。” “铁眉，你的身手很好，我知道。”陆凝说，“介意说点自己的事吗？” “没什么惊险的，和你们的经历相比不值一提。”铁眉说道，“我出生在一个边缘星域，那地方比较乱，联盟管控力度也不强，星球上帮派林立，想要过上正常生活就必须加入某个帮派。我年轻力壮被挑中了，然后干了二十多年打手，也算稍微过活了一下。我秘密结了婚，有个女儿，她们现在都在安全的地方……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有一天老大让我去和一些不认识的人伪装起来去做点事，我们有十五个人，但是当场被抓的只有三个。” “根据报告，你除了自己在当地帮派的事情以外，什么都没说。”陆凝补充道。 “首先，我不知道，队长。其次，就算我能猜到什么，我也不能说出来，我那个帮派老大没本事查到我的家人，但是如果是能指挥他的人就不一定了。即使是在监狱里，我也得小心不得罪那些得罪不起的人。” “我还以为你是个傻大个呢。”黑桃有些惊讶。 “啊，想要活得久一点，就得动脑子。事实上当时和我一起宣誓的三十个人里面，活着的应该只有我了。”铁眉发出一声有些憨厚的笑声，可是没人真的以为这人就很憨实了。 这段对话到这里，众人也来到了前哨站的地面工程附近。 在探索条例的限制下，前哨站必须建立在地下，地表只能留下伪装工程，以最大限度隐瞒痕迹。这里的伪装工程就是一座小山丘，只有几个隐秘的标记能够使得苍龙联盟的人认出这属于自家建筑。透过模板的定位，众人很容易便找到了应当是入口的位置。龙脉取出仪器进行了一阵查看之后，在一片山石前按了几下，山石移动开，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入口。 “无人机。”陆凝简短吩咐了一句，裘恕就从肩头摘下一个小型无人机，控制着它从洞口降下，然后打开了手臂上的摄影屏幕。 “门这里的控制正常。”龙脉说道，“说明线路和能量供应并未损毁。但这套系统除了能量供给部分和前哨站的一些功能并联以外，完全是一个独立回路，我们不能确定内部是否发生了别的问题。” “换句话说，我们至少能确认里面有可以运转的供能装置。”陆凝说道，“也许可以尝试进行修复。” “我们有前哨站的全部建筑模板，包括内部系统。如果能够进入中央控制室，排查问题修复损坏区域是可行的……但中央控制室在地下深处。”龙脉皱了皱眉，“无人机信号没办法隔着那么厚的地层传上来信号。” “这就是为什么要人来的原因。”陆凝回答，然后问裘恕，“汇报探测情况。” “声呐、红外、粒子探测均未发现任何危险信号，也没有任何活体反应，不过如今的探测距离并不很远，也许我们应该等候无人机继续回传。” “不用等了，所有人一级作战准备，列队，刺刀、黑桃开路，跟随无人机行进路线，向中央控制室前进。” 两人答应一声，马上将肩上武器摘下，各自在边缘扣上粘性挂锁，迅速降落到了洞口之下。 “安全。” “区域面积足够，可全员降落。” 两人先后发回反馈，陆凝手一挥，后面的人也跟着次序降下。 里面很黑，照明已经被全部截断，不过头盔是附带多种探测功能的，一个灰蒙蒙勉强可以看清的画面出现在陆凝面前，是一条走廊一样的通道。 “从结构状态来看，这里应该是通用通道B2。正常状态下可以通过这条通道尽头的电梯直接下到深处的中控室楼层，但现在的状态我觉得电梯多半废了。”龙脉马上就看清楚了这里的状况。 “不着急，先搞清楚这里变成现在模样的状况，排除危险，谨慎推进。龙脉，规划一条合适的线路出来，发到每个人的个人电脑上。” “了解，一分钟。” 时间在安静中缓慢过去，一分钟还没到，裘恕忽然说话了。 “队长，无人机失联。” “位置。” “在我们的下一层，人员活动区，外侧连接通道内。原因不明，最后画面没有捕捉到攻击信号，失联原因目前不明。” “知道了，所有人注意，已确认危险存在。” 众人纷纷应了一声，倒是没人提出任何问题。这种危险早就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很快，陆凝就看到了接受路线图的信息。 “全员确认路线，无论任何情况下，即便脱队，依旧设法向路线靠拢，任何意外情况及时汇报，没有我的命令禁止放弃队友。” “是！”众人齐声应道。随即，依然是刺刀和黑桃在前方开路，后方则是竖笛和陆凝、龙脉和蛛丝、羊毫和虫饵、裘恕和铁眉这样的顺序行进。 很快，一队人就来到了一个楼梯口。说是楼梯，也是那种螺旋式的旋梯，尽量节省了空间。 “队长，这种地形还是一个人通行比较施展得开啊。”黑桃用探照灯闪了那里一下，然后回头说道，“两个人去要是遇见什么危险那可就变成互相下绊子了。” “我……”刺刀刚要说话，就被黑桃继续的声音压了过去。 “我多少也当过雇佣兵，小丫头还是后面跟着多学习一下。” 陆凝没有反对，也就是默许。航行期间这些队员已经稍微了解了一些这个队长，因此黑桃马上第一个迈步走下了楼梯，刺刀在他走下了大约六七步之后马上跟着，在身后进行着掩护。 竖笛刚要行动，陆凝抬手拦住了她。 “侦察兵优先观察情况。” “哦……”竖笛略显失望地嘟哝了一声。 前方的两人慢慢下到了看不见的位置，不过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着，警惕着任何异动。 “我到了二层了……不对，应该说地下一层。”黑桃的声音再次传来。紧接着，是刺刀的声音：“安全确认，扫描未发现特别反应，可以下楼。” 陆凝听见频道里传来了几声松气的声音，看起来依然有些人很紧张。 “哦，对了队长，虽然没有危险，倒是有点发现。”黑桃再次开口了。 “什么发现？” “嗯……怎么形容呢？尸体。” “那还叫没有危险？”陆凝一边下楼一边反问。 “手册里可没有将发现一具尸体就视为危险信号的描述，而且这点判断我还是有的，下手的东西大概已经离开很久了。” “东西？”有人发出一声低呼，是虫饵的声音。 “要是你不敢看恐怖片，最好做点心理准备。反正我是不知道联盟内部有什么人或者武器能做到把一个人整个糊在墙上的，就像是被液压机碾了一样。” “你刚刚说了，液压机就能做到。”竖笛忽然说。 “竖笛，现在不太适合开玩笑，我是不相信这里会有一台液压机成精然后把整个前哨站的人都干掉的。” 4 封闭走廊 对于见过无数猎奇景象的陆凝来说，一个糊在墙上的“人”已经不算什么特别了，她只是觉得分析处理这个会很麻烦。 粉碎成这个样子除了通过一些测定手段大致估算时间以外已经无法获取更多情报，顶多是说明了这座前哨站确实因为某种袭击而毁灭。可是很难确定这种袭击到底是来自什么。 “裘恕，幻星的环境分析推断如何？” “宜居星球的容许范围差不多，以幻星自然条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产生体型过大的生物。”裘恕自然了解陆凝问的是什么。 “而哪怕真的出现了这样的生物，也难以在前哨站的走廊中行动。模板都是严格设计过的，区域之间存在隔离措施和销毁命令，因此一点爆发的危害很难波及整个前哨站。”略一停顿之后，裘恕又补充了一句。 “老实说，这里的感觉让人不怎么好。”蛛丝说道。 “你害怕这个东西，还是可能存在的危险？”黑桃问道。 “都有吧。最重要的是这条走廊太黑了，而且看地形也不像是容易进行躲避的样子。万一有个什么东西从那边直接冲过来……总之，让人容易瞎想。”蛛丝指了指前方黑乎乎的通道，即便是借助头盔的探测设备也无法探知那么长的距离，倒也确实如她所说。 “分析完成。”虫饵从墙边站起身，“尸体粘结时间应该超过一年以上了，因为这里的空气因素已经有尸蜡化迹象，但是我们依然无法确定具体时间。” “我们飞行过来用了多久？”龙脉问。 “十五年，亚光速引擎技术在这些年有了革新，我们的速度更快了，再加上跃迁似乎节约了意料之外的一些时间。”陆凝回答道，“加上联盟的反应时间不超过半年，总共是十五年半。你们觉得这可能是一年以前留在这里的尸体吗？” “……情况搞不太明白。”黑桃挠了挠头，“那我们还继续前进吗？” “前进，至少得搞清楚这里发生过什么。等下……” 陆凝看了一眼地图：“既然这里的区域可能因为异常而发生关闭，或许提前进行的规划路径行不通。我们得准备紧急的高速开洞手段，铁眉！” “到！” “准备隔离式切割刀，如果必要，我们需要在这里制造一些破坏。” “了解！” 再次进行了所有人的武器检查之后，小队继续向前推进。 行进了大约一百米，并无发现。前方黑桃转过转角，忽然“哦”了一声，频道里马上传来嘈杂的发问。 “安静。汇报情况。”陆凝提高音量把所有人的声音镇压了下去。 “队长，正如你所说，这里的封锁门被关闭了。”黑桃连忙开口。 “龙脉，尝试开门。” 数次尝试之后，龙脉无奈地摇了摇头：“队长，这扇门是电路切断了，处于内部的电路和外面不是一套，看起来这里确实发生过什么严重事故。” “无妨。铁眉，在门上安装四枚定向炸弹，然后切开。” “没问题，队长。” 铁眉走到了前面，先从背包上取下四枚圆珠笔帽一样的炸弹十字形装在了门的周围，然后举起了手里的隔离式切割刀，轻松刺穿了厚重的大门，慢慢画出一个圆形。 “都往后。”铁眉说了一声，众人都退后了三米，然后他就扣下腰间的一个按钮，猛地一个回旋踢踹在了铁门上，中间的圆形被这一脚直接踹飞了出去，隔着头盔都能听见那一声闷响。 “敌袭！” 还没等后面的人反应过来，站在前方的刺刀猛然举起了手里的脉冲步枪，对准门的开口就是一串连射，蔚蓝色的子弹弹道呈扇形直线穿过了洞口，然后确实命中了什么东西。 弹药命中的高温一瞬间让所有人的热成像中都看到了被刺刀发觉的形体，那宛如幽灵一般的生物就站在门后，身上有一排红色光点，同时整个躯体也因为遭到袭击温度变化而和周围环境产生了差异。但红点只停留在表面，显然没有突破防御。 那个生物在察觉自身被发现之后，马上穿过洞口扑了出来，它看起来像人，但四肢很长，长着利爪，由于骤然遭遇，陆凝也不可能瞬息之间判断出它的攻击力来。 但刚刚破门的铁眉倒是丝毫不乱，一个侧身敏捷地避开了利爪的攻击，然后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勾拳准确命中了对方和身体不太成比例的脑袋。作为爆破兵，他浑身都是外置强化装置，这一拳直接把那个生物的脑袋给打飞了出去，只留下一具身体踉跄冲了两步倒下，后面的竖笛马上举起枪对准怪物的身体打了一梭子子弹——没了脑袋并不代表死亡，这位老兵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不过这只生物倒是还没到那种程度，仅凭那近乎和环境融为一体的隐形能力就够麻烦了，要是多个生命力旺盛可更加难办。羊毫用自己的仪器查看了一下，然后和蛛丝那里对照片刻，确认道：“已无生命迹象。” “呼……有惊无险啊。”黑桃长出一口气，“刺刀你怎么发现这家伙的？我一开始都没察觉。” “空气……风。”刺刀低声说道，“我的风压探测中发现了一些逆流，因此对面存在有形物体。可是我视觉上看不见，那就先打了再说。” “风压探测啊。” 陆凝点了点头。 制式装备中通常不会将全部的探测器都装备，防止过量信息反而拖慢了战斗员的反应时间，但是这次任务特殊，不光队长，每名成员也都可以申请一些自己想要的特别装备，看起来刺刀要的就是这个了。当然，她这个队长身上是装备了全部探测装置的，不过要是等她反应过来的话说不定铁眉就要受到什么伤害，如今的结果倒是不错。 “只有一只怪物。” 她走到靠近洞口的地方查看了一下，所有探测没有别的特别显示了，应该只有这个堵在门口处。 而羊毫也正在对尸体进行着分析处理。这是他的专长，结果也出来得很快。 “这个生物并不是天生的隐形能力。它的体表覆盖着一层很薄的膜状物，是这种物质提供了环境隐匿的效果。但膜状物并不是自然生长在它身上的，没有生物上的生长痕迹。哦，它的防御力很强，刚刚的脉冲弹药就是被这一层物质挡住的。”羊毫说道。 “这么强？那刚刚铁眉一拳就给打死了？”虫饵惊讶。 “强度也是有限的，你拿橡皮子弹打玻璃不一定能打碎，但是铁眉那一拳连这种铁门都能砸个凹坑，不是一个量级。”羊毫说道，“至于它本身确实不强，这双爪子倒是不能小看，大约能切断我们宇航服外层的材料，不过第二层的聚铁纤维层肯定无效。” “那也挺麻烦的，我们可没有几套备用的。”陆凝说，“准备继续前进。” “不解剖了？”羊毫有点惊讶。 “它的杀伤力，能力来源，防御力还有致命点我们都知道了，接下来只要多加防范即可。我知道你想仔细研究它的生物学特征，可是这种事要推后到我们重启了前哨站才行。” “……明白了。”羊毫站起身，“那我进行一点取样总可以吧？队长？” “尽快。” 五分钟后，取样完成，羊毫将它放在了随身的样本盒内。队伍再次出发了，这一次陆凝让刺刀走在了前面，自己中间，而队伍中另一个有风压探测的竖笛则殿后。稍微调整了一下队形，众人便穿过了洞口，继续往前走去。 这一次没走多远，羊毫就喊了一声：“停一下，队长。” “什么情况？” “液体凝固痕。”羊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封死的门前，那就像是水干涸之后留下的水渍，哪怕是光照正常的情况下也不一定会注意到。 “哦……这倒是奇怪。”龙脉也看到了，“队长，前哨站是有自清洁系统的。” “我知道，所以痕迹只能是停止运转之后留下的。过了这么久这里还没积灰，证明封闭除尘效果优秀，那就是……在这个房间里。”陆凝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需要我试试这扇门能不能打开吗？”龙脉问道。 “不用，直接用微波发生器外部加热室内。” “这里面可能有……” “幸存者吗？龙脉，刚刚外面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距离这里可不算太远。前哨站除了一些重要地点外都没有进行强隔音处理，如果里面有人不可能听不见。听见支援而不出来看看情况，那就别怪我判断为敌意了，马上动手。” 裘恕立即走到了门边的墙壁上，从背包上扯下两根带有吸盘的导线，粘在墙上，然后启动了开关。从外部一点都看不出什么来，可是每个人都知道现在内部已经变成了大型微波炉，只要三分钟，里面所有物体都会被均匀加热到生物无法生存的地步。 安静的等待，而里面也没有任何东西出来。直到三分钟之后，陆凝才授意龙脉尝试开门。 随着一声轻响，门打开了，众人早已关闭了热成像，也不至于视野内一片红色。乍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有宇航服隔热他们甚至感觉不到里面传出的热量，陆凝打开了探照灯，向屋子里照了一下。 这是一间标准的人员套间，外面是个小厅，里面是卧室。小厅中什么都没有，只有桌上残留着一些烧黑的灰烬，应该是纸张。而透过卧室的门可以看到一根焦黑的藤条搭在床上。陆凝往里面走了走，发现整个卧室里都是这株植物的残骸，它从一个花盆中长出，却变成了这种巨大的怪形。羊毫随即进来，他更加专业一些，马上就从残骸中分辨出了一些类似吊瓶一样的组织。 “还好剩下一些……嗯，应该就是这个。” “什么？刚刚你能看到那滩水渍也应该是自己留心了吧？” “是的，队长，我说的那层膜状物好像并不是那东西自己长出来的，所以我倒是觉得像是胎里带出的一层胎衣。而任何生命的成长与出现几乎都离不开水，那么观察液态痕迹也是必要的，我们至少能找出它的出处来。”羊毫说道，“现在看来，倒像是这株植物孕育了那个生物。” “植物长出动物来？羊毫你可别欺负我文化水平不高啊，我还是知道这两者细胞构造差别挺大的。”黑桃说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羊毫哼了一声，“你小子还是见识太少。” “总之，我们能确信这株植物发生了变异……反正是类似的东西。”裘恕说道，“我相信先遣队的人还没那么傻把一株明显是有攻击性的植物养在自己卧室里，这种事肯定是后来发生的了。不过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变化？这大概就是这里变成如今状态的主因了。” “我觉得……”刺刀低声开口了，“应该留意它究竟孕育了几只那种怪物？” “不会很多。生命繁衍的自然规则也得遵循能量守恒，我不觉得这么个小房间能给它提供多少食物。”羊毫瞥了一眼这里的单人床，“两只顶头了吧。” “但我们必须留意因为那个原因这里会出现多少这种植物类似的状况。走廊里那个来路不明的液压机看起来可不是这株植物能比的。”黑桃耸了耸肩，“队长，你认为呢？”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得继续下去。如果有这种事发生，而且前哨站来得及进行封锁，那至少会有档案资料留存，这有助于我们还原当初的事件。目标不变，但像刺刀和羊毫那样，把你们所有的侦查本领都拿出来，我可不希望我的小队被愚蠢的偷袭解决。” “是！” = 距离陆凝所处位置大约二百二十公里远的一处平原地带，两支小队在此碰面了。 双方胸口都标记着号码牌，所以也就以代号互相称呼。 “DU-014队长，既然我们同时发现了这里，那么不如联手探测，也能让行动保障更高一些。”这个声音透过失真处理后依然能显现出一丝调笑的意味。 “AL-007？你们是来自天文之光号的……我不知道你们。” “我们之间本来就不认识，就算是和你同舰的，摘了头盔又认得几个？啊，要不我们交换一下本名好了，也算是加强信任的第一个环节？”AL-007的队长提议道。 “……除非你先。” “我是AL-007小队队长罗绡，很高兴认识你。” “DU-014，宣仲。” 5 调节 一个小时的行进，陆凝队伍已经来到了地下四层。在高警戒状态下，他们虽然遭遇了几次袭击，却也都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羊毫取得了不少标本，但综合来看，这几次袭击的生物判定也都在D级左右，也就是攻击性。 苍龙联盟使用的安全等级划分是简明易懂的五级别区分。E级安全，D级攻击性，C级警告，B级破坏，A级超自然。该划分方式适用于多种危险评估状况，也为战士们提供了一个探索的标尺。羊毫的判断是不会有什么错误的，只是之前那个糊在墙上的尸体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安。 “停。” 来到四层的中央休息区后，众人排查安全，陆凝便让队伍停止了行进。 “怎么了队长？”黑桃问道。 “休息。”陆凝说。 “现在？中央控制室在地下九层，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吧？”蛛丝也有点惊讶。 “但是人的全神贯注是不可能保持很久的，长期绷紧精神的状态下也容易出现走神的状况。我们要稍微放松一下，这里也是个不错的地点。”陆凝环顾了一下四周，怪物们其实没有对前哨站内部造成破坏，这个休息区保存得也很完好。 “我们也可以从这里取得一些资料。”龙脉在一个座椅前蹲下身，“前哨站的骨架是模板套用时使用的快速建筑材料，但主体和内部陈设可都要在星球上就地取材。我们不能刮开墙壁，那这些摆设总可以好好研究一下成分之类的。” “随便你了。”陆凝知道龙脉这个研究者的天性，并不会限制。同理，羊毫也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用身上便携的仪器开始进行样本研究了。 “那么，到目前为止的行动状况如何？适应性呢？”陆凝和剩下的人坐成一圈，开始闲聊。 “至少比之前的任务轻松多了。”裘恕带着些许笑意，“虽然都是杀，可是杀死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类毕竟不同于杀一些不知名的怪物。只要想得自私一些，也就没那么大心理负担。” “啊……我倒是有点失望，最少也想遇到个C级。”竖笛再一次打岔，“这些家伙其实和别的一些异星怪物没什么不同，就是初见的时候会有点措手不及，再遇到就像是猎人射杀正在喝水的梅花鹿一样简单。” “可怕的女人。”虫饵嘀咕了一句，“反正我不是负责战斗的，我只负责治疗你们。当然，也可以配置一些针对性的毒药……如果你们想的话。” “会有需要。”陆凝说。 虫饵愣了一下，随后语气中带着一些狂喜：“队长，你是说……” “这种环境下，我们有必要将每个人的特长都发挥到最大，既然你善于配置毒药，那就好好研究一下，我可不要那种慢性的东西，致死性越强越好。” “好的队长！我保证等药配出来这些怪物活不过五秒钟！” “这个小子……”铁眉拍了拍虫饵的肩膀，“算了，这恐怕也是我们这种人组队的原因，要制伏怪物就得比怪物们还要狠。” “你的身手不错。”黑桃忽然说道，“难不成边缘地带的帮派还专门请人教武术？这可不是街头干架的混混手段。” “一般人确实不会，可是要想在帮派里混出头，武力和脑子都得有。何况最后送我进去的那个任务是个暗杀任务，能做这种事的除了是心腹以外身手的要求也不低。”铁眉点了点头，“不过具体如何就恕我不能告知了。” “嚯？”黑桃的音调有些上扬。 “在我们当中，或许你和竖笛的经历其实是最丰富的。”陆凝说，“所有人都是自己取的代号，不过你的代号是从雇佣兵时期就有的，名头其实也算有一些。” “队长，你该不会以前看过我的资料吧？” “放心，我是陆军，和你们这种在宇宙空间里漂着的人一般没有任务关联，你该问问裘恕是不是领过征伐你们的任务。” 黑桃笑了笑：“不问了，我们现在是队友嘛。实际上我当过很多，最早是盗掘者，就是挖战场、挖遗迹，到处打秋风蹭装备倒卖的那种人，那会儿我直觉特别准，每次一挖就能找到好东西，所以有了个绰号铲子。” “那你小子说不定真是个运气好的，毕竟这么久了都没抓住你，反而还等你投案自首来。”羊毫忽然在频道里说话了。 “那是！当然啦，后来我去当了雇佣兵，还用铲子这个绰号就显得有那么点土了。后来我就想，打扑克，除了王以外，最大的花色不就是黑桃？那就叫黑桃好了，多威风！” “这不还是铲子吗……”刺刀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惜就陆凝听清了。 “你还是个没野心的，不想当王。”铁眉说。 “我混了这么多年总该知道，没真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少给自己取点这种不切实际又显得自己特傻的绰号。”黑桃说完，马上又问，“既然我都说了自己代号的来历了……诸位要不也分享一下？大家彼此熟悉熟悉以后共同作战也会更默契啊。” “竖笛……是遗物。” 还没等陆凝开口打断准备出发，竖笛就先说话了。 “我父亲小时候有一支竖笛，每个夏天的晚上，我都能听见他在院子里吹笛子的声音，他会很多曲子。”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开心的故事。 “后来两名身穿军服的人来到了家门前，他们和父亲在屋子里谈论了些什么，第二天父亲就收拾东西离开家了，把我交给伯父家照看。” “你的母亲呢？”铁眉问。 “什么母亲？”竖笛疑惑。 “……” “我不知道是什么，没人告诉过我。两年后伯父递给我一支沾了鲜血的竖笛和一封信，告诉我，父亲不在了，如果我想知道他最后的情况，有一个机会。可是我拿着那封信找到了军队，当了兵，直到退役，也不知道……” 竖笛描述这些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感情，只是带着空洞飘忽的语气，其余人听上去也有点难受。 对此陆凝倒是知道一些更多的东西。竖笛的父亲应该是一名苍龙联盟培养的间谍，这一类间谍平时都是隐姓埋名在毫不显眼的地方生活，即使突然消失也没人在意，等到需要他们的时候就要动身前往任务地点。可竖笛的父亲究竟死了还是活着陆凝也无法判断，因为联盟为了保证间谍身份不败露，是真的会把死亡信息坐实，再搞一堆虚假信息出来的。她只是不觉得深入腹地的间谍死了还能托人隔着星河将一支竖笛送回来，而且只有两年？难以置信。 “好了，故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去讲，现在也放松够了，我们继续出发。”陆凝站起身，“无论是什么样的故事，都不影响我们现在的状况，调整好你们的情绪。” “是。”众人马上答应。 从休息区前进不远，马上就能看到下到下一层的楼梯。不过这里也同样被封锁了，铁眉如法炮制切开了门，众人各种侦查工具扫过去确定后面没藏着什么东西，便开始下楼。 “队长，有发现。”又是黑桃汇报。 “说。” “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这里有很多尸体，不过尸体都保持完整，相信我们能从上面挖掘出一些线索。” “那是好事，下楼。” “……队长，联盟军队都这么冷血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对联盟军队失去信心？” “我们原本就对一切做了最坏打算，他们死前还能给我们留下一些线索已经是意料之外了。个人会用情感赋予事物一个美好的期望，但组织只会对所有情况进行冰冷的对策。”陆凝越来越喜欢现在扮演的这个角色了。 “好吧，好吧。我来看看……等下！” 随着黑桃的声音陡然拔高，下方传来了激烈的枪声，甚至还有榴弹爆炸的声音，陆凝当即一挥手，翻身上了楼梯扶手直接滑下，半空中抽出了背上的强闪枪，关闭头盔所有光学捕捉功能，落地瞬间开枪！ 炽烈的白光一瞬间将陆凝以外的所有人全部晃住，但那也就是瞬间。陆凝很清楚苍龙联盟对自身武器的辨识功能，强闪枪的闪光爆发后大约半秒后所有头盔会自动停止光学捕捉，所以对全部队友来说失明甚至不足一秒，过滤系统也将保证他们不会真的被晃瞎。 反而是对面，久居于黑暗环境之中的生物如果拥有视觉，那么这一枪就足以将它们全部致盲！ 紧跟着就是第二枪震撼射击，狭窄通道为这种弹药的发挥提供了最大条件，声学探测关闭，震荡抵消模块开启，这一次陆凝是真的感觉到了某种“手感”，在战场上命中了敌人的“手感”。 她迅速重启了光学探测，立即看到视野之内除了端着武器进行交替掩护射击后退的黑桃和刺刀以外，更前方还有十数个长着两个脑袋的四足生物，刚刚陆凝的两轮射击阻止了他们的行动，现在都在摇晃着脑袋。 “无人机掩护。” 裘恕平静的声音在内部频道传来，随即便能看到三架高亮光点从头顶飞过，在掠过黑桃和刺刀之后下方瞬间展开了不断开合的两道激光，频率约为每秒两次切割，所有的四足生物都被激光切过，所有生命活动瞬间停止。 “副队，你这样尸体不也被切碎了？”蛛丝叹了一口气。 “敌对目标过多，不趁着队长控制全体的时间用大范围斩杀的话，很容易造成后面场面失控。”裘恕回答道，“我相信队长能理解我的判断。” “是的，这已经是最安全的歼灭手段了。”陆凝看了看前面已经停火的黑桃和刺刀，问道：“发生什么了？” “这些东西是从尸体中钻出来的。”黑桃说道。 “从尸体中？寄生类生物吗？”蛛丝问道。 “不，不是那种破体而出的方式，怎么说……更像是灵魂出窍吧。尸体并没有被损坏，它们从尸体里冒出来，然后变成实体，我看到这里就开枪了，刺刀很聪明，和我进行了交替射击，不然可能压制不住到你们支援。” “灵魂出窍？可是……”已经走过去的羊毫掂了掂手上捡起的一块碎块，“这东西是实体啊，这个星球上的物质规则难道和我们认知的有什么不一样？” “我可不知道这个。”黑桃摇摇头，“总之诡异得很。” 蛛丝、龙脉等人也走了过去，实际上陆凝自己也能进行一定程度的监测，可现在她觉得自己还是放哨更能保证队伍安全。 那边很快就开始讨论了起来。 “尸体内部没有血，虽然表层尸蜡化，但内部应该还保留有原本的完整结构……内脏也有些不正常，从剖面看，很多脏器都出现了严重缺失，肝脏和脾脏都出现了蜂巢状损失，或许这是另外一种寄生。”蛛丝说。 “那么它们是怎么出来的？先将自己升华然后出来再凝华？”羊毫哼了一声，“细胞要是那么容易重构，生物学也不至于那么难以推进了。” “但它们诞生自这些尸体内部应该是肯定的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大脑那里的情况？几乎完全变成了乱丝状。” “只剩下少量神经细胞连接着……看起来真是恶心。”蛛丝瞥了一眼，“这些尸体内部都被蛀空了。” “那看起来它们的食谱更偏向于大脑一些啊，还有肝和脾之类的地方，似乎肺部和胃部就没出什么问题。”虫饵也开口参与了进来，“我说，你们光是想着这么大的生物不可能从里面钻出来，可万一是一群小型生物拼合出来的呢？” “哦？”羊毫顿时将手里的碎块举起来，调整了一下头盔，一个显微镜筒从他的头盔侧方探出，对准了那个碎块。 片刻之后，他放下了碎块。 “小子，你说对了。” “看起来讨论出结果了。”陆凝说道。 “这种生物似乎是通过两种形态生存的，尸体内时分散成无数小型昆虫，一旦遭遇惊扰就会从尸体中钻出来，然后凭空组合成一只巨大的生物。只不过这样一来，那些昆虫本身的独立性也就没了，这些生物已经死亡。”羊毫做出了解释。 6 深埋 生物学和医学解析进行的时候，龙脉也没有闲着。无人机切割速度虽然快，可是飞行速度更快，因此地上留下的还有不少尚算完整的部分。他找过了三五具尸体，从一个衣兜里翻出了两片身份卡。 “有了。”龙脉打开探照灯，“这个人是这座前哨站的研究员，权限等级为中，大概是个项目组长的水平吧。我尝试一下回复卡片的身份识别码，也许能帮我们节省不少时间。” 这里指的当然不是公共区域的部分，陆凝等人作为救援行动队伍，是有苍龙联盟授权的最高突破权限的。但对于前哨站内的部分私人区域依然需要通过一些非智能的验证手段，而这些信息一般都储存在个人专用的ID卡片当中。 只可惜没什么别的发现。尸体被激光无人机切开也属于无奈，陆凝等到龙脉整理好了东西之后就下令将尸体碎块都拨到旁边去继续前进了，现在并不是收尸的时候。 “刚刚那些东西，恐怕已经逼近C级生物了。”羊毫沉声说道，“能那样迅速剿灭它们纯粹是因为队长和副队的装备本身就是对C级生物的武器，而刺刀和黑桃使用的脉冲步枪已经无法有效破防。” “确实。”蛛丝赞同道，“我检查了最前面几只留下的伤口，子弹只能在表皮留下烧灼痕迹，完全不影响行动，甚至可能激发生物的凶性。” “常规弹药在这里的作用大概不明显，黑桃，刺刀，批准你们换特殊子弹，一种类型。报告需求。” “我要熔浆弹。”黑桃马上说道。 “斩切弹。”刺刀闷闷地跟了一句。 陆凝打开自己手臂上的电脑，脉冲步枪本身使用的就是能量弹药，可以模拟联盟内现存的多种规格子弹，不过特殊的那些自然不会随意派发，需要队长授权解锁。 很快，黑桃和刺刀的步枪发出了一声切换提示，两人马上进行了一次试射，墙壁上多了一块红热的灼痕，众人耳边听见了一声风鸣。 “效果不错，其余人呢？” 不是战斗成员的那些当然不需要，爆破手铁眉本身装备就和普通队员不同也不用，倒是竖笛表示自己也不用换弹药类型。 “越接近下方就越趋近于功能区。”不久之后，众人又一次来到了楼梯口，裘恕看着下面说道，“我想大家都看过路线图了。前哨站的功能区包含了复合的开发探索功能，其中不免有一些标本室或者活体生物储存室之类的地方。而看现在的情况，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这次换我走前面，这里只有我和裘恕身上有空气微粒探测装置。”陆凝站到了队伍最前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正常来讲，发生这样的危机，有关人员应当尽一切可能对该类区域进行销毁，但我们无法判断他们是否有时间这么做。” “我殿后。”裘恕简单地补充了一句。 没有人说话，因为对这样的情况判断他们确实不如陆凝和裘恕这样的专业军人更加清晰。陆凝准备完毕后，摘下自己宇航服外部的手套，里面是漆黑涂装的金属丝手套，十指上则装着如同指甲一样的小型枪管。 陆凝上尉——自己这个原本的身份是个非常强的军人，因为不够强的陆军是活不到因为战争出现心理问题的时候的。而陆凝真正举起杀伤性武器的时候，才感觉到了这具躯体之内那种森冷的死亡味道……来自敌人的。在这个人身上，人命仅仅是数字，不具备别的意义。 幸好现在并不是原本的那个人了。 随着陆凝最后一步落下楼梯，她面前的各个探测系统立刻出现了一大片读数，耳边接收外界声音的耳机也传来了宛如群蜂来袭的嘈杂声。 她抬起手指，五道银白色弹道从枪管中冲出，穿透了空中的那些飞虫之间，半秒之后，所有飞虫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片冰网生成，将所有飞虫全部冻结在了空中。 “啧，科技的力量。”陆凝也有点咋舌。 “解决了？不愧是队长。”后面裘恕已经跟着队伍一起下来了，而看见走廊里瞬间被解决的威胁，好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水分子弹？”龙脉是比较识货的。 “针对全部细胞生物的对策子弹。”陆凝揉了一下手腕，“这些生物虽然诡异，到底还没超过生物范畴，不到C级。” “这次是昆虫？飞虫？嗯……”羊毫站在冰雕前沉思起来。 “羊毫，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陆凝问道。 “队长……最开始是类人，然后植物，虫子……我想你也应该清楚，基因结构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容易发生不可预测的变异。” “我很清楚。” “所以虫子这种东西出现在深层可不是什么好事。现在这些生物都有一些我们此前闻所未闻的手段，而这些虫子只能游荡在外围，说明内侧的生物会更强。” “这个……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倒是不必担心。” “哦？队长，我有哪里没考虑到？” 陆凝指了指自己的头盔：“这里能够探测到大量爆炸残留微粒，我有理由相信这里的人在灾难发生时及时启动了销毁系统，而这些虫子应该是正好好运没有被卷进去。” “他们启动了销毁系统？”裘恕问。 “是的，好消息是应该不比担心生化类的怪物数量过多，但坏消息是这就意味着整个六、七层的大部分区域都已经被埋起来了。毕竟是爆破手段。” “那就只剩下八层的能源区和九层控制室了。问题是我们怎么下去？如果真是爆破手段……那就只剩下紧急出口了，我们得绕个大圈。”龙脉看着地图问。 “绕路可能会有很多危险的遭遇战。我们一路上可以看到前哨站只是人员损失，但结构上并没有遭到过度伤害，只要能取回控制权，那么我们可以很快对整个前哨站进行重新清理的工作。”陆凝说，“所以，我们要挖出一条路来。” “挖？我们带了那些工具吗？”黑桃发出了疑问，“我是说，这的确是我的老本行没错，可是无论什么样的挖掘都需要工具吧？铁眉身上也不可能携带那么多炸药。” “小子，雇佣兵的自由是用孤陋寡闻换来的，在宇宙间漂流你们根本不知道科技的发展有多快。”羊毫冷笑一声，“我听说联盟在大约一年前开发出了一套新的单兵作战武器……队长，这样的任务他们总不会吝惜一点吧。” “也不是新武器，就是旧装备多了新功能而已。”陆凝抬起手，呈爪状，稍微控制着出力，让五根枪管对准手心前，慢慢的，一颗黑色的球体在她的掌心浮现。 她将手上的圆球靠近墙壁，毫无声息，然后再拿开，人们就能看到墙上多了一个坑洞，而且这个坑洞在陆凝拿开手后依然在继续扩大。 “物质扭曲器？”龙脉惊呼了一声，“不愧是联盟的科研团队。” “现在还不能应用在武器上，但在各种正常物质表面打开一个洞是足够了。裘恕、龙脉，重新进行地图测算，替我找出一个可以绕过危险区块，向下挖掘的位置。” “这种好东西你应该早点掏出来的，队长。”龙脉乐呵呵地应了一声。 陆凝没有回答她，她自己的本意是尽量不要破坏前哨站主体结构，然后以这里为据点再去应对集散地接下来发布的任务来着。只是如今的情况令她不得不使用这种方法——就凭集散地隐藏信息坑人的手段，难保之后的任务会怎么为难你，那前期就得尽量做到完美。 例如不要让队员死亡。 “队长！我们规划了一条路径，尽可能避开了可能发生危险的区域，不过即便这样，下到九层的时候依然需要留神，控制中心周围都是指挥室和避难所结构，很难说会不会有人或生物躲在里面。”龙脉汇报道。 “不错，地图传给我，物质扭曲器能量有限，最好减少挖掘次数……”陆凝抬起胳膊接收了龙脉传来的地图，一条简单明了的绿色线路标识了出来，这个效率很令人满意。 她走到预定位置，将手中的黑球慢慢压入了地下。一个斜向下方的空洞慢慢生成，而每个人都在安静等候着扭曲效果消耗殆尽，地面重新恢复牢固。 “下。”陆凝在洞口扩展到能挤进大约两个人的时候，直接跳了下去。 前哨站的每一层之间间隔着大约两米厚的地层，这是为了能够进行必要的封锁工作所设计。陆凝计算好每次的能量输出，在挖掘中控制住了滑落高度，很快就穿透了第六层和第七层间的地层，下方果然已经变成了乱石堆积的废墟。 “队长！” 和陆凝一起跳下来的队员们落地后就迅速往周围散开，其中蛛丝刚刚走了一步就踩到了什么东西，她急忙报告了一声。 “什么？” “这里有什么东西埋在底下！踩踏感觉有些柔软！” “柔软？不会是尸体吧？”虫饵问道。 “尸体早就烂了。”羊毫哼了一声，“先用生物探测器查一下。” 但是生物探测的扫描下并没有任何反馈。 “好吧，至少底下的东西不是活的，不必担心是这里的古怪生物了。”黑桃耸了耸肩，“要不要挖出来？我有工兵铲。” “那就上吧，铲子。”蛛丝带着一丝调笑让开了位置。 陆凝默许了，她的探测中没有显示任何危险警告，那么稍微看看也无妨。黑桃的动作果然很专业，那一堆碎石大大小小却被他很快就分门别类地清理开来了，几分钟后就挖出了下方的“柔软物质”。 “哦？”羊毫发出了感兴趣的声音。 废墟下方压着的是一块琥珀一样的东西，颜色很深，触碰感觉比较柔软，但韧性极强。用高亮度的探照灯照射能够音乐看到里面的一圈黑影，只是周围有大块绒毛状的延伸，难以分辨形状。 “羊毫，你觉得这个是什么？”陆凝还是询问专业人士。 羊毫靠近观察了片刻，然后说：“不切开的情况下我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要是猜的话我觉得这应该是个胚胎。” “我不建议切割。”裘恕说，“这个东西会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哪怕是个死的，也很可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暂时标记，我们要先下去。”陆凝说。 前哨站里出现的这些东西已经越来越古怪了，正常来说这么多危险和未知生物是不允许同时存在的，而先遣队携带的各种科学仪器也能够鉴定生物，为什么他们没有发现这些生物存在的危险？ 在完全失去联系之前前哨站发回的信息当中，可是根本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信息提及。而综合所有前哨站的评估，也只有在一些难以抵达的深海、幽谷、极地地区有可能的B级生物评估。 “哪里不对……” 陆凝带着更深的疑惑，挖掘到了下一层。第八层的能源区域。 这里大多数地区都是前哨站的功能场所，对于龙脉来说是个好地方，哪怕不前往中控室，他也可以在这里修复一些能源供应。在查看了两个地热萃取堆之后他也确信一部分能源只是外接线路被切断了，本身并没有故障，花两个小时左右就可以修复。 “可以看出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外部线路故障吗？”陆凝问。 “我看看电路的通路回报……”龙脉从自己的宇航服上抽出几根线接入了能源箱的安全电脑，“原因好像就是线路融毁。某些局部电路内瞬间产生了高电流而生成高热，烧断了电路。正常情况下都可以通过启动备用自修复程序来修理，不过这次是整个前哨站的危机。” “是电磁脉冲吗？”裘恕问。 “不，电磁脉冲的原理是全电路过载，不会在这种位置形成烧毁的状态。队长，我们现在是先预修复一下还是继续下层？” “修复，我希望中控室能直接恢复工作，那么至少保证那里的能源供给正常。” “好，即刻进行线路排查。” 7 原始栖卵 修复工作要两个小时左右，陆凝自然不可能闲着，留下蛛丝虫饵竖笛三人在这里放哨之后，她带着剩下的人继续探查这片能源层。 只是转过了两个拐角，众人就来到了一个环形小休息区。这里周围的墙壁上有很多门，对照模板来看，这里提供了一系列用来办公或者开小型会议的房间。 “这里似乎也没什么生物破坏……嗯？”黑桃刚绕着墙壁走了半圈，忽然注意到了一扇门并没有关死。 “队长！这里有一扇门没关上，应该是能源截断之后才有人进去的，否则门会自动关闭！” “我知道，小心点。”陆凝拔出手枪对准了门，“铁眉，开门。” “来了！” 这次倒是不需要什么特殊工具，铁眉贴在了门旁的墙壁上，抬手将门直接拍开，然后迅速一闪，陆凝马上对门后进行了一次全方位扫描。 “无反应，安全。”她很快说了结果。队员们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警惕地打开了灯，往里面照射。 这次终于看到了一具完整的尸体。 “龙脉看到大概会很高兴。”黑桃在尸体旁边蹲下，“这个家伙居然穿着核生化防护服，这可是和走廊里那些人不太一样。看起来他倒是在这里生存了一段时间的样子……” “让开点。”陆凝走了过来，两个医疗兵不在，羊毫擅长提取标本却不太擅长验尸，那她只好自己来了。 取下防护服的头盔之后，可以明显看出这是一名苍龙联盟的人。通过面部信息比对陆凝也找出了相关资料——许镇星中尉，先遣队编号B3745防卫队的队长，在回传资料中其所属前哨站编号48，意味着这个前哨站的建成时间不早不晚。 至于具体的个人评价则是胆大、心细、战斗和战略眼光有独到之处，数次察觉细微的危险而带领小队进行预先反应。如果不是这样一个可靠的人大概也不会被授予这样的职责。 陆凝再次瞥了一眼防护服。 “没有命令，任何人不许解除身上的宇航服装备。”她叮嘱了一句，然后将防护服扒开，取下许镇星手臂上的个人终端。这个人是一名优秀的军人，那么即便是死亡之前也肯定会留下一些线索。陆凝可以绕过终端认证权限，很快就读取了里面的内容，唯一可惜的是先遣队使用的是好几十年前的个人终端，并不如陆凝等人装备的那样先进，只能进行语音和文字的录入和输出。 她看了看自己列表中多出来的那些音频和文档，选了最近的那个日期。 一段音频播放了出来，首先是粗重而有些急促的呼吸。 【先遣队B3745，防卫队队长许镇星。现在我留在能源层会议室，环境安全。但个人症状已经明显。我对其余前哨站的支援并不抱什么期待，而来自联盟的支援也要数年甚至十数年后才能赶到。这身防护服能保存我的尸体，希望能对于后来成员的身份辨识有所帮助。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为自己准备最全面防护措施。那些幻兽本身的威胁只有C级的几只需要考虑，但更加严重的在于之后陆续爆发的症状。先遣队近乎全灭，我想别的前哨站恐怕也没能躲过一劫。 这个星球上隐藏的东西……不，应该说，这个星系所隐藏的东西，比我们想的要深。唯一的希望是1号前哨站，庞序先生和郑衡队长的远见并不是我们能比。在我的房间里有幻星的星图，请前往那里，我相信他们不会死。 最后，作为军人，我至少要选择作为联盟的军人死去，而不是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请向我的家人说一声抱歉，如果他们还在的话。】 音频中断。 “是一场病症。”陆凝打开队伍频道，言简意赅地说。 “病症？什么东西？队长你们发现什么了？”蛛丝马上就回应了。 “一名战士留下的遗言和记录。”陆凝边说便划拉着屏幕，里面有非常多的文件，但是从命名上看很难辨别出是否是相关信息，想要全部看过来需要不短的时间。 “提到了这里出什么事了吗？” “我先听了最后的遗言部分，这里似乎有一种疾病扩散了，还是不准解除宇航服的任何组件，防止依然有致病因子残留。” 她用最快的速度一个个打开文件快速浏览里面的关键词，在大约到中间部分的时候，看到了一些记录。 【罗青博士所带回的那些样本生物成功进行了繁殖，但因为生存空间之类的复杂原因，我们必须将第二代生物协助搬运到另外一个区域里视线准备好的生态笼。我个人并不喜欢那些野兽，卵生的哺乳动物虽然不是没有听说过，但对于我来说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但是按照博士所说，这些生物有着非常重要的研究价值，从基因提取结果上看，它们应该是这个星球上比较古老的物种，如果详细研究甚至能了解这里曾经出现的各种环境和气候变化……总之，并不是我的领域。 不过那些卵倒也不像是恐怖电影里面那样粘腻恶心。远看上去倒是很像宝石，柔软但不失韧性的表层，并不像很多生物的卵一样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 为防意外，我在这里记录一下罗青博士的话。 研究组将其命名为原始栖卵，具体原因并没有告知我。来源于幻兽碧层栖蜥，一种危险度在D级的爬行类生物。注意，它只是外形和蜥蜴类似。在我们执行外出巡逻和采集任务时偶尔会遇到这种幻兽，攻击欲望不强，只要不靠近它们五米之内便不会主动袭击。】 陆凝是边看边念的，她读完这片简单的笔记之后，蛛丝很快就说：“听起来和我们找到的那个东西很像。” “嗯，还是不太专业，哪怕因为外星球无法将物种分类明确，那么至少也要对外形进行详尽描绘。”羊毫略带批判地说道，“当年的人还是不够专业。” “这听起来就像是随手写了篇笔记啊，老头你也太严格了。”黑桃笑嘻嘻地说道，“队长，有没有哪里在写这个什么幻兽的？我记得联盟不需要对物种进行重新定名，除非有很强的特殊性。” “我正在找。”陆凝回答。 “关于疾病……这个很难说。宇宙开拓最常见的就是携带病原入侵了，外来者会将崭新的微生物和病毒带到星球上，同时自身也没有相应对应该星球疾病的抗原。”羊毫说道，“在星际开拓早起可是因为这种事死了不少人，甚至还损失过两个宜居星球。” “正因为如此，之后的所有开拓中都会有专门的医疗组陪同，进行针对性的泛用疫苗开发工作。当然，二十年前自适应免疫疫苗问世之后，从那开始诞生的孩子就没有这种烦恼了。”裘恕说。 “可是我们这里都不是二十年之内出生的……哦，我们出发前注射的东西就是这个？”羊毫恍然。 “你可以这么认为。”陆凝说，“我们身上几乎都是联盟最高科技成果了，太空开拓可从来都不吝惜实力……找到了。” 她往前面翻了一些文件，找出了有关幻兽的介绍。 【来自1号前哨站的通讯。（备份） 依照庞序先生的研究，目前暂时依照以下文件内容，对符合的幻星生物分类变更为“幻兽”。 目前已经发现部分生物具有非自然成长的器官、特性、能力等情况，原因尚未查明。在排除未知文明干扰前，按照文件内容归类，该文件将发送至迄今为止建立的七十九座前哨站，全部人员必须通读并理解其中内容。 该项文件将依照苍龙联盟《星云开拓法》保密章节进行管理及处理工作。 1号前哨站站长 吕同韫】 “这可是当年大名鼎鼎的人物，我说怎么悄无声息地就不见了呢。”黑桃恍然。 “谁？庞序？”龙脉也加入进来。 “不，吕同韫。这人是军队里负责航道清扫的，现在星盗和佣兵中还流传着他那几场战斗的威名。当时要不是他忽然被调走了，苍龙联盟的航道还能再踏实上五十年。” “现在也很稳当。”裘恕说道。 “哈哈哈，副队，我不反驳你，不过要论这个你知道得未必有我多。”黑桃乐了。 “不过庞序这个人我是有耳闻的。”龙脉说道，“我在研究生物工程和舰船设计的时候读到过两篇他写的论文，肯定是早期的成果，虽然以如今的眼光看不是那么完善，可其中的灵光确实让人感觉这是个很有天分的人。后来我对照库里的索引却没找到太多他的论文，还奇怪这么一个天才怎么就没落了。” “显然不是没落了，是太厉害了直接被请到了军方，还走的绝密程序。”羊毫哼了一声，“总之，他们发现了这些生物有非自然演变的迹象，然后进行重新定名并规定了一套辨别标准？反应很快。” “是，不过按照这个备份所说，既然走的是《星云开拓发》的规定，那就不可能保存在个人终端里了，得修复中控室数据库才能调出相关文件来。”龙脉说完，忽然加了一句：“要有光了，诸位！”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猛然一亮，头盔的自适应系统启动，关闭了一些光敏捕捉，并切换到了自然光观察状态，众人终于透过头盔真正顺畅地看清了周围。 “还是用眼睛看东西舒服，干得漂亮，龙脉！”黑桃的心情更好了。 “周围有什么状况吗？”陆凝问。 “安全。”竖笛在那边回答，“周围没有生物活动痕迹，也没有受到光吸引，可以维持照明状态吗？队长？” “可以，龙脉你确认这可以提供中控室运转？” “中控室的设计本来就是可以依靠任何一片能源供给来启动的，以目前修复的部分，维持一个区域的难度不大，就是得小心我们走了之后有什么东西来破坏。”龙脉说。 陆凝微微点了下头：“不考虑那些，下层的时候就不要分开队伍了，我们尽快进入中控室恢复这里的自控制系统是最重要的。” “不看记录了？” “放心，等中控室恢复了那里的资料能把你们看到吐。”裘恕开了个玩笑。 队伍很快就重新集结了起来，在光照条件下，那些生物好像也不出来了，一队人顺利来到了楼梯这里，依然是陆凝先下去，后方的人紧随而上，不过九层安安静静，没有发生战斗。 “安全的吗？”刺刀小声问了一句，还是端着枪瞄准，毕竟这里供电还没恢复，依然是一片黑。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竖笛闪了两下探照灯，将周围的东西采集了一下，但是众人很快齐齐发出了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在捕捉回来的画面上，分明可以看出前面走廊拐弯处堆积着大量此前看到的那种原始栖卵，更加令人感觉不妙的是，这些卵全部处于破裂开来的状态。 “这有多少？”虫饵问了一句。 “天知道……光是刚刚照出来的就有接近二十个。”羊毫冷冰冰地说，“要是这些幻兽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能耐，那可能就很不好对付了。” “总之先看看情况。”裘恕取下一个侦察无人机，放了出去，正如众人所想的那样，拐角后面是更多已经破裂的卵，这个数量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标本许可范围，一定不是前哨站的人有意识堆积在这里的。 “里面的东西呢？它们孵化出来了总得——” 黑桃还没说完话，前方无人机在拐角那里拍摄的地方忽然弹出一根黑乎乎的东西，在多数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竖笛瞬间架枪射击，一发弹药准确地将那根东西打了下来。 “舌头！”羊毫低喝一声，“是那些碧层栖蜥！” “真亏你能记住那么拗口的名字啊！”黑桃叫了一声，举枪扫出子弹，高温轨迹在空中穿行，迅速将前方空间照亮，同时也烧到了一只栖蜥的躯体。 “变色龙吗这是？”铁眉吼了一声。那只被打出来的栖蜥就躲在那些卵壳的最外面，但身体几乎同化成了一种颜色，极难分辨。 “这东西身上没什么生物反应，它甚至可以和周围的环境温度同化。”裘恕再次扫了一眼无人机回传的画面，“队长！我们不能冒险深入。” “知道，铁眉，准备负分解燃烧器，在进入中控室之前，我们得来点扫除工作。”陆凝冷静地回答。 8 重启尝试 接近深蓝色的火焰从黑管内喷出，铁眉一步步向前推进着，而火焰沾染到的一切都被瞬间焚化为了粉末状。 这是一种非常规的火焰，甚至不能说是火焰。它不具备火的绵延性质，却同样是一种“燃烧”，其根本在于联盟在一座资源星上发现的新物质“负分解纤维”，一种能将化合键切断的特殊物质。当然这在本质上只是一种特殊的干扰，当燃烧器停止后干扰也会停止，只是散落一地的离子重新拼合那就肯定不是原来的物质状态了。 顺便一提，目前能抵挡这种攻击的方式就是单质装甲，例如燃烧器的材质。 而这些蛋壳和潜伏在其中的栖蜥就算不平常，那也依然还在生物范畴之内，碰到这种顶级杀器自然是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何况还有黑桃、刺刀和竖笛这三个人不断利用点射将隐藏的栖蜥打出来，通道本来就不宽，躲在这里的那几只很快就和卵壳一起化为了地上的残渣。 “烧出一条路了。”铁眉熄灭了手上的火焰，“但是数量不够，队长，刚刚被我们轰出来的也就是十来只的样子，而这里怎么看都得上百只。” “它们是否还在这里都不一定。”羊毫说，“从卵的状态来看，恐怕孵化也得好几年了。这些大家伙能跑到哪去都不一定。” “是的，前哨站虽然比较封闭，也不是没有任何出入口。一些垃圾道的大小在它们刚出生的时候也能爬得出去。”龙脉说，“我更奇怪留下来的这些，它们是怎么长大的？吃什么？这些卵也没有被吃了的样子啊？” “……咱们问题攒得有点多。”陆凝说道，“能不能先开了中控室再发挥你们的想象力？” “但愿那里别有什么别的怪物了。”黑桃无奈地说道。 也不知道是黑桃真的那么好运，还是这片地区确实缺乏生存必要的食物来源，总之众人穿过原始栖卵的那条通道之后就没遇到别的幻兽了。陆凝都有些惊讶于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来到了中控室门前。 之前已经修好了能源，而这边只要再恢复电路接通即可。大约五分钟后，龙脉就打开了中控室的大门，巨大的房间和大量复杂的设备在其中分门别类排开，最后一个进来的裘恕打开了墙壁上的灯光，温暖的白光照耀在室内。 “这里应该就是监控区。”陆凝走到一个有很多屏幕排列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些其余的功能，不过现在当然是最快恢复监控弄清楚前哨站的整体情况才是最重要的，她的第一条任务可还没显示完成呢。 龙脉走到中间的一排黑色箱子里，再次接上了连接线，开始进行重启工作。不过很快他就遇到了一些阻碍。 “队长，外面的东侧生产区块那里似乎有什么阻碍，两次错误信号反馈了，我想我们得去排查一下。” “那不就是有幻兽在那里吗？我们准备点厉害的武器过去直接干掉。”黑桃起身，陆凝却让他坐下。 “刺刀、铁眉、蛛丝，你们三个跟我一起过去，其余人留在这儿。” “这不好吧，队长？”裘恕有些疑惑，“显而易见的战斗最好分出足够的战斗力来应付。” “你们得留在这里确保中控室不出什么状况。我可不想带走大部分人结果回来丢了中控室，别忘了这里面还有不知道多少只栖蜥可能存在呢。”陆凝说。 队长命令从来不能反驳，裘恕也只是提出建议而已。陆凝带着三个人离开中控室，快步赶往东侧。 “队长，你带刺刀和铁眉还好理解，为什么叫上我？我可不太擅长战斗。”蛛丝边跑边问。 “我需要带个医疗兵，虫饵不适合，羊毫虽然能客串毕竟不如你专业。” “医疗兵？”铁眉皱眉。 “大概是要进行基因测定。”刺刀低声说。 陆凝挑了一下眉毛，刺刀虽然不太喜欢说话，每次倒是都可以切中要害，她确实想要针对在那里作梗的生物进行一次基因测定。毕竟九层可不是什宜居环境，连那些栖蜥都只留下了几只，别的生物又为什么会堵在一个地方对电路进行干扰？那可不是什么外接的电线，都是埋在墙壁当中的。 这里没有封锁，陆凝靠近目标的时候已经打开了黑光灯，肉眼完全看不见但能被光学仪器捕捉，对于拥有对应探测系统的队伍来说是另一种意味上的照明。 “就是那个东西。”刺刀很快就注意到了仿佛水母一样趴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几只生物，它们的状态仿佛睡着了一样，只有一只墙壁上的“水母”那半透明的体内有紫色的光芒闪动着，同时也在如同呼吸一般慢慢伸展收缩。它身体上弹出的如同触须一样的细小肢体刺入了墙壁，看到这一幕已经不需要更多佐证也可以认为刚刚的问题正是这种“水母”引发的。 “它们能够刺穿墙壁，不是硬度异常就是有什么特殊的本领。前哨站的墙壁金属可是有规定的。”陆凝低声说道，“刺刀，降低斩切弹输出率，开消音末世，我们就拿那只醒着的试试。” “是。”刺刀应了一声，半蹲下来，抽出步枪的后半段加长枪托，装在枪管下方架稳，然后调整了一下射击模式选择，瞄准。 她很专注，正如陆凝从资料上了解的那样，刺刀的大部分成绩都属于平均水平，唯独射击、枪械和侦查三项的得分极高，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刺刀”。 斩切弹进行了一次完美的射击，只有陆凝能捕捉到射击时那微不可查的空气扰动，甚至一抹火光也被两侧的杂物所掩盖了，无声无息地命中了“水母”。那柔软的半透明外壳迅速向里面一凹，形成了一个圆锥的痕迹，但很快便猛烈弹起，刺刀将头微微一侧，风声从头盔侧面划过，在后方的金属墙壁上撞出了响亮的一声。 “弹道回溯，不是有意攻击。”刺刀完全没在意刚才的危险，开口汇报道。 “目前功率下斩切弹的穿透力是多少？” “零点八系数。” 陆凝瞥了一眼没有更多反应的“水母”，问：“系数调整到二，能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进行射击吗？” “如果是刚刚那样，没问题。”刺刀马上开始调整，几秒种后便再次瞄准。 铁眉和蛛丝后退了一步，随着一声爆裂的响声，几乎肉眼可见的气流带着破空声呼啸着飞向那只水母，也就在这一瞬间，水母忽然从墙壁上脱落了下来，强大威力的子弹直接命中了墙壁，一个三棱凹槽被斩切弹撞了出来，而陆凝立刻抬起手指—— 靛蓝色的激光从她的指尖射出，而地上的水母一个翻滚躲开了激光攻击，猛地展开触须向旁边的一堆废弃物中扎了进去。 “果然是有人在控制……” 陆凝冷哼一声，闪身过去正要追击，却忽然看到从那堆废弃物中站起了一个“人”。 水母现在所有触须都扎入了那个人的后脑，体内的紫光也更加明亮了一下，陆凝很快就依稀能看出水母内部似乎是个大脑的样子。而这样仿佛是寄生体一样的状态让陆凝迅速从普通的激光束切成了破坏能量冲击，紫黑色能量已经在指尖开始蓄能。 谁知道，那被水母控制的躯体居然开口了：“等……一下，我是这里的……人。” “你说这话谁信啊。”刺刀蹲伏在一个箱子上，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 “能交流……对吧。我只是……太久……没说话了，很快就可以……流畅多了，对吧？”水母人僵硬地抬起胳膊，用力摆着手，“你们是救援队吗？变成这样也是迫不得已，不然就会死啊。” “那就说出你的身份来，你总不会说这具尸体就是你吧？”陆凝没有解除射击状态，只是打开了自己的终端查询系统。 “罗青，我们都是这里的研究员，也可能是这里最后的幸存者。”水母人急忙说。 罗青？这个名字在许镇星的文件里也提到过，身份并不低。在这个前哨站里担任的也应该是类似研究组长一类的职务，如果真的是他，那么理应知道不少有关这里变故的事。 “你刚才说你们，这些水母都是？” “它们可不是水母，它们的名字是浮游脑液。” “这个名字听上去很恶心。”蛛丝说道，“而且变成这个德行真的好吗？你们现在靠控制躯体活着？” “不这样也没办法，前哨站里到处都是幻兽，如果不变成它们的一员，那就要被它们吞噬。”罗青有些懊恼地说，“我们都没有意识到危险临近，虽然有人给别的前哨站也发布了信息，恐怕也凶多吉少。” “你们怎么活下来的？”陆凝问。 “休眠。”罗青指了指自己后脑的“水母”，“这种生物有能主动类似冬眠状态的能力，一旦休眠能够保证其自身和内部保存的大脑很久不需要什么供能。而且依托这种生物，我们也可以脱离一般躯体的束缚，只要是有机物组成的躯干就可以控制。” “这么方便也有些弊端吧。”蛛丝抱起双臂，“例如周围这些到现在都没醒？” “是的，一旦进入休眠，就必须受到外界刺激才能醒过来，普通的声音和光照之类的是没用的，因此我们才设法将触须伸入墙壁，一旦有人要重启前哨站，我们就可以通过电流刺激醒过来。”罗青详细地解释道，“不过你们好像没有进行全面重启，所以只有我醒了。” “好吧，那和我们说说，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这里的幻兽数量明显不对，无论哪个条例都不会允许你们保存如此多的的危险样品的。”陆凝微微垂下了手。 “说实话，我们并没有时间进行详尽的研究。”罗青摇摇头，“情况是一天之内集中爆发出来的，我们只来得及进行了部分区域封锁，以及发出一次通报，大部分地区就沦陷了。紧急研究只能发现所有人大约是感染了同一种幻星疾病，但已经没机会进行病理学研究，因为相关实验区域已经被幻兽攻陷。我和一部研究员在军人的保护下来到了这里，打算关闭中控室的外接通道，可是队伍中很快又有人发病……” “你等一下。”蛛丝抬起手，“一会幻兽，一会发病的，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清楚，发病者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呓语，幻觉和狂躁的症状，并很快变成不断的胡言乱语，讲述的是一些自己经历或听说的恐怖事件。而问题就在于，如果附近有幻兽的话，那么这些幻兽便会逐渐具有那些人讲述的恐怖能力。” “什么东西？”蛛丝再次打断了他，“人们陷入幻觉，然后幻觉就成真了？这疾病难道是叫‘心想事成’？” “蛛丝，没那么简单，让罗青博士继续说。”陆凝说道。 罗青点点头：“我们也觉得非常奇怪啊！只能抛弃那些患病者，但幻兽也变得越来越厉害，后来有人发现，只要患病者死了，那么幻兽所具有的对应能力也就消失了……所以……” “军方的危机处理作风。”陆凝说道，“不过应该只有少数军队指挥官能这么果断作出这样的决断，可惜还是晚了。” “是的，幻兽的数量变得很多，恐怕是有人想过增殖之类东西，而这一类的即便患病人死了也无法治愈，我们的人数越来越少。就算想要封锁这里也来不及了，幻兽都已经来到了这片区域。情急之下我想到了浮游脑液，就带着大家过来，谁想变成这副模样啊，不都是为了活着吗？” “听起来你们牺牲了不少人。”陆凝感叹了一句。 “是的，最后只有几个研究员有机会保存自己的大脑。” “我不知道你说了多少谎话，不过谢谢你的讲解。” 在陆凝说完这句话之后，紫黑色的破坏性光束就贯穿了眼前躯体的头颅，后方附着的水母也挡不住这种高杀伤武器的攻击，一柄爆炸，里面的液体连同炸碎的大脑全部落在了地上。 “队长？”蛛丝顿时一惊，不过旁边的刺刀和铁眉都没什么反应。 “蛛丝，别太投入。”陆凝说了一句，就去对那些水母挨个点名去了。这边则是刺刀和铁眉给她解释了起来。 9 通讯 “关键问题在于尸体。”刺刀轻巧地从箱子上跳了下来，“如果真如他所说，那么这里为什么恰好会有一具尸体给他控制？按照他的叙述，那个时间应该是非常紧急的时刻，这片区域我们此前已经了解是生产区块，他们给自己进行大脑转移的同时还有时间准备备用身躯？”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此前遇到的大部分尸体都是尸蜡化了，如果真是死了那么长时间的尸体到底怎么控制？神经系统什么的早就坏死了吧。”铁眉说道，“不过我想队长既然敢直接动手，那一定有非常确切的理由。” “我想队长一定是直接查了这副容貌。”刺刀看了一眼陆凝。 “没错。”陆凝肯定了她的猜想。 她从最开始对罗青的话就有所保留地信任，打开手上的终端也并不是为了核实罗青的身份，而是在档案里翻找这具尸体的容貌。由于口中正在和“罗青”对话，对方也完全没察觉到她真正在做什么。 而面目比对显示，这具尸体并不属于任何一名先遣队成员。在未探明的异星作业期间是不可能进行任何繁育许可的，因此可以判断，这不是一个曾经存在的人，而是专门被制作出来的“工具”。 在“罗青”将这个最关键问题直接模糊过去的时候，陆凝就下了击杀的决定。她根本不会相信一个飘浮在水母中的大脑。 说话的时间，陆凝就已经将最后一只水母打成了碎片。蛛丝小心地提取了一些样本，然后陆凝就打开了队内通讯，让龙脉再次执行重启。 恢复前哨站运转比想的要容易，但陆凝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兆头。集散地是不会在任务这种事情上轻轻放过游客的，以往哪怕第一个任务也具有一定的完成难度。然而如今这次虽然一路遇到了些怪物，可她整个小队的实力却完全是超额的，最多是小心一点，整个任务几乎是白送的。 这让陆凝不禁感到了担忧，阶段式任务发布，非常容易度过的前期任务，这一切仿佛都和某种很多游客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相符——狩猎任务。 在此之前，陆凝只经历过一次狩猎任务，而且是生存狩猎，哪怕没有完成狩猎任务，撑过生存期依然可以安全返回集散地。可是万一是单纯的狩猎类任务，那是只要无法猎杀目标就不能回集散地的。 这样的担忧她也无法向队员们说，只能带着三个人先回到了中控室。 这一次的线路接通没问题，随着龙脉最后确认了恢复程序，灯光照亮了四周，所有的屏幕也纷纷亮起，终于有了一丝秩序的感觉。队员们纷纷前往各自的位置，陆凝则走到了内部监控的众多屏幕前，开始进行区块检查和清扫工作。 个人终端上已经显示任务完成了，而紧跟着，第二个任务便弹了出来。 【任务2：取得三种B级以上幻星生物标本。】 难度陡增。 陆凝自己清楚队伍的装备情况，轻易压制D级生物，对抗C级生物只要编制健全也没什么问题，但B级可就难说了。不过这个任务要求是取得标本而非猎杀，所谓生物标本也是包含一些生物部分的，要是能偷机会取得毛发鳞片之类的按照联盟标准也是算的。 “队长，中控室发报系统已经恢复运转，暂时切断了上层区块连接以确保不受干扰，我们是否向幻星进行星球发报？”龙脉请示。 “暂时不用，等等，既然发报系统已经恢复了，那么接受端有没有收到别的发报信号？” “有。”龙脉很快回答。 “编号，以及队伍。” “3号前哨站，DU-001；7号前哨站，NE-001；10号前哨站，BW-001；23号前哨站，AL-001；37号前哨站，HJ-001。”龙脉迅速汇报。 “……五艘战舰的一号编号队伍。”裘恕说，“看来也就是他们有自信直接将编号发出来。我很怀疑这个编号并不是随机生成的……至少如今看起来不像巧合。” “同意。”羊毫冷笑一声，“这并不是作战类行动，那么进行一定的简易化管理也是容易理解，至少他们可以通过编号的前后来判断情报的重要性和可信度不是吗？” “羊毫，你对联盟似乎不太信任。”刺刀说。 “丫头，我对很多东西都不太信任，因为我不认识那群下命令的家伙，不像我们现在这样面对面。”羊毫说了一句，“那么，要和他们联络吗？队长？我可不觉得这五个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考虑一下。” = 幻星救援计划制定期，人员筛选会议。 “那么人选既然已经决定了，应该决定编队问题了。” “我们需要五名领袖……不是明面的，明面上所有队伍依然单独行动。但一旦需要结成小型军队的时候，他们要拥有绝对的指挥权。那么，领袖应该是什么样的？” “战功卓著，领导能力强悍，忠诚？” “那是战场上，幻星不是战场。” “谨慎，守序，随机应变？” “很难界定究竟在什么程度上才能符合这个条件，很多人都拥有相应的素质。” “……那你觉得是什么样的人能拿走001的编号？虽然他们嘴上不会说，可是他们全部都是优秀的军人，心里绝对会在乎。” “要求很明白，我们需要他们在必要的时候能站出来，领导队伍，不是吗？” “哦……” “能活到那个时候的。” 主持会议者背后的屏幕上，出现了五张照片，以及他们的简历。 “下面是我的提名。” ——宇宙防御号，杜写意。军事经验25年，在她所经历过的所有战争中，一切都仿佛水到渠成。官方记录在案的战争次数1365次，包含星际远征、星系打击、行星轨道战、登陆作战等，全部以胜利告终，部队战损率低于5%。如此辉煌的战绩究其细节已经到了不太正常的地步，军部正因为如此而不放心她，却也不可能仅凭怀疑而对一名优秀的军官做些什么，于是转交给了这次幻星计划。 ——自然进化号，褚嵩。军事经验41年，这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军人，他辗转过数个部队，在十一次评级为绝境的战争中生还，尽管每次他的部队都所剩无几，但这份执着的战斗力和意志难以动摇。完全不用怀疑这名军人的忠诚，只是军部考虑到他的经历，或许他需要暂时离开战场，可如果我们需要什么站出来，必须是他。 ——蓝色波动号，墨凝烟。军事经验12年，墨长庚中将之女，虽然有些裙带关系嫌疑，但墨凝烟很快在数次战场上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她的部队体现出了惊人的成长速度，而墨凝烟对士兵的训练高效而严酷，她甚至能够临时将一群平民训练为足以在星盗手中保卫自己家园的民兵。这一次墨凝烟能够参与这次计划也包含了一定的镀金需求在其中，可抛开这些，墨凝烟依旧是最优秀的那一批。 ——天文之光号，闻北落。军事经验20年，特种作战和小队式行动经验丰富，擅长迅捷打击和斩首攻击。军方对他的评价就是一颗随时能够打向致命部位的子弹，他最高纪录为带队在两天之内瘫痪一颗星球的星球防御系统，为行星轨道轰炸打开了大门。使用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他是否嗜杀——嗜杀到控制不住自己的地步，这也是军方不赞同他继续执行类似任务的理由。 ——超音爵士号，商神釜。军事经验21年，他原本出身为研究员，因为一些特殊的遭遇而成为了军人。正因为如此背景，他对于所掌握的武器威力和对所有事实根据的判断力极强，已经到了近乎机械判断的地步。他因为理性而受到拥戴，却也因为过于遭受拥戴而自责于损失，终究他并不是一名正统的军人。不过在幻星计划中，这或许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从未因为自己的感性而影响了理性的判断。 = “我想，先接通我们自家的那个，我要先了解一下情况。”陆凝思考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决定先试试状况。龙脉和快就将信号传到了她这边的控制台前，陆凝接上自己宇航服的连接线，打开了通讯按钮。 “这里是DU-003，请回复。” 等候了大约五秒钟，那边有了回应。 “DU-001，你是第一个进行回应的，但你们没有将自身公布在通讯列表上，是有什么问题吗？” “并不，只是无法确认该行为的安全性。DU-001，既然你们已经恢复了一座前哨站的运转，理应知道在这个幻星上发生了什么，有没有特别的发现？”陆凝问。 “并没有非常特殊的情况。前哨站内的最高级别幻兽也只是一只C级威胁，已经由我的队员清剿，目前正在逐步恢复各个区块运转，预备将这里作为补给点提供我方探查以及补给各个小队使用。DU-003，你那边有没有什么特殊发现？” “和一只自称为原先遣队成员的生物进行了交流，大概知晓了一点当时发生状况，尚未对真伪做出验证。我会将录像部分传输，但该生物具有威胁性，已经射杀，我们将在资料库中查询对应资料以求证。” “了解。可以的话，方便告知你们的下一步行动计划吗？” “我们对前哨站的整体清理尚未完成，大约需要一至两天的时间。在那之后，要对这里爆发的疾病和混乱原因进行查找，如果在前哨站内无法找到相关内容，或许要针对周边地区进行探索。” “好，记得汇报。” “不会忘的。你们行动速度似乎更快一些，关于幻兽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防护，注意好保护自己。虽然目前没有发现能够伤害我们装甲的幻兽，可我想以后难免会出现。它们那些特别的本领和状态一旦可以对我们形成威胁，杀伤力会变得极为可怕。” “多谢提醒。” “那么，通话暂时至此，保持联络。” “保持联络。” 陆凝切断了通讯。 “怎么说？有没有发现什么？”龙脉问。 “和我们差不多，它们也就是刚刚将一座前哨站的系统修复，也在恢复过程中，看起来最近一两天内所有队伍都难免要忙这个了。”陆凝摇摇头。 “那就说个别的消息吧，队长，我在这里的幻兽资料库里找到那个水母了，确实是叫浮游脑液。”蛛丝说。 陆凝点了点头：“那么特性和我们知道的有什么不同吗？” “首先……您得清楚先遣队是做不了人体试验的，顶多是一些生物实验。不过也很有趣，他们尝试过让水母保存三种生物的大脑，然后水母就表现出了三种生物的不同特质。例如，水生生物大脑会亲近水，野兽大脑会喜欢靠近血腥味的东西……” “听起来确实保护了那个脑子。”铁眉说，“一般来说，这种话后面都得有个‘但是’。” “猜对了，在测试中，水母并不会放回已经被保留的脑子，而一旦喂给它们新的大脑，其内部液体就会将此前保存的大脑挤碎，分解，然后腾出空间给新的大脑。由于这个行为，研究人员推测这是水母本身的生物行为，因此和刚刚那个‘罗青’所说正好相反。” “并不是被保管的大脑支配了水母，而是水母读取了大脑中的信息。”陆凝说道，“很显然，刚刚那个是因为了解我们手里武器的威力不是它能对抗的，所以打算伪装一下，看起来保管了人类的大脑之后倒也变聪明了一点。” “问题是那具尸体是怎么来的？”刺刀问。 “尸体啊，也不能说是尸体，记得那个植物吗？我从类似的植物图鉴中看到了一种能够收集细胞进行器官培养的植物，只是很难养，整个前哨站里也只有一株，而幻兽既然能得到强化，这种特殊的植物也许同样可以。” “问题在于……”黑桃调整了一下眼前的屏幕，“很多可疑的东西都找不到了，那些幻兽大多都不存在于这个前哨站里，都是一些D级的在各个区域转悠，我们监控和自清洁系统恢复之后解决它们就和玩一样，老实说这让我感觉有点不安。” 10 追溯 “海军……其实更好一些。你对伤亡数字不会有太过直观的感觉，按下按钮，激活武器，而死亡与你相距最少也是几万公里以外……你甚至可以将它当成一个意外。” “谢谢，但我要成为陆军。” “……你考虑清楚了？现在的星际战场和曾经的母星完全不同，战争的持续并不是以年为单位，而是几十年，百年也有可能。在战场上出现心理问题的军人数不胜数，因为太漫长了。一个坚韧的人可以忍受十数年的杀戮生涯，但无论什么样的心智都不可能在死亡中保持不动。” “是的，我看过一些资料。虽然因为保密工作隐去了名字，我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但我选择陆军。不，没有指责海军和您那种心理的意思，毕竟想要正常的时间长一点，人总要给自己找一些心理治疗手段。可我想要明白那些死亡。” “你还年轻。” “所以，我比别的人能承载更多的死亡。” = “队长？” 陆凝睁开眼睛，微微打了个哈欠，她的目光从眼前的屏幕中扫过，自清洁系统工作正常，多个区域的联络工作已经恢复，而游荡的幻兽也被重新激活的内部防卫系统所铲除。 前哨站内绝大多数机械化的工作早已自动化。陆凝并不需要将研究设施之类需要人工参与的部分完全恢复，那么她这个小队控制住整个前哨站还是游刃有余的。 接着，她才扭头看向刺刀，刚刚呼唤自己的人。 “不是说了可以自由行动吗？现在都是系统自动运行中，不需要人工出力。” “呃……”刺刀卡了一下，“我有事汇报。” “嗯？什么事？” “您还记得那个原始栖卵吗？我们之前发现的，埋在废墟里的那一枚。羊毫在那片区域被清理结束之后就去了，而很多人坚持认为现在再次接触幻兽过于危险，总之……大家是有些意见不合。” “裘恕呢？” “他表示自己没什么意见，羊毫觉得这是默许。”刺刀语气有点焦躁。 “那好，你又是什么意见？” “我不赞同。” 陆凝看了看刺刀，思考片刻才说：“刺刀，在这支队伍里如果论经历，你或许是最不出众的一个。” “呃……我知道。”刺刀点点头，“大家都很了不起，就算是虫饵也有很渊博的药物学知识，而我甚至只……” “我不是在讽刺或者指责，刺刀。你在这次行动中出了很多力，没有人会小瞧你，而你在枪械上的知识也不亚于虫饵在药物学上的造诣。我是说……你没有发觉，你的直觉其实很敏锐，也很准确吗？” “哈？”刺刀懵了一下。 “我见过很多士兵，常年的战术素养，战场经验，战斗本能……这些让他们能够做到身体在头脑反应过来之前就进行正确的判断。碰巧的是，你和他们如出一辙。刺刀，你有天赋，我并不知道这种天赋是如何后天刺激出来的，但从你一路上的表现来看，你瞬间下的判断往往正确，你需要自信。” “是吗？哦！那就是队长你同意我的观点？” “嗯，收容室已经清扫完成，命令羊毫在没有我的允许之前不准对那个栖卵进行任何研究工作，你现在就可以去通知了。” “是！”刺刀马上转身离开了，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啊……领袖也是挺难做的。”陆凝微笑着摇摇头，按下了自己面前的一个通讯按钮，接通了通讯键。 “这里是BW-001，10号前哨站，我是这里的队长。请报出队伍编号及前哨站编号。” “DU-003，我在48号前哨站，早安，墨凝烟。” 一秒的沉寂之后，对方再次开口。 “我在通讯单元内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但特意用这个名字称呼我，我想我们大概认识。” “也算是吧。你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陆凝是吗？” “你的语气挺冷静的，我本来觉得在你看来我们之间有深仇大恨，大到蔷薇十字也会插手来控制我们之间的问题，现在似乎有点多虑？” “……人们往往对自己无法判断的事物会有较为严重的猜想，不过也不算错。”墨凝烟关闭了声音过滤系统，恢复了本音，“果然你并不是毫无戒备。” “啊，既然受到了提醒，那我自然需要仔细了解一下情况。你能被蔷薇十字接纳，那么至少人品底线是有保证的，而我在场景里多数时候都是和人偶派对之类的恶棍敌对，你理应和那些人没什么关系。这样一来范围也就缩小得差不多了。” “你当时应该没有预料到会有那么多事情吧。” “不，我很清楚……往事会如同幽灵一般不断回到你的面前，试图重新将你拖入过去的深渊。只是卡尔那件事还没那么严重而已，既然罗伯特安全返回，我想你也知道具体情况是如何的。” “是的，卡尔做出了他自己会做的选择，无论我如何模拟，他也一定会承担那一部分责任。” “我能问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卡尔在一阶救过我的命，我最初的成长一直是他在照看，虽然有时候表现得不太靠谱，但他作为长辈值得尊敬。” “嗯……” “而后，在一场结果有些严重的测试场中，我成功生还，并试图回去向卡尔分享这份喜悦的时候……罗伯特叔叔却告诉我，卡尔已经不在了。”墨凝烟语气平和，“你都到了三阶，也应该清楚这种感觉。我们随时都准备好迎接突兀的离去，但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却好像还是什么都没准备好。” “……好吧，我理解了。” “因此我要向你复仇——如果不这样做，我对自己的内心会有所亏欠。我了解你们对立的状况，也很清楚对抗场景游客的苦衷，可是这一切永远逃不过一个事实：卡尔的消失，你在其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是的。” “我会拿出我的全力，陆凝。你可以将这当成一个玩笑、考验、或者别的什么。可我从来不开玩笑。在这个场景，我将拿出我从此前的经验中学到的东西，摧毁集散地所布置的一切，阻止我，或者从中生存下来，无论采取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们互相之间都有对于胜利的明确感触，不需要裁判。” “也好，我也很想看看你的手段。”陆凝说道，“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荣幸被人复仇的一天，多谢你的通讯。” “无妨，我不介意闲聊。” 陆凝笑了笑，断掉了通讯。随即她站起身走到了别的工作台前。 此时除了龙脉、蛛丝和裘恕还在岗位上以外，别的人都不在中控室内了。此前前哨站的混乱并不是单纯因为幻兽引发的，还有那种特别的疾病。如今不担心这些，而有威胁的幻兽一只都看不见的情况下，被清理后的区块安全性还挺有保证的。 “队长，好消息，我们恢复了生产区块的多数车间。”龙脉见陆凝走近，便高兴地向她汇报，“现在矿脉采集机已经重新开始了运转，我们可以生产采集机器人对周围的资源进行收集工作了。当然，我用最新的构造图纸替换了原来老旧的设计，至少保证机器人的工作效率会比此前提升60%左右。” “辛苦了。” “哈哈哈，不辛苦，队长。您要知道我早就想试试这种一步步构建自己的全自动化机械防卫基地的感觉了，就像是玩一场真实的即时战略游戏一样。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这种机会，要是您能准许我把一些自己设计的小东西安装进去，我们甚至能……” “这种事最好别来找我要批准，我只是不知道。”陆凝马上打断了他。 “嘿！我就是说出来试试，队长你还真愿意让我们放手去做啊！” “我让虫饵发挥他的天赋，让刺刀培养她的自信，当然也会让你有机会展现自己。不威胁队伍安全的前提下，你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联盟的军人都是你这样的吗？那我还搞什么地下研究所啊，我直接报名参军不是更好。” “……也不全是，每一名军官都有自己的风格，而我只是不喜欢完全统一的部下而已。” 陆凝排排龙脉的肩膀，走向蛛丝那边。 作为医疗兵，蛛丝本身对于生物学等相关学科也有研究，在虫饵和羊毫这两个人有点靠不住的前提下，蛛丝可以说是唯一能指望的稳定研究人员了。当然，她现在的工作量也很大，正在通过恢复的数据库对从前的幻兽记录进行排查，和此前的录影比对来确定各个幻兽的性质和特点。而这同样也会受限于多年以前老旧系统的制约，速度不算很快。 “蛛丝，有什么发现？” “队长？哦，那个……这座前哨站在周围探索到的幻兽样本数量其实不多，只有三十三种，但数据库中包含了此前大量从其余前哨站接到的样本，总数超过千种，而且记录详尽，我想要全浏览过一遍还需要很多时间，这还是不包含研究报告和论文的情况下……” “什么？这地方又没办法发表写什么论文？”龙脉也听见了这边的谈话，大声问道。 “也不知道是有这个爱好还是准备幻星开发的时候抢占第一发表。总之现在倒是便宜了我们。嗯……在这一千余中幻兽之中，B级别的幻兽一共发现了五种，不过都是生活在极地、高山、深海、裂谷之类的极端地形当中，我们这种丘陵地带好像没有B级幻兽汇报。C级就比较多了，我想外面的山峦和森林里大概会有一两种C级幻兽存在吧。” “嗯，不过也别忽略了，这是很久以前的老情报，如果那些幻兽的变化速度会和疾病影响，那么即便只有短短的二十几年也足够它们在数量和种类上翻上几倍。”陆凝叮嘱了一句。 “是！队长，不过生物这种东西，是永远无法脱离过去而存在的，它们怎样进化和变异，研究它们的始祖依然是有价值的事。”蛛丝笑着说道。 “好，继续你的工作吧，如果疲劳了就休息一下……裘恕，你那边呢？” “档案。”裘恕简单地回答了一句，随后才详细解释起来，“我对此前一些损毁的模块进行了数据恢复，以尝试提取一些当时灾难发生前哨站里的状况，无论是声音、文字还是图像记录。但损坏的部分也不少，我正努力从中筛选一些有用的东西，尝试能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时间序列。但我想要真的凭这一座前哨站来还原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很难，队长。” “知道，但我们还不能这么快就和别的小队轻易联系。” “哦？我倒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原因。” “小队的构成很复杂，而我们在幻星上的自由行动权给了很大便利的同时，也给了竞争的土壤。我不敢保证某些小队领队的人品。” “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裘恕说。 陆凝冷笑一声。 “你我心知肚明，能够来这里的人多少都有些情况在，即便是一百二十五支队伍，你觉得这里面真的一无所知，一心为联盟行动，也愿意照拂其余小队的队长有几个呢？” “啊，那我得说……一个都没有。”裘恕也笑了，“我们总是保留着最低程度的底线，然后就没办法做更高一点的事情了。即便是军人，每个人之间的差距也挺大的。” “现在我们就不用特别隐瞒了。”陆凝抬手关掉了服装上的一个录音键，“我不知道你的履历，可是我相信每个来这里的军人都不会一无所知。裘恕，交换一下情报吧，在这个幻星上，有多少来自我们内部的‘麻烦’需要提防？” 裘恕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这个我可不能给您保证，队长，军部的风格你也清楚，像我们这种士兵，还没本事去调查到到底谁接受了征召。毕竟在星河之间穿梭的军舰从未停下，除了元帅和总参谋长，没人能了解那些船上究竟有谁。” “直说吧。” “我只知道我曾经的一名上司，鹿琳，在和我差不多的时间里，从队伍中调离了。她那段时间可没有任何战功或者特殊贡献发生，任职期也未满，这种事本来不该发生。” “啊……那就够了。”陆凝笑了起来，“原来我也逃不过。” 11 漫谈 幻星的自转周期大约二十八个自然时。 陆凝队伍所着陆的这片山岳地区处于夏季，白天更加漫长一些，可是不论多漫长的白天，总会日落。 一个巨大的影子遮挡了大约四分之一个天空，当然，星际时代的人们已经很少有巨星恐惧症这种状态存在了，只是看到的时候会惊叹一句罢了。 陆凝从修复好的电梯直接来到了地上层，此时队员们有好几个都在前哨站外面坐着，羊毫坐在离别人比较远的地方生闷气，剩下的竖笛、刺刀、黑桃和铁眉四个倒是聚在一起正聊着天。 “队长。” 铁眉最先察觉了陆凝的到来，马上起身，陆凝按了按手让他坐回去：“不用行礼，现在是休息时间，我们也不是正式的军队。” 其余几个互相看了看，然后刺刀往旁边挪了挪：“队长，要坐下吗？” “也可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闲聊，看看星空。”竖笛回答，“每次降落在某个星球，我都会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每个星球上看到的星星都是不一样的。”竖笛仰起头，“我听说过，有一些星球上还流传着星座的说法，可其实换了个星星，你的天空就会完全不同，那些曾经的星座也都找不到了，是不是很有趣？” “人们自古就喜欢研究星星的排列规律，这只是便于归纳划分的手段，和我们现在以坐标来划定宇宙本质上一样。”刺刀说道，“不过确实很容易让一些古老的幻想破灭。” “我倒是挺在意那颗辅星的。”黑桃指了一下天空中缓缓移动中的星星，“天目一的体积大约是幻星的七分之一，只是这样程度的差距在天文学上不产生干扰是不可能的，但偏偏能形成这样诡异的行星系，假如有机会我们应当对天目一也做个地质测算。” “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陆凝笑了笑，“等到前哨站恢复，我们就得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透露一下呗，队长。”黑桃马上开始顺杆爬。 “首先是区域生物危险排查工作，之前的记录蛛丝已经告诉我了，但是二十六年以前的数据对于具有突变特质的幻兽来说已经不足为信，我们需要更新数据库。在排除了周边的威胁之后，我们要通过资料库里记载的地图向那些标明了自己位置的前哨站进发，看看能否在别处找到幸存者，或者回收一些资料，尽量搞清楚当年发生的具体状况，才好汇报给飞船。” “听起来好像挺多事的。”竖笛转回头，“我们有休假吗？” “……没有。抓紧休息的时间吧。另外，在那之后我们要对整个幻星展开调查，假如这里的情况好于预期，那么联盟可能会派遣下一批人过来接手研究，继续展开幻星开发工作，毕竟宜居星球在宇宙中也不是特别常见。哦，为了实现这一点，我们还得找寻一个关键点，也就是1号前哨站及其内部建设者。从此前收集到的消息来看，1号前哨站显然实力最强，如果有什么珍贵的资料也是在他们那里。” “队长，给我们介绍一下1号前哨站那几个人吧，我们这种人可不知道军方到底隐藏了多少厉害角色。”黑桃说道。 “也可以，吕同韫你们也知道是个军人，另外两个就是庞序和郑衡。”陆凝先打开了自己的终端，“嗯……庞序虽然你们从龙脉那里侧面了解了一下他加入军队前的生活，但是这个人其实更加厉害一些。他在军队专门开设的科研学院进行了五年的专研生学习，然后毕业加入了一支恒星系级作战部队，在三年的时间内因为多次立功而取得了副指挥的位置，但是在我们和黑鹰联盟的一次争夺战中，他出现了一次不亚于当年黑鹰击毁母星的严重失误，他在三艘舰队母舰舰炮上安装了自己发明的最新型武器，你们大概听说过那个名字——中子流扫荡器。” “那玩意是他发明的！？”除了刺刀以外的三个人都跳了起来，这三人都多少有些战争背景，了解很多以前的东西，因此才会如此反应过激。 “那……那个是什么？”刺刀有些不明就里。 “你可以理解为行星歼灭武器。”陆凝说道，“是利用高速中子对行星进行无差别原子级破坏的毁灭性武器，军方将大部分资料都加密了，即便是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将中子加速喷射的，但毋庸置疑，这个武器将当时黑鹰的两支舰队以及争夺的目标行星全部击溃，因为中子冲击造成的核反应把那边变成了一片宇宙烟花。或许歼灭敌人不会遭受责备，可是毁灭了资源行星却也属于失职。庞序意识到了这一点，主动请辞，也正巧那个时候幻星被观测站发现，军方本着不想浪费他的天才的原则，将他送到了这边。” “那个武器听上去很恐怖。”刺刀低声说。 “因为目前的防御措施中，对不带电高速粒子的防御方法极少，一般的军舰都没有相对应的措施。这个武器连苍龙联盟和发明者庞序都没办法控制威力，上次还好只是一炮打炸了一颗行星，附加两支舰队，万一不小心打中恒星鬼知道会出什么事。”陆凝摇摇头，“不过你们也听到了，当时也因为他们是一支舰队对上了对面两支，庞序这算是绝地反击的计划，我们无法仅凭他发明了这种武器就认定他的人品。” “我现在已经不太信他的人品了。”黑桃耸耸肩，“那那个郑衡呢？之前可没听说过。” “来自许镇星的记录，郑衡是1号前哨站的总队长，即便是吕同韫恐怕也要听他的命令。他的很多情报资料都是绝密，不过也能从履历推断一二。首先，郑衡来这里之前，隶属的部队是‘天兵’。” 这回连黑桃和铁眉也不知道了：“我们可从来没听说过苍龙联盟有这么一支部队。” “哦，那是因为你们根本没资格见到他们。”竖笛说话了，“我见过一名天兵，确实是强，哪怕没有太空式毁灭装甲，他的实力依然是我们无法望其项背的。” “具体情况我不会详细说明，你们只要了解这支部队属于联盟的全战场适应兵种，具备单兵对舰作战能力……” “队长，你再说一遍。”铁眉晃了晃脑袋，“我好像听到了些奇怪的形容。” “单兵对舰作战，你没听错。”陆凝重复了一句，“郑衡在天兵中的具体位置我不清楚，但既然是部队的正式士兵，那就拥有这个部队需要的能力。” “那么强的人联盟还要我们干什么？直接派一队天兵过来把幻星翻个底朝天不就行了？”黑桃有点懊丧。 “天兵的数量大概没有你想的那么多……而且，队长不是说了吗？郑衡就是一名天兵，既然天兵在这里都失陷了，以联盟的谨慎肯定不会直接将全部精锐部队都派遣到这种特殊地方来，只可能是我们这些次级选择。”刺刀缓缓说，“那么队长，除了郑衡以外，整个先遣队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人？” “嗯，刺刀确实察觉到了关键。事实上先遣队派过来的天兵一共有三个，除了郑衡以外的两人名叫谷明窗和冯满亭。三名天兵的失踪让军部不得不重视起来，但我觉得如果他们没死在奇袭下，后面的生存想必不会有什么压力。” “啊呀，听起来那么厉害的人都不见踪影，我们可是有点前途无亮的意思。”黑桃摊摊手，“话说既然有天兵，有没有天将啊，队长？” “那和这里无关。”陆凝划了一下终端，“我告诉你们这些，是为了让你们警惕。时间对人能做出的改变不是我们可以预知的，这么久杳无音讯，我们必须对这些强大的目标保持怀疑的态度，先遣队中不乏智慧超群的科学家，威望令人信服的统领，武力强大的兵士和技艺精湛的技师。事实上，如果这些人中有一部分出了问题，我宁可他们都死了还更好一点。” “那个罗青呢？”刺刀问道。 “他是一名优秀的生物研究员，但肯定不是重点关照的对象。你们来这里之前都经过了好几次测试，这足以证明你们的优秀，但是星际时代中，类似的优秀人层出不穷，我是劝你们不要自恃自己的本领。”陆凝说道这里，瞥了远处的羊毫一眼。 “……你不用拐着弯来说服我，队长。”羊毫叹了口气，“我承认，我之前觉得恢复了前哨站，搜救任务告一段落。我们基本上顺利的行程也让我觉得……我们的武器更新换代了之后不是那些一代以前的人能比的，我们很强。” “盲目的自大会要了你的命，如果你是一名士兵，就不会这么想了。” “听起来我们甚至还需要来自其余前哨站的支援。”羊毫说道，“队长你把他们吹得那么玄乎，我都觉得我们变渺小了。” “如果能让你们加深警戒，我乐于这么做。虽然是几十年时间，但陆军的武器更迭速度还没有想得那么快，差距也没那么大。就杀人这件事上来说，铁眉手里的隔离式切割刀也并不比一把普通的利刃省多少力气。” “队长，你不考虑护甲吗？”黑桃拽了拽身上的宇航服。 “我们在这里如果遇到人类，那可都是自己人。”陆凝敲了敲头盔，“没人会蠢到用不破防的武器去扎你身体的，大家动起手来都会找最致命的部位下手。别告诉我你一个雇佣兵连这点东西都不明白。” “我们哪有这种从头到脚的武装……光是死于宇宙辐射病的就有一半。”黑桃嘀咕了一句。 “队长，我有个问题。”刺刀甚至还举了一下手，然后立即缩回去了。 “问吧。” “您觉得这次任务是行星水平，还是行星系水平，抑或是……恒星系水平？” 陆凝无法判断，这次集散地发布任务的方式也让她难以从其中找出预知性信息。 “我无法在眼下给出准确地答复，因此任何一种可能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唔……” “是有什么发现吗？刺刀？” “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说说吧，你的胡思乱想一贯是好用。”黑桃笑道。 陆凝也鼓励般对她点了点头。 “实际上，休息之前我也在中控室看了一些日志，毕竟比较高深的东西我也看不懂。在日志中多次出现了1号前哨站向各个前哨站发布的命令，而各个前哨站也几乎都是无条件执行，看上去就仿佛一号前哨站是首领一般。但是从我们出发前阅读的简单资料中，先遣队明确说明，每个前哨站建成后都是一个独立编制，相互之间没有从属关系。” “慕强。”竖笛说，“尤其是在这种远离文明的地方，在智慧和武力上都占据优势的1号前哨站当然有说一不二的发言权，这是正常的。” “不，这才是我最不解的地方。”刺刀说。 所有人都提起了注意力，就连羊毫也悄悄来到了附近听着。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刺刀发现大家都听着，慌乱地用手比划了起来，“前哨站服从固定模板构筑，在功能性上的体现是一样的。对于1号前哨站来说，他们凭实力能够大面积研究附近的生物、地质之类的学科我是理解的，但他们为什么能那么自信对别的前哨站研究也作出指导？我在日志文件中没有看到任何有关幻**换的描述，既然48号从未出现过这种交换，说明前哨站确实都是作为独立研究个体对周边区域进行着研究的，那1号前哨站顶多是对别人递交的资料提出一些修正的意见，可是我看到的却是另一种情况——‘请教’和‘指导’，对研究过程的一些指导。” “……丫头，这个发现可不是什么小事。”羊毫开口了。 “这也正是我从另一个角度发现的疑点。”陆凝说，“备受信赖，全幻星前哨站瞩目的1号前哨站，并没有在数据库储存的地图中记录位置。” “队长？你怎么这时候才说起这件事？”铁眉惊问。 “我记得我说了，我们要‘找寻’1号前哨站。” 12 打猎 和大部分人谈过之后，也就剩下一个虫饵了。陆凝不担心虫饵的问题，主要是因为她知道就算谈话也没有他太多效果。军部的评价总结就是虫饵是个老实人，但心理承受能力一旦突破，会立刻不计后果地进行过激举动。与其这样聊天，还不如直接谈论后果更能警醒他。 返回前哨站的时候，走廊里已经有了亮度刚好的灯光，自动清理过的墙壁上渗透出金属特有的气味——尽管陆凝不能真正闻到。 她乘坐电梯返回了中控室，发现留在这里的三个人正在把煮好的咖啡倒进防护服的液态食物输送容器内，看到陆凝回来甚至还招呼了她一声。 “不……谢了。”陆凝摆了摆手。 “队长，龙脉修好了生物学探测器，我们在整体灭菌之后进行了一次前哨站的站内扫描，但是没有发现什么危险的致病细菌或者病毒的存在。” “要是这么容易发现，那先遣队也不会中招了。总之先恢复这里的生产链，我们明天要出发在这片地区进行搜查。” “我们可以派遣无人机。我的军用无人机模块已经由龙脉加载到了生产线上，二十四架侦查无人机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将整个山岳地区航拍个遍。”裘恕说道。 “可以，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查看一下这里野生幻兽的强度。裘恕你如果派遣无人机的话需要在这里坐镇，那么我带着黑桃和竖笛一起出发。” “交给我吧。”裘恕点了点头。 正副队长这样迅速决定了明天的行程，队员们也不能有什么意见，陆凝检查了一下各个仪器的工作状态，然后就回到监控屏幕前，放平椅子闭上了眼睛。 一觉睡到天亮。 “这里一定有点问题！” “那问题在什么地方？你先指出来啊？” “没有样本，没有实证，你让我指出什么？这是生物学家的直觉！” 陆凝晃了晃脑袋，扭头看过去，发现一群人聚拢在裘恕的工作台前。 “发生什么事了？”她直接切了队内频道。 “队长醒了？”裘恕说道，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好笑的意味，既然这位副队长是这样，那就说明不是什么大事。 “给我解释解释。” “简单来说，我还原了一部分当初的监控录像，很可惜混乱的时候多数区域的电路遭到严重干扰，只能找到正常时期的。不过大家看录像的时候羊毫提出一个地方有问题，但大家看了很久也看不出问题在哪，蛛丝和黑桃就和他吵起来了。” “羊毫，说说。” “队长，不是我倚老卖老，这就是经验和直觉。我们没有混乱发生时的录像，所以无法证实，我只能说这个地方肯定有问题。” 陆凝已经起身，走到了那边，众人让开一条道路，羊毫敲了几下控制台，将录像倒回他指出问题的位置。 那是一个生物样本实验室，记录的是一只E级生物“繁殖”的过程，当然陆凝不确定这究竟算不算是，因为镜头下的这只生物是一只蘑菇一样的东西，巨大的伞盖保护住了下方细小的躯体，八根瘦长、仿佛蜘蛛一样的脚撑着这副身躯。 首先是上方灰褐色的“蘑菇”部分中央开始裂开，裂纹呈四角星状向边缘延伸，这种开裂很快蔓延到了下方的躯体上，一些黄褐色的汁液流淌了出来，随后躯体也被平均地分成了四片，倒在地上。 过了两三秒钟之后，从下方的躯干中开始蠕动着伸出新的细长足部，而黄褐色的汁液也从内部涌出，覆盖着蘑菇的切裂面。实验室内部的探测系统似乎察觉到了这个情况，顺着一根细管向蘑菇上喷了一些淡绿色的营养液，它再生的速度逐渐加快，很快躯干部分就生长完全，只剩下四分之一的伞盖也慢慢收拢成椭圆，只是新生成的部分略小一些。 “哪里有问题？”陆凝看过这个过程后也一脸不解。 “这里。”羊毫将录像慢放，调整到蘑菇裂成四片，倒下的躯干开始复原的地方。 陆凝仔细看了半天，依然没找出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羊毫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想了一会才说：“我就是觉得这种复原方法有什么……” “唔……你是指，它的足部复原的时候没有涌出那种液体？” 羊毫猛一拍手：“我就说违和感在什么地方！没错，先长出足部再出现组织液覆盖伤口，不是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黑桃不太服气，“也许生长足部需要的能量比较小，不需要呢？” “不……它是通过分裂方式来增殖的。”陆凝盯着录像说道，“原本的躯体足部在外，正常的想法是先长出身躯，然后再从上面延伸出足部，会有这种相反的顺序……蛛丝，这个‘蘑菇’在数据库里是什么记载？” “裂蕈草。”蛛丝很快从档案里调出了资料，“E级威胁，同时具有动物性和植物性，分裂增殖，不过可以通过八足进行短距离的移动。针对其分裂时分泌的组织液也进行过研究，是一种细胞活性刺激物质，可以入药，对于一般的伤口能够进行快速愈合。不过出于谨慎考虑，该药物依然处于试验阶段，尚未进入人体试用期。” “只有这些？”羊毫扭头问。 “羊毫，样本库里面可是有D级生物存在的，E级原本就不在优先序列上，这里的每一种幻兽都是崭新的物种，前哨站虽然面积很大，人手却没那么多。”蛛丝说道，“专业的生物研究小组一共就四个，手头都有实验课题，您也是学习生物的，应该知道这种全未知研究的时间有多长吧？” “……哼。” “但是他们确实忽略了一些低威胁生物可能具有的特性。既然幻兽都有些独特的性质，这个大概也不例外。龙脉，现在前哨站里面还有样本吗？” “没了，它们毕竟不是真的蘑菇会到处生长，现在这个实验室早就空了，估计是跑了吧。”龙脉耸耸肩。 “没关系，只要它们在这个星球上还存在，那我们就能取得新样本。今天黑桃和竖笛跟我出去打猎，其余人在中控室帮助裘恕将周边的地形图用无人机绘制出来，回来我要验收工作。” “了解！” “队长，三个人够吗？外面的危险还不清楚。”铁眉提了一句。 “我们不会深入险地，而且探测装置也会帮我们提前规避一些风险。前哨站需要有人镇守，你的武器在开阔地形的威力会削弱，除非动用高杀伤手段。不过我们是去捕猎，也不是杀了猎物回来吃的，用不上。” “好吧。”铁眉点点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对龙脉安排过来的安保机器人进行排班。 至于黑桃和竖笛两个人可就非常兴奋了。一个好动，一个恋战，这两个人也是没办法闲在前哨站里面的，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陆凝才挑了这二位。 对身上的装备略作调整之后，陆凝就带着两人出发了，翻过一座低坡的时候，头顶掠过了数个黑点，那是裘恕放出的侦查无人机。 “他们动作很快啊。”黑桃抬头望了一眼，“说起来裘副队究竟是什么履历？无人机作战可不是常规军队会使用的手段，这东西在宇宙中太弱势了。” “很遗憾，我也不清楚他的过去。”陆凝也只是看了一眼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我只知道裘恕来自海军，军衔似乎比我低一点，就这么多。” “亏您能信得过他……” “连你们我都能相信，何况一个同样来自部队的人？”陆凝瞥了黑桃一眼，“有本事就宣称自己是雇佣兵派来的间谍，我可以当场枪毙你。” “别开玩笑了啊。”黑桃也听出陆凝话语中的玩笑意味，完全不怕，“这里要说危险也是竖笛更危险吧？” “我？”竖笛疑惑。 “这里大部分人的想法我都能猜个大概。”黑桃敲了一下头盔，“包括队长和副队，我其实能知道自己没有被歧视。但你这个人我可完全看不透。” “是吗？这是夸奖吧。”竖笛显得很高兴，“我当兵的时候最开始可是被教官骂过榆木脑袋来着。” “还有这事？” “嗯，教官挺凶的，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他带出我们这批人就回战场上去了，后来好像就死了，也不知道换了个世界他是不是还在继续骂人。”竖笛有些怀念地说。 黑桃半天没说出话来。 陆凝也大概明白为什么竖笛当年退役了，她这种略带神经质的状态在军方的心理分析上已经处于精神亚健康状态，并不适合继续留在战场上。而如今看来，她本身甚至对此毫无察觉。 “队长，我们今天狩猎的目标是什么呢？”竖笛也忽视了黑桃的沉默，转而问陆凝。 “D级生物，三只左右。”陆凝说道，“当然要体型合适的，不强制要求是活得，但尽量保证完整，你们应该已经准备好武器了。” “嗯。” 就在此时，陆凝的探测器上出现了反应，那是小型生命反应信号，就在前方一片较密的树林中。 “光学隐形。”她一声令下，三人身上同时泛起了一阵肥皂泡一样的光芒，然后身躯色调就变得和环境几乎相同了。 “前方二百六十米远，共享数据信息。黑桃，你先使用消音攻击进行试探，目标数量为一。”陆凝藏到了一块岩石后方，而黑桃则更往前几步，站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黑桃端起手里已经装配了狙击组件的步枪，轻轻弹动了一下模块切换器，呼吸迅速变得微不可查，手也稳定得一动不动，这是多年雇佣兵经验中留下的战斗素养。 仿佛只是一阵微风拂过了树林，指尖大小的脉冲子弹在呼吸间就穿越了密林，命中目标。 “竖笛。” 不用陆凝多说一个字，竖笛马上从自己藏身处迅速一个翻滚出去，借助树木和石头、坡度的掩护从侧翼绕向了目标位置，而陆凝则持续分享自己探测器上回传的数据，生命反应削弱，说明子弹命中，开始移动，而速度并不快，伤害可观，但不致命。黑桃的控制很精确，竖笛也应该能…… 就在此时，她猛然发现探测器上瞬间出现了二十余个探测信号，而且全部都是中型生命体。 “竖笛，注意信号，威胁度大幅度提升。” “了解队长，我已经看见了，被击中的是个矮个子，但是土里面钻出的是大个子。” “什么矮个子大个子！你以为这是土豆？赶紧回来！”黑桃在通讯里嚷嚷道。 “不需要。”竖笛带着略微急促而兴奋的呼吸，“可以杀！” “黑桃，开始进行哨戒，允许自由狙击支援，我去帮竖笛，不需要惊慌。”陆凝马上从另外一侧绕出，嘱咐一句之后快速冲向了前面的战场。 二百多米对于一名职业军人来说只是十几秒的冲刺时间，陆凝首先拦住的就是竖笛口中的“矮个子”，黑桃还真没说错，这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个土豆，圆滚滚却坑坑洼洼的土黄色身躯，一个丑陋的小脑袋长在上面，四只爪子在地上飞快扒动着，好像准备挖出落叶将自己盖住，陆凝甩手一颗磁力锁砸在它身上，然后直接冲向了竖笛那边。 而竖笛所面对的那二十多个可就不是土豆了，它们浑身长满了岩石层，每一只都有近两米高，双腿短粗但双臂极为健壮，一边发出难听的嘶鸣一边冲向竖笛。而在陆凝赶到的时候，竖笛已经抡着钢斩斧活劈了一只岩石怪，正在借助地形走位跟另外两只打成一团，别的岩石怪想要一拥而上却总是被同伴拦着。 陆凝瞥了一眼地上二十多个坑洞，照理说哪怕躲在地里一样逃不过探测装置，可她既然此前没发现，这些生物恐怕也有独特的性质…… “啊，队长！你也来了？战斗的乐趣确实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享受呢！”竖笛一眼瞥见陆凝，马上欣喜若狂地喊了一声。 “小的抓了，大的干掉。”陆凝随口说了一句，抽下手套外层，指尖喷出五道将近一米长的赤红火焰，宛如一把火焰剑一样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岩石怪当头劈下！ 13 幻兽特质 眼前的幻兽依然没有脱离野兽的范畴，至少它们并不懂得避让。 火焰在岩石层上没有丝毫阻滞，坚硬的岩层瞬间宛如冰雪消融，一只岩石怪当场被劈成了两块。后方的几只却完全不怕，继续涌了上来。 “D级，无威胁。” 陆凝抢上一步，占着武器优势这甚至算不上是一场战斗，半分钟的时间就将这边的十几只岩石怪全部砍翻，只剩下还在围攻竖笛的寥寥数只，这段时间内竖笛也已经杀死了两只，换了两个新的对手。 “队长，你杀得太快了！” “我们不需要再这里浪费时间。” 陆凝迅速冲了过去，几剑劈死了最后几只石头怪，竖笛则将钢斩斧杵在地上微微喘息了一阵。 “队长！”黑桃也从山坡下跑了上来。 “比想的要弱。”陆凝蹲下身开始提取一些样本，而竖笛则将斧子叠起来放到背后。 “队长，我都还没打够呢。” “有那个精力往C级生物身上挥霍去，它们的钝击甚至打不穿你服装的减震层。”陆凝可不会太放纵她，“而且选钢斩斧这种费劲的武器，你的目标就不该是这种中型生物。” “啧，这里也看不出有什么大型生物……队长，你在检测什么？” “刚刚的探测没有搜到躲在地下的他们，我想把那种物质或者什么找出来。”陆凝用匕首轻轻剥开表层，“对了，我来的方向用磁力锁抓了小的，带回来。” 竖笛应了一声，就跑过去了。 陆凝继续仔细寻找这些岩石怪的组织。虽然这个场景里她没什么医学知识，但手术知识之类的是她自带的，不能说可以治疗活人，解剖尸体却还办得到。 很快，她就在接近“肩膀”的位置撕下了两片长满绒毛的器官，用探测器对这两片器官进行扫描后反馈来的信号非常弱小，似乎是能够吸收各种侦查波的特性。 “还真有这种部位啊……”陆凝又检查了一下另一侧肩膀，也是一样，类似的器官还长在这些岩石怪的腰侧和膝盖部位，一共是十二片，陆凝将这些全部记录在自己的日志中，然后拿了一块作为样本，站起身。竖笛也已经将那只小型幻兽绑在腰间回来了。 “有什么发现吗？队长？”竖笛随意挥了挥手，显然兴致被中断让她有点失望。陆凝简单解释了一下，便让二人跟着自己继续往前出发了。 越是进入深山，树林就变得愈发密集，但这里的动物却显得很少。静悄悄的感觉三个人都能察觉到，只是不清楚究竟是这片森林就是这样还是有什么异常。 这次走了将近三十分钟，三人才同时搜索到新的信号。 “队长，这次应该是鸟类？小型体积，群聚，高点……不像是鼠群型生物。”黑桃探询地问了一句。 “热成像怎么样？” “没反应，完全看不到。奇怪了，为什么多数探测手段都失效？”竖笛也很奇怪，“声呐没有反馈结果，还是靠震荡探测和光学分谱才能找出来。” “总之，老规矩，抓一只，剩下的杀了。”陆凝说道。 “是不是太残忍了点？”黑桃开始准备狙击。 “星际时代以来人们制造物种灭绝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将近五倍。”陆凝冷笑一声，“因为表面上看起来再没有威胁的外星生物都可以靠异星病毒要了你的命。” “体积太小，提不起劲啊……”竖笛也检查完了配枪，“直接冲锋吧，我们没必要伏击了。” “好。” 这是一次持续时长不到五分钟的突袭作战，住在一个矮崖上的一群细竹竿被陆凝三人的冲锋惊动，明明没有类似翅膀的结构，一个个却能如同飞箭一样高速冲刺，有的甚至击穿了粗壮的树干。只是这个速度比起子弹来说还是慢了许多，竖笛和陆凝的扫射加上黑桃精准的点掉漏网的，第一批飞扑上来的“竹竿”迅速被打掉，紧跟着迎接第二批的就是专门用来抓捕的磁力锁，黑桃甩出钩子将两个抓捕成功的锁扣扯回来，然后陆凝张开手就喷出了一片烈焰，连同山崖上剩余的那些一同烧成了焦炭。 而后，清理战场的时候，陆凝也检查了一下这些竹竿鸟的体内，在靠近尾部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涡状器官，经过检查可以确定正是这个器官消除了探测器的探测功能。 “这些幻兽好像都有探测回避的特性。”竖笛也拿着一个器官，仔细端详，“队长，你觉得会不会是因为当初先遣队就是利用这些探测手段进行捕猎，才导致它们出现了针对性变异？我们现在有效的手段都是最近二十年才应用于个人携带装备的，那些老手段已经没什么用了。” “你总算是说了一回正常的话……我也这么觉得的，队长。”黑桃说道，“在大探索时代也从一些星球上发现了能够迅速进行自适应异变的生命体。” “那我得提醒你们一句，迄今为止发现的这些生命体都是基因结构极为简单的生物，也就是生命短暂，容易变异，繁衍速度快的类型，而且它们进行的变异都是环境适应性变异。”陆凝将手里的器官也收入一个标本胶囊，“是的，那些生物在炎热环境会耐高温，冻原会耐寒，真空会厌氧，宇宙里甚至可以抗辐射……问题是那并不是一代，而是短时间内进行了数代繁衍来取得淘汰式变异的方法。这些幻兽可不像是那种寿命短暂又能迅速繁殖的。” “但是它们之前不也发生过变异吗？”黑桃问。 “是的，所以你们要分辨清楚，它们并不是一种适应性变异，而是一种反制类变异……就像我们在星际战场上遇到的敌人一样，他们会针对我们的武器开发压制手段，针对战术进行破坏，尽管这些幻兽表现得没什么智慧，可我们是遇到过能表现出智慧的幻兽的。” 一阵沉默。 “事情也许没那么糟糕，不过我这人喜欢往坏处想。计划制定至今我们到来，十五年的时间，它们如果能在当代变异，却还依然保留着这样的变异，只能说明它们对于我们再一次到来依然有所准备，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陆凝摇了摇头，继续往树林里走去。 “所以我们要尽快调查，这颗星球平静表象下有很多不寻常之处，我们得找出来，否则就会步上先遣队的后尘。” = 在另一个不算特别遥远的前哨站，地下传来一声轰鸣，连附近的地面都抖动了一下。 罗绡拍了拍身上落下的沙土和肉块，发出有些张狂的笑容：“我以为这东西的鳞片有多硬呢！不还是被炸开了吗？宣仲你炸弹也玩得不错啊。” “彼此，过奖了。” 在两队人面前是一只巨大的蛇形怪物，只是身体上还有十几对短粗的脚，口中吞吐着具有腐蚀性的瘴气和口水，浑身都是坚硬的鳞片，甚至连腹部都长了细密的小鳞，最离谱的是这东西身上居然还有一层能量抵抗护罩，小队装备的高能武器攻击对它收效甚微。 这是一只不折不扣的C级生物，两支队伍尽可能采取各种物理手段来对付它，甚至包括了高温和冰冻，无奈这怪物的体积真的太大了，将近二十米长的身躯却灵活异常，它的一口瘴气甚至能熄灭火焰喷射器的火苗，两支队伍里不少成员都被它横冲直撞撞伤，最后还是队长和副队长开始冒险近身，将粘附式炸药贴在此前造成了一点伤害的地方进行二次爆破。 罗绡毫无疑问是个中好手，她身材娇小，动作灵活，身上携带了大量爆炸物，不过她没想到旁边自称宣仲的队长也是同道中人，只是相比于她这种喜欢亲手将炸弹装上去的人来说，宣仲似乎更加喜欢自动化爆破，身上全都是自动引导和触发式的特种炸弹。 无论如何，两人双管齐下的爆破攻击下，终于掀开了这只C级生物的鳞片。只不过谁都没想到这生物负痛之下一声长嘶，背上猛地凸起了一排管状骨骼，强烈的高压气流瞬间将所有人都推向了墙边，这才有了罗绡刚刚那句话。 “哈哈哈，它着急了！因为我们能伤到它！C级生物就敢小看我们？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别的本事？”罗绡手指间银光一闪，几支仿佛小刀一样的薄片飞出，刺入了一片没有鳞片保护的皮肉当中，随即她手指一扣，大爆炸在眼前炸开，她自己被震飞了出去，而大蛇也被震得身体一个歪斜。 同时，小队剩余成员将弹雨倾斜了过来，以罗绡的疯劲早就给所有队员都授权换了最大威力的弹药，此时高温、电浆、急冻、剧毒等各式性质的弹药不断洒在鳞片上，更主要的还是集中于被罗绡炸出来的伤口处。 骨管再次一阵喷气，大蛇蜷起身体保护住伤口，张开了嘴，绿色的武器喷涌而出，那些弹药的闪光顿时被吞没了进去，但就在此时，地面上猛地弹起了两颗黑色的十字炸弹，直接钻入了大蛇的口中，尽管外壳迅速遭到了腐蚀，可里面的杀伤核心却早已点火—— 轰！ “干得漂亮！”罗绡在远处打了两个滚，却还是没忘了称赞一句。她猛一伸手抓住了大蛇的一只腿，这次是三枚金属片直接对准鳞片缝隙刺了进去。 “罗绡！注意你自己的安全！”宣仲吼了一声。 “我才不会被自己的炸弹炸死呢！残废启动！三、二、一！” 更加剧烈的爆炸声从罗绡那里响起，罗绡腾空而起，手里握着一只被生生炸断的腿，笑声证明她确实活着，而且活得很开心。 “疯子一个。” 宣仲——宣梓瞳选择的化名——喃喃说了一句，然后继续在周围开始铺设隐蔽地雷，走廊通道之类的环境其实并不适合她这样的爆破攻击，但是罗绡都敢近距离引爆，就算是为了好胜心她也不能认输。 “C级生物……强酸？不怎么好用。震荡？体积太大。那就还是用最原始的方法就好了。” 她早在一阶的时候就系统学习了爆破学，早就知道星际时代的炸弹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引燃火药制造破片的简单状况了。但有时候得承认，这种最远古的炸弹定义永远具有最朴素的意义，那就是堆积当量。 从她的手中漏下了几个和鹌鹑蛋一样形状大小的东西，这些小机器人一落地之后马上伸出轮子，顶部变尖，在她的指挥下向着大蛇身上爬去。 此时，大蛇已经吃痛迅速冲向前方射击的队员，不过前哨站的地形构造也足够复杂，两侧都有房间，队员们依靠地形进行障碍打击还算支持得住。两位副队长早就回到队伍中的担任起了指挥工作，前方的主站力就是她和罗绡。 宣梓瞳依然处于冷静状态下，既然能升到三阶，她早就不是一阶那种容易惊慌的样子了。C级生物，依然属于一支满编标准小队足以狩猎的范围，何况她和罗绡两支队伍。这次之所以落入下风，是因为突然受到袭击加上对方似乎针对了自己队伍的武器。 “宣仲！你该不会需要思考这么长时间吧？” 罗绡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宣梓瞳一扭头，发现她居然落在了大蛇身上，在靠近尾部的地方，现在正在从身上摸出什么东西，然后仗着宇航服的防御力往那些骨管里面塞。 用脚趾都能想出她往里面塞的是什么！ “我已经布置好了。”她通过扬声器回应，“但是我建议你从那里离开点，我可不确定引爆威力有多大，这东西体内有多结实我也猜不透。” “简单！等它死了我们可以慢慢研究！” 罗绡向她比了个大拇指，这可不是什么赞许的意思，对于二人来说，这个手势只有一个含义—— 起爆！ 宣梓瞳引导着钻入骨管的热核机器人，以及罗绡塞进去的固态铀变箔，在这一个手势之下瞬间爆炸，沿着大蛇的脊柱发生了一串连环的轰鸣，骨管碎裂，血液和肉的浓浆炸为了漫天烟雾，强力高压气流完成了最后一次喷射，宣梓瞳趴在地上躲开了，但大蛇体内的血液在压力下持续喷射了将近半分钟才结束。 “罗绡，你还活着吗？” “废话……咱们不是应该关心这条长虫是不是还活着吗？” 14 踪迹 蓝巨星散发的光芒照射到地面上，隐约可以看到很多黑斑，那是来自小行星带的投影。不过天目一倒是已经不再出现于这一半的天空中了，所以还算明朗。幻星大气层较厚，哪怕是晴天感觉也略显阴沉，却还是可以判断时间的。 此时已经是午后。 陆凝三人坐在一处高坡上，通过宇航服内置的吸管食用“午餐”，准确地说也就是液态营养物质。 “不能解除宇航服就是这么麻烦啊。”黑桃仰躺在一块石头边缘，不无抱怨地说，“队长，你们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行军的时候是常有的。”陆凝清点着手里的收获，除了之前两只以外，还抓了一只和天牛一样，但是体积接近苹果大小的虫子，一共三只活体样本。而从尸体上取得的器官数量更多一些，全都是具有各式各样的侦查规避效果的器官。 生物体内会出现，然后保留这种针对器官的作用已经几乎不用怀疑了，但是尚且不能确定这是本能还是刻意的结果。陆凝迄今为止还没有找到C级生物，这其实不正常，因为当年的记载里这片山岳地带也是存在C级生物的。 “这里距离前哨站已经很远了啊。”黑桃说，“我们得准备好返回时间啊，队长。” “返程使用喷气背包，我们的速度会快很多。”陆凝收拾好这次的收获，“但是别忘了这次出来的目标数量是五只，我们至少要完成它。” “啊……阴天了。”竖笛忽然开口，一如既往地不跟着话题。 “这里本来就云雾厚重……”黑桃话刚说了一般，猛地一翻，人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与此同时，陆凝也发现自己眼前的探测器上出现了强电荷反应！ 咔嚓！ 石头上凭空爆开了一团电火花，甚至在石头表面打出了一片裂缝。 “是袭击！注意周围！”黑桃端着枪躲在石头后面，全面警戒着瞄准周围，但他在那里站了十几秒，也没有任何后续事情发生。 陆凝看看天空，的确如竖笛所说，现在阴天了，虽然还能看见恒星散发的光辉，可是天色也开始肉眼可见地变暗了许多。她稍微扩大了一些探测器的搜索范围，这会不可避免地产生误差和损失精确度，却也真的在更远的范围内发现了一些特殊反应。 “它们正在远离。” “远离什么？”竖笛问道。 “不知道，但是趋势都是在远离，或许这并不是自然产生的天象。” “肯定不是啊！我都被闪电劈了！”黑桃喊了一句，“难道还有能呼风唤雨的动物？” “陆地电鳗？”竖笛插了一句。 “这时候就别开你那种不合时宜的玩笑了啊！” 就在此时，陆凝眼前骤然一黑，她迅速解除了头盔的过滤读取功能，头盔表面恢复了透明状态，自然光透了进来，显示出外界最真实的情况。 探测器上完全没有显示，连虚拟成像系统也没能捕获到的那只生物，就在天空中，在云层之间。 “哦……看见了。”竖笛也做了相同的事情，“那是什么？巨型风筝？” 云层间有着一个近似三角形，带着长尾的影子，看上去并不大，不过由于无法准确判断距离，陆凝也不知道那只生物的真实体积大小。 “这家伙是完全隐形状态？任何探测都看不到？”黑桃惊愕地说，“我们甚至……” “越是尖端的探测手段，在远距离下就越容易产生较大误差，我们无法推断距离，可光是目测也该知道那只生物应该至少处于距离地面七八公里的地方。” 陆凝并不是很慌张，这只生物并不是瞄准三人释放攻击的，否则这么久的时间足够发出下一次攻击，却迟迟未至。而真正处于那样的高空所能产生的随机打击范围自然相当大，难保探测器上那些幻兽也是因为被惊到才开始逃离的。 头盔很快就进行了自动调整，恢复了工作状态，不过陆凝没有再启动那些功能，只保留了电荷侦测和磁场探测，并将探查范围尽可能扩大，启动自动日志录入后，开始滑向坡下。 “队长？” “狩猎范围之外，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逆风向行动，它出现得过于突兀了，也就是刚刚升空。”竖笛也了解军队的判断思路，所以知道陆凝的目的，“我们要试试能不能将它的疑似停留地点找出来。” “什么东西？”黑桃一时没搞懂，只跟着两个人一起滑坡下去。 陆凝逆风而行，面前的森林里再次开始炸开了雷光，并引燃了一颗巨木。燃烧的火焰在阴云密布的天色下显得更加刺目，却也让陆凝稍稍放心——雷击高处，这个性质还未改变。 “队长！火焰有些不对！”黑桃大声喊道。 听到这句提醒的同时，陆凝就对着燃烧的大树张开了手—— 一颗明亮的蓝色光球从指尖冲出，没入火焰之中，将那棵树炸成了碎块，粉碎的焦炭在空中形成了不自然的气流，并循着火焰重新开始变成一个虚影，一个火焰的猛兽。 但还没等虚影彻底凝视，就被一串子弹撕碎了。竖笛开枪的速度极快，她完全没有等着这东西亮个相的想法。在接连的打击中，空中再次出现了细密的电光，然后陆凝又是一发等离子炮炸了进去，彻底将火焰炸散，再也不能聚合在一起了。 “还行，没那么强的活性……不过这也称不上是生物。”陆凝瞥了一眼旁边迅速跳动的记录数据，“回去龙脉就有工作了。” “那算是电控制吧？”竖笛问。 “差得多，应该有什么别的因素才能使火焰活动起来的。不过幻兽总有点我们不知道的小手段不是吗？” 陆凝迅速从火焰侧方跑过，电荷追踪数据已经收集足够，现在已经有能力对天空中那只生物的移动轨迹进行可行的追踪了，那只生物却对此丝毫没有察觉。 很快，结果输出。 “一点五公里，方位东南。”陆凝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周围的磁场受到了电荷干扰，但确定方向早就不是这种单一的手段了。黑桃翻过了一截朽木，目光一扫，却骤然发现密林中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林木之间迅速穿行。 “队长！右侧！发现人类大小生物。” “你还真是总能发现一些隐蔽的东西啊。”陆凝赞赏了一句，打出一发照明弹，将那一片密林照亮，而对方看到照明弹的同时，却直接往树林里一钻。 “嗯？”竖笛哼了一声，举起枪就是一阵扫射，当然除了一些枯枝碎叶之外什么都没打出来。 “这一路上妖魔鬼怪还真是不少。”她给弹夹再次充能，但陆凝还在继续往目标方向跑去，竖笛无奈之下也只好跟上，“队长，我们不看看吗？那个隐蔽动作显然……” “我还不准备现在对付可能具有智慧的生物，除非它们主动过来袭击。” “哦，可是万一是幸存者呢？” “幸存者？”黑桃一惊。 竖笛点了点头：“刚刚那个的躲避动作很标准的军事训练出来的，除非这里的生物已经能完美模拟此前过来的先遣队动作，否则应该就是人。” “如果是人……”陆凝三两步踩上了一个三米高的矮崖，“你们觉得，一个先遣队成员，就算是为了躲避前哨站的灾难，在深山老林里面躲避了十多年，不设法求助，发现了人也不进行呼喊和身份认证，甚至身上连正常的防护服也没有——你能信得过这个人吗？” 即便只是刚刚的一瞥之间，她也能看得到那个生物的头部正常轮廓，而不是被防护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状态。假如幻星上存在那种病症，这样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不是更危险？我们得处理一下吧？”黑桃问。 “会处理，但不是现在。” 一点五公里越野，对军人来说连锻炼身体都称不上，也就是个热身的水平。陆凝很快就冲入了一片电荷反应极度密集的区域，这里是一个岩洞，岩石表面有着明显的红褐色痕迹，与这片地区其余的岩石状况都不一样。 “矿石。”竖笛看了一眼就确认了，“而且像是铁矿。” “哈……别欺负我读书少，普通的氧化铁可没有磁性，就算电荷再强也不会被吸引出来。”黑桃微微喘着粗气，倒不是只因为跑了一路的原因，而是他一直在注意四周，额外花费了不少体力。 “只是那怪物身上过量的电荷将岩石中的铁离子之类的解离出来，然后又在岩石表层沉降了。”陆凝敲了敲，“只有很薄的一层，看来没有在这里住多久。” “小心里面可能有别的威胁，队长。”黑桃提醒道。 “知道，竖笛，守着门口，黑桃和我进去。” 陆凝点亮了探照灯。 = 这个岩洞比想的要更深一些，里面原本的景象都被不稳定的电击破坏了，很多岩石表面都有焦黑甚至裂开的痕迹，不过幸运的是没有类似那种火焰凝聚怪物的情况出现。 一直走到最尽头，是个山腹的空洞，很容易就能看到在那里的牺牲品——三只被电成焦炭的，如同老虎一样大小的生物。 “评定等级至少是C了。”陆凝走了过去，检查了一下其中一只猛兽的躯体，电荷自内部爆开，先烧焦了内脏，然后窜出来烤糊了外层的毛皮，整体基本完全碳化了。 “真够狠的……不过野兽争夺地盘也就是这样吧。这三个连原本是什么都不好分辨了。”黑桃也来到了一只老虎跟前，他是没那么多医学知识的，只是咋舌，还拿出自己佩戴的短刀捅了一下，已经发脆的黑色皮肉一层层脱落了下来。 但是很快，黑桃就又喊了起来。 “队长！这……你看看这个！这是不是……” 陆凝闻讯走了过去，发现黑桃戳开的那只野兽腹腔中，居然有两粒葡萄大小，呈现淡蓝色的圆球。她蹲下来用探测器稍微检查了一下，圆球内包含了极强的电荷，却完全没有外泄的迹象，最重要的是，内部有着生命反应！ “黑桃。” “啊？队长？” “我得考虑以后每次出来都带上你了，你这幸运真的有点离谱。” 她挑中的那只体内就完全没有这种东西，而随后剖开的第三只体内也是一样，万一她急于离开这里没有检查过所有尸体，那就真的错过了这两颗“卵”了。 宇航服本身具有绝缘功能，陆凝戴上手套，将两粒卵捡入了样本胶囊，收了起来。随后她查看了一下终端，在自己收集B级生物样本的任务后方也出现了一个统计：1/3。 同类不重复计算，但可以收集这些东西而不是找上本体挑战，这才能对应第二条任务的难度。陆凝算是小松一口气。 “黑桃，你还能在这里找到什么宝贝吗？” “队长，我又不是真的探宝仪……运气这种事不能强求啊。”黑桃也听出陆凝是开玩笑来着，“不过听起来您心情不错，看来这个发现我算立功了吧？” “我会在报告里给你着重说明的。”陆凝确实心情很好，“既然有这两个收获，我们今天就可以返程了，也不知道那只生物会不会回来，总之多小心点。” “了解！” 顺着通道往外面走，陆凝已经在思考剩下的两个B级怎么解决了，黑桃的幸运也可以说是集散地给的安排，可是完全靠这个来完成任务恐怕也不可能，还得多联络一下别的前哨站，或许是该有所保留地公布一些信息的时候了。 接近洞口的时候，陆凝和黑桃都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打架声，并没有武器砍杀的响动，就是那种最原始的格斗。 “竖笛？她怎么不进频道通知？”黑桃有些惊讶。 “很显然，是她觉得自己打得过。”陆凝基本了解这位队员的某些想法了。 而既然是进行格斗，那外面竖笛的对手也可以判断出来了，两人从岩洞里走出来，正好看到竖笛凭借宇航服将一名衣衫褴褛的男人撞在了石头上。距离二人不远的地方有一柄已经显得破破烂烂的锤子，看样子之前这个男人试图袭击竖笛，然后就被反杀了。 15 分析报告 黄昏时分，天边也再次出现了辅星的阴影，陆凝所带的这支三人小队除了一些样品和标本以外，还顺便押回来了一个人。 容貌比对很难将这个人的面貌完全辨识出来，毕竟和前哨站里的尸体不同，这个人在幻星的环境下生活了那么久，无论是容貌还是体格都发生了很多变化，光是超过90%相似度的就有十几个，根本无法确定这个人究竟是谁。 不过还有另一条线索，在竖笛揍晕这个袭击者之后，陆凝检查了一下那个锤子，这个明显带着工业文明气息的武器依然保留着一些特征，例如内置的认证芯片，能够由此查到这柄锤子的工厂编号、出场日期等一系列信息，也足以认定这确实是是配备给先遣队成员的装备之一，工程兵们比较惯用的爆破锤。 而前哨站这边，只是一天过去，就已经像是个有模有样的基地了。外表上还看不出来，不过铁眉正站在伪装体外面打着一套拳，看样子是完成了他那部分的工作，看到陆凝几个回来他就迎了上来，对于抓回来的这个人并不多问，只是顺手接过扛在了肩上。 前哨站内已经基本完成了修复工作，废墟、尸体以及残留的幻兽都无法在走廊里看到了，能源恢复供应之后，明亮的灯光照耀让之前这些走廊给人的残留印象也渐渐淡化，偶尔还能看到有一些基建机器人正在安装新的设备。 这就是类似龙脉的人在军队中重要的作用，他们或许个体战斗力不强，但只要有一个工业基础，就能在几天之内发展出一座工业碉堡来，通过机器人的高效自我复制和不知疲倦地工作能够轻松达成科技跳级。 “干得不错啊。”陆凝也不由得赞赏了一句。 “基本都是龙脉在弄这些东西，还有副队、蛛丝也忙着，我可帮不上太多忙。”铁眉笑了笑，“羊毫现在眼馋我们丢进收容区域的那些幻兽呢，刺刀管着他，可是让他头痛了很久。” “羊毫对刺刀的态度还不错。”黑桃说，“虽然我总觉得他的语气还是带着那种令人不爽的意思，但至少好很多。” “羊毫曾经是个教授，他在学生中的声望其实不错，如果不是出了那么一档子事，或许他会因为教学业绩和学术成就当上学院长。”陆凝走进电梯，也简单说了一下队员的情况，“而刺刀的年纪还是个学生，或许羊毫会下意识地用不同态度对待这个年龄的人。” “一个学术造假的人居然会真的对学生好吗？”竖笛发出疑问。 “优秀的教师和道德败坏的研究者，虽说听上去完全就是两面，实际上我们有过很多类似的例子……何况羊毫的案子背后是有疑点的。” “哦，不然也不会有资格过来。”黑桃点点头，“我就奇怪，按理说他早该被毙了，结果居然还有这种将功赎罪的机会。不过嘛，至少从我们的相处中，这家伙确实也不是那么好的人，落到这个地步也不算是冤枉。” “我只是让你们互相多了解一点，不要对队友产生不信任……否则你们会死。”陆凝看着数字慢慢向下层跳动，叮嘱了一句。 “听起来有什么秘密，队长。”铁眉的语气顿时严肃了一些。 “你们可以当成我的直觉，或者经验之类的什么东西。幻星这里的秘密，我们连表层都还没有揭开，我并不抱有特别乐观的情绪。除了前哨站以外，我们要对我们的飞船也进行一定程度的改装，一旦有什么不可挽回的情况，那至少要能够飞向星系边缘我们舰队所在的位置。” “这么早就做逃难计划了吗？”竖笛问。 “是的。” = 羊毫终于高兴了一些。他对那些E级的生物兴趣不算很大，那两枚卵虽然很好却不见得能取得多么深奥的进展，但是队长带回来了一个人！ 他可不在乎这个人是不是有敌意，会不会交流。这是一个具有主动袭击意识的家伙，那么就拥有记忆、学习之类的能力，从这种人身上挖出过去的办法实在是太多了……根本不需要交谈。 当然，最开始还是不需要这样的。 陆凝看着羊毫和虫饵将抓来的这个人推进了一台分析机，蛛丝现在忙于对图鉴进行重分类和那些样本鉴定，还顾不过来这边，她就放羊毫过来帮忙了。有她在，羊毫也确实没敢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只是先给这个人过了一遍全身检查。 “队长，从扫描结果来看，是自然人，当然，如果要确认还得后面基因谱出来才能得到结论。这个人的身体还算健康，轻微营养不良症状，胃部显示有正在消化的食物，此前经历过进食。手脚多处皮肤有厚茧，身上的刮痕众多，是长期在森林间活动的证据。”羊毫拿着研究报告，不过这会他也将头盔透明化了，陆凝能看到他脸上挂着一丝莫名的怪笑。 “这些一般的推断我一会自己可以看，你发现了什么让你感到心情不错的东西？” “啊……当然，队长。”羊毫用遥控器打开了扫描图，呈现在身后的大屏幕上，“多亏你带来了一个活体样本，我们终于可以找到一个可以对照出来的病变研究对象了。” “我记得你刚刚说他健康？”陆凝问。 “符合我们意义的健康，身体上的健康。”羊毫晃了晃遥控器，慢慢将透视扫描转移到了头部，一瞬间多个角度的头部扫描将内部结构呈现了出来。 “我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医学知识陆凝也有，头部扫描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现在看完全就是正常人的大脑模样。 “啊，请注意右下角的数据。”羊毫提醒了一句，“那是针对大脑神经元电流的数据记录。” “……我看不懂这个，你直接说结论。”陆凝摇了摇头。 “生物学领域中，有一项自从生物学正式建立以来，人们就在进行的课题，也就是对我们自身大脑的开发。”羊毫仿佛来了兴致，竟然开始习惯性地讲起课来，“古老的年代中，人们将这里称为‘上帝禁区’，虽然对大脑的研究随着科技革新日新月异地发展，在第一次基因革命中我们甚至突破了一点脑域使用率，但是没有人知道全功率工作下我们的大脑是什么样子。” “需要我提醒你这里已经不是课堂了吗？羊毫？”陆凝敲了敲桌子，“这个人的大脑有什么问题？” “咳，抱歉，队长，一时激动。根据反馈回来的数据，他的脑补神经元分区开始出现了兼容迹象。” “兼容？” “大脑的不同部位控制着不同的功能，视觉、嗅觉、味觉、听觉……这些都是不同区域工作的。就像我们打服务电话，会首先给你归类，然后交给相关的工作人员负责一样。可是！这个人的大脑的区块处理功能正在融合！” “那会导致什么？” “不知道。” “……” “别这么看着我，队长。这种事我——不，应该在生物史上都是第一次。没人能预测这种融合的结果是什么，或许他能通过一种感官来获得一切感官的感知？或许他的脑部所有区块的工作效率都能被利用起来？这都是猜测，他仅仅在融合，却还没有完全完成。”羊毫的语气越发激动，“队长，你做得对，这个人不能死，暂时不能。我们要观测他——我知道这包含一定的危险，但我请求您……” “批准了。” 羊毫卡住。 陆凝摆了摆手：“这个人完全不具备沟通交流的能力，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你要进行怎样的分析我都不管，我只要将他的基础资料和身份给我分析出来摆在我的屏幕上。我说过，我会支持你们的工作。” “能遇到您这样开明的队长是我的荣幸。”羊毫郑重地行了个军礼，虽然还是不太标准。 “把我要的准备好，顺便也教教虫饵你会的一些东西。明天我要看到结果。” “没问题，一定达成要求！” 陆凝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回到中控室，依然是主要的三个人在工作，现在还多了个刺刀，正在协助裘恕拼合今天收集的地图，陆凝进来后也都是打了个招呼就几乎手头的事情了。 “今天的拍摄有没有受那只空中怪兽的影响？” “哦，侦查无人机由于要高空作业，有避雷措施。”裘恕头也不回地说道，“当然不可避免地要调整一下轨道……不影响整体拍摄，队长你带回来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羊毫正在分析他。” “我确认一下，是分析不是解剖吧？”蛛丝问道。 “有我看着，他不敢。你好像对他意见不小的样子？”陆凝有些惊讶，今天早晨也确实是蛛丝和羊毫在吵。 “学术造假……哼。队长，幸亏他是个教授，如果他是医学专业的话，这种人会被开除出行业的。”蛛丝冷哼了一声。 这种行业内的事情陆凝也没办法谈，只好应付了两句，走到了自己的监控屏幕那里，升起一个小屏幕，接通前哨站的雷达，打开加密系统。 该对整体的发现进行一个阶段性报告了，陆凝心里清楚舰队那边大概并不会只关注自己这一边的意见，往好了说是综合所有小队报告，如果更真实一点是只看那些被重点关照的队伍。 不知道003这样的编号够不够重点。 她挑选了一些具有共识性的发现，对于小队成员的贡献也尽量贴合他们在情报描述上的本领，不夸张，甚至隐瞒了一部分“出格”的信息。这个工作也不是特别复杂，很快，一份看上去非常官方却平平无奇的报告就产生了，她将这份报告通过前哨站雷达发送了出去。 = 37号前哨站，极地。 闻北落的手指在面板上飞速敲击着，在他侧面的一个小屏幕中迅速跳动出一串串数据，然后在既定的解码程序中快速变成具有意义的文字信息。 “队长，又有一个新的报告发出。”一名队员在后面喊了一句。 “传过来。”闻北落懒洋洋地说了一句，随后又问：“编号是哪个？” “DU-003。” “宇宙防御号的三号位是吗？仅次于杜写意和秦惊羽的排位，不知道是哪里的军官……至少应该比这个12号更让人期待点吧。” 一个新的弹窗在他面前跳出，闻北落熟练地开始进行信息拆解，生成解码程序，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些原本应该由舰队接受信息的机密性。 很快，陆凝这一封仅仅采用了军方日常加密手段的报告就被拆出来了。 “我看看……发现？都是已经知道的东西……名字也全都用的代号……滴水不漏啊。这群人都是反侦察出身的吗？” “队长，这门课是联盟军校的必修课。” “哈？毕业了之后还记着那些东西？那还真是一群好学生啊。”闻北落佯装惊讶，实则嘲讽，“不过要是每个人都这么写，还指望舰队收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啧……等下？疑似C级生物的观测报告，哦，有点意思。还找到了一个人？正在进行检查？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一个上报的吧？” “如果另外几个一号队伍没有发现的话，队长。我们还没办法对他们的信号进行探测和破解。” “没关系，我们要的又不是这点蝇头小利。查到特殊的信号了吗？” “没有。” “哎……那我们恐怕要对那玩意动动手了。” 闻北落敲了一下键盘，所有弹窗全部隐去，回到了桌面背景上。那是一副在不久之前刚刚拍摄的景象，是极地的雪原。飘飞的雪花之中，天空中的星体组成了一幅奇妙的天文奇景，一条彩色的光带在遥远的天空中延伸，而光带尽头垂下的地平线上，有一个明显高耸的黑色物体。 凭现在的高分辨率照片，闻北落早已拿到了那个物体的放大图片。那是一座高塔，完全由石头所堆垒而成的高塔。其建筑模式不同于目前已知的银盘系任何一个文明所有种类，根据一部分勉强可以辨识的符号，也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文字系统。唯一可以判断的是，这并非自然产物。 16 BW-003小队 桌上的沙漏正在慢慢漏下天蓝色的砂子。 即便前哨站遭逢了如此剧变，仍然有很多东西是不会改变的，宿舍已经被修复的现在，陆凝当然不需要继续住在中控室，除了还要躺在宇航服里令人有点不舒服……也不错了，毕竟古时候的宇航服连躺也躺不下去。 她起身，拿起桌上的沙漏，这个精巧的工艺品想必是某位先遣队成员带来的纪念品，就像是很多执行此类任务的人一样，带上一些带有思念色彩的东西，往往这些东西也会随同他们的遗书一起送回家人手中。 似乎在母星上，距离尚未以光年为单位来划分的时候，人们就已经在这么做了。 这算是星际时代的陆凝所能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关于母星的历史，大多是关于战争。而步入星际战场，这更加成为了常态，不仅因为宇宙中可能存在的威胁，同时也因为空间将时间拉伸到了一个从前无法想象的地步。并不是士兵们可能会死去……也可能是等你的人无法等到那一天，曾经有一名在星级战场上战斗了五十余年的老将军最终回家的时候，却发现等在那里的已经变成了他的孙辈——长时间亚光速的星际旅行让他的时间和他的亲人并不同步。 而迄今为止，“陆凝”留下过什么遗憾吗？那应该是当然的吧。 这名陆军上尉内心的空洞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去填补，也亏了是陆凝取代了原本的位置，她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战争综合征，只是偶尔会通过肌肉记忆之类的回想起一些过去而已。 翻过沙漏，底部刻着两个姓氏——胡·孟。这样的姓氏已经无法从名单中找出其所有者，陆凝将沙漏放入腰间的保险包裹当中，起身走出了房间。 接通队内频道的瞬间，她就收到了一条来自龙脉的信息，是整个基地的机器人控制授权。陆凝看了一眼就确认了下来，这只是龙脉必须向队长报备的部分，既然已经给自己授权，那么整个前哨站的机器人编制就应该已经成型了。 紧接着，连续几声提示，裘恕、蛛丝、羊毫和黑桃也陆续给她发过来了自己负责的那部分工作结果。整片山岳地区的精细地图，已经按照最新联盟目录模板进行归档的生物图鉴，生物实验室的样本分析报告，还有周边环境数据的变化记录。 陆凝不得不直接打开了通话“文件有点多，我要花点时间去处理。” “没事队长，我们也刚起。”黑桃说完打了个哈欠，“说起来今天的任务是什么？换个方向继续打猎？” “在决定之前我得看看通讯频道，龙脉，有没有更新？” “嗯，大约从昨夜到今天早晨，一共十三支队伍恢复了前哨站的控制，并发放了认证编码，我们可以通过这些编码接通他们的队伍了。”龙脉回答道。 “好，把我们的编码也发出去吧。对了，根据编码发送时间大致推断一下这些队伍所处的半球，等你安排好了之后让裘恕和刺刀接管你的工作，你回飞船准备简易卫星发射装置。” “好，要同步轨道还是……” “快速控制轨道，当务之急是先把整个星球都拍摄一下，不需要多精细，但我要一张地貌图片。” “队长，这么急着要星球的图片是为了什么？”铁眉问。 “再进行一次排查，看看有没有大型建筑或遗迹之类的可疑目标。幻星的危险性不适合地面长距离行军，我们得想点别的办法。” “谨小慎微。”裘恕补充了一句。 众人在频道里应和了一声。 陆凝乘坐电梯回到了九层，不过就在她准备走向中控室的时候，龙脉忽然说话了“队长，外面的岗哨机器人发现了另一支小队，对方的编号为bw-003，似乎没有将前哨站作为第一目标。对方没有特别详细说明情况，只要求和人对话，我们是不是……” “这个编号属于蓝色波动号。”陆凝伸手拦住了电梯门，“而且排名上和我一样，如果这个编号不是随机的，就说明对方的实力也不差。” “队长，他们很可能是行军型的队伍。”裘恕提醒了一句。 “嗯，正好我可以上去，让岗哨放他们过来，但不要解除警戒。”陆凝扭头回到了电梯内，开始上一层。 行军类的队伍也就是不寻找据点，依靠飞船机动性跨越高危险地区进行多处侦查的小队，这样虽然少了一个稳妥的基地据点，却能很好地承担起侦查的职务，两天多的时间足够他们转过好几个地方了。 陆凝上到一层，走向门口。此时黑桃、竖笛和铁眉也在外面，闻讯便聚集在这里，打算一起看看这突然到来的小队到底是什么情况。 很快，一只岗哨机器人带着十名穿着同样宇航服的人来到了这里，除了胸口的铭牌和部分装备不同，大体上和陆凝的队伍也是保持了一致的。 走在最前面的人在距离大约十米的地方站定，行了个军礼“bw-003小队队长，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同胞。” “这里是du-003小队。”陆凝也站出来一部，回了一个礼，“这座48号前哨站已经被我们修缮了，如果希望在此休息，我们欢迎，但如果需要资源，请拿出一些东西交换。” “当然。”对方态度也不错，“我们从东部平原一路过来，现在登陆艇需要进行一些燃料补充，武器也需要维护和弹药补给。我可以将一路过来的侦查资料共享，请不要介意，大部分已经作为报告发送给舰队了。” “没有问题，那么请进吧。”陆凝让开了道路。 对方的小队鱼贯而入，可以看出他们同样没有放松警惕，每个人的动作都是紧绷着的状态，并不因为这里是友方基地就放松了戒备。不过陆凝自己也让龙脉等人做好了警戒工作，不会对此作出什么指责。 虽说是休息，第一时间自然是先到第六层的一间大型接待室里，裘恕也接到消息上来了，陆凝让铁眉三人同样留在这里，双方都坐定之后，便跳过了寒暄的阶段，直接聊起了正题。 “请问您的队伍是行军类型的吧？听您的描述并没有将前哨站作为第一目标。”陆凝开口问道。 “我们的确先准备进行一段时间的广泛调查，再进行确认。虽然一百多支队伍对应这里的前哨站数量也差不太多，可我始终认为仅仅调查前哨站是不够的。”队长点了点头，“我认为应当有一部分队伍快速展开探测，建立一个妥善的航线网络同样是必须的一环。幻星环境特殊，无法通过舰队的指挥中枢直接指挥，那我们自己就得完善自身的秩序。” “不错。那么可以询问一下这一路上你们有何种发现吗？” 对方笑了笑“实际上和我们有同样打算的队伍也不算少数，至少路上我们也遇到了两支同样的队伍，一支是hj-013，一支是al-002。” “超音爵士号和天文之光号是吗？” “没错，我们进行了比较友好的交流，毕竟大家目的相同。不过时间并不算很长，我们必须一边补给一边前进。” 登陆艇上本身具备一定的采集和补给功能，但肯定没有前哨站这样一个基地规模的方便，所以两天时间他们其实也就是燃料属于急缺的状态。 陆凝看了看众人身上的装备。 “从你们身上的痕迹来看，应该是战斗过吧。” “是的，我们通过移动式发报站获得了各个飞船的一号队伍紧急发布的信息，所以也对那种奇特的病症有了些了解。但我们一路上对付的都是幻兽，可以肯定的是，这座星球上存在着b级幻兽，数量不少。它们居住在非常难以察觉的地方，我们有幸从远处探查到了一只。” “什么样的？” “龙人型，四臂，身体上附带有高温。我们通过一些焦黑的草木察觉到了它，但是并没惊动，凭这样一支队伍对抗b级幻兽应该不可能。”队长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我可以先将我们遇到的幻兽资料传给你们，一共d级五十九种，c级七种，b级一种。除了b级的那一只以外部有猎杀记录，可以进行弱点研究。” “生物样本数据呢？或者样本，你们应该也取得了吧？” “我想作为交换筹码。” 陆凝点点头“可以。等我商量一下。” 她关掉了外放的声音，进入队内频道，问道“羊毫，如果给你生物样本的话，研究速度会如何？如果只有数据呢？” “哦……最精致的仪器也可能出问题，我还是比较相信我的脑子，队长。”羊毫说道。 “如果是我也想有个样本研究，不必是整体的，组织器官也行——倒不如说更好。”虫饵也附和道，“队长，他们有什么条件？” “我想是要借助我们的基地生产一些武器装备。” “我觉得可行。”龙脉笑道，“如果借助我们这里的生产线，那么他们无论如何都会留下武器图样的，假如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武器就更好了。” 这帮人虽然属于比较听令的一群，却还是留了不少匪性啊…… 当然，这些事现在不需要去考虑，陆凝接受了对方的条件，并开始进行详谈。bw-003的队长并不是在细节上非常计较的人，不过有着非常明确的底线，和这种人谈交易只要满足需求，剩下的也不会太麻烦。 普通补给之后，终于轮到了武器部分。 “武器的话，是进行常规武器补给，还是自设呢？”陆凝在日志上换行。 “自设。我想诸位也应该发现了，很多我们的武器装备在这颗星球上都不是那么好使，看起来幻星生物的成长也针对了先遣队曾经对付它们的手段。” “是。请问我能了解一下具体在哪些方面吗？战斗经历的话显然还是你们比较多一些。” “首先在侦查方面，要强化电磁屏蔽和微粒探测这两项，c级以上生物很擅长对我们身上的电子化装备进行电磁类攻击，或者通过强遮蔽效果蒙蔽我们的各种探测。其次是战斗武器，普通弹药和能量冲击的效果已经不大了，我们不能抱着不予杀伤的念头去攻击危险的幻兽，所以必须换上特种作战弹药。同时，大型的钝击类和斩击类武器应该投入使用，它们特有的防御对于最原始的攻击反而效果欠佳。此外，如果能调配一些针对性的毒素和麻醉药之类的东西就更好了。” “可以，那么我能够分出十个单元的资源来，供你们进行特殊武器的制作。” “嗯？我们用不了那么多……” “我们会留下制作图，这一点是避免不了的，之后也必然会对此利用起来。所以我就提前付出这部分的价值，如果不够还可以再谈。” “足够了，登陆艇能负载的资源量也就是这么多。” 两个队长站起来，走到房间中间，互相行礼，然后将头盔透明化，互相握手表示这次交易完成。但就在这个时间点，陆凝正好和对方目光相对—— 她笑了笑，不着痕迹地结束了握手。 “接下来我的副队会带你去生产线，这是我的通讯编号，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与我商议。” 说完，她又恢复了头盔，裘恕上前接过了引导的任务，带着对方的队伍离开了。陆凝坐在会议室里让其余人都离开，自己翻看着对方传过来的资料，心里默默计数，大约一分钟后，通讯响起。 “巧了啊。” “我想也有些必然性在里面，你录音关了吧？” “平时都不会开着的，这次行动怎么看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在里面。” “嗯……你曾经当过兵，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些。话说回来，看到你我倒是很高兴没错，可你姐该不会也来这个场景了吧？” 对面沉默了一段时间。 “怎么了？” “她没来。” “那就好，我真的有点不想看到她。” “可是她加入人偶派对了。” “什么？” “我劝过她，但没办法，对方给她的条件是我怎么都没办法弥补的，你知道，在引诱我姐姐这样的人方面，人偶派对永远能抓住关键点。” “重要到连自己的妹妹也抛弃？”陆凝甚至感到了有些愤怒。 “我也在怀疑，我到底在她心里还有多少分量。或许……是我自视甚高？”语音中的语气充满自嘲和懊悔，“实际上我除了擅长打架之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你还是我的朋友，怜人。” 。 17 隐秘信息 莫怜人或许懊悔于没能拦阻她姐姐，却并不耽误这个场景里的正事。武力型游客对于武器的研究往往相当深刻，莫怜人这次制造的就是一种并不属于此次场景，却同样在科技类里面的大型生物猎杀武具。通过冷热兵器的结合，以强力复合材料制作，每一把兵器的最长长度都有两米到三米不等，能够自由展开和收起。 不过除了莫怜人本身以外，其余人使用这种武器当然还需要训练。 “多谢，帮了大忙。”莫怜人站在生产线上监督，同时和陆凝进行内线通话。 “我没记错的话，这一类武器的科技树来自于那些和巨型危险生物共存的文明，在毁灭性的武器发明之前，他们会培养专门的猎手，使用这一类武器对巨型生物展开狩猎。” “没错，从很多文字记载上都能看到类似的记录。说实话，幻星的环境目前正好需要这些东西。我们可能不得不和一些危险生物近距离交战，除开特种弹药以外，我觉得还需要备下一批能够正面作战的装备。” “好吧，既然这是你的判断。” 莫怜人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道：“既然是你的话，我还有两条情报可以告诉你。” “你居然还藏私啊。”陆凝半开玩笑地说。 “也不算是，因为这两条信息告诉未知的人很可能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莫怜人叹了口气，“首先，我们发现了一处基站。” “基站吗？” 基站和前哨站的概念不同，仅仅是作为一个中转核心运作的，甚至不需要人类控制，它只要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断进行生产和仓储作业，提供路过的单位进行补给和信息资料共享及更新即可。这样的基站到很有可能不受那种特殊病症的影响。 “嗯，我通过侦察队权限取得了基站编号，是一号，意味着这座基站是先遣队首个建立的。其内部大半的功能还在运转，不过由于仓库已满，机械单位除了对一些报废物资进行清理补充以外，多数处于待机状态。只是几十年前的东西除了食物补充以外别的都无法匹配我们现在的装备，我们更新了那里的生产线资料，然后进行了清仓再生产。” “这部分是正常的，但一号基站……” “是的，接下来是关键。我们进行更新的时候，也对基站里的日志进行了查看，也将那部分日志拷贝了下来。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是十五年前发生的失联，可是这个基站在二十多年以前就没有任何信息更新了，包括仓库提取之类的。那里早已废弃，而最后一次提取物资是一号前哨站进行的提取。” “让我猜猜，他们一次性清空了那里的存货是吗？” “是的。” “果然一号前哨站谋划了一次行动。具体日期是多长？” “按照幻星和联盟的对应时间，我们过来的时间是十五年半，但是基站的计时方式是以幻星历纪年，二者之间存在一定的出入。确切地说，应该是联盟纪年法九年零四个月之前，停止了幻星信息的更新。” “有意思，先遣队在整个幻星的活动时间也只有十一年，基站的生产力基本是对标一年填满仓库的，换句话说，一号前哨站基本上着陆建设不久就开始部署起这个计划来，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 “这就要提到我的第二个消息了。” “能把基站地址发给我吗？我准备实地考察一下。” “没问题。” 很快，陆凝就收到了位置，对照地图看了看，距离也不算特别遥远。 “第二件事，我们看到了一个疑似遗迹的东西。” “疑似遗迹？” “如果不是有录像设备，我们一定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什么海市蜃楼形成的误差。”莫怜人感叹了一句，“就像是一阶升阶的时候那样。” “一阶升阶……你说那个山顶城堡？” “嗯，我很怀疑那是必须符合某些特定条件才会出现的建筑，至少它只在我们的视角内停留了五秒，而后就不见了。陆凝，无论是从场景里考虑，还是从游客角度考虑，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的队员是什么反应？” “大家一起目睹的，我可没办法掩盖，只是告诫所有人小心行事，注意所有通讯频段，我们的技术员罗盘也试过追踪，但没有任何结果。我们没在那里停留太长时间。” “……但这颗星球上存在特殊建筑应该是事实了，换句话说，苍龙联盟提防许久的异星文明或许真的存在。” “陆凝，还有种可能。”莫怜人提醒道。 “是的，这个星系的恒星已经迎来了中老年期，在这里的众多星球上或许存在过什么文明，后来消亡或者逃走了也说不定。”陆凝考虑了片刻，“幻兽的存在，和那个病症，或许和这个文明有什么联系。我们这个场景的名字是幻星症候群，我想指的应该就是这种病——它大概就是主线核心。” “是的，接下来我们打算向这个星球的赤道附近前进，穿过赤道线前往南半球看看有什么不同。而那个文明如果真的存在过，无论是原生还是外来，只修建一座建筑的可能性很低，或许还能再碰到。” “那就祝你顺利了，对了怜人，虽然多余，我还是得说一句，不要死了。”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因为你的状态让我觉得有些担心，我见过太多突兀的死亡了，这让我总是对于死亡的脚步有一种惶恐感。或许从最开始，我对死亡的畏惧就没改变过。” 片刻之后，莫怜人才回答：“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 在商量之后，陆凝也没有继续和莫怜人叙旧，三阶回去想怎么说话都可以，但现在最重要的依然是搞清楚幻星的各种秘密。她点起黑桃和竖笛，这次又多带上了刺刀和蛛丝，半支小队的阵容，从生产线上提出了五艘陆行快艇，装上外出必备的东西后便直接出发赶往一号基站。 地图显示基站处于一片河套平原地带，资源丰富，附近还有一片大森林，比起山区稀疏的林木来说可是茂密高大了许多。五艘快艇带起了五道烟尘，带着陆凝等人翻山越岭，在一个多小时后就冲出了山区。 “呀嚯！” 黑桃是这群人里最喜欢这艘快艇的，平稳、高速而且刺激，看着景物在自己周围化为模糊一团的感觉无疑比星际战舰上更加令人爽快，尽管二者在速度上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 “黑桃，注意周围的情况，野外很可能有高级别幻兽出没，由于前哨站的问题，我们还不能确定联盟目前的通用危险等级划分是否适用于它们……” “蛛丝！你话太多啦！我可不会犯那种粗心的错误，要不就是我根本发现不了！”黑桃打断了蛛丝的话，“你都在中控室坐了两天多了，难得出来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啧。”蛛丝摇了摇头。 “队长，根据离开山岳地区后的行进速度再次规划，我们大约能在三个小时之后抵达目标地点，但到时候已经接近黄昏时分。”刺刀说道。 “嗯，今晚我们会住在基站。” “你说什么？队长？外出野营？这可真是太棒了，或许我得把我的口哨绝学再回忆一下……” “没有晚会的安排，黑桃你是不是过于兴奋了？”陆凝马上打消了他的念头。 “毕竟我活着就是为了让自己快乐的啊，遇到快乐的事情兴奋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吧？刺刀，竖笛，三点和十一点，距离四点二和六点六。” 两声枪响，远处绽开了两朵血花，如果凑近看那就是爆头导致的内部血液喷涌。两只D级幻兽尚未来得及靠近就被精准狙击射杀了。 “不错。”陆凝称赞了一句。 “我就说嘛！而且更新了侦查系统后我也能和队长担任一样的职责了，放心好——” 话音未落，一束激光打在他右前方，在地面上犁出了一条壕沟，那是来自陆凝这里的攻击，一只蹲伏在地下，像是摩托车大小的老鼠还没钻出来就被切成了两半。 “但是漏了一只。你还不太适应微粒探测器和震荡探测器的结合数据应用，好好锻炼。” “……哦。” 陆行快艇的速度没的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很容易扬起烟尘，隐蔽性很差。例如这原野上的五道尾烟很快就被另外一个前哨站侦查到了。 “赵队长，我们在雷达中发现了陆行快艇的踪迹，对方没有发放认证编号。”一名胸口有着BW-019编号的人从楼梯上走下来，进入了一间大会议室。这间屋子里如今只有一个人，正在对着墙上的大屏幕一下下点击上面的图像，并输入对应内容。 “陈瀚，你不欠我什么，你不用总是放低自己的姿态。就算是我自己的队员也不会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赵汐华扭头看了他一眼，“找个地方坐下。” “但是您确实在此前帮了我许多……而就我所知，萧空也来到了这个场景里。我从部下那里打听到了消息，看起来场景早就安排好了我们的身份。” “陈瀚，集散地把互相之间有仇怨的人凑在一起，就是为了这样的事情发生。”赵汐华哼了一声，“而我很讨厌被牵着鼻子走。他们安排的剧本我可不一定要照着演。” “听起来确实很有些不甘心。”陈瀚低下头，“可是赵队……赵汐华，上一个场景里的仇我是忘不了的，我宁愿将这当作是一个机会。而您的队伍也在那次交手中受到了损失，是吗？” “我知道你想拉我下水，陈瀚。” “不，您不是一个能忍得住的人，尽管您表面看上去长袖善舞，善于结交。但我知道，一旦您要忍耐某个人，那么那个人就会死，因为不死不足以让您出气。” “你这是自觉地看透我了？” “赵汐华，我在二阶时对您的队伍有所耳闻，不可否认在独立小队中它是杰出的，可独立小队终究有很多束手束脚的地方。例如萧空这样来自大组织的成员……” 嗒。 赵汐华敲下键盘，很久没有再动。 “我听得出，你很想杀了萧空，因为你的……怎么说？女友死在他手里？” “一个简单直白的复仇理由。” “萧空是你的仇人，不是我的，至少，他和我并不直接有强烈的仇恨存在。我们的队员之死有一半是出于意外，不在那场对抗当中。” “可设计者……” “陈瀚，我有另外一个对手，这让我很难分出时间来应付你那个复仇的对象。这个场景里，除了那个仇恨链终点的人以外，任何人都逃不过，任何……游客。” 陈瀚愕然。 = 天目一出现在天空中的时候，来自恒星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这颗天体实在过于巨大，以至于连类似月亮反光的效果也不怎么明显了。同时，隔着幻星那厚厚的云雾层，也无法对天目一进行观察。 陆凝也终于看到了前哨站。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仅仅两天时间莫怜人就能见到那么多种幻兽了，事实上这一路过来试图袭击快艇的幻兽数量也不少，这还是快艇目标小，最麻烦的只有一只C级幻兽，外形像一只马，但体积是正常马匹的两倍大小，背上覆盖着坚硬的鳞片，鬃毛从鳞片中间长出，硬如钢针，四蹄甚至能在坚硬的地面上踩出坑来。要不是陆凝直接下令重火力压制防止它靠近，恐怕这只幻兽能像古代骑兵冲锋一样冲散车队。 这也是为什么抵达一号基站的时候是这个时间的原因。 从远处能看到一些“草丛”，从过于有特色的模样能看出来这是伪装的岗哨机器人，自然也是几十年前的老品种。陆凝接近树丛后便开始发送认证编号，获得机器人回应后立即通过联盟授权接管了机器人的控制权，然后给自己打开了一条通路。 一号基站在一个地势稍低一点的地方，从外面看就像是一堆乱石，所有工程设备和前哨站一样都处于地下，在陆凝靠近之后，一个通道口打开，里面亮起了灯光。 “好了，我们该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留下了。”陆凝第一个走进了门里。 18 一号基站 基站的结构相较于前哨站更为简单，也没有那么多地下层。有着全部权限的陆凝很容易就来到了数据档案室。 这里的日志文件已经被莫怜人的小队调用过一次了，如果有什么表面上的资料那莫怜人早就能察觉到，陆凝首先调出了仓库的历史数据，即便已经清仓，之前的入库和出库信息也依然保留着。 “混合营养液，高压缩氧气罐，半透晶体块，基因改造快速生长种子……” 看着之前仓库的储存列表，除了基本的水、食物和弹药以外，还有很多需要大量生产的东西。而在这些东西被提取之后，相关的生产命令也取消了，只剩下那些基础物资。 “看来一号前哨站的环境比较恶劣……或者他们故意选了比较恶劣的地区？”蛛丝在旁边也看到了，“这些东西可以快速搭建一个绿化带，基本都是快速生成绿地必需的物品。” 确实，幻星上虽然植被丰茂，倒也不缺乏火山、沙漠之类的极端地形，从之前在登陆艇上看到的画面来说，这片大陆接近赤道的地方就有一长条的沙漠群。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为一片沙漠规划那么久？” 听到这边的讨论，黑桃等人也走过来了。 “我觉得……可能不是小事，一号前哨站的人应该不会为一片地区的绿化停留那么久的时间。需要这么多物资一定是一次大型集体行动。”刺刀低头沉思，“难道说……他们发现了什么非自然的东西？或者是A级危险？” 陆凝有点惊讶，关于发现未知文明建筑的事情她还没和这些队员说，可是刺刀的信息敏锐也真不一般，难怪上面安排了她和黑桃来做侦察兵。 “有可能哎！”竖笛叫了起来，“他们可能进了某个建筑物结果遇到了里面的A级幻兽……” “别把东西都混在一块儿啊，竖笛。”黑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且如果真的有A级幻兽，那么他们试探的时候当时就完蛋了，哪还有机会进行后来的指挥？虽然这里的记载只有那么短的时间，可是我们前哨站里可是直到灾难发生前都有一号前哨站的通讯。” “现在猜测那些也无法确证。”陆凝将这份资料传输进自己的终端，然后又打开了日志文件，这里面包含了一些人员手动录入的信息。这个基站总共没有使用多长时间，因此除了莫怜人写下的更新信息以外，剩下的都是当年的人留下来的记录，很少。 第一条来自基站落成。 【一号前哨站建设部队队长，曾宵荣：按照郑衡总队长的指令在此落成一号基站。生产指标已经输入，预计将在幻星历五个月后积累到预定目标资源。】 接下来一条就是一个月之后。 【一号前哨站建设部队队长，任巨：曾队长在一次任务中遭到有毒生物攻击，未能坚持回到基地。每个月察看进度的工作自此由我负责。一号基站工作运转正常，少数机器人遭到地下幻兽攻击损毁，自动补充。该项问题会向庞序先生上报，尽量避免因此而造成的资源积累减少。】 随后便是固定每个月的信息。 【任巨：第二次查看，资源积累总量符合预期，甚至有所超出。庞序先生应该重视了此次事项。二至五号基站也已经建立，但一号基站依然是重点，我深感光荣。】 【任巨：第三次查看，似乎发生过一场事故，原因疑似为B级幻兽经过导致的天灾威胁，甚至波及了地下。本月的资源积累并不如意，应当上报B级幻兽资料。】 【任巨：第四次查看，损坏已修复，一切工作恢复正常。下个月物资应当已经达到指标，可以请庞序先生进行查看。考虑到重要性，或许我们应该申请一批人手在此驻扎。】 而到提取物资之前的信息则更加密集了一些。 【任巨：第五次查看，庞序先生预定物资提取时间为幻星历七日之后，我们奉命在此看守，确保物资正常。在这一批物资生产完毕后，本基站将转为普通物资生产区块，我将负责进行命令调整。】 【任巨：明日物资收取队伍即将抵达，我已经召集全部队员留在基站之内，外部不需要看守，激起人们会做好放哨工作。最好不要出什么问题吧。】 【任巨：物资已经提取完毕，相关命令已移除，本基站将生产普通补充用物资。曾经进行生产的详细列表可在仓库的登记记录中查看，自此，一号前哨站建设部队于一号基站任务执行完毕，望后人可以因此而受惠，祝安好。】 日志并不多，而且都非常简短。毕竟这一部分并不是什么军方明确规定必填的，那些都是机器负责，防止人为作假。这里的部分更像是日记，这名叫做任巨的军官就是将自己的见闻挑重要的记了下来。 “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过了半晌，黑桃先说话了，“一号前哨站建立基站肯定是优先满足自己需求，之后也放开了授权资格，相关记录也和仓库的出入记录对应，没错吧？” “问题大了。”蛛丝和陆凝同时开口。 “呃……我不明白。”刺刀也有些疑惑，竖笛就根本没仔细看这个日志记录，更找不出什么问题。 陆凝看了看蛛丝：“你先说说看好了。” “好的队长。我确实没看出别的什么东西来，我只是觉得最开始那个队长，曾宵荣的死亡后发生了一些变化。”蛛丝谨慎地说道，“曾宵荣所说的奉命是来自郑衡，而之后任巨的记录中却完全是庞序下令，通常来说一个项目的最高命令人是不会轻易更换的，何况我们都知道庞序和郑衡至少活了很长时间不是吗？为什么在此发生了更迭呢？” “建设和收集物资或许就是两个命令。”竖笛说。 “不，竖笛，如果要划分的话，庞序属于军事研究编制，而郑衡属于标准军队编制。”陆凝说。 “哦？”竖笛的语气上扬了一下。 “的确不可能发生这样的越权下令，虽然只是个人的日志，可是军队的上下级制度非常严格，庞序和杜衡是平级，就像我们，如果换一个队长过来对你们下令，你们不遵守也不会受到军部的任何谴责。军人天生只服从自己的上级一条线，这是联盟的规定，除非直属的上级全都死光了。”陆凝的目光从日志上一行行看下来，继续思索着里面的情况。 “也就是说一号前哨站真的发生了权力更迭？”蛛丝问。 “几乎可以肯定，发生了什么，导致庞序的地位在一些意义上高于了郑衡，这才形成了上下级关系。这种关系会折射在普通的士兵身上，因为他们拿到的命令必须来自庞序直接签署……如果郑衡成为了下级，那就一定是最上级指令。庞序大概没有想要掩饰这个事情，那么曾宵荣的死亡是正常的吗？” “这种事我们可没办法查证，我们连他死在哪都不知道。”黑桃说。 陆凝点了点头：“但是换人总让人觉得不对劲。这个任巨或许并不是一开始能涉及众多机密的人，因此无论是庞序还是郑衡对他来说都是上级。不过这种变故会无法察知吗？等下，他写的是……” 她仔细看了看日志。 一般的指令更改会留在系统自动记录当中，任何人都无权修改，只能调用。也正因为这个流程的存在，士兵们在基站进行更新指令时都是简单提一句，留个日期就可以了，正如此前莫怜人所做的那样。可是任巨在这里明显提到了两次。 没有必要的两次。这个并非规矩，只是下层士兵们心照不宣的约定俗成，因此如果是一上来就在高级岗位上任职的那些人是不会知道此事的，也就是陆凝本身从军队里一步步升到了上尉，才了解很多普通士兵的习惯。 删除的东西自然不会显示在日志里，那么任巨真的只是删掉了一段指令吗？在如此长的一段时间内无人使用这个基站，假如是这位队长临走前进行的最后一点安排，避免年代久远后反复进行的读写使删除的部分无法修复呢？ 陆凝马上退出阅读界面，从个人终端上导出了恢复程序，开始进行日志的修复工作，她没有目标，只能硬找，所幸科技的进步使得她的终端功能更加优秀，这个过程也没话费太长时间。 一长串物资名称和模型图纸，和仓库的列表是对应的，紧接着就是两条被删除的日志内容。 第一条是在接在第三次查看之后。 【任巨：关于曾队长的死亡，队内的讨论更多了一些，甚至开始变得有些情况复杂。我必须找每一个队员谈心，安抚他们的情绪……这是我作为队长的职责。可是很奇怪的是，这座前哨站无论是选址还是建设模板都没有问题，曾队长负责抢建各种补给设施已经超过十年，而这次的损坏实在是太多了一些，仿佛哪里有着致命的疏漏一样。】 而另外一条，则是在最后一条信息之前，记录之后立刻删除掉的。 【任巨：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希望有人会有机会发现这个记录。我将设置一个大约持续五年的系统BUG，保证五年之内没人能在这里写入日志，而有这种问题的话，五年也足够让人形成不在这里留下文字的习惯了。 很抱歉，我挖出了曾队长的尸体。 不安已经在每一名士兵内心根植，我们无法跟随一个我们完全无法了解他们在做什么的长官，他们甚至不肯给我们一个虚假的安慰，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 凭借我们粗糙的检查手段，可以判断的结果有两个：其一，曾队长的死因是中毒，却并不是那种有毒幻兽的生物毒素。其二，曾队长的尸体没有发生腐烂，即便已经在土壤中掩埋了将近五个月。 幻星存在微生物，我们可不觉得这东西还会在外星生命身上挑食，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种毒——连微生物的分解都可以阻止的剧毒。我们不知道是谁疯了，是庞序，还是郑衡，甚至是我们自己。看着实验室里面那些形貌怪异的生物，有时候我甚至以为自己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我可能也活不久了。 但是必须有人知道，庞序和郑衡已经不对了。他们谋害了手下的士兵，这种足以上军事法庭的罪名。可是审判他们的人并不存在，无论是权力、智力还是武力，一号前哨站都是这颗星球的顶端，他们是站在顶端的人。 我可以死，但士兵应该死于战场上，我们会斗争到底。】 “……怎么讲？”黑桃看完这篇长长的日志，语气充满了疑问，“联盟精心挑选出来的两个人，庞序和郑衡，先遣队最顶尖的两个一起谋反，坑了剩下的所有人？” “纠正，是排除异己。他们明显发现了什么，在谋划一次重大行动，在那之前要把一号前哨站里面不是忠诚于他们的人全都排除掉。”蛛丝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是的，忠诚于他们……而不是忠诚于联盟。” 陆凝叹了口气：“蛛丝，控制一下你的情绪。现在我们看到的还只是一篇日志，对事情的原貌还不清楚。” “队长，不觉得应该尊重一名士兵拼死也要传达的意念吗？”竖笛少见地说出了观点，“他已经立志要斗争到最后了，而且还用这样对他来说堪称缜密的手段来留下线索，我认为他做得不错。” “嗯。”陆凝点点头。 “可是……这篇日志也说明了，他确实就是个什么都不清楚，听命行事的小兵。那么他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作出错误判断……好像……也正常吧。”刺刀有些犹豫地反驳了一句。 “刺刀，他们已经产生不满了，士兵会产生这样的不满情绪原本就说明长官的管理有问题。”黑桃晃了晃手指，“就比如我们雇佣兵的时候，上面付钱的知道我们要做的是送命的活，所以出手都很慷慨。毕竟无论拼命做掉谁对我们来说都一样，他们自己也怕。” “呃……不太懂。那也就是庞序和郑衡没有相应的管理能力吧？”刺刀还是不太同意。 “他们怎么可能没有？都是在军队里干过这么多年，身居高位的人了。”蛛丝依然愤懑不平，“遇到事情就牺牲一部分下面的人，在联盟里还不敢这么做，但到了没人管的幻星就开始膨胀了——权力就是导致欲望失控的元凶，从来都是这样！” “蛛丝！”这次陆凝的声音有些严厉了，“我知道你经历过一些不公平的事情，但你想想你来这里的时候经历的一切。军部对你们尚且如此选择，如任巨一样的士兵也有这样的觉悟，那么更高级的军官难道就完全不值得信任吗？” “下级挑选严格，上级才好……” “我也是个军官，我觉得我比你清楚军部的行事风格。”陆凝冷酷地说道，“我不会因此责罚你，但你必须保持冷静，否则我将不敢再交给你任何重要的工作。” 19 空中楼阁 一号基站的临时休息房间是一间大屋子，中间简单用墙板隔开几个隔间，陆凝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透过一扇做成黑镜的窗户望向外面，夜晚的天空中辅星的影子占据着很大一片天空，其实也不能说是影子，毕竟辅星的亮度还是更高一点的，勉强能看得见一片比夜空稍亮的轮廓。 “队长？”刺刀从门口探了一下头。 “都冷静一点了？”陆凝问。 “是的，蛛丝让我转告您……她确实有些不太冷静，对此感到十分抱歉。” “过来坐。”陆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我并不生气，我知道蛛丝的问题，也了解一些她的过去，但是我们在任务当中，这样情绪化的行为很容易影响她，现在其实还好，如果在什么关键时刻爆发很可能决定生死。” “但是黑桃和竖笛其实都有点赞同蛛丝的观点。”刺刀的语气有些闷闷不乐。 “黑桃来自佣兵，他大部分时间都把正规军当作敌人，留不下什么好印象。而竖笛退役的时候职务也不高，加上身世问题也很难说对联盟有多少信任。”陆凝解释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最让我惊讶的是你，刺刀。” “啊？我？” “事实上，你的资料我了解的是最少的。原因很简单，你年纪最小。除开自诞生起十二年的绝对隐私保护期限以外，军部将你十二岁以后的资料都统计了出来，可大部分时间你都是作为一个学生在学习。”陆凝看着刺刀，用一种略带安抚意味的语气说，“直到你父母的那次事故，你才突然发挥出了自己的天赋。从你的课业成绩我们可以看出你真正感兴趣的的确是枪械武器类，你也报名了射击俱乐部并参与了一些军事预科培训，但没人会以为这些开放给普通学生了解军队的项目会真的促成一名杀手。” “我……” “我不指责你的行为。为父母报仇没有错误，你只是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手段，但那也是当时你唯一可行的手段。我只是很好奇，在经历了那样的剧变之后，你在这次任务之中的表现却依然可以称得上是优秀，这是直觉？还是你真正有原因的判断？” 刺刀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陆凝也由她考虑。军部将这些人派遣在这里也未尝没有借助这些高级军官的手段真正筛选这些人的意思，陆凝固然无法治疗自己的心理问题，帮助一下别人却还可以。 “唯一的理由是……我做好了准备。”刺刀终于开口了。 “什么准备？” “最坏的准备，射杀仇人也好，参加这次行动也好，还有遇到的那些事……我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所以我可以将事情往比较好的方面思考，因为我可以去承担最坏的后果。” “这算是乐观的心态了。”陆凝点了点头，“我倒是没想到你其实是不需要任何心理调节的那个。” “我还不够自信。”刺刀有点羞愧，“我和别人争论还是会妥协，即便明知道结果可能不妙，我也很容易放弃争执。” “因为争执多数情况下无法达成你需要的结果，那么我就教你在军队里这种事要怎么解决吧——强权。”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汇。” “你可以用一些东西来形容，但本质就是这个。上级命令，下级服从，这就是军队的强权，强权即秩序。你可以询问，可以寻求建议，可以向别人请教，但你自己的判断一旦形成命令，那就是铁则不可动摇，不容任何反对。” “但是万一……” “判断失误就承担后果，你具备了这一条素质。”陆凝轻轻敲击着膝盖，语气缓和了一些，“刺刀，我决定给你队伍里的三号权限了。” “啊？” “是的，任何时候，只要我和裘恕不在，你就是队伍的指挥者。我们死了，你当队长，就是这个权限。” “我还太小了，而且……” “军队从来不看年龄，只看能力。现在是战争期间，一切以胜利为评判标准。” 说完，陆凝就打开了终端，给刺刀开始调整权限。 而刺刀也没再辩驳，只是深呼吸了一下。 “我明白了，我会做好。” “压力别太大，至少现在我和裘恕会支持你。”陆凝笑了笑，设置授权完毕，然后起身走向了自己的隔间。 = 小行星带所透过的阳光在天目一上投下了网状的黑斑，而再反射到幻星上就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色影子了。 黑桃坐在外面的一块石头上，仰头看着天空的景象。 “睡不着？”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来自竖笛，她拎着自己的钢斩斧和脉冲枪，语气依然是那种飘忽的感觉。 “你也睡不着？” “真奇怪，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问题。今天跑了一天的路其实也够累了，我应该躺下就睡着了才对。”竖笛将脉冲枪挂在背后，展开钢斩斧。 “要做什么？锻炼身体？” “既然不够累，就再锻炼一下好了。你是怎么回事？佣兵要是还会失眠我可就得质疑你身份造假了。” “开什么玩笑……我就是偶尔有点失眠罢了。”黑桃哼了一声，再次抬头。 “星星有什么好看吗？我们都知道它们不过是固态或者气态的大球而已。” “竖笛，你在寻求些什么？”黑桃问道。 “寻求？” “我寻求的是一种安心感。”黑桃说，“自由能令我感到安心，所以我在外面如何漂泊都不会恐惧，因为我知道我是自由的。而当我厌倦了佣兵生涯，厌倦了过度无拘无束的自由之后，我又认为一个家园是让我安心的地方，因此我返回了联盟，投案自首，哪怕为此要在监狱里关上很久。参加这次计划，则是因为军队和联盟是我目前想要出力的目标，被需要可以让我感到安心……你呢？” “你真有趣，一个雇佣兵居然还在想那些。”竖笛笑了起来，“如果是安心的话，我必须握着武器。但我觉得这不是你要的答案。” “是的，那只是你的精神状态，你说过你的过去，对吗？那些于你而言，真的重要吗？” “不重要。”竖笛轻飘飘地回答，“我已经忘记了父亲的容貌，也不记得寄养的家庭是什么样子。我是个很差劲的士兵，差劲到被强制退役，然后却又无法离开战斗。实际上就连战斗都无法让我感到满足，因此我前往了星海，去联盟的各个宜居行星上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尝试过许多法律允许范围内的娱乐，最后甚至开始跳出这个圈子……但是没有。” 黑桃看了看她。 “你的内心是空洞的。” “这个形容不错。军部认为我有战争狂热倾向，实际上只是因为我生命中最充实的几年是最开始成为军人的几年，充足的训练、学习和战斗让我有了一种得到满足的虚幻感，但当这一切变得习以为常之后，我又厌倦了。” “啊……这我就完全无法帮你了。”黑桃叹了一口气，再次转回视角，“我不擅长心理问题啊……嗯？” “幸运的黑桃，你又看到什么了？” “喂，竖笛，那个黑色的，黑色影子块不是天目一上的阴影吧？”黑桃指向了天上，竖笛也抬起了头。 “不对，我可以进行拍摄的，光线有点暗，启动适配……”黑桃迅速调整起自己宇航服上的探测器，迅速进行了一阵连续拍摄，然后调取图片在个人终端上快速处理起来，很快便有了放大的图样。 那是一片比较类似于教堂样子的建筑。 “一片”这个量词也是黑桃能形容得比较准确的方法了，就仿佛是面包片那样，空中出现的建筑就像是整齐从一座建筑物上切下了一个薄片，连续拍摄图像显示，黑色的粒子在左侧切面处不断聚集，凝聚成建筑实体，与此同时右侧切面处正在不断剥落着黑色的粒子，就形成了这种一片建筑的奇异状态。 黑桃再次扫了一眼建筑物的状况，果断按下了紧急通讯按钮：“队长！有急事！” “最好不是你和竖笛半夜跑出去带回来一群C级生物，我会把你们扔出去平息它们的怒火。”陆凝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有点开玩笑的语气。 “总之您先看照片，拍摄时间在三分钟前！” 片刻之后，陆凝迅速发出了指令：“继续盯着，我和刺刀还有蛛丝马上出来！” 只过了十几秒钟，陆凝三个就从基站里面跑了出来，而此时那个空中楼阁一样的建筑已经移动到了天目一阴影带的末端。 “启动喷射背包，最大功率！” “是！” 四人齐声应和，随即五个人同时伸手扣下腰带上的一个按钮，宇航服背后弹出了两根喷射管，气流化为白雾从内部喷出，强大的反冲力瞬间将五个人抬上了天空。 这东西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例如蛛丝这种经验尚浅的就是在空中打着旋上升，陆凝和黑桃最靠前，一条直线对着那座建筑物就扑了过去，而在接近的时候，陆凝已经发现建筑的左边已经不再聚集黑色微粒了，右侧却依然在不断消失。她马上伸出手去扒残存墙壁的窗框，同时黑桃也在旁边弹出脚尖踩在了一级台阶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不过这完全是因为眼前世界突兀发生了变化而产生的错觉。陆凝恍然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确实伸手抓在一个窗框上，下方黑桃站在台阶门口的位置，面前则是一座漆黑的巨大建筑。周围有光存在，却并不知道是来自什么方向的光，只让人感到十分明亮。 “队长，我们……这算是安全抵达了？” “抵达了，但是安不安全还不知道。刺刀她们好像没能跟上来，总之先看看这里的材质……” “这片空间里好像之后这座建筑。”黑桃看了看周围，然后伸出脚往台阶外面试探了一下，空的。 陆凝的扫描很快的得到了不明的结果，她身上的仪器还无法精确到分子扫描的程度，既然无法辨析材质，那就只好作罢。不过她倒是发现了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她其实不需要扒着窗框，也能自然悬浮在那里。 “这里倒是挺像失重状态的……” 话没说完，头盔就和窗户轻轻碰了一下。陆凝感觉自己刚才的判断还是不太正确，她伸手在墙上轻轻一抹，让自己降落到了和黑桃同样的位置。 这里并不是正门，只是一间侧门。它和科技时代的自动门不同，保留着门把手、门环之类的结构，门框上方还有一行文字，只是无法解读。 “也许我们得考虑一下怎么离开了。”黑桃望了望空无一物的四周，那还真是空荡荡的，甚至连宇宙的“黑”都不存在，只是什么都没有，眼睛无法捕捉到任何颜色，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异常感。 “不觉得应该进去看看吗？在特别的时间出现的神秘建筑，或许代表着什么文明也说不定。” “未知文明似乎从来都以高危险考虑。”黑桃说了一句，不过看了看那扇门，他也不得不承认，“我们也没的选。” 陆凝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开始用力，门是向内推开的，她没有花费很多力气。而一脚踏入门内之后，蔚蓝色的漩涡状曲线在头顶成排亮起，将内部照亮。 “哦……”黑桃晃了晃脑袋，“这可就看上去更加不对劲了。” “墙上有文字。”陆凝看了看两边，在光亮条件下看得就比较清楚了，建筑物整体的材质很像是石头，表面略显粗糙，乍看上去毫无科技感。但这种自动触发的光照系统，乃至建筑物本身都已经足够科技了，用不着怀疑。 墙上的文字其实很好辨认，倒不如说是图画。作为苍龙联盟的人必然很熟悉这样的文字，黑桃看到也略微有些高兴，至少象形文字可以理解一些内容。 “果然文明的交流还是使用这种……那些社会历史学家认为，表意文字用于友好交流，而表音文字则用于战争。虽然这个观点有些偏颇，如今看来也有点道理。”陆凝用手轻轻触摸，没有反应，也没有擦掉什么部分。 “我们现在进行破译？” “不，文字终究不如确实的图像信息更加容易传达，既然在这里进行了记述，我们就往里面看看是不是有别的好东西。”陆凝一边随手拍照，一边往更深处走去。 20 观测者 建筑内部的构造并不高大宏伟，而根据之前那个侧门的大小，陆凝也能判断建造的人的身高或许和联盟人类差不多。 可一旦涉及细节，风格上就大不相同了，例如那墙壁实际上是一些多边形的材料拼合而成的，为了建造一座建筑使用大量形状完全不同的建材本来就是多此一举的事情，偏偏这些材料的接缝也并不是那些文字图案的笔触，也就是说这种麻烦的行为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地面上能明显感觉到一种偏斜感，如果仔细测量的话，可以发现地板左侧比右侧略高一些，大约是五度的倾角，正常状态下感受不到，可是低重力状态下陆凝行走时却总会感觉自己视角是歪的。 穿过走廊，两人来到了正厅。中央是一个略高于地面，直径将近两米的圆形平台，周围则是多边形铺就的地板，这里可以明显看到一部分多边形略微凸出地面，使得整个正厅的地面都是坑坑洼洼的。正厅对着门的墙壁上有一整块正十二边形的亮板，体积巨大，两边分别挂着一面旗帜，左侧是暗红色的背景中一个简略的黑色眼睛的样子，右边是深蓝色背景，四角有四颗十字形的星星，中央则是一片宛如星云状的漩涡。 “黑桃，这个能让你想起什么？”陆凝端详了片刻后问。 “开会。”黑桃老实答道。 “我倒是不知道雇佣兵里面还有这么正规的东西。”陆凝佯装惊讶。 “哈哈，当我们坐在一块商量着劫掠哪一艘商船的时候还是会找个差不多像样的地方开个会的，只不过多数时候都是还没开始抢就因为分赃不均开始打架，最终不欢而散，有时候还闹出两条人命来。”黑桃略带嘲讽地说道。 “正因为如此，星盗、佣兵……这些才一直都只是乌合之众。”陆凝微微摇头，“算了，回到正题，左右两边的应该是旗帜。” “嗯，队长，旗帜这种具有代表意义的东西出现无疑说明这里的确是文明产物。无论是苍龙联盟还是别的那些联盟国家的都不存在这两种造型的旗帜。” “但旗帜一般拥有含义，越是重要的旗帜就越需要这样的意义存在——尽管这只是我们的思维方式。” “如果有的话，那么首先我们要判断左边那个东西是不是眼睛。”黑桃指了指那面旗子，“不同文明对于眼睛的认知和描绘很可能不一样，我们甚至无法判断那些文明的‘人’是否拥有同样的眼睛。” “没错。”陆凝点了点头，“还有右边，四颗星星环绕着一片星云，如果是我的话可能判断其为某种联盟旗帜，毕竟这样的绘制思路很像一些宣誓了同盟的国家使用的盟军旗帜。” “队长，我们不去碰碰中间那个东西吗？既然都来这里了，总得把东西都摸一遍看看有没有用吧？”黑桃迈开脚步，小心地踩着坑坑洼洼的地板慢慢走向前方，到了圆形平台的位置时犹豫了一下，伸出脚在上面试探着踩了一脚。 然后他人就没了。 陆凝顿时一惊，马上进入通讯频道：“黑桃？你怎么回事？到什么地方去了？” 过了半晌，才传来黑桃的声音：“别担心……队长，我好像到了另外一层，那个东西似乎有传送功能。” “传送？”陆凝瞥了平台一眼。联盟至今也没能进行人类的传送，就是因为无法克服传送过程中会产生的误差，没人想以失明甚至送命的代价来一次空间旅行，甚至宇宙飞船目前也只能通过翘曲空间来缩短航程而不是直接空间传送。 “总之……等等我看看这里……”黑桃那边传来一些声响，似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这里是一个很像领导讲话的地方，我们之前进行培训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有这么一出。桌子、椅子、记录板、讲台，我讨厌这个地方，难道换了个文明依然遵守这种古板的习俗？” “那我也过去好了……” “队长，你先在下面等等，我看到了一个看上去很像是键盘的东西，只不过比平常的键盘大了十倍。” 说完这句话，陆凝就听见那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还有黑桃低声嘀咕吐槽的一些闲言碎语，大约一分钟后，她忽然感觉眼前的光芒又亮了一些，那块十二边形的亮板上发出了强烈的光芒，随后从中心放出了黑色的线条，将亮板均匀分成了十二个部分。 “黑桃，我这里的那个屏幕一样的东西亮了。” “是吗？看来我乱按好像起作用了，就是有个新的问题。” “什么问题？” “哦，那个自从电子科技诞生以来就困扰着我们的问题。请输入密码。” “……” 虽然这是个再合理不过的情况了，可居然被卡在了这个地方还真是有点让人啼笑皆非。 “你怎么知道是让你输入密码？你认得出这里的文字？” “没有文字，十二个空格挡在屏目前，我不知道除了密码这还是要让我做什么。” “等等，我试试那边的屏幕。”陆凝看了一眼光芒已经暗下来的亮板，每个区块内都出现了不同的图案，她小心地绕开了圆形平台，来到了亮板下方，伸手触碰了最下方的那一块。一瞬间，这一块两侧的黑线马上扫开一片圆弧，整个屏幕又恢复了干净，很快隐约出现了图像。 “队长！我这里左数第三个格子出现了一个符号。”黑桃马上说。 “拍照，传给我。”陆凝迅速说。 三秒钟后，一张照片就发到了陆凝的终端上，她也顺便看清了黑桃那里的样子，那居然不是一个电子的屏幕，而是一整块像是石板的东西，上面有蓝色的亮纹。 陆凝对照上面的符号，迅速在亮板上复制了一遍。随着她手指松开，上面的图像骤然变得清晰了许多，一个圆圈形状出现在了中心。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屏幕中传出了和陆凝一样语气的合成声音，随后出现了第二个圆圈。 陆凝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了这是什么。集散地的资料中有一些记载，科技类场景的高级文明和陌生文明进行友善接触的时候，通常不会强制对方学习自身的语言，因为没有效率，而是他们反过来通过某种学习系统迅速完成语言的翻译，来进行高效的交流。 她马上换了几种不同的语气，说了一些不怎么相关的话，这些语言文字中的逻辑很快被识别，那边黑桃也是安静地听着，直到大概十五分钟后，屏幕中终于不再出现圆圈，而是一个影像，那是四颗明亮的星体在同一个椭圆轨道上以相同的速度运行着，而轨道的中央则是一片星云，星云正中间可以隐约看出吸积盘的特征，无疑那里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你好。】 从亮板内传出了此前没有出现过的句子。 “你好，请问……” 【未知的文明，既然抵达此处，无论是谁，也应当有所了解。】亮板没有进行对话，陆凝察觉到这件事后闭上了嘴。黑桃有些奇怪：“他们有这么强的语言学习功能，却无法进行半智能的对话？” “我想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语言文字的翻译很可能造成智能对话上的较大误差，因此不如将一段提前准备好的台词翻译出来。” 【这里是*卡普瑞克*观测者，暗点观测站。根据系统时间，本次留言来自于十二万年前，观测者成员*提拉切诺*。】 一部分的名词直接进行了发音，大概是标注为了专有名词或名字一类，并没有进行翻译，陆凝只能记下了读音，继续跟着听取。 【暗点观测站已经初始化，仅保留基础模块记录，权限完全开放。观测者将从此处撤离，或许我们永远也无法撤离。依照规则所令，本观测站将作为保存点，任意后来者文明可以调用其中信息。接下来，将针对天文观测板进行介绍，使用对应秘钥即可进入功能区。】 “那就是我这里的东西咯。”黑桃说道。 【观测者针对行星*里尼斯托宾斯*及所属星系进行了十六万年观测，为避免干扰，全部观测站均建立在该行星虚数空间之内，观测者不会干涉文明的发展进程。根据规则，在此陈述进行观测之理由。 该行星系统内存在多处非正常天文数据，探索艇发觉此处存在初生文明后，由观测者进行对文明及整个恒星系统的观测，确保在该恒星系死亡之前不产生任何危及宇宙物理、生物、██████等基础之变故。观测者将持续观测，直至恒星死亡，危险消除，或观测者消灭。 根据观测年代内所得到数据，在该星球出现的九次冬天之间，文明的消灭存在共通性，所有文明均未能突破星系系统之外，提高怀疑度。 根据对该恒星系中央恒星研究，确认为低能量恒星，接近95%概率将在寿命结束时直接坍缩。 根据观测站幽空、巨影、浮牢的天体描绘数据，该星系将在约十二万年之后走向灭亡。 [自动删除] 观测者，即将完成使命。我们会被消灭，这将是危险，但无法████，我们保存下观测站，以期望这最后十二万年的时光中，宇宙能够有所应对。 得知上述信息的文明，这是我们的幸运，也是你们的不幸。[自动删除] 以下，将对暗点观测站的基本使用进行介绍……】 陆凝安静地听着亮板进行着一步步讲述，高等文明的手段简单却容易，只是也正如观测者文明最开始的宣告那样，他们完全不对被观测文明进行任何干预，因此这座观测站也没有任何攻击性能，它只是个游荡在这片虚数空间之内的“天眼”。 而在被关闭之后，这里就停止了观测，也就是说并不存在中间十二万年的历史数据可供读取。陆凝尝试了两次之后就掌握了这块亮板的用法，也将观测者文明的文字对应联盟文字的翻译先搞了出来。此前的逻辑录入还是有些地方不协调，仅仅是通过近意替换，所以之前语言中也有些没有传达出来。例如那个“九次冬天”指的是九次文明的灭绝。 除此之外，确实有一部分信息被删除或者人为遮蔽了，这两者之间或许有什么不同，但陆凝现在还没办法求证。 最后，可以通过最早期的一些记录得知，虚数空间内的观测站一共是三十九个，其中十五个环绕这座幻星运行，而剩余的则扩散在整个恒星系之内，这些观测站恐怕也是早已失效。 “这是个什么样的文明呢？观测？”黑桃喃喃道。 “恐怕只是那个文明的一块拼图罢了。最开始的那个图像中，四个星球环绕一个星云，那并不是真实景象，只是一个极尽真实的影像。对应了右边的旗帜。而实际上的形状也和左边的旗帜类似。他们有自己的基础。”陆凝触碰着亮板，即便初始化了，里面包含的信息依然很多，至少那十六万年的观测记录就全部保存了下来，只是陆凝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去看。 “但他们的水平比联盟高对吧？十二万年之前，就比联盟要高。” “他们灭亡了。至少这个星系里面的已经灭亡了。”陆凝说。 黑桃叹了口气。 “我就是想说这个，什么能让这样一批文明灭亡？队长，我现在觉得一点都不安全，我想回去……回联盟，这样一个葬送了高级文明的地方我已经完全不敢涉足了。” “不可能。”陆凝一口回绝，“首先，我们尚未确认的事情太多了，这种不清不楚的结果联盟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其次，你以为回去就安全了？这些信息中虽然遗漏了许多，可有一句话还是保留下来的，观测者认为这里的情况应该由宇宙来进行应对——换句话说，一旦这里真的出现了什么危机，宇宙的哪个角落都逃不过。” “这……” “他们认为十二万年之后，这个星系将要灭亡，对应和我们现在的时间虽然相近，可我们无法确认零头是几千年，可能遥远，也可能就在明天。而这个星系的灭亡也许就意味着危险向整个宇宙扩散，你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吗？” “我不愿意，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黑桃郁郁地说，“我可从来没有这种把宇宙放在肩上的本事，那是多大的责任？队长，你觉得能杀死他们，甚至杀死这个宇宙的东西能是什么？” “……多了去了，有个就在我们眼前，我们正在调查的东西不是吗？” 黑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先遣队的覆灭原因？” 21 虚数空间 观测者文明和苍龙联盟的宇航服无法进行连接，而为了对原始资料进行保护，好像也没有无线连接的方式，这就让陆凝不得不采用图片和录像的方式将资料记录下来，等回去再处理。 当然，高等文明最有价值的东西莫过于他们的科学技术，陆凝无法从这里得知武器装备的科技，却有一项是必然能查询到的，也就是这座观测站暗点采用的技术。 虚数空间技术的命名自然也是转译。陆凝此前虽然也学习了一部分科学技术方面的东西，却还没能触及如此高深的理论，看这个资料也算是看得痛苦，只能搞清最表面的原理和运转这个观测站的手法。这片空间是来自于现实空间却具备空间独立性的存在，正如虚数在数学上的存在一样，而让这片空间内的物质出现在现实的技术也很简单，就是展开一个镜像，在空间内形成共鸣效果，从而在现实中的相反空间点形成实际存在。 至于此前在现实中出现，也是因为观测站是移动中的，偶尔会经过虚数空间内原本存在物质的区域，发生共鸣，但如果不是完全对称的景象就会变成如同黑桃发现时那种切片状态的效果。 仅仅搞懂怎么控制就让陆凝觉得一阵头痛，她决定以后还是交给龙脉来研究，自己的水平还不足以跨几个阶层接触这些科技。但是……一旦接触到高等文明科技，她就要考虑另外一件事了，那就是场景游客问题。 游客们的发展通常会被归类为智力、武力和均衡。可是和蔷薇十字的人接触多了，陆凝也大约了解了高级别游客们的分类方式，和场景是一样的——科技、魔法和混沌。在自己所擅长的场景类型中，这些游客找到机会就能爆发出极为强大的力量，而这个高等文明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只要接触一下，科技类游客就能堂而皇之地开始利用集散地的知识进行科技飞跃，例如一天之内用智械铺满一个星球，或者花上十个小时给舰船改装一门歼星炮，又或者是弄出暗物质引擎、光陷阱导弹之类的超乎常理的玩意出来…… 幸运的是三阶大概还没离谱到这个地步。 “有个好消息是，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坏消息是，我弄不明白这个东西很多高级的操控技巧，或许得找龙脉来。” “队长，你不觉得龙脉负责的事情有点多吗？”黑桃有点好笑，“我怎么感觉我们现在技术员急缺呢？” “是的，任何时候都缺科技人才，连联盟现在都缺。”陆凝启动了镜像生成系统，“我们首先要带着资料回去，这座观测站的航行轨道图我已经拿到了，按照预测，它大约在十三天后会重新出现在现实世界，我们到时候要带上龙脉。” “好吧，至少他有点休息时间。那我们能离开了？” “是的，镜像重合的时候我们可以在现实世界出现大约五秒的时间，在这五秒内脱离观测站就回去了。你现在回到大厅来，我们从正门离开。” “好嘞。” = 离开的过程没有任何意外，在观测站和镜像重合的瞬间，陆凝和黑桃就从台阶上跳起，喷气背包将二人推向了空中，然后以冲力为缓冲让二人徐徐在一片平原地区降落了。 “队长，这里是……我们来的时候经过的那个平原吧？”黑桃这点认路的本领还是有的。 “是的，我现在发送识别信号给刺刀，她应该会来接我们。” “等下，队长，好像有人已经来了。”黑桃指了指远处，现在依然是黑夜，远处则有明亮的车灯出现，并不是陆行快艇，而是轻型越野车，电驱动类型，速度有劣势却能搭载更多东西。 “是舰船的人，我先确认一下。”陆凝迅速发送了一道确认指令，很快，对方也回了一条信号。 【这里是HJ-005和BW-019号联合小队，请阐明身份。】 “DU-003队在此进行调查。”陆凝马上发了回信。 很快，三辆越野车靠近了过来，每辆车的后方都有两个人和四名武装机器人，最前面那辆车上的两个人则显然是队长，其中一人抬起手，后方的两辆车就在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们为什么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要不是我们没有将人类敌人设置为不明敌人，防御系统就启动了。” “听起来你们安装了生物探测系统？那你们有没有发觉用这个来防御幻兽很困难？”陆凝笑道。 “那正是我们正在研究的问题。你们是怎么过来的？我们的探测记录显示你们突然出现在探测图中，已经进入二级戒备区域了。”另一名队长有点不满地说。 “测试一些东西。很抱歉在正式结果出来之前我可不准备分享给谁。”陆凝可不会理睬那个队长的语气，“这么点动静就值得两名队长一起出来？” “毕竟还挺让人好奇的。”HJ-005队长耸耸肩，“不过我没有过问别人秘密的习惯。你们看上去似乎遭遇了一些意外，只有两个人？别的队员呢？” “我们在分头行动，怎么了？觉得可以收编我们？”陆凝抱起胳膊。 “我还分得清有序行动和残兵败将之间的区别。算了，反正天色已晚，要不要去我们前哨站休息一下？” “不必了，我们的人很快就会过来汇合，万一再触动一次你们的报警系统反倒不好。倒是要提醒一句，我们的防御目标还是幻兽，如果不能侦测幻兽而只能找自己人，这个系统也没什么意义。” “我们知道。”HJ-005队长点了点头，“那么祝你们的调查行动顺利。” 说完，这位队长就转身回到了车上，另一个队长略微有些气闷地跟着走了回去。 “队长，这么不客气真的好吗？”黑桃问道，“这些可是我们的同事啊。” “我并不怎么相信这些同事。” 而在越野车离开后不久，刺刀、竖笛和蛛丝也开着陆行快艇抵达了这里。 “队长！我们刚才可担心你了！”刺刀大声说道。 “没事，看起来你临时领队做得不错，先对下表吧。”陆凝抬起手臂。 星际守则的第一步，在进入未知区域脱离后，优先确认一下时间。 五个人将自己个人终端的计时系统比对了一下，顿时发现了差异——陆凝和黑桃的时间比刺刀等人快了将近一秒钟。 “果然有时间流上的不同步啊，幸好这个不同步比较小。”陆凝让黑桃校准时间，自己却开了第二个计时器，“我们先返回基站，那里比较近，明天启程回到前哨站，有些东西得交给裘恕和龙脉帮忙。我们之后可能会忙很多天。” “是。” = 在遥远的一片湿地区域中。 这里汇集了一支接近五十人的庞大队伍，而走在队伍前方的三个人正是这个团队的绝对核心，三名001编号队伍的队长。 “探测点位就在这里了。”站在左侧，身材瘦高的商神釜开口了，他这个名字叫得颇有传奇色彩，但本身却带了点书呆子气息，说话也一板一眼，“二位将军不知道有什么疑问吗？” “没问题。”中间的褚嵩说话了，他身高两米多，如果能看到相貌的话已经能看到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在星盟普遍长寿的年龄中，显现这样的老态已经是高龄了，然而褚嵩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 “商队长有什么头绪吗？虽然我的队伍算是凑巧定位到了这个地方，可是还不清楚这个建筑究竟是不是海市蜃楼之类的东西呢。”右边的杜写意完全没掩饰本音，用她惯有的开朗声音说道，“当然这里的两只B级幻兽确实实力不弱，可我不觉得B级幻兽能制造那样真实的幻象。” “杜将军，即便是海市蜃楼，也是有着‘原像’存在才可以形成的。而且您的队伍使用的并非光学捕获，理应不是受到光学原理的影响。”商神釜回答道。 “我知道啊，只是活跃一下气氛而已。现在它并不在这里，那应该就是因为某种原因隐匿起来了？这样的技术联盟可没有，或许是外星文明？”杜写意连忙摆了摆手。 “让我的侦测队伍来窥探一下。”商神釜依然是非常公事公办的态度，在他的命令下，几名队员飞快从队列中走出，取出一些复杂的仪器开始了实地测量。 杜写意只是看了两眼，就转向褚嵩。 “话说回来，褚队长只是因为这个信息就直接召集了三支队伍，这样真的好吗？” “联盟法律，在所有问题之中，外星文明存在可能造成的影响是最严重的，我没有直接下达全员召集令就已经将这件事从轻处理了。”褚嵩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仿佛就是个普通的老人。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真的这么以为，这位老将军刚刚带着五名队员直接干掉一只B级幻兽的场景还记忆犹新。 杜写意也透明化了自己的头盔，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说起来……这样的湿地其实很久都没见过了。就算是树木也一样。” “我们在星舰上的时间太久了。”褚嵩点点头，“你这样的年轻人还不觉得，但我已经感觉自己度过了两辈子。” “如果我手下有您这岁数的人，我会直接让他退役。” “哈哈哈！我就当这是你的好意了。”褚嵩大笑了起来，“实际上也真的算是……两辈子了。你知道军中流传的那个回到家已经被孙辈迎接的军人故事吗？” “听说过，所以我后来就不怎么进行亚光速航行了。” “免不了的。”褚嵩慢慢收敛去笑声，“人无法抓住时间，至少以联盟目前的科技还做不到这一点。虽然冻结保存技术已经有了，可我们没资格去要求自己的家人冻结自己来等我们这些不一定会回去的人。” “该不会……” “如果你有什么惦记的人，多回去看看他们。”褚嵩花白的胡须中勾起一抹微笑，“我当兵的第十年，我听到了我妻子的死讯。第三十三年，我听到了儿子的死讯。对我来说，现在恐怕也只能被孙辈迎接了。” “……” “人类无法变化的时光，在宇宙中将我们变成了传说中不老不死的怪物。当然，实际不是这样，可如果引擎技术继续突破，人类还敢继续使用吗？你乘坐飞船离开，但是当你返程的时候，已经不是沧海桑田了，你甚至可能连出发时的那颗星星都找不到了。” “老将军……按我说，不需要这么多顾虑的。”杜写意轻松地说道。 “嗯？” “很简单，如果时间切裂了我们，那就站在一起就好。在无数文学作品中已经探讨过了，寿命长度不成比例的生命是无法形成稳定的关系网的，长生者注定失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所有人都变成长生者。当这个问题真正来到面前时，至少以我这尚且年轻而不成熟的脑袋，我会让所有人登上那艘临近光速的飞船，而只有那艘船上的人才是真正的‘同类’。” 褚嵩陷入了思考。 “看起来商队长发现了什么啊，只是这么称呼总让我觉得他像是个卖货的，哈哈。”杜写意站了起来，迎着商神釜走了过去。 “杜将军。”商神釜看到杜写意走过来，马上说道，“我的队员在这里收集到了一些奇怪的微粒，其变化很像是一种类辐射异变，而通过向量对比和差异分类统计结果来看，这些微粒发生的异变是遭受了某种空间影响而引起的。” “不愧是商队长，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结论。那么我们能不能反过来利用这种向量，透过垂直向量法消除它在异空间的影响力，迫使其强行在这片区域现身呢？”杜写意赞赏了一句。 商神釜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杜将军这个想法……可行，但是我需要实际验证……” “时间紧迫，我想我们可以直接进行实际演练。我可以帮忙，在军校的时候我还是学过一些基础科学的。”杜写意微笑着说道。 而商神釜显然有些招架不来，毕竟杜写意正是提出这种办法的人，有充足的理由参与此事。 “那就试试吧。”褚嵩也发话了，“我们虽然来自不同星舰，可我们都是联盟的人，合作也符合我们此次任务的规矩。” 两人都发话了，商神釜也没办法反驳，只好讷讷地点了点头，带着杜写意走到了正在忙碌的那些队员旁边。 十分钟后，随着一声低沉的鸣响，一座表面爬满青苔的黑色神殿就出现在了湿地深处。 22 复生 幻星上的又一个安稳的白天。 虽然得到了观测者的警告和数据，陆凝依然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自己的预定计划，如果蓝巨星这两天就爆炸的话那么神仙都救不了场，她至少知道自己身为游客既然来到这里，那么时间就还算充裕。 由于启程较早，在接近午后的时候，五人就返回了前哨站这里。而仅仅过了一天，在机器人的工作下，不远处的山头上就已经立起了支架，那是简易卫星发射装置。 “看样子再有一天就能进行发射工作了。”陆凝看了一眼就大概知道了大概，这种卫星是太空探索时代出现的一次性用品，通常只有三十天的使用寿命，有些军队甚至还在上面搭载了战术导引系统，三十天的侦查作用后直接当成一颗导弹丢向敌人阵地，可谓是物尽其用。 所以它的好处也很明显，简单的构造，一次性燃料瓶完全不需要考虑能量问题，以及方便快捷的搭建工作。 “中午好啊队长。” 铁眉依然站在前哨站外面，继续着他那套仿佛做操一样的身体锻炼。众人纷纷打过招呼之后，陆凝就直接走向山上向龙脉交付这次的资料去了，剩余的人自然是回到基地内整理从基站获得的信息，把这些同莫怜人给的信息进行比对。 爬上山坡，陆凝就看到了登陆艇旁边的龙脉。他面前有几台从内部接线出来的控制台，以及两台电脑。 “龙脉，发射台怎么样了？” “小意思，现在稳定架已经组装好了，卫星发射装置的模型是现成的，机器人负责体力活，我只要调控好数据就行。哦，当然还有计算一下幻星的第一宇宙速度，进行轨道计算……” “行了，知道你懂这些。”陆凝摆了摆手，“我们这次出去发现了一些东西，等这边处理好了你过来看看。” “这么忙？那我可不可以申请加薪啊？”龙脉开了个玩笑。 “有关外星文明的高级科技，我觉得给你看已经是个奖励了。” 龙脉愣了一下：“外形文明？那东西岂不是很危险？我们得……” “早就不在这里了，只剩下一些遗迹。我们需要从他们留下来的一些东西里解读，甚至更新我们手里的武器。” “那可就有点困难了队长。”龙脉耸了耸肩，“新技术应用于武器可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并不是做不成，而是控制不好，你知道从核裂变被发现到第一颗核弹爆炸用了多久吗？就现在的联盟来说，无法稳定掌握的只能作为拼命的底牌，而不是武器。” “这些道理我比你清楚。所以你的第一个任务是把那些我看不明白的东西好好解读一下，如果你有这个本事，在大约十三天之后我会直接带你去遗迹那里。” “好啊！”龙脉顿时兴奋了起来，“说真的，你现在就可以给我看看，队长。我这边目前只是机械化监控和建造，我顶多起个人工二次检测作用，还不如看看外星人用的科技是什么呢！” “打开你的终端，我转给你，都是图片信息，我可没本事从完全弄不懂的仪器上把文件资料下载下来。” “足够了足够了。对了，队长，你回去最好先去羊毫那里，那家伙可是嚷嚷着有了什么惊人发现。” “……我知道了，最好别真的那么惊人。” = 前哨站，地下医学实验室。 陆凝再一次推开了门，发现这里的东西全部被重新布置了一番，除了被分门别类归置好的各种标本以外，同时还多了一些速写的挂画一样的东西，虫饵正在从一个标本箱里面小心地取出里面的原始栖卵，而羊毫则坐在更靠里面的地方，审阅着一份扫描结果。 “咳。”陆凝发出了点声音，二人才发觉陆凝走了进来，羊毫急忙起身，压低了声音说道：“队长，我有个发现……大发现！” “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生物学……不，科学发现无法通过好坏来分辨，但是我可以告诉您，也许我们能够为基因科技再次迈进一步台阶！” 陆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那家伙的大脑同化完成了吧？” “没有，怎么会那么快。而且不是那个问题……请过来！我给你看看。”羊毫激动地拉着陆凝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将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一旁，给自己的电脑接上了大屏幕。 很快，上面出现了一些报告文档。陆凝还是能看明白一些基础的东西的：“你们给那个人进行了DNA检定？” “不可能不做的对吗？您也一定想知道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人类……我现在可以回答了，一部分是。” “这个回答可完全让人高兴不起来。” “听我说，队长。这个人的大部分基因片段都可以说是人类，流通全身的血液也是人类的血液，证明骨髓部分也应该是人类的，但是！”羊毫用手指了指屏幕，“我们提取了他的腕部、口腔、脚踝和后腰这几个地方的细胞进行了DNA检测，这些地方显示出来的情况却是异化了！看，以口腔来说，这家伙的口腔里面有二十九对染色体，DNA双螺旋结构也和人类产生了接近8%的差异，甚至代表性状的XY染色体区分已经消失……” “结论。” “我们同步进行的一些别的生物样本检测中，发现了类似的片段。”羊毫立刻说道。 “什么意思？这个人的DNA和别的生物发生了融合？” “部分融合，队长。”羊毫飞速点开几张图片，将一部分基因图谱放大出来，“根据我们的基因库分析，这应该算是有利变异，而且奇妙的是，仅仅出现在必要的部位，或者具体点，器官上。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弗兰肯斯坦。” 羊毫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羊毫，我理解你的激动，不同的基因以最优配比存在于同一生物上，这就意味着可以通过基因手术来制作真正的‘超人类’，但我现在看到的依然是一只怪物，而不是人。”陆凝叹了一口气，“幻星上有着非常恐怖的危险，这种危险让这个人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他尚且不能交流，具有袭击人的本能，你又如何保证这个办法一定会生效呢？” “我们肯定不会先在人身上试验啊，基因科学发展至今，都是靠的小心翼翼和稳步发展，否则第一次基因革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第二次爆发？就是因为大家知道这根本的危险。”羊毫争辩道，“这个人或许是失败的，可科学发展中失败的例子有多少？我们可以钻研啊。” “时间，羊毫，我们没有时间。”陆凝轻轻摇头，“我相信你如果能花费一段时间，再加上一个专业的团队，你们可以拿出一个具体方案来，可是我们在幻星的时间没那么多。” “……你们发现了什么，队长？”羊毫也是聪明人，很快听出了陆凝的言外之意。 “幻星上有危险潜伏，而这个星系的寿命可能不会很久了。我得到了一段讯息，是警告每一个在这颗星球上的智慧生命。” 羊毫的手颤抖了两下，最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好吧，队长，还有另外一个消息。” “嗯？” “我本来觉得刚刚那个更加令人振奋的来着，看来……好吧，队长，我们通过基因比对和一些旁证的核对，验证了这个人的身份。”羊毫关掉那些图片和报告，打开了另外一个文件夹。 “这个人的名字叫杨承嗣，先遣队编号UDN827069的一名士兵，职位符合侦查、巡逻和渗透，综合评定为二等，年龄……我们进行了骨龄检查，他目前的年龄应该是49岁，尽管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羊毫先放出了图片，在陆凝微微点头之后再次敲击了一下。 “我们在您留下的，联盟给我们的通讯记录中对这个名字进行了搜索，一共三次提及了他的名字。第一条信息是嘉奖令，这个人击杀了一只威胁度C的生物，当然是团队击杀，整个小队的名字都在列表当中。第二次是个人信息汇报，他和另外两名侦查专长的士兵担任了一次远距离侦查工作。而第三次……” 在这里，羊毫停顿了一下。 “这是令我最奇怪的地方，队长。第三次是讣告。” “他死了？” “是的，侦查工作中遭遇了凶险，一名侦察兵当场死亡，他和另外两人逃了回来，失去了一条胳膊，回来后就开始发热，一天之后不治身亡。” “尸体怎么处理的？” “为了谨慎处理，收好他的遗物后进行了火葬。应该有将近十名高级军官目睹他的尸体在焚化炉中化为灰烬。” 陆凝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羊毫，你都知道这些了，不害怕吗？” 听到这个问题，羊毫只是轻声笑了一下。 “生物学是个很可怕的学科，队长——不是指大学学的那些东西，而是你真正来到高端部分见到的。如果我们不说得那么笼统，那么它从微生物到太空中的未明存在全都包含在内。” “也就是说……” “恐惧源于未知，但这种死而复生依然在我的知识解释范畴之内。失去了一条手臂，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就很多了，更何况我们此前也目击到了可以孕育生命的植物，克隆复制并不是人类的专利。”羊毫笑道，“也正好能解释一些东西，例如他为什么无法交流，为什么身上有部分部位出现了变异。” “你认为这是个复制人？” “这只是一种可能的解释，在我能解释的时候，我愿意相信任何可能性。队长，不知道您有没有更好的想法？” “我在专业领域上不如你们。”陆凝仔细看着那些记录，思考着上面的时间。 如果杨承嗣早已死亡，那么骨龄检测可不会差那么多。现在的年龄正好符合他当初作为先遣队成员出发至今的年岁，除非是复制的同时也能把骨骼变化也完全复制下来，否则怎么检测现在也就是二十多岁的程度。 “能否找到一些记忆？” “只能通过回想映像法，不过您也知道他的大脑现在正在变成一块，记忆也不是那么稳妥……基本都是森林里的片段。” 羊毫再次打开了两张图片。 “一定要说有疑点的就是这两张了，很抱歉我们也无法还原得更加清晰。” 这种办法说白了就是靠色彩反射调动潜意识来进行记忆“拍照”，如果本人都记不清自然也拍不出什么清晰图片，陆凝只能看到一张上大块的色斑，勉强认得出绿色代表森林，褐色代表土壤和树干，中间有几个灰色的亮块，拼起来像是个人的样子，正在奔跑。 另外一张稍微清晰了一点，有很多金色和红色，从形状看比较像是火焰，一道靛蓝色的光将图片从中间向下直到大约三分之二的位置分成了两片，周围有许多的黑色虚影。 “羊毫，如果是复制人，会保留之前的记忆吗？” “队长，我们并不能判断这张图片反映的记忆是什么时候，他在森林里生活了那么久，见过类似的场景也不奇怪。” “所以，如果这真的是你口中的复制人的话，他就一定有同伴。”陆凝指了指第一张照片，随后又转向第二个，“至于这个，我见到过非常类似的情景。” “但是不管怎样，幻星上应该还有类似的存在，我们遇到的只是其中之一。”羊毫点点头，“我再分析就只能是乱猜了，这不符合科学研究的态度，剩下的该怎么做需要您来告诉我们。” “先保持你原本的工作不变吧。”陆凝站起身，走到了实验室之外。 没走多远，一台通讯机器人移动了过来，陆凝碰了一下接触屏，上面立刻显示出了一幅画面，以及裘恕的声音。 “队长，今日的无人机航拍画面中发现了距离我方前哨站近五十公里的位置，有一支友军小队正在移动。人数判断为四，状况为战损状态，疑似遭遇苦战减员，是否与这支队伍进行接洽？” “编号？” “没有检测到认证编号发送，但通过高分辨图像可以识别他们胸口的铭牌，属于NE-018号队伍，自然进化号。” “让铁眉带一队防卫机器人去把人接回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23 残余 “队长，我和他们进行过交流了。” 三十分钟后，铁眉的通讯传了过来，听得出情绪有些低沉。队内频道的每个人都听得见这个声音，黑桃最先说话了：“铁眉，他们怎么回事？” “先说一下状况吧，四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破损，可以判断为失去防护性能。在幻星的疾病尚未确定已经清除之前，我觉得他们可能已经感染了。” “有判断依据吗？”陆凝接过了对话。 “这个倒是没有。我让他们坐在车后，正在返回。他们的队伍遭到了B级生物的偷袭，队长和副队长皆已牺牲，现在剩下的四个人……一个侦察，一个突击，一个医疗和一个技术。” “B级生物的袭击？”裘恕有点惊讶。 铁眉稍微顿了顿，才回答：“他们是这么说的，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还没商量，也不好商量……现在这四个人中两个的情绪有点激动，另外两个则好像吓坏了。” “正常，他们，包括你们在内，很多都不是士兵。”陆凝并不意外，“遇到这种情况出现极端情绪十分正常，不过既然愿意跟你回来，应该是被安抚下来了？” “这点事我还是能办到的。但队长，我们真的能让他们进入前哨站吗？” “既然还没发现感染迹象，带回来也无妨，我们正缺人手呢。” = 铁眉将人带回来之后，除了龙脉以外的所有人都过来“迎接”这些人了，这样的阵势也让来的四个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当然，陆凝实际上是为了验伤。 突击兵身上的是最明显的，宇航服从左肩到右侧肋下一道斜向撕裂伤，除了最里面一层超弹性纤维还有些许连着以外，外面的多层防护全部被切碎，而这自然也起不到任何生化防护效果了。同样的还有侦察兵，在腹部和胸口的位置有上百个指甲盖大小的小洞，要不是这层衣服挡住恐怕早就变成蜂窝了。 至于另外两个倒是好一点，医疗兵只是右手的手套上被撕开了一个三道的伤疤，技术兵的腿上有个菱形的切割洞。 除此之外身上的脏污痕迹也就不用说了，四个人的头盔都是透明化的，陆凝可以轻易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情绪来——都很年轻，换句话说队伍里经验丰富的那些大概全都死了。 “现在……你们先进行服装更换，然后我需要一个足够冷静的人向我说明发生了什么。我是这支队伍的队长，稍后我会询问你们的意愿。” 陆凝说完，抬了抬手，裘恕马上将四个人领向了前哨站的隔离式更衣间。 “铁眉，跟我们过来，讲讲对这四个人的印象，我想我们的队伍也需要了解一下这几个未来可能和我们一同工作的人。” 铁眉沉思了一下，说：“我只是一介武夫，所以我的观感上不免有些偏颇。这四个人中很明显是两名战斗人员尚处于激动之中。如果您想要询问的话，我建议问那位突击兵空谷，他应该是有一些战斗经验，没有失去年轻人的锐气同时也稍微成熟一些，他应该不会给你过于偏激的观点。至于侦察兵青鸟，她有些……过于年轻了，我能理解她对于战友死亡产生的愤怒和悲伤，可是情绪化会让人死在这种地方，不是这次，就是下次。” “我们有个足够冷静的同龄人，我想她们可以好好交流。”陆凝看了一眼旁边的刺刀，而刺刀也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铁眉笑了两声，然后继续道：“至于另外两位，我无法从专业领域判断，但至少战斗方面他们已经不太行了。技术兵雷网，已经明显表现出厌战情绪，幸好还能进行正常的交谈，不过之前的遭遇很显然让他逻辑发生了一些混乱，我不太能理解他的话。医疗兵针脉，表现很像是第一次遭遇战场的那种人，迟钝，情绪混杂，没有偶尔出现呕吐状况已经算是不错了。” “医疗兵可不应该有这种问题。”羊毫哼了一声，“死亡是他们最常接触的东西，千奇百怪的尸体也是总能看到的。” “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可不是军事学院毕业的医疗兵。”蛛丝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对我们来说，治疗疾病和安抚伤痛才是日常经历，我们从来没有面对过怪物和战场。” “然而你自己站在这里就是个活生生的反例，探查前哨站的时候你对那些怪物可没有任何不适感。”羊毫冷笑，“除非你本身就是那种见多识广的家伙。”他故意将“见多识广”几个字咬得很重。 “争论这个没有意义，个体差异可不能忽略。这样的话，我去和空谷交谈，刺刀负责青鸟，蛛丝负责针脉，让雷网去协助龙脉的工作，裘恕准备无人机，以及卫星通讯信号，我们了解了他们队伍的遭遇后会立即对该地点进行调查。竖笛、铁眉，即刻前往生产线，制造重力核束缚弹和裂解穿甲弹，羊毫、虫饵准备生物诱剂和雾云填充剂，黑桃你马上出去对我们的整个侦查系统进行调整。” “是！” 安排好了所有人的任务后，陆凝就走进了一间会议室里，大约十分钟后，空谷就推门走了进来。 “DU-003队长，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他向陆凝郑重地鞠了一躬。 “坐，同僚之间互相帮助是正常的，另外我也需要知道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们出现的位置距离我们可不算太远。” “您会选择我，大概也是因为我比较合适。”空谷并不自谦，他也了解自己队友的情况，“总体来说，我们遇到了两只B级幻兽，它们都擅长偷袭，而这两只B级幻兽还带着很多属下。” “属下？” “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因为那些幻兽会配合B级幻兽的攻击进行有序进攻，简直就像是军队一样。” 陆凝挑了挑眉毛，然后示意他继续。 “不过那些几乎都是D级的幻兽无法对我们造成太多威胁，最主要的还是两只幻兽的突然攻击。请问能给我一个画板吗？” 陆凝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平板电脑给他，空谷接过来很快就画出了两张速写。 “袭击我们的两只幻兽，一只是身体的左右两边分别呈黑色和白色的鱼，很像是金鱼的样子，从最中间位置很清晰地分开了颜色，它可以在空气中游动，灵活程度极高，可以从口中或鳃部喷出大片的水珠，青鸟身上的伤痕就是正面接下了那个攻击才形成的。” “正面接下攻击？” “是的，她保护了针脉。我很惊讶她居然活着……哦，请不要误会，因为副队就是死在了这种攻击上，他的防护服没能挡住攻击，整个人被上百枚水珠击穿，可是青鸟却仅仅损坏了宇航服……” “不解的事情放在之后讨论，第二只幻兽呢？”陆凝目光移动向下一张图片，这是一只灰色的，有着三角形头颅，身上有三对螳螂状镰刀足的生物。 “另外这一只有着和变色龙一样的效果，而且它的隐形能力更强，我们的探测器根本没有对它有任何反应，队长就是被它瞬间砍掉了脑袋。” “如果只是隐形，还不至于吧？” “它能够通过弹射进行无损变向，这是最致命的地方，我们遭遇的地方是一片森林山地，到处都是树木和石头，它只弹射了四五次我们就完全反应不过来它的动作了，幸亏距离山脚下的旷野地带不远，我们最后跑到了那里才没有被继续追杀，只是我被砍了一刀。对了，它身上有很多硬刺，所以被刮到也会受伤。” “谢谢。” 陆凝看着两张图片，思索了起来。光凭空谷的描述她大概能猜测出这两只生物攻击时会是什么样子，硬要说是B级的话大概也足够，毕竟拥有歼灭小队能力的生物危险度怎么说都不算低了。 可是和此前见到的那只高空放电的生物相比的话，却总让人觉得差了一点。 “空谷，我知道你很愤怒。” 没过多久，陆凝就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空谷。这个年轻人确实能够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但是他的语气和神态却依然忠实地反映了他的内心。他同样希望借助陆凝这支队伍的力量去进行“复仇”，只是他清楚想要成功就一定要先付出什么。 很正常的情绪。 “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的是，目前我们并不具备对上两只B级幻兽的实力。” “我们可以准备。”空谷按在桌子上的手微微颤抖着，“我是突击兵，我知道我们拥有什么样的武器模型储备。一座前哨站很容易就可以变成一座兵工厂，如果我们需要，甚至不用过去就可以将那座山移平。” “你说的没错，可是能够摧毁一座山的攻击，未必杀得死B级幻兽。”陆凝随手打开了会议室里的屏幕，“你是否了解联盟的分级制度呢？” “……抱歉，请您解释一下。” “C级警告，意味着需要一批具有强战斗力并且配合默契的小队去处理，这是军部的定义。而这样的小队已经足以进行城市渗透，斩首刺杀，乃至搅乱一个小国的正常秩序。军用和民用的差距大约就是在这里。” 空谷脸色一变：“那么B级呢？” “B级生物，能够轻易对周边的生态环境造成影响，它们能够轻易踏平军队布置的星球级防御阵线。如果这没有给你实感的话，军部曾经记录过一只B级生物的歼灭记录，在海军没有动手的状况下，地面部队用导弹、激光炮、燃烧、磁暴等武器对它进行了长达五天的不间断攻击，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被它冲过了将近五公里的阵地。” 空谷沉默了。 “尽管我们的武器和个人素质提升了，但军方的危险等级也并不是一成不变，会同步提升。我仅仅是给你一个很多年前的例子，如果是现在，就像你们遭遇的那样——我们的侦查手段大部分对它们毫无意义，我们的攻击也基本都是白费。哪怕两颗核弹下去也不一定能炸死它们，反而会惊动这些凶残的怪兽。” “……没有杀死它们的办法吗？” “有，但我们做不到，我们是常规编制的部队，如果是精英聚集的队伍成员，那就可以做到对B级的围剿。”陆凝在屏幕上投影出了地图，“不过虽然还无法做到为你们报仇，我们还有些别的工作可以做，首先，你能为我指出方位吗？” 空谷点了点头，很快在地图上做下了标注。距离不到一百公里，已经可以算是危险了。 “好，空谷，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们此前在这附近同样看到了一只B级生物，并不是你们遇到的两只，它就在上空经过，我们还取得了它的两粒卵。” “还有B级？”空谷惊讶道。 “是的，现在你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这颗星球上B级生物的出没数量远比我们认为的要高，至少多年前先遣队调查中可没有这么多存在。” “我们该怎么办？”空谷的表情终于真正重视起这件事来，看起来理智多了。 “我们有些对策，但我们缺乏人手。我知道雷网和针脉受到了一些刺激，可没关系，我不需要他们去战场上，他们可以留在这里，从另一个角度提升我们的力量。至于你和青鸟，你们是否愿意留下，帮助我们将实力发展到足以讨伐B级生物？” “我没问题……可是我有个疑问。”空谷犹豫了一下，“我听说过，那个关于幻星病毒的说法。先遣队可能就是感染了那个，而我们之前的服装防护层几乎全都失效了，或许已经……” “那么，至少在你们真正发病之前，我们是同伴。”陆凝伸出手，“至今在这种病毒方面我们依然没有任何进展，甚至都不确定它的存在，如果只是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拒绝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不符合联盟的军人精神。” “你们……都很会说这种漂亮话。”空谷苦笑着握住了陆凝的手，“队长和副队也是这样，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称呼你为队长……长官如何？” “称呼随意，我们去看看青鸟的状态如何了吧？我为她安排了一个合适的交流对象。” 24 对策 “12号前哨站，哦，对，我们这里两支队伍。” 罗绡愉快地蹲在座位上，一只手将用银箔纸包裹的小方块塞入一个宛如钟表一样装置的背后，另一只手捏着通讯插头，而在中控室里忙碌的众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两位长官一位略显沉默，一位疯劲偶尔上来，不过既然命都是她们救的也就不需要在意这点小事。 “什么？要我们杀死的那只C级样本？好啊，用什么来换？”罗绡语气上扬，拿起一个圆形盖子扣在装置后面，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三个D？你开玩笑的吧？三个D换个C？你以为我们是怎么宰了那只长虫的？用嘴巴说？”罗绡的语气逐渐变得危险了一些，所有人都默默离远了点，除了旁边安静进行模型设计的宣梓瞳。 “闻北落的命令……哈哈哈！他要是真的有命令，那你一开始就没必要接受我的交换提议！狐假虎威谁不会啊？抗命？你就是个编号2，真以为数字小就是上级了？而且我们这里两队人，你还能把手伸到宇宙防御号那边去？要不要我打个报告？我最擅长先斩后奏了！” 说完，罗绡把线一掐，冷笑了一声。 “怎么了？”宣梓瞳没抬头，只是开口问。 “尤世维那个白痴，想要通过交涉获得咱们的C级生物标本，不是正道升到这个位置的就是喜欢做梦。” “毕竟002也是有点本事的。” “有本事又不是说人人都得供着他！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我会给他们脸？”罗绡从椅子上跳下来，走来了宣梓瞳旁边，切换到了私人内线，“宣仲，咱们要不要玩一把大的？” “……讲。” “我看得出你在设计什么玩意，咱们两个也不需要隐瞒了。干脆就正式联手吧，万一调查不出什么把这颗星球炸了也是个选择。” 宣梓瞳瞟了她一眼。 “我来这里是有目标的。” “仇人？那更好了，连那个人带着星球一起上外太空，不是更棒吗？别否认，你那个眼神我见过很多——只不过敢那么看着我的人最后都变成块了。” “罗绡……你是恶人。” “我没否认啊。” “你喜欢伤害别人，喜欢任性妄为，我们完全不同。” 罗绡笑了，伸手在宣梓瞳手边点了两下，在模型上添了两笔。 “但是宣仲，你可是要复仇的，复仇就要更加恶毒，否则你办不到……看看你的设计，【彩虹】确实是个惊人的系列，可是这个系列是用来破城灭国的，不是斩草除根的，你太温柔了，温柔的人会被自己炸死。” “你——”宣梓瞳看向罗绡的改变，目光一凛。 “看这个反应，你果然相当了解。听我的，用【失乐园】，彻底解放你知识中蕴含的杀伤力，这只是集散地给我们的场景，不是吗？” 宣梓瞳看着罗绡，目光慢慢回转。 “太温柔了？” “温柔获得朋友，而残忍剿灭仇敌，这完全不冲突。”罗绡低语道，“如果你担心朋友，那就先找到他们通知，可是杀人这件事，一定要投入你全部的力量，不要有任何顾虑。” “不要顾虑？” 宣梓瞳的手停顿了很久，还是没有擦除罗绡画上的线。 = 陆凝端详了一下眼前的青鸟，刺刀和她的交谈是有效的，至少目前看来她比此前镇定了不少。 “NE-018号，侦察兵青鸟，向您报到。” 侦察兵向陆凝行了一个军礼，陆凝也还了一礼，让所有人坐下，先问刺刀。 “你们两个聊得怎么样了？” “青鸟已经了解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她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无法对付B级幻兽。”刺刀说道，“于是，青鸟主动表示愿意帮助我们，只要能用得到她。” “看起来不用我多费口舌了。”陆凝很满意，这才转向青鸟，“我相信你对于我们这个前哨站的状况已经有了了解，但我们还需要对二位的专长进行一些评估，毕竟二位属于战斗职业。” 空谷在旁边说道：“虽然我们是战斗职业，基本的器械和通讯之类的也都是懂的。长官可以将放心的事情交给我们。” “那么我就直说了，我需要一名观测员，以及一名运输员。这是我们目前的岗位需求，另外两位有专职技术的自然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只是你们……” “这两个职务听起来……好像不是那么重要。”青鸟迟疑了一下，“我能询问一下具体内容吗？” “聪明的问题，名字可不能代表职务内容。这名观测员负责的内容是利用我们提供的观测工具对一些特殊目标进行观察、记录和标记，范围暂定在我们所处的这片大陆。这件事在龙脉的卫星发射之后即将展开，也就是一天后的事情。需要提醒的是，因为目标也许不存在规律，所以观测员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直到其他人空出手来换班。至于运输员简单一点。我们发现了一座基站，在离开之前我将两个生产线调整了产物输出，需要一个人往返运输物资来补充前哨站的需求，毕竟两个B级就在附近，我们得短时间内大量补充战斗力，质量不够就数量来补。” 空谷点点头，望向青鸟：“听上去运输员要轻松一些，不如青鸟你……” “我要当观测员。”青鸟打断了空谷的话，“我能听得出来，观测员接触到一些隐秘，这代表你们手里有杀招，那很好。我想知道，我要了解，我希望能亲手参与到斩杀那两只B级幻兽的行动中去，而不是简单的基建工作。” “我说过，这两个岗位都很重要，并没有优劣。”陆凝说。 “是的，但对我来讲意义并不一样，请给我观测员的任务，长官。” 陆凝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圈，又看了眼表情无奈地点点头的空谷，同意了这个请求。 任务安排当然还需要他们熟悉流程，针脉和雷网的劝说就容易了一些，两人本来就有点厌战情绪，听说不需要直面战场马上同意了下来，剩下的就是一些心理疏导工作了，蛛丝和铁眉都可以胜任。 安排好一切之后，陆凝带着刺刀回到了中控室。 “裘恕，无人机准备怎么样了？我可是默许了你私自划走两条生产线的行为。” “补全战斗力嘛，无人机在太空战不好用又不意味着地面战用不起来，而且队长你都下达了那种命令不是明示我要用它们了吗？” “我对你并不了解，也不清楚你无人机的水平有多高。要是你是个陆军我还觉得正常，可你是个海军。”陆凝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个人的屏幕。 裘恕笑了起来：“别说这么伤感情的话，一起打过仗就是战友了啊队长。我已经准备好了，小家伙们飞到那座山用不了二十分钟。” “啊？又安排了什么？”刺刀有些懵。 陆凝和裘恕一起笑，刺刀觉得又有些什么事她不懂了。 “也不怪你，回头让铁眉或者黑桃给你进行一下弹药学补充，只了解枪械类的话你知识面还是太窄了。”陆凝摆了摆手，“我让羊毫准备的药剂，以及竖笛准备的弹药全都是挂载类武器，简单来说就是特供无人机使用的。” “哦……所以其实队长和副队早就准备好动手了？”刺刀恍然。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裘恕掉了个书袋，“都距离我们那么近了，就算武力打不过，我们也得想办法驱逐了它们。”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环境改变。除了智慧生物以外，大部分生物对生存环境都有很固执的要求，尤其是B级生物，它们甚至影响改造环境让它变得更加舒适。那么反过来，我们就把那里变成完全相反的极端环境就好了。”陆凝说完，敲了两下键盘，进入通讯界面。 此前已经将前哨站和队伍编号发布出去了，如今频道内也多了几条通讯请求。而整个频道列表比起之前只有五支队伍的时候也丰富了许多，看起来很多小队都已经找到了前哨站并建立起了通讯网。 但列表上依然没有1号前哨站。 陆凝审视了一下列表上的通讯请求，DU-004，好像是之前在飞船上和自己联系的那个人，除此之外还有NE-002、BW-009和AL-003这几条，都是比较靠前的编号。 略一思索之后，陆凝接通了NE-002的通讯。等候了约一分钟左右，对面传来了声音。 “NE-002。很高兴你能接通，DU-003，你们属于最早攻占前哨站的一批人。” 这是一个凛冽的女声，没有进行声音掩饰，语气也带着很公事的感觉。 “NE-002，联络我有什么情况吗？很抱歉我们需要对前哨站的布防和更新进行……” “我们平级，我无权插手你们的队内任务，亦不需要向我报告。”对面传来轻微的敲击声，“我仅仅是联络一些表现上较为突出的队伍，然后奉命传递情报。” “谁的情报？” “将军的……哦，NE-001。或许不久之后我们可以正式见面，现在暂时了解即可。NE-001目前正在和几支队伍联合执行一项绝密探索任务，但是在临走之前，他交给了我一些东西。我所处的位置在海洋上，干扰很少，因此可以通过月面反射塔来进行行星探测，目前我手里还有三个信标。” “我能知道得到这个任务的队伍有哪些吗？” “保密原则。” 陆凝叹了口气。 NE-002那边似乎发出了一声笑声，接着再次开口。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什么错处，我会尽量保证信标探索的队伍都是可靠的。” “那好吧，信标是什么？” “疑似异星文明的遗迹。” 频道在这句话之后安静了大约五秒钟。 NE-002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好奇：“我还以为你会问一些什么，看起来你已经了解了一些？还是说已经见过了？” “我可以给你发送一张图片，是我的一名队员偶然发现的。”陆凝决定稍微保留一部分信息，“我并不惊讶这里有别的文明遗迹存在。看起来NE-001的行动就是遗迹发掘了，只是你们真的能确定这种行为的安全性吗？” “我们的行动从来不以安全性为优先考虑。”NE-002恢复了此前的语气，“探索未知永远伴随着无法预知的风险，而且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些遗迹所包含的科技水平远比我们所掌握得更高。如果可以，我想NE-001宁愿自己带着人一个个搜索过去，可现在我们没办法这么做。” “地图上存在我们前哨站的大致区块，你可以分配给我们一个信标，但我想最早也必须是两天之后我才能再次组织探索。我们这里发现了两只B级幻兽，距离很近，我必须先完成驱逐。” “两只B级幻兽？也许我有办法帮你……”NE-002思考了一下，“你是否考虑使用潮汐撕裂装置或者冻原注入器？” “……我以为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在不伤害这个星球生态结构的状态下查明先遣队失联原因，并判断这里是否适合移民。” “情况是不断变化的，DU-003，当我们发现外星文明在这里留下过痕迹的时候，这颗星球的生态环境就已经是次一级的考量了。我们主要目标是将一切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能做到吗？” “你似乎知道些什么。”对方十分敏锐。 陆凝也不掩饰：“我的确有些可能比较惊人的猜测，只是我还没拿到任何实据，这种东西无法上报。” “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给我一份信息，加上你那张照片，我会交换给你那两件环境改造武器的模板，你可以使用它们对那两只B级幻兽进行驱逐，而且作为防御措施也不错。你的进度超乎想象，所以我不希望你耽搁太久，信标会在后续发送，有什么问题吗？” “嗯……没什么别的大事了。对了，让我再问一件事好了，仅就你目前的观点而言，这些小队的人是否都是可信的？” 这次NE-002沉默了片刻。 “当然不，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么说。可是这次的队伍来自很多不同的身份背景，所属的派系势力也很错综复杂，军方命令下他们不敢明着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可是暗中谁也不知道。” “可是你相信我。” “能力，而不是人品。我依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相貌如何，我只是根据你们展现的效率和成果来判断。或许会失误，但我是掌握资源的那个人。” 25 信标所在 陆凝发送过相关资料之后，又尝试着呼叫了BW-009和AL-003，可惜没有回音，或许就像她之前那样正在忙碌队伍和前哨站的事情。 很快，她就取得了NE-002发过来的模板，这种东西也不属于常规武器之内，NE-002能搞到要么是提前申请了，要么就是自己有相关的知识。陆凝将资料转入自己的终端，然后就出发去找龙脉了。 黄昏时分，夕阳正在落下。很可惜蓝巨星的光芒十分强烈，因此看不到什么晚霞之类的景色，天空有明显的明暗渐变感觉，只是那颗辅星似乎出现得更早了一些。 这也是正常的，天目一的公转周期和幻星自转周期并不完全一致，每一天都会多那么一些变化，也许过上半年，就能在白天看见这颗星星挂在天空的样子了，如果急功近利一点直接飞到另外一个半球更是能现在看到。 龙脉和雷网正在一同进行卫星发射装置的最后检查，可以看到整体架构已经搭建完成了，现在只是在计算数据和校准。 “队长。” “龙脉，我这里有两个模板。” “哦……建筑的吗？你可以直接通过建筑机器人下指令，建造方面一般不会遇到什么问题。” “不，我想让你先帮忙看一下，我并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陆凝将模板传了过去，“规格、类型和效果我都需要。” 龙脉吧手里的工作交给雷网，自己另开了一台电脑，接收模板，但是加载之后顿时愣了一下。 “环境改造武器？” “如何？” “会不会太过火了？” “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仔细想想，B级幻兽既然存在，环境的状况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价值，反正前哨站可以在任何环境中运转，还不如……” 龙脉敲了两下键盘，将模型放大研究了一下。 “队长，我建议安装冻原注入器，这个潮汐撕裂装置有点难以控制，需要的参数也更多，我无法估计它安装在幻星的后果。” 所谓潮汐撕裂装置，首先会对目标区域进行地质结构软化，然后通过引力发生器调节星体之间的潮汐作用，其最终结果是将目标地点连同地下大约三公里深的部分直接撕裂出星球之外，抛入太空中。 而冻原注入器则稍微温和一点，是持续向地下注入并扩散冻土凝质，通过寒冷板结的土壤反过来杀死一切依存这片土地生存的生物，但是对单纯地面活动的生命影响也就是气候寒冷一些罢了，相当具有特攻性的武器。 之前还开玩笑说不能移平一座山，而现在却已经可以做到了。 “队长，给你这东西的人不简单啊。宜居行星在哪个联盟都是宝贝，就算幻星有诸多谜团，一旦用了这些武器也很容易报废。” “武器本身没问题？” “粗略看没什么问题，但您要是让我找细节我得找上两天才能确定。”龙脉咂了砸舌头，“你们军方还是更狠，我以前只以为轨道舰队有这种破坏力，没想到落地的陆军也是差不多。” “平时哪用得着。”陆凝摆了摆手，“雷网情况如何？” “他之前是一名研究员，跟的是我认识的一个家伙，知识水平没的说，而且对于机械编程和量子学的研究比我还好，就是胆子小了一点。” “我……我只是觉得自己没那么有勇气。”雷网扭过头，“每个人在真正见识到那种战斗之前都觉得自己能适应，可是见过了才能清楚。” “我可没指责你。”龙脉笑了起来，“学术上尚且有无数分支，何况战场？人们总有擅长的事情和不擅长的事情，你与其正面搏杀还不如帮我做点远程高杀伤武器，不用亲临战场总是好点。” “是这样，我们这里几乎用不到你战斗。雷网，顺便照顾一下针脉，有你在我也可以让龙脉跟着我去进行一些别的研究工作了，我很欢迎你们的到来。” “……队长，我问你一件事。”雷网想了想，开口道，“关于之前公开发布的那个幻星病毒……我们究竟有没有事？” “根据最新情报来看，你们还没问题。虽然我们还没掌握病毒的来历、传染途径这些关键信息，但我们至少知道发病的人是个什么样子，你们还没出现类似的症状。” “哈……还是个无法让人安心的回答啊。”雷网有些无奈。 “给你安心的回答就是欺骗你，这么做只会给未来带来麻烦，我看你已经清醒多了，应该也接受得了这个。” “说实在，比起虚无缥缈的病毒，还是正面厮杀更可怕一些。”雷网耸了耸肩，“还是感谢你能告诉我这些。祝您的工作顺利，队长。” 陆凝点点头，走上飞船，开始通过龙脉接入进来的共享信号录入模块。两座武器需要的面积都不小，在这种山地修建还得寻找一片平坦的地方，她点击着地图寻找合适的位置，拉进拉远的时候，忽然感到脚下微微晃了一下。 “嗯？” “队长，是地震，我们没有全球的地震监控网络，不过倒是可以感知方位和估计震级。”龙脉在队内语音很快说明，“卫星发射装置没有问题，我们这里遇到的震动很小。” 陆凝切成前哨站的世界地图，口中回答：“所有人继续手头的工作，暂时忽略这次地震，我会追踪后续。” “了解。” 根据仪器反馈的数据，地图上很快被标出了一条红线和一个红圈，地震距离很远，甚至跨越了半个大陆，但这也说明了震心到底发生了多么可怕的震荡，居然能传到这里来。 NE-002能给自己一些可怕的武器，就难保别人同样有一些秘密武器存在，更何况还有游客这种难以预料的存在！ 这时，一封邮件传了过来，加密过了，所标记的位置正是之前和NE-002商量的信标位置。陆凝用密钥解码后在地图上标记出来，却发现正好和震动发生的方向差不多。 “NE-002，这里是DU-003，请回答！”她立即接通了飞船的通讯频道。 五秒钟后，通讯接通了。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这并不是我给你的信标，是更远的地方。” “这种波及一片大陆的地震，肯定不是自然现象吧？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板块交接地带。”陆凝皱着眉问。 “如果你想知道那个位置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帮你询问一下，但是这必然会花费很长时间。我现在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用在调查这种事情上。” “哦？” “我知道你的怀疑，然而这个星球可不光是我这一支队伍在快速扩展调查，有些东西得抢在前面。” “NE-002，你也知道一些什么。”陆凝的语气放缓了一些，“此前你说我接触过那些文明，那么你肯定也已经接触过了，否则为什么一定要抢在前面？正常来说哪个队伍发现了都要上报的。” “我不相信个人判断，而我也无权要求你们将情报汇总到我这里。如果你一定想问，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是的，我已经调查过一座遗迹了。” “我要一些资料，我要知道我们会面对什么。” “可以。” 片刻之后，一组照片被发了过来，上面还有一些译制文字。陆凝看了看这个建筑，顿时愣了一下，建筑通体是暗金色的金属构造，很多地方都能看到简单而有力的图案，能让人一眼就感受到里面的战斗意志，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武器架，上面挂着宛如制式装备一样统一的猎枪状武器。 这些并不令人惊愕，问题在于建筑风格、绘图样式等所有的一切和此前观测者文明完全不同。 “通过一部分语言文字解析，我大致能读懂他们留在一份金属书本上的记录。这座建筑属于一个……叫‘游骑兵’的组织，或者文明。他们并没有纪年法，所以无法猜测具体年代。但其中有这么一段记叙，他们发现这颗星球适合变成一个临时居住的星球，唯一的缺点是来自恒星的光辉过于刺眼了，于是他们击碎了一颗行星，利用粉碎出来的小行星带过滤了一部分光芒，创造了适合居住的条件。” 陆凝嘴角抽了抽。 击碎行星，这不是什么难事，苍龙联盟的科技手段也有不少破坏行星的，但如果碎星的目的是让行星变成稳定的小行星带，并滤去光束，那就是现在还办不到的事。 “还真是豪迈的种族。” “是的，而这座建筑被这个种族通过一种叫做‘目’的科技手段隐藏在了星球上，如今这个手段已经失效，我们才得以见到它，我给你的信标就是通过对建筑物特有的波长进行读取，然后寻找整个星球上的类似波段，加以定位的。我可以保证这个星球上已经不存在‘游骑兵’了，否则不会连驻扎点被我们进入了还依然无动于衷。” “好，既然这样，这个信标位置也确实应该去看看。我大概在修建好武器之后动身。” “祝你顺利。”NE-002说完就切断了通讯。 “不止一个文明啊……”陆凝坐在座位上沉吟了起来，她本来以为观测者就够古老了，没想到还有个游骑兵存在。那还会不会有第三个文明？观测者灭亡，游骑兵离开，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还有那个地震，NE-002显然是知道一些什么，却用别的话题回避了，难道NE-001执行秘密任务的地方就在那里？ 屏幕中的机器人已经在她选定的地方开辟了空地，开始从前哨站提取配件开始装配武器。陆凝也只是偶尔瞥一眼那里的工程，主要思考还在这个场景中。 幻星症候群，场景的主题。它有什么危险？它存在于什么地方？完全没有任何头绪，所有信息都是侧面的，从来没有一条正面解释了它的具体特征。 陆凝感到了一丝烦躁，她走出了船舱，也正好看到了火光。 明亮的橙色火焰迅速转为青白色，推进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发射装置周围扬起烟雾。龙脉和雷网对这个景象完全见怪不怪，如今发射卫星也不是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甚至都不需要报备。陆凝抬起头，看着那个光点逐渐冲上夜空，扑向繁星，逐渐和那些模糊闪烁的星光变成差不多的东西。 “七个小时之后，进入预定轨道，队长。”龙脉扭头看到陆凝，才开口说道，“估计明天早晨就可以回传快速拍摄图像了。” “辛苦了，早点休息。”陆凝向二人点点头，走向前哨站方向。 明天机器人也可以将武器建成，既然如此，她还有一点事情要在临行之前做完。 “刺刀，黑桃，青鸟，空谷，竖笛。今天进行装备准备，我们明天要出一趟远门。” = 此时，在一座要塞一般的金属建筑之中，两支队伍正在沿着金属的下行楼梯慢慢移动着。 “我说孙队，这里已经铁定是异文明的遗迹了，我们真的要继续往里面探索？”最前面的一个人用有些拉长的语调在私人频道问，“就凭咱们这点装备也打不进去吧？” “向翼，你少跟我装蒜。”被他询问的队长也毫不客气，“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烂人，我只是不在乎你那点伎俩。你提出要进来，现在撤退又是为什么？难不成你发现了什么想要独吞？” “哎呀，你这人还真是不会说话。”向翼咧嘴一笑，“咱们可是合作。” “在你们那群人里，最不值得合作的就是你。” “哼。”话说到这个份上，向翼也懒得装了，也直白地说道，“我已经明白这个地方的情况了……不，这个场景的情况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些，姓孙的你要是想在这里完成对那个死女人的复仇就得听我的。” “就凭你？”孙队长冷笑，“这颗星球炸了都不一定能杀得死杜写意，我知道你有点小聪明和狠劲，可是就凭这些东西想杀她？一个能在纯鬼怪场景里刨出地狱的人，她光凭运气都能让你的这些计谋变成垃圾。” “我确实不如你了解杜写意。”向翼用阴森的语气说道，“但是我很了解好人。就像她留下你一命仅仅因为你不需要死，而不考虑你未来的报复……好人，永远都有一大堆弱点。” “……是吗？” “队长，队员，身后的联盟，文明的碰撞。好人最喜欢担起不必要的责任，就算被压死也乐此不疲。”向翼磨了磨牙。 26 歼灭和驱逐 一列车队正在飞速行驶向远处的山脉区域。 虽说NE-002给了陆凝两个可以根除威胁的选择，但她依然会优先使用驱逐的方式，毕竟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上。众人的车上都装载了无人机，它们将成为驱逐工作的主力，而陆凝需要的只是找个合适的位置放出而已。 “遇到的所有幻兽一律射杀，这次行动我们不是出来获取标本的。” 她特意带出来五名战斗员就是为了这个。老队员自然适应这种命令，而青鸟和空谷的表现也很不错，空谷的点射非常准确，往往能协助队友补刀；青鸟则有着十分敏锐的反应力，多数时候甚至不需要探测器的协助。 “队长，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家伙更加难以发现了？”黑桃一枪打落一只鸟型幻兽，更换弹夹的时候不无抱怨地说道，“连我们最新更换的探测器也有一部分失灵。” “那说明它们依然在进行着选择进化。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探测都是复合式的，它们要想完全规避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摸索。” 陆凝说完，看了一眼车前的地图，距离那座山也就是十几公里了，队伍已经进入了此前空谷等人逃出来的荒原区域。 说是荒原，其实也就是山脚下一片较为平坦的地带，缺少树木，多是低矮的灌木丛。陆凝首先放出了两架通讯无人机，迅速接通了中控室中的裘恕，然后在他的指导下吩咐所有人慢慢抵达需要的位置。 “那么队长，按照之前预定的流程，我们会首先利用生物诱剂将山里的低级幻兽全都引出来，歼灭无人机已经全部挂载了裂解穿甲弹，D级以下的生物大概完全无法抵抗这种火力，但是你们也别进入无人机的警戒范围，毕竟为了达成完全消灭，我下达的是灭绝指令。”裘恕那边传来很有节奏的敲打键盘的声音，“在能够诱杀的生物全部搞定之后，轰炸无人机会投放剧毒云雾，虫饵已经确定这种毒素是幻星生物对策类型，足以杀灭剩余的那些不肯离开的D级和E级，其中的生物信息素能够将B级生物反映到你们的屏幕上。这个时候，就需要您来进行制导了，由于距离因素，我这里的延迟可能会造成大量失误，必须是您或者别的成员现场控制，狙击无人机必须和你们的距离不超过一百米，重力核束缚弹的作用范围比较小，你们要精准命中那两只B级幻兽。” “了解，所有无人机已经部署，开始行动。” 星际时代的任何攻防战中，军队总是最后入场，机械、弹药、激光……这些会完全执行过清洗任务之后才轮到人们上场。 此时，数十个装配了喷枪的无人机一同起飞，在接近山脚的部分便开始向周围喷洒白色的水雾，无人机的速度极快，在裘恕的指令下完美进行着不相重叠的轨道，覆盖了山脚的大部分区域。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之后，山中隐隐传来了兽吼。 最先出来的是飞鸟，它们速度极快，大的有老鹰一样，小的只有麻雀大小，占据空中优势的它们没有什么障碍，纷纷冲向了山脚下还未散去的水雾，然而就在这时，可怕的金属枪管卷动声响了起来。 原始、野蛮、狂暴的加特林式攻击，带着红光的子弹在空中甚至连成直线，歼灭无人机以完全是超量杀伤的火力将优先出山的飞鸟全部打成了血肉的碎末，甚至连骨骼都没能落地，在空中被裂解物质融成了颗粒。白雾未散，红雾就笼罩了山脚，然而这一片血腥更是激发了幻兽的凶性，野兽们的嗜血欲望彻底被激发了出来，混合着血味的甜蜜气息继续引导着它们走向死亡。 第一只四足猛兽猛扑而出，它自然应该是最快的那个，也是最强的那几只之一，但是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一瞬间，接近十条红线已经抵达了它的额头。就像是被压爆的气球一般，它的整张脸被打得凹陷了下去，冲击力继续顺着脊椎延伸，从尾椎钻出，而在此过程中积蓄于体内的冲力在一秒钟内释放，由于体型差距，它并不至于变成飞鸟那样的一团粉末，而是变成了一颗血肉炸弹当场炸开，骨片带着杀伤破片的威力洒向了身后的幻兽们。 跟着，是十只、百只……山林里究竟有多少幻兽存在？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陆凝冷漠地看着它们前赴后继地送死，就算获得了先遣队侦查手段的对策又怎么样？就算有了相应的战斗进化又怎么样？战争的钢铁洪流会将这些过家家一样的手段全部碾碎，它们只是兽，而“陆凝”曾经面对的，是人。 绿色的山林，褐色的土壤，白色的岩石……如今已经全部化为了红色，终于枪管的卷动声停下了，那说明范围内再也没有一只活着的生物。此时，一些下方悬挂着圆柱形容器的无人机缓缓升起，向深山区域飞行而去。 “队长，希望你看到这些不至于回忆太多过去。”裘恕在通讯里说道。 “说得像是很了解我一样。”陆凝哼了一声。 “并不是，毕竟陆军多多少少都有点这种问题，我不觉得您是个例外，尤其是您在这里的表现还算正常。” “正常是什么意思？” “我失言了，总体来说，越是传统的武器，对环境的伤害就越小，不过对人造成的冲击就越大。我有很多陆军朋友，现在他们大多不在军队里面了。” 带着一丝淡黄的雾气开始笼罩整座山，陆凝知道裘恕在说什么，却没有回答他。毕竟自己不是原本那个人，心理问题这种事还是不要探讨过多的好。 “以后再说这件事。现在准备给我们信号。” “好，如果不出意外，雾气中的生物位置会出现在你们的车载地图上。” 陆凝马上切入队伍频道：“全员，准备使用无人机射击。记住，我们要将它们向远离前哨站的方向驱赶！” “了解！” 重力核束缚弹的杀伤力不强，一般用来捕捉大型生物使用，但对于B级生物来说，也就是让它们感到不适罢了。在山脚下的包围网也留了一块和前哨站反方向的区域，便是为了引导那两只生物从这条路离开。 很快，两个明亮的标记就出现在了地图上，陆凝换成了三维显示模式，开始控制无人机进行地图定位和瞄准。 不过有人更快，第一发子弹已经打出，正好命中了一个标记，那个标记立刻就开始快速移动了起来，从其稳定的速度来看，应该是那条鱼。 “射击者报告。” “是我。”青鸟马上应答，“命中目标，正在向刺刀方向逃窜。” “等候进入射程。”刺刀低声回答了一句，“是否进行第二只的驱逐？” “先把这只赶走。”陆凝盯着光点的移动轨迹，在接近刺刀那边的无人机射程后，马上又偏折了一次。 “速度明显变慢了一点，看来子弹有用。”黑桃带着一丝喜意说道，“说不定我们还能——” “别打那个主意。使用重力核束缚弹的目的就是在不造成严重伤害下让它感到不适，却不至于激怒它让它直接冲着我们杀过来。前哨站还没有抗击两只B级生物的实力。”陆凝打断了黑桃的话，自己也开了一枪，再次调整了那只生物的移动轨迹。 这个过程其实乏善可陈，毕竟只是所有人配合修正轨迹即可，只要不连续失误被幻兽冲出来，也就没什么问题。而这些人的射击精度都不会犯这种错误。 饶是如此，驱逐工作也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 在裘恕利用侦察无人机传回两只幻兽确实逃离的消息之后，陆凝才收拢队伍，带着所有人一起上山了。 雾气还会持续大约一周的时间，不过这种毒素对人体无害，陆凝队伍又是全套防护，也不需要担心。沿着山林的路向里面行进，在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之后，青鸟忽然飞奔向前方。 “青鸟！”空谷喊了一声，可是并没喊回来。陆凝摆了摆手：“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就是你们遇到袭击的地方了吧？” 空谷点点头：“没想到我们能这么快就回来为他们……哎。” 陆凝看了看周围，一些树木出现了发黄甚至枯萎的迹象。 “希望你们有点心理准备。” 没走多远，众人就看到了跪在一具尸体前的青鸟，那具尸体并没有头颅，应该就是他们的队长了。只是如果绕到旁边才能看到，何止头颅，宇航服内的躯干都已经几乎不见了，只留下几截零星的骨头和已经干涸的血块。 青鸟关掉了声音外放，但每个人都知道她在哭泣。周围还能看到别的尸体，无一例外都被吃掉了，这其实并不奇怪。 “他们……”空谷的声音似乎是咬着牙说话。 “他们的牺牲至少保住了你们，而我们也报了一部分仇。至少山脚下的那些碎块中，大部分估计都参与过这场……进食。”陆凝在一副有大量血洞的宇航服前蹲下来，伸手按在那被打穿了一块的徽记上，扣动了侧面的机括，将徽记摘了下来。 黑桃等人也在附近寻找着别的尸体，做着同样的事情，当然，还有寻找一些也许存在的遗物或者遗言。 那名队长的徽记被青鸟和空谷亲手卸下，至少那种死法保证了徽记完整。随后青鸟伸手打开了宇航服，从内层的地方取出了一枚书签，里面封着一朵陆凝有些陌生的淡蓝色小花。 “队长，谢谢你。”青鸟重新打开了语音，声音有点哽咽，不过这次她是对陆凝说话。 “为战友报仇，应该做的。”陆凝站起身来，“这样看来，收集工作似乎应该由你和空谷来做，毕竟我们并不了解他们。” “队长！我这里有发现！”这个气氛瞬间就被黑桃打断了，那种兴奋激动的语气毫无疑问是找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陆凝挑了挑眉毛，起先她说黑桃是个幸运小子也带着多半开玩笑的意思，谁知道他每次出去都能给自己带来点惊喜？第一次是B级生物卵，第二次发现了观测站，这次又是什么？ 她让出位置给空谷，自己则跑到了黑桃那里，竖笛和刺刀早就围在旁边了。 “你又发现什么了？” 黑桃扬了扬手里一个打开的小布袋，袋子只有巴掌大小，应该也是用来装一些随身纪念品之类的东西。陆凝走过去看了一眼袋子里，顿时愣了一下。 袋子里装着一片钻石形状的鳞片，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白色；还有一枚和戒指差不多大的灰色小环，能明显看到一个小小的三角形嵌合点。 “队长，我不介意宰了那些幻兽。”竖笛叉着腰站在旁边说道，“但是很明显这支队伍被攻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人是谁？”陆凝看了一眼，贯穿伤，切割痕，应该是那只无损变速的幻兽所为。 “根据身上的装备判断，是雷网之外的另一个技术员。”刺刀说道，“咱们是不是……该警告一下羊毫叔叔？” = 此时的前哨站实验室之内，羊毫正在忙着将此前陆凝带回来的那些器官进行鉴定，而虫饵则在隔壁屋子摆弄各种药品和生物提取物。 就在虫饵拿着一些混合试剂打算放入冰柜的时候，猛然隔着玻璃看到一直放在扫描机中的那个人开始浑身发抖起来，为了保险而装上的手臂和腿部拘束环也开始震动乱抖，似乎坚持不了多久的样子。他急忙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冲入了羊毫的实验室内。 “羊毫！那个人好像不太正常！” 羊毫瞥了他一眼，调出了实时扫描程序，哼了一声：“他的大脑融合几乎完成了，出现一些特殊反应也不奇怪。” 随即他便站起身，走到了扫描室内。 此时那人的抖动已经愈发激烈，拘束环逐渐出现崩开的迹象，羊毫将实时扫描数据和舱内拍摄全部打开，屏幕上瞬间出现了数据和那个人的面部。 他睁开了眼睛，而整个眼球都已经灰白化，这个情景让虫饵身体一抖：“羊毫！他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不需要专门的视觉器官而进行的妥协进化。”羊毫舔了舔嘴唇，“太棒了，不管你是不是杨承嗣，你为我提供了一个相当优质的数据，也为生物学的进一步迈进打开了新的大门。” “羊毫！”虫饵大叫。 “慌什么。”羊毫反手从身后的墙上摘下了一把霰弹枪，冷笑道，“他不会是任何威胁。” 随即，他举起枪，将面前的仪器连同里面的那个人一同轰碎。 27 任务信息 【取得三种B级以上幻兽标本，已完成。新任务已发布。 三、修复逃生舱，并至少救援一名先遣队幸存者。 四、完成任务三后发布。 五、（可选）保证自身初始队伍成员半数以上存活。 六、完成任务三后发布。 ……】 陆凝稍微仰躺在座位上，让车辆自动驾驶返程，自己则在个人终端中查看新发布的任务。和此类的任务模式差不多，越是完成更多任务就会获得越多任务信息，而从中能获得的隐藏信息就更多。 集散地不会在任务中弄虚作假，最多玩玩文字游戏。那么如今显示的两个任务当中，可选任务没什么好说的，主线任务却包含了两个重要信息。 “逃生舱”和“幸存者”。 经过了这么多次场景之后，陆凝已经基本明白集散地的一些任务特点了，“逃生舱”这个词语必定不是什么泛指的词语，而是属于某种专有名词，否则也不至于要专门去修复它。而先遣队幸存者既然能被救援，那么就肯定是有可供救援的人存在，先遣队并未完全覆灭。 有了这两个信息打底，陆凝反而是心绪定下了许多，毕竟她手里掌握的大部分信息都是不确定的，没有一个比集散地板上钉钉的任务更靠谱。 那两个标本已经由她收好了，不过走之前还是给青鸟和空谷看了一眼。二人见过之后都是沉默，很久之后才是空谷开口：“不是他的错。” “我知道，只是给你们知道一个起因。”陆凝如此说。 返回前哨站的时候，一片被开辟的空地上已经出现了建筑的外形，内部装置也已经成型了一半，那是个仿佛哑铃一样的结构，两头是半球状建筑，中间是一道通道连接，机器人在内外忙碌着，从前哨站里流水线一般取出建材向建筑内搬运。 “队长，那个是……”竖笛眯起眼看了看那个建筑，语气中透出几分怀疑。 “是武器。”陆凝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级别的武器？”黑桃也有点见识，看过一些特殊的武器类型，印象中都有着非常特别的结构。 “对我们没什么害处。”陆凝说道，“等落成之后我会告诉你们这两件武器的用法，但是不会给你们权限。另外今天既然已经完成了驱逐，明天我们就要动身去探索一个信标点，距离此处很远，我们要开登陆艇过去。” “登陆艇？那可一定要带上我。”竖笛笑了，“我已经闻到大战的味道了，绝对不能错过。” “这次行动的人选是黑桃，竖笛，铁眉和龙脉。”陆凝说道，“裘恕和刺刀会暂时负责管理这个前哨站，除了外部通信以外所有的内部事务都问他们。另外，青鸟，你也要准备好开始你的职责了。” “是。” “队长，不带一名医疗兵吗？”刺刀问道。 “医疗兵留在这里比跟我们过去更有用。你们的任务不会少的。”陆凝笑了笑。 晚上，她向裘恕和刺刀交待了自己离开之后需要处理的事务，以及各种情况下的授权须知，随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卧室。 一个定时的报告将在明晚发送出去，而陆凝回屋之后，直接用自己的终端接通了卫星信号，将最新拍摄的地图载入了下来。很快地图就完成了演算转化，可以进行一定的缩放。卫星的精密度足以将很多地面建筑的外貌都拍摄出来，如果那个信标不像观测者那样时隐时现的话，或许…… 图像放大，信标地点区域却出现了模糊。 “怎么回事？”陆凝划了一下地图，这才发现那边有很大一片区域都被某种灰黑色变得模糊了。再仔细研究一下，能看到更远的地方有明亮的光点。 火山爆发。 陆凝一翻身起来，走到了房间的电脑前，开始进行导入，并同步打开了几张图片——她从观测者的资料当中拍摄了一些从前的记录图像，也包括了那几十万年中大陆的变迁。 幻星的陆地依然是板块型，根据边界的变化依稀可以分辨出地壳变动多发带，而显然那个火山所处的位置并不是板块交接处。 “地震……火山……还真是恰到好处的时机。” 陆凝看着拼合的地形图，陷入了沉思。 = 第二天一早，陆凝早早来到了新造成的“武器”前。 冻原注入器已经落成，巨大的“针管”已经刺入了地表之下，透明的圆柱形容器已经排成一排，里面装满了淡青色的冻原凝结质，而机器人还在继续向原料炉内投入生产原料，完全是蓄势待发的状态。 陆凝来到控制台前，将自己的终端对接，扣下开关，输入预定参数，随即，周围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咕咚”声，那是打开阀门完全释放这座武器威力的征兆。只是一瞬间，陆凝就从身边的探测器上看到了温度读数降低。 “队长？”黑桃也起得很早，虽然没能进入建筑内部，可是在外面也可以感觉到它已经“活”了起来，某种事情正在发生。 “是的，武器已经运行，严寒即将到来。” “严寒？”黑桃嘴角抽了抽，现在这里可是夏天，夏天的严寒能是什么情况？改变气候的武器放在宇宙中也许不算什么，可在星球上就相当于一个可控的自然灾害了。 “你起得这么早，是准备好出发了？” “呃，差不多。对了，队长，我来通知你……不对！是羊毫托我来通知你……那个人被他杀了。” “他还没有那么疯狂的研究欲望。”陆凝并不在意，“而且选在这个时候来通知我，这个老狐狸还是很狡猾。不过算了，反正我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只是等我回来要看到一份完整的研究报告。” “队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裘恕一直盯着前哨站这里，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他会第一时间向我汇报。既然昨天他都没告诉我这件事，就说明后患已经解除了。” 陆凝从建筑中走出，拍了拍门口黑桃的肩膀，然后走向了登陆艇。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所有人就到齐了，各自在登陆艇上落座，陆凝开始调整引擎方向，垂直起飞准备，她给所有人发送了一个信号，点火开始。 焦土化的地面再次被高温灼烧，登陆艇在几秒钟之内就拔升到了高空之中，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后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登陆艇的速度自然不是普通载具可比，既然是必要时能进行短距离宇宙航行，那么它的速度甚至能突破星球本身的第一宇宙速度，而现在哪怕平速飞行，也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能抵达信标地点。 而且还有个非常明确的东西，火山灰化作的云雾。 这片区域正在降雨。 “启动环境自适应系统，基础保护程序，扫描切换至防干扰模式。”黑桃报告道，“队长，这里的光线太阴暗了，实景拍摄效果很糟糕，只能用别的手段补足。” “正在调整到声光反馈成像。”竖笛的语气兴致盎然，“尚未发现信标！” “队长，我们也许得在坐标附近落地，既然是异文明的科技产物，那么能回避机械探测也是自然的，我们只能尝试用最原始的办法。”龙脉说。 “那么找一个平台落地。” 这片区域依然是崎岖的山岳地带，而且还有散碎如脉络状的河流在中间，完全像是一片蛮荒地区。 “当心幻兽。”铁眉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地形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困难，危险的野兽才是致命的。” “知道了，铁眉大叔。”黑桃笑了起来，“你这是第一次出任务吧？说实话外面的幻兽虽然听上去吓人，可是在科技武器下还是能被轻易击杀的，除非是B……” 轰！ 黑桃话音未落，远处的水道中猛地冲出一只金光闪闪，宛如神龙的生物，带起了十几米高的水浪，空中一个打弯，再次扎入了水中。 “那是个什么玩意？”黑桃压着嗓子叫道。 “就是你说的那个。”铁眉紧了紧手腕，“看上去就不怎么好惹，幸好它并没发现我们。” 陆凝带着队伍绕路而行，尽量回避那些强大的幻兽，幸运的是因为这附近并没有前哨站存在，这里的幻兽似乎还没进化出针对性的反制器官，因此侦查手段都非常有效。 但连续绕了两座山，依然没发现疑似建筑的东西——甚至连建筑材料的残留痕迹都没找到。 “队长，是不是和那时候一样隐藏起来了？”黑桃爬上一棵树眺望四周，还是什么都没有。 “既然NE-002没提醒我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去让它显形，那就意味着隐藏手段已经失效了，我们只要找到它。”陆凝说。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自己也没亲眼看到信标是什么状况吧？或者把她的探测手段告诉我们也可以啊？这样到处兜圈子，还是各种幻兽出没的地方，我们说不定就……哎呀！” 黑桃一声惊呼，从树上掉了下来，手上抓着一块树皮，有宇航服的缓冲倒是不会伤到，只是受了点惊吓。 “这树够老的啊……”黑桃将树皮扔到了一旁，“皮都开始掉了，快死了吧？” “呃……”龙脉将他拉起来，“队长说你运气特别好，我本来觉得我是很相信科学，不相信运气来着。” “你说这个干什么？” 陆凝有些忍不住笑意：“没什么，不是因为树老了，而是因为这就是外面裹了一层树皮的金属柱。” 众人抬头，被黑桃掰下来的那块地方，如今显露出了里面的颜色——泛着黄铜一般的金属色泽。 黑桃揉了揉摔到的地方，自己也有点难以置信。 环境伪装。 把整个树的外层切掉之后，可以明显看出这是一根大约三人合抱那么粗的金属柱，探测器在上面反馈回来的信息依然是一棵树，说明就算经过了这么久，伪装效果依然存在。而附近再切开几棵树看又是正常的树木了，可以说能从这么多树中正好选中伪装的那一棵，黑桃的运气确实好得惊人。 “这样的话或许……” 陆凝绕着金属柱摸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大约两米高的位置触碰到了开关，金属柱上出现了一道亮光，显现出一个三米高的大门。 “身材高大的外星人啊。”竖笛仰起头看了看门的大小，“幸好不是小巧型的，不然我们都进不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到这个啊！”黑桃依然在怀疑自己的运气，也不等陆凝命令，直接跑进了里面。 “注意安全，这里是否有什么未知的风险我们还不清楚。”铁眉依然保持着警戒，众人走进来后，内部也是一个金属台，周围是光滑整洁的白色墙壁，没有任何按钮之类的东西在表面上。只是光线比外面明亮了很多，似乎是墙壁本身也是光源的缘故。 陆凝最后一个走了进去，看了看四周，随后在门旁边同样的高度找了两下，很快，那扇三米高的门就消失了，随即众人就感到了一股失重感。 “平台下降。”铁眉还是很沉稳。 “这建筑物藏在山里？”黑桃嚷道。 龙脉想了想：“或许它本身就伪装成了山，而后随着时间，外面就真的变成了山。” 陆凝想起，NE-002曾经提到过，这种科技被称为“目”。 通过体感，众人能确定平台处于的速度状态，在一阵超重感传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底部，墙壁上出现了同样的大门，而门外则是一条金属构筑的巨型走廊，耳边传来机器的碰撞和气体压出的声音，说明这里依然在正常运转。 “它的能源从哪里来？它如何抵抗时间的侵蚀的？”龙脉看到里面各种毫不掩饰的机械管道、齿轮、阀门结构，也感到了震惊，“它依然在运转！也就是说伪装只是因为定时的时间到了而失效的，并不是因为时间造成了伪装核心的损坏！” “龙脉，你的激动我能理解，不过咱们可不能先关心这些问题。”铁眉小心地观察着四周。 “什么？” “这里既然还在运转，那么防御手段总也是活着的吧？”竖笛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28 数十万年前的往事 巨型的半透明金属管中，浮动着不明的液体，而液体之中则浸泡着许多不同外形的躯体——外星人，或者说，外形文明。 陆凝从NE-002那里得到了文字翻译组件，借助这个组件她可以翻译那些金属管下方和附近的一些金属书籍上面的文字。 大致来说，“游骑兵”这个文明有一种崇尚个体武力的传统，陆凝等人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这个仿佛标本室一样的地方，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在这里设置任何杀伤机关。 最强的防御永远是他们本身。当然，这并不代表就没有防御措施了，而是这些防御措施都是别的一些目的的附加品——如今陆凝小队只是走过来，没有启动任何一项功能，自然也就没有任何防御措施被激活。 “这里是战利品陈列室。”陆凝仔细看过几个金属管下方的铭文后说道。 “战利品？”黑桃指了指金属管中明显还在沉睡的那些外星人，有点难以置信地问。 “游骑兵每击败一个文明，都会收集那个文明最优秀的基因，制作一个完美标本放在自己的私人陈列室内……这里也是如此。” “这些文明都是一个人击败的？”竖笛有些惊讶。 “也不能说是一个人，游骑兵有着类似部族的生活传统，而首领代表着部族。从铭文来看，他们就是这样在宇宙内巡游，寻找对手，然后击败……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 龙脉走到墙边，那里的兵器架上陈列着武器，哪怕岁月如梭，这些武器依然没有任何锈蚀的痕迹，反而被时间镀上了一层暗沉的厚重色泽。它们虽然巨大，可是三米左右身高的游骑兵既然可以使用，人类勉强也可以拿起来。 “游骑兵们非常擅长冶金，他们打造的金属是最好的武器原料，至少……”陆凝走过来，拔出一把军队的制式匕首在一柄战斧的锋刃上轻轻碰了一下，匕首的尖端顿时被削断了。 “是我们至今也未能达到的科技水平。” “队长，那么这里有没有记录他们为何要离开呢？如果是有准备地离开，也没必要把东西都留下吧？”铁眉问。 “这里只有和陈列室相关的一些记载，没有离去的部分，也许我们要上别处找找。对了，这些虽然被称为标本，但都是活着的状态，你们最好小心点。”陆凝指了指那些金属管，“游骑兵辉煌的年代距今估计有数十万年，这些都是极为古老的文明，哪怕被击败了，我们也不知道它们有着怎样的本领。” “啊呀，不能一个个唤醒过来打一顿吗？”竖笛有点失望，“这些可都是了不起的标本，如果能运输回去也是不小的发现啊。” “少用这种东西来引诱我，竖笛，管好自己。”微微斥责了她一下之后，陆凝继续往里面走了过去。 一条宽阔的下行楼梯，游骑兵的建筑风格一如陆凝的印象一般豪迈，没有任何狭窄的甬道之类的东西，至今为止最小的一个通道居然是那个电梯。 下了楼梯，马上就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黑桃在后面赞叹地喊了一声，而陆凝对眼前的东西也不奇怪——雕像。 游骑兵不像观测者那样使用载体存储，或许和他们的生活方式有关，所有的一切都是直白地雕刻在金属之上，以精美的雕像形式陈列出来。这下面的一层已经近乎一个博物馆一样，里面有大量金属熔铸，又精心雕琢的定格场景，平面立体皆有，甚至还有一些星球的微缩模型。 “战争、战争、战争。”铁眉从一个个雕像前走过，“他们记录的都是自己最得意的往事，他们将这视为荣誉。” “毕竟击败了无数的文明啊。”黑桃感叹道，“他们真的去过很多地方，宇宙比我们想的还要广阔。” “队长。”龙脉倒是从墙上的一幅浮雕画中发现了一点端倪，“这幅画好像是有点意思。” “我看看。”陆凝走了过去，画中是一幅星际战场的战争景象，一艘战船横在两颗星体之间，后方扩展出四瓣巨大的“花瓣”，而前方的舰炮则打出了如同长矛一般的炮击，画面就停顿在这里。 画面上很难判断出比例来，可是陆凝还是能通过下方的文字介绍读出，这是游骑兵通过提取一个星系的恒星能量发射舰炮主炮的图景。 龙脉关注的东西她也明白，就是战船后方展开的“花瓣”，那是一种类似戴森球的结构。这个世界的科技树中已经将这种理论暂时放弃了，毕竟制作戴森球需要消耗的材料和时间已经足以去执行更好的恒星能量利用计划。但游骑兵这个却又有点不同。 “这一侧是星体的雕像，我也基本能推断出这都是游骑兵所击败的文明。队长，可是这算是他们崇尚的武力吗？”龙脉指着图像说道，“利用恒星的威力直接打碎一个行星，这无论如何都不太对劲吧。所以……我刚刚查阅了一下星图。” “联盟拍摄的幻星星系景象，是吗？” “是的，联盟拍摄出的图像中，这个星系中的恒星尚未进入蓝巨星阶段，我们几乎可以判断这就是我们所处的这个幻星系。”龙脉肯定地点了点头。 “问题是……”陆凝拧起眉头，“除非这幅画面只是将主要的部分呈现出来，否则不可能是画中的样子。” 恒星、飞船、行星。根据NE-002所说，当年的游骑兵认为这里的阳光过于强烈，所以击碎了一颗行星来进行遮挡光线。换句话说，那个小行星带应该就是被击碎的行星形成的。 可是依然太近了一点，飞船展开的“花瓣”实际上并不是去包裹恒星，只是从一面去吸收恒星能量，从比例上看来并不是那么大，而那颗行星的大小不算“花瓣”甚至比飞船本身还要大了一些，假如比例尺不存在问题，那么画面中恒星和行星的间距应该非常近，近到小行星带以内的铁棘星、白峦星和木壳星都处于恒星内部的程度。 那一瞬间，陆凝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 “龙脉……天文学上，蓝巨星是否能回到主序星状态？” 龙脉苦笑：“队长，我也正要说，这实在过于骇人听闻了一点。您知道，联盟至今为止观测到的所有天体都遵循着星球的生老病死，尤其是恒星……蓝巨星、红巨星，都是一样，象征着进入暮年的恒星状态，而这样的恒星如何回到原本年轻的样子？逆转它们内部的聚变过程？还是注入新的氢氦元素？没人能够回答，因为做不到。” “可是……游骑兵做到了。”陆凝伸手轻轻触碰着浮雕上的凹凸，“如果这幅画的比例尺不存在问题，那么有些东西也就能解释了。幻星距离恒星的距离那么遥远，正常的光照尚且不算充足，又如何称得上‘强烈’？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的游骑兵做了两件事。” “击碎行星形成小行星带，以及将一颗蓝巨星退回主序星阶段。”龙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这可能吗？我想不出……除非逆转了时间，队长，这个文明已经达到了那种程度？” “不知道，等等，这样说的话，他们还做了第三件事。”陆凝也稍微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退回主序星阶段也不可能将小行星带之内的星体返还，所以在那之内的那些星星都是后来才有的。龙脉，你觉得是游骑兵，还是那之后的别的什么文明？” “无论是哪个的结论都一样，这颗星球，不，这个星系，在人类或者您说的那个观测者文明踏足之前，早已被宇宙中别的什么文明重塑过一遍了。”龙脉慢慢蹲下身，“这里的一切都可能和天然无关，但是……这才有意思！队长！我们需要进行宇宙巡航！我们得登陆那硕果仅存的三颗固态行星上去！既然它们并非这个星系天然拥有，那么就应该留下了什么！” “我知道。”陆凝长出了一口气，让思绪冷静了一点，“只是这件事必须由更多人做决定。信标不止一处，再过不久，NE-002那里或许就能有所总结了。这不是我们一支小队能完成的探索任务。” “嗯。”龙脉点了点头。 “另外，既然当初游骑兵能让蓝巨星退回主序星状态，或许我们也可以找到他们留下的办法，甚至我们必须也做到同样的事情。” 陆凝转过身，忽然发现除了她和龙脉以外，其余人都不见了，陈列室的尽头大门打开，明显有人从那里离开。 “竖笛、黑桃、铁眉！你们三个怎么了？回答！” “没事啊。”竖笛惊讶的声音立刻从队内通讯传来，“我们看到您和龙脉欣赏一幅作品正在激动，就没打扰你们，自己来找线索了。” “线索？”陆凝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这次是铁眉，不是我找到的。”黑桃赶紧说道，“我们是跟着记号过来的。” “什么记号？”龙脉也问。 “队长。”铁眉直入主题，“我发现了有人通过蚀刻法留下的一些暗号，因为这里是金属，好像只能用这种方式……而且游骑兵金属的耐腐蚀性也很强，那些暗号很难发觉，我们必须用影光灯仔细搜索。” “既然你提到了暗号，那就是我们看得懂的了？”陆凝说。 “是的，出发之前我们都学过。是联盟军方沿用了多年的简易文字，如果不是机密信息又情况紧急就可以使用的那一类。” 有人来过。 陆凝神色一凛，快步穿过门走了出去，很快追上了铁眉三人。在他们的影光灯照射下，墙壁上果然有很难辨识的阴影，全都是“前”、“右”、“左”这样的方向符。 “我想这是先遣队的人，他们肯定也发现了这里。”龙脉跟着走了过来，“看起来印记留得匆忙，但没别的痕迹，要小心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谨慎跟着标记，看看指示我们去什么地方。” 五个人慢慢跟着标记绕过回廊，向下走过了几层的楼梯，最终进入了一个圆形的广阔房间中，一直在寻找标记的黑桃猛然伸手拦住了后方的竖笛。 “怎么了？”竖笛被挡了一下马上扭头，差点一枪托砸下去。 黑桃晃了晃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用影光灯晃了晃，房间入口的墙壁上有一个和之前都不同的标识。 【危】。 陆凝看向房间内部，巨型的桌椅、书架、柜子……总之是这样功能的陈设，仿佛就是一个起居室一般，完全看不出危险在什么地方。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洁白的天花板上金属散发出柔和的光。 咔。 她打开了自己全部的探测仪，大量反馈读数涌入，但处理结果也全部都是正常。 “危？哪里危险？”竖笛按下了黑桃的手臂，迈步走入了房间，左右张望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包括可能的突然袭击也并没发生。 “这里就是个安全的房间，特意把我们引过来是在弄什么玄虚？”竖笛左右张望着继续往前走，而众人也都盯着她——实际上大家都清楚她在履行自己突击兵的职责，只是如今这个职责看上去也太过危险了一些。 就在陆凝目不转睛地看着竖笛的走动一直到房间中央的时候，她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一个趔趄，而且第二步也没踩住，向下扑倒。 哐！ 钢斩斧猛砸在地上，带着千钧之势硬生生止住了向前摔倒的身体。竖笛借助这个反作用力猛地使劲，扭转了倒下的趋势，随后挥斧横扫而出：“果然有陷阱！” 斧头在空中挥出了一个半圆，但竖笛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砍了个空，而是借助去势漂亮地甩了一下斧子，一个后仰仿佛躲避了什么，接着再次挥斧砍出。 “竖笛！怎么回事？” “队长！这家伙有点难对付！过来帮我！” “你在和什么东西打架？”陆凝大喊道。 听到这句话，竖笛微微愣了一下，动作也停住了，这时众人猛然看到竖笛的肩膀处出现了一丝裂痕，也仅仅是这么一丝裂痕而已。 “哼，还以为是真的埋伏了什么对手。” 竖笛也瞥见肩膀外层被撕开了一点的痕迹，却只是摇了摇头。 “究竟怎么回事？竖笛！你刚刚遇到了什么？”铁眉低声问，此时他已经宛如猎豹一样紧盯着四周的状况了。 “怎么说呢？”竖笛将钢斩斧扛在肩膀，张开手看了看，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好像是有实体的幻觉？” 29 目 竖笛抬起手，阻止了剩下的人进来。 “你们不一定比我更容易对付它。” “它是什么！”黑桃有些着急，“能不能解释清楚一点？” “我想这应该是一种唯心武器。”龙脉轻声说道，“刚刚竖笛应该是受到了那个东西的攻击，她听到我们说看不见的时候瞬间认为这可能是某种幻像，因此只是擦破了一点衣服。” “啊……果然还是让专门的人来解释比较正常。”竖笛扛着钢斩斧，“这么说吧，我的面前现在站着一只三米高的蜥蜴人，正在用两把弯刀在我身上猛劈。” “完全看不到。”陆凝说。 “是啊，所以它应该是幻觉，只有我拥有的幻觉，当我这么认为的时候，它就无法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但我如果将它当真了，恐怕衣服就是前车之鉴。”竖笛倒是不怎么慌张，“龙脉，真的有这种科技吗？” “我说过，唯心武器。联盟的发展早已将唯心主义抛到了一边，科学在这种东西上的发展近乎为零。”龙脉说道，“幸运的是你似乎能对付它。” “问题也是，只有竖笛可以。”陆凝沉声道，“如果真的是唯心武器，它就只能靠本身的心理认知或者催眠术之类的方式来应对，能做到欺骗自己内心的人有几个？”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陆凝自己也无法避免，这并不是智慧之类的能解决的问题。竖笛是本身的精神就有点不太正常，而且本人也有些一根筋，她所认为的是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刚好回避了这种攻击的最致命因素。可是无论陆凝，还是同行的龙脉、铁眉、黑桃，没人能保证自己不会想一下“万一它也可以主动进行虚实的切换”这种情况，而哪怕是一瞬间这种念头出现，幻觉就会立刻化为真正的利刃。 “那么……竖笛，接下来按照我的指挥，在房间里进行搜索。”陆凝说。 “好吧。哎，要不是这个大家伙我真的打不过，还真想试试。”竖笛收起钢斩斧，竟然是真的将眼前的利刃和外星人视若无物。 “第一步是柜子，他们喜欢将文字和图案刻在金属表面保存，柜子这种地方一般是放置别的什么的。我会给你发一份转译文件，先看看有没有需要破解的图片。” 竖笛来到那座巨大的立柜前，先试探了一下，没有锁上，随后站在侧面，猛一把将柜子拉开。 “安全。”陆凝瞥了一眼，里面没有蹿出什么奇怪的防御武器来。 竖笛这才转到正面。 “这里面一共四层，上面两层是六个星球模型，下面两层则摆着两本书。” “有没有能够提供身份证明的标识？” “好像……没发现。”竖笛仰着头，“而且最上面一层有点太高了，我不太够得着。” “先看看书，给我们拍摄图片。” 游骑兵的书本又大又重，不过因为是金属所以文字镌刻也很多，竖笛很快拍摄回了几页信息，陆凝就在门口坐下来开始对照翻译进行解读。 前面的都是类似夸耀功绩的东西，说明自己攻破了什么星球，又击败了什么强大的文明。游骑兵们似乎对这种事乐此不疲，随处可见他们将自己的“光辉往事”留下来的记录。 连着看了三四张图片，才有比较有意义的内容。 有一段关于“目”的探讨。作为游骑兵善于使用的一种科技，“目”被广泛应用于各种领域之中，他们将其视作一种便捷的辅助手段。不出所料，这个信标建筑也是通过“目”来进行伪装的，虽说简单将其归纳为一种认知欺诈手段有些片面，可陆凝小队遭遇的便是这种功能。 而后面的一段文字中，则提到了一种破解方法。 游骑兵们并没能完全掌握这项技术，一些通过“目”来进行的封存连他们自己也很难打开，这就导致必须形成一种有效且泛用的对不同“目”的解决方式。这位首领也是提出了自己的构思，并记载在了这里，遗憾的是应该没有进行实验，因为这就是最后一页了。 “我看看另外一本书……这帮神经病难道不觉得沉吗？”竖笛骂了一句，拼命翻动那沉重的金属页确实费劲，至少她已经出了一头大汗，更没时间关心身后那个疯狂挥刀的幻影了。 竖笛很快就把另一本书的图片也拍了过来，这一份的记录更加日常一点，不过由于书页所处的顺序问题，是从后往前拍的。陆凝就先看了最后那部分。 “房间……留下，目的幻影，视觉所处之内为目，视觉不处之处为实。”陆凝对着转译工具找出了可以翻译的部分。 “这东西还能变成实体的？” 通讯器里传来了竖笛的嘀咕声，陆凝猛然一惊，马上起身道：“别信！这个是为了诱使你产生念头——” 但转眼一看，屋子里并没什么事情发生。 “……队长，我好歹也曾是个军人，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竖笛发出一声懒散的笑声，“不过最好还是找准这玩意变成现实的条件，我可不想被它跟着回到前哨站。” 陆凝长出一口气，目光回到了图片上。 “目，将于非目，诞生。思绪，认识，大致如此。旅途，征伐，击败，自我认识，我族科技。” 能够翻译的大多是一个个的词语，能够连成一句话的不是很多，毕竟语言之间的差异很大。陆凝只能先将这些整理在一起，打算返回的时候发给NE-002。 “哦，队长，我找到了文字，刻在书的封面上，是我们的文字。”竖笛那边也终于翻完了这本厚书，有点咬牙切齿，“原来是这帮人看完书不知道合上，花了我那么多力气翻页翻回来。” “先念出来……不，直接拍照片。” 很快，影光灯下的照片就发到了所有人手上，是很简短的蚀刻文字。 【揭示者三号回传信息显示，幻星的秘密已经难以掩盖，只能抑制。此地探索任务结束，敬告后来者，切勿深入，即刻返航，若到积重难返之时，后果自负。 ——谷明窗。】 “谷明窗……我记得队长你好像说过这个名字。”铁眉说道，“他是先遣队的三名天兵之一，是吗？” “没错。”陆凝点了点头，“既然是他们，能够进入这里也不太奇怪。看起来他们也找到了突破目的办法，并且阅读了那些书。只是为什么要让我们即刻返航？幻星的秘密……不能被人知晓？” “要考虑的是，谷明窗也是庞序手下的一员，虽然他很强，但只有武力未必能处理一切。”龙脉一边考虑一边说，“庞序那里大概有更多信息，如果谷明窗是他的心腹，那么分享一部分信息也很正常，他们综合了许多信息才下了这个判断，却导致我们并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 “有一点我很在意，如果真的有这种危险的话，为什么不在外面就留下文字，而是把我们引到这里才告诉我们这些呢？”黑桃问道。 “谷明窗也是军人，他很清楚联盟的作风，如果我们什么都没查到，只有他这一句话就作出撤退判断，怕是要被定个临阵脱逃的罪。”陆凝说，“而一路走过来，算上书本上的资料以及前面找到的东西，已经差不多可以说明这个强大文明的潜在危险了，加上一些别的信标建筑收集的信息，未必不能通过《星云开拓法》的相关条例进行撤退。” “我们真要撤退？”竖笛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 “这个不用我们决定，报告发给NE-002和DU-001，再让上面综合考虑，在此之前我们的调查不会停止的。我想如果找不出个所以然，你们大概也很难接受这样不明不白的一段旅途。” “至少我是。”竖笛将上面六个星球也都拍了照片，然后转身走回来。 “等一下，竖笛，再看看房间里的其余东西，这里既然是曾经游骑兵居住的地方，应该还有些什么留下。” = 湿地的遗迹面积比起陆凝找到的那座观测站要大了好几倍，于是各个队伍也基本上分散开进行了探索。观测者们早已消失，如今这座遗迹内已经不存在任何危险因素了。 商神釜在一个疑似资料库的地方尝试了很久，也没能完成资料转录，只好让部下将能够投影的全部拍摄成图片存储下来，自己则回到楼下打算散散心。 “记得……杜将军好像是找这一边的。” 他在科研方面是个天才，从小就备受瞩目，若不是过于出类拔萃也不可能凭借研究员的身份转为军职还能短时间内走上那么重要的位置。他在战斗、武器使用等方面保持谦逊，却依然有着学识方面的自傲，就连军队中的技术兵种多数也和他聊不了多久。 因此遇见杜写意算是一种意外的幸运——她能够和商神釜交流，那无意中展露的学识完全不逊色于他，商神釜甚至难以判断对方的深浅，因为杜写意那些漫不经心般的谈论仿佛就卡在和自己差不多的水准。 此时遇到了一些烦心事，寻找唯一一个能和自己聊天的人也是顺理成章的。商神釜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了一段，就看到了杜写意的部下，DU-001的标签还是很好认的，这些人见到商神釜纷纷敬礼，有很多都不太标准，好像杜写意完全没去要求这几个人一样。 “杜将军，你……” 沿着那几个队员的指路方向，他走进了一间不算很大的房间，刚准备开口就愣住了，杜写意坐在一块方形的石头上，手掌上平托着一枚不甚规则的多面体，随着她手指的左右抹动，那个多面体也在不断转动。 但最重要的是，杜写意的头盔已经被摘了下来，放在了旁边的圆形台子上，她带着神秘的微笑盯着那个微微散发光芒的多面体，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杜将军你！你怎么把头盔摘掉了？”商神釜震惊之余急忙冲了进去，捧起桌上的头盔就要给杜写意扣上，却被她抬手拦住，手掌一握，多面体瞬间消失。 “不需要这东西。”杜写意站起身。 “不需要？幻星病毒还没查明，传染渠道也无法验证，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出踪影的威胁，你还不注意防护自己！你可不光是小队队长，你还是宇宙防御号的总队长！” “商队长别那么慌张啊，我要做什么当然是有把握的。”杜写意按着商神釜的手让他将头盔放了回去，她力气很大，商神釜几乎没什么抵抗的余地。 “把握？你知道了幻星病毒的传播方式？” “不知道，但我从观测者的资料库里提取了这个星球上九次文明灭绝时候的录像看了看，虽然这些文明都没能脱离这个星系，但发达程度上已经不亚于苍龙联盟了，他们也不乏采用了类似防御措施的人，甚至大面积灭绝病患的事情都做出来过，结果从没能阻止文明的消亡。”杜写意敲了敲头盔，“因此我觉得一层罩子也没什么用。” “没用？至少它给了我们一个保险！” “心理慰藉罢了，有那个我还不如呼吸一下幻星的空气，看看这里是怎么样的。当然，我也不会强求所有人都这么做……对了，比起那个，更重要的还是别的不是吗？” 商神釜见她转移话题，情急之下却也想不出什么说服的办法。 “幻星的九次文明全部灭亡于幻星病毒，这肯定不是什么偶然了。病毒肯定从古老时期就存在于幻星上，每个文明都只是触碰了这个病毒肆虐的条件。只是很难总结，因为每一次发展到的阶段、文明的状态都不一样。有趣的是，甚至只是默默观测记录的观测者们也死在了这种病毒手中，这其实已经不像是病毒了，更像是诅咒。” “你相信那种东西存在？” “宇宙中总有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奇妙事物存在的。”杜写意轻轻晃了晃手指，“我可是见过很多东西，所以无论发生多么新奇有趣的事我都不觉得奇怪。” “我看不出这里面哪里有趣。” “啊，那我就再说个有趣的事情吧，你知道我向联盟索要的特殊物品是什么吗？” 商神釜直觉感觉杜写意要给自己一个惊喜，或者惊吓。 “超级探索者火箭。虽然这个名字取得相当没内涵，却也名副其实。我在登陆艇进入宇宙空间后，第一时间将这发火箭发射向了蓝巨星。过去的那几天，已经足够火箭沿途将小型探索者发射器布置在小行星带以内的区域了。”杜写意重新张开手，掌心出现了一个动态的幻星星系模型。 “而经过发射器反馈的信号计算显示，内围的铁棘星、白峦星和木壳星三颗星星和天然行星应该具有的运动模型存在大约万分之一的差异，所以它们应该是在模拟天然行星的运转。怎么样？商队长？这个信息够不够有趣？” “……你让我缓缓。” 30 神秘人物 游骑兵不是个喜欢将科研成果记录下来的种族。 竖笛倒是又找出来了一些东西，却还是那些功绩记录，这个种族的寿命好像相当漫长，因此类似的记录特别多，真正有用的却很少留下来。 “哎……我尽力了，队长。” 竖笛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而后扭头看了看，又说道：“那个幻影也看不见了，好像只能在房间里有作用。” “尽量警戒一下吧，我们再找一找这里的其余房间。”陆凝将所有拍摄的资料整理好，然后起身走向走廊当中。 她依然有一点疑惑，而且还有一些缺失感，游骑兵的记录里面似乎还少了一部分信息，那里只字未提他们后来是否离开了，而如果在这里死亡的话，他们会感觉不到危险的来临吗？观测者都能察觉的异状，这些游骑兵就感觉不到吗？ “队长，这里也没什么东西。” 由于之前遇到的情况，小队每次都是首先打开门看看里面的状态。这里是最下方的一层，而和之前那个屋子相比，其余的房间内就没有那么多有记录性的陈设了，似乎这种荣耀过往只能属于一个人，这也让人越发确信那个屋子就是这个部族首领的居所。 只是在打开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陆凝瞬间就抬起了手臂，而身后的几人也纷纷举起了武器。 这同样是一间普通的，毫无装饰的卧室，唯一的不同是那张符合游骑兵体型的巨大床铺上却斜倚着一个人。 他的身上只有一些简单的金属片所制作的衣服，皮肤宛如白色大理石一般，每一块肌肉都极为明显，仿佛一名健美先生一般。他的头上没有任何毛发，包括眉毛胡须，只有一些白色的絮状物覆盖在头顶。这个人的手中捧着一本金属书，在陆凝等人打开门后，目光越过了书的上方看了过来。 “是人？”黑桃顿时举起了枪。 “不是人。”龙脉也瞄准了那个床上的人，“他身上的肌肉分布和自然人不同。” 而对方看到众人的样子，缓缓张开嘴，然后陆凝就听见了一声刺耳的尖啸，但她同时也抬手打出一记震撼光弹，尖厉的声音被光弹爆炸所掀起的爆鸣声混淆，没能造成太多麻烦。 那人活动了一下嘴，似乎在费劲地调整着自己的嘴型。 “人？” 他用一种有些锐利的嗓音发出了声音，这次陆凝能听清楚了。 “你是什么生物！”黑桃大着胆子问道。 “生物？”那人微微闭上眼睛，“自然，是，人。” “他正在学习我们的语言。”龙脉沉声说道，“队长，我们得注意一点，此人是敌是友还不明确。” “不明确，是友。”那人慢慢开始说话，“学习，我，注意。” “这家伙的脑子仿佛很厉害，虽然现在都是复述我们说的话。”铁眉说，“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凝有点犯难，她无法判断是不是应该在此处展开一定的基础教育，比起机械学习来说，教育一个人其实更加让人感到不适，她思考了片刻之后，指了指自己。 “和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那人似乎理解了陆凝的意思，“是友。” “队长？”竖笛的声音带了点不情愿，“你确定让他跟着我们是个好主意？说不定他会在我们身后扭断我们的脖子呢？” “这个发现大概是独一份，否则NE-002不可能不告诉我。当然，这个人我也要交给她，只是要是就这么放弃了恐怕会错失什么重要的线索。” “那我要盯着他。”竖笛哼了一声。 这个人将金属书夹在腋下，翻身从床上下来，一步步走到了大约三米距离的位置。他身高其实也有两米左右，只是相比于游骑兵的大小稍微小一些，陆凝决定不再继续停留在这个信标里面，如今收集的东西已经足够了，还是避免夜长梦多。 一路上，这个人就保持着那个距离，既不靠近，也不远离，无论陆凝等人加速还是减速都是如此。直到上了电梯，他才因为电梯井的大小不得不靠近了一些。 虽然他的肌肉构成和人类有不少出入，可依然具有奇异的完美感，甚至让人感到了一丝不真实，这样的一个人简直就是浑身疑点，陆凝其实一直盯着他，幸好探测器在他身上也是有效的，这人还没表现出什么超乎寻常的举动，陆凝就暂且当作看不见。 返回地面之后，队伍迅速回到了飞船附近，陆凝直接进入飞船的通讯频道内，快速呼叫NE-002。 这次稍微出现了一些杂音，大概是周围存在什么干扰的缘故，不过最后还是顺利接通了。 “你们还挺快的，那些信标的大小应该都需要至少一天左右的探索时间。” NE-002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想继续也不行，我们从里面找出了一个人来。” “……人？” = NE-002感到迷惑。 她手中其实已经汇集了不少资料了，游骑兵建筑信标的探索记录就有四个，但是没有一个从里面翻出了生物来——存在管子里面的不算。 而在陆凝将照片传过来之后，她就更加惊讶了。 四个记录中游骑兵们一共击败过将近六百个文明，但是类人的文明数量并不多，这种大体形象完全一致的就更少了，她甚至都记得住那些特征，没有一个是长得这副模样的。 很快，陆凝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有没有能处理这件事的办法？我那个前哨站可不一定能容得下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物，他学习东西速度太快了，快得让人感到恐惧，我甚至怀疑让他上了飞船几分钟之后就可以驾驶了。” “他的身上没有‘目’吗？” “说到底目是什么？我们虽然阅读了一部分资料，可是对这个科技还是一知半解的程度。” “通过认知扭曲物质世界的一种技术，强大的认知可以抹消弱小的认知，甚至认知的遗留依然可以影响后来者。如果你们找到了标本陈列室，那些标本就全都是通过这种技术来提取的。在该技术下，我们现在所拥有的科技都是细枝末节，因为只要他们需要，完全可以造一个出来。” “听起来和创世神差不多。” “也不是那么过分，首先，光是拥有强力的认知就是很困难的，因为指鹿为马这种事要连自己都信那可不是一般的心理能做到。其次，当‘目’的维持者离开之后，这种扭曲会开始进行还原，当然时间就很难估量了。第三，当对方的思维过于坚定或单纯的时候，是无法控制对方的认知的。除此之外，我这里也有很多游骑兵试图进行可控‘目’造物的记录，可没看到成功的。” “我这里也没有……等等，你怀疑我们带出来的这个人可能是这种产物？”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游骑兵们同时进行的项目很多，而提取各个文明的优秀基因制成标本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他们并不将优秀基因据为己有，仅仅作为收藏品，为什么还要制作出一个标本来？” “确实，起初我还认为是他们自恃实力高强，不怕这些标本出现意外醒过来，现在看来应该是进行试制过程。” 试制什么呢？陆凝也差不多想到了。游骑兵虽然拥有“目”这种技术，却也同时受其影响，思维中不能混杂太多杂念，多数情况下考虑都是直来直去的。那么混合了宇宙大量文明优质基因而制作出来的原因也可以从这种简单思维来考虑……就如同上古时代人们制作图腾时一般。 将特征予以结合，创造出虚无的崇拜，而“目”则能够将这种虚无化为真实，最终所指向的也无法是真正的神而已。 “但我觉得你找到的那个也是失败品。”NE-002话锋一转，“我手里的一些记载中不是没提到过类似的东西，游骑兵们用完美标本这个词来形容，不过本质上没什么区别。而他们的希望是这人应该生而知之，仅凭基因中所储存的信息便能继承所有文明的知识，拥有适配任何环境的生存能力。” “他们要造个变形细胞出来？” “这个玩笑很有趣，不过简单来说，这其实就是妄想。发现了吗？目的第四个问题。” 陆凝叹了口气：“所以说游骑兵找不出一个对手，就想自己造一个出来。但‘目’这个科技对付比自己弱的堪称无敌，却无法创造和自己实力伯仲的存在，所以他们就绕了个弯。” NE-002也感到有些可笑：“如此强大的文明，也走向了这种作死的一步。” “有没有和他们的结局，或者去向相关的记载？” “这是个谜。” 陆凝听到这个回答，也就知道NE-002大概是个什么探索进度了，不过就在这时，忽然有另外几个语音进入了频道内部。 “在聊什么？”这时一个威严而略显苍老的声音。 “将军！你们出来了？”NE-002的声音顿时上扬，充满了喜悦。 “谢谢关心呢。”另一个使用机械音的声音传来，“本来是出来和你报个平安的，没想到你在通话中？看来还得调整一下权限设置。” “不，各位本来就应该有紧急情况下进入通讯频道的权力。那个……” “我们看得到编号，这不是我的人吗？” 这种语气让陆凝略感熟悉，当然她从频道上也能看得出来突然闯入的两个人都是谁，DU-001和NE-001，看起来作为一号队伍，联盟果然给了他们另外的权限。 “总之……我们刚刚探索过那个遗迹，也带出了不少资料。”NE-001开始说话，频道里就安静了下来。 “该遗迹所属并非游骑兵，而是观测者，这个文明的科技更加近似于我们，一些资料也可以以图像方式带出来。观测者拥有详实的记录，通过这些我们可以对幻星作出较为准确的判断。” “不愧是队长。”NE-002说，“正好我们此前也说到过，DU-003在此前的探索中也发现了一个类似的遗迹，体积相对较小，根据图片反馈来看应用的也应该是观测者的科技。” “哦？做得很不错。”NE-001这次带上了些许笑意，“总召集指令发出的时候，希望你能响应我们，DU-003。” “等等，这可是我的人，你的人是刚才说话那个。”DU-001半开玩笑地说，“既然我们闯入了这个通话，那就顺便问问吧，有什么问题发生了吗？” 陆凝想了想，把发现的那个人以及相关事项都说了，那边NE-002也将一些总结资料发送给了两人。 之后，是一段大约五分钟的沉默。 “将军，这件事可不小。”DU-001恢复了正经的态度，“无论那个人属于正常还是非正常，都已经是活体证据了，它和遗迹之类的有根本的不同。我们得决定……是否该将此事上报。” “嗯。”NE-001低声回应，“你的阅读速度比较快，有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 “关于这个人本身还需要后续推定，但是最关键的一件事我想我已经有眉目了，关于游骑兵们到底在做什么。” “不是造神吗？”陆凝问。 “游骑兵是一个组织，而非单纯的个体。”NE-001缓缓说道，“任何一个组织都不会在同一时间只有一个目的，分工合作，各自完成一个目标，以实现本身的进步和强大，这是族群生命必然拥有的姿态。造神是一件事，但造神也只是他们寻找对手的途径之一……” “将军，我想他们找到了。”DU-001说。 “从何而知？” “那张奇怪的图片。” 共享的屏幕上出现了陆凝和龙脉之前研究的那张图，飞船吸收恒星能攻击行星。 “根据此前DU-003的分析来看，这张图片应该是在幻星进行行星带创造以及进行蓝巨星回卷的过程。”NE-002说道，“我觉得这个判断是合理的，从别的资料中可以侧面印证。” “合理？”DU-001的声音略带惊讶，“他们的习惯是将自己的武力和荣耀作为记录保存下来。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们如何征服、击败某个文明，甚至将星球或星系的模型收存，制作标本……看看别的图片，虽然称不上苦战，但每一次战斗都是和科技水平相当的文明进行战争。可是这张图算什么？打碎了一颗行星？这算什么武力展示？苍龙联盟……不，就连现在航星在星系外围的那五艘战列舰都能完成摧毁行星的任务！” 陆凝听到这番话，目光回到了那张图片上，顿时意识到了核心问题。 光辉往事，战功记录，那么这一幅浮雕一定也是游骑兵认为自己击败了什么值得自豪的对手。 31 通讯信号 陆凝从飞船里走出来，这个时候不远处休息的几名队员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你好。”那个身份不明的人对陆凝说道，“我想我们可以交流。” “你们刚刚交谈过了？”陆凝瞥了一眼旁边的四个队员。 “稍微了解一些日常对话对我们有好处。”龙脉说道，“他的智慧程度不低，但也没有那么多敌意。他甚至同意给我们提供一些样本来进行检验，我想羊毫一定乐于看到这个。” “既然如此，我们怎么称呼你？”陆凝把目光放在那个人身上，“如果你已经懂得了一些我们的语言，那请为自己取一个名字吧。” 那人点了点头，沉思片刻之后说道：“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泰。” “那好，泰，你可以告诉我们，为何你会出现在游骑兵的地方吗？” “很难描述，应该是有人释放了我。那是无意中的举动，我很感激。但我不知道出路，没有使用的说明。我读书，没有发音，我自己创造发音，可依然没有使用的说明。” “你有时间概念吗？” “以某种固定周期为标尺的概念，我拥有，我可以计数。”泰点了点头。 “那么你醒过来了多久？” “按照单位，你们的划分，十五年八月十三天二十二小时。时间总在向前，分和秒对你的意义应该不大。” 这个时间点基本和当时先遣队失联相吻合。 “你是否懂得游骑兵那里的仪器怎么控制？”陆凝又问。 “我需要学习，但游骑兵不留下学习用品。我不尝试，因为危险。”泰说道。 “即使对你来说，那些东西也是有危险的吗？” “能够感觉到生命力，凶暴，难以控制。我能对付一个，两个。多个，我会死亡。”泰微微摇头，“我知你们恐惧，而我也同样，生命尚未超凡，都会恐惧。” “那有什么超凡的生命吗？”龙脉问。 “超凡生命，不存在，凡间容纳凡俗，不允许存在。” 众人沉默。 “我接下来会送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的人应该明白如何安排你，你对这个有什么意见吗？”半晌之后，陆凝问他。 “可以，我想了解这个世界。”泰点了点头。 返程飞行中，除了一些必要交流之外，众人都处于沉默状态，他们蒙住了泰的眼睛，尽管知道这样做的效果也不会很大，可还是这么做了。陆凝没有先回到前哨站，而是越过赤道线，往NE-002给她的一个位置飞行了过去。 4号前哨站的位置。 根据NE-002所说，最开始的五个前哨站都是精心挑选的位置，除了不知所踪的1号以外；2号前哨站位于深海，坐拥庞大的海洋资源。3号前哨站在幻星的最高山峰上，并且有着号称“星球之眼”的气象监测系统。4号前哨站则位于赤道附近，扎根于极深的地下，其最下端已经探入地幔，是针对整个星球地质变化进行探测的前哨站。而五号前哨站则位于极地，不光是进行极端条件试验，而且还能通过极点干扰来变化星球磁场。 这种看上去非常重要的点位自然进化号当然不会放过，3号已经由DU-001取回，而四号则属于两支编号并不那么亮眼的队伍，NE-011和NE-015重建。 地形平坦，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停机坪，登陆艇在这里降落之后，很快便有四五个人从前哨站内走出。这里的伪装就像是个陨石坑一般，一般也真想不到是个建筑物。 “向您问好，DU-003同志。”NE-011编号的一人向陆凝敬了个军礼，看起来不是队长就是副队。 “你们好。”陆凝带着泰走下飞船，泰依然好奇地张望着四周，在遮眼布被取下后他便一直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这就是那位需要暂时管理的目标？”旁边抱着胳膊的NE-015饶有兴致地说道，“听说他智力很高？” “我可以听懂你们的话语。”泰向两人微笑，“接下来我要住在这里是吗？” “如你们所见。”陆凝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位泰……先生，在短暂的航行过程中就通过我们的交谈学会了我们的语言，尽管还不熟练，交谈是没问题了。NE-002想必已经告诉了你们一些相关事项，我就不用重复。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就赶紧问吧。” “好！”NE-011大声说，“那么请问，这位泰先生平时需要什么样的进食？生活环境是什么样？有没有特别的生理需求？” 陆凝没办法回答，不过泰主动开口了：“我可以适应并消化多数有机物，环境温度请维持在零下五十度到一百二十度之间，干燥或潮湿都可以。请提供给我一些可供阅读的东西来派遣无聊，我并无繁殖需要，或者特殊疾病，请各位放心，我尽量不增加你们的麻烦。” 泰的语言已经愈发纯属了，而且他那个彬彬有礼的态度加上本身相当具有美学的身体构型也让人无法对他有什么恶感。 这个家伙…… 陆凝再次看了看他，随后对那几个人说道：“为防万一，我们还是记录一下紧急通讯好了，我们都知道泰的重要性，这里也只是暂时让他住着。” “好。”NE-011严肃地点了点头，“一切按照规章流程！泰先生！您的权力我们这里会予以保障！按照联盟法律……” “行了行了。”NE-015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整成这么一套一套的东西，照顾好他就行。我现在就把通讯好发给这位队长。” 很快，陆凝就收到了两条通讯号，她将这些记录在自己的终端上，敬了个礼便转身走回飞船。 “这位小姐，我们以后应该会再见面的。”泰在后面用愉快的声音说道，“我期待着与你再次相遇。” “……”陆凝没有回答，走回飞船，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怎么了队长？交接顺利吗？”黑桃问。 “还行，不过那个泰看出了我的性别。” 隔着比较厚的宇航服，不透明的头盔，还有被电子音混淆得难以分辨的声音，泰却依然看出了她的性别，这是否意味着他拥有某些特殊的观察手段？ “您很担心。”铁眉说。 “谁都看得出来。泰这个人身上的疑点太多，无法让人不担心。他的高智慧已经足以让他等同于那些只存在于人们幻想中的怪物了，我们甚至无法判断他的善与恶。”陆凝启动了飞船。 “对未知抱有敬畏是我们的本能，否则联盟也不会在外星探索那么小心翼翼。”龙脉说完这句，飞船就正式起飞，返回前哨站。 黑夜已经到来，天目一再次来到了天空中，只是这一次是一片漆黑。如今飞船所在的位置正好处于一次月食位置，如果那个巨大的辅星可以被看作是月亮的话。 当然，月食和日食这种很多星球不太常见的景象，因为幻星和天目一之间并不算巨大的体积差距，其实经常发生，星际时代的人们也早就不是为这种天象而激动的年纪了，所以陆凝发现周围光线很暗的时候也就是打开了辅助航行系统，然后让屏幕中显示出了天空的实际投影，随意欣赏了一下巨大月食的景象。 “哦！是月食啊。”铁眉心情好像好了一些，“我的老家星球没有卫星，这样的景象只能从网上找。” “拥有卫星的星球也不一定看得到。”竖笛幽幽说，“我去过一颗星球，天空永远被沙尘覆盖，人们必须穿戴有滤网的防护服，哪怕在家也必须这样。即便如此，那里的人平均寿命也就是四十岁，多数死于尘肺之类的病症。别说月食，月亮都看不见，哪怕周围有十七颗卫星。” “这么惨？”黑桃已经逐渐有些石英竖笛这种破坏气氛的发言方式了。 陆凝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一些什么，果然，竖笛就继续说话了。 “矿行星，明白了吧？那里根本就是用来开采的，但是联盟不可能在每个行星上都建立自动矿业开采站，那些私人公司也出不起这个钱。最重要的是，有人需要这些岗位存在。” “唉……”铁眉叹了口气，显然也是知道一点内情的。 “什么人会需要？”反而是黑桃有点不懂，“那些公司？因为廉价？” “是那些住在矿行星的人们。”竖笛说，“他们需要岗位，矿行星的生活成本极低，一套C级防护服稍微吝啬点可以用十年，那就是他们一辈子最大的消费了。居住没成本，挖个窑洞都能好好住，这些人没什么一技之长，也知道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而挖矿虽然说算是廉价劳动力，实际上工资水平不低。哪怕只能干二十年，用二十年攒下的钱也可以送一个后辈去一个中等星球接受教育。” “听起来像是一次赌博。”黑桃说，“用自己的健康换下一代的前途？有那个心情自己干一番事业出来不好吗？” “因为做不到。”竖笛冷笑了一声，“他们的生命就是痛苦的，活多久痛苦多久，却依然要这么活下去，因为不想死。于是，这种能缩短痛苦又给自己一个安慰幻想的职业才有了生存的土壤。” “我……无法理解这种人。”黑桃愣了一下，“如果人生真到了绝望的时候，我会主动结束它。” “他们也无法理解你为何能这样干脆地选择死亡。”竖笛靠在椅子上，“人和人当然难以相互理解。”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陆凝适时掐断了交谈，“你们最好把注意力多放在周围，并不是飞船有了完善的探测装置，你们就不需要警戒了。” 黑桃急忙说道：“嘴上的事不耽误眼睛的工作对吧队长，你看，我甚至能看到那个辅星表面的小亮斑，这种细节都可以注意到。” “小亮斑？”陆凝眉头一挑，“现在月食期间，恒星的光都照不到天目一上，哪来的小亮斑？天目一本身可不是发光星体。” “队长，我也看到了。”龙脉一边说一边给陆凝传过来一张截图，上面用红圈圈出来了一个亮斑。 相对于整个天目一来说，这个亮斑真的非常小，甚至可以当成是屏幕中残留的一小块显像错误。但龙脉既然都说这是个亮斑了，显然是有确定的依据。 “它并不是一直存在的，根据我调用之前的录影记录来看，亮斑每次出现一分十二秒，然后消失五分钟，接着再次出现，循环发生。在辅星上的相对位置是一样的，不属于屏幕显示问题，而且能够穿透幻星云雾层，一定是用的强凝聚光源，大概率不是自然光。” “五分钟间隔……”陆凝看着屏幕中的图像，慢慢说道，“军方进行紧急联络信号的中间间隔就是这个长短。” 她将那张图片放大，同时也将实时镜头设置放大，对那片区域进行了追踪。亮斑已经消失了，但根据龙脉所说，应该很快就会再次出现。 果不其然，稍微等待了几分钟，亮斑便又出现了。在放大的图像中，那看起来是一个图形，正在迅速地改变着形状。 “是人工产物。”她点了点头，从终端中导出了一份数据，那是大约六十年前前军部使用的密码文字版本，这东西早就更新换代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这次因为任务特殊才会存入终端。 编解码程序开始运作，根据勉强可以辨识的亮斑进行图像识别，然后慢慢导出了有意义的语句。 【我们在天目一，我们在注视你们。返航，告知联盟，先遣队已覆灭，幻星存在未知危险，不宜移民，不要再回来。】 这段文字呈现在了每个人的屏幕上，在片刻的安静之后，陆凝说话了。 “看起来我们终于找到那个不知所踪的1号前哨站位置在哪了。” = 10号前哨站，墨凝烟所处，这里已经被进行了完全的改造，甚至很难再去找到前哨站的原型了。 出入于此处的人数也有将近二十人，和陆凝类似，这里也收编了一些被打散的残部，正在忙着给机器人进行指令发布。 地下，五、六、七、八这几层已经完全被改造成了一体化的巨大工厂，墨凝烟正走在这座工厂中间，她的身边是一些外形和游骑兵遗迹里一样的金属管，整齐肃列，只是没有那种半透明金属的技艺。 光是这一层所排列的数量就有接近一千。 这里即将诞生墨凝烟的军团。 32 高等幻兽出没 天目一的消息陆凝暂时捏在手里没有说出去，她不知道是否有别的前哨站看到了那个信号，但她知道就算先遣队覆灭了，联盟也不会收手回去。 泰、观测者、游骑兵，无论哪一条都足以引起联盟的重视，今时不同往日，苍龙联盟的发展已经必须向星云之外伸手了，幻星不过是多个探测项目中的一个，在没有一个真正的高等文明现身之前，联盟依然会保持这种开拓者的步伐。 “队长，你觉得我们是否有必要和1号前哨站接触一下？”龙脉低声问，“根据那个信息，他们显然是不想和人接触，希望我们直接离开。可是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又不免吸引人继续探查，更何况他们暴露自身的位置，那绝对会有人尝试和他们接触的。” “首先，目前似乎还没人将目标放在天目一上。作为对这个消息内含警告的谨慎，我们不能将它广而告之。其次，我们尚且无法判断这个信息发送的真正目的，从之前搜集的线索来看，庞序和郑衡的团队管理已经出现了内部不和，他们是否有背叛行径尚且不得而知。最后，战斗力对比上，如果真的发生了战斗，我不好说我们就一定比1号前哨站强，在游骑兵建筑内发现了谷明窗的留言就证明他们也已经接触过这些外星科技，而这十五年以上的发展时间只要吃透其中一部分，他们的实力就在我们之上。” “果然要考虑的东西很多啊……”龙脉叹了口气，“算了，我就是个搞技术的，还是队长你判断情况吧。” “嘿！别垂头丧气的！我们好像有客人了！”黑桃的语气上扬了一些，此时飞船已经接近了自家前哨站的上空，而从远处的光点信号来看，是有一艘登陆艇在附近停泊的。 这个距离已经可以通过飞船的天线展开队内通讯了，陆凝便直接接通了裘恕。 “我们已经返航。” “还真是迅速，队长。”裘恕带着一丝笑意，“正好向您报告，之前来过我们这里的那支队伍又过来了，损失了一个人。我让他们暂时住在三层的宿舍区域，根据那位队长所说，这一次穿越赤道线，他们取得了很多重要的资料。” “什么资料？” “那位队长一定要先见到你才肯进行资料交换，我想您不日即将回归，也不算麻烦，正好让他们稍微休息一下。从装束上看他们可是至少经历了一场恶战。” “我知道了。” 夜间陆凝也就不再打扰莫怜人一行的休息了，降落了飞船之后便打发众人返回前哨站，自己检查了一下环境改造武器的状况后才回到了房间。 定时发送的报告已经发出，依然是那公事公办的格式。除此之外，通讯中也积累了一些通讯申请，她依次点了过去，很多都没有回应，直到一个AL-007的通讯被迅速接通。 “AL-007！早上好啊！” 声音没有被掩饰，这个声音也让陆凝感到了一丝熟悉，她依旧保持着电子音回复：“DU-003。请问通讯有什么事情？” “你这个编号很靠前嘛！那应该不会拒绝我了。”AL-007的语气很兴奋，“我们从这里的历史记录里面找到了一些人员笔记，然后从里面找到了一个名叫兽神谷的地方，这是先遣队的人员给取的外号。据说里面有大量B级幻兽出没！” “典型的危险区域。” “但是危险和机遇是并存的啊！B级幻兽，如果我们能研究明白的话，它们能给我们带来多少宝贵的东西？仿生学对吧？那个地方是火山地带，裂谷纵横交错，自然条件极为恶劣，我问过好几支队伍都不愿意过去！” 此时，陆凝终于回想起这个略带兴奋感的声音属于谁了，光是想起这个名字她都感觉自己鼻翼间多了一股火药味。 “我需要一个具体的危险度评级，大量B级幻兽出没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轨道轰炸，何况火山地带更多了危险。” “放心放心！这个计划是在三天之后！大家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陆凝倒是真想看看罗绡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于是就说：“如果有具体信息的话，我可以同意这次行动。B级幻兽如果不清除也会变成灾难，我们要防患于未然。” “哈哈哈！说得对！而且我们到底还是联络了几支队伍的。不过各自的装备各自准备，千万别面对B级幻兽火力不足啊。” “我很清楚。” “太棒了！再见！” 通讯结束，陆凝晃了晃脑袋，突然不想继续接通别的通讯了。罗绡的动作也是快，很快就给陆凝发过来了一份资料。 位置是南半球的另外一片大陆之上，那片大陆实际上是两块大陆碎片撞在一起形成的，因此布满了火山带，本身面积也不算很大。因为其位置靠近极地，所以之前先遣队干脆在极地建立了多个前哨站，通过低空卫星和无人机之类的手段对那片火山大陆进行观察。 陆凝用关键字搜索也从自己的记录里看到了有关这个兽神谷的记载。 48号前哨站一共参与过两次行动，第一次是兽神谷外围，遇到了火山喷发，任务刚刚开始两天就强行终止了，基本无功而返。第二次则进入了兽神谷内，机器人探测队在那里遭遇了重大损失，而最后的描述则是【该处地点有群居型B级幻兽存在，无法力敌，撤退。】 陆凝思考了一会，分配了几条生产线的流程，然后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她在小型会议室里见到了莫怜人。令人意外的是，她没有戴着头盔。 “你怎么把头盔摘了？” “破了。”莫怜人耸了耸肩，“没办法替换，所以也就不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幻星病毒威胁了。至少我目前所有状况都正常。” 陆凝轻叹一声，让莫怜人坐下。 “你们经过了苦战。” “激战。”莫怜人更正道，“别看不起我的队伍，至少我们打伤了好几只B级幻兽，要不是最后有个未知存在干扰我们，我们甚至可以全身而退。” “那是我用错词了。”陆凝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莫怜人其实脾气不是很好了，当初听见扣分还要动手打人的情景历历在目。 “抱歉。总之……我觉得我得通知一下什么人。但是BW-001，就是我们那个头儿我有点信不过，她发布了个消息，让我们的队伍如果出现了损失尽管前往她的前哨站去补给，说得轻巧，其实去的基本都收编了。” “你不是当兵的吗？” “正因为如此才不喜欢无意义的收编。而且我后来当了自由佣兵，就更讨厌这些了。”莫怜人抱起胳膊，“总之那个姑且不说，你算是我在这个场景里唯一认识又信任的人了，所以我就飞回来，没想到你也外出……什么任务？” “外星人基地。”陆凝言简意赅地说。 “这星球上还真是什么都有。”莫怜人点了点头，“我们最后找到的也是个外星人的什么建筑，跟一根钢钎一样钉在地下。” “是岩石结构还是金属结构？” “金属结构。”莫怜人说，“那东西整体构造很像是地下的根，以那个主轴为中心，向外延伸的。整个建筑内部都被幻兽占据着，而且环境也变成适宜那些幻兽生存的状态，我简直怀疑这个星球上的幻兽就是从那里放出来的。” “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我们在打通了第一层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东西。”莫怜人打开手臂上的终端，调整出一张图片，“你看。” 那是陆凝熟悉的游骑兵的建筑风格，但和她探索的那个充满彰显欲望的建筑不同，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工厂。几个小山包一样的巨大金属壳整齐地排列在图片里，可以想象图片之外还有类似的东西。 “这些大金属罩子的高度大约在八到十米之间，下方是直径约二十米的巨大圆形，而在接近入口的位置，我们发现了一台正在运转的机器，上面有大量的金属块，至少几百个，由一种不知内部是什么情况的机械装置翻出拼合。”莫怜人调整到了下一张图片，那上面是一个长方体，顶端有两条横格，一些方块从内部升起，一些又落下去，图片中正处于这个中间状态，看上去有点凹凸不平。 “看上去很像是……” “随机生成器。”莫怜人点点头，“我们观察了很久，发现这东西就是在进行随机排布，而每完成一次排布，就会有一个金属罩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内部的响动？” “是的，一层大多数都是D级和E级的幻兽，数量却多到让人有些应接不暇，这个数目怎么想都太奇怪了。对了，那些从主干中延伸出来的‘根须’有一部分的材质和金属体本身并不相同，倒很像是这些幻兽自己挖出来的巢穴。” “这鬼地方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陆凝越来越不明白游骑兵当年在干什么了。这个工厂很可能是将他们取得的优秀基因进行重拼合制造生命的地方，然而他们的目标不是造神吗？制作一堆废品出来干什么？而且现在还失控了？ 最令人感到麻烦的是游骑兵不留任何数据资料，莫怜人也表示在那个建筑内没发现任何有关幻兽的记载。 对于整个建筑物的探索，实际上也只是达到了三层，莫怜人的队伍就是在那里骤然遭遇了几只B级幻兽的围攻，不过据她所说，由于内部地形因素影响，这些B级幻兽并不能发挥全部实力，她带着小队依靠各种障碍物依然能跟这些怪物打得有来有回，问题就在于战斗开始大约三十分钟后，从下方的位置涌上了一种诡异的能量，直接穿透了防护服，令众人都产生了严重的头晕和恶心症状，也因为这种原因损失了一名成员，好几个人负伤，只得撤退。 “我就这么说吧，那些B明显是在守护什么东西。它们的进攻实际上是将我们往远离某个方位的方向驱逐，如果我们不靠近那边，攻击就不是很猛烈，而一旦接近，那些B级就拼了命一样要把我们赶走。至于更下层那个，有可能是更强大的B级幻兽，甚至……” 莫怜人给陆凝使了个眼色。 被评定为“超自然”级别的A级生物，它真的可能存在于这个星球上吗？ 两人都很清楚联盟的标准，A级生物最底线标准也是能掀起星球级别的巨大自然灾害，哪怕在宇宙空间也能进行生存和移动，如果对整个分类细化的话还有四大能量层级划分，这是专家们对这一类顶级生物的评定。可是不管哪一个层级，都不改变这些生物强大的本质——只有舰队才有本事和它们一较高下。 “地下的情况我们还不明确，暂时不要直接往A类划分。”陆凝轻咳一声，“既然你发现了这个地方，又不准备汇报，是准备以后再去探索？” “我说不准。”莫怜人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个地方会带来怎样的机遇或是危害，我甚至不知道它和我们的任务由多少相关。正是因为没有把握，我才想找个人商议。” “那么等我回头和别人讨论一下。实际上现在好几个领队都有事情在忙，恐怕他们一时抽不出手来管这件事。对了，既然你对那里不确定，不如和我去另外一个地方看看？” 陆凝打开了昨天的资料。 “兽神谷？我听过这个地方。”莫怜人点点头。 “你听过？” “为了完成第一个任务，我路上也是重启过一个前哨站的，不过把资料都复制下来就没再管，飞行过程中我就看那些资料解闷。” “你那边有什么记载吗？” “一名研究员取得了一些那里地质学方面的资料，他的研究结果比较令人在意。他认为兽神谷火山带并非自然形成，尽管那里正处于板块交接的地方。” 陆凝皱了皱眉。 “或许我们更有必要去一趟了。” 33 火山地带 时间一晃而过，在这段时间内，48号前哨站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有山脉都已经化为了寒冷的冻土，除了一些稀薄的植被以外，树木全部凋零，气温也降低到了只有两三度的样子，只有白天能稍微升高一点。 长期穿着宇航服的众人其实无法感觉到温度的变化，这段时间内他们全都在准备具备高杀伤力的武器。毕竟针对兽神谷的信息已经明确显示普通武器在那里没什么作用了。 这一次陆凝带上了全员。 雷网和针脉不需要靠近兽神谷区域，但也必须在稍远的位置建立支援的临时基地。陆凝和莫怜人各自驾驶登陆艇，一同飞向了那片地面环境极为恶劣的大陆。 这片大陆被先遣队称为熔岩大陆，由于密集分布的火山带活跃，大部分陆地都被火山灰和熔岩层所覆盖，植被稀疏，地表布满裂缝，令人感到相当不安。 只有西侧和东南角的两片地区尚且可以降落飞船。由于东南侧比较接近极地，一般是极地前哨站过来的才会在那边降落。陆凝这边则在空中就看到了数个信号。 “看起来来的人真是不少。”裘恕往窗外看去，“光是现在就能收到七个信号，我们来得还是比较早的。” 陆凝哼了一声，她就没信过罗绡那个所谓没几个人回应的话。 飞船降落之后，很快就有两个人走了过来，看上去并不是队长或者副队之类的人物。 “两位队长好。”其中一人的语气很是圆滑，“我们是在这里迎接诸位的，既然大家愿意过来协力，那就是共同作战的战友了。不知道……” “废话少说，你们大部队在哪？我们过来的时候可是看到了好几艘飞船。”莫怜人不愿意听他废话。 “哦，众位也知道这里地形恶劣，队长勉强弄出了一个开会的地方，还是希望只有诸位中的队长和副队能够过去。”那人也不恼。 陆凝看了一眼裘恕，然后点点头：“可以，带路吧，我们的人会就地建立驻扎地。” “那就多谢了。”那人搓搓手，和同伴转过身带路。 “队长，这家伙有点让人不爽。”黑桃在队内通讯说道，“总觉得他们在谋划着什么。” “放心，只是过去看看搞什么名堂。你们在附近找个地方把临时营地搭建起来，别让外人靠近，我们过去看看就回来。”陆凝摆摆手，和裘恕、莫怜人以及她的副队一起跟着往前走。 这个能落脚的位置也只能说稍微好一些，没有密集的地裂和火山爆发形成的凹凸地形。但脚下偶尔还能传来震动感，不远处也能看到大裂缝。的确如之前莫怜人所说，这个地形要说是两个板块碰撞形成的未免也太过分了，板块移动速度又不快，怎么可能撞到这种几乎完全碎裂的程度？ “喂，你们两个，说说到这里的队伍都有哪些？”莫怜人对前面两个喊道。 “当然，来的队伍已经不少了，后续应该还有。”那人急忙回答道，“首先是AL响应最多，我属于004队伍，而这位则属于005队伍，我们的队长听闻了007队的事情后很快就回应了。此外跟007一起过来的是DU-014，两支队伍好像是一起探索，此外还有BW-009和011，以及HJ-010这三支队伍，这就是目前已经到的支援队伍了。” “果然自然进化号的队伍多数没参与。”陆凝低声说道，“NE-002统筹了大部分本队的行动，如果之后有队伍过来很可能是获得了授意。” “队长，我们还是要看看这几位队长都是什么样的人物，虽然说有些古怪的气氛，可我觉得也有真心想要在这里一探究竟的人。”裘恕说。 “嗯。” 沿着一条被开辟出来的低矮灌木丛小径走了一段路之后，前方出现了一片小树林。隔着不怎么茁壮的树木可以看到里面有几个营帐的样子。 “就是那边了，队长们的会议就算是我们也不能进去参与，请各位自己过去吧。”那个一直负责交涉的人停下了脚步，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问一句，你这位同伴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让他来负责迎接没问题吗？”裘恕忽然指着他身边的人问道。 “哈哈哈，毕竟我一直被嫌弃很吵，就算一个人说两个人的话也没什么。” 裘恕也没说什么，仿佛就是开了个玩笑。很快，陆凝四人就一同走入了林中。 那里的营帐用的是很原始的搭建方式，坐的地方除了两条凳子以外就是一块块石头被搬到了中间，大概也是因为环境问题，这些非必要的东西也懒得花费精力在上面。 营地的正中央升起了一堆火，周围或站或坐地围了十四个人，看起来每个过来的队伍都是正副队长齐出，足够重视这次行动了。 “看起来是新来的。”站得略微边缘，半倚着一棵树的一个人开口道。 “嚯，欢迎各位啊。”坐在火堆旁石头上的另一个人扭头打了个招呼。 二人的铭牌分别是HJ-010和BW-009，只是不知道是队长还是副队。 “哈哈！我就知道还会有更多人来的，怎么样？”火的另外一边，马上有个人跳了起来，她的声音也直接表明了身份——罗绡。 “我也没想到你其实找到了这么多人。”陆凝瞥了她一眼。 “别生气嘛！毕竟我按照通讯列表把所有人都喊了一遍！哈哈！果然还是有不少人喜欢探秘这种地方的，不是吗？” “要我说直接用洲际导弹把这里沉了才是正确。”AL-005冷淡地说道，“我来这里只是怕你们招惹出什么A级的怪物来让所有人都遭殃。” “怎么可能！”罗绡摆了摆手，“你们未免太紧张了，虽然我看起来不怎么可靠，可我是会好好思考一下这些东西的！” “比如呢？” “比如说我已经在周围的一些火山下铺设好了诱发器，哪怕不小心招惹了什么强大的怪物，也可以用火山将他们直接送上天！” AL-005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们的目标是为了调查。”HJ-010开口道，“这里的地形过于奇怪了，兽神谷的情况也属于极端特殊，我们需要查明这里形成的原因，看看有没有和幻星病毒相关的线索，除此之外能够对幻兽的进化进行研究就更好了。” “抱着研究的态度而不是毁灭的态度，这才是我们的任务啊。”BW-009打着圆场，“我想诸位也都是想要获得第一手消息才会过来不是吗？” “是这样。各位来了多久了？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事前准备？”陆凝问。 “埋炸弹，我和DU-014队长一起。”罗绡完全没掩饰自己的行动，“我们没过来多长时间，十几个小时吧，所以干不了多少事。” 其余的人却没有跟着发言，他们来的时间也不是很久，光建立自己的营地就需要一点时间，再加上之前的商谈讨论，没对附近进行查看也是当然的。 “我的人进行了一些地质勘探。” 最后还是HJ-010说话了，这位看起来就是队长。 “哦？”AL-005明显有了些兴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惊喜？” “这里的地裂深度远比我们想得要深。说句实话，有些地方直接喷出岩浆也不是什么怪事。幻星的环境是标准大陆海洋型星球，虽然有板块运动，但接近火山带的地下裂痕已经明显不是这种星球自然形成的了。” “可能是地下压。”一直鲜少开口的AL-004说。 “这个可能基本能否决。地下压不可能在已经有裂痕的地方再次爆发，就像是气球如果有了一个破洞那么内部的气体就会从这里涌出而不是积蓄。但是地质年代测定中，这里明显发生过多次的地层撕裂现象，肯定是非自然状况。” 陆凝想了想问：“你们觉得可不可能是幻兽？” “B级幻兽可办不到。”HJ-010倒是没排除这种可能，“地下的撕裂多数都是仿佛引爆一般的破坏性震裂，B级幻兽在地面砸出裂缝没什么问题，可是对整个地层造成这种程度的破坏就不正常了。如果真是幻兽，那必是A级。” “我们可对付不了A级幻兽。”BW-011叹了口气，“我们准备的武器杀伤力不足啊。” 就在这时，树林外面又出现了人影，还不少的样子。众人停止了交谈，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但当来人终于出现的时候，却让陆凝心里微微一紧，她相信其余人对来人的反应也各有不同。 AL-001，带着另外的五个队长。以及各自的副手一起走了进来。 “喂，陆凝，这些全都是天文之光号的人啊，而且001号……”莫怜人在通讯里低声说道。 “各位，我已经听到了这次行动的上报情况。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天文之光号的001号队长，闻北落。”那位队长稍微张开双手，进行了自我介绍，“鉴于这次任务是由我的部下发起的，而其中可能涉及B级甚至A级生物和一个错综复杂的地形，我决定亲自前来带队。” “你的部下？谁啊！”罗绡皱起了眉，“你只是编号……” “007号，你的本事的确不错，我也很欣赏有才能的人。因此，我不在乎你此前对002号的出言不逊，因为那只是他的傲慢自大。而现在，你是我的部下。”闻北落点了点个人终端，“就在三十分钟之前，我向全部的天文之光号成员发送了总召集信息，这是联盟赋予我的临时权限，我有权整合全部的所属舰船队伍，进行需要高于小队人数的行动。” “什么？”罗绡马上打开终端，可就在此时，AL-004就说话了：“确实，我看到了这个消息。” “喂！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罗绡扭头看过去。 “我没有必要去改变一个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闻北落笑了起来：“别那么抵触，我很清楚突然空降一个上司确实是很令人不爽的事情，因此我也不会一直行使这个权利，只是这次行动期间需要各位配合我而已。当然了，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我们都需要讨论。” “说得轻松，这可是我发起的行动。”罗绡抱起胳膊，“我可以听令，闻北落，但是至少要让我觉得跟着你没问题不是吗？” “哦，当然，新官上任也得展示一下自己的本领。”闻北落向身后伸手，后面的副官取出一个盒子放在他的手上，那是个宛如密码箱一样的金属盒，闻北落在上面扭动了几下，便打开了一段影像。 “我针对这片大陆的地质演化进行了推演，哦，当然这里面利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通过这个推演我们可以很轻易地进行地质比对，以判断其中的天然和非天然成分，正确率应该在99%以上。此外，我的人也完成了一个新的成果，幻兽探测器。顾名思义，这就是专门针对幻兽制作的探测装置，我想诸位也经历过此前探测器对于幻兽各种失灵的痛苦吧？而如今我们也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 “真的？”HJ-010马上问道。 “当然是真的，而且我们已经制作了很多成品，各位的队员可以每人领取到一个。”闻北落轻松地说道，“而第三，有了调查工具和探测工具，我们还需要武器不是吗？我还准备了一些特殊的子弹，它们能够无视一些幻兽表面拥有的幻层防御……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遇到过b级以上的幻兽，它们普遍具有类似的性质。” 这个人相当狡猾。 陆凝对闻北落的观感只能说一般，但他这迅速收买人心的收段却必须承认直指要害，一出面就拿出了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必然具有重要价值的三个东西，抢走罗绡的话语权没有任何压力，甚至还让罗绡都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其实别的人又何尝看不出这人就是个笑面虎呢？哪怕他态度看起来不错，可行为上的霸道已经展露无遗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对别的舰队队伍的指挥权，也就是说除了AL编号的其余人并不需要一定遵从闻北落的命令。 “陆凝，我不会让我的部队装备这家伙的东西。”莫怜人直接在通讯里说。 34 兽神谷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啊啊！宣仲！你看到他那个颐指气使的样子了吗？我简直恨不得直接往他嘴里塞一颗手雷！那个混蛋真的以为我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回到各自的营地之后，罗绡立刻就发起了脾气。 “他并不想用自己的亲兵来踩雷，干脆就用这个办法笼络人心顺带找一群探路员。”宣梓瞳的回答还是很老实的，“罗绡，你用不着那么生气的，如果真的想杀了他我们随时可以动手。” “哼，当然。”罗绡瞪起眼睛，“那种人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游客的知识范畴，他自以为的武力优势根本不足为虑。可我们还得考虑杀了他之后要怎么善后，我可不想惹来麻烦。” “可以让别人动手。”宣梓瞳说道，“不爽他的人并不会少。” 罗绡想了想，邪笑了一下：“也对，AL-004大概会捎带着给他制造点麻烦，那个005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好人。” “你怎么知道？” “知道吗？那家伙身上的血腥味甚至令我作呕，就算无法判断人品性格，他弄死的人也绝对少不了。”罗绡晃了晃手指，“那我就暂时压一下脾气好了，既然闻北落没办法指挥你，干脆就让你来控制咱们的一切筹划，不能便宜了他！” “你还真是放心托付给我，你知道我和你并不一样吧？”宣梓瞳瞟了她一眼。 “就是因为不一样。你要是和我一样的恶人我就不放心了。”罗绡大大咧咧地往行军床上一躺，“明天交给你了。” 而另外一边，陆凝和莫怜人这里也搭建好了营地，在一片接近海岸线的平坦地段，帐篷中透出的光芒在渐渐变黑的天空下多了一丝暖意。 “我们回来了。”陆凝远远向站在营地门口的一个人挥了挥手，那人便急急忙忙跑回去通知众人，很快营地里的人们就全都走了出来。 “怎么样队长？不久之前忽然有几艘登陆艇降落，看情况似乎来了很多人，我们有点担心。”黑桃嘴最快。 “是AL-001的队伍。”陆凝也没遮掩，给他们大致讲述了一下闻北落过来之后的那些言辞行动。 随后裘恕将自己提着的箱子往地上一放，里面装的正是闻北落说的那些东西。 “这些就是闻北落说的三样装备，子弹的话他只能每个队伍提供二十个单兵标准。但是我不建议你们任何人使用他提供的武器道具，毕竟这个闻北落的突然出现十分可疑，难保不是让我们做他的前锋探路。” “虽说如此，我们也是可以研究一下的。”裘恕笑着说道，“能找出这种针对武器说明他有一些特别的渠道，如果我们也能进行相关研究的话未尝不是好事。” “队长，这会不会很危险啊？”虫饵急忙问道，“如果他知道很多人都没有使用他的东西，也许会生气或者用什么别的阴谋。” “那家伙脑子也没什么问题，估计猜得到。”陆凝摇摇头，“就算对于同僚，我们的戒心依然很重，而且原本在树林里的交谈就有点不愉快，他即便控制了场面，也该清楚这种强制收编的反效果。” “所以我们不要管那个闻北落，明天我们将从东南侧的火山流河道进入兽神谷，所有人休息好，因为明天的行程可能非常危险。”莫怜人开口道，“把你们最强的子弹准备好，最锋利的利刃打磨光亮，这次我们要看看兽神谷这个极端环境下的特殊幻兽聚集区到底有什么特别。” = 第二天，天文之光号的队伍都受到了闻北落的召集，当然这和陆凝、莫怜人没什么关系，一大早两人就带着整理好装备的队伍出发了，只留下雷网、针脉和莫怜人队伍里的一个技术兵留守营地。 四辆悬浮车载着所有人越过崎岖不平的地面，这座大陆的地形条件着实恶劣，任何接触地面的代步工具都很难直接行驶。这种感觉在悬浮车上会更加明显，一些巨大的沟壑中甚至能隐约看到下方有亮光，甚至喷射蒸汽的石孔也到处都是。 兽神谷距离营地有四百多公里，但是只到了一半的路途，就已经能看到很多火山了。这附近似乎没有刚刚喷发过的火山，周围的火山岩看上去也经过了一段时间，可是地质探测仪上显示这附近的火山全部都处于活跃状态，随时可能喷发。宇航服隔绝了外面的温度，可是光看环境都能感受到一股灼热。 陆凝一边注视着地图，一边留心周围的信号反馈。这片大陆的幻兽可不光是在兽神谷中，外围数量也有不少，而且性质也更趋向于这里的环境。 一声枪响，来自竖笛的射击，命中了从一个石孔内猛冲出来的火蛇，它的躯体上套着数个火环，长度有将近一米，个头倒是不大，被竖笛一枪点炸，整个血肉都爆成了漫天火星，龙脉迅速捕获了能量读数，片刻后报告到：“队长，这东西的爆炸威力或许能对宇航服造成不小的损伤，我们得小心这里幻兽自爆。” 陆凝随手将这个消息公布了出去。 很快，裘恕那边就飞起了四架无人机，这些轻便的小家伙很快便越过了悬浮车飞向前方，负责探路。有这些无人机先行开路的状态下，倒是减少了一些直接接触的危险。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众人已经接近了兽神谷。 从卫星地图上看，这个被称为“谷”的地方实际上应该说是裂谷地形，在一片高原状的山地中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火山口，而切开这些火山口的便是兽神谷。那些幽壑并不与外界所接通，或者说，即便接通也是在燃烧的地下。从外面无论哪个方向都只有一种进去的办法，爬上火山，然后从山顶入谷。 众人将悬浮车停在较远的地方，然后开始徒步爬山。火山区域几乎没有任何植被，却有大量奇形怪状的岩石，陆凝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脚下的地层深处似乎在震动，带着一种缓慢的节奏，很像是呼吸一般。 在爬到半山腰的地方，众人终于遭遇了第一次战斗。那是从一片岩石上猛扑而下的几只巨猿外形的生物，但体表却覆盖着一层宛如火山岩一样的鳞甲，最令人惊愕的是它们的口中甚至都在喷涌火焰。 子弹第一时间扫射，这些巨猿的个头在两米到三米之间，不是巨型生物，子弹在它们体表打出了明亮的火花，很快就传来了几声破碎的声音，这大概就是之前闻北落所说的“幻层”防御了。 “破防了，好像也不是那么强……”黑桃精神一振，可就在这时，巨猿们发出了厉声咆哮，这次浑身都涌出了火焰，简直就像化身为火了一般。紧接着它们真的变成了一团风暴直冲众人阵心。 两发榴弹直接砸入两团风暴中，刺刀和竖笛同时开枪，与此同时，莫怜人那边的爆破手一声怒吼，从背后摘下两把战锤迎着火焰风暴冲了上去，锤子内喷射出十字形的气体，直接拦住了另外几团风暴。 沉闷的爆炸声中，寒雾顿时笼罩了前方，那份寒冷一瞬间盖过了周围的燥热，甚至连冲刺状态的巨猿也被冻结，和地面粘在了一处。而寒冷依然在缓缓扩散，白霜开始出现在岩石表层。 “这东西威力真大啊！”竖笛赞赏地说。 那两枚榴弹正是利用冻原注入器生产的凝结质制作的，陆凝和莫怜人的队伍都携带了不少，必要的时候她们不介意直接将这片火山变成冰原。 而那位爆破手的战斗也是迅速结束，战锤轻松拦住了巨猿，跟着就是宛如坦克碾压一样的连环攻击，剩下的三只巨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砸翻，随后每只脑袋上都挨了一锤。 “C级？”众人走过去观察战场，巨猿的战斗力其实不弱，只是陆凝等人准备得太充分了，就像用火焰喷射器消灭一只蚊子一样，颇有些大材小用的意味。 “这些是只凭借本能行动的动物。”莫怜人的副官开口了，“从刚才战斗的数据中可以看出，它们仅仅是靠火山地形提供的掩盖来行动，没有更加特别的进化，我们的普通探测仪器都可以发现它们。在远离人烟的地方确实不容易出现针对性变异。” “白狐，需要提取一些样本吗？”莫怜人问。 “不需要，它和我们此前遭遇的部分幻兽没有本质区别，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到特殊一些的幻兽，或者地形，总之肯定不在这几只猴子身上。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这些尸体。” 名为“白狐”的副官冷静地说道。 “你的副官也用代号吗？”陆凝小声问莫怜人。 “是，也不算是。”莫怜人悄悄说道，“她是一名特工，不是对外的那种，而是对内的。” 陆凝皱了皱眉。 “她以很多身份到过很多地方，军方部队也好，私人行星也好，换过很多张脸，也换过很多名字，甚至在联盟的公民库中都没有她本来的身份存在，都是随着她身份转变而改变的。不过现在她是我的副官，白狐是她最后一次行动的代号。” “队长，你们在讨论我过去的时候，并不需要小声，因为这是我告诉你的。”白狐扭头看着莫怜人，“只是我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我们还没正式进入兽神谷呢，你对尸体的处理结束了？” “核心器官已经挖出，正在制作简易幻兽炸弹。”白狐指了指两个在她的指挥下将一些器官装入扁平盒子内的队员。 “这些是什么？”陆凝问道。 莫怜人略有些得意：“我们去了那个游骑兵建筑的收获，一种简单粗暴的武器制造方法。这些盒子内的生物制剂可以保持一部分幻兽器官活性，大约一天吧。我们可以通过盒子上的外部刺激功能迫使这些器官释放内部蕴含的所有能量，简单来说，可以使用出一些幻兽的特殊本领，不过一个器官只能用一次。” “固然如此，可这些猴子的本事也就是喷火，而这里的幻兽多半对高温有强免疫。”白狐微微叹了口气，“希望C级生物稍微能有点用吧。” 众人继续往上走，一路上还遇到了浑身发光的蜥蜴，宛如火山岩一样色彩的乌龟和一种之前陆凝见过的“土豆”变种，只是这些最强也不过C级，被队伍很轻松地收拾掉了。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上方的火山平原，也看到了在平原上交错龟裂的巨大裂缝。 “最大裂缝间距甚至超过百米。”龙脉是详细阅读过相关数据的，“尤其是这周围的火山口数量也并不少，可想而知一部分裂缝也会被喷发的熔岩填满。但这不是最奇怪的，奇怪的是火山口和裂缝居然没有因为剧烈的地质变动直接撕裂连接在一起。” 这就像是一张纸上戳了几个洞，然后用力撕扯却没在洞周围延伸撕开纸张，反而是在周围完好的地方扯开了新的裂缝一样。 那边铁眉、黑桃和另外几个人对最近的裂缝进行了简单的探测。 “深度最浅的也接近一公里，垂直索降？”铁眉闷声说，“我们准备的绳子都是防火的，这样倒是也不难，但上来未必在这个位置，而且我们以后也肯定要用得到。” “喷气背包。”陆凝看了一眼数据，“就从最浅的地方用反冲式降落。” “你胆子变大了不少嘛！”莫怜人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我本来胆子就不小。”陆凝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在她面前有过什么胆小的行为，好像也没有。 “不，只是我印象中你一贯谨小慎微，而且不怎么喜欢团队行动，就比较内向的那种人？现在变化挺大啊。” “是好事。”陆凝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而这时，众人已经按照她的命令准备好背包并检查身上装备是否牢靠了。 “队长！所有人就绪！请下令！”铁眉和莫怜人的爆破手同时喊道。 “批次降落，一次两人，下落后立刻部署防御，戒备可能出现的高等级幻兽。”陆凝点点头。 “是！” 35 旧人足迹 陆凝控制着喷气背包的功率，以匀速向谷底降下。 “怜人，你之前也算是和B级交手过，它们的能力怎么样？所谓的‘幻层’又是什么情况？” “至少我们发现的B级幻兽没有太多特别的能力，这些家伙本身的实力也就那么回事，可问题在于它们在战斗中进化的速度很快。我觉得‘幻层’就是为了防止它们出现对策进化之前被打死而长出来的。” “哈？” “毕竟我们遇到的第一只B级幻兽可没有多少幻层防御，举例来说，飞船上的能量防护罩，就是和那个差不多的东西。” 泛用式防御，缺乏对策性，但能够抵挡目前已知的大多数攻击。 莫怜人想了想又说：“所以我也大概想得到闻北落那个特殊子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应该是找出了一种不在幻层一般应对范围内的攻击方式，在幻兽发生进化之前就先杀死它们，当然管用。” 陆凝点点头，瞥了一眼下方。 “能看到谷底了。” 裂谷的下方布满了嶙峋的黑石，之前跳下来的队员们已经进行过了一次清剿，周围有不少幻兽的尸体，天上有裘恕的无人机放哨，而地面则安装了一片哨戒炮。 见到两人落下，裘恕和白狐两名副官分别向自己的队长进行了汇报。 “队长，周围五十米之内清理完毕，包括地下也经过了扫描，附近没有发现高级幻兽踪迹，只有D级左右，我们已经安置好了一个防御阵地。”裘恕说道。 “留下一个信号发生器，我们向深处前进。” 马上就有人将纽扣状的东西埋入了岩石中，而后，陆凝和莫怜人便带着重新集合的队伍向裂谷深处前进。 走过了大约五百米之后，地质扫描发现了一处比较活跃的地段，陆凝放大了周围的环境音，能听到地下传来沉闷的声响，似乎是什么在流淌一般。她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山体上有许多巨大的岩洞。 “裘恕，让无人机看看那些岩洞外围的情况。” 很快，几架无人机就飞行到了岩洞附近，裘恕查看了一下接收的画面，说道：“外围无论是岩洞内外都没发现幻兽活动的痕迹。” “我想DU-003队长的思路是对的，我们得去岩洞里面。”白狐也说话了，“地面状况相对和平，包括出现的幻兽种类和幻兽级别都不是很高，如果兽神谷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我们也没必要来探测。而地下的回音显示下方很可能有大空洞，我想需要找到进入地下的途径。” “但还有一点要考虑，兽神谷当初的探测就是在地上无功而返的，我们只是还没深入腹地而已。”龙脉说。 确实如此，陆凝等人选择的进入地点也是刚刚爬上来就进入谷内，这片区域的面积相当之大，队伍所处的位置还是在很外面的区域，甚至连当初先遣队勘察的地方还没到。 “里面肯定还会有岩洞的，我们可以晚点再进。”莫怜人看了一眼陆凝，陆凝也没有执意要进去，只是耸了耸肩。 继续前行一段路之后，天色骤然变暗了许多。 根据地图来看，这里就是一个被命名为龙望角的地方，根据在裂谷上方峭壁突出的一块如同龙首的岩石命名。而进入这片区域后，天空中灰积云的厚度也厚了许多，光线也变得晦暗不明，凭自然光捕获已经很难再看清楚十米以外的情况了，所有人都打开了探照灯，十数道光束穿过充满灰尘的空气，在幽暗环境下特别显眼。 不过来到这里，也就算是正式踏入兽神谷的危险地带了。 陆凝降低了一点光强，在前方领路，众人贴着岩壁行走，以地面上林立的黑色巨石作为遮挡，偶尔会全员关灯，黑暗中总是会有一些躯体达到三四米高的巨兽走动，怪异的是它们步伐很轻，只有一些透过外层铠甲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肌肉会显示它们的存在。 C级幻兽熔岩巨人，这个在很多前哨站中有记录，可以说是资料最多的兽神谷住民了。它们终日游走在谷中，使用掰断的长条状岩石作为武器，皮肤表面温度在三百到五百摄氏度之间，力量和速度都在正常人类之上，弱点则是感知能力不算很强，只有强烈的刺激才会惊动它们。 它们的“铠甲”也是体内生长出来的岩石状外层。陆凝和莫怜人一致同意暂时不去惊动这些巨人，毕竟这些家伙很容易打一个引来一群。 众人躲避着巨人的行进路线，继续往谷内行走，一路上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只有队长和副队会偶尔低声交谈一下路线问题，然后迅速离开。 【保持移动】。 从莫怜人找到的一份记录来看，谷内有着监视类的幻兽，长时间保持不动就会被这些监视者发觉——虽然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是这种奇怪的属性，总之队伍还是按照之前的经验照办，也没遇到什么问题。 终于，在熔岩巨人逐渐变少之后，陆凝来到了一处地势较低的谷地，而这里有一片明显是人为堆积过的石堆，她走过去将石头扒开，找到了里面埋着的一根宛如音叉一般的机械装置。 “不会错，这就是当初先遣队的主力部队走过的路之一。” 先遣队对兽神谷组织了多次探测，方向也众多，既然前面的龙望角有记载，继续前进肯定能看到以前先遣队留下的一些痕迹，例如这个军队里俗称“日记”的东西。 龙脉在旁边快速取出几根数据线，将“日记”内的数据传输到了自己的终端上分享给陆凝，在迅速办完这一切后，众人将石头胡乱堆了回去，然后迅速撤离，至于里面的信息当然是边走边听。 首先是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 【这里是冯满亭，上级命令，我们不会在这里留下时间记录，我是先遣队的成员。】 “是天兵。”莫怜人低声说。 “嘘……继续听听。”陆凝稍微放大了队内共享的音频信息。 【兽神谷第六次探索，这次由我带队，这也应该是最后一次。在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也将返回1号前哨站，无论成果如何。 本次行动一共有十三个前哨站总计近二百人参与，分四个方向进入谷中，所有行动方针和此前没有区别，遇到任何危险状况可自由撤退。我们将针对兽神谷内B级幻兽群聚和特殊地质状况进行考察。完毕。】 接下来是一段安静，偶尔能听到咆哮声。 “日记”的工作便是记录声音，但不会全部记录下来，只会在声音达到某个阈值的情况下工作，一般在二十赫兹以上，当然为了排除杂音可以调得更高一点。 稍稍快进了一下，又出现了人的声音。 这次是剧烈的喘息声，而且声音换成了一个女性的声音。 【我们遇到了幻兽群！前方正在激战！我奉命来这里录下留言，小心红色的光和紫色的植物！目前情况还不明确！但是队长正在抵挡——糟了，有什么正在过来！】 乱石的声音，吼叫和尖叫，只是片刻之后就回到了寂静。 “牺牲了？”铁眉的声音有些沉重，“我们没看到附近有尸体。” “这里火山活跃，一次喷发就可能将尸体埋起来，找不到。”龙脉说。 十几年的时间，足以将任何战斗的痕迹抹去了。 陆凝继续搜索后面的录音。 【这里是冯满亭。我们见到了兽神谷的神。】 再次出现的声音沙哑了许多。 【A级幻兽是存在的，也幸好是它们……我们得以保留了一些人员。幻星在它们的守护之下，不，应该说，这个星系都在A级幻兽的守护之下。这个信息需要上报，我也需要告诉庞序先生。除此之外，除此之外……不能离开，我们不能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不能离开。】 后面变成了冯满亭的喃喃自语，仿佛发了什么癔症一般。陆凝皱了皱眉，问道：“你们谁能听出来这段话中有什么蹊跷吗？总觉得他遇到了什么更加惊人的大事。” “A级幻兽还不是大事？”黑桃小声说。 “我们早知道这里可能存在A级幻兽，他们来这里恐怕也有这个心理预期，这算什么大事。”白狐轻描淡写地说。 “队长，能允许我说一句吗？”羊毫忽然开口了。 自从之前杀死那个俘虏回来的人之后，羊毫就沉默寡言了许多，也不再经常阴阳怪气地讽刺别人了，陆凝也一直盯着他的情况，此时既然愿意开口，她便让他说说了。 “我已经研究了不少幻兽的情况，它们具有的特性可以称为‘选择性幻化’和‘意识态保留’，而这位冯满亭的状况很可能是遭到了相反的作用。” “相反的作用？” “我没有见过A级幻兽，但是低危幻兽的进化特点我自觉已经了解了一些，它们会去针对对自己特别有害的东西进行抵抗，而假如这是某种致命危险，在侥幸生还后依然会将性状保留下来，并持续影响周围的种群。我想这就是之前您在周围发现的幻兽都具有类似特征的原因。” “这个不难理解，但反过来是什么意思？”陆凝追问，“它们还能将自己的特质加在别人身上？” “不……队长，抵抗这种东西，一种是防御型的，您找回来的那些器官大多数如此，伪装、回避、甲壳都是类似的。而另一种进攻型的，则是专门对策那些有害物质，直接将它们消灭，冯满亭遭遇的大概就会后一种。” “你是说他身上有什么有害物质？”莫怜人问。 羊毫笑了起来：“他身上？不，是他的脑子里。A级幻兽认为他知道的某些东西对于整个幻兽族群来说有害，于是就将那部分消灭掉了。他的发言也能显示出来吧，仿佛遭受了某种拮抗作用，想要说的东西说不出口。” “喂，我们可不希望变成这样。”黑桃急忙说，“他们肯定去了很深的地带才遇到了A级生物，可既然这个能被说出来，也就是A级生物本身不是什么秘密，这不就是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吗？” “白狐，生物演化模型结论是什么？”莫怜人问。 “根据幻兽所具有的强度推断，A级生物仅就幻星而言肯定不超过四级能量，很难繁衍。但是B级幻兽并不出格，我们很难判断在那之后这里的B级生物会不会继续增加。” “队长，那个A级生物留了冯满亭的命，大概就是想让他传递信息的。但是这个信息不觉得很熟悉吗？”龙脉说。 冯满亭最后不断重复着“不能离开”，就像是天目一那个信息一般，希望所有的一切全部掩埋。而越是这样，当初发生的事情就越像一团谜。很容易就可以想到这是个知道了会招来很大麻烦的东西，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如何让别人相信自己？ 就在这时，不断向前推进的录音中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冷静，带着一点儒气。 【看起来这就是日记装置了，听到录音的诸位，你们好，我是庞序。】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这个先遣队中学者最高领导，也是各种谜团汇聚的人物终于将声音展露了出来。 【愿意前来此处的人，想必对于兽神谷有很大的好奇心，或者是从各个前哨站遗留的资料上看到了相关信息，打算一探究竟。此前，我已经进入深层地带，和这里的A级“幻核”进行了一番交谈，双方也达成了一些一致，很抱歉不能在这里告诉你们。 我在这里给你们两个选择，记住，选择之后，便无路可退。 第一，即刻折返，我无法预知未来的联盟是什么情况，但你们总能找到一个说服他们的方式，全部舰队远离幻星，永远不再回来，这里的一切信息都当作是个幻影，让它永远尘封。 第二，继续前进，你们将会在兽神谷核心区域遭遇B级幻兽“守门人”和“开门者”，如果你们获得了胜利，你们可以知道一些真相。但就在那同时，我们和“幻核”都将视为这是宣战，我们会变成无可避免的敌人。 这不是能代替他人作出的决定，在场的所有人，请以你们自己的思考，选择最符合你们想法的那一条路。】 语音结束。 36 门前 “……怎么说？”莫怜人扭头看向了自己的队员，“我不会放弃继续调查，不过我确实不该在这种时候强制命令你们，毕竟你们并非真正的士兵。” “我是。”白狐立刻就回答了，“我没有撤退的选择。” 莫怜人噎了一下。 而陆凝也在此时开口了：“我想我了解庞序的意思了，只是我有必须去一探究竟的必要，同样，不是士兵的你们没有必要一直跟着，回营地里去守着也行。” “这可是个艰难的选择啊，队长。”黑桃咧嘴笑了起来，“我想要安心地活着，进去无疑是远离这个目标。可反过来，要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余波弄死了，感觉也挺亏啊。” “恕我直言……队长，我持相反意见。”龙脉忽然说话了，“我们并非没有别的线索，也不是到了必须入谷不可的时候。哪一项证据都没有直接指名里面究竟有什么，是不是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大可如同此前的先遣队一样暂时撤退，将消息交给1号队伍来分析。现在冒这种险并不明智。” “你说得对，这正是我给你们选择权的原因，龙脉。”陆凝笑了笑，“有一点庞序说得没错，继续前进这件事如今已经变成了私人问题，而不是团队目标，所以你们不需要为选择有什么心理负担。” “既然如此，请恕我在此告退。”龙脉微微躬身，“我很清楚自己的专业领域和局限在什么地方。继续往前我将冒着不必要的风险，而我的身手也并不能保证自己安全脱身，我不会继续前进了。” 有龙脉一个退出的，就会有第二个，紧接着莫怜人队伍中也走出了两个人，然后便是虫饵。 “我帮不上什么忙，队长。”虫饵取出一个盒子递给陆凝，“我可以用枪，也能制毒……可是我无法战斗，我继续走过去只能成为拖累。而且庞序说的事情我有点怕。我不能说服别人，可是蛛丝……” “你走了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医疗兵了。”蛛丝轻声说道，“至少要留下一个救人的人。” “我、我知道了。”虫饵握着拳头后退了一步，“各位保重！” 于是，队伍少了四个人。 回去的人不需要担心，既然能安全过来，那么就可以安全返程。留下来的人则都做好了准备，继续往前方走去。 “暂停！” 安静的行军不知道过了多久，侧翼警戒的青鸟忽然发出了警告声，并迅速攀上了一块岩石。 “青鸟，发现什么马上汇报！”陆凝喊道。 “我看到了！那个家伙……” 青鸟迅速进行了拍摄，然后将图片回传，众人立刻看到了一个悬崖上的景象——两条火柱在空中接成了一个大门，而火柱下方行走着数只幻兽。 门口的两只最为明显，一只瘦高，背后有一条宛如鬃毛一样燃烧的火焰，一直延伸到三角形的脑袋上，身上展开六把镰刀足，狰狞而锋利。另一只则身材娇小，站在一块岩石上，有着一双脚蹼一样的手，左半身燃烧着黑色的火，右半身燃烧着白色的火。 尽管外形有很大的区别，可是它们最有特点的地方却保留了下来，青鸟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这两只幻兽。 “队长，它们就是守门人和开门者？”竖笛有点惊讶，“看起来被地形因素影响了不少啊，这大概不是我们驱逐的那两只。” “距离太远，难以估测。”白狐调整了一下头盔的探测方向，“周围的那些怪物在我们的资料内，C级生物熔岩投掷手。” “两个B，三个C，这是图片上反映的战斗力。”莫怜人沉吟，“既然我们来了，就做好了要打的心理准备。但同时应对两个B级生物已经够麻烦了，怎么说也得处理C级生物。那些投掷手擅长吸收地热和岩石，然后以熔岩状态轰击，我们身上的装备正面吃一击几乎必死。” “没关系，开始安装。”陆凝摆了摆手，黑桃、刺刀、空谷、竖笛等人纷纷从背包里取出一些金属支架，开始在地上立起简易的三角状支撑架。只用了不到十秒钟，这些支架就完成了，紧接着众人便从侧面的携带物中取下一个易拉罐大小的金属桶，装在支架上，然后按下按钮，桶上伸出一根尖刺没入了地下。 冻原凝结质，既然有榴弹式用法，而且和火山正好相反，陆凝就弄了一些简易注入装置。它们无法像完整的机器一样进行调控和方向引导，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凝结质全部注入地下。 效果显而易见，空中开始出现了白雾，那是剧烈的温差变化所造成的，地下的水分因为冻结而逐渐析出，又被周围的热度化为蒸汽上浮，很快，周围的一切都已经被炽热的水蒸气所掩盖，但随着凝结质继续注入，寒冷渐渐开始掌握了这片区域。 环境改造级的武器，当然是什么样的环境都可以强制逆转，陆凝如果真的在这里盖起一座冻原注入器，最多一个月时间这里就会被冰封。如今，效果也是显著的，地面的寒冻已经开始向着悬崖方向开始延伸，一声清脆的水滴声落在陆凝的头盔上，寒冷、水蒸气、火山灰，已经形成了降雨的条件，在低空形成了雨云。 “如果地面没有可供吸收的热量，它们得意的攻击方式也就不奏效了，单纯的岩石攻击我们不怕。”陆凝抬起头，透过探测器观察着悬崖上的情况。幻兽们的脑子无法理解这里发生的事情，只感觉周围的环境不再温暖而舒适，视线也遭到了遮蔽。 这不足以让它们提起警觉，守卫着火门，两只B级的“老大”就在背后，它们在山谷内很久都没遇到过任何危险了，就算是外面的熔岩巨人也不是对手。 第一只投掷手没有察觉到危机，直到被人摸上了后背。白狐的速度极快，仿佛千锤百炼过的刺杀技艺让她瞬间蹿上了幻兽的后背，一把短剑一样的白色匕首从头顶直接没入，伴随着整个人揽着脖子转了半圈落地，幻兽的脑袋也被无声切开。 “一。”她默数了一句，闪身冲向探测显示的下一个地方。 “刺杀——你们没有技巧和武器。” 一分钟之前，白狐这样说道。 “无声靠近，一击致死，然后同样的方法解决下一个，我不是看不起诸位，可各位没人有这种本事，队长也不行。” 这是事实，军队里面也教过安静行军、隐蔽刺杀，要说对手是人的话，这里很多人其实都能勉强办到，正规军人更是不在话下。但对手换成这种幻兽就只能掂量一下了。 “你一个人去？”莫怜人问。 “只是杀死外围的投掷手，没有危险。”白狐敲了敲腰间，“我们只有一把游骑兵匕首，必须是这个才能保证安静地一击必杀，别的难免弄出一些动静来。” “B级幻兽很可能会监视手下的生存状态，你要小心点。”陆凝说，“岗哨一方面是第一重警戒线，同时也可能是诱饵。” “那就更要杀死它们。” 于是白狐便悄悄摸上了悬崖，短距离攀爬对地形崎岖的地方来说实际上难度要小一些，白狐绕上去的速度很快，杀投掷手更快。 “三只全部解决，目前没有惊动B级。” 通讯器内传来声音，白狐已经完成了第一步任务。 莫怜人点点头：“好，你离开悬崖，我们从下面把两只引下来打……” “但上面不只是投掷手。”白狐打断了莫怜人的话，“后面趴着两只蜥蜴！” 一瞬间，众人就听见了悬崖上的兽吼，刀锋所掠起的烈风卷动了白雾，显示出清晰可见的轨迹，B级幻兽“守门人”瞬间发动了攻击，而陆凝这一边甚至还不清楚上面发生了什么。 “射击。” 榴弹以弧形轨迹被抛上了悬崖，强力寒冻在上方炸裂，刀刃将这份寒冷也一并切开，可终究是被挂上了大面积的寒冰，开始变得不再灵便。与此同时，通讯内白狐再次开口：“两只蜥蜴，鳄鱼的大小，有感知能力，级别应该也在C级。” “是原始栖卵的孵化物。”羊毫说道，“它们具有相当强的环境适应和环境增幅能力，哪怕环境出现了变更，也能快速异变出适合的器官来，它们的基因组成极度不稳定。小心了！” 一片火焰弹宛如急雨般从悬崖上洒落，黑白火焰的“开门者”从岩石上挑了下来，双手的火延伸成两管机炮的模样。 “够现代的……”黑桃嘀咕了一句。 “当年先遣队来山谷里肯定也发生过战斗，它们保留了那个时候的战斗记忆。”蛛丝提醒道，“各位小心，我们现在使用的手段说不定也——” 咚、咚。 从开门者的手炮内喷出了两发凝实的火，那状态就和刚刚发射上去的榴弹一模一样，竖笛瞬间举枪在空中将两发火焰打炸，剧烈爆炸和暴风甚至让众人不得不躲在石头后面躲藏。更加可怕的是，火焰空爆的位置周围的地面冻结程度已经大幅度削弱了。 “不光是表面，就连内核都可以模仿？”羊毫的声音带着喜悦和恐惧混杂的情绪，“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模拟环境改造武器的特性，不愧是B级，不，这样的进化能力……” “现在不是称赞敌人的时候！”空谷大声喊道，“青鸟！重狙击模式！” “调整完毕。” 话音未落，一道肉眼可见的弹道出现在了雾气之中，肉眼甚至没有捕捉到这个子弹的速度，空中环状音爆云扩散开来的同时，子弹轰鸣的声音才传到了探测器当中。 开门者一个后仰，头部喷出了大量火焰，它摔倒了，对重装甲狙击弹简单地穿透了它的头颅，青鸟反手扳开弹仓，一股青烟散开，她马上将第二发填装了进去。 “没死，大家小心！” 不用她过多提醒，每个人都知道重狙击一发下去连装甲薄点的坦克都要四分五裂，可是开门者只不过头部喷出了火焰，身上可是一点事都没有。 但现在管不到那些了，因为守门人已经挥舞着利刃直扑下了悬崖。 这一只不具有无损变速的能力，它只是速度快，快成了一条明亮的火线。莫怜人轻喝一声，她队伍的成员便全员展开了手里的武器，爆破手扬起两面大盾顶在前方，用力往下一镇，盾牌直接刺入了地面，和守门人手中的利刃发生了强烈的碰撞！ 陆凝甚至听见了金属开裂的声音，那两面大盾在一次撞击之中就已经摇摇欲坠，可终究是挡住了。 莫怜人挥动了手里展开的重剑，而同时，剩余三名队员也各自架起了武器，一把偃月刀，一根长戟和一柄骑枪。 这些人和幻兽的近身战斗经验自然丰富许多，第一时间全部冲向了那六把镰刀足，也就是守门人最具威胁的部分。 “喝啊！”爆破手也放弃了盾牌，摘下战锤迎着守门人的脑袋就是两锤，而刚刚撞得有点发蒙的守门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被这两锤直接砸得翻了个身，也正好毫无防备地被重型武器剁在了肢体上。 燃烧的血液从断肢内喷了出来，这一次突袭切下了两把镰刀，只可惜另外两人没能恰好命中关节，让守门人一个翻滚爬了起来。 陆凝这边的人马上开火。即便没有闻北落提供的特殊弹药，她也准备了足够的穿甲弹和爆破弹，这些名字不变但随着科技提升威力与日俱增的子弹哪怕针对B级幻兽依然有着杀伤力。可是守门人也是反应迅速，头脑刚一清楚就将刀足挥成了密不透风的防御，将大部分子弹全都挡了下来。 “各位注意周围！” 刺刀大声示警，众人骤然发现，周围各个被刀足切割过的地方都出现了微弱的浮空火焰，守门人迅速撤退了一段距离，离开了被莫怜人等人围攻的区域，两把镰刀在空中一撞，擦出了一颗略大的火球。 “闪避。”陆凝沉声说道。 守门人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眼前的火球就是一口烈焰喷出，与此同时，空中浮动的那些火焰仿佛受到共鸣一般，骤然膨胀成了一个个大型火球，向着不同方向喷射出宛如激光一样的火焰！ 37 门后 B级幻兽不是在斩断肢体就能击败的生物。 即便有陆凝的命令，依然不免有人被毫无规律的火焰激光擦到，宇航服是无法挡住这种攻击的，包括未能完全避开的空谷和闪错了方向的竖笛。 “咝——”空谷发出一声痛呼，他的右前臂被燎伤了一片，皮肤瞬间变得发黑，也幸亏不是正中，只是表层被烧伤了。竖笛的情况也差不多，激光从腋下的角度穿过，宇航服被烧掉了很大一片，她以钢斩斧刺入地下来急刹车才没让自己直接撞到激光上。 而在众人被激光阻碍的时候，守门人那两只断裂的刀足上已经延展出了火焰形状的镰刀，它仰天长啸，两只蜥蜴从悬崖上滚落下来，一左一右趴伏在了它的身边。 他们和此前陆凝见过的碧层栖蜥有些类似，只是体型更大，实力看上去也更强。它们的鳞片已经清晰可见地进行着从黑红色岩石状向霜冻岩石状转化，相比于两只B级幻兽来说，它们异变的速度更快！ “队长，一定要一击杀死那两只蜥蜴！”羊毫大声喊道，“它们可以进行自主演变，还记得当初在前哨站发现的那些栖卵吗？如果我们没用致命武器来攻击，很快它们就会变得更强！” “在B级幻兽攻击下干掉两个C可不那么容易！”陆凝喊道，“裘恕！无人机支援！” 刚刚的火焰喷射倒是没有太强的环境影响力，反而因为高温和低温再次交织让雾气更浓了一些，幻兽们丝毫没有察觉三架下方挂载了冻原凝结质容器的轰炸无人机已经缓缓飘到了头顶。 紧跟着，两架激光无人机从裘恕藏身的岩石后迅速飞出，交叉的激光束冲着守门人绞杀而去，与此同时，陆凝也在手心汇集了一发物质扭曲弹，悄无声息地打向了守门人的胸口。 不料那两只蜥蜴居然主动迎了上来，一只扑向了空中的激光无人机，另一只则张开大口将物质扭曲弹一口吞下！ 血液飞溅，一只蜥蜴扑到了一架无人机，自身却也被激光束切到，整个身体断成了好几段。而另外一只更是开始以体内的某个点开始旋转扭曲，强烈的挤压将骨骼和血肉从鳞甲下方硬生生挤了出来，场面惨不忍睹。 “就这么死了？”黑桃愣了一下。此时B级幻兽自然已经了解了激光的威力，躲开了另一架无人机的袭击，但天空中的三枚冰冻炸弹却悄然砸向了它的脑袋。 足以冰冻这片区域的寒冷自守门人头顶释放，那燃烧的鬃毛一瞬间就熄灭了，守门人仅仅是愕然抬起了脑袋，强烈的寒冷就已经贯通了它全身，将它的双足和尾巴冻结在了地面上，变成了一个有颜色的冰雕。 “有点……简单了。”莫怜人皱了皱眉，猛地一扭头，重剑一横，挡住了一发射击，但漆黑的火焰迅速将剑身熔断，莫怜人也被冲力打飞了出去，落在了五六米开外。 “怜人！” “队长！” 众人的目光顺着攻击过来的方向看向了悬崖，开门者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手炮瞄准了下方。 “哈，一个近战一个远程，挺科学的配合不是吗？”裘恕的声音中也多了些紧张，“无人机已经不多了，队长，我们没准备那么多炸弹。” “咳，咳……那家伙可真是不简单。”莫怜人慢慢爬起身，“白狐，你那里如何？” “我躲在悬崖下面，射击死角。”白狐回答。 “居高临下，火力压制，这可不好办了啊……” 陆凝这里反而是在奇怪，开门者似乎并不急于进攻，按理说它的两发手炮当然可以进行刚才的攻击连发，哪怕不能再次起到奇袭的目的，火力压制还是可以办到的，但开门者现在只是在进行一种看上去煞有介事的瞄准。 它在等什么？ A级幻兽有智慧，可以交谈，那么B级是否也有一些类似的智力？它……难道正在拖延时间？ 还没等陆凝看明白开门者的意图，青鸟就再次一发重狙击打了过去。只是这一次就没有第一次射击那样的效果了，开门者显然对此早有防备，反手一炮将子弹在半空中烧毁。 “该死的家伙……”青鸟怒视着悬崖上的开门者，从背后摘下一个新的子弹盒，从里面取出了一枚结构略显复杂的子弹压入枪膛。 阳电子束缚弹，时至今日，湮灭反应依然是人们已知最具杀伤力的方法之一，该武器依然具有不可控性，它依然会无差别杀伤范围内的一切，当然这个范围在子弹那有限束缚的阳电子数量下还算可控。 “青鸟，那样会破坏门。”铁眉低声说道，“如果门和开门者的距离很近，这一枪可能会连门都摧毁，我们也许就要找下一对怪物了。” “我们从一开始就应该用这种毁灭型的攻击给上面一发。”青鸟回答道，“队长，如果使用通常武器，我们的火力就被完全压制，此时此刻除了白狐没人可以绕上去，可白狐也已经负伤，就算没事，她一个人也不可能正面对上一只B级幻兽。” “我知道，但是请你射击悬崖下方。”陆凝说。 “哦？”青鸟愣了一下。 “开门者需要看着我们，所以站位接近悬崖边缘，我们不是要把它打下来，我们要把整个悬崖打下来。” “这个主意可真不错。”黑桃乐了，“我们进行狙击掩护，给它本体制造点威胁，它是不会在意一发‘打偏’的子弹的。” “没错，所有人，火力掩护。”陆凝眯起眼睛，手心凝聚起了最基础的震爆弹，对准悬崖上的开门者就轰了过去，同时，耳边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声。发觉了攻击的开门者立即甩动手炮，那果然是可以进行连发攻击的。黑色火焰准确打掉了一些正对自己的攻击，而一些擦边的子弹则被它直接躲避。 夹在这些子弹中的那枚阳电子束缚弹没有什么震耳欲聋的特殊声响，而这个飞行轨迹略低的子弹果然也被开门者完全忽略，它并不知道这枚子弹的威力，于是—— 白光炸开，纯能量在悬崖下方绽放，即便是火山岩也完全承受不住这种能量冲击，瞬间裂开，光芒甚至透射到了开门者的脚下，它这才察觉到，却依然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脚下一个不稳便伴随着悬崖一起向下方落去，同时一起落下的还有后面的火门和一大堆石块。 “成了！”黑桃大喜，却看到坠落的山石中猛地轰出了一片黑白交错的火焰，将周围的悬崖碎片尽数打飞了出去，同时还有一部分命中了下方的地面，爆破掀起了暴风，减缓了开门者下坠的速度，让它以一个稳定的姿态直接落地，带着火门的那块岩石则落在了它的后方。 “这家伙才是守门人吧？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拦住火门？”黑桃嘴角抽了抽，“队长！它已经落地了！至少没制高点了！” “先别离开掩体。”陆凝通过探测器的反馈信号继续观察开门者的走向，骤然的变故没有影响它依然站在门口的动作，一直保持着警戒状态。它确实在等候着什么，只是幻兽的思维陆凝觉得自己大概无法理解了。 “别吝惜弹药，射击，先削减它的力量，然后用高威力武器一次性解决。” 众人应了一声，马上借助岩石来进行移动作战。而竖笛和空谷则借着这个机会退回来让蛛丝处理一下伤口。 开门者依然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个方向来的攻击，黑桃试图绕弯靠近，结果他躲藏的一块石头马上被手炮轰碎了，见到这个情景，众人更是确定开门者就是不想让人靠近门，可是那个火门如今大家也能看得清楚，就是两根燃烧的火柱立在一块岩石上，仅容一人通过的大小，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特别。 “青鸟，上膛。”就在这时，陆凝切入了私人频道，青鸟愣了一下，再次压入一发阳电子束缚弹。 “队长，你有办法对付它了？” “既然知道它在阻止别人靠近火门，那就好办了，如果真的有人接触到了门，那么它肯定会慌张，至少注意力会立刻转移——抓紧那个时机开枪。” “可、可是谁都进不去它的防御范围啊。” “白狐在。” 青鸟瞬间明白了陆凝的意图，目光也重新投向了开门者的位置，它站在门前，周围是悬崖坠落造成的乱石堆，火门歪立在后方，但周围的碎石也并不少，刚刚白狐所说她就在悬崖下躲避着…… “她会行动，宇航服的防御性能挡住这些碎石砸落的冲击绰绰有余，既然她能从守门人的斩击下躲到悬崖下，那也能借助我创造的这个机会摸到火门那里。” 正如陆凝所笃定的这样，在众人久攻不下，略显疲态的时候，乱石中猛然探出了一只手，直接扒住了火门所在的岩石边缘。 仿佛有感应一般，开门者立刻回身，一双手炮立即瞄准了白狐，但它迟疑了，因为白狐正好就在门的后方，假如它进行射击，那必然是连门一起打碎。 “原来……” 白狐的声音被青鸟的声音覆盖：“白狐，躲远！湮灭弹射击！” 学乖了的青鸟没有直接射击开门者，而是对它附近大约五米远的位置开火，尽量让能量释放范围避开白狐。这一枪开门者确实没有看到，直到被光芒覆盖的一瞬间，它也没有向门后的人开火。 终于结束了。 阳电子束缚弹同样属于很难制造的武器，队伍里也就是刺刀、青鸟和黑桃分别带了三颗，如今杀一只体型较小的B级幻兽就用了两发，只能说不亏不赚。 众人走出来，往那一片被光芒冲刷过的地方走去，冻气让高热迅速消散，湮灭反应的纯能量释放也不会留下任何有害物质，只是白狐翻滚出了好几米远才躲开了光芒的范围。 “白狐，怎么样？”莫怜人按着还有些痛的肋骨走了过来，将她拉起。 “差点死了。”白狐起身，众人才看到她的头盔早就被切出了两道裂痕，宇航服也有同样的割痕，就是之前守门人攻击留下的。而这也搞得她现在看上去灰头土脸，干脆将头盔直接摘了下来，反正小雨中这里的空气也清洁了不少。 “陆凝队长，我觉得以后你再让别人卖命的时候，最好稍微商量一下。” “你真的认为商量一下是个好主意吗？我想你在门后也应该看到了一些什么吧。” 火门虽然被波及了，却好像没有受到太大损伤。那里面并没有实体的立柱，就是纯粹的火焰，也许这是唯一的原因。白狐慢慢走过去，瞪着地上那些岩石看了看，耸了耸肩：“好吧，没了。” “你看到了什么？”羊毫问。 “那些石头，其实是卵。就是跟着火门一起落下来的那些，我躲在门后的时候，一些卵已经开始了孵化，并展示出了一些特性。包括从内部发射激光，还有扭曲周围的石头，当然，还不怎么强力。” 那是刚刚两只蜥蜴的死亡方式。 “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羊毫扬起了声音。 “怎么？我们早就知道它具有进化的功能了，复制之前的死亡原因也可以归纳为这一类。”蛛丝说道。 “看看这个。”羊毫蹲下来，从更小的碎石里捡起了几片黝黑的石头，拼出了一个弧形的壳状。 “已经有孵化的了？”黑桃一惊。 “它们被称为原始栖卵，会随着环境进行变化，但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它们负责携带这些有利的进化遗传信息。”羊毫将碎片扔掉，拍了拍手，“这些蜥蜴，应该在各地都有不同的种类，通过同族的感应来发生进化。队长，你知道为什么前哨站森林中那么远的地方连一些E级族群都具有抗探测能力吗？” “……继承基因？” “我在您带回来的那些标本和之前我们在前哨站获得的原始栖卵之间进行了比对，发现其中一些基因序列完全重合，我不确定这是通过进食还是什么别的方法达成的，但结论已经很明显了——这些……可以成为原始栖蜥的生物负责将进化信号携带到幻星的各个角落。” 羊毫站起身。 “而它们所携带的进化信号不止包含‘新获得的有利进化’这一条，同时还包括‘向同族释放进化信号’的刺激源。” 38 地火“幻核” 羊毫所说的确实重要，至少眼前已经有了一定的证据。不过陆凝知道这不是庞序所说的“事实”，因为这种事哪怕不特意来到这里也可以求证。 她攀上岩石，来到了火门之前。 “如果它是一扇门的话，就应该可以连接到什么地方。” 陆凝的手指慢慢向两道火柱中央探去，就在穿过火焰之间的一瞬间，一股无形的拉扯力将她整个人向门里面拽了过去，温暖的火立刻包围了陆凝，她仿佛置身于一片光芒之中，而光满中出现了无数景象，有茂密森林里的猛兽，有刚刚开始的农耕文明，有现代化的都市，有火箭升空飞向太空…… 这一切并非是凭借眼睛所感知到的，而是另一种特殊的感觉，给她的感受仿佛自己就是这个星球一般。 在无数幻想之中，一些黑色的生物从宇宙而来，他们实力强大，却适逢星体进入了生命的荒芜期，这些生物在地面和地下建立了一些住所，随后他们驾驶着宇宙飞船对整个星系进行了“改造”，为星体的生命繁荣创造了更加适合的环境，接着在这里开始制作新的生命。 崭新的物种诞生了，逐渐遍布于整个行星之上，但是强大的生物们不满意，它们正在寻找什么，还在不断挖掘、发明、试图激发那些生物的潜能，整个星球都化为了他们的试验场地，原本应该在一个轮回之后再次点燃的文明火种因而消灭了。 星球并不能察觉此事，更无法感到悲伤，只是在朦胧中，一些实验生物“废料”开始沉积在地下，自然的本能开始分解这些，试图让一切回归正轨，可一部分生物虽然不能满足那些强大生物的要求，却能在漫长的时间内无法消亡，渐渐地，不知道是谁融合了谁，残留在细胞之中的进化基因开始能够回溯那些曾经杀死它们的特性，并在自身的生存能力中开始诞生新的特性。 在此期间，那些生物自然有所察觉，却群聚而狂喜，似乎这正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工作开始。】 不知道从何处得知这个信号的时刻开始，星球上的全部生物都感受到了共鸣，开始扭曲自己的形态。强大的生物开始离开，但离开不能改变什么——星球上的“全部生物”，当然包括他们在内。 “来自另一个星云的人类……睁开眼睛。” 陆凝从无比沉浸的温暖回忆中醒过来，顿时感觉到了一股燥热。如果她都能感觉到热度了，说明环境温度早就到了一个能烤死人的地步。 她站在悬崖上，背后是一扇火门，悬崖的下方则是一个熔岩湖。一些岩浆组成的生命正在湖畔漫步着，每一只都在探测器中显示出异常的高能量，高到单凭能量就能认定为B级的地步。 而湖泊之中，无数熔岩柱在中心地带形成了一张球形的网，网的大小最少也是二十余米的直径，一副宛如地龙的骨架蹲伏在网中，头骨上附着了一枚比熔岩湖还要明亮的球。岩浆正在从球内流淌出来，陆凝所感知的声音也是从那个方向传导过来。 “这里……抱歉。你是‘幻核’？” 陆凝关掉了疯狂跳警报的探测器，此时她算是被直接传送到大本营来了，那根本不可能打得起来，下面随便一个B级都能解决了自己。 “真有趣……上一个人类似乎保证过会劝阻别的人类不要再来。” “他做过了，只是他不可能永远守在这里将来的人全都拦住。” “人类的规矩和我们不太一样。没关系，接触一些不了解的事物能让我们学习到一些东西。那么，你想要什么？” 陆凝一时有些搞不明白幻核这个好像让自己许愿一样的问题是要干什么。 “呃……我刚刚看到了一些东西。” “来自地脉深处的记忆，它能引发一些生物本能，不过也只是这样了。这个星球获得了一些生物特性，可终究还没变成生物。” “请问这是说幻星某种程度是活着的吗？” “可以这么说。”幻核抬起一条熔岩流，在湖面上形成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图形，“不过无需担心，它甚至没有自我意识，连一个细胞都不如。” 陆凝侧目看了一眼身后的火门，过了这么久，也没有第二个人从火门中走出来。 “是随机的哦。” 幻核马上说道。 “熔岩之门是我的体外神经网，透过地脉交互来进行远距离通信和传送，但没有我的定位，所有传送都是随机的。” 陆凝瞬间想到了自己前哨站附近那两只。 “你在将这个网络铺满幻星……不，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依然没有铺满幻星？” “久……吗？”幻核发出了疑问。 陆凝语塞。 “偶尔会有一些负责延伸我触足的孩子死亡，不过它们很快就会回归地火，再度被孕育出来。这不困难。” 湖上的凹痕慢慢融入熔岩中消失。 “也许对你们来说很久？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时间。因为上一个人刚刚答应我不会让人进来，你们就过来了，我还以为他失信了。” 这个“刚刚”最少也是十五年了，甚至可能更远之前。 在这里争论这些没有什么意义，陆凝便试探着问道：“那么能告诉我上一个人和您谈论了什么吗？” “他说了很多，也很诚恳。重要的是什么？是他想要治疗，但是我不懂得治疗的办法，于是他很快就接受了，并提出另一个办法，隔绝。” 庞序主动提出了隔绝？ 陆凝默默记住这个信息，继续问道：“他要治疗什么？” “命名的差异让我们的理解不同，他称之为……幻星症候群，是这个名字。毫无疑问，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东西，可我不理解，所以无法治疗他。” 怎么听起来双方的交谈还挺友好的样子？虽然幻核目前的表现比较好说话，但陆凝也不是真的就觉得毫无危险了。 “根据他留下来的信息，如果我们执意要过来的话，他和你们就会和我们为敌。可是据我观察，即使我来到了这里，您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 “我……不需要。”幻核再次开始进行了岩浆绘画，“你没有表现出什么危害。” 她在外面都干掉了一组开门者和守门人了，这还叫没有危害？看起来这群A级幻兽的思维和人类差异实在太多了。 “那个人类确实和我说过，为了不让更多孩子被杀死，全力剿灭那些深入此处的外来生命。他说了很多厉害的东西，听起来很有道理，我就答应了……也仅仅是答应一声，他好像真的觉得我听明白了一样。” 陆凝暗暗叹息一声，这怕不就是传说中的傻子克高智商。 幻核确实能和人类交流，也能理解一些话语的意思，可A级幻兽思维和人类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庞序用人类的交涉手段去说服对方也就是得到这样一个不靠谱的承诺，更多的恐怕也就是一厢情愿。 “那请问他有没有谈到有关那个幻星症候群的问题？” “他将其称为一系列幻星反应所引起的人体异变，至于更加详细的描述我没有去记忆。但是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是他自身的变化吗？是进入了幻星的自然循环吗？我不知道他紧张的到底是什么。” 这句话让陆凝猛然意识到，幻核似乎能够进行某种窥探。 “那么我的身上有类似的变化吗？”她直接问出了这句话。 “当然，幻星上的生物都拥有这种天赋，这是我们生存进化的源泉，你们应该为之而高兴才对，不是吗？”幻核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种天赋？您能给我稍微讲解一下吗？我们其实完全不了解。” 陆凝说出这句话后，幻核倒是有点意外。 “你的情绪很稳定。” “有什么问题吗？” “上一个人很聪明，智慧带来的冷静让他可以有条理地和我交谈，不过我能看到他内心的恐惧和紧张，这份情绪可以被压抑却不代表消失了。而你哪怕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也没有多少情绪波动，最多算是……惊讶了一下？” 还能更多吗？只要能回集散地她就肯定能治疗自己，回不去的话那必然是死在了这里，陆凝根本不必担心这种病对自己有什么后续影响。 “也许是我的心理素质更好，这应该不是坏事吧？” “不是，你会变得更强大。”幻核的声音带上了一些笑意，随后说，“刚才你问的是这个天赋？很简单，就是每个生物都有的环境适应变异的力量，都是最早就具备的。即便有外来者，我们也能通过快速学习来取得相应的变化，生物会通过自然的回流将携带的信息录入每个接触到的同类中。” “您也是的吗？” “我们已经可以控制自己了，我们不需要刻意去接触自然。当然，我的责任更多一些，调控这个谷地就是其中之一……大家不需要都一样，大家只需要保持自己的状态。” “这个星球上和您一样强大的生命还有多少？” “在我们周围会有一些不愿意离去的孩子，它们通过汲取自然的生命回流进化自己。我知道的还有许多，只可惜大家都不太喜欢说话。你们见不到的，我们获得的特性远比你想的要多。” 陆凝一瞬间想起了游骑兵建筑内的那些标本，还有后来灭亡的观测者们，外来者和他们携带的科技大概都已经成为了这里自然进化的食粮，这个幻星上……甚至星系之中都可能孕育了大量的怪物。 “我会尽量对各位保持礼节。” “礼节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你们是否尊敬我们都不会改变我们的看法。”湖面逐渐恢复平静之后，幻核开始绘制第三张图画，“你有什么要求吗？像上一个人类那样？” “不，说服您是浪费时间。”陆凝摇摇头，“最后我想问，那个人最后离开了，是怎么走的？去往那里？” “你在担心自己怎么回去吗？转身进入火门，我可以送你回去来时的地方。至于那个人，他只说自己会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知道这些就够了，谢谢。” 陆凝看着渐渐平稳的湖面，转身再次向火门探出了手。 “啊，来了很多人类呢。”她听见了幻核的声音，也在同时感到了门的拉扯力。 被幻核直接送走的速度更快，陆凝这次没来得及产生幻觉，就回到了有着灰黑天空的外面，她突然一出现外面几个人顿时全都站起身举起武器指了过来。 “不要试图谋杀队长……哦，白狐，你也留在这里了？”陆凝看了看剩下的五个人，刺刀、蛛丝、空谷、竖笛和白狐。 “队长怕我被送到哪个毒气区域暴毙。”白狐板着脸重新坐下，剩下几个则聚拢了过来。 “队长，大家都进去找你了，可是现在一个消息都没有！”刺刀有点焦急地说道。 “他们应该都进了地下，浅层或许还好，但是进了深层就有危险了，我们等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也不能继续走火门了，找个岩洞下去，发送认证信号让他们主动找回来才行。” 陆凝抬起胳膊，打开了团队身份认证，信号反馈上没有任何消息，说明不在周围。 “还能走动吗？我们肯定不会往深层走，也要绕开那些强大的幻兽，如果跟不上的话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时半会大概没有幻兽会过来。” 这几个人没有谁会落在后面。 “好吧，那么收拾好装备，我们出发。” 陆凝重新打开头盔的探测器，顺便切出了一块显示屏，将三张图画贴在了上面。 幻核在说话的同时用岩浆描绘的图画，究竟是不是有意的行为？而画面中的内容是否具有意义呢？它们看上去非常混乱，可是换个角度来看的话，也许本身就是如此混乱的东西。 本身没有构成什么图形的感觉，那就是说线条不是用来构图的，这么思考，这几张画面就比较像地图了。 “但愿如此。”陆凝低声说道。 而此时，灰蒙蒙的天空遮蔽下，陆凝并不知道幻星周围出现了十几道飞船升空的火焰，自然进化号、宇宙防御号和超音爵士号的队伍最终选定的太空探索小队已经升空出发，往星系的另外几颗行星上飞去。 39 虹爆 在宛如迷宫一般的火山地下，即便是各种现代化的仪器辅助也依然会迷路。 “地下正在出现对我们的干扰，使用机器人探路的方法已经很难奏效了。” 一个人向闻北落汇报道。 庞大的天文之光号队伍从另一边进入了兽神谷，也在这里发现了一些前人留下的踪迹。但闻北落忽略那些直接从一个岩洞进入了地下，并开始绘制地下世界的地图。 原本他们是跟着一条熔岩河行走的，但到了深处反而河道断绝了，而后又数次遇到了幻兽袭击，队伍中不免出现了一些死伤。 罗绡为自己手里的武器装上了新的弹夹，捅了捅身边的AL-004：“喂，这个闻北落行不行？要是一直这样损失还不如我们单走。” “你的那个同伴不是已经独自去探索了吗？正好我们在这里看看闻北落在打什么主意。” “你可是损失了三个人了，这样也没关系？我可是无所谓……” “他知道更多的东西，也是怀着某个目的过来的。这些牺牲对他来说和那些被破坏的机器人一样没什么价值，他在找对自己有价值的东西。” “我很不喜欢你们这些人话里有话的谜题。” “罗绡，你似乎放肆了很多，是因为觉得自己变强的缘故吗？” “不不不，当然是因为我们已经进入了雷区啊。”罗绡大笑，随后猛然举起手里的枪械对准上方连开三枪。 “都停下来！我有话说！” 众人停步，闻北落也扭过头说：“AL-007，我可没有时间向你解释……” “你必须有。闻北落，告诉我你带队来到这里的目的，以及你真正隐藏起来的底牌，否则……” 罗绡缓缓放下胳膊，就在这时，地下通道的后方出现了一颗蓝色的光点。 = “枪声，听见了吗？”陆凝瞥了一眼探测器上的读书，“直线距离不太远，但绕过去不知道要多久。” “我们应该过去。枪声肯定是有人类在，而三声之后没有激烈的交火声说明只是警告意味，现在过去还来得及。”白狐迅速说道，“别人很可能也会过去看看究竟，大家有可能在那里重新汇合。” “走！” 和陆凝她们一样的很多，枪声在地下传播的距离比地上更远，这也使得四周进入了地下的人们全都开始往这边聚拢。 而这样一来，他们也在无意之中全部踏入了“雷区”。 宣梓瞳蹲在一个挖开的地下坑洞里，手中捏着一个特制的引爆器。那上面有七个按钮，呈现着彩虹一般的颜色，上方的液晶屏幕中则显示出密密麻麻的炸弹信号。 “他来了吗？还是不在这里呢？”她喃喃自语着，目光没有完全放在屏幕上，仿佛是在出神。 纵然听从了罗绡的话，她却还是为自己的队伍制作了“彩虹”。高科技武器已经脱离了寻常的引爆——破片和高温杀伤的固定思路，更加倾向于对某些自然规则进行干涉来完成毁灭性的摧毁。“彩虹”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穿戴了针对性防具能完全不受影响，但如果没有防具，这种光谱炸弹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世界。 “喂，宣仲，能接通吗？”通讯内传来了罗绡的声音。 “我听得到，看来相距不远，需要现在引爆一两颗来示威吗？” “不用，这帮家伙都已经解除了不透明头盔，你现在可以和我共享摄像机了。” 很快宣梓瞳就通过罗绡的信号看到了天文之光号队伍的成员，但很可惜没有一个长得是向翼的容貌。 这并不保险，向翼这人惯常会在进入场景之前给自己做个整容，正如这次宣梓瞳也给自己的外貌做了不少调整一样，单凭外貌她是看不出向翼是否混在人群里的。 “队长出列。”她说。 罗绡马上重复了这句话，闻北落露出不耐烦的表情：“AL-007！我只是不想让你破坏了行动才允许你询问的！不要得寸进尺！” “你好像还不知道现在是谁掌握主动啊，闻队长。”罗绡举枪对准了他身边的人，“我记得那家伙是你的副官吧？我有话问你所以你不能死，可我能让你变成一个光杆司令你信不信？” “我哪里得罪了你呢？”闻北落无奈地往前走了一步，“如果你对我总揽大权不满，大可以提出来，这么我行我素我很难相信你是联盟的军人。” “我可是从来不为不知根底的长官效力的。”罗绡冷哼了一声，看了看周围几个也走出来的人，“你有本事带领全队也就罢了，可现在我们死了这么多人，却连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你觉得在外围发现的那点遗留信息就能打发我们了吗？啊？” “如果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直接问我我也可以说。”闻北落的神色有些恼火，“完全没必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而来到一个B级幻兽随时出没的地下区域，本来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如果我没记错，我也失去了一个手下，反而是你的队伍至今还没死一个人。” “说对了，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不靠谱，才给我的队伍配备了足够的装备啊。”罗绡得意地笑了起来，“那么，说吧，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们在极地发现了一个观测站。” “你这个开场白就好像要讲个很漫长的故事来拖时间，所以请给我用最简练的语句总结一下。”罗绡直接打断了闻北落，而这也让闻北落的表情更难看了。 “一个高等文明的资料显示，兽神谷区域中隐藏着幻兽进化的秘密，这种力量如果能够被人所掌握，联盟的实力将会突飞猛进。生物科技已经接近了瓶颈，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闻北落一口气说了出来。 罗绡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问宣梓瞳：“宣仲，你觉得他说得是真的吗？” “是。”宣梓瞳幽幽回答，“但是不全。谎言也可以是只说了一部分的实话。” “果然你也这么感觉……” 可就在罗绡刚刚将目光回到闻北落身上的时候，忽然发现他的嘴唇正在微动，她的唇语不算熟练，只能勉强看出他在说一些求助的话语。 “你在干什么！”罗绡举枪对准闻北落扣下了扳机，与此同时，她身后也响起了枪击声，子弹从罗绡身后擦过，旁边的人一个矮身避开了扫射，岩壁上被打出了一连串的破口。 罗绡被身后的枪声惊了一下，子弹一连串射出，但闻北落的表情也同时恢复了正常，一道蓝色的能量屏障出现在他面前，将子弹尽数拦阻，连爆炸也被遮挡在外。 随后，闻北落向罗绡张开了手。 “引爆！宣仲！” 无形的力量从闻北落手中放出，空气中出现了宛如火焰周围一样的扭曲痕迹，在光线昏暗的地下却完全不明显，罗绡仅仅来得及侧向倒去，她身边的两名队员却忽然捂住了喷血的颈部倒下。 “果然还需要熟练一下。”闻北落挑起一丝笑容，“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有射击要人，可支援还是多谢了，BW-003。” 在后方射击的人拎着步枪走了出来，完全没有理睬闻北落，只是看着那个被她射击的目标——AL-004队长，鹿琳。 “这种偷袭都杀不死你啊。”莫怜人的脸上带着罕有的狂怒神情，“看起来我应该动用一些更加厉害的武器，例如毒刺——反正要杀你这种蟑螂一样的生存力，用上核武器也是应该的吧？” “啊呀，是妹妹啊。”鹿琳轻笑着起身看了看莫怜人，“好久不见，你的姐姐也不太常提起你，我差点忘了有你这么个人存在来着。” “恭喜你啊，你的挑衅很管用啊！！！！” 莫怜人咆哮了出来，将枪管旁边的挂链一扳，一颗榴弹从下方探出，她竟然是完全不管前方密集的人群一炮直接炸向了鹿琳！ 鹿琳身边立即有人发射了钉网，空中罩住了那枚榴弹，可转瞬之间，榴弹就在空中爆炸，恐怖的寒冷一瞬间将熔岩火山的地下变成了冰窟，而莫怜人迅速将第二发榴弹也装到了枪口上。 “宣仲！还在等什么！情况有变——” “虹爆准备完毕。” 通讯内传来了宣梓瞳的声音，罗绡的神色马上一转，伸手拍在了自己腰间，她的队员也都纷纷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闻北落也是眉头一皱，抬头看向远处那个蓝点：“不对，我已经切断了周围的通讯信号。” “您不会以为单纯的虚数干扰就能科技碾压了吧？总队长。”AL-005忽然说话了，语气有些无奈，“哎呀，本来以为能少遭点罪……” 就在此时，闻北落的眼前出现了彩虹。 宛如宝石一般璀璨的光点以清晰的红到紫顺序在通道内排成了一圈，而在闻北落终于意识到那并不是许多炸弹，只是“一枚炸弹”的时候，这些光点扩大了，色光开始接近、调和、但很快就开始变得不协调。 虹爆。 星云级武器中的炸弹用比较通俗的总结方法就是四个领域：力、电、声、光。 光谱炸弹的本质便是对光进行强干涉，利用类似“红移”和“紫移”的手法，对全波段的光全部加以改变，将范围内的光全部转化为被特别挑选出来的几种。 世界化为了无差别的赤红色，所有人都发生了色彩失明，但这并不是全部，这片红色的世界中还有那些无法被人眼所捕获的可见光以外射线，完全有违自然光常理的光学现象引发了所有人相关探测器的报错，高强度伽马射线的警告仅仅出现了片刻便被报错信息所淹没，这让一些有点过度依赖探测器的人立即陷入了深度恐慌——比起简单的爆炸杀伤，这未知的状况更加容易动摇人的心神。 紧接着，是虹爆的第二阶段。 “啊……啊啊啊啊！” 忽然有人将双手按在了头盔的眼睛部位，大吼了起来，那声嘶力竭的惨叫没有人去宽慰，反而是很快便有更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第一阶段的杀伤是依靠正常的高频电磁波穿透，但如今防御这种攻击的办法依然很多，而第二阶段才是虹爆的真正伤害阶段。在能量引导下，所有光线都在迅速往可见光视域内高速收缩，但本身携带的信息却并不会因为收缩而散失。在此之前由于罗绡的要求，所有人都将头盔变成了透明模式，于是完全不可避免地从赤红的色彩中骤然进入了一片自己从未看见过的世界。 囊括了整片光谱的宇宙——那份壮丽在被传递到大脑的同时，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因此而发生了巨大的扭曲。 比较机智的一些人早就闭目卧倒了，但那些已经被虹爆所摧毁了认知能力的人开始纷纷摘下了头盔，将手指刺入了双目之中，随后……那份痛苦终于结束了。 他们跪在地上，疼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可脑海已经是一片混沌。 “这是……什么武器？该死的，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武器。” 闻北落侧扶着脑袋，有些咬牙切齿。虚数科技保护下他分散了大部分虹爆的影响，但自己身上的探测装置可是报错卡死了好几个，而那炸弹的杀伤力从旁边几个没防护的人看也是有目共睹，比联盟听说的某些武器还可怕。 “宣仲，闻北落这家伙好像没什么事。” “毕竟‘彩虹’只是星云级武器，观测者文明已经能实现远星航行，那应该是暗宇宙级，虚数科技到底要高明了一点。”宣梓瞳很平常地分析了一句。 “怎么办？我们把失乐园带过来了吗？” “没有，这里只是试试看他在不在。遗憾的是从现场反应来看应该不在……那个AL-005其实最有可能，但反应不对。” “那么亲爱的宣仲，能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吗？” “‘彩虹’已经引爆，现在大多数人都无法战斗，你的队伍面对的只有少数几个游客队和闻北落自己的小队，其实可以浑水摸鱼。当然，如果你不想的话，我还安装了一枚‘力锚’，如果想走就通知我。” “你猜怎么着？既然你有保险，我倒是不太想走了……”罗绡看向闻北落身后，“来的人更多了，也更有趣了……” 40 内斗 陆凝捂着胸口从洞穴转角走出，宇航服的自动防御反应也会抵挡一部分伽马射线，可终究不是全部，她依然感到了一阵恶心。 能搞出这种声势来，似乎不像之前所想的“只是警告”那么简单。 这时，她也看到了另外两个队伍从对面的一条通道中慢慢走了过来，是BW-009和HJ-010的队伍，见到陆凝的队伍，BW-009打了个表示友好的手势，陆凝则伸手指了指冲突发生的方向。 众人所处的位置在闻北落后方，而且都很有默契地关了灯，如果不是用非光学的探测手段往这里特意扫描的话是很难发现的。 而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是东倒西歪的状态，能够听见几个人的惨叫声。只有闻北落少数几个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他的周围隐隐泛着蓝色的防御光芒，几个亲信也是同样的状态。 “这家伙果然藏了一手啊。”HJ-010感叹了一句，“不过也被折腾得够惨的，这群人的反水似乎把别的队伍全都灭了。” “也不尽然。”BW-009说，“周围几个队伍虽然是倒地的状态，可看行动没受到太多影响。甚至还在防备着偷袭。” 陆凝用缩进镜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人，也看到了莫怜人。她急忙启动了通讯，却发现信号无法送达到对面。 “那个区域内好像有什么干扰，我们可以正常对话，那里却无法传入通讯。” BW-009看了看陆凝：“你认识里面的谁吗？” “有一个……等等。”陆凝很快也看到了鹿琳，“不止一个。” 自从知道鹿琳就在这个场景之后，陆凝不知道想象过多少次遭遇的场面，却完全没考虑到能有这么个敌明我暗的机会。 她几乎不假思索的端起了枪，激光束攻击，输出调整到了最强。 “喂，你想干什么？”HJ-010低声问。 “当然是……”陆凝此刻眼中只有鹿琳，现在她的队员注意力全都在莫怜人身上，她自己也完全没注意这边，绝佳的时机！ 她没有注意到罗绡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机敏的人便反应过来，又有新的队伍来到了这边。鹿琳更是干脆利落地往岩壁凹陷的方向一滚，正好藏入了射击死角之中。 “啧。”陆凝刚要射击，却被这个意外打断，略有些不满。但是莫怜人可不准备让鹿琳真的躲起来，她马上举起枪，可这次闻北落先拔出手枪对她手中的枪开火了，莫怜人只能先避开。 “闻队长，什么意思？” “现在她还是天文之光号的成员，你问都不问就用大规模杀伤武器要杀她总不太对吧？”闻北落冷着脸，“无论你们的关系有多复杂，现在是我们探索地下的时候，内讧可不好。” “你说这话自己信吗？”罗绡嗤笑了一声，“贪婪都已经写在脸上了，还要借助什么名义？” “当然处决叛徒也是很重要的。”闻北落用枪指向罗绡，“你们为什么要反叛我不想过问。既然我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符合联盟规定，那么你也没资格说我失职，你的叛乱没有任何合理理由。” “就想这么自说自话地给我定罪吗？闻北落？”罗绡大笑，“说的也是，本来我要攻击你的原因就是看你不爽而已，怎么说呢？这就是天生看不顺眼吧？” “我就当这是你的遗言了。”闻北落说完这句话，果断开枪射击！ 他使用的枪械也是经过改装的，宇航服也无法抵挡。谁知罗绡也根本没想着去挡，她甩出三支飞镖，子弹由于在虚数空间内移动并不能触及飞镖，于是三支飞镖毫无阻滞地飞向了闻北落。闻北落瞥见飞镖尾端闪烁的红光，心头顿时警铃大作，手指一动，整个人消失了。而飞镖也在靠近闻北落原本位置的瞬间破碎，以破碎点为核心形成了明显的低压，周围的空气开始疯狂聚集向中心区域，甚至岩洞的地面和墙壁都受到了强烈的影响，发出隆隆的声音。 罗绡侧了一下身体，肩膀处出现了两点凹陷，随即血液从破开的宇航服下涌出。 “第二次。”她的脸上扬起了笑容，“你的攻击手法我已经看破了，还有更新鲜的东西吗？” 闻北落的部下们纷纷启动了虚数隐匿，一个个消失了，罗绡环顾一周，没有看到他们的踪迹。陆凝倒是知道，在虚数空间内如果没有合适的观察手段是无法观看外界情况的，闻北落不一定能将观测者的技术全部还原。 另一方面，虚数空间依然是具有空间性质，如果闻北落能够将坐标变化掌握的话，即便不需要定位，出现在罗绡身后袭击也不困难。 果然，就在罗绡爬起来左右张望的时候，闻北落已经悄然出现在了罗绡的身后，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对准了她的后心。 叮！ 一声枪响，闻北落刚刚举起的匕首就被打落了，罗绡也瞬间转身，抬手向背后的闻北落按下去。开枪的是莫怜人，这是对之前阻挠的回敬。 “你！”闻北落怒喝一声，罗绡却放声大笑。 “谁给你的勇气近身我的？” 闻北落抬臂挡住了罗绡的手腕，他力气很大，罗绡被这么一拦顿时退后了一步。也就是这一瞬间，闻北落和罗绡接触的位置猛然炸开，小范围的爆炸将威力约束在了一点，闻北落后退两步，宇航服已经被撕开了两层。 “哼，浑身都是炸弹？” 罗绡也回以一个微笑，双臂一抖，一些和瓜子差不多大小的颗粒从她身上落下，散在了地上。 “闻北落——你不会以为躲在一个特别的空间里，一切就是安全的吧？” 就在这时，另一个自虚数空间内走出的队员现身，却一脚踩在了罗绡丢下的颗粒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爆炸就从脚下升起，将他一条腿连同半个身子都炸了个粉碎，然而就在不到一米远的罗绡却完全没有被爆炸影响到。 “你果然是个危险分子。” 看着自己的部下倒下，闻北落匆匆甩下这句话，再次进入了虚数空间，看来是通知他的队员去了。罗绡也对自己剩下的几个队员打了个手势，那些人跑进侧面的一条通道，很快就不见了。 “看来情况不妙啊。”鹿琳笑着说道。 “你惹上的麻烦不比我少……那边通道的几个人，出来吧。”罗绡指着陆凝的方向，“你们既然过来了就别想偷偷结束这件事，让我看看都有谁！” “罗绡……我还不急着找你。”陆凝端着枪从后面走出来，“只有你身边那家伙才是我要找的目标。” “喂，就在这里说出来没关系吗？”鹿琳依然在笑。 “无论如何都是以前的仇，在哪里算都没区别，何况这里还是一个无人管辖的地带。我们有两个，我很想看看你的本事是不是够一对二。”陆凝一步步走近，而她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 “你还真是不拿我的队员当人了是吧？”鹿琳耸了耸肩，扭头又看了看莫怜人，“看起来我确实要为过去的所作所为……收个尾了。” 罗绡猛地向旁边一闪，而鹿琳则双手从腰间抽出了两把体积巨大的榴弹发射器，分别指着陆凝和莫怜人轰出了赤红色的榴弹！ 陆凝刚要摘手套，白狐就从侧翼冲上用那把匕首劈开了榴弹，而另一边的莫怜人则扭身钻回了通道里，榴弹在通道口爆炸，直接震碎了熔岩，黑色的石块瞬间将通道口掩埋了起来。 “小心！那是游骑兵装备！”白狐大声说道。 “识货。”鹿琳将一把榴弹发射器收起，又解下腰带上的一个纽扣，扣在手中往下一甩，一把表面粗糙，尖端却异常锋锐的细剑就出现在手里。 与此同时，鹿琳身边另外的两名队员也抽出了武器，一根长矛和一把钉头槌。型号也全都比正常人使用的要大了不少，同样是游骑兵的装备。 “你也找过了游骑兵的遗迹。”陆凝看着鹿琳。 “哦，我对一个作死的文明没有太多兴趣，这种疯狂寻找强者最后把自己弄死的愚蠢做派我根本不想了解。当然了，他们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例如武器工艺就不错，稍微借助那里的工坊打造一下，就能差不多供我们使用了。”鹿琳一步步向陆凝这里逼近。 “所以你只取得了三人份的装备？”陆凝瞥了一眼，“你不会认为游骑兵的装备就能让你无敌了吧？” “怎么，斩杀C级如同切菜一样的武器，除非是B级来搅局。”鹿琳还是在笑，“难道说，你还能在这里召唤一只B级幻兽吗？” 陆凝也笑了。 “我还真能。” 地面开始震动，感到这阵震动的众人瞬间脸色都有些微变。若是平时他们可能觉得只是火山活动，可现在既然陆凝都这么说了…… “当我瞄准失败的那一刻，我就开始设计下一个杀死你的方法了。” 陆凝往后退了一步，她脚下的地面和头顶的岩洞层全部出现了烧融的迹象，紧接着，宛如地龙一样巨大的蜥蜴们从中冲出，它们的外壳由地下的金属矿熔炼，爪子上布满了熔岩，其高温放出了明亮的红光，口中的利齿上流淌着毒液，一双眼睛则带着猩红，凝视着鹿琳。 合计五只。 “熔岩栖蜥，我记得这群家伙最多不过C级，但是表面覆盖的应该都是岩石而非金属。”鹿琳依然不慌，还仔细看了看这突然钻出来的怪物，“它们的状况不对，而且似乎目标只有我？可惜……还不到B级！” 暗红色榴弹炮轰向了中间的那只栖蜥，榴弹炸开，瞬间融化了金属表层，却不料那只栖蜥完全不在乎伤势，猛扑而上，旁边的队员用长矛迎上，从它的口中直接刺穿了下颌，将它钉在了地上。栖蜥一时无法动弹，立刻从喉咙中喷出一股烈焰，那人连忙收矛后退。 此时，其余几只也夹攻了过来，鹿琳随手一枪轰开了两只，然后转身闪过一次扑袭，刺剑直接扎入了最后一只栖蜥的眼睛，一翻一挑就将整个眼球都剜了出来。栖蜥负痛在地上打起了滚，撞到另一只同伴，局势登时一乱。陆凝也没想到面对五只近乎B级的幻兽攻击鹿琳依然游刃有余，马上摘下手套。 物质扭曲弹虽然能必杀，可速度太慢了，她微一思索，五指上出现了闪动的电流。 她在模拟那只天空中放电的B级幻兽的攻击模式。 可陆凝的行动一直在被鹿琳注意着，她不会轻敌到这种程度，一见到陆凝的动作当即就是一发榴弹甩了过来。 “该死的！她的武器没有装弹的吗？”陆凝可不敢硬接，白狐倒是一直在旁边帮忙，可光凭二人也只能应付鹿琳不时往这边的攻击，与此同时鹿琳的两名部下也接住了栖蜥的攻势，凭借游骑兵装备的威力硬是打了个平分秋色。 就在此时，一排子弹对着鹿琳扫了过去，这些子弹全部都是破甲弹，鹿琳不慎被打中两发顿时宇航服就被打穿了，她晃到一只栖蜥侧翼，一剑扎入了它的头部硬生生将它的躯体挑起来挡住了剩下的子弹，而破甲弹也将金属层打得坑坑洼洼触及血肉，这只栖蜥顿时抽搐了起来。 开枪的是竖笛和空谷。 “我还是没搞清怎么回事，但是队长你既然动手了，那就是敌人吧？”空谷换了个弹夹，“我们会支援你的！我们是突击兵！” 陆凝轻笑，再次在指尖聚集起了电磁力量，她很清楚宇航服对个人身体素质的增幅效果，而只要用那种放电手段暂时瘫痪宇航服的功能，鹿琳会在一瞬间失去部分战斗力，这就足够了！ 但就在此时，竖笛忽然将枪一甩，反手用钢斩斧向背后一扫，和一把匕首猛地撞在了一起！ “敌袭！” “应该说这句话的是我。”闻北落带着冷酷的目光看着竖笛，“为何要袭击我的队员？” “这个问题等我杀了她再向你解释。”陆凝手掌一握，模拟完成的电磁脉冲向周围扩散冲击开来，所有人身上的宇航服都在这一刹那停止了工作。 41 遗失的人类 骤然失去宇航服的辅助，大多数人都产生了瞬息的不适应感，特别是那些非军人的队员，原本实力就都是宇航服的各种辅助功能叠起来的，如今却马上回归了平常人。 鹿琳的两名部下手上一沉，动作也变得不再那么灵敏，栖蜥们可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直扑而上，张口将两人咬住，高热的巨爪迅速撕开了宇航服，两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撕成了几片。 但陆凝知道这一招对鹿琳的收效就没这么明显了。她已经将枪管塞入了第三只栖蜥的口中，榴弹炮在内部炸开，将这只栖蜥直接轰到了墙上。 “你不会以为这种伎俩就能借机杀了我吧？”鹿琳轻笑，“而我的两个部下正是因此而死的，你的行径已经和我没什么区别了啊。” “你居然也会认为这种心理战会有用？难道你真的心虚了吗？”陆凝手指平伸，烈焰组成的火剑从手掌上延伸出去，照亮了四周。 “既然被你盯上了，我也得仔细思索一下。”鹿琳慢慢后撤，让人有些猜不透她的意图。此时周围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避免吸引剩下的两只栖蜥的注意力，却也都关注着这里的战场。 谁知，攻击却并未从陆凝或者鹿琳任何一人先发出，反而是鹿琳的上方，那已经被栖蜥挖松垮的岩石层轰然炸开，大块的岩石向着鹿琳飞射而来，掩藏在岩石当中的还有一把重剑！ 这个突然袭击也让鹿琳稍微一惊，她反应极快地往旁边一晃，细剑刺向了岩石当中的那个人影，同时将榴弹炮对准陆凝轰出了一发。在仓促之间这样的反应已经算是足够敏锐了，可陆凝早有预料，一个侧滚闪开了榴弹炮，同时也伸手从腰间解下了一颗震撼弹丢向了鹿琳脚下。 与此同时，上方袭击的人双手一分，重剑左右分开，一侧敲在细剑侧面将它弹开，另一手依然是直劈鹿琳的顶门！ 碎石成为了最好的掩杀，无论陆凝还是莫怜人都进行着无声的默契配合，但就在此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脚下传来，并非正下方，而是另外一条通道靠近下方的位置。 这种力量干扰了每个人的发力，甚至连环境内的重力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陆凝的手腕不受控地扭动了一下，从命中鹿琳的胸口变成了只削到了肩膀。 那股力却还在变强，整个空间里的重力都开始变得不对劲了，发力方式也开始不受控制，莫怜人当头一剑仅仅劈开了鹿琳的头盔，到底是被她闪了过去。 “我已经引爆了‘力锚’。” 罗绡的通讯中，宣梓瞳平静地说道。 “这应该足够帮你脱身了，我看不到你那边的状况，只有通讯还能接通，不要恋战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好戏也看够了，只可惜没能杀了闻北落。”罗绡冷哼一声，扭头找了个通道口就钻了进去，迅速拐没了踪影。 所有的发力方式都遭到了扭曲，陆凝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进行正常的动作，稍有不慎就会伤到自己，旁边的熔岩栖蜥也没能逃过这股力量，它们的爪子在不正常的扭动中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不过鹿琳也是同样的情况，只能说她的适应性还不错，慢慢改变自己的发力方法，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跑去。陆凝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跌倒在地上，正好看到后方闻北落再次躲入了虚数空间中。其余的那些人也借着这个机会往各处逃跑，很快便没了踪影。 “这是什么东西？”莫怜人咬牙切齿，“只差一秒钟我就能劈开那个女人的脑袋了！” “高科技型的游客。”陆凝低声说道，“这里是他们的主场。” 所幸这种失控状态持续时间也不是很长，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陆凝就慢慢找回了控制身体的感觉。可扭头看看这个刚刚的战场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 “喂，要帮忙吗？”后面传来HJ-010的声音，这两个小队还真就围观了全程。 “多谢……不过我们自己可以。”陆凝活动着慢慢恢复的手腕撑着地面爬了起来，往四周甩了几发照明弹，重新让附近明亮起来。 五只熔岩栖蜥全都死了，那个攻击显然足以杀死这些还不是真的B级的生物。陆凝叹了口气，既然有这种人混在兽神谷探索队里面，对方占据优势也是当然的。 “不知道你们和那个人有什么仇，不过……她已经逃跑了。”HJ-010说道，“只不过她身上的防护基本都失效，如果不能及时补给在这片地下区域大概也很困难吧。” 陆凝苦笑，那可是鹿琳……她完全相信鹿琳会随手杀个什么人抢走对方的装备，这种威胁根本就不是问题。 “队长，白狐归队。”另一边莫怜人也有些懊恼，还是被白狐喊了一声才抬起头。 “白狐……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只是头盔不怎么适合继续探索了，别的都没问题。” 莫怜人摇摇头，伸手拽着白狐站起身，对陆凝说道：“这次没能杀她，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了。” 这次算是鹿琳各种劣势才被她们抢到了先机，要是真的让她准备充分胜负就难料了。 “她运气不错。”陆凝叹了口气，“但是她一定要死在兽神谷。” “可是陆凝，你是怎么找来的这几只……”莫怜人指了一下地上的那些。 “幻星症候群，回去细讲。” 这个时候，一直在发送认证信号的通讯里传来了请求接通的声音。 “终于有消息了。”陆凝打了个手势，接通了通讯信号。 “喂……” 里面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陆凝仔细听了一下才听出这是黑桃的声音。 “黑桃？你在什么地方？” “不太清楚，这地方太绕了！哎呦……要不是遇到了铁眉我可能就死了，碰到两个C级幻兽，根本打不过啊！” “不用强调，我知道凶险。你和铁眉在一起？你们两个现在安全吗？” “呃……不是两个，三个……” “还有谁？” “不认识，我们在这里碰到的一个人，他认出了我们。” “他认出了你们？等等，他为什么会——你是说？” “我猜他是先遣队的人，不过我和铁眉两句话就被认出来不是军人了，他好像只和正规军人讲话。”黑桃勉强一笑，“那就交给你啦，队长。” 陆凝有点惊讶，结束通讯之后看了看莫怜人：“你相信这地方还能有别的活人吗？” “别的活人？这种地方怎么生存？” HJ-010听到这话，暗暗挑了一下眉毛。 只用了十多分钟，陆凝就通过自己的定标系统找到了黑桃和铁眉的位置，打通了几条薄弱的岩层后，双方终于见面了。 跟在黑桃旁边的那个人也让人稍微有些惊讶。 他的身上披着不知道是什么皮粗陋剪裁的衣服，皮肤呈古铜色，头发和胡须都已经长得很长了，蓬乱而脏污。但他的肌肉极为结实发达，皮肤上隐隐显出光泽，一双眼睛也是炯炯有神，一只手拎着一根弯曲的白色尖锥，好像是什么动物的牙齿。 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诚然陆凝已经知道幻星症候群的感染和防不防护没有任何关系，可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您好。”那人伸出空着的手，从胡须中挤出一个微笑，“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人了。” “你的语言依然流利。”陆凝说道，“看起来并没有少了说话的样子。” “果然逃不过您的眼神。”那人见陆凝没有伸手，只好收了回去，“我知道我的出现有些可疑……不过你们应该是后来的人吧？当年先遣队的资料也肯定都带过来了是吧？我可以在你这里验证身份。” “报出编号。” “先遣队G8901，我叫潘橡木，也算是一个队长吧。” 陆凝和莫怜人，以及跟着过来的BW-009和HJ-010也都查询起自己的资料库来。 潘橡木的资料的确是有记载的，甚至还不差。从之前的一些通讯中可以知道，他竟然是为1号前哨站工作的一支外派剿灭队伍的队长。 “剿灭战队长？”陆凝不由得更加看重了他一些，和别的小队不同，剿灭战队伍就是负责和那些怪物硬碰硬的部队，哪怕是B级都可以通过战术配合来打。1号前哨站本来就不收庸才，三名天兵坐镇下，这种最具战斗力的队伍显然也是精英士兵才可能进入，而在其中还是个队长就更不简单了。 “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已经没有部下了。”潘橡木这句话说得有点失落。 “那么你是参与了兽神谷的行动吗？”HJ-010问道，“1号前哨站也没少插手这边的事情。” “看起来各位分别属于不同的小队。”潘橡木扫了一眼各人胸口的徽章，“能不能容我一一道来？” “我还需要聚集我的部下。”陆凝摇摇头，“你可以长话短说，我们也能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我可以随时离开兽神谷，但是我没有回去的地方。”潘橡木轻声叹息，“我闻到了刚刚的燥热，是谁调整了栖蜥的进化方向？” “我。”陆凝回答。 “如果是您的话，那也该知道，在这里仪器并不如我们自己更加方便。” 潘橡木搔了搔下巴，他的头发和胡须发生了一些律动，接着，他再次笑了起来。 “这样吧，我来帮您找到你的部下，我们可以边走边说，如何？” “看起来你已经完全掌握了幻星症候群？” “掌握？谈不上。这对我们人类来说依然是个灾难，而且我的眼界狭小，看不到大人物能看到的东西，我只能求助于后来者。”潘橡木摇摇头，转了个方向，他的头发也在往这边飘动。 “和你的徽章一个编号的人就可以了是吧？我们出发。” 这是一个只能算是中层军官所知道的故事，潘橡木的叙述仅仅是他个人所能知道的那些东西。 事实上，他留在这里的时间并非是失联发生的十五年前，而是七年前。 庞序来到兽神谷拜访“幻核”也是七年前的事情。 1号前哨站早就已经通过庞序先生研究出来的“飞升系统”转移到了辅星天目一上，在幻星症候群于整个幻星上爆发的时候，1号前哨站从辅星上派出的紧急救援也解救了一些从前哨站中逃出来的人，那之后，所有的残余住民就全部移居到了天目一的1号前哨站上，只有一些特派部队会来幻星上进行必要的探索和寻找资源。庞序和郑衡决定切断通讯，由于他们救了多数人，所以没人反对。 潘橡木是见过那位冯满亭的，他的精神状态不是特别稳定，而庞序一直在思考治疗的方法。兽神谷这个名字早在前哨站对幻星发掘和探索的时候很多人就知道了，只是畏惧那里的幻兽强度，一般只是在外围探索。冯满亭那一次还是首次深入了地下区域。 八年之后，庞序先生忽然表示要亲自去一趟兽神谷区域。除了少数几个高层以外，没人知道庞序先生手头有哪些研究项目，又有什么研究成果。三支剿灭队加上一支工程队陪同庞序一同入谷，然后在进度地下后遭遇了火门的切割，自然失散了。 对潘橡木来说，庞序就这么消失了，他知道那个人不会死，即使四支队伍全灭那个人也能安全返回天目一。可是没有人能在迷宫一样的地下区域一直生存，大量B级幻兽在深层和中层出没，即便是剿灭小队也必须进行计划攻击，遭遇战同样不是B级幻兽的对手。 减员……慢慢地，他们熟悉了这里，可是身上携带的物资补给也到了极限。潘橡木在绝望中升起一丝幻想，如果他真的能够在这里生存，然后找到回去的途径…… 生命机能的下降反而提升了思维的活跃，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真的开始摆脱了衰弱。他的队员一个个死去，可是他却通过吃那些幻兽的肉，那明明可以致死普通人的肉类存活着，甚至愈发强壮。 在一次偶然穿越火门的时候，他看到了“幻核”。 “你也是一个孩子。” 那个巨大的发光体对他如此说道。 “你可以住在这里，尽管规则可能和你以前所知道的有很多不同。如果能碰到别人的话，你可以带他们去寻找逃生舱……那个小家伙并不是不想救你们，但是他过于恐惧了。知道越多，恐惧越大。” 42 思维的狂想 潘橡木知道的东西不少，例如作为剿灭队长，他很清楚1号前哨站的所有对内对外的军事举动，也了解自己离开之前那里的武装力量达到了什么程度，更清楚一些不为人知的幻兽地点——那些来不及剿灭，却已经有了计划的。 除了位于兽神谷深处的“幻核”以外，被1号前哨站实际观测到的A级幻兽还有两只，一只是潜藏于幻星那厚重的大气层中的“幻芒”，一只是蛰伏在极点地下注视着幻星之外的“幻瞳”。对那两只最终的评定是A级第二能量层级以上的水准，当时的实力根本不敢试探这种级别的幻兽。 另一方面，潘橡木对于真正的核心机密所知就很少了。庞序当然不会将全部计划都告诉一个行动队，哪怕他是个队长。他能摸索着掌握幻星症候群的变异方法全凭自己侥幸，却对它的本质知之甚少，更不清楚核心是什么了。而1号前哨站进行的那些研究他也多数不知情，顶多了解一些材料运输的事。 “你说过，幻核叮嘱你带我们去寻找逃生舱。”HJ-010说，“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知道。”潘橡木点了点头，“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文明遗迹？” “当然，甚至已经利用了一部分科技。” “在一个名为‘观测者’的文明遗留资料中，我们得知了这个文明来自外星域，观察这个星系内的生物演化，却遭到了幻星症候群的攻击而毁灭了。不过他们毕竟是来自外星，也就是说，在遥远的家园还有他们的根据地，这些逃生舱就是他们最后针对幻星症候群进行的部署。” “我们也发现了观测者的遗迹，可是……那里面没有提到相关的东西。”陆凝说道。 潘橡木笑了笑：“幻星症候群爆发几乎是同时的，可是就连我们的前哨站因为实力和防备措施的不同，也存在一个覆灭的时间差。这也是我们能及时进行救援的基础。对更强大的观测者们来说，一些前哨站偶然获得了更多的反抗时间也是正常的。我们考察了十一个观测站，只有两个有关于逃生舱的资料。” 那个文明最后也进行了抵抗吗？陆凝回忆了一下，暗点观测站没有留下相关资料，大概是最早覆灭的一批。 “那么，逃生舱是什么？”莫怜人问。 “具体的我不清楚，我只是个军人，那些高科技的东西太过复杂了。我只知道庞序先生和郑衡领队至少发现了一台逃生舱，并将其改造成了最初让1号前哨站去往天目一的‘飞升系统’。” 说到这里，潘橡木停步了，他指了指一个转角：“那里有三个人，佩戴着你们的徽章。” 陆凝发出一个信号，很快就收到了回音。 “队长？终于找到你了。” 是裘恕，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不过到底还算正常，不像是负伤了的样子。和他一起的还有两名莫怜人的队员，一个是那名高大的爆破手，另一个则是用偃月刀的那个队员。 这样一来，陆凝还差青鸟和羊毫，莫怜人也依然有两个队员没找到。裘恕三人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身上的衣服多处破损，甚至爆破手的侧腹被挖开了一道将近十厘米的伤口，再大一点内脏恐怕都要流出来了。蛛丝赶紧帮他进行了紧急缝合和药物包扎，这位大汉却在治疗中依然是谈笑自如的样子。 “很好，现在剩下的……嗯？”潘橡木转过身，刚开始探测下一个人的位置，忽然发出一声讶异的声音，而众人瞬间就提高了警戒。 “怎么回事？”陆凝问。 “有两个人的位置距离这里非常远……那个方向……是孵化场？” 一丝不太妙的感觉在众人心里陡然升起。 “潘橡木！孵化场那里都是什么？”HJ-010迅速问道。 “当然是卵了。幻兽们几乎都是从卵内出生的，哪怕表面看起来很像哺乳动物也是这样。最大量的当然就是原始栖卵，它们具有最不稳定的状态，所以进化的可能性也最多，携带的遗传因子数量也是最大的……” “喂，陆凝，如果在那里的人是我的部下还好一点，他们是医疗和侦查，也不是什么研究型的人。”莫怜人低声说道，“可是要是你手底下的那个就糟了。” 羊毫！ 在幻核的认定下，陆凝可以认定所有人在来到幻星的时候就可能已经感染了幻星症候群了，只是还没到发病的时候而已。可她之前以自己的思维催化五只栖蜥证明哪怕没有真正发病，这种进化信号已经可以开始传递了。 陆凝对生物学只是简单学习了一些基础，可羊毫是真的在实验室里泡了多日，对每个幻兽标本都进行过研究的人。如果他掌握不住自己的思维…… = “这么多……” 羊毫呆愣地看着面前那无数泛着金色光泽的“卵”，愣在了原地。 他通过解析那些原始栖卵已经对幻星的生物分类有了些了解，在这里的生物确实是从出生前开始就已经确定了自身的级别，低级生物毫无疑问要经历更加漫长的进化才能触及那些C级甚至B级生物的门槛，而它们自身的基因缺陷也更加严重。 可是这个洞穴里的卵都呈现着完美的姿态。 “喂，羊毫，这里应该是那些幻兽孵化的地方，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肯定会有幻兽随时来巡视的。”莫怜人手下的医疗兵拍了拍羊毫的肩膀，转身向连接着这个孵化场的一个通道走去，可是走了两步一回头，发现羊毫根本没动。 “羊毫？” “最上级的卵……从一开始它们就可能是C级生物，看啊！看啊！这是一个机会！如果我们能取走一个标本，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最小的一个也可以！只要能带回去，我们就能通过它近乎完美的进化能力完全解读出幻兽的进化，并复刻在人类身上！” “羊毫！别想那些东西！我们得离开这里！” 可羊毫已经蹲下身，正如他所说的，从那些大大小小的卵中挑选出了一个最小的，只有苹果大小。 “这些幻兽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超能力——不是吗？那不是我们人类渴望许久的东西吗？而实现它的机会就在眼前，我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地水火风，雷霆光暗，那些东西我们或许全部可以在自己的身上复现出来！” “那也是等我们安全了再说！” “我们来到兽神谷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否则我们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来一个满地都是B级幻兽的地方！”羊毫大吼道，“它们很安全！我了解它们的每一个基因变化，也清楚它们进化的方向，只要给予固定的外部刺激，就能激活想要的异变方向，这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扭头看向了手上。 卵的手感似乎并不太对，他将金色的蛋翻了过来，发现背面被撕开了一个菱形的切口，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可是挑出这枚卵的时候，他可是专门确认过完好无损的。 “咦？” 羊毫又看向医疗兵，却发现他的面部的头盔上也出现了一个相同的菱形切口，同样的形状还出现在了他的额头上，一丝金黄的东西顺着他额头的切洞正在继续向内深入。 他翻过手，看到自己的手背上也有这样一个菱形的洞，内部的血管和骨头清晰可见，血液也正常流动着，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仿佛被切出去的部分原本就不属于自己一样。 “羊毫！你又在看什么！我们赶紧撤退！” 医疗兵依然发出焦急呼喊声，羊毫瞬间感到后背布满了冷汗，他那沉浸于这份大发现中的头脑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试探着问医疗兵：“你……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这里就是你最异常！冷静点了吗？这个地方不能多留！万一突然出来几个C级幻兽就糟糕了！我们还不知道它们会有什么奇怪的能力！” 羊毫从耳机里听到了破裂声，来自那片卵，连续好几声，必定不是什么错觉。 “你——” 他猛地端起了腰间的霰弹枪，对准了医疗兵，但就在这时，仿佛止痛药失效了一般，他的手背上传来了剧痛，一瞬间让他没有握住枪，方向一歪，子弹正好打中了附近的一片金色卵，这些卵可没有幻层的保护，瞬间炸开，里面如同熔岩一般的浆液洒了一地。 后坐力让羊毫退了一步，他感到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也看到了对面医疗兵变得惊愕的目光，但是如今已经没必要知道后面是什么了，他只知道自己人生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杀了这个医疗兵。 羊毫倚着身后，脖颈中传来挤压感，但宇航服的防御力并没有被瞬间穿透，这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拔出腰间的手枪，冻结弹早已上膛，只要能打中，冻原凝结质能瞬间冻裂那个医疗兵浑身所有细胞。 “羊毫！你疯了！” 医疗兵毫无所察，就地一个翻滚，直接爬进了那些原始栖卵当中，甚至粘了一身之前卵内流出的东西。这其实更好，冻原凝结质的冻结可以在液体中更好发挥。 羊毫在疼痛感传来并切断脊髓神经之前开出了一枪，但是他没有机会去看这一枪的结果了，身后的幻兽突破了宇航服的防御之后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道，破开头盔的同时，也将他包括大脑部分的半个脑袋整个切了下来。 金色的水母将触须从天花板上垂落，探入落在地上的半个头颅中，将大脑挖出，塞入了自身的躯体之内。 而冻结也并没有如羊毫所料。这片孵化场原本就处于高温地带，包括卵内的温度也极高，凝结质确实有强悍的冻结效果，一发子弹甚至将一小片卵都冻在了冰层之下，还有医疗兵的一条腿，可这也是这发子弹全部的威力了。 “啊……这个混蛋……还有那个怪物……”医疗兵挣扎着将腿拔出冰层，他面前的卵已经完全上冻，此刻外面裹了冰仿佛镜子一般，他在躲避的时候正好往里面看了一眼，也看到了自己的额头。 “嗯？这个……什么时候？” 这个时候，他才看到了头盔上那个菱形的洞。 血液慢慢从他的七窍中涌出，脑子中传来的疼痛感化为了真实，也只是一瞬间，医疗兵倒在了地上，彻底不动了。另一只水母从上方飘浮过来，向他探出了触须。 = 潘橡木一个急停。 “死了。” 不用问也知道他说的死了指的是谁。陆凝虽然可惜羊毫，可更希望这家伙不至于弄出什么麻烦来。 “不对劲。”BW-009忽然开口道，“我的记录仪显示周围的能量指数发生了一个小幅度提升，而且周围的地层开始活跃了。对照闻北落给我们的扫描和监测数据，这附近的火山似乎要喷发。” “离开地下！”HJ-010果断下令。 “我们的人还没找回来。”莫怜人的声音略微低沉，“还有一个。” “那只是一个人！”HJ-010反驳道，“为了一个人，把整个队伍都埋葬在这里？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而被抛弃的。”潘橡木低声说。 HJ-010闭上了嘴，哼了一声，扭头带着自己的队伍迅速向返回的路离开了。BW-009苦笑了一下：“尊重她的选择吧，她没什么理由一定要留在这里冒险。” “你为什么留下？”陆凝问。 “我来找人，虽然我现在连她在哪都不知道。我答应过别人，既然知道她来了危险的地方，我就得保证她不能出事。” “那你跟着我们？” “是潘橡木，他能在这里找人，就能帮我找到。”BW-009笑道。 “好吧，既然都要找人，潘橡木，辛苦你一下。”陆凝看向他。 “乐意帮忙，不过这里的情况恐怕要出很大的变化，空气中多了一些炎热的味道……这不是普通的B级幻兽增加了几只能造成的。” “你是说幻核出了问题？” “这么说来，23号前哨站，也就是闻北落最开始恢复的那座……好像是个极地前哨站。”BW-009忽然想起。 极地？ 地下深处，幻核的居所，熔岩湖的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周围的B级幻兽瞬间围拢了过来，不过没有发动攻击。 “正常进来的人，应该是要走门的。”幻核发出了声音。 闻北落恭敬地向幻核鞠了一躬：“很抱歉，可惜我们无法通过层层危险来到这里，只能冒一下风险。” “那是之前的一些很守规矩的生命使用过的技术，我有印象。好吧，那也算是一种‘门’。有什么事？” “您好，‘幻核’，我从极点而来，为您捎来了‘幻瞳’的问候。” 43 殊死 地下通道在不断震动，火山的活跃已经不需要凭借仪器就能感觉到了，只不过地下通道四周的岩层足够厚，还不至于让岩浆涌入进来。 陆凝等人跟着潘橡木快速绕过几个通道，在大约五分钟后终于找到了莫怜人队伍的另外一名成员，这样一来剩下的人就只有青鸟了。至于BW-009倒是不太着急，他不觉得这种火山爆发能威胁到自己要找的人。 “最后一个人距离这里有点远，我们绕过去要十分钟，我不确定现在火山是否会喷发……”潘橡木很快就找到了青鸟。 “有时间。”BW-009很快说道，“我的队伍携带了标准仪器，可以监控火山的活跃程度和地层状态，现在只是地下活跃状态，还没开始增压。” “好。” 但这次就没那么顺利了，众人只跑了一半的路，就被附近通道里涌出来的几只幻兽截住了。这些幻兽的状态显然处于异常的亢奋中，一名体型高大的投掷手伸手掰下了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在它的手中化为了岩浆球，接着就被凶狠地砸了过来！ “自由歼灭。” 众人马上端起武器，这一批幻兽没有B级，只是几只强大的C级比较难缠，陆凝和莫怜人的冰冻子弹很快就将两只打成了冰块，接着打成了碎冰。而BW-009的队伍也展现出了他们的武装，微型核弹在通道内炸开了小型蘑菇云，一只看上去极为坚硬的乌龟形态幻兽生生被十颗核弹炸碎。 可是他们杀得快，幻兽出现的速度更快。火山的活跃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导致地下潜伏的幻兽们开始乱跑起来，而如果继续这样缠斗，迟早会有B级幻兽过来。 “怜人，分兵，有能力出去的人带一队在这里拦截，我找两个人一起去把青鸟接回来。” “就两个人？万一前面还有幻兽呢？” “目标小才不容易被截住，还有潘橡木也会跟我们一起过去，那么……竖笛、空谷！” “在！” “你们两个跟我走，潘橡木，拜托指路，怜人，BW-009，后面就交给你们了，不要恋战，我能出得去！” “放心。”BW-009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一发核弹炸塌了涌入幻兽最多的通道，他的士兵也开始布置地刺陷阱和自动机炮，拦截阵地正在有条不紊地展开。莫怜人一挥重剑将一只长着钳子的怪物拦住，铁眉、黑桃等人也开始倾斜火力掩护陆凝等人脱战。 “走！” 陆凝用火焰剑劈了一只猿猴形态的幻兽，借助尸体倒下的掩护直接冲出了战区，后方的竖笛和空谷也是绕开了比较强的几只冲过来跟上，而潘橡木则更加轻松，他攀附着岩壁几个跳跃就荡到了三人附近。 “这边。” 潘橡木的指路很快，陆凝打开了全部的探测装置，密切注意周围的幻兽动向——潘橡木这种精确找人的方式是无法同时对所有生物进行侦测的，这方面必须由陆凝等人进行补足。 “左侧有幻兽接近，探测有些紊乱……等等，还有个人！”陆凝一挑眉，“潘橡木，那是青鸟吗？” “不，不对，那个人距离这里还远一点，应该是别的人。” 陆凝一个滑铲迅速接近了通道，反手将一枚震撼弹轰入了通道之内，爆炸稍微阻滞了一下里面幻兽的脚步，而那个被幻兽追逐的人也迅速反手开枪，一排红光闪烁的子弹打在了后面幻兽的身上，顿时在他们体表的幻层上融出了一个个坑洞，甚至开始伤害皮肤。 “BW-011，队长！”空谷在一瞬间看到了对方胸口的铭牌，不过只有一个人了，也不知道同队的人是死了还是走散了。 “多谢救援！”那个人继续补了几枪，特效子弹对幻兽的杀伤力还是不错的，幻层保护消失后这几只幻兽马上被当场击杀。 “不客气，你的队友呢？”陆凝指了一下前面让潘橡木继续带路，BW-011也全力跟上。 “我们遇到了兽潮，被冲散了，有两个人被杀了！该死的，这地下实在有太多危险的东西出没，要不是遇到你们我也完了！” “你不是有对策子弹吗？”竖笛问。 “有子弹没机会射击也没用，当时我只要一扭头绝对会死！”那人的焦虑甚至透过电子合成的声音都能传递出来，“我的队友就是那么没的！要不是你们帮我挡了一下，我可能也是被追死的结果！” “就在前面。”潘橡木开口，指着前面的通道，看上去不远了。 “很好……等下，后面有强能量，是B级生物，左右散开！” 陆凝和潘海树往左一翻，空谷和竖笛还有那个人则滚向了右侧，就在中间，一道炽烈的白色光束迅猛地轰了过去，那威力令陆凝恍然有种看歼灭艇的炮击感，而发出这一击的幻兽也带着沉重的声响从后方移动了过来。 “坦克！？”空谷张口就喊了出来。 那只幻兽拥有庞大的躯干，而下方支撑着躯干的则是四只履带状的足。它身上有八条呈现机关炮状的“手臂”，而嘴巴更是像一门炮一样，一张开就是黑漆漆的圆洞。 “什么玩意……这些东西已经不满足于只是自然方向的进化了吗？”竖笛迅速起身，举枪瞄准了这只B级幻兽，可马上就被空谷和BW-011给拽走了：“你疯了？那玩意是正面打得过的东西吗？” “潘橡木，带着我们快点过去！这附近应该有个通往地面的出口！”陆凝根本不想对上一只B级幻兽，还是这种远程型的大型生物，即便能杀也得半天才可能打得死，那会火山说不定都喷发了。 “好。”潘橡木开始飞奔，他的体魄早已超乎常人，跑起来甚至比陆凝还要快，众人一边躲避后方的激光束一边尝试保持一队，幸好那坦克虽然攻击力十足，可庞大的躯体在通道里移动确实不怎么方便，还追不上来。 终于，跑到了一处略微开阔的空间里，陆凝看到了坐在地上的青鸟，她周围有两只C级生物的尸体，看起来拼了个弹尽粮绝才将这两只幻兽击杀，头盔早就被打碎了，身上也布满了血迹，看脸色已经有些不适应火山地下的空气状况。 “青鸟！” “队长？”青鸟一扭头，神情惊讶了一下，“我以为……我要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归队！现在跟着我！”陆凝将之前“幻核”绘制的地图中的一张放大出来，刚刚跑路的同时她就启动了地图模拟，通过叠图的方式大致可以判断出这附近正是幻核描绘过的地形，那么那些线条的“端点”应该就是连接地上的通道。 青鸟撑着自己站起来，说道：“可是这附近有幻兽……子弹已经打光了……” “我们会掩护你！”空谷焦急地说道，“能跑动吗？只要你不跟丢，我们就不会丢下你！” “走。”青鸟见状直接点头，陆凝转身确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方向，往一条比较狭窄的通道冲了过去。 刚进入通道，就听见一声响亮的“轰隆”声。 “潘橡木！怎么回事？”找到青鸟之后，潘橡木就不必维持侦查了，此刻他能重新进行新的探测，比陆凝这些仪器更管用。 “火山喷发了。火碎流正在涌入兽神谷峡谷。”潘橡木说道，“这次规模不小，至少这七年我没经历过这么大规模的火山喷发。兽神谷有幻核调控，熔岩流会被分别引流到各个地下熔岩河，但这次……有点大。” 又是轰隆一声。 这里的火山群似乎开始了连环的喷发，陆凝知道现在冲到地上恐怕已经不解决问题了，要离开兽神谷才行。 但就在这时，潘橡木忽然抬手拦住了陆凝：“危险！” 砰！ 岩层炸裂，一道炽白的激光束从众人面前穿过，那是坦克幻兽再一次的攻击，陆凝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一些，她此前一直在使用携带的各种探测仪器，警戒、防止偷袭、包括环境勘探……头脑里无法不去思索这些，而那只坦克显然已经感觉到了她的“信号”，开始出现了类似的扫描定位能力。 更糟糕的是，这一炮直接打通了一片岩壁，透过岩壁，对面已经明显能看到一条正在翻涌的熔岩河。 “它盯上我们了！”空谷大喊道，“队长！通道里几乎没有闪避空间！” “那就杀了它！”竖笛也嚷了一句。 “别开玩笑了！B级生物我们几乎没有有效的杀伤手段！”BW-011反驳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 轰隆！ 第三声喷发，在底下引起的共鸣震耳欲聋，没人能听见BW-011喊了什么，陆凝看到青鸟取出了最后一发湮灭弹塞入了自己手里，也看到竖笛举枪对着从激光炮打开的通道里慢慢过来的幻兽一通扫射，冰冻的子弹有效减缓了一些它的移动速度，却无法真的冻结它。 听力稍微恢复了一点的时候，陆凝直接用最大声音吼道：“不用射击了！用最快速度上地面！” “其实你们可以的，只要速度的话，我们能迅速适应，只是你们不愿意为自己进行改变，心里还在抵触。”潘橡木低声说道。 “我正在尝试！”陆凝从刚才开始就在利用想象力对自己的身体状态进行微调，提升身体素质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幸好她是经历过一些“超人”状况的，很清楚远超正常人的实力应该是什么状态，并亲自体验过。 “啊……还不太熟练。”随着她的一只眼睛化为了竖瞳，陆凝终于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力量的充盈、狂暴、强大。 她伸手抓住了青鸟的颈部，双腿和双臂都有了一定的膨胀，这样的变化甚至让潘橡木都感到了一丝惊讶。 “真没想到那个场景给我最大的好处不是药理学知识，而是魔人化的感觉。” 陆凝用谁都听不清的声音嘀咕了一句，随后用力踩踏地面，喊道：“用所有办法追上来！别跟丢了！” 虽然跨场景比较战斗力通常都没什么用，可陆凝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了曾经的魔人化究竟是多强悍的状态，毕竟人类突破自身极限从来都不是按照倍率来的，可魔人化是。她甚至觉得自己能一对一单挑了那只坦克幻兽，只是没必要而已。 后方传来喷气背包的声音，还有坦克幻兽愤怒的第二炮，不过这家伙显然不懂怎么射击高速移动的目标，依然打了个空。陆凝在狂奔中也慢慢看到了自然光，虽然昏暗，到底不像是地下充斥着岩浆那危险的暗红色。 但是就在她瞥见通往外界的洞口一瞬间，火山再次喷发了，这次是极近距离的火山爆发，强烈的震颤直接令上方的岩层开裂，陆凝一个急停，大量碎石轰然坠落，将前方的洞口直接掩埋了起来。 “岩浆！后面有岩浆涌上来了！”空谷高声喊道，“那只幻兽还在追！它都快被岩浆吞没了！它正在瞄准——” 陆凝指向了旁边另一条岔路：“走这边，我们还有别的出口。” 炮击再次打了过来，陆凝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这只幻兽如此有恒心地追逐着她的队伍，只是这次炮击更歪了，她探头看了一眼，后方的岩浆已经吞没了那只幻兽一半的躯体，这也是导致它打歪的原因。可这一炮好巧不巧就轰穿了旁边的地面。 地下通道区域，当然不可能只有一层。地面的结构被这一炮破坏，顿时发生了开裂，潘橡木一个纵身跳到了旁边，可陆凝拖着青鸟却没能做出相应的动作，身体一沉，伴随着脚下岩层一同坠落，而空谷三人也没能幸免，众人一起落到了下面的一层，熔岩的河流正在下层流淌着，他们急忙用喷气背包调整角度让自己落在了河流上飘浮的几块大岩石上，却也被河流带着距离上面的洞口越来越远了。 “喷气背包！”竖笛喊道。 “刚才的冲锋几乎用完了能量了……”空谷有些垂头丧气，“幸好这里和那边似乎还没连通，不然我们直接就被烧死在这儿。” 陆凝看了一眼青鸟，她的脸色更差了，没了头盔甚至无法抵抗熔岩河的高温，嘴唇已经出现了干裂。 而远处空谷蹲在一个有点小的岩石上依然在四处打量着情况，竖笛则和BW-011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慢慢恢复体力。 “看来我们已经没机会离开了啊。”BW-011叹息了一句。 “反正有点难了，我们为了给弹药腾空间本来就没带太多机动装备。”竖笛摇摇头。 “哦……” BW-011叹息了一声，然后从腰带上解下了一枚纽扣。 44 正反面 逃亡、心理上的大起大落、精疲力竭……这一切都不免会降低人的防备心态，哪怕依然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警戒，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时提防同样落难的人。 因此当竖笛的心脏被刺穿的时候，她是惊讶的。 bw-011将细剑从竖笛身上拔出，接住她的躯体将她缓缓放平，而这时，陆凝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鹿琳！” 我们谈谈吧。” bw-011将面罩透明化，鹿琳的脸孔出现在其中，合成声音也换成了她的本音。 没什么好谈的，这是你第二次在我面前杀死了我重要的朋友。”陆凝咬着牙说道，“在这里我要杀了你还是很容易的。” 不错，但我最后的反抗一定会让你耗尽最后的能量。”鹿琳微笑起来，“陆凝，这里有五个人，或许不能支持五个人飞回之前的隧道里，但两个人是可以的。” 你不会觉得我能同意你这种愚蠢的主意吧？”陆凝活动了一下手臂，她正在继续向完魔人化的身体素质异变，此时哪怕凭跳跃力都能直接跳过去。 两个人就能上去？不……鹿琳想的肯定就是一个人，她怎么会去分享？陆凝清楚记得尚文雪对她的评价，这是个将作恶作为日常的家伙。 商谈本来就是这样。”鹿琳轻轻拭去了剑上的血，此时，空谷已经瞄准了她，可是她却完无视了枪口。 陆凝将青鸟放平，甩出了火焰剑，一踩岩石，整个人飞扑向了鹿琳，而鹿琳也冷笑了一声，挥剑相迎。虚实的两把剑自然不会相交，空中互相划过之后，两人空着的手探出，分别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嗯？” 令陆凝诧异的是，鹿琳居然真的架住了自己的手，而且自己挡住她也着实花费了不少力气。 你不会以为只有你是特别的吧？”鹿琳轻笑，“当然，你经历过的这个人类极限突破好像比我要高一点，却也就是高一点。”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大喝，各自向旁边闪开，角力的结果居然是不分上下。 喏，我们现在有对等的讨论余裕了，你的力量要强那么一点，可是这点差距我可以用战斗技巧补足。”鹿琳又甩了一下手里的细剑，为了伪装，她已经丢弃了榴弹炮，如今手里的强大武器也就剩下这个了——枪械反倒没有太多意义。 你居然也找到了幻星症候群的思路。”陆凝确实有点惊讶，她是受到了幻核的提醒才慢慢了解，再加上潘橡木的训练，如今才刚刚将体质提升，而鹿琳又是怎么做到的？ 那要多谢你。”鹿琳用剑尖指向陆凝，“毕竟你突然弄出来的那几只幻兽让我吃了很大的苦头，所以我才要思索如何针对你的这个本事，以及这是否能为我所用。” ……” 当然，结合之前幻星症候群的资料，要猜到也不算特别困难，幻兽会随着人类对它们的思考而发生异变，这是已经找到证据的事情。于是我杀了几个遇到的家伙，抢走了他们的装备，准备了一些幻兽……很可惜，它们实力不济。” 那个b级幻兽是你招来的！” 哈哈哈！你才意识到这一点吗？为什么它会紧盯着我们？那自然是我给了和你之前赋予那五只幻兽类似的异变！只可惜……b级无法完控制异变方向，你看，我也不想落到这种困境，只是想杀了你们而已。”鹿琳渐渐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不过这样也不错对吗？假手他人毕竟比不上亲自动手！” 你这个疯子……” 难道你不是这样吗？陆凝。”鹿琳的神色一正。 陆凝没有说话，鹿琳便继续说了：“你之所以和我说话，就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吧？是我们突然进入某个地下通道光线变暗的机会？还是熔岩瀑布让所有人坠落的机会？你在寻找一个一定能杀死我的机会……我看得出来，我了解你，稍微了解过一点。” 看起来我上一场得分略低给了你一个机会。” 那还得感谢你。陆凝，知道吗？当我看了一部分你的资料之后，发现我们真的很像，我们的杀意根本无法抑制，哪怕从最开始也是如此……失败、重整旗鼓，越是和死亡靠近，我们的行动模式就越是接近。” 和你接近？”陆凝感觉自己声音都有些变形了，“那可能是我听过最恶心的话了。” 很可惜这是事实啊，陆凝，请问如果现在这个状况最终会走向死亡，你会不会选择杀光在场所有人夺走他们的能量，让自己一个人逃出生天呢？”鹿琳笑得很开心，“不用回答我，答案在你自己心里，你——从来没改变过。” 哦，我会，这个我可以直接回答。”陆凝慢慢将火焰剑收回，顺手摘下了手上的武装手套，直接将魔人化呈现黑色皮肤的手掌探了出来，“到最后一刻，我能牺牲周围所有人来保证自己的存活，这一点我从来不避讳。” 鹿琳微一挑眉，似乎察觉了什么。 感觉到不妙了？你明明那么清楚，对吧？我这个人升起杀意的时候会立即动手，却还在这里和你废话。” 陆凝挑起一丝笑容：“如果你能再仔细一点调查我，那就能知道——当我还会这样和你聊天的时候，谋杀计划就已经完成了！” 咔嚓！ 脚下坚硬厚实的岩层宛如海绵一般破碎，早有遇见的陆凝猛一挥手，五根尖锐的爪从指尖冲向了熔岩河中的一根立柱，直接钉了进去，然后一个收缩将她扯出了这方岩层。而鹿琳的强化显然没有这份变形的本事，她有些忙乱地离开脚下正在开裂的岩石层，但连续裂开的岩石随着她每一脚踩下更加严重，变得完不能载重。处于边缘的竖笛尸体就这么落入了岩浆，鹿琳瞳孔微缩，果然陆凝杀人的时候完不会考虑这些细枝末节。 潮汐撕裂装置——地层软化液。 既然大量装备了冻原注入器为主的武器，陆凝自然也会考虑另一个威力极强的环境改造武器。只是潮汐撕裂装置的攻击性主体是本身的引力调控器，这个大家伙可根本搬不动，唯一能用的也就是前置的软化地层使用的特殊溶液了。 她确实打算过假如火山之行遇到什么不可抗的力量就直接将火山地层软化进行人工喷发来着。不过那样需要的总量很多，一般是龙脉和雷网来控制着，她只是在手套的武器组件里面添加了一点，软化一块岩石那是轻而易举，只要战斗的时候悄悄让一些液体落在地面就可以。 正如鹿琳所说，陆凝在力量、速度上胜过她，完有余裕做一些这种小动作。 鹿琳也终于退无可退，软化的岩石无法借到太多力量，她最后只能勉强跳起了一截，却发出了笑声：“不愧是你！陆凝！不愧是你！” 随即，她空中一个转身，举起一把手枪对着下方的熔岩河连环射击，并用喷气背包最后调整了一下自己身体的方向。 寒雾和热气蒸腾之中，熔岩上出现了一片黑块。 是竖笛的配枪，鹿琳刚才放平尸体的时候就已经给摸走了，而冻原凝结质的子弹虽然不足以冰封熔岩河，急速冷却一片熔岩形成落脚点却够。 陆凝抬起另一只手，将一根从洞顶垂落的宛如钟乳石一样的黑石掰断。 我当然没想过能这样杀死你……这个反应也不意外！” 趁着鹿琳刚刚踏上那块落脚点的时候，陆凝挥手将黑石直接投向了鹿琳，石头宛如标枪一般带着破空声，鹿琳只能勉强一个弯腰躲过，不过她平衡性极强，很快就恢复了身形。 挺厉害的嘛。”陆凝冷笑，“我这里的弹药可是不少。” 确实，洞顶垂落的类似石头还有很多，陆凝的手臂又可以延长一些，瞬间又掰了一根下来。 鹿琳迅速看了下旁边，河流正在推着她继续往前移动，反而是陆凝因为攀附在一根稳固的石柱上开始变远了，她看到前方的河流有一个弧度，如果能过弯的话，陆凝要杀她就必须追上来了，可是有那么好追吗？ 第二发投石，这次打的是鹿琳脚下，鹿琳一个纵身跳起，却完不担心，梅花桩这种基础她掌握得极为牢固，这么大的落脚点闪转腾挪完够了，陆凝的投石速度再快也不能拿她如何。 然而她在半空中立刻看到，第二块石头在脚下的落脚点撞得粉碎，按理说石头不可能那么容易碎成这样。 陆凝的一只手摘掉了手套钉在石柱上，投枪自然用的是另一只手……还戴着手套的那只手。 思维再快也难以追上引力拉扯她落下的速度了，而且这次还是带着下落的速度，落脚点那块刚刚形成的岩石一触便碎，已然是被瞬间软化。 唔——” 竖笛没有更多的子弹了，就算有也没用。”陆凝慢慢将爪从岩石中抽出，“这还需要寻找机会？这还想和我比杀人速度？” 她一个弹跳，甩出爪子抓向另一块岩石。 自己离开她根本用不着喷气背包，所以鹿琳那个假设从一开始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她和陆凝很像倒是真的，可惜某些方面还差了些意思。 借助岩洞上方的石头几个跳跃，陆凝就追上了空谷和青鸟，此时青鸟的精神也稍微好了点，两人看到陆凝从上方荡了回来，马上挥起了手。 队长！你没事吧？”空谷大声问。 没事。”陆凝直接落在了他的岩石上，“已经杀了，你们情况如何？还撑得住吗？” 青鸟……”空谷看了青鸟那边一眼，青鸟也虚弱地招了招手，但神情有些落寞。 怎么？” 竖笛……死了。”青鸟垂着头说道，“我看到了，甚至连尸体都没救回来。” 你们似乎感情不错。” 她总会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讲一些不合时宜的故事，可是她对我挺好的。”青鸟苦笑，“而且那些故事也不是真的那么糟糕，她只是经历过太多了吧，比我们多很多，我还以为她那些故事永远都讲不完来着……” 说完这句话，青鸟啜泣了一声。 陆凝也不说话，她对于这样的竖笛并不了解，印象恐怕永远停留在好战、情绪飘忽和那些破坏气氛的语句中了。 也许我们回去……”空谷见状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可他刚开了个头，却猛然看到青鸟那块岩石旁边的岩浆一阵翻涌，一只焦黑狰狞，携带着岩浆的肢体从里面探了出来！ 青鸟！小心身边！”空谷大喊。青鸟闻言抬头，猛然看到那个肢体顿时往旁边一滚，而那个肢体一弯，直接扒着岩石，从熔岩中将整个躯体拉了上来。 陆凝！！！！” 陆凝也惊愕地看着那个怪物——鹿琳。她的躯体庞大了将近两倍，大量焦黑的海绵状物质从皮肤中长出，被岩浆烧黑破坏的同时也形成了一层隔热层。这当然不可能一直有效，毕竟要让身体长出这些东西要消耗巨大的能量，早晚都会被消耗干净。可鹿琳这人居然真干出岩浆游泳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纵然敌对陆凝也得佩服这种求生本能。 青鸟！射击！她身上的东西是为了隔热生长的，没什么防弹效果！”佩服是一回事，陆凝依然迅速看出了鹿琳此时脆弱的状况，和空谷一起举起了枪械向鹿琳射击，焦黑的海绵组织伴随着血肉飞溅，鹿琳却是听到了声音，扭了一下头。 你居然没回到这块岩石上……” 是以为自己要回来照看青鸟才找过来的吗？陆凝手里的枪本来就没多少子弹，情急之下马上摘了手套将利爪挥了过去。 命运也站在你那一边吗？对岸的我？”鹿琳发出一声惨笑，抬起了另一只手，挡开了陆凝的爪击，外壳片片碎裂，只留下里面已经失去了皮肤的手臂，手上还握着一把枪。她枪口一转，直接瞄准了青鸟的胸口。 那我就帮你把人数降到两人好了！” 你到这种时候还不忘了作恶吗！？”陆凝直接跃起，而青鸟也抽出手枪瞄准了应该是鹿琳头部的地方，双方同时开火，子弹互相灌入了对方的头部和胸口，鹿琳一个后仰，红色和白色的液体从头部炸出，倒向岩浆之中，而青鸟也捂着胸口跌倒在地，陆凝一脚踏上岩石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45 叛军 陆凝站在石头上愣住了，空谷似乎在喊什么，但她听得不太清楚，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一股血气直灌顶门，鹿琳死了，可人生的最后还留下了这么一手。 她走向青鸟，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宇航服的防弹能挡住脉冲子弹，特殊弹药已经打光了，鹿琳剩下的应该是普通子弹和她抢来的对幻兽专用弹药之一，不管哪一种威力都小了一些……虽然理论上宇航服也不太挡得住。 当来到青鸟身边的时候，她却稍微愣了一下，这一枪命中了青鸟的铭牌，不过只是一层薄金属的铭牌也没能挡得住子弹，被打出了一个凹坑，宇航服也被穿透了，但她强化了数倍的目力下能看到青鸟还在呼吸，也没有任何血液从她胸口涌出。陆凝蹲下身碰了碰青鸟的额头，通过探测器临时诊断发现她只是突然晕厥，因为心脏骤然遭受重击加上身体虚弱。 陆凝伸手在她的伤处碰了碰，是有弹头的，也就是说最后一枪鹿琳换上的是实体子弹而非脉冲子弹，确实某种意义上威力要强一些，却也容易被拦阻。 她从青鸟的怀中摸出了第二枚铭牌，子弹正好卡在了那枚铭牌上。她松了一口气，套上手套，指尖出现了一根针头，将一些药液从青鸟颈部注入，不多时青鸟就醒了过来。 “哎？” 空谷看到青鸟坐了起来，马上就脱力一般地坐倒了。陆凝也没管他，再次给青鸟进行了基础检查，然后将她搀扶了起来。 “我没死吗？”青鸟还有些发蒙。 “你的队长保护了你。”陆凝将那块铭牌还给了她，“也是鹿琳该死。” 此时，熔岩河的速度逐渐缓慢了下来，上方照下了和地下不同的光，陆凝抬起头发现头顶居然有个洞口。 “这里是火山口！队长！岩浆正在上涨……也许等岩浆涨上去我们可以有机会脱身！”空谷兴奋了起来。 “傻小子，岩浆真到了那个位置就是火山爆发了，我们哪跑得掉。”陆凝有些好笑，她观察了一下内部的岩壁，凭自己要爬上去是不成问题的，可要是拽着两个人就有点麻烦了，身体素质提升不代表之前耗费的力气就能补回来，她现在也已经感到了身体的疲惫。 就在这时，上面的洞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陆凝队长？” 陆凝笑了起来，看起来不用多费心思了，潘橡木既然已经回来，而且到了外面，大概就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我在这儿！有办法把我们拉上去吗？” “杨队长，我找到了！麻烦帮个忙！”潘橡木回头喊道。 “耐火救援索部署！手脚麻利点，再过几分钟这里就要喷发了！”上面传来别的声音，随即便是几根吊索抛下——五条，但也用不了那么多。 陆凝三人很快就被人从火山口拉了出去，和潘橡木一起的正好是HJ-010的队伍，此前提前离开也避开了火山爆发的高峰期，提前返回了地面上。只是看起来也遇到了点幻兽，包括队长在内几个人的头盔都出现了破裂的状况，那位队长直接将头盔夹在了腋下，从宇航服里扯出一根线连着话筒发布着命令。 这队长陆凝不熟却也不是很陌生。 “原来是你啊。”她放松了一些，杨晴羽这个人实际上陆凝也没怎么接触过，只是赵汐华搞一些比较大的派对时会遇到，双方没怎么聊过，甚至此前同场景的时候都没接触过。 不过既然是赵汐华的队员，人品方面倒是能信得过，而且两人也算是见过面。 “我也刚知道是你。”杨晴羽扭头看了陆凝一眼，继续给部下下达指令。 “什么情况？你看起来很忙？” “我在营地搭的临时通讯站发过来了个紧急通报，好像发生了叛乱。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这里信号很糟糕。万一队长有事的话我要紧急赶回去。” “赵汐华也过来了？”陆凝惊讶。 “我们有三个队长……不过确实是大小姐。”杨晴羽耸了耸肩，“能动了就赶紧撤离，这里的火山要是喷发了谁都扛不住。” “走。”陆凝看了一眼青鸟和空谷的状况，挥手带着人跟上了杨晴羽撤退的部队。众人从杨晴羽那里补充了背包的能量，然后快速撤离了这片区域。而不过六七分钟之后，这里的火山便喷涌而出，岩浆流向周围扩散开来，火山灰直冲天空，为兽神谷更添了几分晦暗。除了这一处之外，远处也有类似的火柱从火山口喷出，地底的活动愈发剧烈，大自然的威能已经彻底展现，陆凝只能以最快速度往谷外跑，同时呼叫队友的通讯信号。 严重干扰下，差不多跑到了边缘地带，陆凝才听到通讯器里的声音。 “陆凝吗？我这里已经带人攀上了兽神谷，大概在十五分钟后能离开山地。”莫怜人说道，“后续的汇报由白狐负责，她身上有专门的通讯设备。” “好，我的队员麻烦照顾了，在营地汇合，好像出了些事情。” “陆凝队长，能否详细说明一下？”白狐已经接过了通讯。 “我这边听说好像发生了叛乱，但还没获得详细情报。” “叛乱？”白狐的声音略有些惊讶，“既然用到这个词语，那肯定不是队伍之间产生的摩擦，这一定是来自一号队伍，甚至舰队那边发过来的消息，我们需要快点确认才行。” “没错。” 白狐马上关掉了通讯，既然她有通信装置，想来也能通过某些渠道来获取信息，而陆凝这边就要和杨晴羽问问情况了。 “消息有没有更新？”她靠近了杨晴羽问道。 “没，只是一段零散的信号，好像被干扰了。我们需要专门的仪器进行还原，携带式的这些不行。”杨晴羽打了个手势，她的队员们举起一些喷枪向周围喷洒出红色的药粉。 “你任务做完了？”杨晴羽昨晚这件事后又问陆凝。 “什么任务？” “三个B级标本啊，来兽神谷不是为了这个？” “……做完了。”陆凝也不好在这里说不需要来这里就能完成。 “好吧，这个救人也不知道潘橡木能不能算所有人的，还有那个逃生舱……总之要继续完成任务还得做挺多准备。”杨晴羽扶了一下额头，“对了，你是大小姐的朋友吧？如果大小姐有什么麻烦或许还得找你帮忙。” “赵汐华能有什么麻烦？” “嗯……我们之前的一个场景里损失了两个人，那一场不巧三个队长都没进去，也算是缺乏领导。我们这种小队伍可受不了这种损失，队长可是憋着一股火狙击那个杀了我们队友的家伙。对了，他叫卫箐，不知道你听过没。” “你看上去反倒没那么愤怒的样子？”陆凝观察了一下杨晴羽的表情。 “如果所有人都不冷静了，那么就必须有个人能沉得住气。我和除了最开始的几个人以外的队友交往都不太深，也就不会那么情绪化。哦，这算是我个人行为吧，我们队伍里也不光是我一个人这样，只不过这次凑巧让我赶上了。那个人也不知道在不在这个场景里。” “他在，而且编号是DU-004，就在我的编号之后。”陆凝叹了口气，“依赵汐华的性子绝对不可能放他活着离开。” “不过能在场景里杀死我们两名成员，这个卫箐的实力不容小觑，或许大小姐需要更多支援也说不定……”杨晴羽认真考虑了起来，“之前那个局部战斗有人使用了轻量级的彩虹和力锚，或许我也该参考一下……” “你是科技型游客？”陆凝注意到粉末喷出之后，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幻兽的袭击，撤退过程非常顺利。 “我只是什么都学了一点，为了必要的时候能支援几位队长的任何需要。”杨晴羽赶紧说，“比不了专攻的那些大佬。” 和陆凝这种单人的不同，成型的队伍里确实有这种辅助类成员，陆凝此前也见过这样的游客，不过不得不说能沉下心走辅助的路子还能升到三阶要么是队友够强，要么就是自己能把队友变得够强。 类似杨晴羽这样的人，就算单独进入一个场景，只要不在对立阵营，多数游客也会客气一点，毕竟只要情况合适她能把人做成超人。 终于，众人下坡了，有喷气背包的缓冲，众人几乎是用跳的方法下山的，速度快了不知道多少。在冲入一片丛林中之后，也就算是来到了还算安全的区域。 “队长！新的消息，来自HJ-001！”后面杨晴羽的一个队员喊道。 “直接说吧。” “转超音爵士号命令，自接到本信息开始，全部1号前哨站先遣队成员视为敌军，格杀勿论。” “什么？” “后面还有001的附加信息……啊！”那个负责通信的队员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 “该命令……该命令务必遵守，但没有武装力量提升暂时避开先遣队成员。一小时前，1号前哨站用了不知名的方式将四十枚冷聚变氢弹送入了星系外层轨道，其中七枚正好落入了蓝色波动号和天文之光号内部。目前已经无法接收这两艘舰船的任何信息，宇宙防御号和超音爵士号正在前往最后联络点展开太空搜查，请勿抱有任何期待。” 那人的声音不小，陆凝听了个完整。此时，庞序留在录音里的那段话再次出现在了耳边——【我们会变成无可避免的敌人】。 他已经收到了信号，并且真正动手。他所认定的敌人并不是进入兽神谷内的小队，而是整个搜救队的五只舰船！ “是了，他原本也没打算幻核能遵守什么约定。”陆凝低声嘀咕了一句。 队伍在密林中找到了过来的时候乘坐的载具。陆凝三人加上潘橡木坐一辆车飞驰往营地，路上也接到了一条来自DU-001的消息，不过和HJ-001那种详细的说法不停，她收到的就很简单。 【1号前哨站叛乱，任务传达，不用回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 “不需要聚集各个小队吗？”商神釜坐在指挥所中。现在他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浮游在半空中的飞行装置，依然是杜写意和褚嵩的队伍找回来的，说这是叫“逃生舱”的什么。但杜写意这次没让商神釜插手，反而是丢给了他一堆观测者文明的科技资料，加上之前从舰船发过来的通讯，商神釜根本没时间去管这个逃生舱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反观杜写意倒是游刃有余，褚嵩年纪较大，一些事情是手下和NE-002帮忙处理，他只是负责警戒巡逻和一些部署工作。 “你着急了点，商队。”杜写意的称呼又省略了一个字，“这个命令虽然针对1号前哨站的叛乱，可是对方祭出了这种神出鬼没的攻击手段……好吧也就是虚数科技的一种应用，总之上面再愤怒也不会让我们立刻开拔去讨伐的。” “是。”商神釜点点头，真要那样就像是命令一群拿着长枪的步兵冲锋一个机炮阵地一样愚蠢。 “1号前哨站比我们早了二十年以上开始对这些外形文明科技进行研究，但在之前的交流里丝毫没有暴露这一点。”褚嵩说道，“或许他们早有反意，或许是觉得如今时机成熟，但不管动机如何，他们的武力占据了优势。” “可我们连试探都不做吗？”商神釜问道。 “不是我们来做。”杜写意在逃生舱下方的一片控制中枢内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商神釜能听到那边传来各种金属撞击的声音。 “明白了，看起来受到氢弹袭击的时候他们就进行了回敬。” “没错，总之大约十六个小时之后，星间攻击导弹就会抵达天目一。这个攻击大概率不可能有效，不过能让我们稍微了解一下1号前哨站准备了如何的防御。” “你不担心吗？”商神釜问道，“对方的科技实力比我们强了很多，万一真的对幻星进行歼灭作战……” “那赢的就是我们。”杜写意马上说，“我反正还没打输过一场战争，倒是想看看他们那借来的科技水平够不够格在我面前展示一下斤两。” 褚嵩发出了一阵大笑。 “商小子，多点自信！兵马未动，怎能先失三分锐气？” “你们是打仗的，唉，我也佩服你们这群打仗的。”商神釜有些自嘲地说。 46 长夜的闪光 接近夜间时分，陆凝回到了营地，龙脉和虫饵已经先回来了，他们有这里的设备辅助也清楚兽神谷方向发生的火山喷发，并不多言。陆凝问及通信信号问题的时候，雷网就把已经解读完毕的那部分转给了她，虫饵则把空谷和青鸟带走治疗去了。 潘橡木找了个地方坐下，龙脉过去和他搭了两句话，二人就聊了起来。陆凝则拿着电脑浏览了一下原版的命令，实际上大篇幅都是战报——看起来舰队那边确实是紧张了，居然把这种东西发过来强调严重性。 1号前哨站投放的氢弹威力其实也就一般，放在星球上算是严重，可在太空中也就是让防护罩晃一下的程度而已。要想炸毁一艘战列舰，少说也得二百颗类似的氢弹才能完成。然而那七颗内爆的可就要命了。 什么舰船都不会在内侧也设置一层防护罩的，正因为如此能源舱才是最高级戒备场所。冷聚变又不是不进行任何热核反应，光是能量放出就足以将周围的舱室融成最原始的金属团，更何况还有辐射和冲击波的二重唱，整艘船直接变成了太空坟场。 放在星际战争中这其实很正常，陆凝记忆里有无数次星舰炸成太空焰火的景象，可这一次并非是远征，而是救援，星舰或许会对幻星上的幻兽有些防备，可谁会想到先遣队的人先阴了他们一手？ 看过战报陆凝也不意外星舰那边的反应了。不过她也有些惊讶于庞序真的敢直接对星舰动手，要知道如今幻星上对于外星文明遗迹的开发工作正在持续进行当中，庞序手里捏着的那些科技优势很快就能被追平甚至反超，何况里面还混了游客这种开挂的家伙。 “队长，我们接到了副队发过来的信号。”雷网走过来，“他们已经安全离开了火山喷发地带，只是那里情况变得过于混乱，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逃了出来。” “不必担心别人，只要我们的队伍没受到太大的损失就行。雷网你去接应一下他们，今晚整顿之后我们明天就启程返回。” “是！” 雷网离开之后，陆凝回到了登陆艇上，给NE-002发了个通讯，这次接通的时间稍微慢了一点，不过还是回应了。 “抱歉我有点忙……兽神谷的行动怎么样？” “NE-002，我在兽神谷见到了这里的A级幻兽‘幻核’，从它那里得知幻星上的所有人都感染了被庞序命名为‘幻星症候群’的病。” 陆凝这单刀直入的话让NE-002稍微反应了一下。 “全部感染？” “是的，这个消息来源于幻核，除非以它的生命层次也需要欺骗我们，否则这不是假消息。” “不，感染途径呢？症状呢？” “关于这一点，幻核和我们之间存在认知差异，它认为只要在幻星上就会感染，具体情况也没办法解释。除此之外，我们在兽神谷发现了一名当年留下的先遣队成员，他已经能熟练运用幻星症候群来调整自身，我也得益于这种思维强化躯体的作用。” “还可以这样使用？但这样一来，也许1号前哨站的人们早已掌握了类似的技巧也说不定，他们本身的实力危险程度可能并不亚于手中的科技。”NE-002很快就联想到了现在的状况，“很抱歉，我们这边的几位队长正在研究一个重要的发现，这件事如果汇报给他们恐怕也会延后一点处理。” “重要发现？什么事？” “……总之，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可以详细说一下兽神谷的情况。” “好吧，最大的意外就是AL-001的闻北落带着几支队伍突然接管了整个探查项目，而这个人目前还处于失踪状态。” “这个我们稍微了解一点信息，闻北落这个人不常和我们沟通，性格也比较怪，只是他会亲自前往兽神谷这一点有些令人不解。” “另外根据我们救出的潘橡木提供的信息，幻核告诉我们要寻找‘逃生舱’，你有没有相关的消息？” NE-002再次沉默了一会儿。 “看来是有？” “逃生舱是观测者留下的科技设备，我们曾经怀疑那是他们来到这里的飞船改装的，但后来排除了这个可能。它存在于整个星系之内，而且没有使用虚数科技而是曲光涂料进行的隐蔽，如果仔细寻找的话是可以发现的。” “能说出这番话，想必你们也找到了至少一个。” “现在三位总队长就在那艘逃生舱上，我不知道那里的具体进程，也无权过问。如今我在处理的是关于1号前哨站反叛的事。此前有观察队观察到了天目一上前哨站发射的信号，不过只是警告，还没到出手攻击的地步。” “大概因为兽神谷里的问题吧。”陆凝将庞序那段录音传了过去，“他非常警惕我们这群人，恐怕也留下了一些探测器，对比时间的话，从我们听取录音到两艘星舰被攻击，差不多就是通过虚数空间将氢弹送过去的时间。” “明白了，这件事我需要报告给NE-001。”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三位总队长的意思是，你们最好按兵不动，目前针对各个遗迹内科技的再开发正在进行中，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将虚数科技相关的武器防具制作手段发给你们，在正式着装之后你们才有战斗力。” “天目一的情况不管了吗？” “猜也能猜到他们一定会用虚数空间构筑防御网，没有针对性的攻击根本无法抵达既定位置。在此期间你们有什么行动就继续，但总召集令的时间恐怕不会太遥远，做好心理准备。” “好。” 陆凝切断了通讯。 她很清楚1号前哨站必然有一些理由，这种反叛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可联盟也绝对不会接受任何理由，剿灭指令已经发出，1号前哨站就没有了辩解的机会。 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后的计划，陆凝走到了外面。明亮的车灯照亮了营地，莫怜人一行也已经回来了，互相清点了一下人数之后，众人的气氛都有些沉闷。 三个人的损失相对于兽神谷的危险来说已经算小的了，可是没人会为此高兴起来。以陆凝的队伍来说，羊毫和众人相处不太愉快却也算是教了虫饵许多知识，竖笛除了总是状况外以外和队友们的关系其实都不错，莫怜人的队伍显然也因为那位没能归来的医疗兵而悲伤。 陆凝摘掉了头盔。 “队长？”龙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不会瞒着你们，此前导致整个先遣队灭亡的幻星症候群，我们都已经染上了，无一例外，所以没有必要戴着头盔防护。”陆凝扫视了众人一圈，“呼吸一下这里的空气也无妨。” “哎呀……这个消息可真是……”裘恕第一个抬手将自己的头盔取下，脸上挂着有些勉强的笑容，“你告诉我们也得提前警告一声啊，队长。” “啊，早有预料。”白狐也将头盔取下，“前哨站的标准防疫流程不会比我们这种简单的防护措施来得差，可还是全部遭难，我就知道这大概没什么用。陆凝队长，这个病致死性如何？” “潘橡木你过来，我们给大家稍微解释一下幻星症候群是个什么样的病症。”陆凝向救援回来的那位招了招手，而此时众人也纷纷摘下了头盔，真正露出了脸。 “总体来说，这是一种思维导向的躯体异化疾病，它存在于幻星的所有生物中，说是疾病也不太准确。具体的发生方式是，当你强烈思考着某种强化方向的时候，周围感染的生物就会向着这种方向开始异变。” “那不是很超人！”黑桃马上说道。 “呃……我来解释一下。”潘橡木抬起胳膊示意自己要开口，“这种思维训练通过培训是可以办到只影响自己的，但是幻星的生物有一种特别的天生状态，也就是‘基因的不稳定性’，你们知道吧？” “羊毫之前提过。”虫饵郁郁开口，“他说E级幻兽虽然弱小，但具有非常强的基因变化特性，那些原始栖卵更是近乎为此而生的。卵的级别越高，具有的不稳定性和优质筛选能力就越强。” “嗯，比较科学的研究比我摸索的要更好一些。”潘橡木点了点头，“幻兽正是因为比起我们有这个额外的特性，从而极易受到人类的思维影响，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脑海里想着变成什么样子，它们会接受到这个信号而向那种模样改变。” “这就是之前前哨站覆灭的原因吧，每个前哨站里都储存了不少幻兽的活体样本进行研究。”莫怜人说道。 “是。但是人类平时的情感并不会过于强烈，而先遣队的研究员和士兵们又都是特别筛选过的，偶尔出现一两次类似的事件并不会导致大规模的灾难，于是多数前哨站只将其当作某种幻兽的特性来看待。” “听起来促成前哨站毁灭还有别的契机？”铁眉有点惊讶。 “根据我们救援回来的一些人所描述，在危险爆发的那个晚上，很多人都做了噩梦，我想那就是最根本的原因。幻星症候群所制造的进化并不需要合乎逻辑的思维，而噩梦同时符合了思想和强烈情感，这也就直接使得前哨站所有的生物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化。” “但是人并没有。”蛛丝说，“是因为我们是稳定基因类型的吗？” 这次是陆凝回答了：“我想是这样，因为之后我也尝试了一下，光是要让自己出现异变就要竭尽全力，感到身体素质达到顶峰的时候也算是情绪最为强烈的时刻。” “啊……”空谷张了张嘴，他是唯一一个目击了陆凝变化的人，此刻终于有了个解释，猛然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马上又闭上了。 “所以哪怕是基因稳定的人也可以通过幻星症候群改变自己，前提是你有足够具体的想象和充沛的情感……这很难。”潘橡木摸着自己的下巴，“我最开始的情感是生存，因为想要活着而不在意任何改变的这种心态过于强烈，才引发了自己的变化。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我无论怎么变化，也不可能脱离人这个基本姿态，不知道是想象力不够丰富还是我的情绪削弱了。” “这一点我们有时间验证。总之，大家都了解幻星症候群是一种什么东西了。它在平时不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但要谨防有人借助这个来制造一些麻烦。”陆凝说道。 “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队长，你已经能够改变自己了吗？”刺刀问。 “我可以。”陆凝眨了眨眼睛，双目化为了竖瞳，“但是现在我的情绪比较平稳，所以能够发挥的实力也不是很多。” “很酷！”黑桃比了个大拇指，“我今天晚上也要试试，虽然是个病症，可听起来很像是一件好事！” “嗯……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返回。” 陆凝允许众人自己尝试一下，不过她也知道，关于幻星症候群一定还有什么问题是没有被发现的，否则这种好事不至于使得庞序无论如何也要发动反叛。 她在兽神谷一定见到了什么庞序不希望别人见到并了解的事情。 = 深夜时分，天空中多了一排亮线，那是远距离导弹在近星点进行加速点燃留下的尾光，它们的目标是天目一。 以歼灭为目标的攻击，最低水平也是中子冲击。陆凝看着屏幕上返回的画面，那些亮线接近了天目一外层稀薄的大气，随后骤然消失不见。大约三秒之后，接近星球遥远的另外一段爆发出了强烈的闪光，划破夜空，甚至让模糊的星光也一瞬间黯然失色。 “汇报。” 龙脉和雷网迅速从参数仪器上调取了数据，然后制成了模拟图。 “确认虚数空间的吞噬作用，导弹在接近地面五公里到十公里的范围内消失，延迟大约三秒之后，于星体远端放出能量。是纯能量的放出形式，而非导弹在星体表面引爆，可以推断，他们在虚数空间内让导弹引爆，接着打开缺口释放那些无法消化的能量。” “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攻击啊。”陆凝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我们也有必要再去一趟暗点了。” 47 再回暗点 这个晚上陆凝并没休息，兽神谷中带出来的主要信息她打包复制给了NE-002一份，但剩下的一些她留给了自己，例如有关幻核部分的图像和数据资料。 幻核的本体看上去像是那个骨架头顶的球体，但是陆凝的声波系统采集显示声音来自熔岩湖的下方，声纹分辨为不具备主体特征，也就是说幻核随时能改变交流的声线，无法据此进行分辨。 其次是幻核的水平，表征能量显像结果是第三能级，而如果只是出现的部分就能显示出这个层次的水准，那么幻核本身具有的能量应该是更高，甚至第一能级也说不定。这个级别的生物基本上是联盟的舰队碰上也要避让的，和体积大小无关。 最后，关于那三张图。 之前逃出的方式让陆凝基本肯定了这就是地下的路线图，不过即便是地图也分好几种，三张地图都是幻核在交谈中绘制出来的，和这些地图最有联系的是什么呢？仔细想想兽神谷内发生的事，有一件最契合——熔岩的涌动路线。 岩浆流动在地下有通道的时候当然是沿着通道进行的，因此也属于地下路线图。另外两张没有对应到的图应该就是更远距离发生的火山爆发相关的地下路线。陆凝此时只能猜测，她没那个本事回到兽神谷再次测量，也完全无法预料幻核主动引起火山喷发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次探索她应该是最早一个接触幻核的人，换句话说，至少在那个时候幻核就已经准备好让火山喷发一轮了，和之后的人做了什么关系不大。 A级幻兽……陆凝还无法站在它们的视角，用它们的思维去思考。 而其余在地下遭遇的B级和C级幻兽的资料也通过数据记录还原了一部分，这些能够充实资料库的东西陆凝并不打算随便交出去。而后她起身走到了登陆艇后方的生物舱，从里面取出了之前在前哨站那边找到的守门人和开门者身上的部件。 羊毫在这次出行之前已经完成了所有生物样本分析报告，陆凝也只是需要这两个的编号而已。在众多B级幻兽之中，这两只无疑是比较特殊的，幻核制作它们就是要延伸自己的“门”，而根据它们的外貌与兽神谷不同可以判断，这两只可以说“特制”的幻兽也具有不稳定环境适应性。 首先是“守门人”。 B级幻兽，基因中包含了大量神经元异化基因，怀疑和速度、神经反射等特性相关。金属元素含量异常丰富，样本内甚至能够提取呈单质和化合物状态的金属，硬度良好，韧性较差。幻兽特殊信号中包含了对环境因素的反馈以及针对某种特殊信号源的高敏锐度，该特殊信号源目前不明。 另一个则是“开门者”。 B级幻兽，鳞片状样本，潮湿——该状态哪怕在干燥的室内依然保持。幻兽特殊信号中包含了环境因素反馈和标的寻找，该部分基因会令其定居在一个固定的优质环境下，直到某种“目标”完成。 从两份报告的摘要来看，羊毫其实也是将这两只推断得差不多了，只是因为只有部分样本，他研究过就扔到了一边，没有特别提起注意。 处理好这些事务，陆凝靠在椅子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天就慢慢变亮了。 返程和休整的过程乏善可陈，莫怜人也不准备继续去别的地方了，她发现的那个游骑兵研究所本身也是个重要地点，而更加重要的是暗点观测站——根据陆凝之前提供的信息，龙脉和雷网已经推算出了暗点下一次出现的位置和时间，在一番调整之后，这次只有陆凝、莫怜人、白狐、黑桃、龙脉五个人一同乘坐小型飞行器前往暗点。 空中的黑色建筑物再次展现出“一片”，不过这次更薄了一些，陆凝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外面趁着这种片状展现的奇异状态先拍摄了一下暗点观测站的内部结构，然后才驾驶着飞行器直接冲进了中央大厅。 凹凸不平的地面，平台，旗帜……这些完全没有改变，虚数空间本身不特别控制的话互不相连，暗点在其中航行也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众人下了飞行器之后，龙脉就直接迈步走进了平台的传送站中，人立刻就消失了。莫怜人和白狐则取出一些器械就地拼凑起来。陆凝则重新打开了观测者留下的资料，这里的东西太多了，她上一次也不可能全都拍照带走。 很快，龙脉就在上面接通了控制台，然后在通讯里说道：“队长，你试试右边那个，是智能辅助系统，上次你在这里录入了我们的语言，现在可以和观测者的资料库进行信息交流，我想能方便许多。” 陆凝看了一眼右边的一个符号，伸手沿着符号的笔画描摹了一下，很快屏幕就稍微变暗了一点，里面传出了陆凝之前听到的声音。 【暗点观测站，辅助功能重新激活。】 “暗点，观测者最后留下的命令是什么？”陆凝直接问。 【销毁第198002348到第210394832段所有记录，系统进入低耗能沉睡状态，响应之后进入的任何智慧生命指令并予以协助。】 “这不是直接删了近十分之一吗？”黑桃震惊了。 陆凝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关于幻星观察中，从观测起就存在的强大生物，以及它们在文明存续过程中的行为记录书否存在？” 【正在进行名词转换……完成。关于幻星中观测到的十二名游弋者级幻兽，其多数时间只在文明的诞生之初和文明毁灭之时现身。介于其本身生命层次远胜于幻星上所诞生的文明，此类幻兽从未被常规发现。】 “是否有交流记录，或者图像记录？” 【正在打开。】 屏幕中迅速划分出了十二个小六边形，呈现出了十二张图片。 这些图片和正常的拍摄显然不同，应该也是观测者的某种科技运用，几乎是透过表象直接对本体附近进行了拍摄，尽管如此，依然不是特别真切。十二张图片上有浮动于云层中央的云雾状模糊影子；堆积于火光中无数的骨骸托起一个个光点；一片坚硬的冰川中央延展的淡蓝色海胆状巨物，体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球；纯粹黑暗的背景下却以更加深厚的黑色凝聚的怪鸟…… “它们……都是这颗星球上的生物？”白狐也有点惊讶，“这一颗小小的星球上居然有十二只A级幻兽？” “是十二只第一能级的A级幻兽。”莫怜人语气有些沉重，“我们在这个星球上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如果它们真的要攻击我们的话。” 第一能级，对于联盟只是个假想中的存在。 毕竟实力标准随着科技进步一直在提高，很久以前的标准如今联盟自身都可以达到，而在整个银盘系的扩张过程中，也没有遇到过能诞生如此强悍生物的星星，甚至有专家宣称这种生物或许只存在于宇宙空间之中，星体是容纳不下这种强度的存在的。 对此，恐怕多数游客的评价都是无知使人幸福。 【已根据重新录入的辞典对十二名A级幻兽进行了重命名工作。】上面龙脉的工作还是很快的，在将语言辞典录入了观测站的系统之后，原本观测者使用的分类方式也已经适配成了陆凝等人理解的词汇。 十二张图片重新排列成了钟表的样子。 【从十二点，顺时针命名：幻芒、幻核、幻瞳、幻翼、幻杖、幻珥、幻塔、幻梦、弧桥、鸣振、骇恐、紫婴。】 和目前已知的三个比起来并没什么差错。陆凝的目光从最前面三只自己听过名字的幻兽上一掠而过：“那么有没有次一级的幻兽？” 【根据记录，次级幻兽诞生后会脱离幻星，进入星系内其余星球内。具体原因推测为十二幻兽不同意达到这一级别的幻兽在这颗星球上存在。】 也有道理，毕竟挤了十二个大佬，这颗比母星大不了多少的星球未免有点小了。 “那么，直到删除记录之前的部分，观测者留下了什么？” 屏幕上图像一变，出现了一段录影。 那也不是观测者，有关观测者自身的录像在这里根本就不存在。这是一段关于文明的记录，也是最后一个毁灭的文明，看起来这里经过了九次文明的生灭，观测者也终于忍不住靠近来看看具体原因了。 图像十分清晰，肯定是借助器械拍摄。这是一些有些像是蜥蜴的人种，令陆凝有些怀疑是一部分进化出了智能的栖蜥发展出了文明。这个文明看样子已经发展到了星球级的顶端，大量星球支架已经从地面上延伸而出，环星城市也已经落成，从一些还没完全化为废墟的高楼上甚至能看到宣传恒星环城市住房的广告……这些东西在如今的幻星系内可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街道上是扭曲了的尸体，浓烟久久不散，天空中的黑云聚集，偶尔有光能从夹缝中照射进来，反而更加增添了一股末日的味道。这些幻星的原住民们身体已经发生了各式各样的异化，携带在基因里的异变天性爆发了，它们比人类更加糟糕，因为它们的思维不光能影响自己，还能影响身边的同类。 【自观测历起，第九代文明，最后一名高智慧基因拥有者死亡。文明持续7832年，迈进科技时代以来发展迅速，诞生了大量聪慧的头脑，这也加速了他们的灭亡。】 冰冷的电子音在图像播放中响起，宛如对这个文明一生的总结。 【灭亡原因，表征分析：该文明步入星际时代后逐渐陷入能源枯竭，针对整个星系进行开采和向外星域探索两个观点形成了对立，而后激发种族矛盾和国家矛盾。导火索：位于中央大陆东南部，分别属于两个大型国家潜在阵营的小国产生了边境摩擦，进而引起战火。该战争持续约一年两个月，战争持续期间，双方国民关系不断恶化，达到普通群众也要诅咒对方死亡的程度，而后，两个大国民众也开始各自支持同盟国立场，在国际会议上展开明暗的争夺。 鲜少有人关注到战争开始一年后，处于战争中的两个国家出现了数只战争怪兽，它们原本是正常“人类”，但在发现尸体的时候显然已经变得极不正常。少数人了解这个信息后，将其作为“对方国家进行了有违道德的人体实验”证据在国际中进行了舆论攻击，该举动继续加深了双方之间的仇恨。 战争开始一年两个月后，双方国家的所有首脑一夜之间全部失踪，战争也瞬间停摆。与此同时，国际上的掰手腕依然在继续，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不再重要，大国们陆续参与了进来，至于小国首脑的去向也仅仅是国际上例行的询问和关注。 战争结束一个月后，怪物化人类踪迹在数个国家中被发现，该状况经过被宣称为“巨型猛兽”——“新种古生物”——“战争中研究所走脱的怪物”——“新型疾病”——“高危险类丧尸病毒”——“人类之敌”的数次变化后，最终于三年六个月后杀死了最后一名智慧种族。】 这也是观测站保留的最后一项记录，可以说是一个总结报告。 文明的兴亡着实让黑桃和白狐感到了震惊，何况还有配套的图像录影，两人都处于惊愕当中。陆凝倒是对这种事看得淡了，走到同样不怎么受震撼的莫怜人旁边。 “他们将这之后的全都删了，包括之前我第一次启动时候里面一部分删除的信息部分，看来都是观测者有意为之。由此推断，幻星症候群最危险的问题也差不多清楚了。” 莫怜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没想到现在就要接触这玩意……” “早晚都要接触的，三阶就已经不会对高难度场景做出什么约束了。”陆凝见莫怜人明白了，也是心有戚戚。 在蔷薇十字的正式分类中，这种核心危险被称为“信息污染病毒”，它的危险程度完全不亚于空间混乱，时间诡计和因果破坏，毕竟知道的同时就会染上此类病毒，除了找一种能将记忆完全格式化的方法以外几乎没有解决办法。 48 失误观测 提取关于铁棘星、白峦星和木壳星的记录。” 了解到第一条信息之后，陆凝马上开始询问第二个自己关注的事件。观测者当然不会对这个星系的其余星球视而不见，既然要观察幻星，那么至少也是要了解整个幻星系的。 【名词确认完成，铁棘星、白峦星、木壳星资料调度。】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三颗星体在当年的模样，看上去和现在差不了太多。 【三颗星球均为固态行星，无大气层。铁棘星星球内金属含量丰富，面向恒星一端在夏季会出现金属熔浆状，而背向恒星一面则永远呈冰冻状，介于该状况，有理由猜想其中部并非纯金属，因此会有导热不均的表现。其自转周期等于其公转周期，因此永远一面面向恒星。 白峦星内富含大量碳、硅、磷、砷等元素，星球表面百分之八十由沙漠覆盖，每当恒星风经过都会引起高度达到十数公里的沙暴，气候条件极其恶劣，其自转速度很慢，约十三个恒星年。 木壳星为少见的镂层行星，所有地层均以密集网状层重叠，但中间留出的空隙依然允许身高不超过三米的生物进入。木壳星的主要组成成分为碳、铁、铜、铅、钛。在一次授权行动中，观测站向木壳星投放了十颗小型探测器进行危险确认。木壳星的地核组成近似于中子星结构，体积极小，已进入微观量级。而在地核和镂空地层之间存在一段距离大约一千二百公里的断层空间，该空间内的通常检测显示没有物质存在，近乎真空。】 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情报。 陆凝托着下巴凝视随着情报显现在三颗星体图像上标注的信息。观测者的天然观察当然没什么问题，可根据之前的猜想，这三颗行星也许是游骑兵时期就留下来的人工天体，凭观测者的科技水平要破解游骑兵的隐蔽手段还不太容易。 就在这时，白狐开口了：“那么有没有关于巨眼和深绿两颗行星的记录？” 【巨眼、深绿，档案录入，气态巨行星。 巨眼的黄道面与赤道面近乎垂直，根据数据显示，巨眼可以大致划分为四层。外层大气有一个超级行星风暴和数量在二十到三十之间的巨型行星风暴。曾尝试使用气压干扰和温控装置对其上的行星风暴予以干涉，收效甚微，基本可以确认风暴产生原因来自第二层浮岛层上居住的A级幻兽。浮岛层有严重的探知干扰，目前仅能通过虚数空间探测手段进行一次性拍摄对下层继续拍摄。巨眼的第三层为海洋层，聚集着液态状的巨眼大气，无法判断该区域内是否依然还有生物生存。巨眼第四层为一颗形状不规则的致密金属球，球体呈现部分液体性质，但并不与紧密接触的第三层相容，在金属球边缘能观察到类似超立方体衍射的空间性质。 深绿，转动速度较缓慢，但大气层中充斥着呈现暗色的气体，腐蚀性强烈，观测者的防护措施亦不能抵挡其腐蚀效果，探测器和分析仪也会遭到腐蚀，无法进行成分分析。尝试利用虚数科技针对深绿内部探测，但在虚数空间打开的一瞬间，空间本身也遭到了气体渗透和腐蚀，不得不强制摧毁该空间。后在一次偶然尝试中，研究员发现深绿的气体层不会腐蚀生命，具体到细节为，不会腐蚀依然处于活动状态的细胞。然而即便如此，因为深绿中疑似并不存在可供生命生存的气体，而任何装备都会被腐蚀，这个发现并不能辅助对深绿的进一步探索。】 “这两颗行星看起来也好麻烦。”黑桃抱着胳膊，一脸苦相，“一个资料详细，可是危险是肉眼可见的。另一个干脆就连观测者都无法探查其中的资料。” “是啊，巨眼的话哪怕我们能躲过行星风暴，依然会在第二层受到幻兽的截杀。那些A级或许达不到第一能级，可只要是A级我们就不可能轻松。”莫怜人在屏幕前慢慢转着圈，“至于深绿……在纯粹的生物宇航服能培育出来之前，我们恐怕根本下不了手。这两颗行星大概和1号前哨站没多少关系。” “队长，我们其实有办法。”白狐轻声说道。 “嗯？” “我在陆凝队长的前哨站资料里看到过一种叫浮游脑液的幻兽，其外形类似水母，体内注满营养成分后可以进行长时间活动而不需要补给。如果在其内部装入大脑，可以暂时获得那个大脑中的知识和记忆……而且之前陆凝队长和它接触的时候，它只学会了狡猾却还没有足够的智慧。” “等……等下！”黑桃急忙抬起手，“你想说我们用那个东西去探查？” “巨眼上存在着A级幻兽，而深绿除了生命以外无法进入。”白狐也知道这个想法有些疯狂，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能继续说下去，“对于巨眼，如果是幻兽同族进去的话，或许A级幻兽会给出一些特殊的进入渠道。而深绿……无论是外部的浮游脑液还是内部的大脑都是生命，不会被腐蚀。” “哦。”莫怜人的语气有点冰冷，“那么你觉得应该把谁的大脑挖出来送进去呢？那些大脑进入浮游脑液之后就服从幻兽的指挥了，我们得保证在这种状态下依然能传回有效的信息，同时，那个人在被取出大脑的时候也就宣布了死亡，没有任何恢复的机会。” 她停下脚步，盯着白狐。 “这是谋杀。” “不过确实是个办法。”陆凝说。 莫怜人猛地扭过头：“陆凝！我不介意用任何残酷的方法弄死那些该死的人，可这不意味着我们就该……” “我们可以催化幻兽的异变，既然无法保证忠诚，那就制作一种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向外界送出信号的幻兽就好了。浮游脑液虽然支配了大脑，却也在同时接受了大脑包含的一些本能，这样你总不会反对了吧？”陆凝笑了起来，“办法总是有变通的，白狐能提出一个雏形，完善它就是我们的工作了。” 莫怜人愣了一下：“你说得对。” = “队长，最新的资料已经接到了。” 一名队员发来了消息，商神釜打开自己的接收库，从里面调出了最新的情报。 那是来自于此前出发的数个小队从小行星带之内的三颗行星发回的探测报告，幸运的是如今三颗行星都在和幻星差不多同一侧，要是在蓝巨星背面可没这么快就能飞到。 三颗星球的自然环境都称得上是恶劣。铁棘星上存在的大量金属早已在蓝巨星的近距离照射下成为了熔融状态，远看过去就像是一颗冶炼炉里的钢球。白峦星也因为骤然提高的温度导致表面的沙漠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奇观，基本可以认定是沙暴掀起后被高温烧成了类似玻璃晶体的东西，这也使得白峦星的表面状态出现了很大的变化。由于大量结晶的覆盖，沙尘暴频率反而降低了，一艘登陆艇已经尝试着陆成功。 最大的收获还是来自木壳星。它和蓝巨星的距离相对还算远，受到的温度变化影响也比较小，登陆艇可以直接降落在充满坑洞的表面，不过仅仅是表层探索中，就有数个巨大的能量信号反馈，基本可以断定在木壳星那层层叠叠的地层深处有A级幻兽存在。 “所以A级幻兽是全被轰到外星球上去了吗……我们怎么对付这种仅凭肉身就能进行星际旅行的怪物。”商神釜捏着眉心，有些头痛。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吃透一部分观测者和游骑兵的科技，并将其融入联盟的科技系统里就已经心力交瘁了，如今还要考虑制作出足够威力的武器，换个人来怕是要当场吐血。 就在这时，商神釜接到了一个通讯请求。 “嗯？BW-001……嗯！” 看到编号之后商神釜顿时一惊，立刻先连线杜写意和褚嵩：“二位将军，墨凝烟联系我们了！” “蓝色波动号也是被毁灭的船只，既然如今闻北落不见音讯，墨凝烟恐怕也在焦头烂额之中。”褚嵩说。 “啊……我倒不这么认为。”杜写意说道。 “哦？”褚嵩诧异了一下，“杜将军认为，墨凝烟此刻应该是为何联系我们？” “我多少和她打过点交道，她是个很称职的军人，甚至称职得有点过分。”杜写意带着一丝笑意，“她大概不会因为蓝色波动号被炸了这种事求援。如果联络的话，恐怕就是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商神釜问。 “军队。” 稍微隐瞒一部分集散地的事，变成合乎情理的背景讲出来已经是游客的基本功了。杜写意了解墨凝烟，事实上她了解被特别关照过的每个人，毕竟她本身就是最特别的那个。 在墨凝烟逐渐崭露头角后的每个场景中，她的风格都有鲜明的特点——直接攫取最强的战斗力，大面积铺开战场，迫使敌人与自身正面对决，针对所有强点都准备好对策武器，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进行歼灭作战。 听从墨凝烟指挥而战的游客生存率大概在四成左右，比起集散地的淘汰率显然高了很多，这其实是一件好事。但杜写意需要关注的是墨凝烟本身的判断是不是会出问题，毕竟她搞得一个场景强制关闭过。虽然人品上不至于次次都做出类似的事来，可是杜写意清楚她一定准备了这么一个类似的手段，只看有没有够资格让她用出来的目标。 这个时候，商神釜已经接通了墨凝烟的联络。 “墨队长，你终于肯和我们联络了。”他松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我单独处理更加方便，多个人的指挥中心往往意味着命令的冗余和复杂化，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帮助。”墨凝烟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令商神釜有些慌。他了解一些墨凝烟的背景，可肯定不认为墨凝烟是靠裙带关系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见识过杜写意那近乎全能的轻松自如和褚嵩根本不似垂暮的强悍战斗力之后，他清楚每一个一号编号都绝无幸至。 “那么这次联络我们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准备工作已经做完了，我需要考虑到你们的行动规划进行下一步动作。闻北落失去讯号，你们三个都在一起，没错吧？” “是的。”褚嵩说道，“我们能否知道你做好了什么准备？” “全部。” “这个范围有点太宽泛了，不知道墨队长能否详细说明一下？”商神釜急忙说道。 “那么……挑重点吧。针对1号前哨站所准备的军队，全员装备了虚数渗透装置和游骑兵军团制式冲锋刀和连射弩，本体使用游骑兵标本室采样混合人类基因制造的新人类克隆人。针对三颗固态行星异状完成了行星手术器，我们可以直接将三颗行星削掉一半研究内部结构，或者你们希望的别的解剖方式。针对后面两颗行星催化了一百五十只原始栖卵，其中二十只B级幻兽和一百三十只C级幻兽，已经用脑域芯片进行了完全驯化，虽然不能成为战斗力，但是传递讯息已经没有问题。另外如果你们要对付A级幻兽的话，只要能取得资料和性能，我的科研中心大概半日内能够将对策武器研发出来……” 商神釜抬手暂时关闭了对墨凝烟那边的通讯，问杜写意：“这就是你说的……” “啊，就说她都准备好了嘛。”杜写意轻松地说道，“虽然说筹备这些东西不太难，可是我们这不是忙着逃生舱这边的事没时间吗？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就好，你继续研究资料……对了，就一个，别让她真的拿行星手术刀切了那三颗行星，万一真的是游骑兵留下来的精密仪器可就不好了。” “哈哈，真不能小看了现在的年轻人啊。”褚嵩也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商神釜开始怀疑人生，他现在觉得一号总队长里面就自己一个摸鱼的。 “等等，你刚才说……科研中心？”商神釜忽然想起最后墨凝烟说的词，打开通信问道。 “嗯，我发掘了两个游骑兵的遗迹，那里都有标本陈列室。” “标本？你不是用来制作混合基因克隆人了吗？不，这个似乎也是不允许的……” “现在还顾忌这么多有什么意义？基因从体细胞里提取就可以了，那些标本是已经完成的各个文明的完美个体，代表着各个文明的顶尖智力，挖出他们的思考器官就能制作一个足够强大的科研生物脑。” 49 强袭宣言 陆凝并不知道外界的变化，而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特别在意。 “点绘图完成了，队长。” 随着龙脉的声音，陆凝的屏幕里出现了一张动态画面，上面是整个幻星的虚数空间观测站分布图。既然需要进行铺开观测，那么这些观测站当然也要构成一个网状才能使观测更加全面，如今陆凝就能看到这样一个由点和线组成的轨道图像，大体上是各个围绕幻星的观测站运动模式。 之所以需要这个东西，目的当然是逃生舱。要通过仪器寻找高科技隐形起来的东西实在是过于困难了一点，而借助别的手段则要简单许多。无论如何，逃生舱同样是观测者所布置的东西，它们一定具有一些共同特点，最重要的就是当有人需要的时候可以碰到——这尽管需要一定的运气成分，逃生舱的均匀分布也是必不可少的。 隐蔽，却又能在正常情况下可以触及的范围，这样一来所涉及的范围就缩减了一些。根据所有观测站的分布来看，最高不过同步卫星轨道，最低也就是地下一百公里。逃生舱是临时起意的计划，那么制造来源也只能是这些观测站，但根据需要“寻找”这一条件来看，被制造完成之后，逃生舱就被释放出去了。 它们是在幻星上移动吗？那似乎会增大被意外触碰的风险，陆凝能够想到的第一反应就是伪装，加上幻核都给了类似的指点，这就意味着逃生舱所在地应该都是具有某种隐藏特色的。 “绝境、秘境、连幻兽都很少出没的地方……”她观察着那些在幻星内外的轨道线，暗点没有释放逃生舱，甚至没来得及进行技术共享。可是观测者们真的已经了解到信息污染病毒的本质了吗？逃生…… “队长，我觉得那个所谓的逃生舱应该在水域以上悬停。”龙脉说话了。 “但是水域这个范围和我们了解的不很相符。” “我们询问过潘橡木，从他那里大略可以得知一些1号前哨站获得逃生舱并进行必要改装的细节。他没有直接参与工作，却听闻别人说过逃生舱的来历，是在一片深山中发现的。” “是啊。” “为了保证逃生舱能够发挥作用，观测者们没有使用最自豪的虚数技术来隐藏，联系到这一点，将它放置在深山似乎并不是个正常的抉择。不过队长，我们少考虑了另外一个问题——变迁。” “嗯？” “观测者在这里收集了非常久的数据，而凭他们的科技也足以预知这颗星球上的板块运动。观测者放置逃生舱的本意是为了我们吗？从所有表现来看，他们是对于外星文明怀有善意的那种存在，所以逃生舱的位置，以及功用，其实不是为我们所准备的。” 龙脉一口气说了下去。 “据我推测，观测者没有找出解决幻星症候群的方法，但是他们想到了另外一种策略，那就是在文明发展到足以了解这件事之前就将其迁出。逃生舱的布置应该来自于他们演算后第十代文明的发源地附近，再具体一点，一定靠近水域。” “这个范围依然很大，哪怕排除海平面，我们也能看到大量的江河湖泊。” “队长，我们在观测者的建筑里。”龙脉笑了，“这里保留了直到幻星症候群爆发之前的所有资料，没有人会放着如此功能强大的演算系统不用自己去计算未来的各种变化。既然我们推测出了观测者的目的，那方法就摆在眼前了。” 沿着当年观测者的路重新走一遍，而这里的系统会给陆凝一个同样的答案。 “果然带你过来是没错的。”陆凝也笑了起来，“那么开始行动吧。” “这个计算量很大，我需要整个观测站的所有计算力。在此期间，诸位大概只能通过这里的观测系统看看外面的情况了。” 陆凝转述了龙脉的话，然后四个人就看着切换成外部观察状态的屏幕坐下来看了。 多数地方都是幻星的地貌，偶尔能看到一些前哨站，以及那里正在行动的队员。联盟的隐蔽手段其实瞒不过更高等文明的窥测，那些前哨站的位置几乎一览无余，甚至如果陆凝想，连地下的内部情况也能看得到。 “喂，等下，那个一片红的是什么？”莫怜人忽然喊了一声。 由于屏幕上分出来的图像过多，陆凝等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莫怜人急忙站起来控制一个屏幕的图像稍微往回了一点。 夜间的图像，幻星的对面。在一片广袤的平原地区上，一些低矮的山似乎经过了人工的修凿，而在一片已经抹去了自然痕迹的平地上，肃列着绝对是人工造物一般整齐的红点方阵，那红色光点已经过于繁多，甚至连处于高空拍摄状态下的屏幕中也能看得见聚集起来的红光。 “拉进，夜视显像。”陆凝说了一句，小屏幕立刻扩展为全屏，然后向红色光点区拉进。 是人……也不是人。 他们的右腿、右臂到脖颈的部分是血肉之躯，穿戴着毫无光泽的黑色甲胄，握着一柄长度将近一米的厚背大刀。而其余部分包括头颅都是机械化构型，一颗赤红色的指示灯安装在应该是眼睛的部位，剩余的头部则是半球形的外壳所包覆。躯干和左侧的肢体则是明显改装成了枪炮类武器的样式，背后背着三根看上去就有些不祥的金属筒。这样的“士兵”整齐排列在一片冰冷的场地之上，数量统计飞快跳动着，转眼就给出了数字——十二万。 “这是……什么东西？龙脉，为什么卫星没有反馈？” 听到陆凝的问题，龙脉瞥了这边一眼。 “队长，我们的卫星是联盟科技，可是这些士兵显然用一些反侦察手段隐藏起来了。” 经过了最初的震撼之后，陆凝已经开始重新思索了起来，那边对应的前哨站位置不难查到，10号，BW-001，这个编号就已经很清楚了。 知道这是墨凝烟的军备之后，陆凝反而放心了一些。 所谓术业有专攻，她也不是对墨凝烟一点了解都没有，要是她在这种场景这种地位下还铺不开如此的兵力陆凝反而会感到奇怪。 同时她也意识到，这是墨凝烟的常规手段，也就是针对每一条任务的扑杀。既然这支军队已然列队，那么出征之时恐怕也不算晚。 “镜头拉远，搜索普通人类，寻找一下墨凝烟。” “这是你的敌人？”莫怜人问。 “……姑且算是，不过不用紧张，要是真的只能走军事碾压这种路的话那就是集散地不给我活路了。”陆凝完全不慌，“也许我们能看到一些……” 话音未落，屏幕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墨凝烟，她没有佩戴头盔，甚至没有穿太空服，而是换了一身同样漆黑色的战甲。她站立在前哨站外的一座高台上，手中托着什么东西举了起来。 “队长，演算完成，正在进行历史演化图样和现在的地图对比。”龙脉这时忽然说道。 “正好，我们来看看她究竟在做什么。观测站，能接通声音吗？” 【音像采集启动。】 墨凝烟站在高台上，短发随着夜风飘动，她探出的手掌上捧着一块如同肉块一样的东西，上面有眼睛、牙齿、手指甚至小半块脑组织。 “这玩意……看起来不像是人体啊。”莫怜人有点厌恶地撇了撇嘴。 就在此时，月光照了下来——在这里当然就是天目一所反射下来的光辉。青色的光极不自然地聚集成了一束，照耀在墨凝烟的手掌上，那块肉块在月光下开始融化，分解，却没有流淌下去，反而逐渐进入了光芒所在的空气中消失不见了。 肉块消失一般的时候，墨凝烟开口，发出了一种怪异的混合声音。 观测站的声音采集系统很快就分离出了其中陆凝等人听得懂的部分。 “自星体诞生的古老时代便存在的生命，在此献上为你精心筹备的祭礼。遵循镌刻于血脉和命运之中的约定，我将与你分享你十二分之一的存在。星空在此见证，牵引空间的幻兽——弧桥。” 月光开始变得更加璀璨，甚至如同拥有了实体一般，肉块完全消失融入了其中，这个场景多少令众人感到了一丝不适。而之后，墨凝烟垂下了手，她的瞳孔中也出现了和月光一样的青色光点。 “应该有很多人，借助很多手段在看着这里。”她转过身，仿佛面对着什么人展开了手臂。 “不久之前，我们所乘坐的舰船，蓝色波动号，受到1号前哨站使用在这颗星球上发现的文明遗留技术攻击，已经被摧毁了。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我没有通知蓝色波动号的任何一支队伍，因为那没有什么意义，你们的武器装备不如对方，攻击1号前哨站的叛军也只是送死。” 她放下了胳膊，面容严肃，每个字都清晰可闻。 “叛军——他们纵然有诸多理由，却绝对不能改变向同胞动手的事实。而如今，我已经可以单方面宣布，我的军团将会对1号前哨站发动进攻。此时此刻愿意加入我的军队的，无论你是来自哪只舰船，无论你怀抱怎样的目的，无论你们有多少人——你们都将得到我所准备的武装，跟随我的机械化军团完成这次歼灭行动。” “她真的要直接开战？”莫怜人惊讶。 “1号前哨站看着这里的人，转告庞序和郑衡，我不接受辩解，亦不接受投降，你们可以留下遗言死战，或者逃向别处。此时，战争开始。” 她将手掌按在了光柱上，一瞬间，天空和地面的空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仿佛有什么人拿着镜子照亮了周围，穿透了云层，让天目一的地表显得无比清晰。 “不对……她也进行了全域广播！这样的话什么人都会去分一杯羹的！局势将变得非常混乱……”莫怜人焦急地站了起来。 “混乱？那倒不会。”陆凝还是坐得很稳，“这基本算是个阳谋了。直接举起歼灭战的旗帜，以强力装备作为诱饵，展现自身的武力，吸引同仇敌忾的人。很有效，也很直接，最重要的是，有人会去。” 有外人在她不会讲得很明白，不过莫怜人也懂她的意思。 墨凝烟直接利用了这个场景中最重要的设置，就是所有游客的仇恨链。三阶的游客们都不傻，这个互有仇恨的机制恐怕早就都明白了。而墨凝烟挑起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无论是自己的仇敌还是仇恨自己的人难免会有人参与，而这么一参与对方最明显的优势就是会获得显而易见的武力。 与此同时，游客们本身也明白1号前哨站作为整个场景明面上的关键，也不可能一夕之间被解决，即将迎来的绝对是一场混战，在这场战争中谁的死亡都不意外，那么只要参与了这场战争，或许就能借助各种机会除掉自己的敌人和后患。 如果不是鹿琳已死，而墨凝烟正是那个要向自己复仇的人，恐怕陆凝自己乍闻这个消息权衡利弊之后也会直接参与这场战争。不，应该说，即使是现在，她也会选择参战，在将所有游客、场景内外的仇恨全部拉入一场战争之余，墨凝烟也明明白白地传达了向陆凝的宣战信息。 自己既然不会轻视对方，对方也不会轻视自己。墨凝烟连用三个“无论”，除了给那些潜在的加入者信心以外，何尝不是对陆凝的战书？ 【即使是你，来我这里也能获得同样的武装。因为那根本不是我用来对付你的手段。】 “陆凝？我们怎么反应？”莫怜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把逃生舱弄出来，我想对照已经完成了，出征只是早晚的事情，整个幻星的零散小队赶过去也就是时间问题。你不也是蓝色波动号的人吗？” “但是鹿琳既然死了，我也没有应战的理由。”莫怜人耸了耸肩，“我的小队可是损失了两人了，我不希望再多死几个。” 陆凝笑了起来：“那换个理由吧，为我而战？如何？我的朋友？” 50 狩猎目标 逃生舱的位置陆凝就交给龙脉来处理，陆凝则带着莫怜人直接返回了前哨站那边。此时通讯频道里已经积压了很多的请求，不出意外基本都是商量关于之前墨凝烟那番言语的，陆凝也不管他们，直接联系了NE-002。 墨凝烟的这番动作能得到多少人的响应还要看这边的态度，然而NE-002却没有接通，可想而知她那边也是相当忙碌。她又尝试了一下DU-001，却是立刻就接通了。 “问宣战的事？” 对方的态度相当随意，陆凝一听这个语气就觉得八成是没什么意见。 果然，DU-001马上接着说道：“我们之前也说了，不宣战是因为装备不如对方，既然有人愿意免费提供，那我们也不会阻拦的。之前BW-001已经和我们商议过这件事情了，除了AL-001没有出席以外，我们三个都同意了这个做法。” “我们不需要搞明白1号前哨站那里的情况了吗？” “需要，但是未必需要和平手段。”DU-001说，“他们动手攻击了两艘舰船，这其实带来的非常大的恐慌。如果真的被他们偷袭毁掉了所有舰船，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建造一艘可以在星云之间航行的舰船？这是所有人无法忍受的事情。对大多数来这里的小队而言，这是一次行动，一次任务，哪怕持续几年，也是一个有尽头的事情……但如果没有了背后的联盟，很多人都会开始恐慌。不是每个人都是军人。” “你现在正在做什么？” “防止你们出现问题所进行的补救工作。如果你想去，尽管便宜行事，我们已经有足够的人手处理目前的工作了，不必担心。” 通讯中断，陆凝略有些疑虑。 DU-001给她的感觉有点熟悉，只是从没见过面也不能确定。可是不管是谁，陆凝都不可能完全信任对方，尤其是对方实际上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 前往战场一定是会去的，任务的后续极有可能沿着这个路子往后，只不过更重要的是墨凝烟从一开始就说过的那个破坏手段。 一场战争？截断所有游客的任务链？陆凝无法猜测墨凝烟的具体打算，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按照对方可能进行的布置安排一些手段。 深夜的时候，陆凝给墨凝烟发送了一个信息，出乎意料的是，马上就得到了回信。 【我等着你。】 “被挑衅了？”莫怜人也在旁边看到了回信。 “算是她的自信吧，如果我能破解她的谋划，那就是我的胜利了。” “她还真舍得用那么大的场面来做幌子啊。” “要对一场战争从中作梗其实比较容易，尤其是这场战争注定混乱的情况下。但她给我准备的手段一定是稳定把握在她自己手中的，一个人就可以控制全局，就像是核弹的按钮一样。不过这样猜测也想不透她的具体计划，只能到了再看……哦！” 陆凝的眼前出现了只有她能看到的屏幕，上面显示第三个任务已经完成了，果然小队成员完成了修复也可以算在她这个队长头上。而紧跟着就是一串密集任务发布： 【场景任务追加： 四、亲手杀死一只能量等级四的A级幻兽。 …… 六、（可选）突破辅星天目一的外层防御。 七、（可选）寻找证据向联盟或母舰发送超新星警告。 八、（可选）治愈自身幻星症候群。 九、（可选）阻止超新星将信息因子病毒抛入宇宙。】 陆凝抬起头看了莫怜人一眼，白狐去协助龙脉了，她那里应该也收到了任务信息。 “信息量有点……大。”莫怜人捏了一下眉心，“杀死一只A级幻兽？就算是狩猎这也……” “浑水摸鱼呗，A级幻兽也不是完全无敌的，只要最后一击我们能出手就行。”陆凝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后面那个算怎么回事？超新星？那个蓝巨星近期就会迎来寿命的终结？” “这东西还需要搜集证据？正经天文观测不就能获得相关数据吗？不对……事出有因。那么第九个任务就更离谱了，超新星一炸这整个星系可能都剩不下活着的人，还要阻止病毒被抛向宇宙，这场景的科技水平可不够啊。”莫怜人越看越觉得头痛。 “有一些人肯定已经解锁了这个任务了，所以才会这么心急。”陆凝仔细思索了一下几个可选任务，“突破外层防御这个也有些门道，果然天目一本身的防御也属于难度的一环，既然关系到这个，我们就更需要走一趟1号前哨站了。而后面既然提到治愈幻星症候群，说明集散地认为在现有条件下我们能做找到治疗信息因子病毒的方法，这个就很奇怪了。信息因子病毒最大的特性就是本身出现完全不受科技魔法等级约束，但治疗和抵抗所需要的水平是近乎两个场景种类的顶尖水平，这里可远远达不到这一点。” “也许……这种病毒属于特定类型？”莫怜人想了想说，“毕竟和那种强力的全面污染病毒相比，幻星症候群其实相对温和，观测者甚至之前看到的第九代文明其实都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反应，甚至可以留下各种相关信息。” “固定信息段感染的类型吗……总之，准备出发。” 这次出发，科研型的几个人都没有被带上，除此之外针脉也同样留在了前哨站。剩下的人一同乘坐陆凝的登陆艇迅速飞向了幻星的另一端。 刚刚穿过昼夜分割的那条线，黑桃就指着屏幕上嚷嚷了起来：“你们看！那个！那个！” 不需要他特别指出，所有人也都能看得到屏幕上的那根光柱，带着璀璨的青色光芒，冲破了云层，指向了天空，和天目一连接在一处。这样醒目的标识不需要任何别的指引，所有人看到就会明白应该去往何处。 “那就是她向‘弧桥’请求的东西吧。”莫怜人冷静地看着屏幕，“也就是说，A级幻兽是存在某些帮助我们的条件的，只要我们能和它们进行交涉。” 例如帮自己把某只第四能级的幻兽打个半死这种请求，否则那个狩猎任务未免也难度太高了一点。除此之外，借助观测者或者游骑兵的科技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陆凝对于A级幻兽真正的战斗力还没有一个具体的评估，不可能携带太多装备。 很快，众人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降落场。将近二十艘登陆艇已经停靠在这里，光是这个数量就说明有将近二百人已经响应了墨凝烟的战争宣言。陆凝控制着飞艇降落，刚刚落地，就看到不远处的一栋矮房内走出了两个人来。 “您好！” 这两人都佩戴着BW-001的徽章，见到陆凝和莫怜人立即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你们好。”陆凝回礼，两人身上透出的干练完全不像是普通队伍的非军人成员，气质就不一样。 “我们在这里负责接应愿意协助我们的众位同胞。”一名士兵取出一个触摸屏，“二位请在这里登记一下，之后凭借我们的编号就可以领取对应的装备物资。” “这么简单？” “兵贵神速，在手续上耽误时间没有意义，而这也只是为了备案，之后不会向诸位讨回，请放心。我们的目标就是击溃叛军，感谢二位愿意带队前来相助！” 陆凝接过来开始填写信息，莫怜人则问道：“我能询问一下具体情况吗？例如我们会领到什么？” “所有人都可以领到一套虚数渗透铠甲和分子切割铳刀，包含了观测者的隐蔽、搜索和防御能力以及游骑兵们的攻击。除此之外，我们还将为每支队伍准备数目二百的生物机械士兵，只听从队长的指令，他们会协助诸位进行一些危险的战斗工作。天目一上的情况我们并不完全清楚，虽然准备了能够冲破外层虚数防御网的手段，可也正是因为那层防御网，我们的观测方法不能直接看到天目一表面的真实情况，所以到时候还请诸位自主制定进攻策略。” “听起来还很大方。”陆凝将屏幕丢给了莫怜人。 “作为侧翼支援的部队，这已经足够了。很抱歉我们的主力部队要负责主攻，正面迎接1号前哨站可能的反击，因此不能为各位派遣更多军力。”那名士兵再次敬了个礼，“仓促之间，我们无法保证兵源充足，但也绝对不会让各位在正面战场对上1号前哨站的顽抗！” “好了。”莫怜人填写完毕后把屏幕交换，那两名士兵迅速确认过信息后，给了陆凝和莫怜人一人一个编号，并指示了一下领取装备的地方。 走远之后，莫怜人才低声对陆凝说：“她还真是对你一点特别看待都没有啊，你填的是真名和编号。” “她知道我怎么击败的卡尔，单纯使用武力报复并不能达成她的‘复仇’。”陆凝回答，“这个场景里的任务和场面才是她的武器，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她想搞出什么来。” “光是这些武器和士兵，我们其实就可以试试A级幻兽的斤两了，毕竟这些可都是远超联盟水平的东西。”莫怜人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兵工厂，外面的两个机械士兵宛如雕像一般站立着，熟悉科技类武器的人都清楚，纯机械士兵容易制作，但生物机械士兵可是另一个次元的战斗力。 【请出示编号。】刚一靠近，一名士兵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陆凝和莫怜人分别报出了刚刚领到的编号，士兵很快点了点头，左右让开，后方的大门轰然打开，里面整齐陈列着此前所说的装备。 莫怜人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金属，冰冷的暴力，蓄势未发的火药味道……我喜欢这儿，陆凝。”莫怜人挑起嘴角，“我们出发吧。” 陆凝回头看了看后方不远处的队员们，然后点点头。 “全员武装！” = 没有大气层的星球上向外看去，能够直接望向宇宙的深处。 星空不会发生闪烁，来自不同时间的光在此汇聚，形成了一片不等时的景观，而对于地上的人来说，已经分辨不清哪里是家乡所在的星星了。 天目一，石块和沙丘所构成的荒凉地面上，有一个简陋的营地。营地中坐着几名身穿太空服的人，他们的面前铺开了一份图纸。 “天目一的重力是四分之三标准重力，只有非常靠近地面的区域才有稀薄的气体层，而且不利于人类呼吸。” 向翼这个人很少向别人分享自己分析局势的思路，只是这一次他不得不作出这个选择。这次面对的对手可不是之前他能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一类人，孙天奉——他的合作者——直接锁定了这个场景里或许最难以击败的杜写意，而他的目标则是墨凝烟。 两个一号总队长级别的人，让向翼选择进行一定的妥协，他也对于自己这种“豁达”的人生态度非常满意。 “1号前哨站没有本事进行行星堡垒的建造，所以他们肯定是在这个星球上规划了一片生态园区，依靠各种隐匿手段来避开探查。”向翼点了点地图上的几个地方，“我们可以调查这些地形崎岖的地带，甚至包括一些地下岩洞，人类活动永远会留下踪迹，最明显的就是科技发展必需的采矿。他们的手一定会伸到外面来。” 孙天奉抱着胳膊站在桌子另外一边，他没有透明化头盔，所以向翼看不见他的脸色。 “墨凝烟是否知道你要对付她这一件事？”没有回答向翼之前的话，孙天奉抛出了另一个问题，“我们从她那里取得了这些武装，看起来她完全没有留意你这个人啊。” “她当然不会留意。”向翼阴沉地说，“我想她都不会知道谁要向她展开报复。这正是我们的优势，这些装出一副好人嘴脸的家伙最喜欢展示自己的大方，并美其名曰不需在意。等到被自己送出的武器刺杀的那天，这些人脸上的悔意才令人陶醉。” “她给你的也就是两百士兵，加上几套装备。这对于她手下强大的军备来说，九牛一毛。”孙天奉冷哼一声。 “是啊，比军力这种事，我是肯定比不过这种专门的人的。我们擅长的就是破坏，碰巧的是，这个场景里有足够强大的破坏性武器……” 向翼取出了一个小盒子，看上去工艺十分复杂，上面有很多不同的按钮。 “我们要把这个消息和超新星信息一起广播出去。” 51 通古斯炮击 光柱——也就是空间桥梁实际上模糊了周围和天目一之间的距离，依靠这个光柱可以直接跨越空间，瞬间来到天目一上。 但与此同时，只要是空间都不免遭到虚数防御的干涉，因此无法保证具体的降落地点。幸运的是天目一引力较弱，再加上喷气背包之类的装备辅助，陆凝等人降落并没遭遇任何危险。 这是一片由碎石所堆积起来的小山，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碎石旷野上。地面上斑驳的裂痕呈现网状仿佛要蔓延到地平线的尽头，毫无生机的景色总是令人有些提不起劲头来。 不过，星际时代，人们多少对这样的景物有所接触。而经常进行星际探索的人更是对此类景物习以为常，毕竟幻星那种生命星球在宇宙中才是真正的“异类”。 “扫描不到生命信号，看起来之前过来的队伍也隐蔽起来了。”刺刀汇报道。 “正常，即便都来了这里，人们也不是一条心，我已经和你们说过了吧？不光要提防1号前哨站，那些‘自己人’也必须着重注意。” “队长，天空中发现了两颗卫星，没有刻意隐蔽，但是按照样式看应该都具有攻击性。”青鸟也汇报。 “计算一下它们的运行路线，尽量远离攻击角度。那些生物机械士兵尽管指挥，他们没有疲劳感，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感受。”陆凝摆了摆手。 即使接受了墨凝烟的赠予，她也没考虑真的靠两个队伍四百兵力打出什么花来。其一是她本身也不是进行战争指挥的方向，即使有原本陆凝的记忆，分秒必争的战场上也不一定能取得什么好处。其二当然是她不相信墨凝烟没有给这些士兵留什么后门。武器装备她可以随时查验，这些士兵要是临阵反叛可不怎么好处理。 “地下……找到了一条空洞，不过具体情况还不清楚。”黑桃的侦查汇报也回来了。 “那我们就尽快下去好了。”听到这个，陆凝抬起手聚集了一颗物质扭曲球，按照黑桃标明的位置打开了一个洞。 “不遮掩一下吗？”蛛丝问。 “不用了，人人都知道不断有人正在来到天目一，就算1号前哨站想提前出来攻击也得是他们建立了整个天目一观察网才行。可是如今这个反应速度不是怂了就是压根没能力观察。” 陆凝一挥手，队员纷纷向坑洞下跳去。 碎石形成的旷野也就是地表上层，稍微深一点还是能看到厚重的沉积岩层，很快众人便滑入了黑桃探测到的地下坑洞。这里居然是个溶洞，水蒸气成分很重，也是因为天目一上本来大气就稀薄，甚至现在含量都已经超过百分之五十了。 能发现水已经不是特别稀罕的事情了，稀罕的是这里的水居然还能保持液态和气态。在没有大气层保温作用的星球上，昼夜温差之大堪称恶劣，向阳一面气态水很快就会逸散，而背阴一面则绝对都是冻结的寒冰，天目一的温度状况完全满足。 是的，沿着溶洞稍微向里面走上几百米，众人就看到了一条小溪流。虽然说是小溪，其实水流也不过两腕粗细，只是在这里已经是个奇观了。 “这里距离地表有多深？”莫怜人问道。 身后马上有队员回答：“我们下降了大约六十米的深度，这里只能算浅层，距离地表最多不超过七十米。” “这一侧是夜间。”陆凝说着，看了一眼温度读数，“确实……这里的温度在四摄氏度上下，不太正常。之前记录的地表温度接近零下九十度，才这么短的距离，温差变化这么大……” 刺刀已经将一根探针放入了溪流之中，这是用来查看微生物和大型颗粒的。在发现活水的状况下，做这种探查也是必然，而结果显而易见。 “水体内含有少量微生物，大概可以承担自然界分解者的职责。除此之外，发现了很多铁化合物和硝化物的大型颗粒。”刺刀很快就说，随即又对周围的岩石进行了测量，结果岩石都是正常的钙质和硅质，并没有金属矿在附近。 “附近有矿脉？还是说……附近就是生产工厂？”陆凝不太相信自己那么好运直接就找到了1号前哨站的踪迹，或者说，她不相信1号前哨站会留下一个这么容易被发现的纰漏。 “也可能是之前过来的队伍也在地下设立了据点。”莫怜人说，“我们不能轻易过去。” “简单，裘恕，无人机呢？” 为了这次出行，陆凝给裘恕放开了生产线，陆地作战的无人机支援是远比墨凝烟那个生物机械部队更靠谱的东西。这也导致裘恕除了一把配枪之外身上都被无人机配装槽挂满了，别人还得替他分担一些。 “队长，我建议这里直接一点。”裘恕笑着说，“这样的地下环境，如果我们用无人机侦查被打落了反而会被人追究，倒不如干脆装不知道。” 陆凝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别管那边到底是什么了，把地下挖宽，大不了我们给自己也挖个据点出来。” 四架圆头圆脑的无人机从裘恕身上升起，靠近了前方的岩壁，赤红的射线从下端的活动枪口内打出，在岩层上迅速切下了一块块圆锥状的石头。这是掘进无人机，曾经在历史上的某个时期使用于矿业，但后来发生过多次将矿工切开的事故之后被取缔，但军方却将它用在了一些战争场合。 虽然危险，却很高效。无人机在五分钟的时间就将前方的洞穴挖进了二十多米，甚至破坏了一块阻碍溪流的石壁，水流如今已经增加了许多，刺刀再次测算，发现里面的铁化合物比例有所增加。 众人正在逆流而上，这说明正在逐渐靠近根源地段。随着继续向前挖掘，探测器上也出现了更多反馈，就在前方传来咔嚓一声的同时，岩石的缝隙中猛然出现了火焰。 所有人的能量探测中都陡然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红色斑点，那是警告，超高能量生物。 “不对！这后面是——” 陆凝的话语还没说完，火焰就冲开了已经脆弱的岩层，裘恕敏捷地收回了火焰无人机，而后方马上有人开枪，四颗急冻榴弹在墙壁上炸开，岩石再次出现了龟裂，可是转瞬就被寒雾带着水汽一起冻结。 “陷阱。”莫怜人沉着地一抬手，“所有人后退，能量反应出现十分突然，可能是适应过我们探测方法的幻兽，等级暂定为B。” “冰冻要撑不住了！”刺刀装上第二发榴弹，她一直在注意那片岩壁的状态，冰层不过几秒钟后就出现了融化的迹象，热度再次渗透到了岩石的这一侧，寒冷也无法阻挡它。 “至少我们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暖和了，对吗？”黑桃补上一发榴弹重新冻住了岩层，“B级也没那么容易破开环境改造武器的攻击！” “你想说这是一只A级幻兽？那它怎么具备躲避侦测的实力？它们身上的能量就像黑暗里的灯火一样！”空谷喊道，“除非进行了对应性进化！然而A级幻兽的基因是最稳定难以改变的……” “它们可以是进化过来的。”陆凝一边后退一边留心周围的情况，“1号前哨站清楚我们，甚至可以说，早在他们搬迁到天目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准备。” “他们有能力培育A级幻兽？”蛛丝失声叫道。 “只要有时间和针对性的引导……当然，这只是猜测。可是庞序那个人我不了解，我只知道他是个天才，天才很容易做出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陆凝举起手，物质扭曲弹蓄力完成，“例如使用大量A级幻兽和假象设置自然的陷阱。” 不起眼的球体飘向了墙壁，在接触到冰块的瞬间就将冰层卷入，后面的幻兽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马上撞向了墙壁的缺口，也同样撞在了扭曲弹上。 火焰也一霎时被卷入了扭曲的漩涡之中，但这只幻兽显然和那些轻易被绞杀的生物不同，扭曲弹对物质的变形效果也只是削掉了它的一条肢体，而算上这一条，它有十二条肢体。 这很像是一只燃烧着的蜘蛛，只是它的躯体并不是蜘蛛的样子，而是不规则的石块状，在躯体的最前端探出三个口器和三根触须，没有眼睛，却分明是知道陆凝等人的方向。 好消息是，能量反馈还没跳到A级幻兽的区域，而坏消息是，这只幻兽的背后出现了另外一团火。 “没听说蜘蛛还群居的啊！”黑桃惨叫了起来。 “那是你没见识！而且这也不是蜘蛛！”蛛丝没好气地嚷道，“队长！B级幻兽驱逐药已经不怎么起作用了，我们应该暂时撤退！要封住它们的行动还做得到。” “怜人？”陆凝向前面的地面打出一个液体球，扭头问了莫怜人一句。莫怜人也是神情慎重：“我们不应该在这里消耗太多，让士兵们来吧。” 陆凝点点头，两人打开自己的个人面板发出了命令。 从地表冲到这里支援对机械士兵来说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但就在这时，青鸟忽然喊道：“队长！来自地面监测仪的反应！有长距离攻击正在靠近，应该是察觉了这里的能量活跃！” “那我们赶紧走远点。” 陆凝看着火蜘蛛一脚踩入了地面，直接掉进了被软化的岩石洞里，要爬上来还需要点时间，后面众人快速用榴弹封住了后面的那只，然后往来时的路线飞速撤退。 路上有士兵接应，可是那来自远方的不明攻击依然是直接轰入了地底。众人只感觉大地一阵晃动，从扭曲出来的入口爬上来的时候，发现这片碎石旷野上多了一个边缘整齐的大坑。 = “射击了。” 在遥远的一片沙漠中，向天空探出的巨型炮管慢慢收缩。而在炮管下方侧面的一个建筑里，陈瀚看着眼前的数据，向赵汐华汇报道。 “通古斯大炮的效果如何？” “呃……没的说。”陈瀚看到了射击结果和现场的卫星图片，“只是这也太敏锐了，而且要用来对付我的仇人是不是有点……” “是你硬求着我帮你这个忙的，杀人都是唯恐火力不足，除非他不来天目一，否则通古斯大炮能瞄准任何一个星球上的位置。”赵汐华有些无聊地取过一份资料，“说真的，这玩意也就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小打小闹，科技类游客们带上来的那些武器才是真的怪物，我都怀疑这场战争打完之后天目一还在不在。” “呃……什么？” “排除那些准备利用场景信息搞事情的，我的对手肯定准备了暗宇宙级别的武器，AL-007和DU-014手里的失乐园也没有藏着，HJ-013和我们一样都不是通过墨凝烟的手段来这颗星球的，肯定在路上找到了武器遗迹，游骑兵本身也是暗宇宙级的文明。”赵汐华将手里的资料迅速翻阅着，“明白吗？现在就是一个互相核威慑状态，1号前哨站大概也真的掌握了A级幻兽，否则我们那个最终狩猎任务可没地方去做。除此之外，墨凝烟弄出来这么一片常规部队，她手里一定也握着什么后备武器，足以掀桌的那种。” “那我们能赢吗？” “看看晴羽能不能适时给我送来需要的东西咯。”赵汐华将资料一放，“我们过来得有些匆忙，也正因为我这边准备不齐才有时间给你弄通古斯炮，可这也是我能提供的最大帮助了，要是真让我说，后面的神仙打架你最好别参与。” 陈瀚脸色有点发青，他知道赵汐华说的是事实，在三阶游客当中他确实就属于不上不下的那一类，没本事去插手这种程度的战争。 “赵队，我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多大，所以才要向您求助……多谢，我会让这门炮发挥最大的效果。” “我不需要你表决心，毕竟你确实遵守诺言为我提供了不少帮助……基建、联络、探查，这些都需要人手，能认清自己的能力并发挥最大效用就是本事，否则你也不可能在三阶。”赵汐华摆了摆手，“祝你成功。” 陈瀚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52 行星切裂 “就算是B级生物……”黑桃有些心惊肉跳地看向那个坑。 “死了。”莫怜人直接下了结论，“那不是一般的爆炸攻击，虽然声势不如舰船主炮，可是火力覆盖位置杀伤力并不逊色。”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联盟有这种武器。”裘恕放出一个侦察无人机去查看情况，“这简直就像是砸下来一颗陨石。” 陆凝和莫怜人对视，都知道这确实不是联盟科技——即使科技系的世界有诸多共同之处，细节上也存在很多差异。两人不知道这个攻击的具体名字是如何，却都在怀疑这是哪个游客弄出来的东西。 “队长，刚才的记录已经导出了，我们可以用回放之前幻兽突然出现时的情况，如果天目一上布满这样的陷阱，我们寻找1号前哨站的难度就又增加了许多。”刺刀走了过来，“既然已经有人着手建立这样的大型攻击武器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试试类似的东西？” “这不太容易。” 两队四百名生物机械士兵如果作为工程队的话倒是也能迅速筑起掩体、营地之类的东西，可如果更进一步制造武器之类高精密的东西就力有未逮了。之前前哨站里是有现成的生产线，只要恢复能源供应就可以启动，这里可没那么多适合的条件。 换句话说，如果是刚来的队伍，能用出这种程度的炮击就很离谱。 “墨凝烟肯定会安排一个压迫1号前哨站出来的办法。”陆凝思索着说道，“否则她不会对所谓的正面进攻有这种自信。只是我们不能等她实施，我有种预感，有些人准备了很不妙的东西。这个炮击只是个开胃菜。” “哦，我也觉得。没有这么随便扔的大招。”莫怜人耸了耸肩，“咱们就是有些吃亏啊……不过好处是目前我们还有些余地。” “嗯。”陆凝说话的时候也在翻看着记录，那上面很清楚地通过图像和数据将之前B级幻兽出现的前后时间全部记载了下来。幻兽本身无法侦查到，环境数据却依然忠实反馈了很多东西，例如墙壁第一次开裂时后方传来的回音，透过稀薄的空气依然能还原出背后空洞的大小。 如果认为B级幻兽是非自然生成的，那么1号前哨站就必然要进行投放的工作。幻兽不受到外界信息刺激是不会发生异变的，换句话说，既然幻兽最终被陆凝等人惊醒，那么投放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是B级，用某种手段沉睡了，搬运这么巨大的怪物进入地下，就算是用虚数空间直接传过来也必须确认这里的空间构造才行，虚数空间和真正的直接传送还是有些区别的，暗点前哨站那种传送台只是短途的虚实转换极快而已。 考虑到这些，陆凝第一次打开了墨凝烟提供的虚数渗透装置。 她不相信1号前哨站会通过普通的搬运手段将幻兽送过来，使用虚数科技是最可能的，那么……能不能完全消灭虚数空间留下的痕迹？ 头盔的观察屏上陷入了一片漆黑，渗透装置开始运作，陆凝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电流滋滋流动的声音，这里是地表，没有空气，没有别的声音。 终于，距离延长到坑洞上空的时候，出现了一抹蓝色，那是虚数空间相对于实空间的投影，它只能显现为一个断断续续的“轴”集合体，完全无法呈现出二维状态。 如果是完整的虚数空间，将在这里显示一个完整的“轴”，而如今的状态显然是经历过摧毁。使用过暗点的陆凝自然知道虚数空间技术在兼容联盟科技中面临的一大难题：如果要摧毁它，里面当然不能留人。而不能留人，就无法对这片无法观测的空间进行完整的摧毁。 在实空间内被压缩到一维的虚数空间也就成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弱点，因为一维对于探查来说过于方便了，它没有复杂的向量，就是一条直线，哪怕现在被切成了一段一段，陆凝依然能顺着这个方向摸到“原点”。 “打开你们的装置，留神周围可能存在的虚数空间。”陆凝直接对眼前的痕迹进行了标注锁定，仪器将仅针对这条虚数轴进行追踪，她带领队伍，而其余人只要防止踩入另一个陷阱就可以了。 队伍重新出发，而这一次有了实际的线索，生物机械士兵也可以进入行军模式了，这次就是全速前进。 用了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众人就已经跨越了将近一百五十公里，陆凝也终于看到了线段的尽头。 那里有一个“网”。 解除锁定之后，陆凝看到的就是一片近乎惨不忍睹的蓝色轴线网，实际的视野之内依然什么都看不到，可是这一片网已经证明了这里有着相当数量的虚数空间存在，这个密度毫无疑问只能是大型防御阵线才能做到的，哪怕看上去和三岁孩子画出的建筑物一样歪七扭八。 “就在这里了？我……这是什么玩意？”莫怜人看到陆凝停下，也往附近扫了一眼，看到那个胡乱搭建的虚数防御网当时就惊到了。 “很明显他们能使用这门科技，可是还没到能用得很有艺术感的地步。”裘恕不无讽刺地说道，“不过真是谨慎，要是没有这个仪器我们路过了也不会知道这里有东西。” “但这种乱搭的东西对我们也很麻烦啊。”黑桃说道。 虚数渗透装置可以侵入虚数空间，如果是一层虚数空间防御可以很轻易地进出，可是眼前这胡乱堆积起来的空间层就像是一栋倒塌的房屋，就算你有安装大门的能力，开关门也可能受到很大的影响。 “估计也是知道自己水平不够，才用数量来凑的。”陆凝冷笑，“没关系，我们可以计算一下最优路径解法。我们距离那里都不超过五百米了，至今却没一个人出来，那1号前哨站肯定是准备死不吭声了。” 与此同时，在光芒依然能投射到天目一的一端，生物机械士兵们正在忙碌着将一些黑色电缆状的东西埋设在地下。 “力锚、元磁、共鸣、彩虹……” 宣梓瞳在这个工程的正中央，一边清点带过来的库存，一边监督着机械士兵的作业。罗绡则在向队员们发号施令，演习各种炸弹的正确用法。 “罗绡……你确定向翼一定会来参战？”宣梓瞳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如果他不来，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很了解那个混蛋，相信我吧。”罗绡危险地一笑，“毕竟你也无法赌别的人对吗？向翼这个家伙其实和很多人一样，对于报复无所不用其极。如果眼中钉不死的话他就是寝食难安，更何况这场战争是他的对头引发的，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他会将所有人都拖下水。” “他当然会！”罗绡的声音抬高了一点，“只是这小子心肠足够歹毒，学习可不怎么上心，在这种明显能区分科技类游客优势的场景里，他只能依靠浑水摸鱼……但是你，宣仲，可以直接用实力来让他感受。” “你能这样毫无负担地帮我坑死你的同伴……” “难以理解？这就是人偶派对。那小子坑死的同伴难道就少了？恶人多数都遵循着最简单的生者为王准则……现在鹿琳死了，向翼只要也死在这个场景里，那么在‘打手’当中我大概就没什么竞争者了。哦，当然这也不是什么荣耀的事情。” “人偶派对里，权力也有意义吗？”宣梓瞳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没有多少意义，如果你实力不够强，那么早晚会有人在场景里背刺你。”罗绡冷笑一声，“倒是上面议会的人可以相信一点……可那和我关系不大。最重要的是，人偶派对的资源倾斜比起你们那些大公会来说完全不同。简单的论功行赏制度和实力为尊的规则，越强的人越能得到上面的赏识，你有野心、有凶性、有反叛的意图这些都无所谓……” “听起来很自由。” “确实。”罗绡笑着从腰间拔出一把飞刀，飞刀的构型和正常的刀不同，没有锋刃，而是布满尖刺的棍状，她扭开刀柄，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填充物，继续说道，“既然说到这个了，也不妨告诉你，虽然向翼比较受重视，可是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打手’，他可怜的施虐心理和自由散漫的态度决定了他之后往上爬的路会非常艰难。” “即使如此你依然希望他死。”宣梓瞳说。 “我等不及啊。”罗绡笑了起来，面容有些疯狂，“狗屎，我又不是暗杀队，也不是情报组，区区一个‘打手’，想要出头最简单的当然是别的‘打手’都死绝了我才好继续往上走啊！” 咔。 宣梓瞳扣上了电脑。 “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加入人偶派对的，你死心吧。” “啊呀，真遗憾。”罗绡摇摇头，“你如果能加入，一定是和我一样的起步水平的。一个认真而有上进心的人，恐怕不久就能进组吧。” “我对恶人聚集的地方没有兴趣，和你也只是在这里暂时合作。”宣梓瞳说道，“我很奇怪你对我的好感，也承认我利用了其中一部分……感谢你的情报。” “喂喂喂，别那么生分。”罗绡急忙站了起来，“我们不是还得并肩作战呢吗？” “失乐园已经完成了主体安装，这个星球的主动权已经在我的手中了。”宣梓瞳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天上的那些行星手术刀，现在也不是威胁。” “嗯？” 罗绡猛然抬头，看向了天上。 漆黑宇宙的天幕中，出现了三颗不祥的星星，它们闪烁着红色的光，比月亮给人的观感稍微小一点，依稀能看到并非是规则的圆形。 “什么时候……” 她急忙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屏幕，手下发过来的实时望远镜观测图像中能显现出三个机械卫星，红色的光正是卫星前端三角形爪上汇聚的能量。 行星手术刀——罗绡当然认得这玩意，那是更高层次科技文明的一群富豪闲得没事干研究出来的解剖星体用的装置，更高级的恒星手术刀也不是没有。 它们的出现稍微思考一下也就明白了，墨凝烟拖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在等着手术刀被送入射程，如今它们已经来到天目一附近，并开始了“手术准备”。 “她想要用这个东西把1号前哨站的人逼出来？怎么可能？即便是行星手术刀也不见得能突破虚数防御——” “罗绡，她不是要用这个进行攻击。”宣梓瞳也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三颗红色星星，“她只要进行探查。” 另一端，开始渗透进入1号前哨站的陆凝等人刚钻出一片虚数空间，也看到了天上的红点。 “开始了。”陆凝低语了一句。 “什么？”莫怜人问。 “算了，外面的大灾祸关里面什么事，再过三个虚数空间，我们就能踏上1号前哨站的地面了。”陆凝比照了一下计算结果，没有问题，“继续。” 就在众人消失的时候，天空中的手术刀终于蓄力结束，按照既定的程序发动了手术。 “你知道……有种叫十字花刀的烹饪手法。”宣梓瞳说。 赤红的光柱只是在远方可见，而到了接近地面的区域则已经完全变成了不可见状态，仿佛一把无形的刀锋刺入了地面，大地在悲鸣中撕裂出了深达数百米的沟壑，泥土、砂砾、岩石，组成地面的一切被无情地卷上了几十米的天空而后落在两侧，偶尔，刀锋在空中会有交叉，却只是擦身而过，地面却因为交错的十字形碰撞而挤压、开裂，最终化为了丑陋外翻的伤口。 土化为的雨击打在地面上，不时有幻兽从地下冲出，可是此刻它们在天空降下的刀锋面前却如同泥土中爬行的蚯蚓一般，无法起到任何抵抗作用。 “天目一的地表面积不是特别大。” 刀锋在附近掠过，如同急雨一样落下的泥土和碎石却恰好避开了宣梓瞳等人所在的这片区域。 “手术刀能精确将这里切分成上千块小型地面，由于切割速度并不快，有机动性的先遣部队能轻松回避。但1号前哨站无法随便移动，因为墨凝烟一定会让手术刀切分的面积小于前哨站的占地面积。” 虚数空间可以抵挡这种切割没有错，可是当整个星球都被交错的切痕布满之后，沟壑中唯一一片空白就变得极为显眼了。 53 终铁聚变 陆凝成功穿过了最后一层虚数空间，那一瞬间的时间感有些令人错乱，不过仪器反馈的环境读数立即从无法生存跳到了宜居。 这里是1号前哨站，“飞升系统”的作用之一便是从幻星上直接挖出了一块生态圈，并保留了内部的生态循环，否则单凭人工制造的生态环境，不是整颗星球的环境改造计划无法保证生态平衡。 但说得这么环保，陆凝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座畸形的钢铁城。 “队……队长……”黑桃这个幸运小子还是第一个跟着陆凝离开虚数空间的，他同样被眼前出现的建筑物震惊了，倒不是因为规模，而是因为这挑战人类审美的外形。 依稀能看到一个六角形的城墙主体，那也是视野内唯一还算是规则的图形。大量的管线、挂载物、吊钩、滑轮组之类的东西从城墙上伸出，互相搭建成乱哄哄的脉络。如果将这个建筑比作一个人，那他的体外已经长满了凸出的血管和肿瘤……就是这般形态。 而后从虚数空间里出来的人也被这个建筑物丑到了，莫怜人甚至敲了敲头盔，怀疑光学拍摄出了问题。 “这里就是1号前哨站？” 实际上来之前众人也稍微询问了潘橡木一些问题，他对前哨站还保留了一些忠诚，因此重要的位置之类都不说，倒是关于外形露出了难以言表的神情。如今众人总算知道潘橡木为什么那个样子了，这建筑物除了拍照以外真的难以用语言形容。 “入口呢？我们怎么进去？”黑桃缓过神问。 “这外部构架还用入口？咱们直接爬进去就行了吧？”空谷指了指从墙角一直延伸到高墙上方的各种机械。 在场的人哪怕跟战斗最不搭边的蛛丝和虫饵两个都可以凭一些辅助工具从这种满是落脚点的地方爬上去。陆凝想了想，就算这里有陷阱也必须试探一二，于是带着队伍走向了墙根的地方。 这一片空间和外界是隔绝的，抬起头只能看到灰色的穹顶，没有宇宙和星辰。陆凝首先研究了一下那些机械，它们确实在进行着一些“工作”，有很多一部分都延伸到了墙内，并不是无意义的堆积在外围。与此同时，它们也不具备侦查能力，也就是说爬上去不会触发一些警报。 接着用虚数渗透装置查看，城墙附近也没有虚数空间痕迹，没有这一类科技的侦查网。 “上去。”她伸手搭在一根管道上，能感到里面有些许震动，似乎是流体正在流经，陆凝忍住了没去探查里面究竟是什么，借助周围的落脚点开始飞速向上攀登起来。 城墙的总高度也就是二十米左右，低重力条件中攀登起来几乎是毫不费力。陆凝很快就借助一个吊钩晃到了最后一段金属杠上，纵身一跃就跳上了城墙。 “队长，怎么样？” “里面和外面一样乱。”陆凝蹲在墙头看了一眼城里。 扭曲完全没有几何图形的街道，歪七扭八光是看着就让人眼晕的房屋，足以称之为光污染的色彩，简直就像是一堆刚刚倒出来的积木。 陆凝还是第一次见到光是看见就让人感觉烦乱的现实场景，说实话她对血腥的接受程度说不定还更高一点。她蹲下身，沿着一条拐了七八个弯的管线滑下，而直到她真正站在1号前哨站内的时候，也依然没有任何警报发出。 没有人——依照潘橡木所说，他带人离开的时候，前哨站里应该还有近千人，加上当时已经启动了克隆人预案，过了这么多年，至少能有两批克隆人催生完成。可现在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陆凝低头试了试自己的指挥，生物机械士兵全都留在了外面，这些士兵还没有智慧使用渗透装置，而自己现在也联系不上它们了。 “嘿咻。”莫怜人直接从三米高的地方跳了下来，轻巧落地。 “怜人，这里情况有点不对。” “一个人都没有……确实有些问题。” 参考幻星上的那些前哨站情况，哪怕没人，各种机器人也应该忙于自己的工作，更不用说内部防御网络了。如今这里却像是荒废了一般，除了周围机械的响动还证明了这里的运作以外简直和死城无异。 “哪里都不对劲。” 庞序敢直接送氢弹去炸远在星系边缘的舰船，按理说这里至少工业上的发展完全没落下。哪怕这个钢铁城池确实很有些重工业的味道——那也不能没人啊！ 陆凝说完，就走向了最近的一座建筑物。 这座建筑物有很多里出外进的“角”，高度在五米左右，算比较矮小的。大量管道从墙壁上探出和地面相连，周围歪七扭八的十几个小烟囱不时会喷出白色的蒸汽。陆凝花了点时间才找出了凹在墙里面的“门”。 此时剩下的人也已经纷纷下来了，看到陆凝的动作纷纷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在四周警戒起来，剩下的直接将枪口对准了门。 陆凝侧着身扣下门上的按钮，然后就往墙后一躲。就在这一瞬间，一股仿佛旋风一样的力量从门内冲了出来，同时，大量白色蒸汽喷涌而出，裹住了屋子周围，陆凝清晰看到了白雾之中那子弹一样的螺旋，它飞出屋子大约三米之后就突兀地消失了，接着蒸汽也慢慢散去。 “哎？是……是人……” 正在众人打算先用榴弹招呼一下的时候，屋子里响起了有些嘶哑的声音。 “里面是什么人？” 那个声音听到了回音，明显颤抖了一下，随即便大叫起来：“请！请进来！我不会攻击……不会！” “我们可不敢相信你。”莫怜人说道，“说出你的身份！” “我是被……1号前哨站……抓过来的！这是背叛！我叫吴锐……” 陆凝迅速在自己的资料里搜索了一下，先遣队中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普通士兵。 “这间屋子是什么情况？你又是怎么回事？刚才的攻击怎么发出来的？”她连着问了三个问题。 “这里是监狱！我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们！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吴锐的声音里多了哭腔，“然后……我就在这里，我很久没见过人了，只有机械和我说话！放我出去！” “1号前哨站这是做了什么啊……”蛛丝往台阶上走了一步，但陆凝马上打了个手势让她停下。 “队长？” “你的身体状况如何？” “我——我很好！他们提供一些吃的！我很健康！”吴锐大喊，“你们一定是救援的人吧！1号前哨站已经反叛了！他们的行为都是异常的，必须镇压！” “我可以进去看一眼。”刺刀说道，“如果能看到里面的情况最好。” “无人机就行，你用不着进去。”裘恕摘下一个侦察无人机，“甚至我们还能准备点以防万一的东西……” 【先生，我不建议你做这种事。】 突然出现的类机械音吓了众人一跳，黑桃更是回头就是一枪，子弹打在了一块金属上，擦出了一片火花。 这是一名穿着黑色铠甲的人，连头部都被坚实的金属头盔所包裹。事实上也无法确认那金属壳下方到底是不是存在血肉之躯，目前唯一的判断也就是这个人的行动还算敏捷。 “你是谁。”陆凝用枪指着他脚下，“就算你的防御力超群，我们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请不要表现出这样的敌意——我是1号前哨站的研究员，只是有一些资料需要取才会路过。”黑铠甲急忙摊开手，“另外，里面的人是A级潜在异变体，如果诸位不想放出一只A级幻兽的话，最好不要对立面进行查看。” “什么？”陆凝稍微明白了一点，不过还是装出了不懂的样子。 “他之所以被关起来是因为危险，我们不能随便杀了他或者给他自由，这些都会造成很大的麻烦。一只A级幻兽我们能设法击杀，可是……”黑铠甲扭头看了一眼其余的房屋。 “你是说这些都是类似的？”莫怜人一惊。 “都是。”黑铠甲点点头，“我已经收到外界遭到强大的切割星体攻击消息，没想到联盟科技在近些年有了这样的发展。” “我们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而来。”陆凝试探着说，“你们对星舰的攻击已经触怒了他们，1号前哨站会被毁灭，你们都逃不了。” “威胁对我们没有用，我们都会死。”黑铠甲完全不在意，“但不是现在，一切必须等到阻抑完成。这里其实也没有太多活着的‘人’了，大多数都已经成为了潜在异变体，能够保持理性的个体只有少数。里面的只是曾经名叫吴锐的那个人。” “潜在异变体是什么？”蛛丝问道。 “啊，你们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并通过虚数空间防御，那也该了解一些幻星上发生的事了吧？幻星症候群，这种疾病没有因为离开幻星而消失，它依然存在于我们每个人脑子里。随着时间推移，一部分人已经出现了类返祖现象，他们身上的基因重新不稳定，并变得容易受到周围的信息干扰。”黑铠甲抬起手划了半个圈，“他们必须被单独关起来，不接受外界讯息刺激，包括监禁的房间也必须包含大量复杂难以认知的结构信息，否则一旦信息积累起来，他们的身体就会根据反应产生异变。” “你刚才说无法杀死？”虫饵低声问。 “是的，无论以什么方式死去，死亡的时候产生的剧烈情绪都可能使得自身产生不可预期的变化。这不是理论，而是发生过的事实。”黑铠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众人这才发现那里居然有个手表一样的东西。 “如果诸位愿意交流的话，我也不介意告知你们一些这里的事情。你们体内的基因应该还算稳定，但是请不要联想过多，否则我也必须进入自己的监狱里面去了。” “……请带路。”陆凝不再理睬吴锐在屋子里的大喊大叫，走下了台阶。 “感谢诸位的信任。”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外面的攻击？1号前哨站的位置一定已经暴露了。” “虚数空间不止能过滤攻击，同样可以隐匿一些部署。你们手里的装置可以扫描空间，但是不至于将天目一连同周围的宇宙都扫描进去。” = 此时的外界，越来越多的小队将卫星发射到了天上，针对天目一的全域卫星观察系统已经完成。很多人都为地表那网状切割的痕迹感到心惊，不过唯一空白的一处也恰好标出了1号前哨站的实际位置，接下来只要向那里突进就可以了。 墨凝烟的部队即将到来，不过还是有人打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思，启动了卫星炮。 不能攻击前哨站，可是挖空周围总不是什么问题。 但就在这时，天空中的群星忽然扭动了一下，然后在明亮的星光之间，忽然夹杂了无数暗灰色的小颗粒。 它们密密麻麻，布满了幻星的上空。 = “周围的宇宙空间里已经放下了很多天雷，只是都用虚数空间掩盖着，这些天雷使用终铁聚变，普通的宇航材质根本无法抵抗。” 终铁聚变，也就是物质连续聚变至铁这一最稳定状态的核聚变，是模拟恒星终结的一种武器，联盟尚且还没完成这种武器的开发。 灰暗的颗粒们纷纷开始发出光，明亮，致命。那一瞬间，整个天目一都迎来了白天。 浮于天空的卫星尽数摧毁，紧接着便是强烈的放射线和冲击波扩散向了天目一的地表。这些天雷的量级自然远远不如恒星，可是数量上一旦堆积起来，就是对地表毁灭性的灾厄。 你经历过被一千颗垂死的太阳同时照耀的状况吗？如今地面上大部分没来得及构筑地下掩体的人都遭到了这样毁灭性粒子流的冲刷，天空中在首次爆发后已经开始出现了五颜六色的纹路，天文学的奇观在互相冲突中展开了宇宙争夺大战，死亡在第一时间落向了毫无准备的那部分人头上，射线摧毁细胞结构、溶解细胞膜，乃至自内部点燃了人体，包括生物机械士兵们的生物部分同样也无法豁免这种毁灭性的杀伤。 此时从幻星上看去，天目一亮得就像是本身开始发光了一般。 54 心灵吊钟 黑铠甲居住的地方外观也是奇怪的形状，不过里面的陈列至少还算正常。他打开门就走了进去，陆凝和莫怜人在内外仔细侦查了一下才敢跟上。 “你们其实不用这么小心。” 黑铠甲走到一个铁墩那里坐下，从旁边的炉子上提起了一个水壶。 “1号前哨站有反抗的能力，但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部署了。内部为了处置越来越多的失控个体就已经竭尽全力，根本没有处理入侵者的余地。可以说你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胜利了。” “根据情报，1号前哨站这里汇集了众多的顶级科研人员和精英士兵，哪怕多数出现了问题，依靠电子机械辅助依然能形成战力，何况还能制作机器人军团。”陆凝说。 “啊……最开始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即使这里塞满了监狱也没关系，只要还有一个人能够思考，那么各个机器部件也能正常运转。但是庞序先生的研究打消了这些美好的期盼。” 他从水壶里倒出了蓝色的如同洗洁精一样质感的液体，灌入了自己铠甲侧面的一个凹槽中。 “你们发现了什么？” “幻星症候群是一种信息侵蚀病毒，它的宿主并不是细胞这样的东西，而是信息段。它能感染很多信息使之在传递过程中成为病毒载体，与此同时，它也有另外一个病毒具有的能力，就是破坏宿主。” 黑铠甲倒空了水壶里的东西，转手将它放在一个水龙头下面，白色的水开始向里面注入。 陆凝想起了前哨站被删减掉的录像，以及观测者的记录里那些遗失的部分。最初她以为那是人为删除或者翻译难以进行，如今看来却好像不是这个原因。 “无论如何，机器人，智能，这些都是依靠编程来运转的，如果一段编码被破坏了，整个程序也就没有作用。最可怕的是，因为这是信息破坏，所以我们也无法回忆起这段遗失的代码究竟想要做什么。倒是一些简单的命令本身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不得不将一个指令拆分成许许多多的命令行来进行。在整个前哨站的庞大空间内还做得到，但全都压缩进一个人工智能体内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里的机械才显得那样原始吗？ “庞序呢？”莫怜人问。 “我不知道，我已经有将近三年没接到庞序先生发来的研究任务了，现在做的都是一些普通的异变方向研究工作。我知道庞序先生还活着，可我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黑铠甲说到这里，伸手戳了一下墙上的一个按钮，墙壁上的一块金属板打开，显现出了后方的屏幕。 “不过，作为少数还活着的研究员，我可以试着帮你们联络一下。”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陆凝问道。 “你们也同样是感染者，如果没有任何线索，就会走上和我们一样的末路。我们探索了几十年，即使无法帮你们找出正确的路，也能排除一些错误选项。”黑铠甲笑了笑，“攻击星舰，是因为这个‘信息’绝对不能被传达回联盟，这和我们的自救并不冲突。” 屏幕上出现了雪花，沙沙的声响回荡在安静的室内。水壶已经被重新装满了，黑铠甲将水壶重新放回了炉子上。 “那是什么药物吗？”黑桃好奇心旺盛地问了一句。 “精神镇定药剂，能消除一些剧烈情绪带来的影响，但是过于剧烈就没用了。还在苟延残喘的人使用这个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 话音刚落，屏幕突然闪了一下，一片蓝幕出现在屏幕前，上面有一枚苍龙联盟的徽记。 “接通了？是庞序先生吗？”黑铠甲猛然站起身。 大约两秒之后，屏幕中才传来了回应。 【庞序先生依然在工作中，请说明联络目的，并对要紧条目进行说明。】 “啊……对，我都忘了还有这个。”黑铠甲有点失望地坐下了，“嗯……外界来人，可以进行语言沟通，是救援队成员，希望能见庞序先生。” 【语音已录入。】机械声很快回应。 “只能等了啊……” “我想问一下，除了庞序以外，应该还有别的人主管一些事务吧？”铁眉忽然开口了，“例如那位总队长郑衡，还有我们在幻星上看到的谷明窗和冯满亭，这些人难道都出事了？” “我是没有联络权限的，军事队伍又他们自己的渠道，而且他们要直面内外的困境，应该更加忙碌。”黑铠甲说，“我不知道还有几个人活着，他们从来都是损失最大的一批，最早的几次潜在异变体突变就是他们付出了大量的牺牲杀死了异变体，不然1号前哨站早就不在了。” 一声叹息之后，屋子里陷入了寂静。 = 此时，天目一的表面出现了红色的光。 “他们确实留了一手……” 墨凝烟站在凝聚了光之柱的高台上，看着下方的机械士兵缓缓涌入了空间的桥梁，整齐有序。她身边站着一名年轻的黑发男子，胸口的DU-002标识说明他并非墨凝烟的下属。男子脸上的笑容有几分残酷，即使是墨凝烟也不敢小瞧了这个人。 他在002号位，仅仅因为杜写意在001。墨凝烟和他的合作很早就开始了，而他也极好地利用了“第二位”这个不怎么显眼的位置，韬光养晦了很久。 “没关系，我们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男子说道，“我相信之前敢直接登陆天目一的那些队伍至少有一半都是准备好应对各种险境了，毕竟太空时代谁不会做点防护工作啊。” “对方的实力也是超常规的。”墨凝烟看了一眼反馈回来的数据，“能顶住行星手术刀，然后利用天雷进行外层空间打击，光是拉开序幕就已经超出联盟现有的科技水准了。” “科技这种东西只要会用，稍微拿来主义一点也是可以的。”男子依然是笑眯眯的，“至少骗了他们一招不是吗？那个天雷阵估计也弄不出第二个了，接下来就是用你生产的这些士兵开始抢时间，最好还能骗出他们的几手后招，这样全灭他们也更容易一些。” “秦惊羽，你知道他们肯定有什么理由。” “他们的理由我很清楚。”秦惊羽抱起双臂，“不外乎是觉得这种通过信息传导的病毒会对文明造成极大的杀伤，想要阻止它传回联盟这种蠢货一般的思路。真不愧是书呆子和战斗狂领导的队伍，科考也就算了，别的真是难堪大任。” “……你还真是嘴够毒的。” “我说错了吗？明明有很多商谈的办法，却因为这个病毒特性拒绝交流，否定了和我们一起思考解决方案的一切可能，而是直接用了进攻手段。我应该说这群几十年前的古人全都是脑子古板的傻瓜吗？”秦惊羽不屑地说，“既然不想商量，那就不用商量了，他们看起来使用的主要还是观测者的科技，游骑兵的还没来得及开发……更傻，哪有放着更高水平的不用去追求低水平的？” “你还真是喜欢把别人的努力批判得一无是处。” “不，我只是讨厌那些打着为你好旗号却故弄玄虚的家伙，我本来以为进了军队能少遇到点这类破事。”秦惊羽往地上啐了一口，“军队转移怎么样了？可以的话我就带人过去，1号前哨站的剿灭我亲自来做，你留在这里小心闻北落就行。” “已经开始在星球表面建造‘心灵吊钟’了，预计完成时间是一个小时，只是星球上还有大量辐射残留，你确定现在要过去。”墨凝烟瞥了他一眼。 “辐射还能影响我？”秦惊羽拿起头盔扣在了脑袋上，“倒是需要担心一下那些特殊的队伍，我可不确定游骑兵和他们手里的东西孰优孰劣。” 墨凝烟知道他说的是谁，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请便。 秦惊羽自信到有点狂妄，她也算了解这位年轻军官的特点，他能在短时间内吃透游骑兵的意识干扰科技并加以运用确实让他有这么狂妄的本钱。 但看不起观测者的科技可就有些过了，二者只是发展进度上有些差距，但科技属本身却没有优劣之分，场景内人物的眼界看不到那么远，可是作为游客的墨凝烟看得到。 例如……为陆凝准备的那份最后的大礼，就是来自观测者的科技。 = 陷入安静的室内，忽然再次出现了声音，这次不是机械音了，而是切实的人声，听起来像是一名年纪在四五十岁的，声音有些浑厚的男子声音。 “真没想到我还能接到来自城里的联络。” 屏幕中出现了一个人，他穿着白色的研究员外袍，从解开的领口能看到里面的衬衣。男人的头发略有些凌乱，戴着一副眼镜，神情温和。他的脸部靠近脖子的部分能明显看到一些古怪的角质化凸起，衣服中的手臂也有些地方有不正常的尖角，但是这些尚不至于影响这个人的气质。 所有人都见过他的照片，庞序。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只是显得苍老了一些，却没有更大的变化。 “我也没有想到还能再次看到您，先生。”黑铠甲回答道，“当我自我放逐到这里的时候，本以为会就这样安静地消失，可是这次真是不得不联系您一下了。” “你还有多久？”庞序问道。 黑铠甲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三天多一点，我本打算录一个留言给您也就好了。” “抱歉，我无法治疗你们。”庞序叹了口气，又看向了陆凝等人。 “我们本来是来救你们的。”陆凝站出来说道，“但是你们的举动使我们不得不来歼灭你们。只是我想知道你到底了解了多少，而至今为止的研究又是什么，所以才先进来看一眼。” “很幸运有你们这样的人，外面已经开始列阵了，我想1号前哨站哪怕手段尽出，被攻破也是时间问题。”庞序往旁边看了一眼，又转回头说，“怎么称呼？” “陆凝、莫怜人，我们是两支队伍的队长。” “幸会。你们来得也是时候，正好我的研究到了尾声，或许还来得及告诉一些人，哪怕我们不在了，也得有人将事情处理完成。” “外面应该有你们的防御吧？”莫怜人说，“要是单纯的虚数空间，挡不住我们就挡不住别人。” “无所谓，从他们紧急立起的建筑看来，那是来自游骑兵的科技。虚数空间是完全挡不住直接的意识态影响的，等到攻击发起时，这里的所有潜在异变体都会直接发生异变吧，真是找到了我们的命门。”庞序轻轻摇头，“真可惜啊，本来还以为能多一点时间。” “那就直接说明吧，究竟是怎么回事？”陆凝打开了录音系统。 “这个星系，可以称之为宇宙免疫系统中的一环。”庞序似乎早就准备好了，马上开始说道，“幻星病毒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东西，它是这个免疫系统工作而产生的产物。从最开始，这就是游骑兵导致了一切的开端。” 那个好战的文明于遥远的过去征伐了无数文明，也摧毁过诸多星球。按照庞序的说法，宇宙已经察觉了这个文明的存在，只是宇宙毕竟不是真正的生物，它只是有着很多“陷阱”，幻星系就是其中之一。而游骑兵文明对此是知悉的，但问题就在于，这个好战的文明却因此找到了他们真正要找寻的对手，这一片宇宙本身。 幻星系的核心恒星，那颗蓝巨星便是免疫特质的核心。当游骑兵来到幻星系之后，这颗恒星马上开始展开膨胀和自我毁灭，目标就是消灭游骑兵这个游荡于宇宙之中的“病毒”。然而游骑兵也为此欣喜若狂，他们留下的那幅画作，正是他们击败了来自宇宙审判的光荣往事，通过意识态科技迫使蓝巨星回归了原本主序星的状态，甚至耀武扬威一般在幻星上建立了自己的据点。 游骑兵低估了宇宙。 直接的消灭仅仅是对策之一，当游骑兵在幻星驻扎之后，根据他们意识态科技的“抗原”，这个免疫特质的星系中诞生了幻星症候群病毒这种“抗体”。 这即是起源。 55 覆灭之战 游骑兵被幻星症候群消灭了，那古老时代的一切也基本都因此而划上了句号，除了一些遗迹和在病毒环境下开始生成的新生态，这里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为人知晓。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我用抗原和抗体来进行了类比，可是实际上并非完全相同。”庞序的语气有些悲伤，“游骑兵当时的科技水平已经达到了我们无法触及的层次，而针对那样的科技而产生的幻星病毒更像是病毒学中的‘超级病毒’，它对几乎所有文明的攻击力都是毁灭性的。无论用什么方式进行信息的传递，最终结果都是接到信息的人会被同步感染。” “可是感染的结果就是思维导向的异变啊，这……听起来也还好，至少我们还在兽神谷救了一个人，他的情况比起你们来说可好多了。”黑桃说道。 庞序无奈地笑了笑。 “一个人，生活在没有任何别的思绪干扰的环境下，他的基因因为外来信息而自我崩溃的速度会被延缓许多。这个1号前哨站在人员最多的时候有一千三百人，但是现在恐怕不到十分之一还能维持正常的姿态了。” “啊？”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这一次来的人也不多。看你们的队伍规模也能看出来，外面进攻的大多也不是人类……这个数量尚且不足以出现显著的增速。”庞序有些疲惫地说，“可是联盟有多少人呢？” 黑桃不说话了。 “当人们的思维能成为一件武器，当‘千夫所指，无病而死’不再是一句警句而是事实，当周围人对你做出的每个评价都能改变你本身……感染者们会被这样的状况所影响，感染的人数越多，这样的相互影响就会越混乱。”庞序抓了抓头发，“我们进行了上百万次模型模拟，结论是，只要相互进行信息交互的人数超过三千名，就足以形成完全混乱的信息诱导怪物，没有一个人能保持完好的形态。” 三千人——联盟一个矿场里也能凑齐差不多这个人数。 “继续吧，既然你研究了很久这个，总不至于只是把历史都翻出来。”陆凝说。 “哈哈，依然保持着冷静，确实是军人风格啊。我就简单说了，这个星系的寿命即将迎来终结，处于中央的蓝巨星已经走向了生命的尽头，它不会按照外部观测那样坍缩为白矮星，而是进行一次超新星爆发，因为它是宇宙的‘免疫’策略。在此前，由于自我约束的作用，任何携带幻星病毒的生命都无法离开这个星系，但是这个约束会随着星系的‘死亡’一并失效，届时幻星病毒将会被直接抛向宇宙，并混入宇宙射线之内，以光速向整个宇宙的所有文明辐散。” 这就是最后那个任务吗？ “那，那这不是完蛋了？”黑桃抱着脑袋叫了起来，“只要具备宇宙射线探测器械的文明，那就都躲不过去吧？” “超新星……”铁眉颓然坐倒，“这可真是最糟糕的消息啊。” “庞序先生，这最好不是您为了求生给自己编造的说辞。”裘恕带着隐隐的威胁语气说道，“如果真的能牵涉到整个宇宙文明的存亡，你这样闭门造车又有什么用？” “研究破解的方法。”庞序摊开手，“既然知道了灾难即将来临，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处于最好的情况，我们有时间研究病毒的性质，可以观察突变体的状态，甚至还有前人留下的思考和科技，我们穷尽一切寻找能将病毒遏制的手段，这不是徒劳的。” “是的。”刺刀的声音还算稳定，“您……身上的特征并不明显，那么在混杂的思维当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异性？哪怕是个体差异，您的状况距离那些已经产生显著突变的个体也有很大差异。” 这一点陆凝和莫怜人已经想到了，而且作为游客已经被告知了病毒具有破解性，两人才能保持这种冷静，刺刀也能同样仔细观察到这一点倒是不容易。 “是的，这是我们找到的一种方法。除此之外，我们也有着游骑兵和观测者留下的方法……但这些都只是在理论研究之中，它们有一定效果，可我们不知道哪一个才能真正对抗幻星症候群。” 庞序将手伸到一边敲打着什么，屏幕上的信号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先生！好像信号……”黑铠甲急忙喊道。 “那些东西正在发出信号，监狱即将失控……带着他们离开吧，也替我们最后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只是通过屏幕，我已经忘记了真正的星空到底是什么样了……”庞序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文件……已发送到……信箱……离开……” 黑铠甲愣了一会，随后猛地跺了跺脚，冲到门口将门打开，喊道：“你们跟我过来！” 陆凝和莫怜人毫不犹豫地跟着冲出了门，而刚一到室外，她们就同时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嘶鸣，像是一声惨叫，充满了混乱、绝望和恐惧，永远保持灰暗的天空开始回荡起同心的涟漪，来自外界的攻击已经渗透了虚数空间，那是某种心灵的信号，正在摧毁每个人内心最后的枷锁。 = “队长，我们听不见任何声音。真空又不能出声，这样真的有效吗？” 秦惊羽的一名队员问他。 “不需要听到，如果你听见了，也就离死不远了。”秦惊羽遥望着沟壑，他这里应该是无法看到1号前哨站位置的，可是偏偏就像是见到了一切一样，“我们根本不用攻击进去，他们自己就会因为自己的失衡而死去……就像游骑兵和观测者那样。” “队长，好像有人正在向这里靠近。” “嗯？几个？” “一个。” = 黑铠甲冲到了一座底座小上端大的建筑前，打开门冲了进去，陆凝和莫怜人下令所有人在门口戒备，跟着他进入了建筑内。 里面空间不大，还被分割成了一个个小房间。黑铠甲很快在一台机器前坐了下来，扳动那上面的一个个拉杆，很快屋子里的指示灯就亮了起来，一阵隆隆声开始自地下传来，还真是保持了最基本的机械工作方式。很快，三个扁平的金属盒就从一个通道口送出，黑铠甲将盒子拿过来就交给了陆凝。 “你们和他们是自己人，不会有人查验你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阻抑幻星症候群的办法！” “喂！我怎么听着你不想和我们离开？”莫怜人喊道。 “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的三分之一，这里已经是我的另一个家了。”黑铠甲说道，“如果我最后不是因为陷入思维的疯狂而死，而是和那些怪物抗争到最后，也是我尽了自己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 “那没有意义，现在你和我们离开，告诉外面的一些人这里发生的一切，比死亡更加有用。”陆凝说道。 “你们可以离开的。请……不要再劝我了。” 黑铠甲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在铠甲的缝隙里逐渐流淌出了红色和蓝色混合的液体。 “你……” “我原本时间就不多了……那个东西不光是会催化突变体，对我们这些重度患者也一样有效……我就知道……”黑铠甲有些痛苦地说，“压制那些突变体……至少我现在有那个能力……” 他推开二人，冲向了门口，门外的众人并不知道室内发生了什么，黑铠甲骤然冲出也吓了他们一跳，裘恕大喊着“你要去哪”，却没挡住他冲向远处的建筑。 陆凝和莫怜人捧着三个盒子追了出来，黑铠甲已经跑出了五十米开外，他的力量和速度依然在持续增加，但身体上流淌出的液体也变得更多了。 就在这时，一束激光从斜上方冲出，贯穿了黑铠甲的头部。 沉重的身躯像罐头一样甩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再也不动。 陆凝猛然抬起了头，看到一个还算平坦的屋顶上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人举着激光枪，语气上扬。 “开门红，1号前哨站叛徒击毙一名！” 接着，他缓缓扭过头看向了陆凝这边，隔着头盔陆凝都能感觉到他的恶意。 “DU-003，BW-003，和1号前哨站的叛徒过从过于亲近，疑似已经叛变。按照战时条例，拒不投降可以当场处决。” 徽章编号NE-012。 = 星球的另一个角落，失乐园的正中央，宣梓瞳注视着监视器的瞳孔骤然一缩，冰冷的气息实质性地从她的身体里蔓延了出来。罗绡是唯一一个不怎么畏惧的，她从一块石头上翻下来，语气兴奋：“找到了？” “他在1号前哨站里。”宣梓瞳咬着牙说道，“而且再次开始准备害人。” “那不是不错吗？既然已经确认他在这里，那就引爆失乐园，将一切都埋葬——” “不。” 宣梓瞳右手按在了头盔上，呼吸急促，她也看到了镜头中的另外一个人。 “嗯？” “为什么她也会在这里……为什么偏偏是她碰上……别来这里啊！别到这个危险的地方不久可以了吗？” “宣仲，你在说什么？谁在那里？” “我不想再去伤害那些爱护着我的人了！”宣梓瞳扭头看向罗绡，“不能在这里触发失乐园！” “向翼那家伙对危险最敏锐了，如果时间长了他会察觉到我们的布置！趁着他犯病去坑害别人的时候是最好的杀他的时机！” “不。” 再一次的否决，而这次，宣梓瞳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 “宣仲……现在这颗星球上没人比你强，但再过几分钟这个局势就可能变化了。那些顶级游客可是还在幻星上，单纯的科技武器了解完全不构成任何优势。”罗绡也放慢了自己的语速。 “我们过去。” “离开‘失乐园’的保护区域？” “是的，失乐园会把一切都毁了的。不认识的，死了，可以不在乎。但陆凝，是朋友。”她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变得十分细小。 “……你个傻子。” “罗绡……为什么救人会失去，杀人同样也会失去……集散地有一个正确的目标吗？” “哈，我要是知道，还会在这个地方混？”罗绡耸耸肩，“走咯。” 宣梓瞳抬头看了看她：“你其实可以不去的。这里有失乐园，你可以等着向翼死。” “等？”罗绡有点暴躁地说道，“你不用失乐园，那我不就只能去现场看到他的尸体才能放心吗？等待，只会让一大堆机会从你手里溜走！” 她伸手抓起整理了很久的一根挂满匕首的皮带，从肩头绕过绑好，打开队伍频道。 “走了各位，咱们也去1号前哨站凑个热闹！” = 红色的射线冲向了天空，直接击碎了遮蔽前哨站的灰幕，甚至连虚数空间都开始震颤，被沿途抹消。射线很快转为了紫色，变细，消失，但激荡起的冲击云却以环状剧烈扩散向天目一的周围。 【A级潜在异变体只眼枭已经完成异变。】 金属的街道正在破碎，利齿开始卷入大量钢铁碎屑，填入那似乎永远无法满足的口腔之内，两颗三角形符号状的眼睛附着在那张嘴上。这张嘴笔直地将路径上的一切咬碎，而它的身后则在迅速出现一个个金属球，开始探出爪子，切割破坏周边的一切。 【A级潜在异变体废铁饕餮已经完成异变。】 淡紫色的光翼撑开了墙壁，身材魁梧，有着山羊的角，四臂，三目，足不沾地的怪物张开了完全不呈现形状的嘴，上方的两条手臂举起，周围的十几个监狱同时扭曲，里面还未完成异变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随即炸开，从血肉的碎片里诞生了同样不成形状的阴影。 【A级潜在异变体影恶魔已经完成异变。】 …… 深埋于地下的一座漆黑无比的房屋中突然亮起了赤红色的警报光芒，照亮了这里的上百个休眠舱。可以看到其实大部分都是空的，仅有少数还有人在其中休眠，此时，随着一条条异变体完成异变的警报发出，所有还有人的休眠舱同时打开。 其中一名男子从舱内起身，咳出了肺里的呼吸液，抽出舱边工具匣里的剪子将湿漉漉的长头发剪短，扭头看向高悬的一个屏幕。 “庞序，这次唤醒可是够激烈的。” “我们的结局已经到了，郑衡。”庞序的声音传来。 郑衡将剪刀和头发往旁边一丢，咧嘴笑了。 “那这次要做什么呢？这么多异变体已经走脱，我们全上也顶不住了。” “所以，这次我不会提出什么要求了。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年，这次你们不需要考虑后果，和任何你们见到的应该战斗的目标交战，全部是你们自己判断。” 郑衡甩了甩头发，从舱里站了起来。 “也多谢你了，老朋友。那么，永别了。” 56 三条出路 虚数防御自内部被破坏，骤然出现于天目一上的1号前哨站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完全异化的生物咆哮着冲出了前哨站，这些来自人类幻想中恐惧的结合体并不在意外面接近真空并存在大量辐射的环境，它们终于自由了，也在这份自由的狂喜中开始肆意释放自己的力量。 向翼见到这番变化，立即带着人离开了屋顶区域，他稍微了解一些1号前哨站的情况，主要目的并不是陆凝等人。 “队长，我们……”黑桃要问，陆凝立刻打断他：“别管别的了，先离开1号前哨站。这里的抵抗还没结束，但是高级幻兽过于集中了！” 这些A级幻兽的能量反应不是那么强，想想也知道是集散地提供给游客们的目标。但再怎么说也是A级，陆凝可不想对上一群幻兽！ 众人躲开那些巨大的怪物，在阴影中跑向了城墙，一只巨大的怪鸟在头顶掠过，冲向了前哨站外围。 “这东西肯定不是靠翅膀飞行的……”蛛丝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躯体，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的模样，这就是深度异变的结果…… 墙外出现了一道道光痕，在半空中的怪鸟身上炸开了大团的火焰，推进至天目一上的生化机械士兵部队展开了集团火力，第一个飞出的怪鸟首当其冲，却在被攻击后只是愤怒地昂起了头颅，然后向下一甩，一道极粗的红色光柱从士兵群中间穿过，在地面留下了比已经遍布的沟壑更深的痕迹。而这一条直线上的所有士兵也被瞬间蒸发。 紧接着，从地下喷出了岩浆，士兵们开始迅速躲闪，他们的身体素质躲开这些岩浆不成问题，可是对空的火力立刻就减弱了许多。而就在这时，一片扇形的火光从城墙上打出，覆盖了外围接近一公里范围的所有士兵，在一秒钟内撕裂了所有士兵属于血肉和金属的部分，霎时间只留下一地的零件。 相比于巨大的怪鸟，第二只A级幻兽保留了一定的人类外形。它的皮肤已经几乎完全从身体上剥落，如同绷带一般一圈圈缠绕在身上，向身后飘荡。脸部的皮肤已经变成了一张布满皱褶的面具，只在口部留下一道裂开的缝，透出后面布满尖牙的嘴。它在冷笑，手上拿着一把用白骨拼接而成的“步枪”，对于刚刚爬上城墙的陆凝等人连看都不看，慢慢端起枪瞄准了外面。 仅仅靠近，陆凝就感到了一股混沌的情绪开始传入自己的脑海，这些A级幻兽正是诞生于这些交错混杂的思绪之中，如今也开始以这样的情绪开始影响周围。 无法读出里面确切的情感，属于人类的思维早已迷失，幻星症候群的末期，这些人已经变成了幻想。 陆凝从城墙上迅速爬下，周围已经出现了通讯信号，在之前的天雷洗礼后幸存的队伍已经开始赶来，并不断向周围发送友军认证信号。陆凝却没时间管这些认证了，她要赶紧找一个地方看看三个铁盒里面都装了什么。 无人机四散飞出，裘恕不敢让它们飞得太远，远处已经开始出现了子弹形成的幕墙，墨凝烟的军队已经完全展开了火力，甚至还夹杂着几发威力不俗的炮击，怪鸟很快就显出了几分疲态，慢慢被弹幕压制了回来。 可是这只是拖延了一时，更多幻兽开始从城内走出，一张长满利齿的大嘴咬穿了城墙，后面跟着涌出的是一只只造型各异的怪物，相比于那些自然异变的幻兽，这些诞生于1号前哨站内上千人思维的幻兽拥有更加多的姿态和能力。 既然已经成了合围的趋势，陆凝干脆找了最近的一条沟壑跳了下去。行星手术刀的切割深度足以躲开地面上的危险，地下的问题倒是小事。 后面的众人也跟着跳了下去，陆凝缓降的同时也聚集了一发物质扭曲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往墙上一排，迅速开出了一个勉强可以容身的洞穴来。 “陆凝！接下来我们都得杀一只！”莫怜人下来得最快，趁着别人还没到，她小声焦急地说道，“这种机会肯定是最好的了！混乱战场上摸最后一击，千万别忘了这个！” “这是集散地在拉着我们进入战局。”陆凝将怀里的盒子放下，“但在那之前我要先看看庞序研究出了什么方法。” 后面的刺刀、裘恕等人也迅速降落了过来，陆凝转手将洞窟挖深了一些，打开探照灯，稍微研究了一下盒子，发现并不是电子器械的外壳，只是类似收纳箱的东西，于是直接用小刀沿着缝隙将它撬开了。 上面是手写的文字。 “这……也对，他们已经无法使用电子录入了，尤其是直接关系到幻星症候群的部分。”莫怜人叹了口气，帮着陆凝将另外两个盒子也撬开。 三份文件，封面格式一致，除了表明这个研究内容的标题以外，还有个警告：当你阅读这份文件的时候，你也必将成为幻星症候群感染者的一员，谨慎考虑。 陆凝首先拿起了观测者的那份，不出意料，是逃生舱计划。 庞序也取得了逃生舱，因此对于它的具体用途也深有体会。观测者在最后已经认知到了这种病毒的情况，但他们已经没有反应时机了，只有临时作出的可行性方案。所谓逃生舱，其本身是一套精神稳定系统和记忆清洗系统的复合体。既然病毒寄存于信息上，那么只要将这些信息从脑海内剔除就应该能够清理病毒，至于基因上的不稳定反而是小问题（依照观测者的科技水平而言）。但是记忆剔除本身的难度就很高，在此之前也必须进行精神状态的稳定和身体调整，而整个逃生舱就是围绕这个而设计的系统，最大容纳量为十名成员，距离会尽可能隔远，并利用各种技术来停止思维活动，减弱幻星症候群的影响。 这是一套相当完善的理论，甚至真正的逃生舱也已经制作出来了。可这个理论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准备、记忆清除，甚至后续的复诊这些全都需要时间，再加上难以对幻星病毒进行实体侦测，观测者们没有机会去验证这是否真的有效。 第二份文件则是游骑兵对于这种病症的对策，这个剽悍的种族所选择的思路也是同样神奇，该计划被称为“个体文明计划”。 这个病毒是通过信息交互来加深影响的，而对于群体文明来说，越是发达的文明所包含的信息量就越大，所以完全防御不住病毒的攻击。既然如此，那么只要整个文明都汇聚在一个个体身上，就不存在被影响的问题了。这项技术在游骑兵手中原本就是成熟的，他们收集别的文明基因制成的“标本”就是类似的产物，而要更近一步所做的，不过是将更多能够承载“文明”这一概念的东西压缩在一具躯体之中。 这个计划从结果上来说比起观测者是明显能起到作用的，但完全不解决当前的问题，更何况所有人合而为一这种想法也就是这样疯狂的种族才能想得出来，陆凝不相信会有人放弃自己的独立存在，去融入一个完全的整体之内。 将这个文件放回了盒子里，她取出了庞序研究的部分。 庞序的理论则源于一个很经典的说法，那就是剧毒之物必定会伴生解毒的药物。 伴随幻星症候群而诞生的是什么？幻兽。幻兽具有的性质是什么？根据思维发生选择性的异变，从而使得族群发生进化。庞序的整个理论就建立在这个特性上，既然幻兽可以异变出一些超乎想象的超能力，那是不是也可能通过一些诱导，使得幻兽异变出“对抗幻星症候群的抗体”这一特性？他的研究结合了观测者和游骑兵的一切理论，在两者的旁证之下，庞序已经培养出了一些能够产生“对精神进行有益补偿”药物的幻兽，之前黑铠甲使用的药剂其实就是这种产物。 甚至这一类药剂也用于对那些潜在异变体的镇压，会混合在他们的食物之中，有效压制他们进一步的异变。然而庞序的研究也就是到了这一步，这种药剂被证实对幻星症候群有效，但仅仅是将病情停留在当前阶段，还是阻断了外来刺激的状态下，要实现治疗的作用恐怕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陆凝看文件的时候，其余人也在传看这几份文件，上面倒是打得火热，偶尔有些碎石震落下来，众人也不怎么在意。 等到所有文件传了一圈，陆凝将它们自己收回盒子里，和莫怜人、裘恕分别用背包装了，这才问道：“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啊？我们……能有什么看法？”黑桃愣了一下，“队长你决定就行。” “超新星爆发就在近期，我们可能没时间去一个个试验了，我们必须从三条路中选择最有可能的一个。当然，可以寻求别人的帮助，可是这三份文件只能给已经感染的人看，不能传回星舰上。”陆凝说，“我可没把握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众人面面相觑，结果第一个站出来的是蛛丝。 “这里可能只有我稍微接触过……具体的研究项目。”蛛丝的声音有些艰涩，“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试试游骑兵的手段。” “理由。”陆凝没有对此表示出什么惊讶。 “庞序的实验虽然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但对于本质却没有任何帮助，甚至没有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如果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沿着他的研究继续下去当然很好，可是没有时间的话，他的研究就产生不了任何价值。而观测者，他们的计划有些过于庞大，逃生舱我们也取得了一台，根据龙脉传回的资料来看，其系统的复杂程度是我们现在的工艺很难模仿制造的，因此最多只是修复现有的一些，保护少数的几十个人，而这些人只能在太空漂泊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治疗完成。这个未来……令我感到恐惧。” 蛛丝打了个寒颤。 “至于游骑兵，他们的想法过于极端，其实，只要保存少数的孤立个体也能完成类似的计划。” “我不同意！”黑桃马上抬起了手。 “你……”蛛丝看了他一眼，有些挫败地坐下，“我也知道他们的思路有些过激，可是我没什么好主意。” “一个人活着太没意思了！而且一个人的文明算个屁的文明？自己在宇宙间漂着当古神吗？那样倒不如大家都死了算了！要么找一个所有人都能解决的手段，要么就大家一起完蛋，为了保留一点文明把人弄成那种鬼样子，我不觉得那很正确！” 黑桃的语速很急，就像是如果不说得这么快，他也说服不了自己一样。陆凝看了看其余人，隔着透明化的头盔能看到众人的表情，彷徨、恐惧、失落……连裘恕的脸上都有几分痛苦。之前或许还能安慰自己死在幻星探索是为联盟牺牲，而如今这里威胁的却是自己背后的文明，心绪不被影响才奇怪。 “我不会那样在意自己的死活……”铁眉咬着牙说道，“可是我的……她们都在联盟，她们应该好好活着……如果能拼着一条命将病毒全部锁死在这个星系，我也认了。队长，我脑子很乱，就算是当年我也没这么乱过……” 这个刚强的汉子也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深埋在膝盖之间。 每一个人…… 陆凝目光掠过，虫饵心理素质本来就不好，现在的表情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青鸟和空谷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在了一起，剧烈颤抖着。莫怜人队伍的成员也都是带着颓丧的神情，他们思索着这个难题，越是思考却越发绝望。 “刺刀。” 她看向除了自己和莫怜人以外最后一个神色没什么变化的人。 “我不知道，队长。”刺刀轻轻笑了笑，“我不会思考太遥远的事情，也不会去想光年外的联盟会面对什么样的未来。要战斗，我就尽量战斗，如果战死了，那就轮到别的活着的人来思考这个问题。” “但是我给了你一个副队长的职位。”陆凝也微笑了起来，“你要给我一个答案。” “啊，那么我想，第一个目标是那颗超新星，只要它不爆发，哪怕是自然坍缩，就算我们全灭了，病毒也不会扩散向整个宇宙，至少这样我们算是办到了一些事情？”刺刀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句话一说，好几个人顿时眼前一亮。 57 A级混战 “见了个鬼……” 一条沟壑边缘，一支小队借助地势差距隐蔽了起来。探测器上出现了对面正在进行的战斗。将近一千名的生物机械士兵正在向一片隆起的岩石不断发射高热射线，但岩石堆也在快速推进，一旦经过士兵，就会探出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将士兵整个装进去。 这支队伍是卫箐带领的DU-004，单纯审视他们身上的装备，甚至比此前陆凝见到的鹿琳队伍的装备还要优良。全员游骑兵的制式武装，加上每个人肩扛的一门造型奇特的小炮，同样是完全不需要借助墨凝烟的“弧桥”就自己摸入天目一的。 然而现在卫箐却不太敢出去。游骑兵的装备中包括了基本战力比读数，在抛开经验和战术思维等层面单纯比对双方的武力差距，而如今的比值大约是一比一百五十左右，换句话说那一片岩石比他这支游骑兵武装的小队的实力强了一百五十倍。 这还是因为他的队伍纯粹战斗力极强的结果，正常人和A级幻兽的比值都应该是以万为单位起步的。 而那些生物机械士兵单体战斗力甚至不及他的队伍成员，数量累积的优势根本不叫优势，三阶游客的经历让卫箐相当清楚这个道理。但是任务——集散地最后的任务居然是猎杀A级，他本以为对付一个B级就已经顶头了，结果不愧是最高难度的狩猎类场景…… “要命啊。”卫箐叹了口气。 “队长，我们大概打不过那个大家伙，要不要找找别的小的？”有队员问。 “小的？A级幻兽，第四能级，这群家伙的战斗力半斤八两，找到个速度型的我们全队五秒之内完蛋你信不信？”卫箐有些好笑，“这种比较笨重的大家伙是最可能被击败的了。”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打呢？”另外一个队员问，“这帮家伙都是从1号前哨站出来的吧？那前哨站也完蛋了，我们的目的已经完成了啊。” 这不是废话吗？我有任务啊！ 卫箐显然不能吼这么一句，只能找了个理由：“这些都是A级幻兽，你们也看到了，大多在宇宙空间也能生存，如果不在这里就剿灭掉，它们可以跑到幻星、甚至星系边缘的母舰上，要是那样我们可就根本没有退路了。既然早晚要打，为什么不在它们起势之前干掉？” 利用看上去正义的理由来号召，并达成自己的目的，卫箐早已习惯了这种行为。在经历了一阶最初的茫然和不知所措之后，他已经迅速发现了这个集散地的人们并不是想象的那样充满敌视、仇恨和争强好胜的心理，反而大多数人都符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在场景里也一样，那些场景内的关键人物们都有自己的“正义”，只要和他们的正义相同，你就能获得他们的帮助。而你需要承担的最大代价，不过是这些人为了那个伟大正义的目标牺牲之后，表达一下对战友悲痛。 因此卫箐一直在做一个好人，他自信自己可以演一辈子好人，他这样的好人可以活下来。 “所以，我们不能后退，背后是我们的母舰，更加背后是联盟，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儿女亲朋，这就是我们作为军人的义务！” “是！队长！” 有些低落的士气再次振奋起来，卫箐很满意，就是这样……总是这样。 = “棘手的家伙比想象的还要多啊……” 一座荒丘上，郑衡一边抓着自己依然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向四周眺望。他身上没有任何护具，却依然在天目一已经变得极其恶劣的表面行动自如，可见对自身的控制力已经远在潘橡木之上了。 “四十七个A级，和十三个类A武器信号……我是睡太久了，联盟的发展已经能把原来的A级当C来打了吗？”郑衡磨了一下牙，“这让我上去不是送死吗？哦……” 他扭过头，看向正在曙光中展现出云雾半蔚蓝和深绿颜色的幻星。 “那个方向还有四个感应……两个第四能级，一个第三能级和一个……第一能级？又是哪只祖宗出来遛弯了不成？”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脚下的石块忽然破碎，一些如同烂泥一样的手臂从下方伸出，直接抓向郑衡身上，而郑衡的身体却没有随着石头下落，就站在了半空中，抬脚一踩，一圈肉眼可见的波动扩散开来，将脚下的手臂全数震碎，甚至连那烂泥幻兽的本体也散成了一滩。 “B级我们可没那个闲工夫一个个命名……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了，是哪个科研团队的成员吧？把幻兽切到细胞大小的程度会让你产生这样的恐惧吗？”郑衡低头看了一眼，踩着真空往荒丘下走去，他的脸上开始出现青灰色的血管脉络，没有一条有活动的痕迹。 = 秦惊羽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穿了一身便服，就像是在联盟哪个星球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平民。他的外貌无论是谁都可以称一句俊美，身材和肌肉的比例都堪称完美，这样一个人会出现在天目一本来就很奇怪了，何况还能绕过外围所有的防御直接来到他面前。 “你是谁？”他开口道。 “泰。”对方却没张口就发出了声音，“我知道，这里我必须过来，似乎是铭刻于我基因当中的使命。而在这个星球上，你掌握了明面上最强的力量，于是我来找你。” “你不是人类。” “我是你们的救赎。”泰微笑了起来，“因为我知道有人了解了，所以我应该展开行动。或许你听不懂，但这无所谓，我只问你，你希望被救赎吗？” “救赎？什么？” “你身后的文明。你们已经走向了不归之路，我却能将你们的文明从必然的灭亡中拯救出来。” 这是个神棍。 秦惊羽撇了撇嘴，他看得出泰的特殊，却对这一番话完全嗤之以鼻：“我见过太多宣称的救赎，其结果就是比死还要糟糕的处境。直接回答你好了，我不需要，我们的文明也不需要一个外人来拯救。” “真遗憾，但我会在必须的时候，强制保护你们。”泰轻轻摇头，“我依然回去询问下一个人，再见。” 他转身离开，只是几步就走出了包围圈，很快就消失了。 “不拦着他吗？”副官问道。 “拦不住，那东西实力明显不俗，我们可没必要在这里付出死伤。” = 陆凝带着队伍从地下慢慢挖回了地面上。 无论哪里似乎都在震动，真空中静谧的厮杀却为整个战场增添了一分压抑的恐怖。到处都能看到机械士兵，他们正在赶赴四处的战场，这些士兵的火力对B级幻兽都能造成强大的压制，因此很多混乱在士兵慢慢聚集之后就开始缓解了。然而最惨烈的区域永远是那些A级幻兽所制造的。 要返回幻星，就必须前往弧桥在天目一上搭建的另一个空间桥。墨凝烟提供的装备全都有探测功能，位置不是问题。然而幻星上混乱的局面却成了一切的阻碍。 哪里都是战场，陆凝再怎么躲，这一支移动的队伍也还是容易被察觉。 在冲向一座岩石的时候，陆凝骤然停住了脚步。不正常的蓝色烟雾正在从岩石的后方冒出，而感应到队伍的停止时，藏在后方的幻兽慢慢走了出来。 这是一只穿着破烂的布条，整个骨头都呈现碧绿色的骷髅，它骨头上所有的窟窿都在向外冒出蓝色的烟雾，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个不起眼的外观并不能遮掩它身上出现的能量反应，A级幻兽，第四能级。 “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特性来啊。”莫怜人在队伍里说，“它已经盯上我们了！躲不开！这是A级幻兽！” 陆凝看了看周围，迅速点了一下自己颈部的信号发射器，随后手上聚集起了物质扭曲弹。这武器对B级就已经收效甚微了，她也不太指望能伤到A级幻兽多少。 骷髅正在走进，冒出的烟雾颜色也正在从蓝色慢慢向紫色转变，陆凝果断一挥手，那枚浑浊的小球飞出，与此同时，后方举枪的青鸟、刺刀、黑桃和空谷瞬间开出了早已上膛的阳电子束缚弹！ 不顾距离的湮灭子弹全部命中了骷髅的身体，光芒顿时炸开，众人的光学探测也瞬间切断，后面慢悠悠飘过去的小球也撞在了目标身上，一瞬间连光都发生了扭曲。可是陆凝连结果都没看，马上就是一个翻滚，躲到附近的掩体别后，其余的人也都是同样的动作。 没有伤害反应——尽管众人为了使用高威力武器都对宇航服进行了升级处理，可是这么近距离的湮灭反应居然一点都没波及到他们，只能说明那个骷髅吃下了全部的攻击，甚至有余力将冲向这边的能量都吞了下去。 光芒消散，一切恢复了原状，骷髅呆愣地站在原地，骨骼的颜色愈发晶莹透亮，只是身上的布条被烧光了，紫色的烟雾正在从它的身上慢慢散出。 = 赵汐华轻巧地落在了城墙上。 她对外围的战争兴趣不是很大，而杨晴羽及时送来的扰乱药粉也让她能够自如地出入于混乱的战场当中。1号前哨站的行动不能欺骗所有人，至少不能欺骗她。在废墟一般的城市里几个跳跃，她已经来到了一座有着数个烟囱的低矮建筑上方。 这里已经看不到几个人影了，连怪物的影子都看不见。A级幻兽的速度就没几个慢的，B级倒是有，不过都被路过的A级顺手碾死了。 “这个策划还真是完美。” 赵汐华转了一圈，目光向下。 “防御完全失效，大量强悍至极的怪物出笼，说不定还托付了点什么东西出去，在所有人的目光下，1号前哨站就这样自我消灭了。” 她笑了起来。 “可仔细想想，首先这解决了仇恨，因为1号前哨站这个仇恨的目标已经不在了。其次是星球上的危机，想着捞一手的那些队伍如今陷入了和强力幻兽的苦斗当中。最后，还解放了自己手里的拖累，那些不稳定因素被彻底剔除了出去……我说得对吧？庞序先生？” 没有回应。 “啧，我可是怀着诚意过来的。来天目一我也是用的逃生舱，所以差不多知道你那个飞升系统究竟是个什么玩意。这层钢铁的外壳一点都不重要，1号前哨站的主体其实分毫未损……我说，是不是要我对你的主体真的来一炮你才肯回答我？虽然现在接手炮击权可能给那小子造成点困扰，可是通古斯炮削掉你的表面掩体可是轻而易举的，要不要试试？” 【你进来。】 简单的讯息传入了赵汐华耳际，她轻轻一笑，看到了脚下的建筑物侧面出现了一个正方形的入口。 跃下。 入口之下的通道已经陈旧不堪，布满锈蚀的金属表面上附着了颗粒状的卵，几乎是能令人起密集恐惧症的程度。赵汐华却对这些景象没什么反应，一直走到了尽头，那里是一扇布满锈蚀的铁门。 她伸手一推，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慢慢打开了。 房间之内不甚明亮，唯一光线集中的区域在门的正对面，一面和周围环境完全不同的整洁墙壁前，端坐着一个男人。他目光沉静，在桌子以上的部分还保留了基础的人类外形。 赵汐华擅自打开了身上的照明。 整间屋子中，已经布满了缆线和血管所组成的“网”，甚至赵汐华的脚下都布满了网状的脉络。庞序的周围有好几台电脑，连接着房间里的大型处理器，但与此同时，他的下半身延伸出透明的血管，刺入墙壁，不同的液体正在通过这些血管在房间内流转，原本应该是双腿的部分已经被这样一个巨大的血管球所替代。 “哦，你这个程度未免有点严重了。”赵汐华抬手将自己的头盔摘掉，“不过我只要能和你交谈就行，初次见面，我叫赵汐华。” “我是庞序，你指名要见的人。” 58 生命共有 “你怎么变成这样的？” “你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赵汐华和庞序之间的对话，从互相发出一个问题开始。 “还有点时间，我就给你解答这个问题吧。” 庞序笑了笑，将手边的一个屏幕转了过来，给赵汐华看。 “我对整个幻星内的一切都展开过调查，包括蓝巨星的情况，游骑兵和观测者的遗迹和科学技术，幻星之外的五颗行星……没有一个真正成型的，能够完全约束幻星症候群的方法存在，所以我对所有方法都进行了推进。” “看起来……你交出了其中一部分。”赵汐华饶有兴趣地看着屏幕。 “因为我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照应所有的方案了，无法证实的那些就暂时托付给别人，而我则要完成最具有可能性的那个。” “就是你现在的身体变化？”赵汐华走近了一点，庞序干脆将那台电脑推给了她。 “我看到了你的通古斯炮，是个很具有创造性的武器，联盟的发明吗？” “是我的。”赵汐华笑了起来，“如果你能拿出我需要的东西，也可以借助我的一些知识哦。” “这也是我为什么放你进来的原因……那么我先说一下吧，我手中最具有可能性的一个方法。这并不是一个压制幻星病毒的策略，而是熄灭蓝巨星的方法。” “那颗恒星本身就是异常天体，你应该清楚吧？”赵汐华开始打开电脑上的一些资料。 “是的，所以要针对那颗恒星，所需要的力量应该是等同于A级危险度，第一能级这个水平的，当然，根据计算需要二十名左右。” “你就是现在把幻星上那些老古董都刨出来也凑不齐这个数目。”赵汐华说，“所以……哦，我看到了。” 她的屏幕上出现了整套计划方案的时间轴。 “生命分享。” “科学……有很多取巧的思路。那不是什么好习惯，可是在紧急情况下很有效……”庞序没有回答赵汐华，而是略带回忆地说了起来，“知道吗？在潜在异变体出现的早期，郑衡所带领的那支队伍在短时间内变得比别的士兵强大了好几倍，作为队长和副队的郑衡和谷明窗在第一次沉睡之前，反馈的能量就能达到A级，也多亏了他们的存在，1号前哨站才能从之后几次A级突然异化事件中幸存下来。” “他们分享了生命？” “起初是分享，而之后则是吞噬。幻兽和正常的情况不同，具有简单智力的A级幻兽在被击败并杀死后，它原本拥有的一部分生命会反馈给击杀者。对于第一能级的高智能幻兽来说，更是能将一部分生命直接共享给某些人。” 说着，庞序指了指自己周围的那些“血管”。 “正是这个发现给了我一个新的研究方向。就像我之前说的，一个能力全面的A级幻兽难以培养和控制，但是取巧的话，我们储存了足够的原始栖卵来定向培育‘拥有我们需求能力的幻兽’。” “我看到了。”赵汐华敲了两下键盘，一张图片跳出，那是一只宛如水母一样的幻兽，但口器却变成了如同蚊子一样的尖锐形状，这让赵汐华联想起了浮游脑液那种奇怪的幻兽。 这张图片上有一个命名——【噬星体】。 = 两列骷髅组成的列车冲入了地面，大地在被骷髅接触的瞬间就如同冰块被烙铁灼到一样瞬间蒸发消失。陆凝的整个队伍都已经四下散开，呈弧形将那个骷髅围在当中。 烟雾已经恢复了蓝色。骷髅站在那里抽搐着，脑袋则在三百六十度飞速旋转，似乎是不知道应该选择谁为目标。 刚刚这家伙终于发动了一次攻击，骷髅列车从虚空中直接出现，车头的十几个骷髅头眼冒紫烟开合着牙齿向地面冲下，还好是这么声势浩大的攻击，众人有足够的时间察觉和躲避，但地面连抖都没抖直接被蒸发的方式委实有些让人不敢去硬碰。 武器威力已经不足了。 阳电子束缚弹基本是算是单兵能拿出来的最强火力，如果这种杀伤都无效的话，那冰冻、切割之类的方式估计也奈何不了骷髅，这东西似乎在吸收周围的能量，随着能量的吸收吐出的烟雾会变成紫色，一旦进入深紫的状态就会发动攻击。 听上去很被动，可这只是当前观察到的结果。陆凝不想和骷髅尝试近身战，很容易连跑都跑不掉。 “队长！这家伙好像不怎么灵光，要不我们绕开吧！分头去空间跳跃点的话它一定不知道追谁！”黑桃喊道。 “可以，注意安全。”陆凝当即说道，她身边只剩下莫怜人，这样倒是方便了不少，两人给队员下达了各自绕回跳跃点的命令后，也借助地形遮掩开始躲开骷髅。 “陆凝，我们不试试杀死A级吗？” “攻击很难奏效，至少不能用能量武器。”陆凝抬眼看了一下天上，“我们也只能试试物理攻击，但你也看见他那两辆车直接将地面削掉了，不知道本体有没有这样的能力。” 想要依据外形推测符合的原型是不现实的，这些A级幻兽全都是混合了许多人的恐惧而诞生，每个人内心恐惧的是什么外人无法完全判明，那还不如见招拆招。 “它的烟又变紫了！” 莫怜人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骷髅就消失了，陆凝愣了半秒，猛地一个扭身，拽着莫怜人往旁边一闪，躲开了身侧切来的骷髅手臂。 “瞬间移动！” 陆凝从腰间解下了一颗冻结榴弹直接砸了过去，骷髅就出现在二人旁边不到半米的地方，一记手刀落空后刚要迈步，榴弹就直接砸在了它脸上，然后绽放出冷气侵入了每一寸骨头。 “它来追我们了？”莫怜人问。 “准确来说是我。”陆凝拉开莫怜人后立刻松手，伸手从腰间拔出了锯齿短刀，仔细观察骷髅的状态。 “你？” “刚才的攻击，我的物质扭曲弹似乎对他来说是最满意的食物，所以它来找我了。”陆凝慢慢弯起嘴角，反握短刀，另一只手的指尖开始聚集不同性质的能量，“怜人，你离开，这家伙不会追你。” “我看起来像是……” “A级，每人需要一个，我可不想打完和你分战利品。”陆凝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它主动靠过来的话，就不得不打了，不是吗？” “你想什么呢？单挑一个A级？” “等级只是人们给它定的，我看起来不怎么会打架，一路上宰了的怪物也不少。”陆凝自信地说道，“走吧，怜人。” “……保重。”莫怜人说完，三两下跳跃就跑远了。 在莫怜人走后，陆凝才转过刀刃，指着骷髅：“你果然能听懂一些我们的话，而且虽然不知道脑子在什么地方，你也是具有一些思维的。” 骷髅被寒冷所冻结的躯体已经开始活动了，烟雾重新飘散出来，转为紫色。 “明明自己那么强，还是想要对付一个而不是两个……”陆凝收回了手里的能量，连冻结都可以吸收，证明那些能量攻击怕是都不起作用了。这个骷髅的本身处于这样古怪的无敌状态，但行动却必须等到烟雾变成紫色，这也是一种限制。 它迈步向陆凝走了过来，脑袋僵硬地摆动着，嘴巴张开，更多烟雾涌出，紫色逐渐变得更深。 陆凝绷紧了神经，在骷髅的烟雾再次到了那个色度的瞬间，启动了喷射背包。 她赌对了。 密集的骷髅头从地面浮现，以骷髅为中心形成了一百二十度，半径接近一百米的扇形，这些骷髅头下方都连接着长达十几米的颈椎，陆凝这次启动是直接近身，几乎是毫厘只差擦过了骷髅本体，短刀挥下的同时也躲开了背后的骷髅头袭击。 手感一轻，陆凝借助冲劲又向前冲了十米左右，一个转身，骷髅也正好转过脸来，再次面向了她。 反应很快。刚刚出现的那无数骷髅头已经不知道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只留下一片宛如蜂巢一样布满和骷髅头差不多大小坑洞的扇形地面，毫无疑问，所有这只怪物和它所产生的骨头都具有相同的性质，也就是抹除需要抹除的物质。 能量攻击吸收，物理攻击无效…… 陆凝将手里只剩下半截的短刀扔了，骷髅继续向这边走了过来，蓝色的烟雾继续转变。 “不过……你没有消除地面，也对，连地面都被你的力量消除了，你也走不了吧？” 地面发出了一丝抖动。 “还得多谢你挖空了附近好大一部分，这样也能省一点力气。”陆凝抬起手，阳光从她的身后照来，此时天目一的这一面已经开始经过幻星的上空。 骷髅并没有意识到，它的智慧不足以判断现在发生了什么，它只是继续走向陆凝，但脚下剧烈的晃动开始让它立足不稳，陆凝的后退也和它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星球表面再次出现了裂痕，岩层开始粉碎，地面开始在某种拉扯下逐渐脱离开来。骷髅被晃得倒在地上，烟雾已经转为了紫色，但距离完全发动的深紫还有那么点时间。 就在此刻，地层完全被撕裂了开来。只有一小块，相对于天目一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一小块。 潮汐撕裂装置作为调控潮汐作用来撕碎星球表层的武器，调控的力当然是两颗互相产生潮汐作用的星体之间。只要投放了足够的软化药液，那么这两颗星球上的任意一块区域都在撕裂范围之内。 最初的信号发送通知雷网，确认两颗星球的相对位置，最后借助移动布置药液……反正之前也干过飞行器强袭这种玩命的事情，现在乘坐天目一的碎块直接飞向幻星也不是不可以对吧？ 被装置骤然增强的力量拉扯着碎块上的一切向幻星飞去，越来越快的速度之中，骷髅终于吐出了深紫色烟雾，它立即平伸出手臂，骷髅列车再次从虚空中冲了出来，这次是四辆，从上下左右一起穿透了这块行星裂片。可是这种方式并不能阻挡碎片继续坠向幻星，甚至它那触碰就消除的特性让减速都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陆凝趴在一块岩石旁边，真空高速飞行宇航服能全部撑下来，墨凝烟提供的一身装备足以让她在冲入幻星大气层的时候展开游骑兵的金属防护层来免除摩擦产生的高温，这个过程并不漫长，毕竟天目一距离幻星的距离遭到了弧桥力量的篡改，只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接近了大气层附近，而飞行速度已经加快到了视线模糊的程度。 高温，摩擦的火焰在一瞬间将这块碎片点燃成了陨石，骷髅在火海中扬起了手，能量被它疯狂吸收，但是这一次它已经不知道应该释放什么能力了，只是拼命地吸收着周围的热能，骨骼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愈发晶莹剔透。 到最后，它甚至熄灭了陨石上的火。 恐怖的吸收力，即便陆凝也不得不感叹，这种情况下居然都能不死，甚至将陨石变成了一片安全区域，A级生物果然都是超乎想象的怪物。 但紧跟着就是撞击。 骷髅还没来得及辨识到底哪边才是自己需要的地面，就陪着已经七零八落的碎块一同撞在了幻星的地表。陆凝提前启动喷射背包全力飞出了大约二十米左右，可依然被撞击冲击波掀飞了。她撞在了一块石头上，金属防护层在坠落的那段距离几乎就消耗殆尽，也没起到什么防护作用。 痛得想笑。 陆凝扶着肋骨起身，摇摇晃晃地撑起自己。冲击波中也有能量，那个骷髅终究是来到了能量吸收的界限？果然A级生物再怎么离谱也不是无限吸收的模式，看起来…… 轰鸣声，伴随着列车骷髅头们发出的“咔哒咔哒”咀嚼声音，接近三十辆骷髅列车从天空和地面冲出，将周围的一切化为虚无，而眼前不远的乱石之中，已经变得宛如白玉一样的骷髅慢慢起身。 它的骨头上出现了很多裂缝，动作也不是那么灵活了，但烟雾已经恢复了蓝色。 59 双方动向 A级幻兽的生命力顽强到了这个地步，陆凝也感到了一丝头痛。从骷髅的状态来看，能量吸收超过一定限度它自己也受不了，如果能有办法把它扔向蓝巨星那陆凝肯定第一时间试试。 骷髅开始往这边走过来，在刚刚的困扰之后，如今它重新区分出了地面，天目一碎块形成的石头已经被削去了一个它的轮廓。 “看来只能试试最后一招了。” 陆凝打开了虚数渗透器，在那里观察到了虚数空间的轴。此前在暗点观测站她已经看过了幻星上各个观测站的位置，如今选择的落点也在一个观测站的运行轴附近。 她猛然启动喷射背包，将自己推向了那条轴线。骷髅歪了一下脑袋，身上涌出了更多烟雾，这次它没有等到烟雾变成深紫，而是在颜色刚刚有了点变化后就抬起了手。 一颗骷髅头出现在它的手掌上，然后呼啸着飞向了陆凝。相比于它之前的那些攻击来说这次的攻击堪称可怜，陆凝迅速变向，扭开了骷髅头的攻击方向。 但骷髅就在这一个停滞中，往前走近了一步，随即抬手，出现第二颗骷髅头。 “学聪明了啊……” 陆凝拔出手枪对着骷髅打出了子弹，脉冲弹药的冲击自然是被尽数吸收，但骷髅手里的骷髅头也立刻消失掉了，列车的轰鸣声从上方传来，陆凝一个冲刺躲开了列车撞击，继续跑向眼前那条“轴”。 烟雾代表了蓄能，而每次攻击都要将蓄能完全释放——这么看来，这个骷髅倒是遵循了不少奇怪的规矩，就像是人们在幻想的同时也会给自己加上许多莫名其妙的束缚一样。 无论如何，她已经碰到了“轴”。渗透器瞬间起效，陆凝转眼便已经置身于一片虚数空间之中，一座梭形的观测站出现在不远处。借助喷射背包提供的推力，陆凝冲到了观测站前。 观测站的功能都是大同小异的，走过一遍流程的陆凝很快就启动了观测站的控制中心，透过外部观测系统，她看到那个骷髅还站在原地，似乎在奇怪刚刚的人为什么消失不见了。 她迅速在指令台进行着重编，既然将一只A级幻兽带到了自己的主场，那她早就准备好了一系列的后续处理计划。无论如何，都不能留给别人！ 【实空间显像。】 机械音响起，随即，周围那空无一物的空间瞬间被周围的环境所填满，梭形观测站出现在了幻星上，以只有一半的状态，而陆凝就站在截面的边缘，距离骷髅不过一百米的位置。 这段时间之中，骷髅的烟雾已经变成了深紫，在发觉陆凝的一瞬间，它不假思索地直接瞬间移动了过来！ “要的就是……”陆凝在实空间显像的一瞬间也迈出了脚，落向只有三四米高的地面，骷髅在一瞬间来到了她的后方，气势凶狠的一记挥砍却只是打在了空气中。它看到陆凝从这里跳落，便有些气急败坏地也跟着纵身一跳—— 然后就消失了。 实空间显像的时间非常短，不过一两秒的时间，陆凝刚刚从虚数空间脱离，整个观测站就回到了原本的空间之中，连带着里面的骷髅一起。 陆凝半空一个扭身，安稳落地。随后打开了渗透器，那上面显示着刚刚的轴，三秒之后，轴开始出现了中断。 虚数空间湮灭开始。 蓝色的轴线开始化为线段，不完全的空间清除并不能将整个空间轨道从幻星上抹去，但作为发动本体的观测站是必定会将自身所处的那一片虚数空间完全消灭的，这是来自整个空间规则的破坏，既不是能量攻击，也不属于物理伤害。 线段变得愈发细碎，直到头盔的面板上跳出了一条提示。 【主线任务四完成。】 陆凝长出了一口气，结果扯到了内脏的伤，痛得弯下了腰。 = 墨凝烟所处的10号前哨站迎来了少见的空旷安静。她坐在前哨站地下一层的培育间中，这里所有培养槽都已经空了，全部的兵力都已经派出，只是这些兵力的击杀却不能算在她身上。 她站在一个巨大的装置前。上方是个古朴的十二刻度座钟，显然不是适配幻星的计时用的钟表。下方的玻璃管内则流动着缓慢的水流，一个类似输液装置一样的结构在玻璃管下方，将液体一滴滴承接，然后用更加缓慢的速度滴落到最下方的玻璃水槽当中。主体的两侧还有大量用黑色箱子封装起来的机械，这个装置合起来有一面墙那样巨大，墨凝烟低头看着水槽，一言不发。 “找到你了。” 身后传来的人的声音，墨凝烟没回头，她早就知道谁会来。 “闻北落，你杀了我的两个守卫。” “两个半机械的东西，也能叫杀？”闻北落笑了起来，“你不是有的是这种玩意吗？要守门至少也得两千个才行。” “获得了力量就开始膨胀的人，你也不是第一个了。”墨凝烟终于转过头，看到了闻北落。 他现在的外形已经和人有些不同了，两只眼睛都变成了有十几个瞳仁的样子，手臂上布满了黑色的块状物，仿佛从皮肤下生长出来，背后有两根蠕动的线连接在肩膀上，双脚的脚趾骨伸出，在前哨站的金属地面上割出了凹痕。 “看来你早就知道一些事情了？也对，毕竟根据情报，你应该是在冰川之下发现了幻瞳。”墨凝烟对这个外貌一点都不惊讶。 “这些家伙多半时间都在休眠，如果遇上了就不能错过啊。”闻北落抬起手，“我来的目的很简单，弧桥的生命分享。” “啧。”墨凝烟摇摇头，“你既然已经建立了数个生命分享，至少应该明白这个不能随便转移吧？而且现在分享的生命还不够？” “怎么可能够？”闻北落吼了起来，“我付出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获得一具接近不灭的身躯吗？幻星症候群会把一切都消灭的，只有独立的个体才能存活下来，只有接受了那些古老幻兽的生命，才能免于被别的生命思维所改变！” “这番话也不意外啊……”墨凝烟拢了一下耳后的头发，“人为了活着总能付出很多东西来着，以你的性格来说，抛弃一切只为了活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以认可的选择。” “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一只幻兽只会分享生命一次，直到分享者死亡才会再次选择下一个，如果你提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我就在这里杀了你，然后去联系弧桥了。”闻北落冷酷地说，“你很有天赋，墨凝烟，但是权贵家的小姐终究是见识不够——” “在进来的时候我就说了，你杀了我的守卫。” 墨凝烟抱起胳膊。 “嗯？” “它们有再多的不足，是我的士兵，尽管培育躯体加上注入战斗编码总计用不了超过四十八个小时，但自诞生开始，它们就是我手下的士兵。” 闻北落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钟表，骤然感到了一丝恐慌，而后目光又落到了那个水槽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捕捉那个水滴落下的感觉。 有什么扭曲了。 “哦，别看着那个，那是为另一个更加值得的人准备的东西，你还没有资格触动它。”墨凝烟随手一甩，游骑兵工艺制作的飞镖从手背上的镖盒内弹出，落在指缝之间。 “你不对劲……你在策划什么？”闻北落被那台机械一打岔，顿时也恢复了一些平日的机敏，能够令他这个分享了数个第一能级生命的人都感到恐慌和错觉，墨凝烟到底在准备什么东西？ “你的能量分级依然在第四能级，不过也算是个A级了，不知道在判定中算是幻兽还是人。”墨凝烟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慢慢走近，“有价值的敌人才好慢慢手谈，而来了就杀人的我从来都是直接杀回去。” 她身上的能量反应在飙升。 闻北落没有将联盟科技全都丢掉，他是个为了变强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分享生命固然使得宇航服的一部分功能无法配合自己，但基本探测装置还是被想了些办法装在了衣服中。此刻埋在耳后的耳机已经传来了连续的警报声，上一条语音尚未读完就立刻跳到了下一条，转瞬之间已经变成了A级反应。 “不可能……弧桥一个的分享是不可能将你的实力拉到A级的！不然我做了这么多都是……”闻北落在惊愕中后退了一步。 “有个基础就可以了。”墨凝烟半眯起了眼睛，她的目光根本就没有盯着闻北落，而是星空透过那双瞳孔正在凝视着这个世界。 闻北落当机立断，转身冲向了门。 “巨眼……这个行星的中间层里有大量A级幻兽生存着，不如幻星的十二只古老，却也远比你所知道的要遥远。我培养了大量的B级和C级幻兽，并在它们的体内都埋入了我的细胞。和弧桥共享生命之前，我先将我的生命和那些更加羸弱的存在分享了，而回报就是，在它们进入巨眼中，并被诸多A级幻兽保护容纳的同时，那些保护的力量我也可以随时借用过来。” 恐怖的压力瞬间充斥于整个屋子之内，上百个培养仓一同炸裂，除了墨凝烟身后的器械以外，屋子里其余的事物全部都被压力按在了地上，灯光变得忽明忽暗，闻北落吐出一口血，趴在地上努力撑着不让自己被压成薄片。 “你……早就知道……” “我都说了那么多，当然是早知道你会过来。指挥官在指挥的同时，还要有足够的武力保护自己，至少我对自己是这么要求的……如果我不能比士兵们强，又哪里有资格做他们的长官？” 墨凝烟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迈出，闻北落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 “原来还可以这样……那……至少我不需要……不，我想成为你的手下，请放过我……”闻北落低声说着，“是我的见识过于狭隘了，在听到永生的机会和幻星症候群的危害之后，我被冲昏了头脑，我只想活着。其实你可以理解我的吧？你刚刚也说了……” 他感觉身上的压力一松，自己能轻松站起来了。 但闻北落没有起来，他只是赶紧转过身面向墨凝烟，趴伏在地上，来展示着自己的诚意。 “是真的？” “你的强大我已经见识了，这正是我所追求的东西。我想你也需要一个我这样的手下帮您做一些事情。”闻北落说道。 “我确实还有些事情要做。”墨凝烟点点头，“你很机敏，也懂得审时度势，不过在遇到比我更强的人时，估计也会毫不犹疑地将我抛弃。” “前提是人。尽管我分享了幻兽的生命，但我是不会接受被幻兽指挥的，我只认可和我一样的智慧生命。” “你承认得真彻底。” 闻北落抬起头：“如果我说假话，那只是——” 他的话语顿住，仿佛就在等他抬头一样，墨凝烟用指缝的三枚飞镖指着他的脑门。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是个很习惯于屈服在强者手下的人，当自己是强者的时候，又会利用手下通过层层遮掩达成自己的目的。” 墨凝烟笑了起来。 “在我是最强的前提下，你的忠诚可以保证。但很可惜，我知道我不是最强的，所以你的忠诚没有价值，你对我来说只有一个作用。” 指缝微微张开，三枚飞镖瞬间刺向闻北落的额头，他双腿发力一个弹跳，整个人在这一弹之中撞出了敞开的门，随后转身冲向了上方——走通道绝对就是个死，还不如另辟蹊径！ A级幻兽的力量撕开前哨站自然是轻而易举，两秒钟后，闻北落就看到了阳光，也呼吸到了幻星的空气……灼热，滚烫，带着脉冲蓄能完毕的“硝烟”味。 外面围成一圈的，是接近两千名的生物机械士兵，手中端着游骑兵枪械改装而来的武器，对准了刚刚冲出来，在空中稍微停顿的他。 “你还真叫来了两千人啊……” 灼热的脉冲轰炸在闻北落身上炸开，他凭借体质硬抗，可A级提升本质上是生命力和能力上的赋予，防御力都是幻兽们自身异变的各种本领，闻北落可没有，在两千发轰击将他整个人的表皮都烧焦的时候，闻北落终于撑不住了，开始坠落。 他看到了走到自己打开的那个洞位置的墨凝烟。她的手里有压碎的金属和玻璃凝聚起来的一杆标枪，已经摆出了投掷的姿势。 “这么简陋的武器……你是在羞辱我吗……” 说完，闻北落就被标枪从头到脚贯穿，巨大的力量带着他飞向了更高的空中，然后在重力作用下落在了前哨站地面伪装的山坡上。 60 因果钟 云层之中出现了一条明显的白线。 “我没有在幻星上搜索到队员们的信号，莫怜人队长的信号也没有任何反馈。” 龙脉驾驶着一架造型像是飞碟一样的飞行器，载着陆凝向幻星的另一端高速移动。这个利用逃生舱改造而成的飞行载具机动性已经超越了登陆艇，只是外部密封结构还没调整完成，否则可以直接进行太空航行了。 白狐也在这里，只是从接到陆凝上来开始她就保持着沉默，据龙脉说是在担心自己的队员们。陆凝对这个结果也不是非常意外，天目一的行动和变故都过于仓促，人们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被卷了进去，出现各种意外其实都正常，她现在要考虑的是究竟莫怜人等人是被拦住了还是墨凝烟给的空间坐标位置根本就是假的。 很快，云层中就看到了10号前哨站，龙脉让逃生舱悬停在云层中先拍摄了一组透视扫描影像，高速处理结果出来之后，三个人却同时皱起了眉头。 整个前哨站内已经没有几个士兵剩余了，内部连生命反应都没有，显然已经全部撤离。前哨站好像被人袭击过一样开了个洞，墨凝烟更是不知所踪。整个影像最奇怪的地方在于前哨站内数层结构有一整条的模糊长块，也就是说无法进行图像解析。 观测者的科技在调查上可是无比顺手，这里又不是巨眼之类极为恶劣环境的调查，居然会有不能拍摄的东西？ “只有这片区域不能确定是否存在什么人。队长，外部拍摄显示通往天目一的空间点依然存在，我们不用进去。” “不，龙脉，我要看看墨凝烟在搞什么名堂。”陆凝摇摇头，“下降，你们可以不跟进来。” “那可不行，只有三个人了，再失散可没地方找去。”龙脉笑了笑，“我虽然不如刺刀黑桃那样擅长战斗，凭借作战服还是能打两下的，有什么危险立刻跑，保证不给您添乱。” 陆凝有些哭笑不得：“降落，一起进去看看。” 逃生舱安稳落在了已经变得非常空旷的广场上。白狐沉默地跟着陆凝和龙脉走了出来，对陆凝的决策也没什么意见。三个人来到前哨站门口，被那里的两名机械士兵拦住了：“10号前哨站，请出示身份。” 陆凝将那条领取武器用的编码报了一下，两个机械士兵愣了一下，左右让开道路。 “墨凝烟好像没有对这个编码的通行权进行限制。”陆凝也有点惊讶，她是准备过这条路不通就从别的地方挖进去的。 “编号001的人重建的地方好像也没多少不通，她只是将大部分房间都进行了改装来大量生产兵源，为此几乎挖空了周围的矿脉，幻兽也几乎都被捕猎殆尽。”龙脉调取了之前逃生舱广域搜索的资料，“这对于这片地区的生态几乎是毁灭性的，看起来墨凝烟队长早就不准备要这片幻星的土地了，才能提早准备好这支军队。” “你还挺佩服她的？”陆凝偏过头问。 “队长您说得天目一上的情况，难道不正是因为她手里的兵力才得以进行压制吗？十余万的部队全部投入战场，冒着可能全灭的风险也要将1号前哨站的危险锁死，这种魄力我确实很佩服。” 陆凝不太好接口，她总不能说那对于墨凝烟来说也就是顺手的事情吧？ 就在这时，白狐忽然开口了：“这条走廊经历过战斗。” “嗯？”龙脉看了看周围，没发现什么端倪。陆凝仔细用探测器查看了一下周围，这才看到有一部分墙壁进行过涂新处理。 “血迹之类的溅到了上面，前哨站的自动清洁程序会削掉一层墙壁，然后用金属涂液补全。”白狐低声说道，“看起来外面也已经处理过了。那个洞应该就是打斗留下来的，这里遭到了什么敌人的突袭。” “不过既然会有士兵留守，说明结果是墨凝烟赢了。她的士兵没有授权不会听别人的命令，而有授权的全都上了天目一。”陆凝一边说一边对照地图，走到了一扇门前。 感应到有人靠近，门自动打开，被压碎的培养仓碎片散了一地，广阔的屋子就像是被重碾了一般，全都化成了扁片的形状，甚至让陆凝想起了最初探索前哨站时看到的第一具尸体。 而有这些对比，房间对面墙壁组合成的那座巨大的钟表就更加显眼了。那也正是无法拍摄的模糊图像所处的位置。 一座大钟？为什么墨凝烟会在前哨站修建这样一个装置？或者说它只是看起来像一座钟吗？ 陆凝的注意力首先被钟所吸引，但她身边忽然传来了跌倒的声音，扭头一看，是龙脉。 “怎么了？” “那……那个……”龙脉有些惊魂未定地捂住心口，“我不知道是什么！你们看到了吗？” 有他手指的方向，陆凝和白狐一同看向了钟的下方。 玻璃的水槽……这是传入大脑的第一认知，但在此之后，陆凝忽然感到了一阵恶心和恐惧感，某种动物本能一般的恐惧感霎时间贯穿了全身，和此前所见过的所有场景中的怪物相比，这个给出的恐怖最为直接，也能让人感到一种比死还要糟糕的事实。 白狐也同样腿一软，半跪在了地上，捂着嘴干呕了几下，脸色有些发青。 陆凝知道自己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她能站着已经是多亏了那么多场景磨练出来的精神意志了，但只要再多看一眼，她可能就会吓得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墨凝烟……真是准备了个好东西……” 陆凝闭上眼，努力将刚刚看到的感觉从脑海中驱逐，至今为止她对于那个东西的本质也还没有弄清楚，但她却已经明白那个东西的危险性。 就在此时，周围的灯光一暗，钟表装置隐没在黑暗中，一束光打在了房间的中央，墨凝烟的声音随之响起。 【触发这个认证的，应该就是陆凝。我设置了一点延迟，那么你应当已经看到了我为你准备的东西。 我要胜过你，不是武力方面这种无聊的胜负，这是我给你的考验，也是你给我的考验。我已经将10号前哨站变成了一座因果钟——这个名字是我取的，而你要做的就是在事态变得我必须激活它之前找到另一个解法。 这次任务需要一个完美的落幕，或者永远埋葬，如果你做不到前者，我就选择后者，就是这么简单。当然，你还可以尝试着停止因果钟，但是我不认为你能做到，因为我自己也做不到。 我已经前往了天目一，最后的战场正在拉开，那里的返回节点遭到了某个A级生命的破坏，如今已经失效，如果不修复，天目一上的所有人都会死，而这同样不是完美的。 证明给我看，你值得那一场胜利。你已经战胜过了时间，那么这次就超越因果。】 这家伙还真敢说啊…… “战胜过了时间？什么意思？” “我还不知道陆凝队长曾经有过这种丰功伟绩。” 身后两人马上就最后一句话说出了自己疑点。 陆凝扶额，墨凝烟想不到她可能会带人进来吗？她肯定想得到，这就是故意来了这么一句！眼前这个巨大考验之余居然还给她小小使了个绊子，这家伙比表面上看起来恶趣味了不少啊。 不过在她从旁解释之后，陆凝刚刚残留的恐惧感倒是褪去了不少。灯光恢复，她没有再去看那座钟，即使如今知道了那座钟的大致用途，她也不可能抵消那种恐惧，因为那种恐惧来自第六感上的认知打击，她根本控制不了。 因果钟……这就是在资料上说的，墨凝烟曾经在某个场景里造成了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后果吧。 她在得知了墨凝烟的存在后也进行过一些打探，蔷薇十字里面总有人知道点秘密情报，她又有晏融、周维源这些朋友帮忙，很快就找出了曾经和墨凝烟自同一个场景里生还的游客信息。 蔷薇十字出资帮他们处理了灵魂污染，但是这几个游客的记忆几乎被洗成了一张白纸，在集散地经过一定的疏导之后才慢慢利用知识经验补足了这部分缺失，期间也不免有人死在场景里。 关于那个场景的资料根本查不到，只能根据闹出的这个动静来看，墨凝烟搞出的动静不小。哪怕她那次只是无心之失，那么在能做到一次之后，凭她的才智也一定会将这种策略化为一种武器。 “我们把这里摧毁好了，反正不管什么装置，只要停止运行……”龙脉举起枪，捂住眼睛指向了因果钟。陆凝马上按下了他的手：“算了，常规武器只能对付常规的目标，在它还未正式运作之前一块石头都能破坏，但现在一般的攻击根本停止不了它。” “陆凝队长知道这是什么了？”白狐问。 “知道，不过我也无计可施。”陆凝摇摇头，“我换个简单的说法，这是墨凝烟为这个星系准备的生命倒计时。” “星——等等，星系？”龙脉惊愕，“一击摧毁星系的武器？联盟除了恒星诱爆装置以外还没有吧？而且那也得是恒星本身质量适中才能使用的。这个东西……” “有了游骑兵和观测者的科技之后，你就别光是想着联盟能达到的水平了。说实话，如今这片星系的战场论科技水平已经远超我们那里几个联盟之间的摩擦。” 陆凝晃了晃脑袋，努力将因果钟的最后一点影响驱逐到脑海以外。 “不过墨凝烟既然说了天目一，我就还得回去，我们的人都在那边，还得接他们回来。” “那我——” “龙脉，你要驾驶逃生舱回去，你们要尽可能修好逃生舱的宇宙飞行部件，我们要为自己回来留一条后手。”陆凝没让龙脉说出话，马上给他布置了任务。随即她又看向白狐：“白狐，我没有直接命令你的资格，你的去留自己决定。” “我上天目一。”白狐果断地说道，“所有的战斗我和队员们同在，这次我不会缺席。” “你是个好副官。”陆凝拍拍她的肩膀，“应该还有多余的装备，我们换一套。” “倒是你，陆凝队长，你和A级幻**战留下的伤还没好，这对您的肢体动作反应都有影响，我并不建议在这种状态下你再次回到最危险的战区。”白狐跟着就说了一句。 “你一个副官都不愿意缺席，我作为队长还不能去接我的队员了？” “所以……只是建议。”白狐微微一笑，“那么我们出发？” “出发。” 龙脉也笑了起来：“一路小心，我们一定会开着逃生舱来接你们的，队长！” “龙脉，你没让我失望过，保持到最后。” = “向翼，是你做的。” 孙天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向翼哼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破坏节点？我们怎么离开？这鬼地方可没有氧气，宇航服的氧气储量最多撑三天！三天后你打算让我们全窒息而死吗？”孙天奉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老孙，你还不了解我是什么人吗？”向翼从腰间抽出匕首，露出血腥的微笑，“你看，那帮家伙总想着打不过A级就从节点逃走，有退路，这就没有拼命战斗的决意。等知道了自己正在背水一战，才会真的为了活着而拼命，才能争取更多时间。三天……不是什么问题。” “三天不是问题？你个混蛋又想干什么？还没通知我？” “不是我想做什么，蓝巨星距离爆发也不超过三天了，既然这样氧气留有多少有什么意义？不解决这些事我们就坐下来一起看超新星，解决了我们就可以获救，有什么区别？”向翼将刀刺入门缝，向下滑动，轻松切断了内部的锁。 “什么解决了就可以获救？” “我要那些自以为正义的游客都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啊。”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正因为如此，1号前哨站必须实际上覆灭。老孙，我是为了帮你，杜写意太强了，墨凝烟也太强了，要是用一般的东西拖延她们只是自取灭亡，我们必须将整个星系的担子都压在她们身上才可能把她们压死。” 孙天奉开始骂人了，而向翼直接关掉了通讯。 门被打开，里面是无数管线和血脉所组成的网，里面束缚着一个人，他听到声音，慢慢睁开眼。 “你是谁？” 在这句话之后，他的脖子上就钉入了一把飞刀。 “从你的死亡开始，噬星体计划就已经走向了失败。” 61 泰 空间的再一次转换之后，陆凝已经再次置身于天目一之上。这次的落点和上次有一定距离，不过那个巨大的坑依然能远远望见。 “这里就是你们搞出来的战场？” 白狐看着天目一地表上出现的各种破坏痕迹，不禁有点咋舌。 “我可搞不出来，所有人都在向这里投入最高等级的火力，大概因为天目一上没有自然生命存在，破坏就更加肆无忌惮一点。”陆凝指了指地面上交错而过的沟壑，更加遥远的地方还有大量弹道线闪过，显然正在发生着什么激战。不时有激光雷霆之类的攻击冲向天空，光是声势上就已经是普通人难以触及的战场了。 陆凝直接打开了认证系统，向周围发送了信息。 “收到回复！”她在通讯里吼了一声，“准备重新集结！” 过了将近一分钟没有回应，陆凝和白狐对视一眼，知道方圆两三公里之内大概是不存在自己人了。两人没有犹豫，立即动身往一处没有发生战斗的方向跑了过去。 只不过所谓没有战斗也就是目视距离之内的情况，翻过一座丘陵之后，陆凝就看到了一支被追得七零八落的队伍，他们的战斗素养还可以，即便队形散乱依然进行交叉开火掩护撤退，可是子弹对付后面那个从地面凸起来和坟包一样的怪物没多少效果。 领头那人也看到了这边，扫到陆凝和白狐两人胸口的铭牌马上嚷道：“两位战友！请帮助我们！这是一只A级幻兽，我们快拖不住它了！” “我们也拖不住。”陆凝看到那个DU-004的铭牌就知道这是哪一队人了，出于私心她并不想帮这个队伍。 “大家都是同胞！危机之下不是应该相互帮助吗？至少协助我们火力掩护避开这只幻兽，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吧？” 就在这时，从那个岩石堆内探出了一个锁链捆绑的黑色容器，将一名靠得太近的人直接装了进去，瞬间扯入了石堆中。 “队长！螺钉死了！”一个队员悲伤地大喊。 “该死的，算我求你们了，帮帮我们！” 陆凝看着这群人的样子，却感到了一丝荒谬。那位队员的喊声不像假的，但是卫箐给人的感觉却有些奇怪，最重要的是，他一个队伍都拖不住的怪物，又怎么会认为自己这里区区两个人就能拖延住？ “白狐，赶紧离开，趁着怪物没靠近。” “好。” 陆凝一个扭头就冲下了山坡。但就在这时，卫箐却喊了一声，没什么实际内容，紧接着就滚下了山坡。 “怎么——” 没等陆凝说完话，她就忽然感到了一阵拉扯力，自己被拽到了一边，卫箐擦身而过，撞在了一块石头上，白狐则敏捷地蹲在了另外一个掩体后方。 “陆凝队长，注意脚下！” 陆凝猛然低头，在光线中看到了自己脚下已经出现了锁链一样的影子，地下正在传来隆隆的震动声，刚才似乎就是这样的力气。 “它盯上你了。”卫箐说话了，“我越过了你，所以你也进入了范围之内。” “原来是这个逻辑？” “帮助我们，否则大家一起死！尽到你们应该尽的义务啊！士兵！”卫箐咆哮道，“A级的幻兽怎么杀？我们也找不到脱离的空间节点，墨凝烟骗了我们！骗了所有人！现在大家都在求生！不要想着置身事外！” “哦。”陆凝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扭头看向了前方。卫箐的队员也都翻过了山梁，翻涌的岩石将震动带得愈发强烈，陆凝已经感觉到地下有无数眼睛正在盯着自己——死者的眼睛。 “A级幻兽……这次又是什么奇怪的能力？” 出乎预料，这个问题居然得到了回答。 “A级幻兽葬身之地，能够潜入任何表层以下隐蔽自己，利用体内伸出的棺材将人装入，将他也化为死者的一员。不摧毁表面就无法触及本体，摧毁表面会继续向下挖掘展开新的表面隐藏自身，看现在的规模恐怕已经吃了上千人。” 陆凝猛然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穿着古旧军服，头发蓬乱，手里抓着一把两米多长似乎是一整条骨头制成的大剑的男人。 这张脸她自然认得：“郑衡！” “啊，我就是路过。”郑衡抬手向下打了个招呼，“你就是新一代的军人吗？虽然外表看起来比较瘦弱，不过能杀死A级幻兽证明你的本事也不小，值得称赞。” 瘦弱？陆凝现在的身体比起本体可是健壮了不少，还有A级幻兽击杀他是怎么知道的？ 郑衡仿佛也看出了她的疑惑：“这么说你还不清楚吗？如果你战胜了一只幻兽，它所残余的生命将会成为你的东西，这是A级幻兽之间的规则，啊，当然也是因为恰好满足条件就在A级这个底线上。” 陆凝皱了皱眉，她已经经历过自我暗示的异变了，现在又有些新的技巧？ “你不需要身上那玩意，在你杀死A级的时候，你就已经获得了和它同样的本事。而A级幻兽在宇宙中生存是本能，你可以随时放弃呼吸，光凭生命力都能支持许久。”郑衡还真是有了指导的兴趣，“你只是没有习惯。” 习惯？陆凝确实对这种异乎寻常的能力有些不太适应，魔人变身是她亲自体验过的，可是幻兽赋予的却并非亲自经历，也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武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获得了这样的成长。 难怪最后一个狩猎任务会带出那么多超常的附加任务，如果真的狩猎完成的话，那么个体力量的攀升也将削弱那些任务的难度。 不适应只是暂时的，既然被告知了，陆凝自然就开始对自己身体的异常开始了探查，蔷薇十字的训练中也包含了类似的项目，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力量”。 从陆凝的口中吐出了紫红色的烟雾。宇航服的头盔在被烟雾触及的一瞬间就开始溶化，陆凝干脆将头盔甩到了一边，不进行呼吸只是稍微有点别扭的感觉，也没有感受到身体内外气压差的存在，更感觉不到宇宙射线……宇宙空间对人体的一应危害此时已经全部被无视了，陆凝继续吐出烟雾，从口鼻之中，烟雾慢慢在空中凝结，形成了一团不散的实质。 “学得很快。”郑衡显得很高兴。 “多谢你的指导。”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需要指点的人了，我也是偶然有了兴趣。但提醒一句，即使你成为了生命共有者，要杀死一只A级幻兽还是很难，趁早离开。” 陆凝点了点头，手一挥，那团紫红色的球体径直穿透了地面向深处砸下，地下顿时响起了隆隆声，因为表层被破坏而开始向地下掘进的A级幻兽正在远离。陆凝急忙跳过去一拽白狐的胳膊，向天上的郑衡挥了挥手，瞳孔化为竖瞳，一个弹跳就离开了山岳区域。 郑衡轻轻一笑，也没看剩下的人，从空中走远了。卫箐慢慢爬起身，目光略显阴沉地看了一眼这些人离去的背影，转瞬又变成了温和的样子，向自己的队员嘘寒问暖去了。 而陆凝这边以高速跳跃跑了五六公里之后就停下了，她已经感到肌肉有些酸痛，内伤也开始有点不适。似乎魔人状态和这里的生命赋予存在一定的不协调，她捂着胸口却不知道怎么缓和痛觉。就在这时，一个呼吸罩罩在了她的脸上。 “陆凝队长，我不知道你到底出现了什么变化……但竖瞳状态的你在兽神谷就用过了吧？这个状态下你依然需要一些常规生物需要的能量循环。” 陆凝大口呼吸了几下白狐分过来的氧气，酸痛感确实减轻了不少。魔人化好像还真是不能适应天目一的环境。 “多谢，足够了。”她无意分享白狐的氧气储备，缓解了一下不适感之后就拉开了面罩。 “我刚刚发送了信号，依然没有回应。天目一相对于我们的通讯器还是太广阔了，也许需要一个基站才比较容易找到同伴们。”白狐将面罩收回背包后方，看了看周围，“另外这里比较像是山谷……反正地形被破坏了不少，也不好判断此前是什么了。” 天目一上只有石头沙子，地形也永远是山、谷、平原这几种而已，不过这里确实如白狐所说，并不像自然生成的，反而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一般，太像一个山谷了。 就在她打量的时候，从对面一个悬崖上的洞窟中走出来了一个人，当他看到陆凝的时候，顿时面露喜色，抬起了手，与此同时，陆凝和白狐耳边出现了就像是在一米的距离说话一样清楚的声音。 “我就说过我们会再见的，陆凝队长。” = 杜写意走回自己的舱室，打开通讯频道，看到了NE-002的报告。 【泰已经强行逃离控制，试图阻碍的NE-011和NE-015队已经全队被消灭，他们的尸体被制成了一颗和原始栖卵类似的东西。】 “是我的失职。”商神釜说道。 “不，我们都没想到这个问题，或者说，察觉得有点晚了。”杜写意叹息一声，她原本以为两名游客能对这种异常人物打起十二分的重视，没想到这两个人还是低估了泰的危险，甚至还打算硬拦……游客的自傲最终还是害死了他们。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重点在于那个泰现在去了哪里？”褚嵩说道。 “天目一。”杜写意立刻回答，“逃生舱的改装已经完成了，我也能腾出时间处理一些别的问题。母舰那里的反应如何？” “他们不会过来，观察到天目一上的战斗就更加不会了。”商神釜有些失望地说道，“这个任务真的让我们自生自灭？” “没那么糟糕，我们会损失，但是最后会胜利的。对吧？褚嵩将军？” “常胜将军既然都这么说了，一定有什么计划了？”褚嵩反问。 “泰是游骑兵的文明成果，我用观测者的翻译系统对游骑兵的文献重新进行了系统翻译，这个发音在游骑兵那里的意思是【我们】。” “嗯？” “这样一个重要人物，又是唯一苏醒在游骑兵遗迹的人物，名字肯定也不是乱取的。他做出了杀害的行为，也就说明他也进行了隐藏和伪装，这样反而利于我们揭露出他的真面目。泰是游骑兵对抗幻星症候群穷途末路的成果，是他们文明的载体，更简单一点，游骑兵选择将所有文明聚集于一具躯体上来逃避幻星症候群信息交互传染的特性。” 片刻沉默后，褚嵩发出一声冷笑：“以好战著称的种族，面对族群的生死时还是选择了这种懦弱避让的方法吗？” “文明在灭绝的时候和一个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没什么不同，惊慌是正常的，褚嵩将军对他们要求过高了。”杜写意笑道，“不过，如果以此为基础，泰的行动目标其实很容易理解，他要让我们也使用这种方法来回避被幻星病毒灭绝的命运。” “不可能！”商神釜大叫道，“所有人合而为一？思想融合在一起？这……想想都令人难以忍受！” “我知道，所以只是说一句而已。如果泰真要用强，就把他解决就行了，他距离成长起来差得还远，而认知上的差距让他不觉得杀死一个个体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另一方面，观测者的逃生舱计划我在修复过程也验证过了，成功率极低，先不说记忆清除的复杂程度，仅仅是休眠航行过程中的安全度就无法保证，毕竟逃生舱本身有个致命问题，如果全面开启防护，那就包含了设计者的思维影响，而如果不启动任何防护，在宇宙中能漂一年就是撞大运了。” “听起来杜将军完全不同意这两个文明的最后方案了？”褚嵩问道。 “当然了，两个在死亡中挣扎的文明最后拿出的苟延残喘方案，虽然敬佩想出来的人，可是没用的话对我们来说也就是废纸。我要赢就要赢得漂亮，要是像这两只丧家犬一样活下来还不如对着自己脑袋来一枪更利索。”杜写意笑道，“麻烦两位尽量和我配合一下。” “给我一个结果，我会配合你。”褚嵩说。 “我不能保证各位一定能回到联盟，毕竟那么复杂的人心我也无法算计到。可是我保证诸位能够活下来，以现在的姿态，而不是什么恶心的样貌和你们无法接受的结果。” 褚嵩笑了：“我要的就是你的这句承诺。” 62 广播 赵汐华返回了地面上，她已经取得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只是对于庞序的计划她并不太抱有期望。 很少有场景内人物能够应对天灾级别的本领，这些计划多半都是失败的，否则游客不是坐享其成？ 地面上的主要城区已经变成了一半的废墟。赵汐华轻巧地跳过了好几个被破坏的监狱，偶然瞟了一眼，看到了几名穿着黑色铠甲的人正在费力地搬开一些钢铁碎块，将一些还连接着的管线拔出，然后和别的管线连接在一起。此时此刻这些人的努力显得十分渺小，他们只是这样尽量恢复一定的运转功能，提供噬星体成长必需的能源。 “大小姐，有队伍抵达了1号前哨站的位置。”杨晴羽接通了她的通讯。 “几支？” “三支，都是组合小队。我们是回避开他们，还是和他们见个面？” “这个场景里的仇恨锁链太要命了，我们离远点，庞序马上就要启动飞升系统了，留在这里恐怕情况不妙。” “需要通知他们吗？” “不。” 赵汐华和杨晴羽悄然离去的同时，罗绡和宣梓瞳也进入了1号前哨站。 二人之所以来得这么晚，纯粹是因为路上遭遇了A级幻兽的截杀，幸好她们准备得相当充足，苍龙联盟分级中的A级幻兽在两人跳了几个科技阶段的炸弹攻势下终究还是被活活炸死了，作为代价队伍也损失了一半的人手。 “终于……到这里了。”宣梓瞳迈过破损的城墙，而罗绡握着一根长棍跟在后面，轻轻敲击着四周的地面。 “我们可是耽误了很久，说不定人都走了。” “向翼一定还没离开。”宣梓瞳咬了咬牙，“他会出现在这里，就必定有预谋，这家伙行动的目的性非常强烈，而且亲自动手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好吧，好吧，你比我还了解他。”罗绡晃了晃脑袋，“不过来的人可不是我们一批，要把那些凑热闹的都炸飞吗？我愿意效劳哦。” “不要伤及无辜。” “听你的~”罗绡无聊地叹了口气。 “但是来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A级幻兽已经散落在天目一上，无论是游客还是普通队伍第一目标都应该是他们。” “普通来说是这样，万一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呢？我们不也是要找人才来的这儿？”罗绡再次敲了敲地面，“又近了一点，现在有一支距离我们已经不足两百米了，说真的，这种明显冲着我们过来的队伍就直接送他们上天是最……” “罗绡！你不是答应我要协助我的吗？” “这也就是我，你可别那么轻易相信人偶派对的人说的话。老实说我自己说起谎来都是一套一套的。”罗绡得意地说道，“行了，也躲不开，看看是什么来路。” 很快，向这里赶来的队伍就在一座塌了一半的屋子上出现了，BW-009和AL-005，他们出现之后也没有举起武器，反而是BW-009的队长抬手打了个招呼。 “我们没有敌意。” 宣梓瞳皱了皱眉，她确实没感觉对面的队伍有什么敌意，只是相比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自己队伍来说，对方的人员齐整，应该是尽可能躲开战场进来的。既然如此，那么他们的明确目的就应该是这个前哨站。 被毁灭的1号前哨站还能残留什么？ “你们应该也有自己的目的吧？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也不需要你们的帮助。”她说。 BW-009的队长叹了口气：“不要怀着那么深的戒心，我只是来看看情况……1号前哨站是否已经完全停止运转了还不确定，这附近依然还能看到几个这里的人正在收拾什么残局，我觉得对这里的探索还应该再深入一点。” “那是你们的事情。”宣梓瞳立即拒绝了对方隐晦的邀请，“我们有我们的事情。” “人多力量大。” “不了，不知道是敌人还是朋友，我不准备和陌生人同行，再见。” 说完，宣梓瞳带着队伍往另一条路走了，BW-009站在那里愣了片刻，叹了口气。 “老兄，你应该给她看看自己容貌的。”AL-005的队长摇了摇头，“这样一切都好商量一点。” “萧空，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我的出现会让她分心，反而对她不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 BW-009的队长将头盔透明化，露出樊皓有些愁苦的脸。 “总之，既然你要暗中保护，那就别搞得这么明显，看你这样子我都以为你是她爹妈了。”萧空摇摇头，“我可是看你的队伍实力不错才同意搭伙的，1号前哨站这里绝对有什么好机会，兽神谷那里连点渣都没捞着，我可要在这里赚回本。” “我知道。”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耳机里忽然响起了刺耳的电流声，众人刚要忍不住关掉声音交互，却听到了一个疲惫的声音。 【各位营救小队的成员，尚且存活的诸位，还在战斗的诸位，幻星上的诸位，我的名字是孙天奉，是这次一百二十五支小队中的一个队伍队长。】 “孙天奉？” 许多人都默念了一句，这个名字对大多数人来说很陌生。 或者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遍及于天目一和幻星上的广播通信。 【长话短说，我和我的队伍在历尽了千辛万苦，调查了幻星上的三座遗迹，并最终来到了这个1号前哨站，就是为了将真正的事实告诉大家。】 山谷之中，同样听到了广播信息的陆凝抬起头。 “陆凝队长，他好像要说一些什么，也是被极力掩盖起来的事实。”泰微笑着说道。 “他……要将幻星症候群广而告之。”陆凝说。 这个病症如今只是在一些小范围的圈子内流传，多数营救队伍的成员乃至队长都不清楚此事，孙天奉如今的意思大概就是将这件事告知所有人，但与此同时，所有人也将意识到自己受到了幻星症候群的影响。 【幻星病毒，覆灭了所有前哨站的那一场灾难，其真正的命名为幻星症候群，是1号前哨站尽力保下了所有前哨站最后残留的人员，也是他们在此期间不断研究相应的对策，试图将感染的人们解救出来。如今天目一上的诸位面对的怪物，正是无法抑制自我的那些人员异化出来的。】 “这会引起恐惧。并且……接下来他还会说出更详细的资料，这样一来，他就站在了一个正义的揭露者立场上了。”赵汐华对杨晴羽说道。 【不幸的是，幻星症候群是一种我们此前闻所未闻的病毒，它并不具有实体，而是一种通过信息载体传播的病毒。任何人，当知道存在幻星病毒这一事实的时候，就已经受到了感染。而幻星上的诸位在最初几天应该都从前哨站的残留资料和队伍信息交流中获得了这个情报，我认为，我们这些营救队伍无一幸免。】 “他们大部分原本就不是士兵。即便是精心筛选出来的罪人，对联盟有一定的忠诚，可是这份忠诚却并不一定也适用于直接领导的舰队上级，甚至队长们。”萧空似笑非笑地瞥了樊皓一眼。 【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显得有些晚了，1号前哨站，这个对此研究了最长时间的地方已经被摧毁，而这一切的原因在于母舰的不交涉以及各个舰船一号总队长下达的突击命令。】 “透过稍微扭曲一点事实，将矛头指向我们。”墨凝烟站在一座心灵吊钟上方，凝视着远处的1号前哨站废墟。 【听着，诸位。我们忠于联盟，要保护联盟的安全。然而这里发生的一切如果有只言片语返回联盟，透过信息污染会对我们的社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哪怕只是我们自己，在这样不明不白的过程中，要么死去，要么步上1号前哨站那些队员们的后尘，这真的是我们拼上性命应该换来的结果吗？我们真的应该进攻这个唯一的希望吗？他们也是为了联盟好，为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还是说——我们的领导者已经作出了某种决定？】 孙天奉的语气逐渐变得激昂，富有煽动力。陆凝听得出来这家伙是个很好的演说家，至少自己如果是蒙在鼓里的那个人，此时一定非常气愤，他甚至将出气的目标都准备好了——欺上瞒下的一号队长们。 与此同时，孙天奉也必然因为自己第一个揭发了这件事，成为一部分人的拥戴目标，如果他是普通人，也许会害怕来自上级的报复。可是如果他是个游客……知道了那些东西，任务也一定到了很靠后的阶层，那隐瞒超新星爆发信息就更是别有用心了。 【诸位，我探查至此，问心无愧。我不相信我作为一个普通的队长所能探查到的东西，那些被托付了重要责任的总队长们找不出来。我只知道我们被作为消耗品抛弃了，但我不甘心。即便是在军队的时候，联盟军方也不会作出这种蒙骗下级让他们去送死的举动！现在我们必须拯救1号前哨站，从他们那里取得幻星症候群治疗的研究记录，我们要自救！也要保护身后的联盟！】 广播结束了，而陆凝想也能想得到外面的情况在这个广播之后发生了如何的转变。 = “我们成了众矢之的。”商神釜艰难地说道，“刚刚已经有几支超音爵士号的队伍切断了和我的联络。” “人类的情绪就是很容易被煽动。”杜写意笑着说道。 “如果是联盟士兵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个孙天奉会先被打上一个惑乱军心的罪责，送交军事法庭审判。”褚嵩冷笑，“可惜这次我们的手下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训练而来，原本就心怀各种不满吧。” “我们得采取一些措施！万一……” “我相信NE-002会把幻星上的事务处理好的。我们正在飞向天目一，你急什么？”杜写意按住了腰起身的商神釜，“那些人是去是留，是否站在我们这一边，有什么影响吗？” “可我们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甚至可能背上骂名！” 褚嵩哈哈大笑：“当将军的光是杀人的骂名就够背一辈子了，而且哪里来的所有人？我们的通讯可还没全都切断，还有一部分人愿意站在我们这边向我们求证的。” 商神釜愣了一下。这时，杜写意打开了自己的通讯，随便接入了一个信号。 “DU-001队长！刚刚那个广播中所说的……” “是事实，只是目光短浅了一些。”杜写意的语气很轻松，而听到这种轻松的语气对面也迟疑了一下，这就给了杜写意迅速继续说下去的空间。 “他说了的东西都是我们已经查验过了，不过只说出了危险性，或许也是因为他只能找到危险性而不能看到其他。我们已经基本敲定了一套幻星症候群的治疗方案，不必担心它的后续影响。你是军人，应该明白我们向1号前哨站发起进攻是因为他们首先不宣而战，而因为信息污染病毒这种理由就拒绝进行交流，直接动用武力这样的慌乱行动，你们真的觉得是正确的吗？” “是……” “不需要担心，我想诸位在来这里之前就预想过这是一场可能持续数年之久的任务了吧？眼下的治疗方案需要一定的时间，解决了幻星所有的问题后，可以当成是一段放松疗养时期。如果众位因为这个原因改变自己的立场，那么我们也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尽管杜写意神态轻松，但对面知道她说的职责是什么——肃反。 “尽量安抚你的部下，之前在做什么现在继续，如果真的需要你们我会下达命令，进攻天目一这样的事我都没下达总召集令，就是因为没那么严重。”杜写意说完，将通讯关闭。 商神釜嘴角抽了抽：“就这么搪塞？” “句句属实，哪里搪塞了？” = 而在此时的山谷中，泰向陆凝伸出了手。 “陆凝队长，此时此刻，我能拯救你的文明，也能拯救你，而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救赎？” “我不需要。”陆凝摇摇头，“泰，我大约清楚你是什么了，也知道你肯定做了些什么才来到了这里，我只问你，对我的拒绝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对你动用暴力，毕竟不是你，我无法从那个地方离开。我的体内束缚了一个文明，却没有引导出它们的引子，是你们赋予了我学习的机会，我很感激。”泰微微躬身，“我将他们还原，只是因为他们试图阻止我来到这里，如果我不在，就无法在最危急的时刻出手。除此之外，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力量……我们只会两败俱伤。” “那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呢？泰？” 63 飞升系统 泰，游骑兵文明的最后挣扎，或许还不止如此。如果单纯收束了一个游骑兵的文明，那么泰的外貌也不应该是如此的，陆凝有理由相信游骑兵在制作泰的时候也将一直以来收录的那些文明全部注入了进去。 对于现在的陆凝来说，和这种超然的存在对话已经大致能跟上对方的思维了。因此她很有把握这个邀请。 “按照你们的方式来说，我杀死了你们的人。”泰说道。 “是的，可是这不妨碍我需要你的帮助。泰，即便你容纳了无数文明的知识，你依然需要学习，需要成长……而现在我的目标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件既熟悉又陌生的事。” “是什么？” “蓝巨星，你的先祖曾经通过自身意志将它压迫回了主序星阶段，这种奇迹单凭你一人也许无法再次重现，但是我们依然有别的办法来对付它。” “确实，在我的记忆之中，有着类似的信息。只是那一次需要心灵增幅器来辅助才能完成，已经无法通过同样的手段来压制蓝巨星了。”泰点了点头，“那么你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陆凝深吸一口气，吐出了淡紫色的烟雾。 “我需要将这个能力散播出去。” “数量没有很大的意义，根据我的计算，就算将幻星上所有生物都赋予能量吸收的特性，也不能吸取蓝巨星的能量。如果是1号前哨站定向培养的那一种倒是有可能。” “不是能量吸收的特性，我也没继承那个特性。”陆凝摇摇头，“看起来你似乎可以了解一些发生的事情啊，我要散播的能力是呼唤骨的那个能力。” “嗯？” “它们从虚无中来，然后又消失。我至今也不清楚那个骷髅召唤的列车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既然不是实际存在这片空间中，我想大概是来自另一个空间维度的攻击吧。”陆凝回忆起自己经历过的空间诡计场景，“所以被它撞击的物质实际上是被拉入了别的空间维度之中，它们在我们的世界不进行宏观展开，甚至不会以点的方式出现，这是比虚数空间还要彻底的消去方法。” “你想利用这个消灭蓝巨星。” “是的，我能想到的方法就是将它叠入那一侧的维度之内，不存在于我们的空间当中。这样无论是爆发还是怎么样，都不会对这一片宇宙造成任何干涉。但是我一个人的能力是无法做到对那么大一片空间进行维度折叠的。由于只是空间上的变换，所以我们不需要考虑蓝巨星的能量、温度之类的问题，只需要制造一个足够大的空间就可以。” “这个想法很不错。你在获得了这个能力之后就考虑了？” “原本是想去1号前哨站碰碰运气的，不过既然被告知了A级幻兽力量继承的特性，也许可以利用一点。”陆凝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能否成功，所以我需要一些足够强的人来帮忙。” “可以，我帮你。”泰微笑起来，“只要制造足够的原始栖卵就可以了，这不困难。” “原始栖卵？” “幻兽是仿照我们祖先的心灵科技而诞生的生物，我们要制造幻兽只要足够的有机物群就可以，尸体也能利用。我们去战场吧，那些士兵，死亡的人类，幻兽全部都是材料。”泰高兴地说道。 = 半崩溃状态的前哨站废墟地面上，悄然出现了棕红色的切痕。 向翼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走向了庞序的房间。 “庞序先生？在的话就吱一声！”向翼用非常粗鲁的方式砸着门，见没有动静，抬手举起一把白色的刀将门几刀砍碎，随后甩手就扔了一个燃烧瓶进去。 烈焰迅速将整个房间席卷，也照亮了这里一切的昏暗，血管燃烧和其中的液体一起散发出焦臭和别的什么化学味道，向翼狞笑着走进了房间，看向正在抬起头的庞序。 “真抱歉，我可是叫过门了，没人应答啊。” “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的意义。”庞序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很简单，将最有希望的计划除去，人们在绝望中会将憎恨投降谁呢？总不会是没人知道的我吧？”向翼舔了舔嘴唇，“发出进攻号令的是谁？组织登陆这里的又是谁？仇恨可是最容易被利用的东西，何况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中……如果所有人都在传递着一个希望她死的信号，那可就会变成现实啊！” “仅仅因为这点私人恩怨？”庞序费劲地撑起身体，“你不像一个军人，反而像是一名罪犯。” “你说对了。”向翼捏着刀柄一步步走上前，“你的那些正在变成噬星体的手下我都已经弄死了，现在剩下的就只有你了。为了不让你孤身一人，我就亲自过来送你上路了，如何？庞序先生！” 他走到了桌前，抬手举起了白刀。但就在这时，脚下传来了剧烈的震动，向翼微微一惊，扭头向周围看了看。 “飞升系统已经启动了……”庞序缓缓趴在桌上，“我没什么力气和你对抗了，但是你阻止不了这座前哨站，阻止不了我们冲向蓝巨星。这里是逃生舱改建，你没有本事将它停下来，对吗？” “你想耍我？”向翼冷笑着一刀砍下，将庞序的头直接砍成了两半，随后转身向外飞奔。飞向蓝巨星？这种送死的事情他可不会跟着过去，只要离开了这片核心区域，他也就安全了。 可令向翼惊讶的是，他已经跑过了一条通道，应当远超正常逃生舱的距离，依然能感到剧烈的震动，周围不断传来断裂声，似乎很多东西正在脱节，他甚至冷不防被墙上断裂管线里喷出的液体糊了一头盔。 “怎么回事？噬星体计划……所有研究员以噬星体为目标进行A级幻兽进化，然后飞向蓝巨星吃掉大部分能量，令其不足以发生超新星爆发……” 向翼亡命奔逃着，看向四周，他已经知道了这个计划的大致构成，这是来自于他找到的一名1号前哨站遗留在幻星上的人告诉他的，而1号前哨站里所有的情况都反映出这个计划差不多走到了尾声。 可是为什么范围这么大？这简直…… 此时此刻，从外部看来，一个圆角六芒星的图案已经清晰地从钢铁地面上割裂出来，那些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开始被强制脱落，巨大的烟囱开始喷出蓝白色的光芒，地面之下，螺旋状的建筑物仿佛一颗螺钉一样慢慢离开了地表，并显现出最下方的八根无比粗壮的触须。 深度将近百米的巨型建筑物拔地而起导致了周围强烈的地震，而在触须出现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被拉扯着一般向中央塌陷了下去，还处于这个范围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幸免。向翼终于冲到了飞升系统主体的外部，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被拉扯力拽向了下方。 他擦过了那直径足有近十米的巨大触须，猛然明白了什么。但此时他还需要应付坠落，根本无暇再去继续破坏计划了。 整个天目一上的人们，凡是处于这一半球的都目睹了1号前哨站真正主体的出现，飞升系统将它抬向了空中，渐渐离开了天目一引力的束缚，八条触须开始活动起来，每一条下方都有一个巨大的孔洞。 那一霎时，所有A级幻兽都停止了进攻，任由炮火轰击在自己身上。郑衡和他对面的人皮枪手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投向在蓝巨星的光芒中呈现出阴影状的1号前哨站。 “哈，原来你们……”郑衡无聊地抓了抓脸上的胡须，轻轻摇头。而人皮枪手则举起了手里的白骨猎枪，对准了天空。 赤红的激光束，垂入天际的阴影，锁链连接的棺材，惨白的枪弹，斑驳的金属碎屑——属于A级幻兽们的攻击在天目一的上空形成了一片混乱无比的烟花。 “送行啊，送行也好。”郑衡目光有些悠远地看着远方，“只有这件事你们还记得，也对，你们变成这样，也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怎么可能不记得。” 烟花散去，1号前哨站已经完成了对蓝巨星的瞄准，螺旋的主干渐渐平行于地面，将八条触须对准了蓝巨星。 然后，一道声音透过了天目一上的心灵吊钟传向了整个星球。 【永别，我们会熄灭那颗恒星的光。】 “为什么——”秦惊羽愕然看向身边的吊钟，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反过来利用它来出声。 “毫无疑问，游骑兵科技庞序并不是没有研究。”墨凝烟目送着1号前哨站远去，“心灵科技，基因混合，我想整个飞升系统已经化为了他和他的下属们共同生存的生命载体。” 正在返回基站的赵汐华也看到了这一幕，而她恐怕是所有人中最了解噬星体计划的人。 人类通过击败A级获得生命特性所异变的噬星体根本不够，A级这种人类的分级对于蓝巨星来说太渺小了，当初哪怕是1号前哨站一千多人全都化为噬星体也不够吞噬蓝巨星的能量。 但庞序是个科技方面的天才，一条路走不通，他立刻开始借助游骑兵和观测者的科技开始补全缺失项目。逃生舱所改装的飞升系统包含了生命循环必要的各个设施，他在此基础上直接用原始栖卵培育了一只巨大的“原始栖卵”，一只不具有任何进化态，最为单纯初始状态的幻兽。之后则是利用游骑兵的科技，将所有参与噬星体计划的人接入扩建了数倍的逃生舱舱室之内，将生命合而为一。 展现在向翼面前的所有人类外形，只是因为1号前哨站还有外部管理需求留在外面的副体，包括庞序在内所有人的生命早已和最中央的幻兽融合，并通过惊人的共同特性将那只幻兽化为了一只最巨大的“噬星体”。 “庞序这个人也真是不能小看啊。”赵汐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前哨站，她使用了和庞序类似的方式，将逃生舱和前哨站结合在了一起，只是如今状况似乎有些不对。 “很多人死了。”杨晴羽叫住自己的队伍，“戒备。” 仿佛是爆发了一场内乱，也许来自之前孙天奉那番演说的影响，如今的前哨站外躺着两具尸体，身首分离，陈瀚赫然是其中之一。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么完整的尸体肯定不是A级幻兽突袭，赵汐华慢慢沉下了脸，她迅速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取得了通古斯炮的控制权，给前哨站内重新进行了扫描。 破坏的痕迹极为明显，而在最深处，一群人聚集在那里，两个人正在尝试破解通古斯炮的控制权，而在这些人当中最明显的一个也正是她要找的人。 卫箐。 “队长！要破解这个有点困难！我们要不不用……” “没关系，尽量破解。这么大威力的武器，一定是那些总队长留下来的后手，如果我们接管了也能削弱他们一点力量。现在我们本来就处于弱势，应该为同胞们贡献一些力量！” 卫箐站在屋子里大声给队员鼓励，这里不光是他自己的队员，还有被煽动起来的陈瀚的一部分人。他发觉了这里，并遇到陈瀚那个死脑筋后立即知道自己应该做的下一步，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是每次都站在正义的那一侧……而是人多，较强的那一侧。 于是他当机立断突然杀了陈瀚，直接给他冠上一个总队长们同党的称呼，剩下的人在他的呼吁下也立即动手杀了反对者，这个前哨站就这么轻易到手了。 陈瀚原来的部下停掉了这里的机器人，那些防御系统也轻松搞定，唯一有些意外的是这里看上去最厉害的那个武器居然不是陈瀚控制，他一死授权都没了，卫箐只能让手下的科技兵尝试破解。 与此同时，他也在盘算着怎么应对那个这里的真正拥有者，如果破解成功的话自然容易商量，但如果对方提前回来，说不定又是一场大战，机器人的控制权对方一瞬间就能夺走，考虑到这点，他让人将所有机器人全都破坏，防御系统也都摧毁了，这样双方才算对等。 也恰巧是这时候，赵汐华和杨晴羽从1号前哨站归来。 64 地下空洞 下坠—— 宣梓瞳向上方伸出了手，指尖轻点，数个带着螺旋翼的小机器人从她身上飞出，迅速冲向左右两端，没入岩层，然后引爆。 没有空气也无所谓，她现在使用的炸弹并不是依靠点燃这一个传统手段来进行的，爆炸没有太大的动静，仅仅是将周围的岩石震断，紧接着，一枚半球形状的炸弹被她轻轻抛向下方，在无声的爆破之后，那些震落的岩石全部向着她的下方聚拢了过来，嵌合在一处形成了一个平台。 罗绡也如法炮制，两人迅速从周围的墙壁上剥离石头，再利用“力锚”进行聚拢固定，空中迅速出现了一个由数个平台互相嵌在一起形成的落脚点，随着两侧卡入周围的石头内，下坠的趋势也就此终止。 “大约是……六七十米深。”宣梓瞳向下方看了一眼，“重力增大了不少，这底下应该也有些玄机。1号前哨站已经离开了，这里究竟还会遗留一些什么？” “宣仲！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吧！” 罗绡嚷嚷起来。从上方落下的不光是人，还有前哨站脱离的时候抖落的钢铁，在两人搭建出这么一个落脚点之后，那些东西也跟着砸下来，就像一场天降的铁雨。 “那就——” 宣梓瞳话还没说出口，大量的废铁、石块和各种各样破损的房屋部分就砸落下来，半空中的平台再次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幸好力锚构成的连接足够结实，没有塌陷下去，而宣梓瞳、罗绡和剩下的几名队员则恰好处于那些坠落物的间隙之中。 当然，这并不是真的走运，或者说这是已经必然发生的事情。 “都没事吧？”宣梓瞳的声音很稳地从废墟中传来，“在不要弄出更大的坍塌的前提下，用你们装备的单向爆破武器出来，我已经启动了失乐园的保护措施，没有任何意外能伤害我们。” 从周围传来几声回应，紧接着就是沉默的爆炸切割。 罗绡一边小心地切开自己这片的铁杠，一边在私人通信里问宣梓瞳：“宣仲，在这里开启失乐园真是个好主意？我们还不确定向翼真的到了这儿呢，万一他没来，我们就必须依靠已经建设好的那片阵地了。” “他一定还在。”宣梓瞳看看周围，手指一点，一根手腕粗细的铁棍顿时炸成了两截，“他的行动策略就是将所有人都拖入灾难当中，自己一个人逃出生天，因此如果1号前哨站有什么能救所有人的办法，他一定会来破坏，这就是之前他会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罗绡慢慢爬到了钢铁山的外面，抬头看了一眼，上面落下的废料在这里堆积了将近十米高，光是这个落差中间就不知道有什么，毕竟还包含了一些没有被完全破坏的房子之类。 她已经看到了一些别的人在挪动，有人受了重伤，没有防御手段直接被这样的废料堆砸中的话确实就是这个下场。 思忖片刻之后，罗绡开始往上爬去。宣梓瞳所处的位置比较靠近中间，距离炸出来还需要好一会儿，这个时候她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有谁会一起下来。 刚爬到五米左右的位置，罗绡就隔着一些支架的缝隙看到一个人将匕首刺入了另一人的胸膛。他的头盔被砸裂了一半，所幸天目一的地下还留存了一部分气体才没立刻死去。这个人杀死对方后立即脱下头盔，将死者的头盔拔下来套在了头上，一扭头才看到了罗绡。 “你都看见了？” 新头盔没有开启语音过滤，罗绡立刻听出了这个声音，刚刚广播的孙天奉。 “看见了啊~”罗绡笑着回答，“怎么？要杀人灭口吗？你要到达我这里似乎有点困难啊。” 孙天奉瞬间举起了手里的枪，一排脉冲子弹扫向了罗绡，湛蓝色的弹道在金属之间擦出了无数火星，然而罗绡眼都不眨，竟然是一发都没落在她身上。 “毫不掩饰的恶意，我喜欢。” 见孙天奉扣动扳机，却没打出子弹之后，罗绡才愉快地笑了起来，她打开腰间的一个盒子，从里面褐色宛如黏土一样的东西里面揪出了荔枝大小的一块，团了两下往缝隙里面一丢，粘在了距离孙天奉大约五米的一块铁板上。 “这么一小团的爆炸半径大约是十米，让我看看你能跑多远吧，万一死了可别怪我哦~” 孙天奉脸色一变，扭头将尸体手边的一把刀捡了起来，罗绡眼睛一眯，那把刀的造型很像是游骑兵的，不过有些许不同。 在她思考的时间，孙天奉已经挥刀切开了眼前的障碍，他没有远离，反而是冲向了那块粘了炸弹的钢板，一刀斩在了钢板的下方，正好砍在下面的受力点上，顿时引起了一阵小崩塌，炸弹落向了下方，轰然炸开，却并没有罗绡所说的“十米”，只是一团微小的火光一闪而逝。 “你唬我？” “我都还没走远，怎么可能安排一个把我自己都卷进去的？”罗绡撇了撇嘴，但孙天奉已经挥刀冲了过来，就在这时，上方忽然穿下了一道射线，金属边缘顿时出现了一条整齐的红热切口。 “别以为这里没人了。” 在大约五米高的地方，又有一个人爬了出来，射线正是从他手臂的发射口打出的，BW-009的铭牌，罗绡看装备就认出了他。 “多谢了。”她抬手向对方挥了挥。 “孙天奉，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还是有人清楚的，别以为冠冕堂皇地说了那么一堆就能误导我们，你刚刚的行为我只要公布出去，你为自己树立的形象就会崩塌。”BW-009的队长，也就是樊皓直视着孙天奉。 “你谁啊？”孙天奉恶狠狠地看着樊皓，“哦……听这个语气，看起来也是个乌鸦？手里的武器好像不是联盟制式装备吧？哈，以为在这里有了远程武器就吃定我了？” 樊皓不回答，只是紧盯着他的动作。 “这个是小事，我们怎么上去？这下面的吸力还是很大，有落脚点我们可以站着没错，可是返回恐怕很难，要攀岩上去？”罗绡打了个岔。 “现在应该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不，我觉得是。” 又一个人从废铁堆里面钻了出来，萧空将肩膀上挂着的几个架子丢到了一边，然后大声说道：“你们不好奇底下那吸力究竟是什么东西吗？就算不好奇，把你们的探测换成剧烈曝光往下面照照总做得到吧？” 这句话一说，所有人都下意识往下面照了一下。 罗绡顿时一惊，剧烈曝光状态下的拍摄基本就是一片白再加上几根线条，但在这种比较暗的环境下，拍摄更加漆黑的下方，却明显出现了一些轮廓。 那是一团团的菌伞状的东西，在伞尖的位置有着浑浊杂乱线条形成的“眼睛”，在无数这些伞状物的中央，则是无数正在高速旋转的类似牙齿的东西。 “这是个什么东西！”樊皓低吼了一声。 没有能量反应，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声响，如果不是萧空提醒，众人甚至不知道这只怪物的存在。 “宣仲！注意下方，有一只……不知道怎么说的巨型生物正在向上！那个吸力恐怕就是它发出的！”罗绡立即在频道里示警。 “我知道。” “你知道——” “现在这里是失乐园范围内，什么都瞒不过我，我已经看到向翼了。” “向翼什么时候都可以杀，那只怪物我们不知道底细！”罗绡有些焦急，而这一瞬间，她细微的动作变形也被孙天奉看在了眼中。趁着樊皓还在考虑下方怪物的空当，他猛然挥刀，轻易切开了前面最后拦阻的金属，尖端割开了罗绡的宇航服。 “喂！” “哈哈！” 樊皓的怒吼和孙天奉的笑声混合在一处，而罗绡紧急后仰闪了一下也没能避开刀尖，她随手从盒子里又挖出一块迅速抹在了裂缝上堵住了缺口，但神情也变得有点不好。 “你怎么了，罗绡？”宣梓瞳听到了这里的响动。 “没……事。”罗绡大口呼吸了几下，刚刚一瞬间的气压变化已经让她感到了不适。明明之前孙天奉换头盔的时候还可以支撑片刻，现在自己只是切开一条小缝就不对了？她瞥了一眼探测器，外面的气压正在急剧下降。 “那只怪物正在吸食这里的空气。”罗绡对宣梓瞳说，“外面已经被抽成几乎真空了，小心点！” “你那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罗绡？你应该小心点，你不是失乐园的控制者，不能随时都受到庇佑！” “那个放一边，下面的东西是什么？” “尸骸。”宣梓瞳马上回答，“上面沉积着很多尸体，各种各样的，很多都在腐烂，长出了腐生生物，这些生物也被侵蚀而腐烂，然后继续长出新的一层……” 庞序的研究并不是什么干净的工作，在整个实验过程中，死去的实验幻兽有多少？死去的人又有多少？产生的不可利用的怪物有多少？而这些尸骸最终能去哪里呢？1号前哨站不可能将它们埋在外面，那会暴露自身的踪迹，于是庞序选择将它们填埋在前哨站更加深层的地下。 可是很多人都知道一个常识——整体的死去和细胞的死亡是两个概念。 死者的头发和指甲依然能生长一段时间，而对于幻兽来说，主体的死亡并不影响一部分细胞依然存活一段时间，而随着大量实验尸体堆积在一起，这些原本就具有异变性质的细胞开始互相粘合，努力发展成能够活着的姿态，并以周围死去的细胞作为养分补充继续开始分裂、生长…… 如今，压在上方的1号前哨站消失了，它开始本能地向外，并吞食着周围的一切，化为自身的养料。 “要么我们杀死向翼立刻离开，要么我就必须在这里启动失乐园的引爆程序。”宣梓瞳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个怪物肯定是个A级，但是它免疫所有1号前哨站应用于它身上的侦查手段，甚至可能免疫多数形式的攻击手段，只有远超这个场景科技层面的东西才能杀了它！” “你先等等——” 罗绡闪过了孙天奉追上来的一刀，抬手揽住一根探出来的钢筋翻到了上面，同时将三把飞刀丢下，孙天奉的面前骤然出现了一面盾牌，飞刀引发了剧烈的爆炸直接将盾牌炸碎，但孙天奉却毫发无伤。樊皓举枪对准了孙天奉的脑袋，却不料就在这一瞬间，脚下一空，枪口歪向了一边，自己也跟着再次坠落的那些杂物掉了下去。 “哎呀哎呀……”萧空摇摇头，“我是不想把命送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他抬手往岩壁上打了一根飞爪，竟然是头也不回地跑了。 “萧空！” 下方乱成一团的时候，上面此前被炸开的大大小小岩坑中，向翼蹲伏于其间，目光凶狠地看着下方。 他对罗绡是个什么品性非常清楚，如果是鹿琳此时还活着说不定还能有联手的可能，而罗绡……两人互相之间是完全看不顺眼的。 “老孙，约定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片刻之后，向翼冷笑了一声，开始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个零件，在手上拼接起来。这些零件全都是色泽奇特的白色金属，每当向翼将两个凑在一起之后，接缝便自动合拢在了一起，完全看不出之前并非整体。 而大量零件拼合在一处，居然是一把和向翼身高差不多的长管枪，他单手抓住枪柄，扣动机括，这把大型枪便响起了连续的“咔哒”声，似乎是在装填。 接下来要做的事其实非常清楚了。 向翼瞄准了下方岩石之间的连接点。 就在此时，宣梓瞳也从废墟中钻了出来，她抬起头望向了向翼的位置，抬手托起了一颗色彩斑斓的小球。 “彩虹”再一次绽放，光线一瞬间被完全扭曲，视觉所捕捉的信号成为了完全不可靠的信息，而这一次，一道更加明显的光束在宣梓瞳手中出现，瞬间抵达了向翼所处的位置，一个虹色的圆形平面瞬间在光线命中的位置展开，与此同时，向翼手中的枪也轰出了一串蓝到发白的火球，带着刺目的光直坠深井之下。 两人同时吼出了内心最炽烈的渴望—— “死！” 65 失乐园 陆凝感到地面一阵动摇。 “这颗星球的表层已经千疮百孔了，稍微大一点的动静就会造成强烈的地震。”泰微笑着说道。 “你能感知到震心在什么地方吗？” “1号前哨站遗留的地方，那里诞生了一只怪物，用你们的分级，在A级第二能级。不过震荡不是因为怪物而引发的，而是人类。”泰微微闭着眼睛，感知着那个方向的能量，“真有趣，我竟然感到了恐惧，这个星球上真的存在能够威胁我的东西。” “毕竟你只是一个个体，这也是个体文明的最大缺陷。” “有道理。” 陆凝和泰一人一句地说着话，却飞速穿梭于战场上，墨凝烟带来的生物机械士兵产生了不小的伤亡，换取的则是B级以下的那些幻兽全灭。从星球上不时发出的闪光来看，真正的战斗力们已经开始动手讨伐剩余的A级幻兽了。 烟雾从陆凝的口鼻中涌出，开始散入战场之上，泰的手指出现了特殊的变化，指尖变成了透明的针管状，抽取战场上的尸体后从手心涌出一些粘性物质，很快就揉成了原始栖卵。 白狐则尽量跟在后面，对周围发出信号请求帮助，地面的震动愈发剧烈，四周战斗所造成的冲击已经让星球表明越来越不稳定，此前切裂的沟壑开始出现了连锁反应，地表逐渐开始碎裂。 陆凝也看到了一些小队成员的尸体，此前被辐射杀死的、被脱离的A级幻兽所杀死的，还有被别的人杀死的……她看到了几具HJ-013小队成员的尸体，之所以特别提到，是因为这些尸体的装备有着明显的不同。 “哦，这些人？”泰难得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 这个小队身上的装备泛着一种特殊的白色，远看上去和机器人一样，整个人都包裹在这样的装备之中。而其余的尸体要么穿了墨凝烟提供的装备，要么是用联盟的宇航服，没有几个穿成这样。 “他们穿的是游骑兵的装备？” “是游骑兵曾经最强大的一个部族想发明的单兵作战装备，没想到我居然还能见到。”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拥有这一类装备的知识，翻译成你们的语言，这套装备被称为‘拂晓’，因为使用的材料进行了划时代的提升，只是还没正式面世那个部族就因为幻星症候群的原因全灭了。” “它有什么性质？”陆凝低头触碰了一下铠甲，虽然是金属，触及的手感却仿佛丝绸一样柔软。 “拂晓是一种不朽的金属，本身在进行构筑之后就会保留原本的姿态，只有一些体积过大的会有一条拆解指令。它对于使用者完全无害，手感舒适，与此同时，它对于攻击目标来说则是拥有绝对坚硬的特性，就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一样的那种感觉。想要破坏拂晓就必须破坏它周围的空间。” 陆凝挑了一下眉，这样优秀的装备居然在人死亡后没有被拿走。从致命伤口看这几个人都是被人从颈后的致命位置刺入直接杀害的，装备没有被带走，但武器却全都不见了。 “有没有人正在使用这种武器？” “陆凝队长，我并不能直接进行成像，我的探测只能根据能量波动的剧烈程度来下判断，可外形之类的用任何方式传导到这里的信号都失真严重。”泰耸了耸肩，“当然，如果你需要这几套装备，还有这位小姐，我是可以帮你们拿下来的。” “白狐？”陆凝扭头看了白狐一眼，白狐点了点头。 泰伸手在服装上点了几下，白色的装甲就化为了一块块的状态，他捡起来递给白狐，耐心解释道：“不需要脱下你身上的装备，拂晓可以包裹在任何物体外，它对于拥有者来说是完全无害的。” 陆凝让泰去帮白狐重新装备上这套铠甲，自己则蹲下来研究起尸体的情况来。装甲内的人穿着一套军服，面容刚毅，可惜被人下手暗害了。她在对方身上搜索了一下，最后从个人终端将储存卡取了出来。 在原本拥有者死亡之后，储存卡内的信息就可以被他人调取了，当然少不得陆凝动用队长权限。 死者的名字是白旭名，是这支队伍的队长。他们从最开始就展开了和莫怜人类似的搜索方式，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危险，不过他们也是最早找到游骑兵遗迹的人，甚至NE-002那里的消息都是从这个队长这里辗转传递过去的。 别的不谈，他这支队伍最大的收益就是在那个遗迹里取得了那个部族最后制造出来的五套“拂晓”。而后白旭名带队迅速打下来了一个前哨站，在那里进行休息补给后又奉命探索了三座遗迹，凭借一身装备可以说成果斐然，不过队伍的损失也到了只剩下五名的程度。 那之后，白旭名忽然拒绝了来自NE-002的联络，并杀光了一个森林里的所有幻兽，而后便参与了墨凝烟发起的天目一登陆作战。他们躲过了天雷爆炸的威胁，而后和幻兽们进行了作战，最终死在了这个地方。 这个结尾显然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很显然在使用拂晓装备的时候他们泄露了自己的破绽，然后在面对A级幻兽的时候被什么人偷偷解决了。 读完白旭名的资料之后，陆凝扭头，发现白狐已经装备好了一身，只可惜佩戴的武器都被人拿走了，不然就是整整一套。 “这些人的尸体也不能浪费。”泰伸手刺入了白旭名的胸口，“请不要怪我。” 陆凝摇摇头，走过去问白狐：“感觉如何？” “这套装备……很厉害，只要一个心念就能沟通，当然如果心里没有防备的话装备本身也只有最基础的防御能力。等下！”白狐忽然提高了声音，“我能通过装备系统看到武器的位置！” = 崩塌一瞬间来临，所有人都瞬间感受到了下方的吸引力，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向翼的一连串射击将力锚构建起来的几个节点打得粉碎，罗绡以最快速度在岩石上炸了两颗新的才拉住附近的一些铁杠，一根吊钩垂下，孙天奉挂在上面，面色狰狞地看着上面的向翼。 有几个人还没从废墟里爬出来就再次坠落，他们在通讯里惨叫着，但瞬间变成了碾磨的声音，那声音只出来了一瞬，随后通讯就消失了。 就在这时，下方爆开了一团电火花，宣梓瞳从一块铁皮下翻了上来，她的手掌电光缭绕，另一股力量将金属堆重新凝结在一处。 元磁炸弹，以更强力的磁能将金属再次撑在了空中，下落距离也只有十米左右。 “向翼！”她的眼睛中此刻已经再也没了旁人。 与此同时，在一片已经被灼得红热的岩石坑中，向翼缓缓站了起来。 “*的……伽马射线暴……”他捂着一边的脸，那一侧已经被融化的头盔严重烫伤了，但与此同时也在快速生长出新的肉和皮肤，“幸好老子宰了个A，不然直接就死在那种地方了……这个死丫头还真是能干哈？” 但转瞬间，他就再次笑了出来。 拂晓的装备确实强大，向翼一身装备几乎全都被烧融破坏，唯独白色的刀和枪依然完好无损。向翼拎着两把武器站到了坑边，向下方望去。 “追杀我到这种地步，还真是让我稍微有点后悔了……当年趁着你还是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的时候把你宰了，就没这么多破事了不是吗？” 这番话并非通过语言，而是A级生命的信号发送出去的，他确信宣梓瞳能接收到。 “你还活着？”同样方式的信号传了回来。 “很惊讶？”向翼大笑。 “不，活着最好。”宣梓瞳在信号里蕴含了无穷的怒火，“直接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活着继续痛苦！” “有志向，可是你凭什么？凭你那个远在几十公里之外的失乐园吗？离开那里是你最大的失误，看到我就忙不迭地跑过来送死，这就是你一点都没成长的地方！愚蠢的小丫头，你以为有罗绡那个反骨仔的帮助就能拿我怎么样？你们这些脑子里只有炸弹的家伙一点阴谋诡计都不懂，更不知道审时度势和获取力量是怎么回事？守着你们唯一还算自信的那点地方溺死吧！” 向翼在发出一长串信号的同时，再次向下方开出了无数枪械，他的视觉已经在刚刚的攻击中大受损伤，还在修复，不过这也不需要怎么标准，只要向下射击即可。这样胡乱的攻击自然会将下方的所有人都囊括为目标，孙天奉见了忍不住大吼起来：“向翼！你这小子居然——” “你认识那个该死的家伙啊，那活该你死。”罗绡迅速用一根粉笔一样的东西在岩壁上画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白圈，白圈迅速变红，然后将一整块圆柱形的石头烧了下来。她开心地向孙天奉挥手道别，然后直接钻进了挖出的空洞内，还顺便踹了石头一脚，让它落向孙天奉那里。 “你们这些家伙！！” 孙天奉挥刀切开了那块石头，他捡来的这把刀只是游骑兵的制式武器，比起“拂晓”当然差了一些，他现在才意识到之前向翼拿回来的那些颜色不同的武器究竟有多少差距！ 但太晚了，混乱的蓝白火球已经从上方急坠，尚未靠近，孙天奉就感到了一阵灼热感，那真的是火焰吗？威力上很像，可总有那么些更加特别的东西…… 宇航服内的孙天奉变成了灰烬，但宇航服却丝毫未损，火球直穿而过，继续向着更加下方的目标冲了过去。 连环的爆炸在接近宣梓瞳所在高度的位置掀起，光芒一瞬间笼罩了这个深井，就连下方那只巨大的怪兽也在此时犹豫了片刻。光是余波波及就将更多卷入这场战斗的人化为了灰，永远被埋在了这片废墟当中。 宣梓瞳却毫发无损，混乱无序的射击绝对无法命中此时此刻的她，只是稍微晃了一下她的视野而已。她关闭光学探测系统，迅速换成别的方式成像，同时甩出数颗彩虹，将周围的光全部扭曲到了别的方向，最后的能量余波也和她擦身而过。 就在此时，钢铁之中探出了一只手。 “离开这里。” “不——” “小瞳！下面那只怪物的情况不对！比起杀死向翼，我们更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熟悉的吼声让宣梓瞳一愣，她低头看了一眼废墟里的人，急忙伸手炸开了拦路的铁条：“樊皓大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当然要在这里……”樊皓从开口处艰难地爬出来，“不然你要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出了意外，我还怎么向你哥交待？” “我们已经找到了最好的机会了，樊皓大哥。”宣梓瞳将樊皓拉出来，语气兴奋，“这是个好机会，他也落在了这个地方，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杀了他！” “小瞳，你有办法解决下面的怪物吗？”樊皓说道，“那只怪物上来，我们都会死。为了报仇将自己都搭进去，这不是我们原本的约定吧？” “我可以引爆失乐园。”宣梓瞳立刻回答，“而且它也不是毫无畏惧，刚刚的光爆就让它稍微后退了，我手里还有足够的炸弹，能将一切都解决。” 就在这时，上方忽然闪烁起了电弧，密集的网状电流绽放开来，将原本就脆弱的地表部分挖空了一大片，伴随着一个人爽朗的笑声，石块和泥土从上方坠落，如果这里能传导声音，那肯定还有向翼高声叫骂的声音。 “这个小子就当是我逃跑的赔礼道歉好了，再见了诸位！” “是萧空……小瞳！”樊皓刚听出这个声音，猛然发现宣梓瞳的脚下出现了深紫色十字形展开的影子，她将双手十指交叉在了一起，双目紧闭，两根拇指相抵，轻轻一擦。 一切陷入了接近静止的状态，无声的世界之中，只有宣梓瞳正在将手指慢慢张开。樊皓忽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对自我的清晰认知，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细胞的律动，生命正在体内欢腾，可是他却丝毫都动弹不得。 不是自己不能动，就连空中坠落的人也就那样静止在了空中。 失乐园——生命的重写。 66 死星天降 正规部署的失乐园具有炸毁一个文明的力量，不过过于超前的科技武器同样会受到当前技术手段的束缚，无论是威力还是范围都不得不作出一定的妥协。可即使如此，在宣梓瞳脚下出现紫色十字倒影的瞬间，整个天目一上的所有生命就陷入了空间上的静止和思维上的超速状态。 短暂而漫长的十秒钟过去了，大大小小的血雾在星球上炸开，一部分无法适应这种过载的生命在过热的思维中骤然发生了突变，包括一部分A级幻兽也是同样的下场。狂躁的细胞直接将本体撕碎，比原本更加畸形的器官从体内冲出，然后继续自我排斥，在数秒中之内就宛如毒瘤一般将自我完全消灭。 这之后，失乐园的约束效果消失了。向翼在空中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之后，马上抬手向下准备开火，可就在此时，他那已经重新长出皮肤的手臂上出现了眼睛、嘴巴……五官渐渐显现，而手臂却不受控制。 “什么——” 那张嘴缓缓张开，面容也变得愈发熟悉，那正是向翼自己的脸，宛如照镜子一般的狞笑从嘴角挤出：“我才是向翼，你应该死！” 这句话说完之后，向翼的脑袋就炸开了，他的躯体自空中坠落，肋骨猛然从体内探出，如同一只蜘蛛一般落在了废墟的最上面。长出新的脑袋的胳膊用力举向头顶，沿着手肘的皮肤下，脑组织逐渐延展开来，这副模样已经完全不是人了。 “A级生物受到失乐园的影响结果吗？”宣梓瞳看着上方的向翼，“无所谓，反正哪个你都是必须死的。” 向翼没有回答她，而是扭头看向了旁边：“罗绡！我们联手怎么样？你看，她在引爆的时候完全没在乎你不是吗？” 罗绡从自己挖的洞里爬了出来，她的动作缓慢，四肢出现了不自然的膨胀，这大大影响了她的敏捷，不过听见向翼的话，她依然嗤笑了一声。 “在你刚刚当着我的面杀了一个联手的人之后？我看上去是傻的吗？” 接着，她转过了头，看向了宣梓瞳。 “失乐园”这个名字的含义稍微有些宗教知识的人都明白，而它的某些特性也符合那个典故——构筑失乐园的人本身不会被失乐园所影响，如同上帝，而在此之外，上帝将庇护一个人，也就是“亚当”。如果上帝选择了第二个人，那么所有的庇护都将会失效。这个措施的原理和理由已经难以看懂了，但罗绡很清楚，最后一刻宣梓瞳没有将那个庇护留在自己身上，而是转给了另外一个人。 “这就是被背叛的滋味吗？倒是头一次尝到。” 宣梓瞳听见了频道里的这句话，迟疑了片刻。 她对最后关头保下樊皓没有任何犹豫，也绝对不会后悔。罗绡是个恶人，她可以使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但是也仅仅是表面上的说服而已。 自始至终罗绡从未对不起她。 “哦？你看起来连行动都困难了吧？毕竟不是A级生命的话，失乐园加上幻星症候群的复合作用，你正在快速向着自己最恐惧的样子发展，怎么称呼来着？对！他们说是叫异变体。”向翼恶意地笑着，“现在让我吃了你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加上你的细胞，我就能稳定在这种状态下了，当然，杀了下面的人也没什么问题。” “去死吧，想想就恶心。”罗绡却也在笑，疯狂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你知道我身上有多少炸弹？你以为一只A级我就炸不死了？宣仲要不是我让了最后一刀现在就不会有本事和你对抗了，你也可以试试我能不能再来一轮？” “凭你现在的躯体？你想死在这里吗？” “就好像和你合作就不会死一样！” 无声的爆炸带着剧烈的震动从罗绡挖出的坑洞里展开，没人想到此时罗绡居然还敢主动出击，甚至是以爆破起飞的方式，她直接冲向了向翼，粗大的双臂握拳直接砸在了向翼手臂的脸和胸口，那冲击力将向翼直接从废墟上撞了下来，尖锐的金属割开了两人的衣服，罗绡身上的宇航服材质能抗切割，可是向翼之前已经被烧掉了宇航服，一瞬间血花四溅。有脸的那只手拎着的枪已经被撞掉了，他惨叫着挥起另一只手里的刀砍向了罗绡的腿，同时肋骨如同夹子一般合拢，却不料还没等攻击到，又是一次近距离爆炸，他下落的速度瞬间翻倍，而罗绡却在空中一个翻滚砸进了旁边的铁块碎石当中。 向翼则被一根竖起的金属管直接刺穿了腹部，挂在了上面。 “啊……该死的疯子……” “她直接将你送到我这里来了啊。” 手臂一晃，上面的眼睛侧过来，看到正在走过来的宣梓瞳，她的脚下依然有着紫色十字倒影，只要这个影子在，她就是所有被失乐园影响生物的“上帝”。向翼不知道具体的作用，但他能感觉到不妙。 刚刚的爆炸，他另一只手臂和三根肋骨被炸飞了，现在浑身血流到身体发凉，甚至他能感觉到下面那只怪物有些兴奋的呼吸声，那是嗅到了A级生命的血的气味发出的。 “为什么……你们都要碍事啊……”向翼的嘴艰难的张开，声音充满憎恨。他的皮肤表面，各个伤口处开始膨胀起了不正常的肉瘤。宣梓瞳脚步一顿，咬牙切齿地说：“你居然还能问出这种问题？” “没有我这种人在，怎么衬托你们这些家伙的正确？”向翼呲牙吼道，“你以为我这种人能消灭吗？就算人偶派对没了，也会有另外一批人被打入恶人的范畴。既然如此留着我不好吗？毕竟你已经被仇恨洗脑成这副样子了！” “真是清新脱俗的求饶。”宣梓瞳冷笑，“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失去目标？你只是我人生的一个阶段而已，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而且你也能代表人偶派对？罗绡可向我说过不少你们那里的事情，你这种人不过是个小角色，没错吧？” “小角色……那个死女人居然敢这么说我？我是要进组的，而且一定要进入议会，我一定要成为最高阶的游客，那些明明在恶人聚集的组织里还虚伪的家伙，我根本就瞧不——” 肉瘤爆炸了。 向翼的声音被自己的崩溃打断，碎裂的血肉化为了子弹，甚至将周围的钢铁打得千疮百孔，然而这种爆炸攻击却全部“恰好”避开了宣梓瞳，她就站在原地，带着畅快的笑容看着向翼自我毁灭。 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宣梓瞳迅速爬上了废墟，找到了落在一角的罗绡。 她的躯体已经开始撕裂，头盔内积聚了一小滩血泊，不过头部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睁着有些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 “对不起。” “我没什么兴趣听你的忏悔。”罗绡的目光瞬间聚拢在了她的身上，她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把宣梓瞳吓了一跳。 “你还活着！” “快死了。”罗绡张了张嘴，“我倒是也想过，我这种人会怎么死。” “你撑住，我试试看能不能……” “失乐园里，上帝也没有将亚当和夏娃返回之前对吗？这个东西终归是有极限的，或者说本质上还是个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是拿来救人的。” 纵然快死了，罗绡依然保持着说话的流畅，完全听不出她语言中有任何痛苦。 “算了，你们赶紧走吧，下面那只怪物不会停留太久，失乐园的时间一过，它就会上来，你得返回部署好的那片区域，这个临时的……撑不了多久。咳！” 终于，罗绡喷出了一口血。 宣梓瞳抓着她身体的手慢慢松开，她确实无法改变这一切了。 “我杀了那么多的人……死神……一定很高兴见到我吧，哈哈？” 罗绡看着天空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后全身彻底松弛了下来。 “小瞳，她死了。”樊皓也爬了上来，抬头看了看洞顶，“没人打扰的话，用钩锁上去还是可以办到的。” 宣梓瞳沉默着点了点头，两人将钩锁钉入岩壁，开始攀向上方。多亏之前萧空将出口再次扩大，攀爬已经接近斜坡，不是那么费劲了。下方的吸力也越来越小。 “樊皓大哥，那是什么？”宣梓瞳忽然看到天上出现了一颗明亮的十二边形的飞行器，体积巨大，甚至令人想起微型空间站的大小，她凭借失乐园残存的感知能感觉到，那个飞行器拥有一部分生命的特性。 “不知道，估计是最后的势力要插手了？” 从飞行器上，开始有一些黑点落下，那些应该是人，却不像是穿着宇航服的人，他们似乎穿着非常轻便的衣服，从感觉上讲应该不是墨凝烟那种生物机械人。 “我知道了！”樊皓忽然喊了起来，“这是NE-001，DU-001和HJ-001的联合部队，他们终于要出手了吗？如果是他们的话或许能……” 话说道一半，他忽然感到一丝锐利的杀气，宣梓瞳还没有这样的直觉，可是樊皓经历过更多战斗，他马上扭头看向下方。 一把白色的刀正在飞上来，下方的吸力对它好像毫无作用，刀锋雪亮，直指宣梓瞳的背心。 樊皓怒吼一声，用力一蹬悬崖，一记飞踢就踹在了刀上，情急之下他根本没有时间回避刀锋，锐利的锋刃偏斜的同时也切开了他的宇航服。宣梓瞳反应过来的瞬间马上伸手，可樊皓的脸却已经变成青紫色。 “是向翼！！！”她尖叫一声。 “他肯定会死……不要再思考他了……”樊皓吐出这几个字，便掉落下去。宣梓瞳用失乐园保护了他，却也让他没能针对环境进行适应性变化，真空对他而言依然是致命的。 下方的尸骸聚集体开始碾磨钢铁和石块的废墟。在胳膊的断面重新长出一块脑组织和嘴眼的向翼奋力爬着，残留的脑只剩了一丁点的思考能力，他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单词，然后被卷入了尸骸形成的锋刃之中，瞬间绞成了残渣。 = “失乐园的影响力消失了。” 陆凝缓缓握了握拳，没有处于激烈战斗中的她思维尚且可控，体表也没发生太多变化。泰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本身就是文明的聚合，失乐园让他身上出现了不少多余的部件，泰不得不分离并杀死了那些躯体，这也让他现在显得特别衰弱。 “抱歉，陆凝队长，鉴于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一时不能继续你的计划了。” “嗯。” 陆凝应了一声，眼睛却望向了天空中。远处一团A级幻兽放出光芒的战场上，一名从突然出现的飞行器上落下的战士降落，然后很快光芒就不见了。 飞行器正在将一个个战士投放到战场，而这些战士的实力甚至能单人对抗乃至击杀这些A级幻兽。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游骑兵死而复生，那就只能是一号队长们终于出动了。 “白狐，我们去战场看看。” 两人现在机动性都不差，只是两分钟就跑向了战场，而余波尚未散去。那只能从眼睛里放出激光的怪鸟已经死亡，周围横七竖八倒着许多被它杀死的生物机械士兵，而正中央则是手里握着一根巨矛，穿着海军大衣的老人。 在这个地方能从面貌上看出老的人其实不多，因此陆凝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 老人看到跑来的陆凝，张了张嘴，然后稍微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有声音传到陆凝耳际。 “有点不习惯，人类在真空的自由啊，真有点匪夷所思，活得久还是有好处的。” “您是……”陆凝下意识地用了敬语。 “我的名字是褚嵩，年轻的军官。当然，你更熟悉的应该是我的编号，NE-001。”老人微笑了一下，“我们是来处理余波和最后事项的。综合起来这个计划被称为死星计划，我是不知道那位小友为什么提出这样一个名字，就当是她的个人爱好好了。” “谁提出了这个计划？” 褚嵩扫了一眼陆凝胸口的铭牌：“我们交谈过，DU-003，你应该知道她，你的直属上级，DU-001，大名是杜写意。” 陆凝脑袋里立刻闪过了一个彩虹脑袋，顿时表情变得古怪了许多。 并不是不相信杜写意的实力……她知道组织的绝对重点培养人物非常强，可是对杜写意的一系列印象实在让人严肃不起来。 67 超新星在即 有一点是可以认定的，褚嵩是个真正的实力型将军，陆凝没见过他指挥调度所以无从判断，可是单凭战斗力来说他简直就是压倒性的实力。 击杀“只眼枭”仅仅用了十数秒，至少说明褚嵩已经超出了正常的A级幻兽水准，而据他所说，这番强化几乎应用在了三支队伍的每个成员身上，使用的是杜写意开发的“范式模板”，能够轻松激活患有幻星症候群的人体内的突变因子，并进行有利导向的异变。 “如果说异变体们是因为恐惧等负面情感而变成了怪物，那么杜将军使用的就是正面情感的强烈爆发来作为引导，从结果来看，效果显著。” 褚嵩对陆凝的印象不差，DU-003提供了数次有价值的信息，他自然会留意。 但是跟着她返回之前的地方后，泰就比较倒霉了。 “泰，你杀死了我所属的两支小队的成员，而你原本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仅仅是为了不留后患，是吗？” 这是褚嵩看到泰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的状态很不一样。”泰靠着一块岩石，依然保持着笑容，“你就是他们的头领？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澎湃的力量，即便是没有虚弱的我也只能和你打个平手。你们的文明这么厉害吗？” 不，厉害的是杜写意——陆凝心里想。 她没有具体了解过像杜写意和曲听禅这样的人究竟会什么，又是怎样度过场景里的一个个危机的。相比之下墨凝烟反倒更像正常的游客手段，在场景里动用自己能展开的一切手段强化自己，扩充军队，乃至因果钟那种杀器都制作了出来。总结来说，墨凝烟的手段是“力量”。 类似比较的话，程雾泠是另一种例子。她会省略很多不必要的力量积累过程，只利用一些必要手段对整个场景内的各种势力和状况来安排规划，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慢慢向着她需要的方向发展，她的手段总结来说就是“控场”。 陆凝还能从认识的人里面找出很多不同的例子来，每个人的行事风格都有一定的区别，针对同样信息作出的反应也不同。如今她倒是很好奇杜写意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行事作风。 “我不会杀死你。”褚嵩将巨矛插在旁边的地面上，对泰说道，“你的罪名应该受到审判，一个人不能进行这种审判。现在，回答我，你应陆凝队长的需求制作的那些原始栖卵究竟怎么样了？” 泰轻轻笑了一声。 “那个修改生命的冲击力虽然只有一瞬间，也足以破坏原本就不稳定的基因结构。那些卵……已经向着完全不可预知的方向变化了，这个战场上混乱的意志太多了，我不能保证。” “也就是说我的计划失败了？”陆凝问。 “可以这么讲。” 褚嵩看了陆凝一眼：“你好像并没有压力。” “毕竟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临时想出来的计划失败，我已经遭遇过很多次了，一点都不奇怪。”陆凝耸了耸肩。 褚嵩笑了起来：“有备无患，确实是领兵之人应有的素质。” “在你们执行计划之前，先让我们再试试吧……”陆凝望向了蓝巨星，此刻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下，蓝巨星上已经开始喷射出一些物质，而以她现在的身体也开始感觉到了一丝不适，那是宇宙辐射正在增加的警兆。 “可以，我们会先排除那些障碍，送那些原本是人的幻兽安息。如果你有什么话要说，就给杜写意通讯吧，她肯定能接收到。”褚嵩拍了拍陆凝的肩膀，“祝你成功，年轻的军人。” 老将军说完，便转身一跃，跳出了几十米远，飞奔向了另一个还有战火的地方。 “联盟的将军啊……”白狐感叹道，“每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 “你似乎和其中不少都打过交道？” “我这辈子最大的一个目标就是一名将军。”白狐点了点头，“虽然只是个少将，依然有许多令人敬佩的地方。” 陆凝没接着问，毕竟以白狐本来的工作，那位少将的结果恐怕并不美好。 她张嘴呼出一口烟雾。 “你现在做这些已经没用了，或许有十之二三原始栖卵按照你的需要异变了，可这个数量已经严重不足。”泰说道。 “我不是那种想一个计划，然后就能确保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的人。”陆凝用手指卷动烟雾，渐渐的，烟雾开始在空中折叠出一些仿佛镜面一样的东西。 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一个失败的计划要成为下一个计划的饵料……直到我不能继续思考位置，任何可能的东西我都要尝试一遍。我不擅长布置一个统领全局的场面，那就利用别的。” 无数镜面的碎片在空中骤然排成了一列交错穿插在一起的状态。陆凝抓住这个瞬间手指一弹，空中响起了一声碰撞声，紧接着泰和白狐瞬间感觉到了一股目眩感。 “那是什么？”泰闭上了眼睛，他身上又开始生长出奇怪的器官了。 陆凝没有回答他，事实上她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仿佛目光已经不再看向这一片世界，而是什么更加遥远的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白狐以为又是一次失乐园引爆了，但那不是，只是陆凝的手指正在划过空间，也划过了另外一些什么。 “数量不多，却也足够。我找到了一个锐角。”陆凝开口了。 “锐角？什么锐角？”泰皱起了眉，这样的现象在游骑兵的文明里也不曾存在过，幻兽本来就是幻想反映的实体，那些力量更是可以尽量荒谬，只要这方宇宙能容纳下，存在就是合理。 镜面的碎片开始融入了空间之中，那上面倒映出了许多东西，似乎是来自不同地点的映射。陆凝已经不能理解了，她只是凭借感觉在摸索现象的规律，而这样的摸索稍微有些耗时间。 泰已经思考到了陆凝在做什么。 “原来如此……你以观测者们的虚数空间作为参考，正在对整个异度空间进行构造？不过异度空间之所以是异度，就是不会在这片世界显现……” “一个锐角，然后通过。”陆凝喃喃说道。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空中又响起了一声响亮的碰撞声，这次白狐看清楚了，是天目一上的一颗小石头飞到了空中。 一颗……声音…… 哪里都不对！ 白狐听到泰发出一声哀嚎，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反倒是拂晓带来的过滤能力只是让白狐略有些眩晕感而已，泰可是已经开始大面积异化了。他艰难地站起来，苦笑道：“看来现在叫不醒她，我还是离这里远点，这个对我来说有害程度过高了。” “你们的个体文明计划也无法抵抗幻星症候群吗？那还有什么意义？” “前提是我确实是唯一一个个体。我不应该为了那种使命感来询问你们，很显然现在你们已经有了很多种应对手段……抱歉。” 泰说完，脚一蹬迅速离开了这里，几个跳跃就离开了上百米远，但就在这时，一道血红色的实体带着鲜红色的尾光命中了他，将他钉在了一块岩石上。 “你还要接受审判。” 投出投矛的墨凝烟从远处慢慢走过来，身后跟着庞大的生物机械士兵群，以及两名身穿白色金属装甲的队员。她的双手视觉上看处于一种无法看清的状态，就像是有无数全息图像围绕着手循环播放一般。 “墨凝烟？”白狐问了出来。 “超新星在即，我来看看这里的结果究竟如何了……她还真敢。”墨凝烟一眼就看到了陆凝这种出神的状态，也瞬间明白了她此刻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白狐挪了一步，挡在陆凝前方，“现在所有人都在尝试解决幻星系里面的问题，这时候最好不要内斗！” “你知道我和她的一些私人问题，看起来也是到过因果钟的旁边了。不过这种事和你无关，你也不用挡着她，现在我的手段杀不死这个状态的她。”墨凝烟笑了起来，“并且我很想看看她究竟要做到哪一步。” “不知道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白狐冷静地问道。 “你素质不错，她的副官吗？” “只是联合的队伍而已。”白狐知道胸口的铭牌已经被遮住了。 墨凝烟也没在意，抬了抬手，生物机械士兵就四下散开戒备起了周围，她自己居然就找了块大点的石头坐了下来。 “超越时空，战胜因果。” 她轻抵下颌，从远处注视着陆凝周围的空间变化，由于手部的状况，白狐甚至开始看不清她的下半张脸了。 “因果钟说白了也就是类似的东西，通过堆积时间和空间的扭曲和悖论，将因果顺序压碎。你想必已经见过因果钟了吧？水槽里面的东西就是最强的杀伤武器，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猜不到。” 墨凝烟促狭地一笑。 “水槽里装的是水。” 没等白狐再说什么。她就继续说道：“是普通的水，也不是普通的水。水滴落下的频率和周围那个大型的虚数空间发生器产生消灭虚数空间的时间一致，每一滴水落下的时候都会穿过虚数空间，但是因为发生和消灭的间隔小于一秒，水滴在穿过虚数空间之前，提前了一秒的另一滴水滴就会从空间里落下，与此同时，空间消灭。” “……” “两滴完全一样的水滴会一起落入水槽。当然了，时空稳固性不会被区区一滴水的因果同时存在而压垮，但这个过程在持续。” “所以我们才对水槽有强烈的不适感。” “普通的认知无法接受同时存在的原因和结果，你们看到的是悖论本身。”墨凝烟点了点头，“之所以叫因果钟这个名字，只是我稍微统计了一下将这个星系的因果彻底摧毁需要的水滴数量，然后算了下时间而已。它的具体形式没有区别，只要能做到类似的举动，就能办到。” “摧毁因果……会怎么样？” “会保护我们的联盟。”墨凝烟笑了笑，“这个星云里所有的诞生和消亡都会不复存在，所谓蓝巨星，游骑兵，观察者，幻星症候群……这些都是从未发生，也没有结果的。它会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中，只是病毒既然从未产生，也就不存在什么通过信息感染他人的事，彻底安全。” “我们，会怎么样？”白狐艰难地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不存在。”墨凝烟语气略显遗憾，“这里的因果既然消失，一切就会变成联盟向一个不存在的地方发射了探索飞船，或许有人会因为这种被变成愚蠢的决策受到处分，或许关于幻星的珍贵资料全都会变成白纸一张，不过就结果而言，联盟得救了。我觉得这里的人们应该也做好了这种最坏的打算。” “你要杀死我们所有人。”白狐冷冰冰地说。 “这是最终手段，没有缓解余地的办法。”墨凝烟耸了耸肩，“我倒是没想过陆凝居然这么快就能学会，甚至利用自己获得的力量开始人工制造这种因果摧毁效应了。” “什么？”白狐猛一扭头。 “我们就是在讨论她的问题啊，你不会以为我是科普呢吧。”墨凝烟摆了摆手，“她正在通过天目一上那些被催生的低级幻兽本能释放的力量拼合空间的残片，模板则是虚数空间。等她把一切都连接在一起，她能在自己的空间内独立出一个转瞬即逝的虚数空间，然后将随便什么东西扔进去，原因和结果将会在她所标定的位置碰撞，彻底压碎一切。” 说到这里，墨凝烟盯住了白狐，这让白狐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认为，她只会瞄准一个地方。” 蓝巨星的内部。 “难道1号前哨站的计划……”白狐愕然。 “他们意识到了这是一颗异常天体，却没有将它当成真正的异常天体来处理。吸收能量这种事如果管用，按照基准能量法则这颗蓝巨星根本不会超新星爆发。”墨凝烟摇了摇头，“陆凝很清楚这个事实，她也从来不会寄希望于别人的计划成功，在这方面我们是一样的。同理，如果她的‘因果钟’失败了，那么我的‘因果钟’就是最后的处理手段。” 68 永夜将至 地下前哨站中央控制室外，杨晴羽用小刀削掉手臂上长出来的一小块肉，然后喷上药剂快速止血。 失乐园破坏了所有天目一上的生命平衡，杨晴羽因为心态镇静倒是没受到太多影响，仅仅是身上长出了一些增生组织的程度，还好解决。 不过…… 她侧过头，听着中央控制室里传来的闷响，仿佛什么重物砸入血肉一样的噗嗤声连连发出。 “大小姐这次是真生气了……” 作为老队员，杨晴羽了解赵汐华对多数事情都比较随意，她享受场景里的刺激和风险，甚至对一些道德低下的行为也有一定的容忍度，然而越是这样的人，其特殊的心理底线就越不能随便触碰。 赵汐华憎恨以公义之名行私利之实的人。这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家伙，实际上只要是有人的场景就永远不会缺这一类人，而这次卫箐算是送上门来了。 杨晴羽算了算时间，终于忍不住迈步走进了中控室。这里的所有器械、地板、墙壁上都覆盖着血肉，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的话简直会让人以为是什么怪物入侵了。被卫箐说服的那些人连同他自己的部下全都在这里，而卫箐则被杨晴羽按在了墙角的地方，她背后长出四条巨大的手臂，正在用拳头狠狠殴打墙角的烂肉。 “大小姐，差不多就行了，他还活着吗？”杨晴羽随手擦亮了一根香，氤氲的味道让赵汐华的动作顿了一下，慢慢收回背后的拳头。她踢了卫箐一脚，回答道：“还活着，异化给了他不小的生命潜能。” “我有个提议。”杨晴羽冷酷地说道，“既然他异化出了这么强烈的生命特性，不如让我来进行一次性提取好了。反正力量本身是无罪的，他早晚要死，也得为我们的损失提供些补偿对吗？” “你们……是什么……怪物……”卫箐居然还能说话，赵汐华却已经不想继续揍他了。在发觉卫箐的位置之后，她用十分钟就杀穿了卫箐布置的所有防线，而卫箐却还没理解自己碰到了一个怎样的人。 赵汐华从来都在享受场景中的危险，甚至会去尝试一些极限到需要运气才能活下来的挑战。也许她在科技类场景这个分类下不是那些科技专精游客的对手，但幻星症候群对她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的正面效果。和这个场景里的所有游客都不同，她是纯粹借助自己丰富的命悬一线经历感受让自己异化到了A级的水准。 “找两个人帮你拖走吧。我以为这家伙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本领，没想到是这种借助场景里的‘正义’来坑人的家伙。回去……得和你们多说几句。” 赵汐华终于冷静了下来。 “大小姐，蓝巨星爆发在即。” “知道了，我出去帮个忙，老规矩，你负责后方处理，别随便跑上前线，我看看能不能拎回来一只幻兽给你完成任务。”赵汐华说完，迈步走出了门去。 = 陆凝的眼神恢复了正常，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有点不太适应当前空间的踏实感，不过很快便找回了平衡。 “你终于醒过来了。”远处墨凝烟说道。 “我已经找到了一条空间的线路，也能解决蓝巨星的问题，那条线路可以让我将一颗体积不大于直径五厘米圆球的物体送入蓝巨星内部。”陆凝没回头也知道那是谁，她从空间衍射的各个镜面内观察到了很多细碎的东西，大多数不具有意义，不过好歹是图像。 “那样的体积……算是绰绰有余了。”墨凝烟点了点头，“但是你思考过善后工作没有？利用因果压碎彻底消除蓝巨星确实可行，但是蓝巨星一旦消失，这个星系也就不会按照现在的样子继续运行下去了，所有星球都将在各种力的牵扯下改变运行轨迹，甚至极有可能在引力弹弓作用下飞到宇宙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幻星病毒依然会传播。” “那和蓝巨星直接抛射物质是不一样的，星球所携带的信息比起电磁波可差远了。”陆凝笑了笑，“那个时候我们就有充足的时间用逃生舱消灭自己的病毒了，治疗手段也一定能研究出来。” 她抬起手臂，打开了通讯。 “喂？杜写意？你应该不是偶然来到这里的吧？” 墨凝烟听到这个名字，神色一敛。 “看你们的情况如何。”杜写意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松，“褚嵩带着大部队已经下去处理那些难以解决的A级了，幻星上的十二只A级幻兽也只是保持监视者的职责，没有和谁为敌的打算，就算飞向外太空，它们也能在特殊环境下维持一定的生态系统。不过你们别指望我替你们解决一切，我只是为防万一……墨凝烟，你那个东西不准乱用。” “为什么？”墨凝烟一皱眉，“我认为那是一种解决办法——” “你只是懒得想麻烦的事情而已，人们掌握了强力杀伤武器之后就懒得动脑子考虑细节，这不是什么好习惯。”杜写意打断了墨凝烟的话，“既然你承认陆凝的方法有效，那就尽量试试在这个方案里添加你的手笔，这次要是做不到你就是真正输了。” “……也对，好吧。”墨凝烟在片刻迟疑之后点了点头。 杜写意笑了几声，她旁边不远处的商神釜听见笑声转过头来：“你好像挺高兴的。” “一些令人头痛的人情世故……”她低头看了屏幕一眼，“不过我们不用行动了，有人已经想出了解决办法。” “啊？比我们这两个计划还完美？”商神釜嘴角抽了抽，他可是为了这两个方案忙碌了很久，当然也从中获益良多。方案是杜写意拿出来的，她要停自己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可是怎么看都觉得可惜。 “不完美，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的去处都不会改变，幻星系变成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关系？”杜写意将屏幕上写着【范式病毒】和【光墓涂层】的两个文件夹删除，打了个响指，“现在开始进行治疗项目导入，通知幻星的各个前哨站，开始进行定向原始栖卵诱导，在超新星消失之前，所有人都要登上改良逃生舱。” “好，好……” 地面上陆凝和墨凝烟自然不知道杜写意那里的事情。墨凝烟比想的还干脆，完全没对参与陆凝的计划说什么别的话，而是自然而然地对细节展开了讨论。 实际上这种破坏因果的手段也就她们两个能聊得明白，陆凝所看到的世界是单纯的空间，她能透过自己的能力感觉到空间的变化甚至送东西进去，不代表她也能前往那片空间里，这是和虚数空间最大的不同。 但墨凝烟却可以明白她说的“锐角”、“折线”之类的描绘，两人相距十多米的讨论看上去略有些滑稽，不过也算是她们认为安全的距离了。很快，墨凝烟就开始谈论起了之后的问题。 “幻星和天目一都不能放任不管，甚至后面的两颗气态行星中也不乏幻兽存在，它们飞向宇宙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我们不清楚。” “行星又不能以光速飞行，它们最可能的就是被别的星系俘获或者掉入某个黑洞之类的地方。这就像是你往宇宙中开两枪，这两发子弹能正好进入某个文明的领域内概率有多少？”陆凝反驳。 “概率再低也是存在的，而且文明从来都有主动探索的特性。”墨凝烟坚持己见。 “那时候说不定银盘系文明都消失了，我们不是只要阻止超新星将有害信息抛向宇宙吗？这个做到了不就可以了？” “既然我要合作，那就要达成解决一切后患的后果，否则只是治标不治本有什么意义？我们已经能使用绝大多数最强的武器来辅助，难道还控制不住几颗星球的问题？” “可以把这几颗星球也消灭掉。”陆凝干脆地说。 “那些A级幻兽肯定要和你拼命，我们对抗不了它们。而且因果破坏你也只是初窥门径，这个东西一旦用起来就是毁灭性武器，它的破坏力会随着使用次数而增长，你控制不住。” “啧，你用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多顾虑。” “作为最后手段本来就是一起玩完，当然不用顾虑那么多，可是现在我们不是要考虑细节吗？”墨凝烟加重了“细节”这两个字的读音，“把事情尽量完美地解决掉，刚刚杜写意就是这么说的。” “那你倒是先把自己那个因果钟停下来啊，那东西到了预定时间肯定会将整个幻星系都抹去，我们考虑这些有什么用？等等，你不是说停不住？” “只要停止滴水就可以。”墨凝烟板着脸说道，“已经堆积起来的因果水滴大约需要几十万年的时间被宇宙逐渐抹平，但是不继续的话就不会爆发。我不会真的造一个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东西出来的。” “所以你就是为了给我压力？” “不逼你出全力我赢了又有什么意思？” 白狐有些头痛地看着这两个队长，这种又像是吵架又像是协商的场面她真是一点都插不了嘴，不过看起来幻星症候群大概是能够被解决了…… 这时她的通讯器忽然传来了呼叫信号。 “队长？”白狐看到编号立即兴奋地接通了电话。 “白狐？你不是留在幻星上了吗？”莫怜人的声音有些疲惫。 “发生了些事，总之我被陆凝队长带到天目一上来了，一直在找你们，你们在哪里？” “我和我们两队剩下的队员在一起。”莫怜人呼出一口气，“先说个坏消息……裘恕死了，为了掩护我们。我们在重新集合的时候受到了A级幻兽的攻击，他用无人机为我们拖延了十几秒的时间，让我们得以进入空间门当中。” “空间门？根据陆凝队长这里的消息……空间门似乎被什么人摧毁了？” “不是墨凝烟架起的那个桥梁，我们误入了另一个空间里面。你还记得吗？观测者在幻星上建立了很多观测站，与此同时，在整个幻星系里面也同样分布着一部分观测站。我们的虚数渗透装置正好捕捉到了一条轨道，并在那个时候将我们送了进来。” 白狐点点头，看向空中：“所以现在你们在一个太空观测站，正在虚数空间里面看着我们是吗？” “是的，这个观测站是对整个幻星系的，除了一些难以窥探内部的星球以外，它的资料和观察模式更加全面。”莫怜人在对面敲了几下什么，继续说道，“告诉陆凝，这里的图像中有蓝巨星内部的一个影像，那几颗被它吞噬的星球依然在其内部运转着。” 这个消息让白狐一惊，她没有多加思考立刻对正在讨论的陆墨二人喊出了这个消息。 “空壳？”两人同时发出了疑问。 莫怜人调整了一下通讯频道，变成了局域广播模式：“我们现在正在飞远，这个地方也有逃生舱设施，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全。你们要小心，我们这里能看到1号前哨站主体已经靠近了蓝巨星，但是他们的计划可能会失败。分析仪显示噬星体的结构是附着在恒星表面，将触须刺入内部吸食能量的，但这颗恒星里面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什么星球经过那个高热表面都应该被烧没了才对……”墨凝烟低声说，“哪怕里面是个空壳，等下，如果是个空壳的话，因果攻击能正确消灭那个蓝巨星吗？” “不清楚。”陆凝稍微提高了声音，“怜人，有没有档案仔细研究里面为什么是空的？” “正在查，总之非常奇怪。球壳状星体不是说一定不存在，但恒星本来就是气态，哪里有多余的支撑力使得表层不向内部坍缩？观测者当年的记录中对主序星的观察就是正常的，就像……就像是个气球，有什么人往里面填充了一些物质，将外围的气体撑开了一样。” “那不能解释依然存在的行星。该死，这个星系本来就已经不能用常理解释了。”墨凝烟叫来几个生物机械士兵，重新开始计算陆凝的规划，“无论是哪种情况，我们都不能保证你送进去的东西能作用于蓝巨星。这样的话有必要变更一点……你需要将那颗炸弹送到蓝巨星的表面。” 69 断裂 只能使用一次因果破坏的攻击…… “是表面，还是内侧？”陆凝问道。 墨凝烟停顿了一下。 “内侧的可能或许存在，但表面的蓝巨星消失一定会结束这场危机。” “怜人说的信息是，内部的行星依然在正常运转着，而球体内部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状况，至少在力学上不正确。外部蓝巨星表层如果真的在空间上被放大了，那么为什么它产生的引力还处于原位？” “那么就把那一整片空间的因果都摧毁。”墨凝烟说道，“不去区分，而是进行无差别攻击，你能做到这样的精度的话，无论蓝巨星和内部有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么用来攻击的物体必须能分成两片，它们要在通过虚数空间的瞬间分开，这样才算是一次攻击。”陆凝在身上摸了摸，最后从衣服内兜里取出了一个沙漏。 “但我不知道攻击的结果是如何的……墨凝烟，因果规律遭到破坏的最终情况是如何，你应该见过吧？” “那个……太小了。”墨凝烟看向蓝巨星，“这么巨大的星体，我也没见过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象。” “怜人，劳烦你发布一下避难警告，中央恒星的消失对整个星系的影响巨大而不可估摸，所有人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了解，我会启动广播功能。” 莫怜人的声音开始在整个星系内传播，但陆凝在聚精会神中声音已经无法传递到她这里。她的目光再次望向了那片刚刚寻找到的空间之中，什么都没有，只有单纯的数字坐标，维持距离感都是一件有些勉强的事情，不过她已经有了经验。 一个锐角。 并不是所有空间都能通过正常的直角坐标来描述，人类发明的各种参考系便是为了应对不同的空间计量需求，陆凝找到的这个空间就是一个锐角形态的坐标系，它不能在正常的三维空间里描绘，只是这样的感觉。 勾下，滑过，卷曲的空间一旦延展，将会化为天文数字的距离跨度，角度和距离的换算变得无比复杂却精美，所幸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感觉。 陆凝将手里的沙漏如同弹起一个硬币一样弹向了空中。染为蓝色的细砂在旋转中聚集于沙漏的中央地带，紧接着，紫红色的烟雾就将沙漏卷入，去往了只有陆凝能看到的世界。 它穿过了那层薄薄的虚数轴。进入和退出之间的一秒钟差距形成了存在破绽的因果链，在抹除虚数轴的瞬间，这个因果链也就此断裂，将二者同时留在了那片空间之内。 那一瞬间，陆凝也无法继续进行观测了，纵然她了解那是什么，可大脑却依然拒绝认知这样的景象，她所能做的就是让最模糊的区域滑过那个锐角，然后沿着正在展开的空间再次冲向实际存在的世界之内。 虚无的尽头，迎来了未知的事物。陆凝浑身一抖，她终于连接在了预定的位置，蓝巨星的边缘。而借助远端打开的空间，她也猛然感到了一阵恐惧。 这个宇宙正在注视着她。 她明白了，庞序的猜测是正确的，这是来自宇宙的报复，那充斥于蓝巨星内部的物质或许正是宇宙从不同维度调集过来的什么，她看不到。仅仅通过空间的一角，只有一个锐角之中正在张开的一小片世界里，有着惊人的诅咒意愿正在不断流转，连来源都看不清楚。 而在她所不知道的外界，一团黑雾刚刚被赵汐华砸碎，她迅速切除了砸碎黑雾的那条手臂，手臂落在地面上很快就变成了一团几何形态的聚集体，唯一的特点就是无论凹陷还是凸出的部分全部都呈现出锐角的状态。很快，这个状态也开始传染到地面，石块和砂砾迅速开始变成表面光滑角度锐利的几何体。 “你就真的只是看着？”赵汐华反手往伤口上喷了一层药雾，这才扭头对赵汐华说，“你应该知道天人交感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陆凝和你关系不错，和我关系却非常糟糕。”墨凝烟依然没动，“如果她的计划除了纰漏，那么她也得为此付出代价，仅此而已。” “得了吧，你就是还气不过。”赵汐华冷哼了一声，“我听说过你，只是现在这个行为未免太幼稚了一些。你不会以为你们那位过来帮手的人真的会将一切善后都处理好的吧？要是陆凝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这次任务她可能会就这么让它失败，你们可要承担不小的后果。” “后果？”墨凝烟抬起手，在她的手掌迎上的地方，黑雾正在从一片被拉伸为锐角的地方钻出来，在触碰到墨凝烟那模糊不清的手掌时顿时崩碎，她直接抓住了黑雾中的东西将它砸在了地上，一片几何体的岩石立刻在她脚下炸开。 “污染这个东西，我承受得住，倒不如说，忘记一些东西对我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我不会真的让整个计划失败，只是这种靠兵行险着拼运气取得的胜利也应该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以及付出什么代价。” “巧了，我正好很喜欢这么干。”赵汐华笑了，“而且你既然都已经事先准备了多次元衍射面作为应对手段，我可就不认为你对这一切的走向事先一无所知。陆凝是个喜欢见招拆招的人，可我不是。” “怎么？要为你的朋友伸张正义？”墨凝烟也冷笑一声，“事先说明，要是在你的帮助下赢了，我可不认为这算是属于她的胜利。” “你认不认为关我什么事！？” 赵汐华一拳砸在地面上，蛛网状的龟裂从她脚下分开，地表在这次摧残中直接化为了大片的碎石飞起，这些碎石在空中就变成了一个个锐角几何体，也间接显示了因为陆凝所看到而引来的空间生物究竟有多少。 墨凝烟将自己周围的几何体迅速击碎，她身边两名身穿拂晓装备的人也从腰间拔出了只有刀柄，刃部同样模糊不清的刀锋。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有自己的解决方案可行是吗？” “当然不是，想想也清楚这是专门为陆凝设置的。”墨凝烟勾起嘴角，“她要看见，她必须理解，她要和我们站在同一个基准线上，这样才是比试的真正价值所在。互相厮杀的复仇？胜负？谁在乎那种东西？如果不超越我设置给她的难关，我只会认为她是利用了卡尔那老好人的性格赢了他！” “好啊，那你也先接下我给你的这个难题如何？” 伴随着赵汐华这句话，天空骤然一亮，墨凝烟猛一抬头，背后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全力拦截空中落下的那枚笼罩于白光中的炮弹，但这只是螳臂当车而已。 “不是什么很高科技的东西。”赵汐华伸手将白狐一揽，向后一跃而起。 但足以让墨凝烟感到棘手。 通古斯炮的科技含量确实不高，问题是这属于大范围杀伤性武器，和单兵作战武器并不是等同的概念。这等于就是用超额的当量弥补技术上的不足，不巧的是这个办法此刻还很有效。 光之桥梁迅速架在了墨凝烟和她的部队上方，将近十米高度的空间被光桥阻隔开来，炮击轰炸在上方表面，马上从下层透射，地面在一瞬间荡然无存，一个直径达到数公里的弹坑立刻形成。 墨凝烟落了下去，而掐好位置的赵汐华则站在弹坑边缘。陆凝倒是正处于炮击范围内，可是她似乎完全不受引力束缚，还在半空中，甚至随着天目一公转远离，她逐渐开始向高空升去。 “陆凝队长！”白狐高声叫道。 “没事，她现在正在自己的空间之内，不受这边空间的干扰。刚刚那一炮破坏了周围的能量稳定性，一时半会不会有新的生物能打通空间去袭击她。希望她能在这点时间内处理好蓝巨星的问题。”赵汐华按住了白狐，“即便做不到，墨凝烟那家伙也绝对准备好了最后的手段，不过陆凝嘛，应该没问题。” “您和她很熟吗？”白狐问道，“我没见过您。” “老朋友了。” = 陆凝感到有些不适，她伸出手，只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的锐角，这个空间的状态决定了她无论视觉上还是感觉上都无法完全适应，而距离感也在逐渐衰弱，时间也被拉伸到十分漫长的程度，她不知道现实世界究竟过去了多久，可是那个沙漏还没有沿着正在展开的空间甩进对面的世界里去。 她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也有些恍然以前一些秘密型场景的游客为什么会因为秘密泄露而死去。来自世界的攻击如果没有集散地的保护基本上是死定了的，如今倒不是秘密类场景，她却因为这个举动和正在实行清除手段的宇宙正面对上了。 “我又不是游骑兵那群疯子……” 她嘀咕了一句，尽管现在只是感到了惊悚还没真的受到攻击，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在这个场景里久留。所幸击杀A级已经确保了自己的回程票，只等一切事件解决，她一个念头就能离开。 终于，她看到了自己周围的空间开始拥有了形态，肉眼可见的形态。当然，还是那些锐角，已经有些令人感到审美疲劳的锐角。陆凝感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些根本上的东西，模糊不清，直觉告诉她这和集散地其实有一点关系，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就把这些扔出了脑海。 她对集散地幕后怎么运营，有什么秘密没半点兴趣。 沙漏的边缘化为了锐角，这说明这片空间内的物质开始向实际空间放出了，陆凝马上张开双臂截住了从空间两侧冲来的不明生物，然后瞬间退出了这片空间。 “哎？” 刚一出来她就愣了一下，自己正浮在空中，地面……至少原本应该是地面的位置距离自己已经有十几米远了，脚下出现了一个深坑。她双目瞬间化为了竖瞳，手臂急速拉伸，这不免有些痛，不过好歹是利用尖刀状的手指抓住了地表，将自己拉回了天目一上。 而就在这个瞬间，所有人耳边都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一个精致的玻璃杯砸碎于地面上，令人心神一颤。 有人指向了天空中那颗蓝巨星，物质正在从表面喷涌而出，而一个显眼的黑点却出现在了蓝巨星的表面上。黑点正在扩散，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黑点，而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它的周围带着像是闪电又像是裂痕的东西，正在不断向周围扩散蔓延，将所有的一切连同光也卷入其中。 脚下正在变轻，位于星系最边缘的两颗气态行星首先脱离了正在消失的恒星引力束缚，沿着原本的轨道切线向外侧空间开始运行，很快，两颗行星因为自身引力而靠近，变成了扭转为螺旋状的双星系统，开始了它们走向未知宇宙的旅程。 而天目一上的人们观察到的最明显的一件事就是，小行星带正在靠近。 从这里望向幻星上，很快就能看到赤红色的光轨出现在大气层中。一部分小行星带已经化为了陨石开始袭击向这边，而幻星如此，天目一同样难以避免。 “等下……为什么幻星和天目一没被甩出去？”赵汐华急忙跳下了通古斯炮击的深坑。 “可能是因为……” 陆凝握了握手，强行使用魔人能力又让她感觉难受了不少，根本原因则在于两侧的空间点在她这里建立，在蓝巨星彻底被消灭之前，这个地方依然处于正确的相对空间之内，而较近的幻星也是一样。 这一片轨道还处于锁定状态下。 密集的炮击从杜写意的改造逃生舱上打出，一些极具威胁的大型陨石被半空中击毁，但依然有大量小型陨石砸向天目一的表面。说是小型，没有大气层的防护，天目一依然是直接遭到了最直接的撞击。很快，本来就被削开的地层下岩浆开始翻涌，地表各处都开始出现了火山喷发的状况，连A级的生命都不得不暂且回避。 与此同时，那个裂隙终于将蓝巨星的中央吞没，远看过去，现在的蓝巨星已经变成了一个“∞”形状的星体，而中央则是一个没有规则形状的黑点，黑点没有任何形态，但人们只要看到它就能感觉到它正在向“内”凹陷。 70 落幕——时空彼端 裂缝开始充盈于视野之内。 陆凝再次看到周围出现了锐角状的空间，但是这一次并不是来自那个空间生物的袭击，而是因果破坏沿着她放出的路线开始反向追溯回来，并开始摧毁那个锐角空间。 不对——墨凝烟说的东西里面有一个地方有问题。 原因和结果，原本就不在时空束缚范围之内，它又不是炸弹可以控制当量，一旦发生摧毁作用，为什么还会区分空间区域？它就算有范围，那也不应该是以空间来衡量，而是产生因果的那条规律所衡量。 空间开始崩溃，一些物质正在消失，天目一开始剧烈摇晃起来，陆凝蹲下来紧紧抓住地面，却感觉地面也并不是那样可靠。 就在这时，另一股力量自天目一上升起，正在碎裂的地面中涌出了乌黑的触须，粘液将地面再次抓牢，所有人的动作再一次停止，这个感觉令人再熟悉不过了。 宣梓瞳终于赶回了正规部署的失乐园区域。 定身时间一过，陆凝立刻抬起头望向了蓝巨星的方向，此刻黑点两侧的星体已经被拉伸成了纺锤形，强烈的恒星风暴正在四散喷涌，有些已经触及了小行星带区域，三颗内侧行星已经被火舌卷入，化为了太空中三颗白热的光点。一圈诡异的蔚蓝色雾状物质正在自恒星内散出，全力挣脱开黑点的牵引力向外发散。 这时，巨大的，闪着红光的飞船从空中飞过，一排绳索垂下，陆凝马上伸手抄过一根，绳索迅速拉扯，将她拽上了飞船中。 整个飞船内都在响着红色警报，人和机器人正在有序忙碌着，陆凝登上飞船后一时不知道应该去什么地方。她能看到自己周围的空间还在锐角化，不过飞船却没有受到影响，这些空间变化也在变得越来越弱。 “那个……” “陆凝，干得不错。” 听到身后的声音，陆凝马上一扭头：“赵汐华？” “啊呀，真亏你能一下子认出我的声音。”赵汐华架着白狐，身上多了很多灼伤的痕迹，“早知道我也搞一套这个装备了，我A级身体都扛不住的东西她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你也来天目一的话……对，杨晴羽肯定和你一起。” “她还在基地里，不过应该会及时启动逃生舱系统脱离吧。这个飞船是你们头儿的？” “我想是的。” 飞船内部的各个屏幕上都在实时播放着蓝巨星的拍摄图像，此时蓝色已经开始逐渐向橙红色转变，那是星体温度正在降低的证明，也说明蓝巨星大部分能量已经被消灭了，剩下的只是最后挣扎而已。 “宇宙在拼命抚平这个伤痕。” 从忙碌的人群中，杜写意如同幽灵一般轻松地走了过来。 “杜写意。” “放心吧，墨凝烟对你进行了一点欺骗，不过这也保证那里的因果破坏确实可以消灭蓝巨星，尽管这个结果算不上多完美……做得不错。”杜写意拍了拍陆凝的肩膀，“不用害怕影响，一般人如果干了这种事不出一个月大概就得横死，但是我们不担心这个。” 这个意思是只要回到集散地一切无虞？ 陆凝轻轻点了点头：“可是……” “送这位士兵去休息一下吧，她精神已经很疲劳了。”杜写意指派了一个机器人过来将白狐架走，而白狐也只是低声说了声谢谢，她确实非常累了。 “任务的话，我已经把那些细枝末节的处理好了。”杜写意冲陆凝眨了眨眼睛，“无论是上报也好还是治疗幻星症候群也好……总之，你做到这一步，我想墨凝烟怎么也不该有什么抱怨了。” “能和我说说具体的情况吗？说真的，我依然没有把握说自己完全了解墨凝烟在想什么。” “她只是不忿而已。”杜写意带着陆凝和赵汐华走向一间休息室，“事实上，墨凝烟在二阶时候的水平就已经在卡尔之上了，她也很清楚卡尔的性格和实力，发生类似和你遭遇的事情也只是早晚的事。唯一的问题在于，卡尔对于墨凝烟来说是像父亲一样的人，他们所在的一阶集散地比你们要乱许多，类似边境地带吧，人员混杂，来自什么势力组织的都会抢地盘，而墨凝烟弱小的时候就是卡尔一直照看着她。” “所以她是……那样啊。”陆凝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她在向你报复，也是向自己报复。或者说，她依然怨恨自己为何没有和卡尔走进同一个场景，这样还能照应一二。” “她做了很多事情，却在最后都没做绝。”陆凝点点头，“原本她将因果破坏的效果再多隐瞒一些，我可能就会死在锐角空间。” “那是我赶到得及时你才没受伤。她是没准备杀你，但可不会在意你受多少伤害！”赵汐华立刻说道，“别真把她当成好人了！” 杜写意也笑了：“总之你知道这些就好。另外，我提醒一下，即便你知道了这个破坏场景的方法也别去用，场景一旦消灭，那么主动摧毁者的任务会默认全部完成，而其余人则会强制全部失败，并且由于目击因果破坏而承受过量灵魂损伤，想要压下这样一起事件哪怕我们都不是很容易做到。” “我知道了。”陆凝点了点头。 此时三人已经来到了休息室里，这里陈列着四个休眠舱，似乎经过非常多的改造，和陆凝之前在龙脉那里看到的已经非常不同了。 “这里……” “极化治疗舱。稍微利用了幻星生物的特性，让它们的幻星症候群极端爆发，在经过大约一万次世代交替之后，它们已经变成了完全的幻星病毒聚合体。这个宇宙的规则就是一旦产生了过于威胁的物质，就会开始出现对应的抗体，哪怕是它曾经产生的抗体也一样。我制成了高威胁病毒生物后，很快就在附近的物质中提取到了对策治疗物，只是不能进行工业生产，必须以病毒生物为引子慢慢搜集产生。类似我们这种已经异化到A级的人恐怕需要很久才能将身上的病毒完全驱除了。” 陆凝慢慢躺进休眠舱里，闭上了眼睛，感到一股极度的疲惫感，不仅是肉体，精神，甚至灵魂上都有了衰弱的感觉。 “无论多久……我们这种游客也不会真的有那么久的时间，对吗？” “当你执行一项切实可行的计划时，哪怕场景里的时间不够，集散地也会按照完成给你计算的。”杜写意按下按钮，让休眠舱关闭了，“祝你好梦。” 舱盖合拢，杜写意又看向赵汐华。 “我有个队员，现在还在天目一上，如果没找到她我是不会休眠的。”赵汐华立即说道。 “那么请便，只要不打扰别人，这艘船上你可以任意行动。” 杜写意笑着微微一礼，然后转身走出了门去。 蓝巨星已经接近消失，此刻只余下一些环状的橙红色光带拉得很长，在宇宙中形成了一根扁平的纺锤，而天目一和幻星也终于脱离了束缚，开始向宇宙深处行进。海洋渐渐冻结，天空陷入永夜，很快，大气层中的各种气体也会逐渐迎来自身的冰点，幻星的表面也会变成荒芜一片。 不过有十二只A级古老幻兽的保护，幻星上应该还是会有一些生命残留下来。大片蓝色的光穿透了幻星的大气层，升入空中，NE-002带领着残余的搜救队伍开始向这边汇合。 “NE-002，最后的命令。” 杜写意再次打开通讯频道。 “最后的命令？等一下！你要做什么？DU-001？” “没什么，只是我们为了能够插手天目一上的战斗，自身都进行了A级程度的异化，这种异化要治愈需要的时间也比你们久很多，你们没有深度感染，返程途中利用我留下的东西就可以自行治愈，可是我们不行。”杜写意说道。 “你等下！” 那边出现了一片杂音，杜写意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主舱室。 褚嵩已经返回，飞船正在慢慢接回天目一上还活着的人们，这些人全都被失乐园影响过，也都必须进行深度治疗。 “老将军，NE-002应该利用虚数空间直接跨越过来了。” “安抚他们不是你的工作吗？”褚嵩愣了一下。 “啊……只是她一个人。”杜写意耸了耸肩，“我想也许您应该见见她。” 话音刚落，门就再次被人撞开，一名留着短发的干练女子直接闯了进来：“是这里了？” 褚嵩皱起了眉。 “DU-001是哪位？说清楚，治疗的时间需要多久？”她大声说道。 “视情况不同，至少要一千年左右的时间，我们会乘坐逃生舱，利用观测者的技术进行无目的的太空漫游，直到治疗完毕。我们不会死亡，逃生舱的维生系统能够将我们的细胞停止在当下，直到思维里的一切污染物都清除后，自然会醒来。”杜写意说道。 “一、千、年？”NE-002一字一顿地说，“这你可没有提前告诉我们，你只是说我们返程的路上就能治好！” “对你们来说，没错。”杜写意点了点头。 “那把我也带上！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冻结一千年！” “胡闹！”褚嵩大喝一声，“NE-002，你是个军人！你必须带着你的队伍，在治疗好幻星症候群后，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详实向联盟汇报！” “换成别人也可以吧！” “还真是不太行。”杜写意摇摇头，“搜救队的队长和副队长中，比较可靠的多数都已经上了天目一参与了最后作战，因为一些原因，这些人无一幸免。因此你是我们最后可以信任的人了。” “NE-002，服从命令，这是总队长的……” “DU-001，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NE-002直接打断了褚嵩的话，神情有些失控地喊道。 “嗯，这也是我为什么希望褚嵩将军劝你……你是他的孙女，是吧？” 褚嵩愣了一下，犹疑地看了看NE-002。 “但是你觉得他会同意我将他留下不让他去前线战场吗？”杜写意问。 “你是……褚晶。”褚嵩神色复杂地说道，“你不必过来的，我之所以在战场上战斗至今，就是为了你们能够过上……” “爷爷的战斗生涯已经太长了。”褚晶稍微冷静了一点，“我们这些孙辈甚至只能看看您留下的一些录影，甚至不知道您现在是什么模样，军人的很多信息都是机密，要想了解，就必须加入军队。” “没必要，没必要啊……”褚嵩叹息，“我们也不是什么军人世家……” “没关系，只有我一个人。其余的兄弟姐妹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我只是希望爷爷能有机会回去享受一下你带给我们的生活，而战场这个地方应该留给年轻一代。” 褚嵩却连连摇头。 “可是现在——现在你告诉我，爷爷已经永远回不去了？我费尽心思进入这个项目，尽心尽力的辅助，只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我不认同！我要和你们一起休眠！” “褚晶，你的人生还很长，而且你不需要忍受那一千年的时间，和那之后的陌生世界。”褚嵩走上两步，轻轻搭住褚晶的肩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能有更好的生活，你当然也是其中一个。” “所以我更不能让您在一千年后发现自己已经举目无亲啊！” “我们有那么多人，不会有什么事。”褚嵩放轻了声音，“你也跟着看过了那么多资料，一千年其实不算什么，不是吗？” “可是，可是那和您战死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啊？我们永远也等不到您回来了！我们能忍受飞船亚光速带来的时间不对等，可是这是真正的一千年啊！爷爷！没有人能活到那个时候等着您……”褚晶一把抱住了褚嵩，声音变得愈发凄厉，“那我到底为了什么才来这里？” “为了继续下去。” 门口有人回答了。 褚嵩抬起头，向门口的人点了点头：“墨总队长。” “你知道他会在一千年后，你也知道他必然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回来，因此现在只是位置更换，换你为一千年后的他创造一个未来。举目无亲？那就让你的家族繁荣兴旺千年。无人知晓？那就在子孙后代之间传扬你爷爷的事迹。甚至你在这里获得了那么多，也可以尝试突破生物学上的难题，延长人类的寿命。”墨凝烟咬着牙说道，“哪怕你不在了，终有一天，你爷爷还能再看到你想为他留下的东西。”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门口，杜写意则迅速追了上去。 “你这不是看得很清楚的吗？” “你故意的。” 1 文件MPT-T12 【以下为文件MPT-T12录入书库记录： 场景：幻星症候群 总结：各项任务均存在完成，幻星系遭到因果系武器攻击，星系系统崩溃。通过宇宙之音附件沟通，可判定在一般许可范围之内，无需特别存档。 规制输送：18人 存活：8人 各项任务首次达成记录： 1-恢复前哨站运转。（杜写意） 2-取得三种B级以上生物标本。（白旭名） 3-修复逃生舱并救援一名幸存者。（赵汐华） 4-杀死一只能量层级四以上的A级幻兽。（向翼） 5-保证队伍成员半数以上存活（达成者：杜写意、墨凝烟、陆凝、赵汐华、萧空） 6-寻找途径前往天目一。（赵汐华） 7-向联盟发布超新星预警。（杜写意） 8-治愈幻星症候群。（达成者：生存者全员） 9-阻止超新星爆发。（陆凝） 人员报告：该场景内存在众多任务适合程度优秀成员，同时也造成了场景后期科技层级不自然拔高。考虑到游客本身知识层面不可予以压制，尚可接受该结果。但将来状况并不可知。 该记录将允许█级以上游客查阅。】 = 陆凝正在呕吐。 来自宇宙的凝视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后遗症，这一次估计灵魂损伤也不会太小，她哪怕身处安全的集散地返回载具上也依然感到剧烈的不适。 “这后遗症也很严重啊……哪怕你是使用者。” 莫怜人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一沓呕吐袋给她拿过来，陆凝将手里那个封口丢进垃圾箱，摸了一把眼泪将剩下的接过来。 “估计墨凝烟就是知道会这样才不自己动手的，这人坑你从来不留余力。” “知道。我可不想再和她碰一个场景里了，这些喜欢破坏场景规律的家伙真让人难以相处。”陆凝喘了一口气，拿起毛巾抹了一把脸。 “但是太被动总不是件好事。自从姐姐离开之后我才发现……那些喜欢超越场景原本特性的人还挺多的，只是实力不足的容易死而已。” “你姐究竟怎么回事？”陆凝放任脸上的水慢慢蒸发，一丝清凉也让她更清醒了一点，她也只能这样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了。 “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吧，反正始作俑者已经死了。” 莫怜人坐回自己床边，拿起水杯。 “我和姐姐还有些联系，她愿意和我说一些新奇的事情，也包括一些人偶派对的秘密，我想我还有机会把她拽回来。” “……她？” “你和人偶派对的交手也有很多次了吧？他们的组织形态其实就是简单的金字塔结构，而目前鹿琳、向翼这些人也只是金字塔的底层，他们称这些人为‘打手’，我的姐姐目前也是这样。” “那样的家伙还是底层……”陆凝嘴角抽了抽。 “无论他们的成员多么不堪，他们依然是个组织，而组织就必须有稳定的结构，哪怕是依靠暴力维持的结构也一样。无论是鹿琳还是向翼，这些人都是单纯因为作恶的欲望而作恶，用来引起混乱当然可以，却不能成为管理人。据姐姐所说，她少数几次交流过的组员全都是很有理性的人。” “有点……难以想象。” “打手会把一切都搞成一团糟后勉强完成基本的目标。而组员则会分析局面，做出正确的计划和考量后执行最致命的一着。陆凝，你知道人偶派对的顶头上司是什么吗？” “呃……好像是叫永夜议会来着？” “对，那里面人其实非常少，但都是五阶，而且五阶的各个组织根本无法将这些人尽数剿灭，他们能存在至今不是没有道理的。” “五阶还有点远，你刚刚说什么……组员？我倒是知道暗杀组，或者叫暗杀队，他们确实给人的感觉有点不太一样。”陆凝脑海里闪过了一些面孔。 “人偶派对最高级别就是进组，八个组别有时候会从打手当中挑选优质的进成为组员。暗杀组是其中一个，另外两个比较有名的是审讯组和侦察组。” “我没听说过。” “因为三阶集散地一般就只有一到两个组在啊。”莫怜人说，“这就是机会，趁着我姐姐还没有特别好的选择我可以把她拽回来，要是到了四阶……我就没什么把握了。” 陆凝看着踌躇满志的莫怜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祝你成功。” 这次的载具是一架飞机，听上去非常普通，可是飞机内部宽敞明亮，房间虽然是两人一间却也拥有很多的选择余地。这架飞机上不光是陆凝这一组场景回来的人，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些同样经历了幻星症候群这个场景的游客，他们看上去人数可就少多了。 陆凝这一组回来八个还是因为有杜写意帮忙将所有事情的扫尾工作都做了，否则至少还得多死三个人。 “早上好……陆凝，身体好些了吗？怜人，你呢？” 两人走出房间后正好碰到了其中一位，这是一个身材略显娇小的女生，神态也有些怯懦的样子，名字是许音。当然没人真的因为这个性格而低估了她，那种场景里能活着离开的哪个没两把刷子。 “早上还，我……还行吧。”陆凝感觉自己的脸色实在说不出自己很好这种话，只能这么说。莫怜人笑着打了个招呼，三个人结伴走向了前部餐厅。 很多人都在餐厅用餐，集散地准备的食物依然是要什么有什么，杜写意就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左手捏着蛋卷右手夹着一本，她的头发又恢复了彩虹一样的颜色，之前场景里估计是这个发色太不像一个军人被强制调整了。 而靠近门口的桌子那里坐着的是萧空，这个人陆凝一开始并不认识，后来才知道了在1号前哨站留下的洞穴那里发生的事情。最后也是萧空将宣梓瞳捞了出来，并及时开启失乐园控制住了天目一周围空间生物的追杀。 他正在吃一盘烤香肠，看到陆凝和莫怜人进来便抬了抬手。 “你们今天来晚了点，这里热闹了不少。” “别的人呢？” “要么不来，要么早就吃完了吧。”萧空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们也要把早饭翘了呢。” “今天有什么推荐？” 萧空笑了：“集散地的东西还有什么好推荐的，挑你喜欢的点就可以了，等会我还得要一瓶红酒去，只可惜这里的娱乐项目贫乏了一些，不然我还可以找点乐子。” 陆凝点点头，忽然又问道：“我能问问你……你在场景里有什么仇人吗？无论是你的还是别人对你有恨意。” “别人对我……我不清楚，我一向随心所欲，杀人的事我也做过，救人的事也做了一些，有谁盯上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萧空想了想说。 “那你呢？” “现在倒是不怕告诉你，要说有的话就是樊皓。”萧空知道陆凝和宣梓瞳的关系，也不掩饰了，“就像我说的，游客在场景中绝对免不了杀人这种事，樊皓杀死了我一个交情不错的兄弟，所以我当然有恨他的理由。只是集散地未免太小看我了，一个复仇的名义就像让我失心疯一样去找人杀？我又不了解兄弟死亡的细节，而我观察了一下樊皓，他也不是那种卑鄙的人，我的兄弟大概率是在正面对决中落败的，那又不丢人。” 说着，萧空将一块香肠扔进嘴里，嚼了嚼咽下，继续道：“当然也因为没到那种地步，真要是你死我活我也会杀了他。现在反正他也死了，恩怨总是会随着死亡一笔勾销的，就是这样。” “谢谢你能说出这些。” “没什么，我自己的人生态度罢了。当然我不是原谅了樊皓，要是他还活着我一定会为我兄弟讨个说法，不过不是在集散地安排的场景里，而是我主动找上门去。” “你也是看得开的人。”莫怜人说。 “承蒙夸奖，毕竟我也就是这点长处了。姑娘们，赶紧去吃饭吧，不然早餐的点就过了。”萧空咧嘴一笑。 吃过早餐之后，陆凝去拜访了赵汐华。她和杨晴羽在一间屋子里，不过陆凝过来的时候杨晴羽并不在房间里。 “心情好点了？” 场景结束后，赵汐华脸上的阴郁感消失了许多，陆凝也稍微感到庆幸。她知道集散地里其实灵魂污染都不一定可怕，可怕的是心病——集散地没有任何心理治疗手段，唯一的手段就是强制失忆。 “好点了，连你都看出来了，看来我的养气工夫还是不到家。”赵汐华轻笑，指了下房间里的椅子让她随便坐。 “我能感觉到你那时候有些狂躁，因为你通常不会用那样纯粹的暴力解决问题。” 赵汐华和她登上飞船的时候，半个身子都沾着血肉，光是看见就几乎能猜到之前发生了什么，这哪是追求优雅和刺激的赵汐华会做的事情？ “遇到个令人心烦的混蛋。”赵汐华往床上一靠，“陆凝，我有个姐姐。” “你姐姐和那个人很像？” “不是，我姐姐只是个讨厌的不听人说话的固执鬼罢了，她总觉得反抗正确，用她自己的理由要求别人，听不进什么解释。我要说的是，我和我姐姐诞生的家族……充斥着这种令人厌憎的氛围。” “什么氛围？” “以公义之名行苟且之事。”赵汐华再次流露出厌恶的神色，“他们每个人最擅长做的就是给自己私欲的行为套上一个光鲜亮丽的伟大外表，然后让那些毫不知情的热血人士替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然后再坐收渔利。实际上我们那里的很多家族都是类似的，所以我姐才完全不喜欢这个交际圈，这群人的每一寸皮肤里都能流出肮脏的血。” “但你还是讨厌你姐姐？” “因为她不喜欢就跑了啊！”赵汐华冷笑一声，“我和她说过多少次，我们还没积攒够实力，还没找到足够多的同伴，还有她那个所谓从民间寻找同伴计划的难度……她全都当成了耳旁风！最后居然还骂了我一顿自己跑了！我在那个恶心的交际圈里足足虚与委蛇了七年！” 陆凝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也无法对赵汐华说什么安慰的话。 “结果呢？” “结果我就来这里了啊。”赵汐华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死了。我的世界发生了一场天灾，类似世界末日一样的状况吧，总之几个家族联合起来试图利用这场天灾和后续影响杀死那些本来就对他们不满的人，那几乎是国家幸存人口的十分之一了。本来我打算假装加入然后从中作梗借机弄崩这个家族联盟的，结果我姐姐好死不死带着一群反抗者势力直接杀了过来，我都还没动手，当然也被算成了家族的一员。真是狗血得我都想哭。” 她按着自己的额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抱歉……但是，既然你在这里，你的姐姐成功了吗？” “她成功什么？我就说过凭外面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再加上她这个缺乏调查的人领导的反抗不靠谱，她们完全低估了家族的狠劲，在那个家族主基地被攻破的瞬间，别的基地就发布了‘无特征感染者袭击基地首领’的最高预警，然后直接用战略武器将那里轰平了！上千家族成员，我姐姐带来的主力部队，还有基地里的近十万平民……” 赵汐华骂了一句脏话，看来对那个结局依然耿耿于怀。 陆凝听了也只能垂下头，她不知道怎么说。这样的事其实在任何一个末世，甚至可以是任何世界发生，人的欲望和冠冕堂皇的借口本来就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赵汐华身上发生的事或许总是在发生。 她没有经历过，也就没有那样刻骨铭心。 “那么你姐姐也死了，你们其实可能会在这里再见到。” “我才不想见到她！但凡她能多给我一点信任，提前联系一下我，所有的事情也不至于到那个最糟糕的局面。”赵汐华马上说道，随即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一点。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原本的世界已经没什么指望，现在我只想好好活着，哪怕留在这个集散地也是一种选择。谢谢你愿意听我讲这个老套的故事。” “……我也只能做到这个。你姐姐……她叫什么？” “我们不怎么被家族喜欢，其实就是讨厌吧。”赵汐华打开窗户，外面是宇宙璀璨的星空，“晴花不免逢夕逝，霜雪含恨寻阳消。我们在家族眼中也只是随时可以用掉的消耗品罢了。” 2 保管组的一天 在一片碧绿的田野上，有一个小型的村落。一座看起来并不太特别的白色调二层小楼在村落的边缘，后方的院子里则有两座圆柱形的仓库状建筑。 “组长，这是今天来自各个组发回来的资料。” 一名穿着白色西装的长发女子抱着一摞将近半米高的资料“砰”地砸在了二楼某件办公室唯一的办公桌上，而坐在桌子后的男子旁边还有两摞高度差不多的东西。男子头发花白，面容看上去倒不是很老，大概有四五十岁的样子，灰色的格子衬衫打理得一丝不苟，能感觉到是个工作认真的人，但是看到这么多资料也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情。 “最近有这么多资料吗？” “集散地似乎加大了一阶的人流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女子靠在桌角的地方叹了口气，“现在议会也比较重视这个问题，毕竟人口调控可是个很关键的数据，集散地突然搞扩张谁知道是不是要开第二个五阶集散地。” “这种没影的事还是不要瞎猜了，毕竟我们只是保管组。桑瑾，这些资料全都是【组长批阅】？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可这个数量未免太大了一些。” “死亡报告，新人纳入，考评测定结果，还有各组的任务定期汇报……虽然童话天国那里的混小子们不需要我们过问，可是人一多人渣也就多起来了对吧？人偶派对的打手数量最近也多了不少。” “哈……看来不光我们七组有这种麻烦。”组长叹了口气，“好吧，你个人有什么要特别指出的？” “怎么说呢……有个向我们打了申请的打手死在了场景中，她在一些条件上还比较满足我们的要求，所以预面试通过了。”桑瑾拿出一个笔记本翻了一页，“名字是鹿琳，如果能来四阶的话我们应该会给一个测评机会的。” “死了是吗？那就算了，虽然缺人手，死了也就没用了。”组长摇了摇头，“那么容易死的人性格上应该有巨大的缺陷。” “是那种将恶行视为正常行径的人，大概某些观念上有所扭曲，心理较为病态吧。反常而已。”桑瑾看了看笔记本，“具体情况应该涉及到寻仇，致命一击是个场景内人物，不过那之前被另一名游客打到了非常衰弱的地步。” “另一名游客？需要特别建立保存档案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不需要为一个打手的死关注那么多。”桑瑾摇了摇头，“本来我们就有够多忙的事情了，保管组又不对外，有意见的话暗杀和审讯都是干什么吃的？” 组长笑了：“我知道你对外勤组们意见不小，不过议会也不会改变。毕竟我们这样的组织，必须将适合的人放到适合的地方才能运转起来，我会处理这些文件的，你……” “我还得把别的文件送到其余的办公室去。”桑瑾叹了一口气，“我们真的缺人……” 她从组长桌子前面一个圆形的罐子里摸了一块糖出来，摆摆手走出门去，沿着楼梯下到了一楼，正门大厅那里有两个年轻人正在焦头烂额地分拣文件。 “桑姐！我们之前可不知道在保管组还要加班的啊？”染了一头白毛的男生哭丧着脸抬起头。 “烦死了！安静工作！”面上有浅色叉字疤痕的女生低声吼了一句，不过手里的动作也是越发粗暴。 大厅里面已经被各式各样的文件堆满，旁边的三个垃圾桶里也已经扔进了一半的文件，就这些还不是全部，角落里的两台文件传输机依然在源源不断地将各地文件送达到这里。 “集散地科技这么发达，我们就不能电子化作业吗？”白毛男生苦着脸说道，“这些东西交给机器筛选用不了一分钟吧？” “保管组不能使用集散地提供的任何服务来协助作业。”桑瑾遗憾地摇摇头，“邓纶，唐零，我想在最开始培训的时候就已经讲过这件事了——如果使用集散地的电子录入系统，那么得分级别高于我们的游客可以轻松盗取这部分资料，而五阶的游客满足这个条件的一抓一大把，保管组负责着所有组织成员的信息，这是绝对不能泄露给外面的。” “当坏人还要这么畏首畏尾……”邓纶小声嘀咕，还是回到了工作中。 “正因为如此，在多数人追求秩序的时候我们才必须谨慎行动。”桑瑾说完又叹了口气，“我会想办法再招几个人来的，最近的工作量骤增大家确实压力不小。” 说完，她将一摞已经分拣好并打好了标签的文件抱了起来，再次走上了楼。 这次不是组长的房间，而是另外一个屋子。她敲敲门就进去了，然后闻到了一屋子烟味，呛得咳嗽了两声。 “文歌！你怎么抽烟又不开窗户？” “有助于我提振精神。” 烟雾缭绕的室内，一名一身暴走族服装的女性斜靠在一把宝座一样的椅子上，手里夹着烟正在吞云吐雾，不过桑瑾抱怨了一句之后，她从兜里掏出遥控器按了一下，窗户自动打开，排风系统和空气净化器同时运作起来，迅速抽走屋子里的烟气。 “我是要给你送文件的！你能不能以后稍微为我考虑一下？” “知道了……啊呀，你也知道咱们工作压力大，我抽烟就和组长看表，戒杀念经，孟倦喝茶，纽扣数数一样，都是排解压力的方式，顺便一提，楼道里那个公用咖啡机又断供了。” “大爷的……”桑瑾抓了抓头发，表情明显有些抓狂，“你们快喝掉百分之五的经费了知不知道？” “要想让人干活就得提供足够的条件才行，说老实话这也就是咱们保管组，这事情摊上别的组哪个不得造反？那两个小年轻恐怕世界观再次被洗刷了一遍，哈哈，我们是来做坏事的，结果怎么变成过劳死……不对，过劳都死不了，哈哈哈！” 文歌抱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们还行，嘴上说说手下能做事就行，见鬼，就这时候我们还有三个人要进场景，既然集散地要扩充人数我们难道就不能增加几个组来帮忙？” “桑瑾，别的组好说，保管组哪有那么容易进，你算算自己已经宰了几个口风不严的了？”文歌撇了撇嘴，“等忙完了咱们申请个度假，集散地北边的雪山地带我还没去逛过。” 桑瑾无奈地从文件里抽出交给文歌的那一叠放在桌上，叮嘱了一句：“记得开窗。” “拜拜~” 而接下来的房间也正如文歌所说，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排解压力，刚来到门口她就能听见屋子里传来有些令人头晕的诵经声，不过还是敲门走了进去。 “戒杀，我来送资料。” “三十分二十五秒之前你刚刚来过。”一名身材高大壮硕的和尚坐在蒲团上，屋子里没有座椅，需要处理的文件也散落在地上。桑瑾对此倒是没说什么，反正又不需要她来收拾。 “还记得这么准确？” “一轮经文是十分十二秒，从来不差，到每一个字需要多久贫僧都记得。”戒杀双手合十。 “希望你念经的时候别忘了把文件处理掉，这里有新的，你的不多。” 桑瑾将对应的文件摆在了戒杀面前。 “弥陀佛，伤者众，死者痛，人间惨剧，何时停止……” “拜托了。” 说完，桑瑾就逃跑一样离开了这个房间。 戒杀这人从来都难懂，或许信教的人都有些自己的执意，可是戒杀偏偏是桑瑾见过的最别扭的一个。既然能在这里，戒杀肯定也没少杀人，还是人偶派对这种组织内，可与此同时，他也完全没有任何杀人规律可循，救人的事情也做了很多，也就是组长心里对他可能有个评定。 桑瑾叹了口气，推开了下一扇房门，然后就看到那个穿着洗得发黄的白针织衫的邋遢家伙趴在办公桌上呼呼大睡，桌上的文件不光一点没动，被他失手打翻的茶杯里的茶水已经浸湿了文件的一角。 “孟倦！！” “哇啊啊啊啊啊！！！” 睡着的家伙用比桑瑾还高的嗓门喊了出来，然后就被一个手帕甩在了脸上。 “把你桌子清理干净！茶水快把文件毁了！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增加我们的工作量吗？你要是敢下楼说一句要重新录一份信不信邓纶和唐零当场抄家伙？” “我错了！对不起！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给您添乱了！请饶了我！”孟倦当场求饶五连，无比纯属，桑瑾嘴角抽了两下，看着他急哄哄地用手帕将茶水抹干净，然后抽出一些吸水的纸来处理文件被沾湿的部分。 “下次你再消极怠工我就杀了你。”桑瑾阴着脸监视着孟倦完成了清理工作。孟倦则赶紧赔笑脸：“别，桑瑾，你看这也没出什么大事，只是边角沾湿了，一会我分开弄干也就是沾上点颜色，就算要查阅也不在意这些对不？要不要来杯茶？你看上去也挺累的，工作太久就算是集散地也会出黑眼圈，我的茶叶可是有很好的保养功效。” “算了吧……你给我小心点。现在大家神经都紧张得很，说不准哪天谁的弦就绷断了，你这偷懒的事情要是让别人发现可能就成了导火索。” “大家都知道我会偷懒啦，只要工作能完成就行是吧？” 咚。 桑瑾将一摞文件拍在他面前。 “你说的？能完成就行？我今天要验收结果。” 一瞬间，孟倦的脸变成了苦瓜色。 最后一间办公室，其实应该算实验室里，一名年轻的女孩正在调整各种不知名的器械，桑瑾进屋后将剩下的文件摆在了门口的文件柜上，咳嗽了一声，女孩才一惊回过头来。 “桑瑾？又到时间了？” “不是到时间了，就是新分拣了一部分你要处理的文件，等处理完再研究你的那些东西。” 女孩走过来将文件都拿起来，皱了皱眉，然后可怜兮兮地看向桑瑾：“我最近都没时间做实验了……刚刚才开始五分钟……” “纽扣，你得理解……这就是保管组的工作。所以当初你如果加入科研组的话就可以尽情做实验了啊。” “我只喜欢机械，这些金属能给人踏实的感觉。科研组总是要搞一些什么人性实验之类的东西，我不喜欢那个。”纽扣摇了摇头，“我制作武器，能杀人，但是杀人就干脆利落一点，那种折磨身心的实验……我会吐的。” “唉，人偶派对里面喜欢搞那种事的人可少不了。算了，反正凭你的脑子要把这些做完也花不了太多时间，要不我分拣的时候一次性都给你，这样你也可以把所有时间都利用起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桑瑾你最棒了！” 纽扣捧着文件雀跃着跑向了自己的那张小书桌，也是这个实验室塞满了东西，根本容不下更大的办公桌了。桑瑾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又是累得要死的一天…… 两台机器终于停止运行，桑瑾带着邓纶和唐零将三个垃圾桶拖到了院子中，用里面的废纸点起了一个巨大的火堆，然后慢慢往里面添加燃料形成了篝火。不一会儿，组长也下楼来了，带着戒杀将订购的各种烧烤食材从门口的运输车运进了院子里面。孟倦和文歌则一人拎着两兜酒从酒窖的方向溜达了过来，刚放下就极有默契的各开了一瓶互碰开始豪饮起来。纽扣在小楼的楼顶放上了四五个巨大的烟花，焰火在即将隐没于夜色的黄昏中照亮了这片宁静的小村落，相距至少数百米的其余住户们也从屋子里走出来，欣赏着天空的绚丽色彩。 “桑瑾，辛苦了。” 在桑瑾坐在火堆前的躺椅上差点睡着的时候，组长走了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两根烤好的肉串。 “啊……组长，抱歉。” “没什么，我们都知道负责分拣和带新人的你其实是最累的。”组长笑了笑，瞥了一眼手表，“可别被压垮了，我们组可不能少了你。” “我哪有那么弱……手艺不错。”桑瑾咬下一口肉串，油脂的味道伴随着肉的香味，内侧还留足了充盈的肉汁，一点点咸和焦香增味而不喧宾夺主，组长的手艺依然出色。 “文歌！来瓶酒！” “来嘞！” 一个酒瓶打着旋飞过来，桑瑾伸手抄过，捏掉瓶盖，向组长晃了晃。 “干杯，为保管组！” “干杯。小心宿醉。”组长微笑着也拿起了一瓶酒。 “这时候说这个很煞风景的！” 3 去留之意 陆凝悄悄回到了止园的家中，屋子里没有人，她也习惯了这种情况。 由于在返回的时候休息了足够的时间，她现在倒是没什么睡意，之前本来要去医院的，结果杜写意告诉她这次的灵魂损伤组织会统一报销治疗，只不过要等到明天批下文件，于是她就提前回来了。 食品柜里面什么都没留，只有一些挂面，陆凝决定不整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了，干脆又换了套黑夹克走了出去，直奔集散地的夜市街道而去。 三阶的游客们已经开始学着享受生活，陆凝经常在蔷薇十字出入也是听过见过很多人的。事实上，每一个阶层都会有触碰自己极限的游客，为数不少，能一直向上进发的毕竟是少数。历经生死加上记忆时常丢失，很多人会在达到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就放弃了过去，转而开始过起了集散地的第二段人生。 在三阶，一部分人有实力去享受生活，于是也就出现了眼前这种夜市。 大部分依然是集散地设立的，却也不乏一些摆摊的小店。总是会有人觉得集散地制作的那些完美食物、工艺品之类的东西缺了点烟火气，陆凝走到一个有很多人聚集的烧烤摊旁边，摊主是个穿着围裙的壮汉，旁边两个双胞胎姐妹一个负责将客人点的种类分装送到摊主手中，另一个则负责装盘收账。陆凝扫了一眼价目表，最贵的也不过5积分一串，当然在集散地原材料极为便宜的基础上很有赚头就是了。 “您好，请问要点单吗？”双胞胎中的一位用甜美的笑容问陆凝。 “唔……”陆凝沉思了片刻，除了几个确实不想吃的以外全都点了一串，然后领了个号码牌，走向桌子那边。 摊位生意火爆，现在甚至都必须拼桌，陆凝找了找，还是选择了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女性。 “请问可以坐在这里吗？”她走过去问。 “没人，坐吧。”女性摆了摆手，陆凝坐下的时候瞥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号码牌，47，比自己早四个数字。 “谢谢。” 坐下没多久，对方就被叫到了号码，离开后很快就端了满满一盘回来，还拎着两瓶啤酒。 大约是看到了陆凝有些惊讶的目光，女子从桌子中间的盒里拿出两个纸杯：“喝点？” “不，我不喝酒，谢谢。”陆凝赶紧摇头，“你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常客。” “说不上，就是每次回来和出发前总得来这里吃吃喝喝，集散地搞的那些吃食太高大上了，你用琉璃杯怎么也喝不出路边烧烤摊那个味道不是？” 女子给自己倒满一杯酒，然后拿起一根肉串：“第一次来？” “夜市算是第一次逛。” “那你人生一定很忙碌。”女子一口酒下去，然后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叹息。 陆凝四下张望，夜市这里确实很热闹，她甚至不知道三阶集散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而人们脸上的放松和欢乐也和别处的气氛大不相同。 “无论是多狗屎的生活，人都会学着苦中作乐。总是憋着的不是要冲上去就是把自己弄死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这帮家伙。”女子刚喝了一杯就开始有些上脸，用吃完的钢钎比划了一下街上的行人，“其实也挺不错不是吗？要是跑得太快了，连自己经过了什么风景都……嗝，看不到。” “也是。”陆凝附和了一句。 很快也轮到了她的号码，陆凝拿回来同样是一整盘，女子一看就笑了：“第一次来也挺会啊，全点一遍……嘿嘿。” “怎么？哪里不对？” “没什么不对，烧烤就是怎么爱吃怎么来，干……杯。” 陆凝买了听饮料，和她碰了一下杯子，女子继续咬着肉串，拿起手机瞥了一眼：“见鬼……” “出事了？” “没什么，我朋友的场景返程车已经到站了，那家伙还没给我发消息。”女子将手机丢到了一边，“等等好了。” “那就等等好了。”陆凝也点了点头。 夜色慢慢变得更深了一些，两人偶尔三言两语地闲聊着，只是这个叫柳云清的女子却依然没等到电话。 “陆凝……” 二人交换过了名字，柳云清也早就喝得半醉了，现在一只手撑着脑袋，眯着眼睛用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人都是会死的吧？” “是。” “那么我们的第二条命，也早晚有一天会结束的吧？回去和不回去，有什么区别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不回去，我就没有目标了。” “目标？好办啊，当个组织头头，或者成为最强五阶，甚至推翻这个集散地……” “要么不切实际，要么没兴趣。”陆凝说，“你已经三阶了，理应经历过不少人的离去，这只是一时情绪宣泄而已，对吗？” “不用担心我，我很好。只是那家伙没了之后，一阶一起走上来的那些人就剩我一个了。”柳云清用钢钎拨拉了一下盘子里掉下的一片菜叶，“是啊，我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可是还记得最开始那些刀口舔血死中求活经历的人……也就只有我了。” “如果太过多愁善感的话可是活不久的。” 陆凝抬起头，发现是姐妹当中的一个过来收拾邻桌的餐盘。 “这算是经验之谈吗？”柳云清给酒杯倒满，“话说回来，你们也是看着我们来吃烧烤的人数从四个变成一个，这种事应该属于很常见的吧？” “再也没有来过的熟客也有。”她回答道，“集散地每天都有人死，也每天都有人补充进来。谁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如果一直想着这些，也就没时间思考自己真正需要的事情。” “那小梅你需要什么？” “陪着海叔把烧烤摊开到五阶。”小梅狡黠地一笑，“我们没多大志气，只能尽量让自己活得不那么累。至于回归场景可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升上五阶再说吧。” “你们卖烧烤的收入就足够你们连续升阶了。”柳云清撇了撇嘴。 “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事实证明，活下来才是真的实力强，不管凭运气还是武力还是智慧，只有活着的人才配吃烧烤。”小梅将桌子抹干净，“你也要进下一个场景了，可别让别人的死动摇了。” “了解……” 柳云清说完这句话，趴在桌上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陆凝没有打扰她，吃完了自己的东西之后起身离开了，继续沿着夜市闲逛了一段路，还买了些装饰品，这些东西哪怕升阶都可以委托集散地免费转移上去的，反正买来玩的，她也不在乎那些钱。 柳云清的经历已经不足为奇了，她见过了很多失去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如宣梓瞳，没有了樊皓之后她正在慢慢学着独立；如舒星若，在苏芷兰死后学着走出自己的阴影。 但所有人依然在向前奔跑，即便依然不知前路如何，总得跑上去，生命逐渐附加了更多的背负，根本无从停止。 她回过头，看向灯火阑珊的夜市，这里只是那些不断奔跑的人们试图忘记疲劳的一服解药而已，暂时的。 = 两天之后，陆凝拿着笔记本仔细梳理这次损伤对自己记忆造成的影响时，宁夜衣回来了。 每一次宁夜衣的回归都会对她的气质造成微妙的变化，而迄今为止宁夜衣过场景的频率也几乎和陆凝保持相同，这一次陆凝又感觉宁夜衣多了一些特殊的感觉。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宁夜衣看着陆凝的神情，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脸，小声嘀咕。 “回来啦？不，只是感觉你每次去过场景之后变化都很大。” “毕竟出生入死，我也觉得你这次有了些变化呢。”宁夜衣松了口气，往椅子上一坐，“果然人对自己反而认知最不准确。” “我有变化吗？” “怎么说？一种茫漠的情绪，似乎是见识了什么庞大存在的诞生或者灭亡，又像是掌握了某些生死类似的事情一样。”宁夜衣描述了一下。 陆凝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 “所以我有什么变化吗？”宁夜衣又问。 这其实很不好说，尤其陆凝也不太擅长这种纯粹的感觉型描述。 “感觉……你更清晰了。” “噗，这是什么形容词，清晰？” “打个比方，你好像是在拼一个拼图，现在大部分都已经拼好了，整体的图案是什么基本已经看得出来……就是这种样子，我很难说得清楚啊！” 宁夜衣抓了抓头：“这诡异的比喻，我还是不去理解这些奇怪的东西了。对了，陆凝，这次场景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达到巅峰了？” “差得远呢，我可是碰到了一堆怪物。” “啊……也罢。我就直说了吧，陆凝，我有点腻了。”宁夜衣低声说道，“虽然三阶确实很多姿多彩，可给我的感觉却差了一点味道。场景的东西很充实，任务难度做足了挑战，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要升阶？” “是的，我要准备升阶。四阶的场景据说会为游客量身打造，也许在那里才会遇到令人满意的场景吧。陆凝，老实说，你想不想升阶？” 陆凝回忆了一下。 完全异常的四季花园充满了各种处心积虑，遗失的魔导书倒是让她感受了一把魔法文明的魅力，而刚刚结束的幻星症候群则充满了星辰幻想的广阔。 只是这三个场景依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很明显的局限。 被限定的冰山一角。 哪怕到了三阶，依然没有那种能够自由对整个世界作出探索的场景。四季花园的行动完全限制在花园内，魔导书场景无法离开埃瓦廊，幻星症候群的幻星系虽然相比而言更加广阔，可是在亚光速飞行条件下，一个星系也依然显得非常狭小。 “自由度。”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宁夜衣点了点头，“陆凝，单线游戏和广阔自由探索虽然各有妙处，可个人来讲我果然还是喜欢后者。” “一定要这么尝试的话也可以，或许升阶考验就是类似的东西。”陆凝点了点头，“那么你是打定主意了？” “是，我现在就开始准备，预想大概一个月后就进行升阶，你呢？” “我和你一起。”陆凝果断地说，“你之前在我升阶的时候帮了我很多，现在轮到我帮你了。” “那就做好准备吧，三阶升阶再也没有任何限制，也不会仅仅是生存型场景，陆凝，熟悉的人一起也许不是个好主意，因为我们甚至有可能在对抗类场景里成为敌人。” “因为这个概率就放弃可不是我的风格。”陆凝笑了笑，“而且集散地的对抗也从来不是唯一解，大不了中途放弃，升阶最好的一点就是有退出的机会。” “谢谢你能容许我的任性。”宁夜衣也笑了起来。 这件事陆凝也不需要考虑太多，顶多是需要和蔷薇十字上报一下而已。 “升阶？” 在训练室进行日常训练休息的时候，晏融有些惊讶。 “不是现在，一个月之后吧。” “你这也太快了！四阶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地方，就算是我现在也没底。”晏融拿起一杯运动饮料，在面板上调整自己那个训练舱的难度，“听着陆凝，不管是什么厉害的人物都得有点成长时间，而且四阶那个地方大多数人的建议是尽快度过跳到五阶，所以三阶这里的成长就至关重要，你和我一起升阶上来的，你都没花太多时间提升自己！” “我每天都在训练……” “我知道你训练刻苦，问题是时间太短！你的武力水平其实不值一提明白吗？” “可是场景里一般都需要获得力量或者武器再开始战斗的啊，游客们的武力其实起不到多大作用不是吗？最多是熟悉速度的差距。” 晏融瞪大了眼睛：“你还真是不了解武力型游客到底是靠什么活到现在的。” “呃……” “听着陆凝，确实游客们的武力不值一提，但是场景本身也很少出现那种被称为‘BOSSRUSH’类型的场景，再难的场景也会预留一个时间段，就如同勇者对付魔王不会直接进魔王城打魔王而是从新手村开始一样。武力型游客最擅长的部分就是在这个初期高速滚雪球，优秀的甚至能让战斗力超过场景接触的战斗力增长速度。” “这个我知道，武力型在前期可以杀死弱小的敌人，获得更多情报、武器甚至力量。但是我也很清楚自己是无法锻炼到那种地步的，一味仿效别人并不能让我变得更好。” 4 小队进入——幕间完 晏融糟糕的话术决定了她完全说服不了陆凝。 当然陆凝也不会直接就去升阶，至少她还要过一个场景为自己的升阶多积累一些资金，幻星症候群的分数差一点满分，尽管积蓄足够，她还是希望升四阶的时候不至于亏得太惨，毕竟升阶场景给人的压力不同寻常。 不幸的是这个想法她和晏融一讨论，对方就表示要和她一起去，顺便看看陆凝的实力到底够不够资格，连拒绝都拒绝不了。 至于另一位训练室的常客尚文雪现在倒是不太常出现了，陆凝在一次见面的时候告诉了她鹿琳的死讯，却没想到尚文雪的反应还是挺平静的。 “我知道她早晚会死，虽说没死在我手里让人有点遗憾。” 尚文雪恢复了那彬彬有礼的态度，陆凝知道她肯定又遇到了什么刺激。 “你……上个场景遇到什么事了？” “啧，怎么说呢？”尚文雪蹙了一下眉，“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人偶派对的组。” “他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你在集散地建立的人际网络会影响你在进入场景时遇到的人，集散地不会围绕一个人选人，可是总会有那么几个和你有点关系。别的不说……这次场景经历真是糟透了。” “能说吗？” 尚文雪捏了一下眉心，叹气道：“也不是不能说。我们这次的场景是个类似赛博朋克世界的场景，充满了黑科技一样的人体改造手段和颓废的都市生活，各种黑帮、家族和门阀将权力把控得死死的，游客进去基本都是街头混混这个水平，光是混起来就要花很多时间，更不要说这种世界观下人都是什么实力完全没谱。” “这时候如果有一个有号召力的游客也许有用些。” “可不是？但是问题就在于那个有号召力的家伙是人偶派对的组长。” 那段记忆显然不是特别美好，尚文雪的脸色看上去就一副不爽的样子。 “除了他们自己四个人以外，十二个游客和将近五十名出身贫苦的混混被哄骗出售了自己身上大部分的器官换成了廉价的人造部分，而那几个家伙从这场交易中刮出一层暴利的油水，你也知道那种世界观下有钱就能发生巨大的改变。他们投资了几个项目，开了一家公司，以最快的速度统治了大约七条街区，在那里肆无忌惮地展开人体实验，而那些最初被骗走了器官的人最后连脑子都没剩下。” “游客都这么蠢？”陆凝皱了皱眉。 “骗游客是另一套说辞，毕竟我们只要保留了自我意识回到集散地就能修复，为了变强在场景里进行身体改变是司空见惯的，谁都想不到那几个恶魔的险恶用心，甚至我都是做任务潜入偷听的时候才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是哪个组的成员？” “你知道了的话，集散地也会认为你和他们有关系的。”尚文雪说道。 “没关系，我刚杀了鹿琳，怎么算都和人偶派对有很大关系。” “也是。”尚文雪摆了摆手，“他们具体做了什么我不想详细说明，只说身份，我听见他们说自己是情报组的人，全都用的化名，我听得出，你得注意一下这些人。他们为了情报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和暗杀组那种不进列表不干活可是两个风格。”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能见到这些人就送他们下地狱。” = 【尊敬的游客： 您的测试场申请已经通过，现在请遵循指示，前往下一个地点接收本次测试场内容。 ·前往一号演武场，遵循侍者的引导进入场景。 祝您旅途愉快！】 陆凝拿着信封研究了一下，幸好没什么幺蛾子，旁边的晏融扬了扬手里的信，内容和陆凝如出一辙。 “呦吼，这次我们确实进一个场景了。” “是是是，劳烦您好好照顾我了，我这个体弱的游客碰到需要武力的场面完全应付不过来。” “出发！” 刚刚虽然有开玩笑的意思，不过陆凝也确实是这种感觉，晏融在的话她完全不需要考虑到武力需求，毕竟她要是打不过那自己也肯定白给，省下了考虑正面战斗的部分，她可以更多放在考虑各种局面的破解上。 整个演武场区域也属于最热闹的区域之一，游客们从来不吝惜在增强自己方面多花点钱，而练武只要不是真的傻子那总是能有点收获的，和图书馆最大的不同就在这儿。武馆专门的教习很贵，但是找一些习武的书来这里练习就是很多人付得起的价格了。 一号演武场因为任务发布的原因已经清空了，陆凝和晏融走进去的时候，在正中央的四方台上看到了几个人和一名侍者，这位侍者的脑袋是一把铡刀。 台上站着的几个人则在小声闲聊，一个穿着黑礼服，留有小胡子的金发绅士；一个穿着武道服，身材健壮的青年；一个一身深蓝色军服，神情严肃的女人；一个容貌略显颓废，佝偻着身体的中年男人。 “各位好，我们是来参加场景的。”晏融抬手打了个招呼。 “请问……”陆凝看了一眼那位侍者。侍者微微点头，抬起手示意了一下旁边：“请二位在此休息片刻，本次任务要等三十名游客到齐之后开始发布。” “哦？这次提前告知总人数了吗？看起来不太像是对抗类场景啊。”晏融笑道，“也好，这种能提前集合的场景总是不太多的。” “欢迎二位，我们或许要等后面的人一段时间了。”金发绅士取出怀表看了一眼，“等候总是有些漫长的，如果有兴趣倒不妨对这个场景的内容猜测一二。” 晏融和陆凝走了过去。 “这个场景？我们现在可是什么情报都不知道，这怎么猜测？” “提前聚集意味着容貌情报的外泄，虽然也可能是改头换面类型的场景，然而集散地向来较少发布类似的任务，多数情况下依然是我们自己来完成一个任务。”绅士微笑了起来，“在这方面我想大家应该认同。”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办法！排除法！”青年略显兴奋地摇了摇手指，“一般来说，集散地会回避游客遭遇的场景相似度，也就是说连续的场景内很难遇到背景完全类似的，我们通过这种排除法就可以知道大概率接下来不会遇到哪一类场景！我上一场是一个军阀混战末期，类似谍战类的场景，你们呢？” “这办法倒是挺不错。”晏融乐了，“我上一场是地下迷宫探险类型，也就是这种场景肯定不会出现了？” “不能说百分之百，只是绝对一致的应该不会有。”军服女人轻轻摇头，“例如我就连续遭遇过两次都市类的场景，只是一次是学校发生的鬼怪除魔类事件，一次是围绕都市里存在杀人魔展开的刑侦类场景，二者相似度颇多，又不算完全一致。” “要我说……集散地弄出什么幺蛾子来都可能……”颓废男人懒洋洋地说。 “先生你难道经历过一些不符合规律的东西吗？”青年急忙问。 “也不是。你们也不想想，就算所有人都愿意说……这也就是排除了三十种场景，鬼知道集散地手里捏着多少该死的场景来玩我们……”男人拖着声音，“我上个场景啊，是调查一座小镇里存在的邪教徒，年代略有点久远，刚刚出现枪械，要是你们觉得有用就去想吧，反正我想不出什么来。” “至于我之前刚刚说过一次。”绅士紧接着说道，“我经历了一次吸血鬼猎杀型的场景，中世纪，我确实认为我们不会再被送到那样的世界内了。” 这时，陆续又有一些人走进了演武场里，在铡刀的指示下纷纷等候了起来，陆凝甚至在这些人当中看到了柳云清，或许正如尚文雪所说，认识过的游客总有些奇妙的缘分。 这么多人终究不可能聚集在一起商量，游客们各自有各自的性格，真的走到角落里不管别人的也不是没有。说是猜测也就是打发一下现在无聊的时间而已，陆凝说了自己上一个场景是星系级的科技场景作用也并不很大，集散地手里不同的场景太多了。 很快，三十人到齐，铡刀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很荣幸这一次为诸位做引导员，本次的场景中，诸位需要预先组队进入，三十名成员一共分成五组，每组六人，使用我们提供的标准装备进入场景内。” “嗯？这倒是不多见……”军服女子挑了一下眉毛。 “哦呀，如此说来，这也算是提前赋予我们的优势之一，此次场景似乎非比寻常啊。”绅士轻轻抹了抹自己的胡子，“不过六人一组……我等正巧有缘，诸位以为如何？看各位都有自己的本领，若是在这里没有熟人的话，就组一队应当也无妨。” “我没意见，我喜欢来得早的家伙。”军服女子答应得很爽快。 “随便……” “好！” 晏融和陆凝也没有特别熟的人在这里，于是六个人很快达成了一致，一同来到了铡刀面前。 “已经组好队伍了吗？很好，这是你们的钥匙。”铡刀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将其中一把卸下来，“你们的服装和武器在钥匙对应的更衣室里，每个人只能选择一套服装和一把武器，更换好后，沿着更衣室外的走廊前往顶层观众席包厢内，关闭大门，你们会被送入场景。” “谢谢。”绅士接过钥匙，向众人点了点头，六个人一起走向更衣室。 “大家互相通个名字吧，既然是团队任务，队伍内肯定不会是对手了！我叫袁捷，迅捷的捷，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晏融。”晏融笑笑说。 “你们怕是忘了秘密场景里藏个内鬼也是正常的事。”颓废男撇了撇嘴，“我叫连笔生，我爹妈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我也改不了，想怎么叫随你们了。” “让·斯图亚特。”绅士说，“叫我让就可以，简单容易，不会在叫名字方面花费很多时间。” “看起来有过什么惨痛的教训啊。”军服女子淡淡一笑，“我叫祝沁源，希望这次的任务不会有什么太难的主线。” “我叫陆凝。”陆凝最后说，“提前准备的场景倒不是没遇到过，可是提前组队的场景这倒是第一次。” 而从蔷薇十字的记录里倒是有很多提前组队的场景，不过那有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就是任何类型都可以提前组队，同样无法预知到底是什么场景类型。 更衣室中间的置物区左右已经放好了服装和武器，服装全部是黑色包裹包好的，外面用一个标签标注了号码和类型。而武器则都是冷兵器，铸造工艺古朴而厚重，却很难凭借这个断定究竟属于哪个时代。 让迅速看了一圈标签，随后说道：“朋友们，我们要做第一个选择了。这里的服装一共有四大类。” “我要冲锋的那个，不管它叫什么名字。”晏融说道。 “嘿！我也想说得这么酷！”袁捷嚷嚷了一句，也凑过去看起了服装标签。 除了号码以外，这些衣服都有着一个种类标记，总共是四种：进攻、防御、迅捷、辅助。 “很基础的分类方式，不过也说明场景里必须用这样的分类。”祝沁源托着下巴思考着，“也许我得拿个迅捷，我想服装在相应类型的强化增益一定很明显，毕竟集散地特意提供了不是吗？” “我当然是进攻，没说的。”晏融直接拿起了一套，“武器的话，那根长枪就不错。” 她指的是一根长度接近三米，通体漆黑的长枪，枪尖呈圆锥结构，上面的螺纹内散发着幽暗的光。 “我也要个进攻，队伍总得有些攻击力才好说。”袁捷立刻说道。 “那么我便用防御套，陆凝小姐，连先生，二位有决定了吗？” “我就辅助好了……打打杀杀什么的……我都腻了。”连笔生随手抓起一套。 “迅捷，长短对刀。”陆凝迅速决定了自己的武器。 众人都拿了一套衣服和对应的武器后就进了左右男女的更衣室换了衣服，然后依照铡刀的话走向了顶层包厢。 这里很黑，没有光透进来，窗户已经经过了遮光处理，门一关闭，变得漆黑的窗户上就出现了文字。 【六名游客身份核查完成，场景进入——死国往事。】 2 惨淡雾霭 就像晏融说的那样，混沌场景里什么奇怪的东西都可能出现。 站立在门口阻挡住晏融和让的怪物身高接近两米，它身上穿着有些破旧但明显符合古堡特征的贵族装束，可是两只衣袖被完全撕烂，一对机械臂替换了原本的手臂，机械臂外侧各有五把匕首，双手则握着两把黄铜颜色的宽剑。略显恐怖的是它的头部，从衣领内伸出的藤条死死勒在了鼻子以上的部分，甚至勒碎了骨骼，在战斗中不断有黑色的粘液从藤蔓缝隙中甩出。它的嘴大张着，看上去就像是在因为疼痛而大吼大叫着，实际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黑色的线在上下嘴唇缝合成了交错的状态。 和它战斗中的让和晏融两人只是牵扯，两柄宽剑挥舞中有着莫大的重量，两人都不得不采用卸力的方式来应对，除此之外，怪物肩膀上的匕首也会时不时弹射出来，在这样的近距离中极难招架得当。 “有些不妙。” 陆凝跳上石椅将一只小怪物戳死在刚刚冒头的瞬间，目光往周围扫了一圈，发现依然还有一些在钻出来，明明雾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嗯？” 她再次看了一眼几名队友的位置，马上扭头冲连笔生喊道：“连笔生！能爬到宝座上面吗？” “能是能，有什么用吗？” “视野！那些怪物必须在我们的视野之外才能钻出来，我们需要一个高点俯视！” 连笔生听完马上扭过身子一撑座位，翻到了座位那高大的靠背上方，果然在他这样做了之后，那些小怪物几乎就没再钻出来过了。陆凝迅速杀死小怪物的同时，也将那些石椅全部掀倒，让房间中不再留下任何怪物出现的视野盲区。 “干得漂亮！我们去帮忙！”袁捷最先清空了自己那边的怪物，然后直接挥着斧子冲向了门口说不清道不明的怪物，紧接着就是祝沁源，四对一的情况下，众人终于将优势扳了过来。 = “惨淡雾霭结束了。” 三个迅捷的身影在荒原的草丛间穿过，低声的交谈在其间展开。 “艾利克斯，宾汉姆，走这边，我们先去蜡像男爵的城堡。” “啊……多丽安，你闻到空气中的死了吗？” “确实是浓郁的死，也许外城的人又向这里放出了新的同伴，杀戮正在进行中。” “如果是同伴的话。”一个有些严肃的声音回应。 “艾利克斯，不要这么严格，他们战斗也许是因为不得不战斗，而不是那些战斗疯子。” “多丽安，你总是将人想得很好。但是如果是新人，没有找地方躲起来，而是主动探索什么地方的话，本来就能说明一些问题。” “嘿，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们总得见到了才好下判断吧？而且我不介意来点战斗人员，说真的。我们的篝火确实需要些能打的家伙了，不是吗？” 三个身影敏捷地滑下一个坡道，迅速赶往不远处的城堡。 与此同时，陆凝这边的战斗也开始陷入了僵局。 怪物的整个金属臂的材质都极为坚硬，无论是袁捷的斧子还是祝沁源的太刀都砍不动。而在四对一的牵制状态下晏融和让分别偷到机会给怪物的腹部和咽喉来了一剑一枪，也完全没造成任何效果。伤口处涌出了黑色的碎屑，这是唯一的结果了。 又是一下硬碰硬的对撞之后，袁捷连退了好几步，甩了甩手臂：“这样不行啊！我手都酸了！这家伙到底怎么干掉？” “砍碎。”祝沁源刀交左手，显然一直吃力的右手也有点不好受。倒是让还在用盾牌偏斜怪物的锁链匕首，晏融也依然能凭借长枪的优势压制对方手臂的灵活程度。 “这玩意可是看不太出弱点在哪……”连笔生坐在那里托腮观望着，“我的辅助功能……哦。” “怎么？”陆凝抬头看了他一眼。 连笔生从衣领里面抽出一个圆片眼镜一样的东西，不同的服装造型上有不少差别，他这一套就更像是长袍而不是陆凝那种便于行动的样子。 “能看到一些黑色，正在消耗中，还有一半左右。我说，这玩意不会是血条吧？” 陆凝不知道连笔生看到的是什么，不过既然辅助的服装还有这种功能，那么她的衣服上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 她在身上摸了摸，很快就发现了腰带上有两块纽扣，黑色和灰色，它们嵌入腰带中间，也不像是单纯的装饰品，她捏住灰色的轻轻旋转了一下，顿时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 所以力量的增强并不是服装带来的？ “一半。” 连笔生说完这句话的同时，那只怪物忽然咆哮了一声，两条金属臂内响起了连续不断的“咔哒”声，火焰瞬间在它的宽剑和锁链匕首上点燃，跟着一个旋身卷开一个火圈。围攻的四个人不得不退出了它的攻击范围。 “各位！衣服上应该有增强组件，对应我们选择的衣服特性！”陆凝喊了一句。 “哦呀？”让发出一声有些惊讶的声音，随即将剑往剑鞘内一插，套着黑色手套的手向前一张，数个青色的六边形组成的弧形盾出现在他的面前，将所有火焰都拦阻在了外面。 “这倒是有点意外……”晏融也迅速找到了自己衣服上的触发开关，长枪上的螺纹一闪，一层暗红色的光芒附着在枪尖上，看上去威慑力十足。 “外面有人来了。” 连笔生再次开口，这回他的目光也警觉了不少，举起钉头槌指向了来人的方向。而来人的速度也很快，已经迅速冲过了二楼走廊，转眼间就来到了门边，一名灰色头发的少年一个滑铲出现在门口，举起手里巨大的枪械对准怪物后背就是一枪，散开的雷霆在它背后炸开，将怪物直接推向了们里几步。 “宾汉姆！多丽安！这个屠夫的弱点是雷电！”少年大喊一声。 “擦刀！” 相应这句话，个子稍矮，有着火红色头发的少年从阴影中一跃而起，手里一块银色的布条从另一只手横卧的刀背上一抹而过，雷电瞬间产生，刀和怪物的手臂相撞，一声巨响之中，怪物浑身被雷电缠绕，动作陷入了僵硬状态。 紧接着，空气中隐约出现了人形的轮廓，伴随轮廓浮现，十字形的斩击痕在怪物身上出现，一道从头顶直达胯下，另一道则横贯腰腹之间。 三人配合攻击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五秒，在片刻的寂静之后，怪物身上猛然喷出了大片黑烟，就连金属手臂也化为了烟尘，迅速消散在了空气中，只有几个东西落在了地上。 这时候，最后一个人才显形，是一名半蹲在地上，一身轻便装束的黑发女孩，她紧盯着怪物直到它消散，才站起身来看向陆凝等人。 “确实是没有见过的面孔。”女孩将手里的匕首放回腰间，她的腰带上除了匕首还有一些工具和药剂，以及小包，看上去倒很像是那些冒险故事里的冒险者，另外两个少年也都是差不多的装束，拿着巨大枪械的披着黄褐色的斗篷，用刀的则穿着贴身的链甲，身上也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 “不好意思。”让轻咳一声，笑着说道，“请问三位是……” “要叫前辈，前辈啦！”使刀的少年笑嘻嘻地说，然后就被同伴敲了一下后脑勺。 让也不以为意，凭他的眼光是能看出三人之间隐隐是女孩说了算的，而他们的外貌年纪都不大，似乎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实力却很强，最重要的是终于算是见到活人了。 “我的名字是让·斯图亚特。” “斯图亚特？这个姓氏既不属于贵族也不属于军团。”女孩打量了一下让，“你们几个是一起的？” “是的。”让点了点头。 “我看看你们的手臂。”女孩直接说道。 让马上拉开了衣袖，他的手臂上也有一个黑色的纹路，看到这个纹路之后，女孩就得意地回头说道：“我就说他们是新来的嘛！” “多丽安，直接告诉他们吧。”灰发少年说道。 “好，那么……简单来说，你们一定没有之前的记忆了，例如为什么会出现在荒野上，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自己是谁……这些东西肯定都已经被忘掉了。当然，你们的战斗素养之类的还没忘，因此还能在这里坚持那么久，甚至能磨到一个屠夫启动狂化，不得不说素质确实不错。” “不知道能否为我们解惑呢？”让马上就顺着话接了下去。 “你们和我们一样，是外城的人送出来的黑刻。”女孩撩起自己的衣袖，展示了一下手臂上和众人类似的黑色纹路，“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外在特征。而每一名黑刻都是没有成为黑刻之前的记忆的，只保留了知识、战斗技巧和生存技巧之类的东西，而自己从前的经历一点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祝沁源冷声问道。 “为了斩断回去的路。”灰色头发的少年也用同样冷漠的声音回答，“我们不能回去，没有记忆，也就没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可是听上去城里的生活要更好一些啊。”连笔生懒洋洋地说道，“至少外面是荒野，而城里……” “城里也是一片地狱。”女孩摇摇头，“我们并不是不能进入城内，所以见过城内的景象。这种事以后再说好了，你们几个……既然是新来的，应该就没有任何所属吧？” “我们没有。”让笑了起来，“你们希望我们加入？你们的身手和战斗力都不错，听起来好像不光是三个人。” “我们的篝火需要更多的战斗力。黑刻……也不都是很擅长战斗的人。总之，只要你们加入了，我们就可以作为前辈回答你们的问题，教给你们在这里生存的基本常识！这是个很划算的买卖！”女孩微微昂起额头，努力做出骄傲的样子，“这可是个好机会，新人可是很难获得加入资格的！” 游客们一个个都是老油条了，这下基本确定这几个孩子心理年龄也符合外表。 “我们确实需要一些信息来知道这里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条件。”让摸了摸胡子。 “没错吧？”女孩的语气多了一丝激动。 “不过听你的言外之意，黑刻在这片荒野上的存在数量应该也不算稀少，而且你之前也提到了什么军团和贵族，总觉得比起你说的篝火来讲，还有很多值得挑选的目标。” 女孩一愣，顿时就有些语无伦次了：“什么值得挑选的目标？军团和贵族那是与生俱来的，黑刻和那个根本就不是一码事！不对！你们根本不用在意那些，我们确实只是篝火……” “多丽安。”灰发少年捂着脑袋叹了口气，“这几位虽然没有记忆，可是年龄积累下来的处事之道还是有的，还是说实话的好。” 女孩脸都红了：“我，我，我也没说谎骗人吧？” “哈哈，别紧张。”让蹲下身，笑容充满亲和力，“我知道你需要我们这些人的加入，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们和你成为同伴，那至少在一些基本的信息中不该有所隐瞒，不是吗？” “对……等等！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你们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 “算了吧，这位先生，多丽安初次尝试遇到你这样的人也算是运气不好。”灰发少年走了过来，直视让的双眼，“我叫艾利克斯，我的同伴是宾汉姆和多丽安，我们来自驻风篝火。这只是一个名字，篝火是黑刻们在荒原上抱团取暖的地方。当然，更加强大的黑刻们会加入营地，就像是村落或者小镇一样的地方，有着完善的社会制度，只是营地不会吸收还是新人的黑刻进去，诸位如果不信的话以后有机会亲自了解。我们的篝火目前有十七人，但战斗人员只有五个，所以才希望你们能够加入。” “你虽然比她冷静，可是这样将一切情况和盘托出也并不是谈判的好习惯。”让笑着拍了拍艾利克斯的肩膀，“大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不过要稍微商量一下，你们看怎么样？” “好。”艾利克斯点点头，轻轻拽了拽多丽安的胳膊将她往回拉了拉。 “我是不是搞砸了？”多丽安有点委屈。 “事情不由我们决定，至少他们身上缠绕的死还不算浓郁，应该可以相信。” 3 荒原 这不是特别困难的决定。 三个孩子，各有些特点，也许力量上需要稍微衡量一二，但论心眼三个人加起来都不是这里面最老实的袁捷的对手。众人低声商量了几句就达成了共识，任务总要展开，那肯定要从了解这个世界开始入手。 多丽安和宾汉姆两个人自然是因为这个消息而兴奋异常，艾利克斯总是能保持冷静的那个，可是从眼神也能看出他对于有新的人愿意加入感到欣喜。 他们还不太擅长掩藏情绪，至少说明外面的世界还算是明面上的吃人。 离开之前，多丽安捡起了从那个被叫做“屠夫”的怪物身上落下的东西，两枚金属片，一块黑色的结晶和一把匕首。 而再次来到外面之后，众人才发现外界出现了不小的变化，荒原之上能看到一个个游荡的黑影，距离虽然遥远，但各种奇形怪状的相貌却令人有种不妙的联想。相比之下，三个年轻人倒是对此感到稀松平常。 “我们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荒原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一个。”袁捷说道。 “也算你们倒霉，刚刚醒过来就碰到惨淡雾霭。”多丽安已经恢复了情绪，摆了摆手说道，“雾霭出现的时候大家都是躲起来的，也幸亏你们最后跑到了室内，否则我们见到你们的时候大概已经被小鬼撕碎了吧。” “小鬼是指……那些一米的小家伙？”祝沁源问。 “对，它们会从雾霭中涌出，是死在这片荒原上的人降下的诅咒。它们没有生和死，会不断从视线的死角内钻出来，哪怕非常优秀的黑刻也容易被群起而上的小鬼肢解。”多丽安晃着手指一边走一边说，“所以雾霭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躲在封闭空旷的小环境内，小鬼在雾中不会通过门窗，所以很安全。” “那之前那只怪物呢？它似乎也是在雾霭中突然出现的。”袁捷又问。 “那是屠夫，它们才是我们被送到这片荒原的原因，只有黑刻能暂时杀死屠夫。” 多丽安在解释这些的时候显得镇定了很多，显然是她所熟悉的领域。 “屠夫”，这是一种外城的人不清楚来历的东西，它们有着和人类相仿却又不同的古怪外形，一旦出现就会大肆屠杀周围的人类，甚至以人为材料制作成各种东西，而人们却无法杀死它们。 无论是火烧、水淹、刀砍、枪击……各种办法都试过了，人们无法给屠夫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它们能迅速复原，并继续以各种方式展开屠杀。而终于有一天，一个不起眼的青年用一把刀砍中了一只宛如孩童一样的屠夫，那只屠夫没有再生，而是从伤口开始涌出了黑色的物质。 屠夫的强弱程度不相同，而失去了不死的优势之后，青年抓住机会将那只屠夫砍成了黑色的烟雾。 他成为了英雄。 外城的人们狂喜着让青年带领着他们继续向下一只屠夫发起进攻，人们牵制屠夫的攻势，让青年亲手杀死屠夫，这个办法非常有用，很快，其余部分的外城人也开始来求助……就在这时候，第二个能够杀死屠夫的人出现了。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的。 不过几天的时间，击杀反而成为了一种攀比，青年和另一个人开始为谁能杀死最厉害的屠夫开始了竞赛，但青年只是个普通人，对方却受到过一些武术训练。终于，青年在一次铤而走险之中，对上了一只实力非凡的屠夫，被对方开膛破肚。 他被屠夫从城墙上扔了下去，手下的人们也被杀光。然而在他的对手来为他收尸的时候却发现，青年并没有死亡……他的血肉开始回到原位，身体开始复原。 【能杀死不死的怪物，仅仅是因为他们也在需求着不死。】 贵族最终下了这个判断，人们总是遵循着贵族的意志。 【他们的手臂上有着黑色的纹饰，这就是他们的象征。他们渴求着屠夫的不死，而屠夫渴求着血肉，他们是死敌，让他们互相征伐，我们提供刀剑。】 能够杀死屠夫的人，被冠以“黑刻”的名号。 【黑刻是英雄，但战斗永远会导致普通人的死伤，他们必须住在城外的荒原之上，屠夫会循着他们的气味而去，只要还有一个黑刻存在，人民就少一分恐惧。】 他们开始离开城市，走向茫茫荒原。而正如贵族所说的那样，从那之后，屠夫再也没有在城市里出现。而那之后，黑刻的诞生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多，有一部分人无法忍受这样离开，试图回去。 【斩断他们回来的道路，我们会为英雄提供必要的补给，但是他们不能将恐怖带回给人民。】 那之后，年轻的黑刻们失去了记忆，他们将会在荒原上战斗至死。 “等等，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不是不死的吗？”袁捷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屠夫也会被暂时杀死，所以真正的不死根本没有。”多丽安摇了摇头，“你们也必须注意！我们是夺取屠夫的不死性来维持自身的不死的，但是如果被杀死很多次的话，手臂上的刻印会变成红色，那个时候再被杀我们就会像普通人一样死去！这个次数因人而异，我们也不能确定！” 陆凝、晏融、让互相看了看，目光中更多了几分谨慎。 集散地这次已经大方到给游客直接派发一个不死的躯体了？哪怕是有条件的……能给游客好几条命的场景也可以说是极其罕见的了。 荒原之上，有许多的篝火，而营地却只有那么几处。 驻风篝火也只是许多这样的小团体中的一个，这个名字仅仅因为他们选择了一个有高低落差的矮崖作为遮蔽，至少吹拂于荒原上的风不至于整日侵袭这片地方了。 众人看见火光的时候，宾汉姆就摇着手冲向了篝火，还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高喊。一路走来艾利克斯和多丽安还是有些东西没有具体说明的，尽管缺乏和人打交道的经验，二人也不会真的将和自家相关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走近的时候，围坐在篝火边的十几个人已经站起身来。 正如众人所想的那样，并没有热烈的欢迎，这些人的年龄都比三个人大，目光也多是好奇、探询甚至冷漠，却没有几个表现出喜色。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破烂了，在篝火上的一口大锅内熬煮着汤，一些块茎之类的东西在里面浮动着，却没多少味道散发出来。 “宾汉姆说，又发现了新的黑刻。” 站在前方的一名男子开口了，他年纪大约三十到四十岁之间，身材壮硕，背后背着两把大刀，头上戴着一顶草帽，目光锐利，显然是久经战斗的人。 “你好，我的名字是让·斯图亚特。”让依然担当了那个交涉的人。 “不错，记住你的名字，我们只剩下这个了。”男人点了点头，“我叫蔡慎，姑且是这个篝火的头领，我们的确缺乏战斗成员，不过也不会直接接受来历不明的人。” “蔡叔，他们确实对惨淡雾霭没有丝毫防范……”艾利克斯开口道。 “他们也没有因此受到伤害，不是吗？因此特意做下这样的圈套也并不是不可能。” “啊，也许您不信任我们，不过听这个意思，哪怕是黑刻之间依然存在勾心斗角？”让也没有在意蔡慎的态度，继续说道，“如果此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么为此而警戒倒也可以理解。” “包括你们自己也是一样。我看得出你们身上的衣衫价值不菲，那么为你们准备的人一定非常在意你们的战斗力，如果不是关系极好的亲眷，就是有钱的富贵人家。不过这样好的装备也难免引来掠夺者。”蔡慎低笑了一声，“我们可以让你加入篝火，不过也需要你们证明一些自己的诚意，明白吗？” “蔡叔！”多丽安急得挤了挤眼角，“语气好一点……万一把他们赶走了的话……” “请问我可以问个问题吗？”祝沁源开口道，“黑刻们是为了对付屠夫而被放到荒野上的，这一点多丽安已经证明了，那么为什么会有不能战斗的人员？” 她的目光扫过了蔡慎背后那些人，这些人显然就是非战斗类的，但身上并没有多少伤痕之类的东西存在。 “很简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对付屠夫。”蔡慎看了祝沁源一眼，“你们久经锻炼，也该知道世上依然有普通人。黑刻的诞生是很随机的，当外城的人将所有黑刻一视同仁地送到荒原上时，那些不擅长战斗的人仅仅是给屠夫们送死而已。” “明白了，那么诸位需要什么诚意？”让继续问。 “目标当然是屠夫。”蔡慎说道，“我可以让你们在这里暂时歇息，恢复一下体力，但你们要出发去这附近的冷风洞**，将刚刚因为惨淡雾霭而复活的屠夫击杀，拿回它的核心，就算是加入的证明了。凭你们的装备再加上一些思考，杀死那里的屠夫应该不难。” “谢谢。”让笑着伸出手，但蔡慎没有和他握手，只转过了身。 “你们可以获得一杯汤，等到准备好出发时，艾利克斯会为你们带路，直到洞穴的入口。在获得我们的认可之前，请不要和我们的其余人接触，保持距离，这是对我们都好的决定。” “好。”让也没有在意对方的无礼，只是转身和众人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便在边缘地方找了一块石板，众人在这个远离篝火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久之后，多丽安和宾汉姆拿着六个杯子走了过来，分发给他们。 “抱歉，既然蔡叔觉得你们需要考验，我们也觉得应该这样。不过冷风洞穴是我们经常负责清理的地方，那里的屠夫实力一般，你们小心点就能杀死它。” “每个地方复活的屠夫相同吗？” “呃……不会特别一样，所以我们提供不了什么意见，太多干扰信息反而会影响你们的战斗。不过实力上是不会有太大波动的，那个屠夫不强。”多丽安笑眯眯地说道，“这个汤有助于补充体力，虽然味道是不怎么样啦……” “那个，蔡叔不让我们说很多，你们加油吧。”宾汉姆挠了挠头，“我们是挺希望多几个人加入进来的。” “谢谢。”晏融点点头，“我们肯定能干掉那个屠夫，放心吧。” 两个人赶紧离开了，而六个人则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这个篝火确实不怎么强，不过这只是小问题。”祝沁源最先开口，“不死的怪物，屠夫，根据交手来看以我们当前的实力要一对一稍微有点困难，但人多还是容易一些的。” “嗯……古怪的还是这个场景本身。”让摸着胡子，“从哪里开始说呢？” “先说眼前的吧，我们的身份，黑刻。我比较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能轻易接受了这个结果？既然都明知自己是被城里驱赶出来对付屠夫这种怪物的。”袁捷一脸不解，“反正要是我的话，知道自己受到了这种待遇肯定会反抗的。” “两种可能。”晏融喝了一口汤，“第一是混沌场景本身就是这样的设置，命运之类的东西约束，不过这样的情况其实很少发生，毕竟混沌场景多数时候还是按照一般逻辑走的。” “第二种可能是什么？”祝沁源问。 “简单，屠夫不死，人们杀不死屠夫。黑刻可以杀死屠夫，获得他们的不死性。但没人说过黑刻无法被人杀死吧？” “他们无法反抗？”袁捷惊讶地说，“光是那几个孩子的实力就很强了啊。” 陆凝摇摇头：“他们对我们身上的衣服评价是不错，对我们的伸手也算是认可。换句话说，集散地特别提供给我们的衣服在他们眼里也只是新生黑刻的正常装备范围内，这些都是城里的人提供的。他们无法杀死屠夫，这是硬性条件，但他们的实力可不一定弱小。” “嗯，我也这么认为。”让点了点头，“毕竟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我们了解了这么多的背景故事，可我们的任务一条都挨不上。” “呃……那又怎么样？”袁捷还没反应过来。 “说明和我们的主线比起来，黑刻们的命运、反抗之类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而实际上在一般的场景里光是这点东西就足够构成一个主线任务链了。”祝沁源说。 4 冷风洞穴 入夜之后，一行人在艾利克斯的带领下翻过了一条山脊。 荒原的地势总是凹凸不平的，这条山脊距离篝火的位置也不是特别远，而艾利克斯也尽职尽责地进行了解释。 “一般来说，每个篝火附近都有一些屠夫复活的位置，我们需要在每次惨淡雾霭之后依序清理。篝火和营地不会擅自闯入一个已经被划定的复活区域，这附近的七个点位都是我们驻风篝火负责。” 很快，众人就在山梁的位置看到了一个不算很大的洞穴，冰寒的风正在从洞内吹出，艾利克斯站在洞口抽了一下鼻子，然后点点头道：“里面的味道不算浓重，屠夫的实力并不很强。只是要注意，屠夫的身边一般都会有小鬼出没，不要被偷袭了，我是不会进去救你们的。” “多谢引路。”让微笑着点点头，举起盾牌第一个走进了洞内。 众人在来之前也已经试过了身上衣服所提供的特殊功效，每件衣服都有两种。攻击型的是那种暗红色的武器附魔和短时间的力量强化；防御型是面前展开的青色和紫色两种光盾；速度型是轻身和隐形；辅助型则是生命力感知和束缚陷阱。 这次集散地非常大方。 让在前面防范着攻击，连笔生则用镜片观察着周围的反馈，剩下四个人两两一组守住左右，洞**部不是特别宽敞，大约容得下三人并排通过，陆凝有点担心得看了一眼晏融手里的长枪，要是在这里开打可完全施展不开。 幸好往内部走得更深了之后，就进入了一条略微向下的通道，顶部和四周也变得宽敞了不少。幽暗环境对视野的影响并不很大，看起来黑刻本身也蕴含着一些其它的奥妙。 “左边两只，右边三只，小鬼。”连笔生忽然开口。 “嘿，觉不觉得我们缺少个远程？”袁捷看了一下距离，有些懊恼，“那个艾利克斯用的枪就不错，弓弩之类的也可以啊，我记得武器堆里面是有这类的。” “远程最麻烦的是打光了子弹威胁立刻削弱到一成左右，不了解场景的前提下不会有人拿的。”晏融说完，左右看了看，“右边我来处理，左边你们解决，速度要快。” “还要安静。”祝沁源说完，手指在腰带上一碰，整个人瞬间消失。 陆凝也启动了隐形，跟着晏融悄然靠近那三只小鬼。它们依然是那种一米左右的样子，身上披着破破烂烂的毛球一样的袍子，不过手里抓着的东西换成了锋利的冰锥。 瞥了一眼路径之后，陆凝就悄悄摸到那只位置比较偏的小鬼身后，而她刚一到位，晏融就举枪冲向了那两只蹲在一起的小鬼，陆凝同时拔刀，隐身解除的瞬间刀锋已经割断了小鬼的脑袋。 哧。 暗红色附魔的长枪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两个小鬼，尸体迅速化为了黑色的物质散去。陆凝还刀入鞘，另外一边也是祝沁源和袁捷瞬间将两只小鬼一并击杀，根本没闹出什么响动来。 “嗯？这小鬼好像留下了什么东西。”袁捷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黑乎乎的毛皮，众人走过来看了看，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大概是幸运掉落吧。”晏融无所谓地说道，“你收起来，我们找机会打探一下。” 之前在那座城堡里众人杀了上百只小鬼都没有什么东西留下，看起来倒像是入晏融所说。众人也不需要什么休整，继续前进，在连笔生的侦查下那些连行动都会发出各种噪音的小鬼根本藏不住位置，数量少就是陆凝和祝沁源暗杀，数量多就商量一下同时下手，这点战斗素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陆凝也逐渐熟悉了自己衣服的使用。 限制有没有还没摸到，不过隐形和轻身两个功能确实需要一定的冷却时间，隐形的话大约是破隐之后十秒钟才能再次使用，而轻身要看使用时间，迄今为止陆凝最长也就持续了一分钟的轻身便不得不停止了，持续时长肯定不止这么短，相对的，下次再可以使用就要等近两分钟。 这依然很强，因为只要轻轻触碰腰带上的纽扣就可以触发，而且和心意也相通，并不繁琐。陆凝已经决定这次回去之后要好好测试一下能力极限是什么样了，以免以后使用的时候出现意外。 “我看到了，有浓重的黑色，和小鬼们不是一个级别。”连笔生抬起手指了指前方，这里是一条上去的通道，令人惊讶的是通道被粗糙地磨制成了台阶的样式，上方弧形的门状入口也像是被什么打磨过。 “做好准备，我会照应你们。”让举起盾牌，“让我们看看这位屠夫是什么模样。” 小心翼翼地走进洞穴之后，众人终于看到了内部的那个“屠夫”。 这是个不怎么平坦的圆形洞窟，进门处依然是较低的位置，而远处相隔着一条流水的地方则有一个个高低不同的平台，而屠夫就站在最大的平台上。从身材上看应该是女性——尽管不确定屠夫是不是真的有性别——它身上是一身白色寿衣，上面有很多血红色的手印，肩部以上的部分则钉着杂乱的木牌，用大量锈迹斑斑的钉子刺入体内，连头部都被这样的木牌裹了起来。它的双手倒是人类的手，只是手背上各自嵌入了一片接近半米的铁片。 屠夫垂手站在那里，好像根本没发觉门的方向有人进来。 “这个距离……要是真的有远程我们可就能先给它来个惊喜了。”袁捷叹了口气，“咱们上？” “我会给你们报告它的生命情况。”连笔生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屠夫会在生命损失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狂化。” “没有小鬼吧？”晏融再次确认了一下。 “没有，这里只有一个屠夫。” “上！” 暗红色的附魔再次涂上了长枪，晏融的冲锋从来都不犹豫，而她刚一冲过那条浅水河道，屠夫就骤然扭过了头，右手抬起。 铁片上延展出了冰的刀锋，只是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把弯刀，屠夫一刀斩向了晏融，明明隔着十米以上的距离，但卷动的寒风顿时令人感到一阵刺骨的锋芒。好易 晏融一个侧闪，回避了正面的攻击，她后方三米的地面上猛地炸开了一道劈裂痕。 依然是继续冲上去，众人手里没有远距离武器，那么就必须逼迫对方近身接敌。 晏融敏捷地从低处平台一个个跳跃了过去，袁捷则绕着另一端两面夹击。屠夫马上挥起了双手，两把弯刀从手中展开，又是两道刀风呼啸着飞向二人。 “比子弹可是慢多啦！” 袁捷的身手也不一般，和晏融左右闪避的方式不同，他则是以连跑带滚的方式躲避，尽管看上去不怎么雅观，可冲刺速度甚至比晏融还快上了几分。 让的选择不同，他是从中间直接走了过去，速度不快，却稳得惊人。屠夫在攻击左右两人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让的步伐，在他进入射程的时候也抽空甩了一道刀风过去。 “正好。”让脚步一顿，抬手撑起了紫色六边形组成的弧形盾牌，刀风并不可视，却在撞击于盾牌上的一瞬间绽开了强烈的光芒，随即一道紫色的半月形刀风回弹而去，屠夫不得不挪动了脚步，躲开了自己所放出的这一击。 这样一拖延，晏融和袁捷已经迅速摸到了近前。 枪和斧被冰刀左右架住，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屠夫身躯一拧，双刀带得两把武器一偏，两人的身体在僵硬中没来得及收势，被让近了半米的距离。屠夫却敏捷地抬起了双刀，对着两人的脑袋斩落！ 电光石火之间，隐形破除。 祝沁源拦腰一记拔刀斩，和陆凝跃起从天而降的十字切割，成功从屠夫身上砍出了大量黑色烟雾，它的双肩和腰间出现了三个巨大的切裂伤，攻击也因此而停顿了。当然，这不致死，屠夫一个后跳直接跳出了五米左右，脱离了包围圈，与此同时，晏融和袁捷也恢复了架势。 “怎么回事？”陆凝落地后直接问。 “它的武器有很强的寒冷僵直效果，不要和它拼刀，你们的偷袭有效，应该是只有武器有效果……放心，我们还留了力量增幅，刚刚能躲过去。”晏融目光镇定地看着屠夫，“不过她的速度是真快，刚刚架刀变势虽然是仗着我们冻僵了的优势，也不是特别好接。” “百分之八十！”连笔生在远处喊道。 “你们的两下偷袭效果不错啊！”袁捷兴奋地说，“造成大伤害确实能大大削弱它，我们再来？” “它们不见得没脑子，同样的招数不能总用。”祝沁源盯着屠夫，“还得试探一下有没有别的招数。” “我来。” 晏融挺起长枪一个跃步冲了上去，这样的开阔平台上就显出长枪的优势来了，屠夫的冰弯刀根本碰不到她本人，最多是去架她的枪，然而吃过一次亏之后晏融哪还会给她机会，手臂一振，枪抖七点星芒分心便刺，屠夫那两把刀在空中劈了一圈竟然是根本没捉住机会，反倒是胸腹之间再次炸开几团黑色烟气。 “七十！” “晏融很强。”祝沁源收刀，启动轻身，“她还是能跟上对方的速度的，甚至本身都不是敏捷服装……” “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袁捷一声咆哮，直接启动力量强化，挥起斧子撞向了屠夫，在晏融的纠缠之下屠夫根本没什么机会躲避，只是一刀砍了过来，但这次不同的是它没有什么让的余地了，袁捷硬生生带着可怕的力量顶着僵直撞碎了冰制的刀锋，将斧子剁进了屠夫的肋下。 “强而有力啊！”他兴奋地吼了一声，而就在这一瞬间，屠夫骤然发出一声尖啸，脚下的岩石上开始出现环状向外延伸的冰刺，同时肩部的木板也炸开，锈钉所穿透的位置开始聚集寒流，形成新的冰块凝聚的手臂。 “它狂化了！”晏融立即一个后跳躲开了脚下的冰刃，冰刃环的范围不算大，只有三米左右，问题在于屠夫肩膀上增生出来的大量手臂，每一颗钉子都是一只新的手，现在两侧加起来总共有十多只手臂正在胡乱挥舞着。 陆凝也谨慎地拉开了距离，脚下有冰刀保护，身体周围则是手臂，这对于一群近战来说可真是个难以逾越的距离，尤其这个屠夫制作的冰还能僵硬别人的动作。 “百分之五十！看起来这就是阈值……”连笔生砸着嘴，“不好办啊，虽然我们的攻击奏效，可是要因为这个被杀了也有点太……” “我来开路！” 还没等众人想出一个破解的办法，晏融就再次举起长枪，力量强化启动，直接撞进了冰刃丛中，冰片碎裂的声音不断传来，晏融身上也溅出了不少血花，但凭借服装的增幅依然是顶着冰刃丛冲到了屠夫面前。 十数把冰刀当头砍下，晏融扯动僵硬的手臂举起长枪，与此同时，让也已经翻身上了平台，抬手一个青色的盾牌就隔开了屠夫上半身的手臂，晏融也用最后的力道将长枪刺入了屠夫的腹部。 “这也太莽撞了……” 祝沁源悄然再次进入了隐形，轻身和隐形双开的状态下已经无人能够捕捉到她的踪迹，陆凝和袁捷则顺着晏融破开的道路双双抢上，趁着让的盾牌还能顶住那些手臂直接劈断了屠夫的双腿。 大量黑色物质翻涌而出，屠夫却并没有倒下，寒冰沿着伤口蔓延而出，强行连接住了断掉的腿部，而让的光盾也在冰刃猛砸中化为了光点消散，陆凝只来得及抓住晏融的领子往后一扯，另一只手握紧刀锋和袁捷全力接住屠夫的乱刀。 “还有二十！谁再给个伤害它就死了！它快死了！”连笔生的喊声似乎变得遥远了许多。 寒冷——甚至令人感觉不到疼痛的寒冷，陆凝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受过这种残废性质的伤了，乱刀裹挟着寒流让她浑身僵硬，手臂很快就被砍断，袁捷更是双臂都被切碎。这样的牺牲在意料之中，陆凝从不认为自己能顶住攻击，只要晏融这个主战斗力能保下！ “你们两个！”晏融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怒火，“别用这种方法打架啊！” 长枪呼啸而出，僵直期间已过，再度恢复了灵活的晏融一枪穿过了杂乱的手臂，直接点在了屠夫的咽喉。 5 赤色警钟 大蓬的黑色烟雾从怪物的脖子后面炸了出来，而晏融却双手一伸，将刀下的陆凝和袁捷拽出了它的攻击范围，她一枪戳出已经松开了双手，这一次所造成的伤害也推得屠夫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还差一点！”连笔生喊道。 “祝沁源，最后一刀交给你了！”晏融一边快速后退一边嚷道，而祝沁源也已经绕到了后方，隐形解除，瞬间跃起。让甩手将盾牌掷出，为祝沁源提供了一个空中的落脚点，她足尖一点，轻盈地越过了将近三米的冰刃地面，空中按下刀柄，一记拔刀斩从屠夫头顶落下。 黑烟爆裂，这一次，屠夫终于全身都喷吐出了那些烟雾，连着地上的冰刃也一起缓缓消失，祝沁源落地之后甩了甩有些发冷的胳膊，刚刚那一刀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冰制的手臂，要是再差上那么一点自己怕是要被反杀。 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屠夫便消失不见了，仅留下地上的一些残留物，让走过来捡起自己的盾牌，看了一眼陆凝那边：“你们的手臂怎么样？” “还算不错。” 陆凝抬起只剩下手肘部分的那条胳膊，冻得坏死的骨肉正在迅速脱离，周围的黑色烟雾尚未散去，她的手臂也在这个环境下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恢复着，并不疼痛，只是很有些痒，肉芽在新生的骨骼附近快速接续，血管、神经也迅速生长，最后覆盖上了一层崭新的皮肤——看上去倒是白了一圈。 另一边，袁捷的双臂也已经自动修复了。 “这应该就是我们吸收不死性的体现……但是好像必须有屠夫在附近死亡，我们才能这样再生。”连笔生也爬到了高台上，“我能看到你们的生命力刚刚有了一些增长，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 “也算不错，不是说即便死亡我们可以复活吗？直到这个纹路变红？”晏融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不过次数应该不会太多，毕竟集散地要设置难度，你们最好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还不是为了救你？你刚才也太莽撞了！”陆凝没好气地说，“明知道会冻僵还冲到屠夫面前！” “没那么容易，我已经发现它的攻击是经过武器传导了，实在不行我就放弃武器，结果你们两个跟着我冲过来我倒是不太好退让了。”晏融抱着胳膊说道。 “也就是周维源和你有默契。”陆凝晃了晃脑袋，冷气冻得她头痛，即便现在消散了也有点不适。晏融说的她倒也清楚，毕竟和周维源交流过很多次之后她也知道晏融的战斗风格，问题在于她永远会怀疑晏融的实力能否摆平一切……她不像周维源可以准确判断晏融是在自己实力范围内战斗还是真的有危险。 那样的默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陆凝活动了一下手臂，那件衣服居然也从撕裂处开始慢慢生长还原，重新覆盖在臂部，这下连装备问题似乎都不用考虑很多了。 “真是艰苦的战斗，掉了什么？”袁捷倒是没在意那么多，反而大大咧咧地问起杀死屠夫的收获来。让在屠夫死亡的地方蹲下身，将东西收集起来拿到了众人面前。 一个黑色的核，这是最重要的东西，证明确实杀死了一名屠夫。剩下的是两根铁钉，一枚碎木片，还有一根沾了血的布条。 “都是屠夫身上的物件。”祝沁源若有所思地说，“他们收集这个肯定有用途。” “材料之类的东西吧？艾利克斯那把枪看上去也不是普通的武器。”晏融撇了撇嘴，“不过我们好像不能直接利用。” “休息好了的话咱们就出去吧，确实这个屠夫不是特别难对付，要是有把枪就舒服多了。”袁捷看过收获显得有点失望，众人也不在意，各自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返回了。 洞口处，艾利克斯抱着枪靠着岩石正在假寐，听见动静马上睁开了眼睛。让抬手放了一下光盾，然后说：“是我们。” “解决了？有什么损失？” “可以算是没什么损失吧，毕竟我们都是黑刻。”让拿出那颗黑色的核交给了艾利克斯，“这是成果，不过我们如果加入了篝火的话，也许能从你们那里拿到一些远程攻击的手段？” 艾利克斯查看了一下核就交还了，他看到几人目光都在自己的枪上，便解释道：“新武器的话需要下次我们前往内城的时候才能购买，这些屠夫核心就是我们使用的钱，他们只为用心工作的黑刻们提供必要的助力，所以这个核心越多越好。” “明白了。”让笑了起来，能说出这个信息就说明艾利克斯已经将众人当成了同伴。 夜色的荒原并不特别黑暗，天空有一道长条形状的光河，却没有星月之类的天体。返回的时候众人心态轻松，也就多看了看荒原周围的景色。远处依然有一些屠夫的身影，不过艾利克斯并没有特别去注意。 “游荡的屠夫并不是必须清剿的，一般尚有余力的篝火会截杀那些进入自己地盘的屠夫，我们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只要先把固定地点搞好，发展一下武装力量，剩下的就好办了。” “为什么篝火会有那么多无法战斗的人？”祝沁源问。 “为黑刻提供武装……这虽然是个来自贵族的命令，可命令并不详细，像你们这样有着优秀装备的算是武装，而随便给一把普通的刀也算是武装。黑刻的诞生是个随机的事情，很多黑刻的家庭背景之类并不足以提供合格的武装。” “既然贵族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为什么不一并管了？外面的黑刻增多对于抵抗屠夫也有好处对吧？”袁捷有些奇怪。 “不知道……”艾利克斯垂下头，“我们只是知道一些黑刻正在经历的事情，可是更深层的原因问不出来。” “没关系，我们会慢慢了解这些。”陆凝轻声说，“既然你提到了贵族……能不能讲讲这些？听起来是个很有支配力的团体。” “毕竟贵族们就是国王的代理人，这个王国在贵族们的治理下才能继续繁荣下去。”艾利克斯目光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王城里居住着一位国王，守卫王都的是四支军团，治理王国的有七家贵族，周围围绕着十座外城。” “听上去像一首诗歌。” “应该是，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早就不知道了，只是这些数字从未改变过。” 取得核心之后，艾利克斯倒是愿意多说一些东西了，看起来也想尽快将众人培养成合格的黑刻。从远处能看到外城，那里有点点光芒闪耀，和荒原完全不同。 但“死国往事”这个场景的名称依然压在所有人心头。 只是这样衰败颓废的环境风格，以及看上去很压抑的背景，这样就足以称为死国吗？没人相信，任何一个游客都见过比至今所见凄惨无数倍的场景，这里的人还能生存，还能对抗那些有害的东西，这已经很不错了。 就在气氛回归寂静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声钟鸣。 艾利克斯在听到钟鸣的同时脸色就变了，众人看到在遥远的地平线之下，一道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直破云霄，在云层上生成了红色的扩散光环，迅速扫荡过了整片天空。 “糟糕！偏偏是这个时候……”艾利克斯飞奔了起来，众人不明就里，只能跟着他狂奔。红色的光环在空中连续扩散了十二遍，钟声也敲响了十二下。陆凝骤然感到荒原上出现了沸腾一般的声音，屠夫们尖啸起来，艾利克斯见势不妙，左右看了看，一个急转弯跳下了山坡，然后扭头招手：“快过来！这里有个庇护所！” 陆凝跑近一看，所谓的庇护所是草丛掩盖下的一个坑，她直接跳落下去，轻身开启轻盈落地，然后发现这里的地方其实非常狭小，也就两平米左右。上方更多人滑落下来，她急忙避开，只听见几声痛呼，看起来是没想到底下这么小挤在了一起。 “这么点地方也是庇护所？”袁捷嚷了一句。 “能躲就是！别出声！放轻呼吸！”艾利克斯从人堆里面挤出来，用牙缝的声音警告。 “听他的。”连笔生低声说，“外面的出现了数个极强的生命信号。” 众人很快安静了下来，而最初的慌乱之后，一个两平米的地方站七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所有人安静地贴着墙站着，只有连笔生用镜片扫视着周围，以及艾利克斯偶尔抽动一下鼻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凝感觉到的那种沸腾感才渐渐消失。 “似乎……正常了。”连笔生向艾利克斯低声确认。 “嗯，死的味道已经恢复，这次警钟的时间不是很长。不过……为什么和雾霭隔得这么近？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无法将复活的屠夫都清理掉吗？” “解释一下？”晏融斜眼看着艾利克斯。 “赤色警钟，老实说我也不清楚它具体为了什么。只是每次警钟敲响之后，荒原上的屠夫和小鬼都会变得兴奋，实力也会大幅度提升，当然，击杀这个时候的它们也能获得更好的回报……” “这也是周期性突发事件？你到底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祝沁源紧皱眉头，“我们既然已经证明了自己，现在是不是轮到你们证明一下了？” “蔡叔会和你们说明一切的，我……我也没办法一下子将所有都整理清楚。而且这次也没什么大问题，我们回去，你们有什么问题我想蔡叔都会给你们解答的。”艾利克斯到底还是孩子，一时间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很好，我们肯定会询问的，我想事不宜迟。”让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神色，不过语气也有些严厉，“我想你们应该清楚，情报的缺失会让我们这些一无所知的新手枉死。” 艾利克斯干脆不说话了，爬到坑外，继续领路带着众人返回。 但靠近那座矮崖的时候，陆凝已然看到了一些不太妙的情况，那里没有火光。 篝火应该是一直燃烧着的，那就是他们团体的证明，艾利克斯在几秒钟后也发现了这一点，平时会等候自己回去的温暖火光并没有存在。 “不……不可能……” 他飞奔了出去，祝沁源和陆凝急忙启动轻身跟在他后面，两人速度更快一些，几分钟就跑到了驻风篝火的地方。 一地的残肢断臂，鲜血将篝火扑灭了，折断的简陋兵器散落在地面上，死不瞑目的头颅望着天空。还有几副白骨搭建的图腾，骨骼已经被扭曲成了怪异的状态，完全分辨不出原本是什么。 蔡慎在距离篝火不远的地方，他的整个腹腔被木刺一样的东西炸开，仿佛变成了一张血淋淋的大口，头则滚落在大约一米开外的地方，牙关紧咬，目视前方。两把刀之一已经折断，而持刀的手则握着一根如同木偶臂一样的前臂，那大概是他从凶徒那里撕下的部分。 “蔡叔？” 艾利克斯在蔡慎面前蹲下来，急忙撩起他的袖子，但动作马上就停下了，鲜红的刻印极为刺目。 “是屠夫动手吗？刚刚的警钟……或许造成了一些游荡屠夫过来。”祝沁源依然冷静地巡视着现场。 “如果是屠夫的话，被切下的肢体会怎么样？化为黑雾消失还是因为屠夫没死而留下来？既然留下了，为什么不带走？”陆凝指了指蔡慎手里的那一截手臂。 “不清楚，我们还是知道得太少了。对屠夫来说手臂是不是必须的也不知道，但是这样的手臂如果对普通人来说应该就是随时可以替换的东西吧？” 后面的人也已经赶了过来，对于这样的悲剧其实大家也见怪不怪了，让和晏融还能稍微好心安慰一下艾利克斯，袁捷和连笔生直接过来帮着查看现场。 “恶趣味的凶手……”连笔生看着白骨图腾，“这东西本身好像没任何特殊功能，就是放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屠夫貌似没这种意识。” “也不会吧，之前我们被告知了屠夫会用人类制作各种奇怪的东西。”祝沁源反驳道，“现在这个时间在荒原上游荡的还有谁？” “万一是别的黑刻呢？例如……遇到警钟，来到这里想要避避，结果蔡慎不允许，双方产生争执就打了起来？”陆凝说。 “你们先别说那些了，我没看到那个丫头和那小子的尸体！”袁捷在远处大声嚷嚷了起来。 6 铁砧营地 多丽安和宾汉姆的尸体最终也没有找到，在众人的协助下，艾利克斯收敛了篝火众人的遗骨，埋在了矮崖的下方。 他从一个隐蔽的石头缝里面取出了一个口袋，不算很大，里面装着这几天来清理屠夫的收获。六个屠夫核心，以及零零碎碎的杂物。 “如果不找到那两个孩子，我们大概是无法判断凶手来历的。”让低声说道，“我记得驻风篝火这里原本是有五名战斗成员的，你们三个人加上蔡慎，应该还有一个对吗？那个人也不在这里？” “是的，爱德蒙不在，他此前带着我们的狩猎收获前往外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艾利克斯在经过了一段时间后也算恢复了平静，只是脸上依然有着浓重的忧伤。 “我们可以在路上讨论这个问题。”祝沁源说道。 “路上？我们去哪？”艾利克斯惊讶地问。 “已经熄灭的篝火，即便再次点燃也没什么意义了，你觉得靠我们几个人就能重建这片篝火吗？事实上，这里于我们的意义也不是那么大了。”祝沁源完全不留情面地说，“我们完成了蔡慎的条件，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可以理解，但必须前往下个地方取得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你呢？单凭你一个人，守得住这个篝火？” 艾利克斯低下了头。 “另外还得找到多丽安和宾汉姆的下落，以及联系你说的那个……叫爱德蒙？我也不觉得留在这里是多好的主意，我们亟需的是对黑刻规则的理解，在这方面难道你能提供给我们？”晏融的语气稍微柔和一些，“我们想办法找个营地吧，只是我们的话加入的难度要低很多，甚至可以借助营地的一些条件找人，不是吗？” 在众人轮番用各种方法说服下，艾利克斯终究还是被说动了。 “距离这里最近的是铁砧营地，那里很大，而且只要战斗力足够，当一个下级黑刻也是可以的。但……你们得答应我，我们要找回多丽安和宾汉姆，还有为蔡叔他们报仇！” “当然，哪怕没多长时间，我们也加入了这个篝火不是吗？”让微笑着说。 陆凝就在一边看着这群老油条用话术忽悠人。 除了对晏融还有几分把握以外，她完全不觉得众人一定会遵守约定，或者说也就是还有余裕的情况下才会去帮艾利克斯。如今篝火能获得的信息也就在这个孩子身上了，而一旦能加入营地，游客们有的是办法去交换不同的信息来发展任务。 可她也不会说一个字，因为她自己大概也会那么做。 “对了，跟我们说说吧，像惨淡雾霭和红色警钟这样的事件到底是有什么发生规律？我们可不想再什么都不知道就遇险了。”袁捷绕开话题，开始引开艾利克斯的注意力。 众人离开了驻风篝火的矮崖，这个地方大概很快就会被别的什么人占据吧，不过那都没关系了。 艾利克斯也尽自己所知说了一些关于这些突发情况的问题。 无论是惨淡雾霭还是红色警钟，都来自于贵族们以自身名字的命名，这也等于是间接承认自己和这些现象有关。七贵族们声称这些现象是针对一些主要灾难的应对尝试，不过具体情况当然是谁都不清楚。 这种明晃晃的阴谋感完全骗不过游客们，不过骗骗那些普通人倒是足够，毕竟长久以来贵族统治已经建立了相当程度的威望。而在陆凝问起具体对应的事件时，艾利克斯也痛快地回答了。 贵族Mist对应惨淡雾霭。 贵族Alarm对应赤色警钟。 贵族Dacapo对应回转列车。 贵族Nest对应浮空鸟巢。 贵族Eyesight对应无限视距。 贵族Samurai对应武士之道。 贵族Sacrifice对应辉煌牺牲。 在这其中，前四项都会影响到荒原，而后三者都是在外城发生，至于具体的情况艾利克斯只了解前四项的状况。回转列车并不是周期性的，而是取得了车票的人们能够在一些固定的“车站”搭乘列车，这些列车能够进入王都，因此价值不菲。而浮空鸟巢则是一些偶尔会出现在荒原上的谜之小镇，它们拥有不同的风俗和特色居民，语言倒是相通的，这些小镇一般悬于地面上三米左右，但那里的居民并无觉察。由于能从小镇里交换到一些不错的东西，黑刻们也非常喜欢这个突发事件。 “喂，陆凝，你觉得这帮贵族到底想要做什么？维持统治？”晏融小声和陆凝商量着，“我总是觉得哪里有阴谋，不过我对这个不是特别敏锐。” 局外人看来已经是堂而皇之地在搞事了。陆凝心里默念一句，才回答晏融：“无论如何，这个数字正好对应我们要收集的七枚徽章，我想不出意外应该是每个贵族各自拥有一个，另外我们的主线支线大部分也都有相关信息了，只剩下一个暗黑贤者，或许要去营地打探消息。” 路上的询问中，唯有对这个名字艾利克斯是毫无所知的。支线任务中的三个地点既然在进入王都内城之后，应该也是去了才能完成的。 陆凝心里梳理了一下任务列表，终于感到这个场景的行动明朗了一些。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远处的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能看到一片营帐。 “帐篷？” “营地和篝火不同，会随时进行迁徙的，虽然外城会出售移动房屋，不过黑刻们还是觉得帐篷比较方便。”艾利克斯解释道，“我得提醒你们，营地虽然不会去抢篝火的地盘，但是营地之间可是会为一片比较‘肥沃’的狩猎场大打出手的。” “难道不是因为篝火的地盘他们看不上眼？”连笔生小声嘀咕了一句。 靠近营地之后，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的人和篝火的不同。营地外面巡逻的人全都身穿轻便而光亮的盔甲，身上佩戴着精良的装备，而且都是不止一件。营地内偶尔走过的人也是行动迅捷，无论男女都带有一股剽悍的气质。 铁砧营地的人数逾百，如果全员都是这样的战斗力，那倒是很容易理解营地和篝火之间的差距。 众人刚一靠近，就被巡逻队拦住了。 “什么人？前面铁砧营地，报出你们的目的！” “我们是来自不远处驻风篝火的人，篝火遭遇变故，现在这里就是全员了，希望能加入营地得到庇护。”艾利克斯说道，“我听说铁砧营地长期招收战斗人员，只要有意都可以过来尝试。” 巡逻队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人咧嘴一笑，走了出来。 “小子，你说得不错，只是我们也没听过你们篝火的名头，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战绩。在这里拿几个核心出来可完全不够，只能实力说话，明白吗？我们要是随便什么人都放进去接受测试，明天大概就被逐出营地了。” “要打吗？”艾利克斯沉声问。 “没错。”这名巡逻队成员个头不小，反手握住了肩膀上的武器握柄，“你们出三个人，要是能打赢我，就放你们进去。” “这可是你说的。”晏融一听就乐了，“一对三？那可别后悔，我要出招了！” 长枪如游龙般穿出，是晏融一如既往的迅猛进攻，而与此同时，大个子也瞬间拔出武器，那并不是普通的刀剑，而是一根连在握柄上的三棱柱，长度倒是和普通的剑差不多，他反手一架震开了晏融的枪尖，马上一转手刺向了晏融的手腕。晏融马上抖枪强压，直盖天灵，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被她发挥的淋漓尽致，三招之内就压得对方数次回防，根本没有进攻的余地。 那帮巡逻队的人却站在一旁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勇二郎！你这可不行啊！放出豪言来一打三，结果被一个人压成这样！” “啧，这要是输了队长不得罚你洗三天衣服。” “喂！那边的，别客气啊！再来两个好好揍他一顿！” 陆凝听得一阵无语。 事实上她看得出晏融和对方都没动全力，仅仅是拼力量和招数的运用，这个勇二郎也不是什么弱者，晏融所代表的是这个阶级集散地游客的武力巅峰，他虽然没办法抢到进攻，能稳守这么长时间也是不一般。 这只是巡逻队的一员而已，营地内肯定有更强的人，这个世界里强化自身的手段恐怕也不在少数。 就在这时，勇二郎吼了一声：“我要动枪了！小心点！” 说罢，他再次架住了晏融的攻击，手指一勾，一把相比他来说过于袖珍的手枪出现在左手，在扣动扳机的同时，一簇碧绿的光束就聚焦在了晏融身上。 不料晏融枪柄微微一错，正好接住了光束，半秒之后，绿色光束炸开，在枪柄上炸开了大团的火花，却并没造成任何伤害，而晏融就势一挑，枪尖自斜下方掠过，直扑他左手的手枪，勇二郎连忙缩手，这次却真的因为保护武器分心了，没看出晏融这是个假动作，枪在半途忽然一转，停顿在距离他咽喉不到半寸的地方。 “你赢了。”勇二郎干脆地说。 晏融笑了笑，收起长枪。而勇二郎既然之前放出话来，现在也不可能说话不算话，挥手赶跑了那帮正在哄笑的同伴后，收起武器一招手让众人跟着他进去。 “厉害。”陆凝经过晏融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 “占了个便宜。”晏融也很得意。 “什么？” “你也看到了他最后输在保武器上，毕竟这是切磋，他不舍得武器被损坏，但放在真正的战斗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还能这样？” “不同的战斗有不同的赢法，陆凝，武力型这方面你还有很多经验要学呢，哈哈哈。” 勇二郎带着七个人走进了一顶帐篷，里面有一名盘膝而坐的青年。 他原本应该是很英俊的，可惜大量的缝合线破坏了他的容貌，这名青年没有穿戴金属盔甲，而是一件无袖的黑色贴身皮甲，因此众人也能看到他胳膊上也布满了大量这样的缝合线，这些狰狞可怖的伤疤甚至看上去像是斩断伤。 “队长！这里有几个要加入营地的！” 青年正在看一本古旧的书籍，闻言抬起头：“你打过架了。” “试了试身手，啊呀至少这个使长枪的不简单。”勇二郎咧嘴一笑。 “知道了，出去吧，我会处理。”青年将书一合，勇二郎连忙拱了拱手，转身就跑出了帐篷。 青年站起来，将众人一一仔细打量而过，他的目光很是锐利，不过除了艾利克斯，游客们倒是无所谓。 “我是温冬阳，巡逻队队长，对于实力够格的人，如果只是想成为营地的临时成员，只要我的允许就可以了，无需见首领。当然，你们也只能成为巡逻队的一员，之后要怎么样就凭你们的造化。当然，如果你们有那个自信，我也可以帮你们向首领汇报一下，或许可以一跃成为营地正式的黑刻，不过考验就不是一样的水平了。” “听起来我们还要经过某个考验？”让问道。 “是的，尽管你们能派一个人就击败勇二郎，可你们能否在营地里和别人配合默契却依然存疑。哪怕只是战斗成员，我们也不能让有可能坑害同伴的人进来。哦，当然，如果你们有意那么做，我保证五分钟后就把尸体挂在营地外面的栏杆上。” “您需要我们做什么？”艾利克斯小心翼翼地问。 “简单，你们也看到我这个身体了。黑刻的躯体在杀死屠夫后都可以进行自我修复，会变成这样纯粹是因为修复能量不足。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陪着我去杀屠夫，这种事只要找个空闲时间我就能完成，重要的是营地依然有一些事情要做。”温冬阳轻轻敲着桌面，“我要你们陪我去一趟外城，贵族Eyesight发布了一个悬赏，我们铁砧营地抢到了其中一个名额，如果你们能协助我将这个悬赏的大部分赏金吃下来，并在过程中有足够亮眼的表现，我就允许你们成为这里的临时成员。” “请问……”陆凝抬起手，“临时成员和正式有什么区别？” “现在就在想这个吗？也对，事关自身利益。在营地的各种基本事务方面没有区别，区别在于临时成员无法参与营地事务决策，无法获得营地内的机密信息，还有无法使用营地的武器库。”温冬阳微笑了一下，这让他脸上的缝合线挤在了一起，“武器库指的是营地花大价钱购买的强力武器，普通武器的交易不在其中，还有什么问题吗？” “几时出发？”晏融问。 “你还很爽快嘛，我给你们一天的休整时间，明天早晨出发，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在巡逻队的帐篷区域走动，但是不准离开这片区域，否则后果自负。” 7 前往外城 既然不让随意走动，众人也只是在帐篷周围转了转，艾利克斯的精神也不是特别好，连笔生带着他早早去温冬阳给分配的帐篷里睡觉去了，而剩下的人则分开在巡逻队这里观察了一下。 根据晏融所说，这群巡逻队的成员实力相当强悍，那个勇二郎大约处于中游水平，温冬阳则更加深不见底。如果她接受了这个场景内的一些强化手段或许可以一战，但是现下却还做不到。 营地其余的人也不向巡逻队这里走动，陆凝只能从巡逻队的队员们身上了解混沌场景到底是何种混乱的状况——这些人身上的武器造型差异巨大，简直像是各种不同风格的电影里出现的装备混合起来，然而在本来就很乱的大环境下又具有一种诡异的协调感。 逛了一圈之后，陆凝就和晏融一起去帐篷里休息了。一个前往外城的机会，哪怕什么附加条件都没有她也肯定会去一趟，何况还有机会完成任务呢？ 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色稍显明亮的时候，陆凝、晏融以及祝沁源就起来了，当来到温冬阳的帐篷那里时，他已经站在了门口，在昨天的皮甲外面套了一件短斗篷，也带上了自己的武器——一对吴钩和一对黑白色的手枪。 袁捷也已经等候在了旁边，众人互相打了个招呼，温冬阳也笑着点了点头。 “温……先生，我能问问我们怎么去外城吗？”祝沁源问道。 “我们会乘坐马车。”温冬阳说道，“不过从这里前往驿站大约要走三个小时，路上也可能遇到一些危险，我是不会动手的，全看你们的本事。” “危险是指游荡的屠夫吗？”晏融问。 “包括但不限于。”温冬阳笑了起来，“荒原上的危险可是要多很多，屠夫们有些时候也不是最可怕的敌人。” 又等了两分钟左右，让、连笔生和艾利克斯也过来了，除了连笔生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其余人此刻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好，那我们出发。不用那么紧张，这只是一个考验而已。” 说罢，温冬阳就带着众人走出营地，选了个方向开始赶路。 那可真是“赶路”。 这位巡逻队长直接在荒原上飞奔起来，速度和陆凝启动轻身的奔跑速度差不太多。在这样的速度下，别说对付可能被吸引来的怪物了，光是跟上就需要竭尽全力，众人的奔跑速度立刻就显出了差距，陆凝和祝沁源两个敏捷型的紧紧追着温冬阳的脚步，稍微后方一点是晏融和让，袁捷在更后面一些的位置。连笔生和艾利克斯只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不至于掉队。 “温先生！我们没必要跑那么快吧？”晏融喊了一声。 “速度可以帮我们甩脱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想你们也不喜欢被拖入战斗。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一路跑到驿站。”温冬阳回头说道，“如果你们需要慢一点的话也可以。” “至少让后面不至于追得那么辛苦的程度。”祝沁源开口道。 温冬阳笑笑，放慢了脚步，距离总算开始缩短了。 穿过荒原，能看到很多残垣断壁，建筑的废墟，这些东西证明至少在还不算太久的以前荒原上也是有人居住的，后来才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也正如温冬阳所说，速度一慢下来，就会出现问题。 当众人跨越一个高坡的时候，周围的草丛中忽然响起了一阵聒噪的叫声，一群小鬼从草丛里面冲了出来。这样的突然袭击也不能奈何众人太多，陆凝和祝沁源左右将小鬼全都劈翻在地，它们迅速化为黑色烟气消散，但这次不同的是，小鬼散去的地方还都留下了一个白乎乎的球状物。 “离远！” 晏融长枪一探，将最近的一个球状物挑飞，空中只听得一声破裂声，球状物中蹿出了一条灰黑色的长条生物，冲着祝沁源就咬了下去。祝沁源一个拔刀斩砍出，却听见一声宛如金铁交击的声响，那只生物被砸开了，却没被切断。 与此同时，其余的球状物也纷纷裂开，里面冲出了同样的生物。陆凝已经看到那是一种身子呈蜈蚣多足状态，脑袋却是一整个裂成四瓣，布满利齿大嘴的怪虫。它们的身体能反射出金属光泽一样的色彩，从刚才那一刀来看硬度显然也不愧对这个颜色。 与此同时，后方的几个人也遭到了体内有这种怪虫卵的小鬼攻击，晏融甩枪将两只小鬼砸飞出去，直接向着坡下高速滑行，同时启动了力量增幅。 “你们撑住一点时间！” 她滑到了坡下，借助冲力挥起长枪反身一个猛砸，伴随着一声开碑裂石的巨震，坡下的一堆岩石被她一枪砸开，一名身材矮小，头上戴着奇怪的微笑面具的人从岩石堆里跳了出来，一甩脑袋，从颈后探出一根灰色的软管，直刺晏融背心！ “是个屠夫。”温冬阳一眼就看了出来，他侧身避开一只怪虫的扑咬，饶有兴趣地看着后面几人略显手忙脚乱地对付这些虫子。 晏融那里自然不会被这种偷袭伤到，一个扭身避开了软管的戳刺，长枪一推，挑向这只矮小的屠夫，与此同时，陆凝和祝沁源也双双启动隐形能力，脱离了虫群冲向山坡下方。让一个青色光盾将虫子全部拦下，他的剑和盾牌此刻倒是成了非常顺手的驱虫武器，一个人应付反而更加轻松。 这只屠夫不如之前那个强。 或许是实力的一部分分给了虫子的缘故，这只屠夫居然被晏融一个人死死压制，无论是背后的软管还是之后掏出来的小刀和药粉都完全无法威胁到长兵器的晏融，甚至最后砸出的虫卵也被晏融如同打棒球一样全都砸回了它的身上，顺便又给它胸口狠狠来了一记。 黑烟缭绕中，屠夫迅速进入了狂化状态，就在这时，让在山坡上喊道：“你们小心虫子！它将那些虫子都召回了！” 话音刚落，伴随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屠夫的脑袋瞬间绽开，裂成了四片，锋利的牙齿布满它的脑袋内部，而后这个脑袋奋力将颈椎从体内拔出，那些肋骨宛如虫子的足一般不断蠕动着，这一条肋骨远比想的要长，甚至令人怀疑是怎么塞入那具矮小的身体之中的。 陆凝和祝沁源一时拿不定注意是否攻击，不过上方紧跟着就是一声枪响。正在从体内拔出的怪虫上立刻燃起了火焰，艾利克斯大喊道：“弱点火！” 火？这种简单的条件偏偏目前还没人具备，陆凝等人身上集散地提供的基础装备就没有火属性的。 就在此时，又是枪声传来，这次是连环不断，轰鸣阵阵的枪声，屠夫的头部立刻炸开了大团的血花，蠕动的骨骼也被穿出了数个大洞，黑色的雾开始从粉碎的肢体上散开，而正在开枪的温冬阳则继续举着黑白双枪将屠夫的躯干彻底打了个粉碎。 “……温先生，记得出发前你说不帮忙来着。”晏融抬起头看向坡上。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一个拦路的屠夫身上。”温冬阳将屠夫活活射杀之后，双手一转将枪收回腰间，黑烟在他身边缭绕了一阵，却并没对他脸上的缝合有什么作用，这个情况也让陆凝记在了心里。 “您说了算。”晏融从善如流地说。 陆凝附身捡起屠夫的掉落，主体死亡后那些虫子也跟着化为了黑雾，这只屠夫确实不强，可没有温冬阳的帮助要斩杀本体还要花费不少力气。 略作休整，温冬阳再次提起了速度，这次没人再抱怨了，只有全力跟上，总算是在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后来到了被称为驿站的地方。 这是一个巨大的院落，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整整齐齐排列在墙边的钢铁“马车”，车的前方是一只同样金属打造的机械巨兽，所有的车外壁上都涂着一个“Dacapo”的徽章。 “嗯……就这一辆。”温冬阳检查了一下机械巨兽身上的刻痕，选择了一辆车。 “这些马车是通往不同的外城区域吗？”陆凝问。 “是的，刻痕的道数对应会送你去哪个外城区，这个三道划痕的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乘坐马车需要什么条件？”祝沁源也提了个问题。 温冬阳笑了笑：“这是贵族Dacapo特意为荒原们的人出入方便而准备的，不需要支付什么，当然了，因为是免费的速度比较慢，这里前往外城要半个小时左右，如果是乘坐列车的话，五分钟就能到达。” 连笔生走到机械巨兽旁边研究了一下，不过无论他怎么触碰，这些巨兽都没有反应。 “需要车厢里启动。”温冬阳撩开车帘，“女士优先。” 众人全部登上马车之后，温冬阳就按下了车厢内侧一个按钮。外面响起了一声机械轰鸣，仿佛有数个齿轮在高速转动，紧接着就是宛如乘坐飞机一般的惯性作用将所有人紧紧压在车厢的座位上。陆凝坐得离窗户较近，伸手打开了金属窗板，发现确实是飞到了天上，外面的景物一片模糊，而往下看的话能看到广阔的荒原。 这种飞机还真是稀罕的经验。 除了前面的齿轮声有点刺耳以外，马车的乘坐体验还算是舒服，似乎没有高空低气压和温度降低的影响，哪怕隔着车帘和外面依然是相同的。众人也凑在窗口往外面看下方的景象，包括艾利克斯也是如此。 他之前并不知道这里有个驿站，此前穿越荒原的距离已经离篝火的范围太遥远了一些。 半个小时之后，下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黑色城区，马车从天空落下，“哐当”一声进入了另外一片马车的停泊区域，如此粗暴的降落方法也让众人着实震到了，甚至袁捷还不小心磕到了脑袋。 “下车。”温冬阳翻身跳了下去。 陆凝跟着就下了车，她从天空最后看到的是浓烟、工厂和各种特别的建筑，相当符合混沌场景的混乱风格。而从车里下来，踩在漆黑的金属地砖上时，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空气里有股显而易见的污染气味，天空中能看到一些浓烟柱升腾而起，一个个房屋造得全部都像是违章建筑，并排的管道从这些房屋之间的缝隙中穿行，宛如城市的血管，包括温度都比荒原上高了不少。 “跟我来，你们会有时间看看外城的，也看看之前自己出身的地方。”温冬阳从兜里拿出一张纸，继续带路。 穿过一条条幽暗的小巷和歪七扭八的大路，众人来到了一座巨型的西洋学院式建筑大门口，门口站着五个打扮古怪的人。 “哦……”温冬阳发出了一声不满的低喃。 “咦？这不是铁砧的温队长吗？”门口的五人已经听见了有人靠近的声音，纷纷转身，其中一个人马上发出了充满“喜悦”的喊声。 出声的这个人是个年轻女孩，她的皮肤和头发都呈现雪白的色彩，头上戴着一顶粉红色的蘑菇帽，一双蔚蓝的眼睛充满兴味地看着众人。陆凝注意到她那将上半个身体都遮住的罩袍下探出了大约十根口径不一的枪管，白色的裤子和长靴上沾着红色和黑色的污渍，那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污痕。 “多萝西，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温冬阳开口道，然后便看向旁边一个这群人当中最正常的男人，“蓝荼，这次的悬赏……” 名为蓝荼的男人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单手拎着方天画戟，另一只手则是机械臂，他从兜里取出一支烟，手指打火点燃放进嘴里，点了点头。 “是个人数任务，每个队伍需要至少十个人。不过没事前说明，这也是贵族们一贯的德行了，你们铁砧也要来试试？” “毕竟光靠杀屠夫可养活不了我们那么一大堆人。”温冬阳摇了摇头，“你们水银扳机就剩这几个人了？” “啊，没错，我们又不是黑刻，一人也就一条命，死了直接报销。”蓝荼吐出一口烟，“要是和你合作我倒是可以接受，毕竟你们是可以死一下的，能减少点风险。” 这人把话说得那么直接，也让陆凝几个略微感觉有点不爽。 “也好，和熟人合作比和陌生人来得更放心一点。”温冬阳点了点头，“不过我这些都是新人，你们最好别想着拿来当炮灰，现在荒原上新的黑刻数量有限，我们也不想随便减员。” “了~解。”蓝荼稍微拖长了音调，“不过我们要是有了要命的危险，麻烦拼上命救一下，事后我们会好好报答一下的。” 8 视距悬赏 外城的人正如此前所处猜测的那样，并不是毫无战斗力的弱者，至少有一部分不是。“水银扳机”的成员便在这些人当中，而温冬阳和他们也算是熟悉。这些人负责为贵族们处理各种悬赏事务而过活，就像是黑刻处理屠夫一样，由于贵族总是有大量不同危险程度的悬赏下发，所以只要敢接就有钱赚。 而外城是不存在原料生产项目的，类似种植、畜牧、矿产之类的工业在外城不存在，所有原料全部来自贵族的统一供给，陆凝所见到的那些造型怪异的工厂全部都是负责二次加工的厂房，将原料加工成各种工业成品后出售给外城居民。 眼前的这个房子确实就是一所学校，门外传达室里面一名穿着贵族长袍，领子上印有Eyesight徽章的男子再次确定了人数之后便给了众人详细的任务内容。 “这一次的悬赏是百米视距，其中也牵涉到一些贵族家仆的孩子问题，因此我们需要很多敢于探查危险的人来处理这次的问题。”那个男子带着一股令人厌烦的高傲语气说道，“你们死了多少人的话，贵族都会予以补偿，因此不要在乎什么战斗损失，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将这次的消息带回来。Eyesight必须要掌握这里的信息，而最后带来最多信息的队伍会获得最高额度的奖励，明白了吗？” 陆凝这边很多都没听明白，不过温冬阳和蓝荼这两个领队倒是点了点头。 “戴上你们的眼睛，进去，里面发生了什么目前还是未知的，有两支队伍之前已经进去了，还没消息传回来。”男子从屋子里丢出了一个盒子，蓝荼伸手抄过，打开来将里面的东西分发给众人。 那就是“眼睛”，一个制作得宛如一颗眼球一般的圆珠，陆凝学着温冬阳的方式将它往自己领子上一贴，就自动贴附在了那里。 “我们进去，握紧武器。”温冬阳将那份任务文件传给了众人。 “温队长，关于里面的具体情况我们可是完全不明。”让看过文件眉头皱了起来，“这上面只有一些历史情况记述。” “如果是别的贵族的悬赏的话，Eyesight会进行一个准确的评级，但是Eyesight本身发布的悬赏就是他们也尚未掌握的东西，没什么具体内容也是正常的。”温冬阳说道。 “喂喂喂……你这全都是纯新人吗？我还以为你刚才是在客气呢！” 水银扳机当中一个全身大部分都换成了金属外壳的人开口说道：“温冬阳，这样的任务你就带着一堆新人来做？你也知道Eyesight发布的悬赏随时都可能等级擢升吧？” “我当然知道，啪嗞。” 这名字让晏融笑出了声。 “是新人也没事，黑刻们都有好几条命，要支付点学费也是付得起的……”蓝荼摆了摆手，“进门进门，别死在里面就行。” 这时候任务文件也终于到了陆凝的手上。 百米视距——这个等级究竟怎么划分还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也像让说的那样，是一些历史记录。 这所学校在大约十五天之前进行了期末考试，然而奇怪的是，考试结束之后并没有一个学生或者老师出来，从校外的联系也一个个石沉大海。一些家长或者被委托来的人进入校园后也再也没出来过。 即使凭借Eyesight的信息搜索能力，得到的校园内的传出的最后一个信号也只是期末考试结束时的铃声。这个状况马上被进行了归纳整理，并发布成了悬赏。 男仆所在的传达室实际上不在校园范围之内，也亏这人敢来这里坐着。 而文件的最后则是一份名单，数名正在为贵族效力的仆人也有孩子或者亲戚在这里，务必查明这些人的状况，倒是没要求一定活着带出来。 “这种事经常发生吗？”陆凝转手递给连笔生，开口问道。 “百米视距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外城这地方就是会出一些问题。”温冬阳一步迈进校门，“不过Eyesight既然发布了悬赏，目前来看还不需要军团出动来解决。” 众人跟着走了进去，从大门往里走了不过五六米，陆凝猛然感到眼前一花，天空从普通的阴沉瞬间化为了烈火一样的黄昏，整个校园里也镀上了这赤红的色彩。 “哦……”蓝荼将烟丢到了一边，静下心看了看周围，“座钟停止了转动吗？还是说这里的时间停下了？也许只是并发现象？” “云层移动，有风，不是时间锁。”温冬阳接口说道，“恐怕是校园里的问题，这帮学生真的在考试吗？” “那我们进去看看吧？”多萝西兴致盎然，“光是看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名堂，万一是多重复合空间造成的迷宫呢？” “感觉……会吐……” 说这话的是水银扳机五人当中一个身高两米五左右的瘦高个，他带着一顶斗笠，一身打满补丁的麻布衣，背着一把枪口绑着镰刀的猎枪，也是个形貌怪异的人。 “丹生，跟着我走，我罩着你啊！”多萝西笑眯眯地说。 温冬阳瞥了那边的几个人一眼，然后回过了头，陆凝能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庆幸，看起来自己这边的人比水银扳机那几个好带多了。 “你们是新人，不过我依然需要你们来这个悬赏，希望你们能在这里展现自己的价值。”温冬阳对七个人说道，“我知道你们可能有很多疑惑，甚至根本不知道悬赏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么就跟着我走，听命令行事，学习着来。” 陆凝等人连连点头，随后温冬阳就向蓝荼打了个手势，两人走在最前面进入了那座西洋式的大楼。 刚进入楼内，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就扑面而来，毫无疑问是已经出事了。门厅和两侧的走廊中被涂抹了大量的血浆，甚至尚未凝固，一些残碎的人体碎块散在地面上，完全分辨不出原本属于哪个地方。除了艾利克斯脸色有点发青以外，其余的人对此依然眉头都不皱一下。 “阿娜，能闻出来吗？”蓝荼问队伍里最后一个成员，一名戴着一只眼罩，提着军刀和霰弹枪的高个子女人。爱书吧 “新鲜的。”女人撇了撇嘴，“血腥味是为了覆盖里面的人味，只是手段太粗糙了一点，肯定有活着的，就是态度怎么样不好说了。” 让看了一眼艾利克斯，艾利克斯摇摇头：“我的嗅觉只能针对死亡的气味，这里……太浓郁了，全都混合在了一起。” “仅凭嗅觉天赋可不行，有机会的话给自己做点强化手术，既然有天赋就好好发挥。”温冬阳说道。 “是！”艾利克斯急忙应了一声。 “那么……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说光是封闭条件也能把人逼疯，可疯到这种碎尸万段的程度可不是一般的情况做得到的。”陆凝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诸位应该此前也多次处理过任务，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不能说没有。”蓝荼又摸出了一根烟，“外城这地方压力巨大，一些粗制滥造但效果显著的强化手段又容易获得，人们为了发泄而能做出来的事情根本超乎你们的想象……” “那不太一样吧老大！”多萝西嚷了一声，“那帮人自己捣乱弄死了人也就是一个怪物，可这一整个学校都控制还能让Eyesight都没办法获得准确信息，这可不是那些粗制滥造的东西能比的。” “嗯，所以多半是有人接触过遗迹。”蓝荼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 “不管是什么，我们总得再看看，那些人都失踪了的话准时遇到什么了。”温冬阳指了指走廊，“诸位，请吧。” 在这样一条走廊里行走令人相当不适，陆凝花了点时间才放弃试图躲开地上肉块的行动。走廊很长，应该说学校建筑的面积相当大，依稀能看出此前算是个富丽堂皇的建筑物，只可惜如今已经变成了炼狱般的景象。绕过走廊，前方能看到一间教室，教室的门紧闭着，唯一的窗口被血肉糊住，无法看见里面的情况。 “开门？”温冬阳瞟了一眼蓝荼。 蓝荼默默让开了位置，后方的多萝西从罩袍下面丢出了一颗手雷，直接砸在了小窗的血肉上面，一声轰然引爆的声响，整个门都被炸了个粉碎，但两米之外却只是感到了一阵爆炸的余波。 “呀吼~我看看这里面是怎么……”多萝西蹦蹦跳跳地来到了门前，刚要往里面探头，猛地一个后仰，两个速度极快的东西从门里飞出，擦过多萝西的脑袋，斜向上钉进了天花板里面。 那是两支钢笔。 多萝西依然是一脸笑容，语气却变得危险了起来。 “真是热情的欢迎啊~” 她终于撩开了罩袍，随着一声金属固定声响，十根枪管同时对准了教室内部，她的两只手握着两个小型遥控器一样的东西，同时按下，顿时枪声轰鸣，子弹形成的金属风暴扫荡了整个教室内部，大量弹壳从罩袍下方掉落，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陆凝不得不捂住耳朵才稍微减弱了这个噪音，硝烟的味道甚至盖过了血腥气。 大约十几秒后，多萝西打空了一轮子弹。 蓝荼叹了口气，扒拉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站到后面去，自己走到门口，将烟弹进了教室里，那一点火星在空中打了个旋，变成了一盏亮得能照亮整个教室的光。 教室里和走廊差不多的景象，而且因为之前的扫射，所有桌椅全都被打成了一团稀烂，而在这当中，却唯有一个完好无损的目标，他和他的课桌仿佛半点都没收到外来的伤害，血肉子弹的痕迹全都没有。 这是一个男生，他留着学生普通的寸头，戴着一副眼镜，嘴角勾起一丝自信的微笑，起身转头看向了众人。 “又是新的挑战者吗？” “小子，你最好快点说明白这里是怎么回事。”蓝荼将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进了门里，“刚刚那两支笔是你扔的？” “当然不，那只是学校对不遵守校规同学的惩罚。”男生理所当然地说，“使用暴力的手段打开教室的门，肯定是违反校规的。” “这小子在说什么？”啪嗞也走进了教室，“他是不是已经疯了？” 陆凝站在外面还没进去，连笔生、让和晏融跟着温冬阳进入了室内，两个队伍不约而同地留了一半人在外面，预防变数。 “你是觉得，这学校都变成这样了，还要遵守校规是吗？”蓝荼问。 “变成什么样了？”男生反问道，“如果都不遵守校规校纪，那设置这些有什么意义？像以前那样，特权阶级能随意利用权力，混混一样的学生拉帮结伙就正确了？那么我们这些用功学习却没什么背景的学生就应该被欺负吗？” “我并不是来听一个学生抱怨学校里受的委屈的。”蓝荼摇了摇头，“你这事情应该和你的家长说。” “他们只会告诉我，那是大人物，躲着点！或者别去和那些小混混交朋友！如果真能躲开，为什么不让我转学呢？”男生冷笑，“真是奇怪，这里是学校，学习才是我们的主业，结果学习成绩反而成了这里最不被重视的东西？连老师都是一样的货色。现在，学校终于变得像一个学校了，这不对吗？” “所以说，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蓝荼划拉了一下，“因为学习不好？” “当然，他们在期末考试中成绩不如我，理所当然就要被淘汰掉！这里是学校不是吗？”男生往前走了一步，而地面的血肉居然就像是有生命一样避让了开来，“只有刻苦学习的学生才是这里最珍贵的财富！就算是你们——啊，我看得出来你们是什么人，也许你们在外城随手能捏死几百个我这样的小角色，可是如果你们没有成绩，在这里你们就赢不了我！” “那么，请问如何获得成绩呢？”温冬阳轻声开口。 男生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当然是考试啊！你上没上过学？不考试哪来的成绩？” 伴随着他这句话，一扇崭新的门骤然出现在陆凝眼前，封死了教室。 9 遗迹财宝 教室再次被门封闭，多萝西马上就再次端起了枪，陆凝急忙喊了一声：“等一下！” “等什么？他们被关在里面了！” “多萝西，我也觉得……不要乱开枪……”大个子丹生瓮声瓮气地说，“这里很奇怪。” 陆凝继续说：“刚刚那个男生虽然基本是疯了，但他说的可能确实是这个学校的生存准则。” “生存准则？”多萝西面色有些狰狞，“就是那套什么校规？” “我觉得一般学校都有考试期间禁止打扰的规矩，这比起进教室不好好开门应该更加严重。”祝沁源瞥了一眼那两支钢笔，“走廊里那些恐怕就是严重违纪的下场。” “有人为因素。”阿娜摸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纸，“我们是在这里等他们，还是继续探索校园？” 陆凝和祝沁源对视一眼，两边的队长都关在了教室里面，而考试这个东西用时肯定不会很短，至少众人互相交谈的时间已经过了几分钟了，要是那种瞬间结束评判的也该结束了。 “继续探索。”陆凝拿定主意，“只能相信他们的实力。现在我们得把这里的校规找出来，这是最关键的。” 多萝西垂下枪口，神色郁郁，不过阿娜倒是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那就跟着你们一起好了，反正前几批进来的人到现在也没看见，多半是被类似的东西困住了。” “校规这东西一般在哪里有？”袁捷问道。 “呃……走廊？学生手册？”陆凝也不太确定，这里又不是她的学校，她怎么知道外城的学校会怎么发放校规？ “至少门厅那里没有。”祝沁源摇摇头，“墙上都是血，根本没有写校规的布告栏之类的地方，我们还不如上楼看看，现在看来好像走廊还算是安全的。” “看看你脚底下的东西，你真这么认为？”阿娜挑了挑眉角。 “你刚刚说的，有人为因素，当这里出现别的人的时候才是我们需要警惕的时候。”祝沁源马上回答。 “有理。”阿娜拿出棒棒糖晃悠了一下，“那我们接下来上哪里找手册？这里的活人恐怕都不太正常。” “档案室、教职员办公室、校长室甚至复印室，没有纸质的也可以尝试找电子版的。”陆凝已经走到了附近楼梯口的一张简易地图上，“这座建筑一共四层，依次找过去就可以了。” “多萝西……我们跟着……走？”丹生低声问。 “可以，反正阿娜你会去的对吧？该死的！要是这里死了什么人的话我一定炸了这个见鬼的地方！” 商量完毕后，众人就走上了楼。二楼的走廊环境也好不到哪去，祝沁源打开那份介绍文件，神色凝重：“这里的教职员加上学生接近三千五百人，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应该大部分都成了牺牲品。” “这样的事一般少不了始作俑者，反正只是凭武力多半做不到这种规模。”阿娜继续嗦着糖，不过刚绕过一个拐角，她鼻子稍微抽了一下，马上用军刀指向了侧前方的一扇门。 “那个方向是什么？” “嗯？应该是……物理实验室。”陆凝迅速从记忆里的地图中找到了对应的位置，而就在同时，一声撞开大门的巨响发出，一名身穿衬衫的男子从那间实验室里面冲了出来，他的双臂已经膨胀到原本的两倍大，浑身布满血污，神情却是狂喜的状态，一面大吼着“我完成了！”一面冲向了众人。 陆凝正准备挥刀，忽然一个庞大的影子横在了队伍前面，丹生以和身材完全不符的轻灵迅捷绕到了男人面前，也没动武器，双手捏成刁手状闪电般连出数拳，男人压根就没练过任何武术，一瞬间身上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扭动起来。 “四肢关节卸下……他好像不痛。”丹生闷闷地低下头，看着脚底的男人。 “大概这比起他经历的只是小意思。”祝沁源往教室里看了一眼，马上收回了目光。 “怎么了？”陆凝悄声问。 “看了掉San。”祝沁源捂着脑袋，“建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陆凝马上做好了最糟糕的心理准备，众人绕过男人看向了教室里面。 实验室里面有一排排实验台，很显然是学生们平时上课的地方，但现在却化为了血肉工厂，里面的所有实验器材都用人体的部件替代，眼球摆锤，神经电路，牙齿砝码，颌骨天平……那些没有被完全用完的“材料”依然穿着衣服坐在座位上，仿佛还在认真上课一般，甚至每个人面前还摊开了课本和笔记本。 “你**的……” 多萝西看到这个马上扭头回去将那个男人拎了起来：“你个混账东西是他们的老师吧？他们是你的学生！你怎么敢——” 男人张了张嘴，吐出一口血沫，然后居然笑了起来。 “我……我的教学质量终于上去了，我成功将知识牢牢刻在了学生们的身上，这难道不是……不是……咦？” “多萝西，放开他，他的身体不对。”丹生说道。 多萝西闻言立刻将男人砸到了旁边的墙上，紧接着男人的手臂便炸开了，从双臂内涌出了大量的文字符号，它们以血肉骨骼为形，向着多萝西就涌了上来，但一瞬间就被更加汹涌狂暴的子弹打得粉碎，连同男人一起撕成了碎片。 没人对多萝西的举动有什么反对，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应该死。 不过在一切安静下来后，阿娜吸了吸鼻子，走到了男人的残骸前，用军刀在里面扒拉了两下，挑起了一根如同项链一样的东西。 “这玩意的味道不对。”阿娜将嘴里的糖咬碎，“你们谁会个鉴定之类的？” “什么味道？”祝沁源也吸了吸鼻子，却闻不出来。就在这时，被震撼到一直说不出话的艾利克斯终于开口了：“死，那上面有非常浓郁的死，比这整条走廊上的气息还要浓厚！” 阿娜撇了撇嘴：“你小子能闻出这个东西来啊，那拿去。” 她随手一甩，将军刀上的东西扔到了艾利克斯那边，艾利克斯可不敢用手去接，横枪卸力，将挂饰挑在了瞄镜上。 那确实是一根项链，银色的链条上拴着一根垂饰，上面是一个七瓣花的花纹，周围镌刻着一些细小的符号。爱你电子书 “彩虹花徽章……是国王！”艾利克斯立即喊了出来。 多萝西一拍额头：“还真是和遗迹有关……怎么说？这次的任务大概要升到千米视距的水平了吧？我就知道Eyesight的悬赏从来都不靠谱！” “我们……也来了……多萝西，不要生气。”丹生局促地挥着手，“有了开始，就是好的。” “这里的人都没救了。”祝沁源在实验室里面走了一圈出来，摇摇头，“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只是尸体还保持着鲜活度，最离谱的是这些学生被制作成的教具都和面前课本的内容相一致，这男人还真是在认真地授课。” “烂成这个样子也没办法确认身份了，名单上要找到人都当死了处理怎么样？”阿娜问。 “可以。”陆凝应道，她现在只觉得留在这个学校里都浑身不舒服。 众人没再打开别的什么教室门，天知道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到了复印室的地方，门被很多纸张加上干涸的血封堵住了，这一次多萝西没有直接暴力破门，陆凝走过去尽量避开那些沾血地方用刀背敲了敲门。 里面竟然有回答……虽然没人能说到底有回答是好事还是没回答是好事。 “是来拿试卷的吗？” 声音浑浊而粘腻，伴随着声音的发出，还有一些不太正常的蠕动和开裂声，令人有着极其不妙的联想。陆凝嘴角抽了抽，答道：“我们要给楼下十四号教室的新学生送学生守则，请问还有多余的吗？” “学生……守则……咕啾……” 里面开始传来更加剧烈的滑动声，大约两分钟后才停下。 “还有几份，需要几个人的？如果太多，还得加印。” “六人的就够了。”陆凝随便说了个数字。 “六人……这里只有五份……” 听见这句话，陆凝一个侧身，躲到了门的旁边，紧接着门“哐当”一声被从内侧拽开，一张血肉组成的巨大手掌伸了出来，每个指尖上都有一张嘴，手掌在门口拍了两下，没抓到人，里面传来了疑惑的声音：“人呢？” 手掌慢慢缩回门里，过了一会儿，从里面丢出了五个蜡黄色封皮的书本来。 “复印纸不够了……只有五份……你们先拿走吧，咕啾，下一批纸出来之后再来……” 门缓缓关上了，过了好半天，陆凝才用刀把那几本书划拉到更远的地方，让祝沁源多萝西几个人捡起来。 阿娜一脸死都不想捡的表情：“你们不会看不出这是什么材料吧？” “看得出。”祝沁源脸色阴沉，用两根指头拎着书页，“指纹还在上边。” “人皮书。这学校到底要弄得多丧心病狂？”袁捷倒是能克服一些不适，翻开手册，上面果然用红彤彤的字印着学生守则，相当详细，不过最后一页上不是校徽，同样是个七瓣花花纹。 “上面说了啥？”多萝西拿起一本直接扔给丹生了，看得出她不是不敢看，只是感到恶心。 “总之就是按照轻重程度把各种不当行为分成了几个等级，口头警告，正式警告，记过，体罚，劳动惩罚……还有处死。”袁捷越往后看脸越黑。 “那我炸门那一下算什么？”多萝西问。 “正式警告。”袁捷撇了撇嘴，“后面至少一半都是处死，这什么校规，酷吏行刑手记还差不多。” “上面说了考试要多长时间吗？”陆凝问道。 “期末考试，两个小时一场。所有打扰期末考试的都是处死，建议别去尝试。”袁捷又翻了两页，“说实话，除了惩罚措施不太正常以外，这里面列的都是学校正常的规定，什么禁止恃强凌弱，禁止打架斗殴……就是太详细了点。” “遗迹出来的财宝就没几个正常玩意。”多萝西嘟哝道，“也不知道又是哪个愤世嫉俗的蠢货走了狗屎运搞到一个，弄出这么大乱子来。” “艾利克斯，遗迹是怎么回事？”陆凝走到艾利克斯身边小声问。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个是国王的标记，彩虹花。”艾利克斯指着手册最后一页的图案说道，“他们既然这么说，似乎这个和国王有关。” “我能听见。”阿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叼了一根糖，“你们不知道遗迹？那还真是超新人，混久一点的没见过也该听说过，那是咱们的天才国王四处打的窝，结果他一失踪全都成了没人管的危险地带。” 陆凝先略过国王失踪这个问题，既然阿娜愿意说她立刻顺着问道：“那这些财宝也就是国王留下的东西？” “一般的东西也不至于让Eyesight也无力探测，是国王的也正常……就是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厉害。”阿娜瞥了一眼几人手上的人皮书，“这几个应该都只是副产物而已，我们上次处理和财宝相关的事情——” “停！阿娜！”多萝西猛地抬起手，“别让我回忆起那些破事！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报了仇！” “……总之，正常人会正常地使用财宝，可是获得了力量之后哪怕正常人都不一定能维持自己的心态，哪个人骤然获得超乎想象的力量不发发疯？”阿娜冷笑了一声，“目标倒是明确了。” 的确，目标明确了，可是众人登上三楼的时候却看到了更加惊人的东西。 稻草人。 多萝西低声咒骂着，阿娜和丹生也少见地闭上了嘴。 三楼的走廊里插着数个十字形用骨头制作的稻草人，上面覆盖着衣服，由于衣服大小不同可以看到里面用来填充的是各种脏器，但那些脏器，至少心脏却依然在跳动。那些头颅眼睛、鼻子和嘴的地方只剩下了血洞，但血液依然在从中流出。 “是之前进来的。”多萝西骂了一遍之后略微提高了声音，“里面有几个人我还认得……*的。” “还活着……如果……及时解救……或许……”丹生低声说道。 “咱们这种人是付不起躯体完全修复的钱的，而且损伤超过百分之九十，现在还能活着应该就是什么特别力量的因素，离开了大概马上就会死。”阿娜的声音也有点发沉。 10 严酷规章 多萝西的神情非常复杂，没等她说什么，众人就忽然听到了声音。 “那边的家伙，是新来的校工？” 陆凝猛地转头，发现在隔着栏杆对面的走廊中有几名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们身上非常干净，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们是……”陆凝开口。 “我们是学生会。”一名长相平凡的学生带着那些人走了过来，他长着一双吊梢眼，面相略显凶恶，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怎么样。 “真是的，这一批怎么这么慢？你们是新校工吗？快点回答，不然就当成可疑分子处理！”男生颐指气使的样子愈发令人生厌了。多萝西肩膀一动，看上去又要开枪，陆凝一步迈到了前面，微笑着说道：“是的，我们是新来的校工。” “哈哈，这才对。”男生撇了撇嘴，冷笑一声，“这个校园里面都没人清理，现在脏得可以。” “我能问一下他们……”陆凝用拇指比了比那些“稻草人”。 “可疑人物，按照校规应当体罚，不是吗？”男生挑起了眼角，“这里可是学校！怎么能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进来呢？” “呃……体罚？” “问那么多干什么！总之，既然你们承认自己是校工就好，现在校园这里很久没人清理了。” “走廊这里确实……” 陆凝还没说完话就被粗鲁打断了：“走廊有什么好注意的？” 男生叉着腰走过来，用十分无礼的目光打量着陆凝等人，后面那些学生也基本是一样的神情。 “这就是学生会？”祝沁源低声说。 “怎么？你们还敢质疑我们的身份？”男生马上瞪起了眼睛，“你们的工作是清扫这里的垃圾，那就需要我们点头！明白吗？” 谁知陆凝这次没跟着他的话往下说：“抱歉，我们是校工，如果正式授权的话一定要让校长，主任或者老师进行审批才行。我们知道学生会在学校权力不小，不过你们毕竟不是支付我们工资的人，是吧？” 这一番话还真说得男生一噎，他扭过头去和同伴商量了一下，随后才转过来咳嗽了一声说道：“所以我们的命令你们不听是吗？” “倒不是不听，只是我们也不会完全遵守。”陆凝笑了笑，“当然，如果各位能带我们去见一下校长之类的人物的话，他们也支持，我们就会老老实实工作了。” “对！”男生一拍巴掌，面露喜色，“我们可以带这几个校工去鲁尔老师那里！他一定会支持我们的！毕竟那些不守规矩的学生还是要抓回来一个个惩罚！” 陆凝笑着看这群人激动地商量起来，完全不像是正常学生会的模样。 “喂，陆凝，真正的学生会大概已经都死了。”祝沁源低声说，“这所学校好歹也算是私利学校，能进入学生会的成员肯定不是这种模样。” “看得出来，不过也正好，要真是精英人士的子女就算疯了也不太好忽悠。” 两人刚说完，那个男生就嚷了起来：“很好！我带你们去见老师，之后就马上去找那些不遵守校规的学生！不要浪费时间！” 陆凝随口应了两声，冲身后打了个手势，众人便跟了上去。 来到四楼，那个男生满脸兴奋地推开了一扇教职员办公室的门——那也是相对于周围显得很干净的一扇门。男生大声喊道：“鲁尔老师！我们找到了一些校工！不过他们必须要您的同意……” “我是觉得你能力出众，才让你成为学生会会长的。”屋子里传来一个尖厉的声音，“如果你不能处理好你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情，那要你做这个会长有什么用？” 男生顿时愣住了，赶紧说道：“可是他们确实应该……” “你被撤职了！” 伴随着这句话说完，男生忽然抽搐了一下，捂着脑袋发出了大声的惨叫，他的头顶开始流淌下血液，所有毛孔中都开始挤出血液。可那些和男生同行的学生却一脸兴奋地看着他，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男生终于摔倒在地，手脚并用地爬向陆凝这边，他的脑袋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形状，所有一切都在向内凹陷，拼命将体内的血从皮肤表面挤出来，甚至手指也已经开始出现了内凹的状况。 “救命……救救我……”男生张开嘴，他的舌头、声带和喉结都在从体内向外翻出，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已经不易了，多萝西嘴角抽搐了一下，探出手来，用一把加长型的手枪指着男生的额头连开两枪，血液炸开，男生终于倒地不动了。 “鲁尔老师！他死了！”剩下的学生会成员居然发出了一声欢呼，“下一个会长应该是我们了吧？请挑选一个，我们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那之前——”尖厉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让我看看这些校工！” 一个穿着西装的矮个子男人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一只手拿着一本教案，另一只手捏着一支钢笔，一头灰发，神情略有些局促和激动，不过最显眼的则是右胸口别着一枚彩虹花的徽章。 “他身上有非常浓烈的死……不光是徽章，他整个人都是！”艾利克斯马上小声提醒众人。 “校工，哈？”鲁尔扫了陆凝等人一眼，“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那群在街头巷尾干一些违法犯罪勾当的暴力分子！你们不是什么校工！你们只是受了谁的命令来摧毁这个学校的秩序！” “这家伙还没完全疯掉，至少还能认得出我们。”阿娜甩了一下手里的军刀，“不过我们要想剁了他估计也不容易，听小子的话来说，这人就是整个学校混乱的始作俑者？” “能被学生如此信任，并任命学生会……”陆凝勾起微笑，“鲁尔老师，学校变成如今的样子应该是你的杰作？” “什么？我的杰作？这是所有人的功劳！所有不服气那些不正常现象的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原本这里制定的校规毫无用处可言！随便什么人都能肆意打破！那个愚蠢的老校长，说着什么‘要教育被骄纵的孩子’，‘要训斥欺负人的孩子’却从来不肯使用什么严厉的惩罚！结果就是那群在学校里拉帮结派的霸道学生越来越多！连老师的话都不听了！” 鲁尔上前一步：“只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我有改变这一切的本领！现在，只有拥有真本事的人能得到该有的位置！而一旦不合格，就立刻退位！就像刚刚那个小子一样！你们也是——你们根本就不是校工，所以也不合格！” “那么，不合格行为呢？”陆凝抬起手掌，依然微笑着问。 “你们……嗯……”鲁尔看上去有些慌张，他支支吾吾了几声，马上用手指着多萝西：“在校园里使用暴力！这是不被允许的！她应该——” “对于犯错的学生执行惩罚，在这个校园里应该是被允许的，至少‘处决’可没有具体规定应该使用什么手段。”陆凝打断了鲁尔的话。 鲁尔愣了一下，捧起教案打开翻了几页，开始抓耳挠腮。 “好机会——”多萝西想要瞄准，却被陆凝预先按住了手腕。 “不要给他任何机会。”陆凝低声说。 多萝西马上明白了过来，放下枪保持冷漠。 “该死，规章……是的，一切都应该遵守规矩……算了！你们说自己是校工对不对？现在你们得打扫学校，把那些不守规矩的学生抓出来！我知道的！还有一小批人，拒绝参加大扫除，拒绝进行考试，拒绝进行社团活动！这些都是不守规矩的坏学生！你们现在就把人抓过来！” “嗯……可以。”陆凝点了点头，“如果是学校的管理人物对我们下这样的命令，我们会执行的，毕竟是校工。”她又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那还不快给我——” “但是，鲁尔老师，您是否有这个资格呢？” “你说什么？”鲁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鲁尔，规则的制定者，学校现在最伟大的裁判，创建了这里的辉煌，你说我没有资格？” “可是这些都不代表您的身份不是吗？”陆凝也往前走了一步，“鲁尔老师，既然我称呼您为老师，至少您得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不是吗？之前您说了另一个人是校长，也就是说您并不是，那么您的身份呢？” “我是老师！我当然是老师！”鲁尔咆哮着拉开衣领，从里面扯出了一根拴在绳子上的证件，“这是我的教师证，你看看！你看看！” 他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要把那个证件怼到陆凝鼻子上了，陆凝稍微让开点距离，摇摇头。 “你干什么？我证明自己的身份了！” “任何一个人，拿出一份证件，都可以宣称自己是老师。证件可以伪造，我们也没有验证的本领，鲁尔老师，我只需要你证明自己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就可以了。”陆凝轻笑道。 “证明？怎么证明？”鲁尔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后面袁捷小声问祝沁源：“陆凝在干什么？” “嘘，她快把对方说疯了，本来还差点。”祝沁源也低声回答。 而陆凝由着鲁尔疑惑了十几秒后才慢慢开口：“这不是很简单吗？您是这里的老师，那这里肯定有您的学生吧，真正由您教育出来的学生？只要他们承认你，不就可以了吗？” 鲁尔眼睛一亮，扭头看向了剩下的学生会成员。 “啊，好的。”陆凝赶在有人说话之前对那些学生说道，“如果你们了解鲁尔老师，知道他教过什么，传授过什么知识，说一些出来就可以了，很简单吧？哦……” 仿佛察觉了这些学生心里所想，陆凝从兜里取出了学生手册。 “好学生是不能撒谎的，不要忘了这个。” 那群学生会的人顿时脸色一变，最终有个人唯唯诺诺地说：“鲁尔老师没有教过我们……” 鲁尔勃然大怒：“你们一点都没听说过我？一点都不知道？明明我是那么努力的教师，我为了备课花费了那么多精力……” “可，可是，我们只知道您讲课很喜欢以自我为中心，刻板没有变通……”那个学生哭丧着脸说，“大家不愿意听您的课，说学不到什么东西……我们也不知道啊……” “你们这些家伙！等等，至少，至少这证明——” 鲁尔扭过头，想要对陆凝说“证明他是这里的老师”，却正好对上了陆凝幽深的眼睛。 “你不被承认，鲁尔，学生们的评价已经出来了——你作为老师，不合格。” 鲁尔尖叫了一声，跪在了地上，他气喘吁吁地摊开教案，陆凝看不到他的五官，不过能看到有鲜血滴在教案上。 “看起来规则一旦制定好就无法随意修改了啊，你这个人也很符合我的猜想。”陆凝往后退了一步，“就算是你本人，似乎也不能违抗规则，果然只是偶然获得了一份力量而已。” 话音刚落，鲁尔猛地跳了起来，冲向了那些学生：“你们！你们居然敢诋毁我这样的老师！我要好好给你们上课！我会把知识牢牢灌输到你们的脑子里面！” 祝沁源刚要动，下意识地瞥了陆凝一眼，陆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是校工，校工不是来学习的。” 那些学生一脸绝望地跟着鲁尔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很快，门口的牌子上亮起了“补习中”三个赤红色的字，紧接着干净的门上迅速挂上了一层血污，门里传来爆炸的声音，没人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凝整理了一下衣领：“等一会收回鲁尔的徽章，当然……” 地上沾血的教案被鲁尔遗留在了那里，陆凝附身将它拾起，撕掉前面被写上了文字的职业，很快，这本教案扭曲了一下，变成了一本洁白封皮，上面有真正富有颜色的烫金边彩虹花纹的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扉页上有一行秀丽的字体。 【严酷规章——过度严厉的刑律封锁人们的想象，它不再适合我想要建立的国度。】 11 Eyesight “看起来这就是我们需要找的东西。” 多萝西、丹生和阿娜也过来看了看，这本笔记本确实是来自遗迹，甚至艾利克斯都捂着鼻子躲得很远，用他的话说，这个笔记本上的死亡气息浓到令人窒息。 “那个鲁尔呢？”多萝西瞥了一眼办公室。 “他制定的规则连自己也不能逾越，没了这本书，他的结果和别的房间里的人没什么区别。”陆凝将笔记本放入外套内兜，“根据他们所说，这里应该还是有些活着的学生的，我们去把人找出来吧，至少不算白来。” “好……那个……你叫陆凝是吧？我听见你的同伴这么称呼你。规则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刚刚做了什么？”多萝西好奇地凑到了陆凝身边。 “一开始只是猜测。规则是基础，但是规则的执行一定要有人来判定。既然有学生能够逃走，那就说明学校本身并不具有惩罚的意志，必须有人判断违规行为才可以。例如，你在那个考试教室的破门和扫射行为肯定是那个男生认为这是严重违规才会触发学校的惩罚，反过来要是只有我们的话大概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哦~”多萝西恍然，“所以你刚刚才不让鲁尔下判断！” “频繁扰乱他的思绪，将话题引导到我需要的方向……当然了，这个手段如果鲁尔神智没问题，并且熟练掌握了规则的话也没什么用，我加剧他和那几个学生会成员之间的矛盾，这样也能让我们自己脱离被人判断的麻烦中，无论结果如何，总得有一方付出代价。”陆凝已经下到了三楼的走廊，再次看了那些“稻草人”一眼，沉默了下来。 这毫无疑问是那帮学生会干的，凭借本校学生的优势肆意使用刑罚，陆凝从一开始就没将这些已经使用了暴行的人当活着的了。 “丹生，去看看，救不回来我们就送他们走。”多萝西的声音有些发涩，“到底是熟人，没道理让他们受这个罪。” 丹生迈开步子走了过去，似乎是听见了他们的话，有几个“稻草人”的脑袋挤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勉强做出了一两个口型。 “也好……别了，朋友。” 用沉闷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后，丹生就拔出了背后的镰刀枪，他身高臂长，一个旋转之间就割断了所有人的头颅。 处理完这件事后，众人继续走下楼，回到了一楼那个教室的门口，却意外发现门已经被重新打开了，里面空无一人，只是完全被血肉所盖满。 “等等，发生了什么？”祝沁源微微皱眉，阿娜摆了摆手让众人别慌，蹲下来从门框内侧拔下来了一个小方块，按下了上面的按钮，里面传来了略带电流的声音。 “我们已经脱困，安全……兹……不见你们，在一层巡视，回来的话可以找我们。” “回去得让啪嗞好好更新一下他的录音系统。”多萝西没好气地说，“这个都用到这样了还在继续用？以后漏了什么关键信息谁来负责？” “得了吧，那个抠门家伙连上油打蜡都自己买了东西动手，他一准随便给你修修应付一下了事。”阿娜抛了抛手里的方块，冲陆凝几个点点头，“没什么大事，我们在一层找找人，这次的任务大概就能妥善交差了。” 整个建筑的面积走走也就能转够了，陆凝一行很快就找到了温冬阳等人，他们围在一个壁橱一样的地方，正从里面把人接出来。 “你们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蓝荼面对着陆凝等人过来的方向，看到了就抬了抬手打了个招呼，随即其余人也扭过头。 “蓝荼！我们已经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啦！”多萝西兴高采烈地扑了过去，“就是有个家伙拿到了一间遗迹的财宝，在这个学校使用了，结果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哦，慢点说……” 出来的学生也只有七、八个人，听见多萝西的话纷纷露出了惊恐的眼神，温冬阳微笑着安慰了一下这些学生，然后看了看陆凝：“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股陌生的力量。” “嗯，就是这个东西了。”陆凝取出笔记本交给温冬阳，“一个叫鲁尔的老师用这个制定了一整套新的校规，反映在学校本身之后就造成了这次事件。现在他也疯了，和各个屋子里那些明显不正常的人一样。我们要怎么处理？” “我们不用处理，只要把消息带出去汇报，Eyesight就能派人来把这里的事情摆平。”温冬阳翻了翻笔记本，还给陆凝，“这次是你的功劳，就由你来上交好了。” “可以。”陆凝收回笔记本，“那个考试是怎么回事？” “常识问题而已，那个学生也不是真的优等生，只是心理偏阴暗，在这样的环境下反而能维持一定的发挥稳定性才能淘汰别的学生，我们又不会受影响。” 那些学生已经全都从壁橱里接了出来，这里原本是放杂物的，居然能躲着这么多人，也亏了其中两个还算镇定的高年级学生组织。蓝荼花了点时间安抚了他们之后，和温冬阳商量了一下，直接带着这些学生离开了学校——当然，想要离开，还得做一件事，打铃。 众人随便找了个校内安装的铃，啪嗞从身上引出几根线强行敲响了铃之后，按照校规这才算正式放学，学生们也可以离开学校了。当走出了炼狱一样的学校，好几个学生都跪在台阶上哭了起来。 “哎……所以说外面的状况都是财宝的副影响，国王还真是了不起的人物啊……”蓝荼抽着烟抬头瞥了一眼火红色的天空，“温冬阳，这次确实是你的队伍起了作用，那就你们来交任务吧。我们算沾沾光。” “大家能活着离开就很不错。”温冬阳笑笑，抬手捻转了一下衣领上那个玻璃珠。十几秒之后，校门位置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名身穿深紫色燕尾服的男人，他的头上是一顶高礼帽，礼帽上面有三颗天蓝色的眼球正在骨碌碌地转动着。吧 蓝荼吐出了一口烟：“看起来Eyesight也知道这次的事件不太对劲啊，居然派了真正的家族成员过来？” “我为家族的误判向各位致意诚挚的歉意，并保证这次任务的后续处理和奖赏会按照千米视距水平执行。”男人微微一躬身，“我是Eyesight家族的外务处理人埃俄塞克，诸位既然触动了眼睛，那么这次的观察想来已经有了完备的结果。” “是啊，毕竟不是战斗任务。”温冬阳拍了拍陆凝的肩膀，“去，说明一下你们的发现，有什么我们会给你补充。” 陆凝走上前，将见闻和自己的一些猜测都说了一遍，并取出了那本笔记本。隐藏这个没有什么意义，Eyesight会对此事进行调查那肯定会查到底，还不如交上去换取更多利益补强自身来得实在。 埃俄塞克拿到了书显然也很高兴，他取下了陆凝衣领上的眼睛，将它放到了自己的帽檐上，随后看了一眼其他人。 “很不错！非常不错！我们就知道悬赏的接取者中一定有你们这样有足够能力和机敏的人，国王的财宝，这是一次重大的发现，Eyesight不会亏待每一个为王国付出努力的人！” “这几个学生怎么办？我们能救出来的就这么几个，名单上大部分估计都死在这个学校里了。”多萝西指了指那几个学生。 “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放心吧，这里的事情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阴影的，能够活下来的幸运也许在未来能帮到他们更多。至于诸位的奖励，我们会在一个小时之内划归各位的名下，黑刻的诸位也许能为自己添加几件有价值的装备呢！”埃俄塞克满脸堆笑，“辛苦了，大家将眼睛交回给我，然后就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就由我们来解决！” 还有几个人想说什么，蓝荼马上开口：“也对，这任务也不轻松，那……麻烦您了，我们现在只想好好吃一顿。” 说完，两个队长就带着队员们快速离开了校园，走出校门之前陆凝回头瞥了一眼，埃俄塞克径直走进了教学楼里面。 “温队长，他……说处理？”袁捷低声问道，“怎么个处理方法？” “就是全都处理掉。”温冬阳简单说了一句，“蓝荼，找个没人的地方？” “这附近废弃仓库还是有不少的，工厂区嘛。” 蓝荼对周围自然是熟门熟路，很快就绕过一条巷子走进了一个废弃的库房，里面摆着很多生锈的机器和原材料，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继续抽烟。 “陆凝，你们真是超级新人？”多萝西满脸好奇地看着陆凝，“你之前的应对可不像新人。” “他们身上的装备都是自带的，本身素养肯定不错，就是不知道来历。”温冬阳也笑了笑，“你胆子也真大，蓝荼没告诉你少质问贵族的决定？” “怕什么？我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那些学生大概要进行记忆清洗吧？要是我们之前没……” “别想了，不可能的。”阿娜晃了晃棒棒糖，摇摇头说道：“他进楼就是要杀光楼里的怪物，贵族们的一贯处理手段，那群人变成那副样子显然是没什么用了，而且也不像我们这样做了任务，Eyesight又不会做慈善。” “请问……”让开口了，“这件事会怎么收场？毕竟人死了不少，一整个学校的丑闻，以及事后的安抚……” “那几个学生很好办，把这些天的记忆洗掉安排个转学什么的，给点好处就可以搞定。”阿娜想了想说道，“至于学校的话，按照惯例大概会让Nest拆了重新盖一个，里面的那些疯掉的人Eyesight本身就能处理，相关的人严重点就进行认知清楚，轻一点的给点钱或者轻松的职务之类的好处也就行了。” 听得陆凝等人瞠目结舌。 “可是那么多人要是这样处理……不会造成大家的认知不协调吗？”祝沁源问，“有人记得有人忘了，还有人不再知道这件事……” “贵族不会在意这点事情。”蓝荼低声笑了起来，“学校翻新了，事情解决了，问题物品回收了，等这个假期结束，那里会以一所新的学校名头重新开始招生，还会有一大批生源和老师从别处调过来。至于曾经发生过什么，大家记忆为什么不同，那些人喜欢怎么想都是他们的事情，贵族向来不管。万一因为这个再闹出什么大事那就再解决一次就好。” “这TM……”袁捷骂了一句。 “咱们可管不了贵族的想法，毕竟他们管理外城的一切，而至今为止似乎都没闹出过什么大乱子来，这种死上几千个人的事情完全称不上什么大事。”蓝荼又抽了一口烟，语气落寞，“听起来挺扯的对吗？我原本也这么觉得，不过干这行干多了才知道，自己又当不了那个英雄，哪管得了事情有多离谱。” “天天想这么多你可是会长皱纹的！”多萝西咧嘴一笑，“至少我们情况不错对吗？大家都没什么损伤，一个千米视距悬赏的报酬足够我们更新装备之余再潇洒过上十天的好日子了！” 蓝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向多萝西点了点头。 “蓝荼，你们要是真的不好过了，给铁砧送个信，我们好歹也会帮忙。”温冬阳说。 “你们？算了吧……我可听说最近惨淡雾霭复活的屠夫实力正在与日俱增，你们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以前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被打成这样还不能自我愈合的。”蓝荼摇摇头，“黑刻只能在外城停留三天，免得屠夫追回来，你还是趁早带着这些人多了解了解这里，免得将来死在哪个巷子里。话不好听，不过我还是会对每个一起走过任务的人说上几句。” 陆凝在他说完后开口问道：“其实我们很想了解一下……关于国王。他随便留下的一件东西都是这样的威力，那国王本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这里到底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的？” “你这个问题就问得太大了。”蓝荼磕了一下烟灰，“从我记事开始，这里就是这样的，国王？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人们只知道他追寻自己建立的理想国，留下了无数被舍弃的东西，贵族们收集这些国王丢下的物品寻找着线索，而军团们则镇守着内城等候他归来。” 12 黑刻供货商 水银扳机本身也只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类似“赏金猎人”这样职业的人罢了。厌倦无聊的上班生活，选择更加刺激一些的职业，这种现象在外城非常常见，反正贵族那里永远不会缺人，而工厂倒闭了几个没人会在乎。因此，他们对于圈内的事情可以说消息灵通，却并不算熟知历史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蓝荼就自己知道的几个问题回答了之后，兜里忽然响起了铃声，他从兜里摸出一个手机——居然还是翻盖的——按了几下，说道：“还真是贵族的效率……悬赏已经到账，行了，闲聊到此结束，后会有期吧。” “蓝荼，我多嘴一句，你也该为将来考虑一下了。”温冬阳叹了口气，“如果你们不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前程，早晚会因为类似这次的事件出事。这一次算是运气好。” “我明白，不过这事急不来。”蓝荼摆了摆手，“除非能搭上贵族的线，不然我不知道这外城还有什么前途远大的位置。而且我还有同伴，要考虑就得一起考虑。” 两人面带忧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蓝荼就带着水银扳机的人离开了。 温冬阳特意等了等，才转向众人。 “我想你们合格了，我可以帮你们在营地获取一个临时成员资格。当然，如果你们想成为正式成员，就要为营地积累足够多的贡献。” “不知道温队长能不能帮我们介绍一下外城的情况？”让问道。 “没问题，你们应该已经拿到这次的奖赏了，对我们黑刻来说，这笔钱会记入每个人的名下。” “就是我们的名字吗？”祝沁源有点疑惑，“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Eyesight知道很多东西，从你们以黑刻的身份回来开始，就在身份系统中有了自己的独特认证信息。同时，因为我们的身份缘故，在特定的供货商那里采购还有很大的折扣优惠。你们身上的武器的确不错，不过太过单一了，借着这次机会给自己好好补充一下战斗力吧。” “那个……我能问一件事吗？”艾利克斯举起一只手。 “什么事？” “我想找人，外城这里有没有专门的找人服务？” “如果你有钱购买Eyesight提供的搜救业务，找到你想找的人不过是几秒钟的事，不过现在我们手里的钱可不够。”温冬阳回答道，“当然，便宜的也有，如刚刚蓝荼的队伍一般的小团体遍布街头巷尾，只要一点钱就能驱使他们帮你把周围翻上一遍，只是效率非常低下，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是蓝荼他们那个样子。” “艾利克斯，现在我们要先让自己变强，这样才有机会去接触有足够本事帮我们找人的人。”让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内心的焦急，现在还请按捺住。” “……我明白了。” “好，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那我就带你们去供货商那里。我不会一直盯着你们，这剩下的时间你们可以自由活动，黑刻每次进城都可以在这里活动三天，很充裕。”温冬阳笑了起来。 黑刻供货商的标记很容易看到，是两把黑色交错的刀锋，背景是紫荆棘扭成的“S”形状。这个徽章同样源自七贵族之一的Samurai，换句话说，黑刻们的一应供应的实际控制者便是这个贵族。 “Samurai经营着最优质的的武装，虽然我们都知道外城有一些野路子的武器贩子，不过又贵又不好用。”温冬阳在一间巨大的钢铁厂房前驻足，指了指门口悬挂的纹章，“我们的身份在这方面是绝对的便利，现在咱们进去看看。” 这是一间武器加工厂，本身的名字是“离子火强力武具制造厂”，简单直白，只是进入工厂内就能感到里面的灼热，大量流水线正在将武器模块分门别类地运输进工厂深处，机械臂则将成箱的原材料倒入远端的十座冶炼炉，只有数名工人在一些控制台前调整着流水线的工作模式，监控工作情况。温冬阳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后，上方一条走道的安全通道门忽然打开，一名大腹便便的胖子费劲地挤了进来，快步走向楼梯，一路上踩得金属过道和支架咣当咣当作响，陆凝都怕他将支架直接压塌。 胖子急急忙忙下了楼梯，满脸堆笑地向温冬阳走了过来：“温队长！稀客！稀客啊！” “最近事务繁忙，没什么时间过来，怠慢了。”温冬阳拱了拱手，胖子赶紧说道：“没事！看您这副模样也是经过了一些苦战，看起来荒原上的危险又有所提高啊，温队长也该给自己弄点更加强力的武器傍身，实力这东西，总是不嫌多的。” 温冬阳笑了笑，不吃这套：“我现在的武器还算强力，而且正在积攒原料准备做定制，今天是为营地来采购的。” 胖子脸上的失落一闪而逝：“好，好，采购的话……消耗类的武器订单还和往常一样？” “是，不过陈先生是不是带着我们营地的几个新人挑选几件好武器？他们的装备还有所不足，需要一定的补充。” 听到这话胖子才又笑逐颜开：“当然没问题！既然是新人有需求，我们肯定能满足各位！” 温冬阳点点头，转身对陆凝等人说道：“接下来你们就可以跟着这位陈猛先生逛一逛这里了，这间工厂的基础武器制造非常全面，价格也很适当，你们想要什么直接说就是了。当然，如果有谁有特别需求的话，我们还会去找一些别的供货商，明白了吗？” 众人答应了一声，跟着陈猛走向了侧面。 武器仓库里陈列着大量种类繁多的武器，从冷兵器时代的刀枪剑戟，到造型各异的枪械，更进一步还有手持大炮，导弹发射器，激光狙击步枪。除此之外，同样还能看到魔法卷轴，元素粉末，魔晶法杖之类的东西。 混沌场景里确实是什么都可能出现。文婷阁 不过陆凝等人已经过了会因为这个犯选择恐惧症的时候，他们对自己的定位欠缺都很清楚，集散地给的服装武器质量上乘，需要的不过是根据自己的战斗性格补充需要的武器罢了。 对陆凝来说就是全面，她不需要自己在某一方面独树一帜，只要在任何环境下都有余地部署反击就可以了，高功能性的装备对她来说更加好用……哪怕看起来奇怪了一些。 脑连接电子眼、凤凰阵打火机、4863型元素手枪、植入式反冲阵列、闭锁箱。这些就是陆凝挑选的东西了，她把东西挑好之后晏融还吐槽了一句：“你还真是不喜欢正面作战啊。” “本来我就不是专长战斗，能动脑子解决我就不花力气。”陆凝斜着眼看了一眼晏融挑的，“你不是走了另一个极端？这全是为了莽准备的吧？” 充能型折光盾牌，三相冲击铳枪，重力指向手套，十二音破城矛和配套收容匣。晏融甚至完全没有补充什么远程火力，而是继续强化自己的近战攻击能力，陆凝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她顶着一圈护盾拎起双枪背后十二根破城矛碾压过去的场景。 游客们在这方面几乎是出乎预料得固执，每个人的选择都极富个人特色，袁捷用全部的钱购买了一个叫“武器库”的背包，附赠了二百把普通的冷兵器；祝沁源购买了一对轻灵之翼，一把闪烁卷轴和两罐“刀油”；连笔生则是搞了一本召唤之书，以及很多魔法类的杂物。混沌场景虽说难度提升了，不过游客们的专长也再没什么限制。 也就是让比较正常地按照远程、恢复、防御、机动几类各自挑了适合的东西，并且给艾利克斯分析着他目前的需求，就是这么点工夫，艾利克斯已经肉眼可见地更加信赖让了一些。 陈猛对这群充满个性的新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接过的新人也不少，不过新人一般都没什么主意，基本上就是求稳选择一些大众化的装备，偏偏陆凝这群人连犄角旮旯里面的库存都要翻出来问问效果，这胖子跑来跑去已经出了几身大汗了。 不过作为生意人，当陆凝等人付过钱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别提多开心了。 那边温冬阳也已经下单，在门口等着，陆凝就低声问了一句：“我们黑刻不是打折购买吗？难不成贵族会补足另外的部分？” “比那个更好，贵族会按照原生产价格直接予以补偿，所以他只要卖给黑刻东西就相当于白赚。”温冬阳也小声回答，“所以听见卖武器他才会乐成那样，毕竟比起一些消耗品的子弹之类的来说，武器才是大头。” “贵族居然这么好心？”陆凝挑了挑眉。 “好心？金钱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什么意义，这只是为了保证黑刻能老老实实在荒原上对付屠夫设置的规矩而已。贵族们非常擅长用钱和权这种东西解决问题，如果解决不了就解决有问题的人……一贯如此。” 这次能听得出温冬阳确实对贵族不满了。 “温队长，你这样直接对我说这种话？”陆凝看了看温冬阳，他的眉头有些皱起，看起来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随便说，因为说话根本动摇不了贵族，他们在这方面倒是会表现得很大度。”温冬阳勾了勾嘴角，“陆凝，你这次任务表现不错，不过我希望你次次都能保持自己最好的水平。我能看得出来，你心不在营地，至少未来不在。这没关系，临时成员就是这样的，我只是就自己的经验告诉你一句，一个不警惕也许就会死，黑刻也不例外。” “多谢您的忠告。” 之后，温冬阳又带着几个人转了几个熟悉的黑刻供货商地盘，和之前陈猛的工厂类似，只是侧重点有所不同而已。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两家提供定制武器装备的服务，而对于黑刻来说，就是他们从屠夫那里拿到的那些边角料所能制作的武器。 这个量根据武器的大小和威力需求不一，但既然要定制，黑刻们肯定不会要那些花钱就能买得到的兵器。陆凝等人运气比较好，看到了一把制作完成还没被取走的刀，刀柄是一段泛黄的骨头，刀身上则是一根长条状的木条上用铁钉钉着无数碎肉一样的东西，外面用金属丝绑紧。虽说是刀，不过除了外形以外已经完全不具备锋刃了，但看店家自豪的样子，大概是个非常强力的武器。 最后，温冬阳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家餐厅。 他指了指餐厅招牌右下角一个红色呈钟形的“A”艺术字，说：“如果你们要去哪家餐厅的话，先看看有没有这个字体。Alarm开设的餐厅可能稍微贵一点，不过里面端出来的东西至少是人吃的。” “人吃的……是什么意思？”祝沁源嘴角抽了抽。 “因为开餐厅并没有什么限制，所以很多人会试试这个行当，小馆子一多，为了竞争当然就需要各种手段……使用廉价原材料压低成本来降价只是其中最简陋的手段。” 陆凝一脸“果然如此”的嫌弃表情。 温冬阳捏了捏眉心：“总之……如果是贵族开的各种商业行当，有纹章的，你们都可以进，别担心有人假冒，敢这么干三秒钟之内就有仆人或者外务官去敲门。外城的规矩很奇怪，不过我们黑刻也不怎么受限制。今天就在这里分别，两天后还是这家餐厅门口见，还有别的问题吗？” 众人纷纷摇头，并不是没问题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堆疑问，只是都知道问也问不完，温冬阳也回答不了全部，还不如用这两天时间自己探索一些出来。 “好，对了，恭喜你们成为临时成员。”温冬阳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袁捷摊摊手，“开始游览外城？” “吃饭！”晏融一指餐厅，“我饿了！虽然咱们饿不死但是要是饿没了一条命就太丢人了！” 无论心头还有多少杂思，至少此刻众人都露出了微笑。 13 外城生态 吃过饭之后，众人便各自结了小组开始在外城闲逛起来——当然，打探消息才是真正的目标。 除了让要和艾利克斯一起寻找有关找人的办法以外，其余人要调查的都是任务相关的那些东西。例如和Dacapo的列车相关的情报，有关王都内城的状态，所谓的王室徽章到底有没有专门的名字，暗黑贤者到底是什么人，永远回廊等三个区域在什么地方…… 陆凝和晏融一组，袁捷和连笔生一组，祝沁源表示自己单人打探更加方便，众人约定了个时间地点后便各自选了条路分别了。 外城的街道仿佛完全没有什么规划的样子，房屋盖得里出外进，虽然单独看上去可能还不错，放在一起只有一个“乱”字要形容。外城的建筑业基本上都是Nest负责，而价格也可以说非常廉价，昂贵的是土地和内部设备。 也正因为这种给钱就盖的情况，外城布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偏僻的小巷、胡同之类的地段，这里也不乏很多醉生梦死的人躺在墙壁的角落，甚至有一些还被人拖入了更深的地方。 “很显然贵族压根没有想治理好外城。”晏融皱着眉，“他们的确提供了很多东西，可那些只是为了维持一个表面的安宁……” “这也不奇怪。”陆凝走过一面被涂满涂鸦的墙壁，虽然完全看不懂涂鸦的内容，却能透过它感受到其中的颓废和堕落，完全没有一点积极的味道。 走着走着，晏融发觉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陆凝左右张望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原因：很多工厂的窗户中都出现了明亮的灯光，一部分还能看到忙碌的人影。不光是人们在忙碌，仿佛工厂本身也在拼命忙碌着——那个灯光亮得仿佛要昭告所有人“看啊，我们正在努力运作着”。 外城的这一面压抑得令人窒息……在陆凝的记忆里，正常的都市生活哪怕是上班上学的时间，街道上也依然存在往来的人群，仿佛每天总会有一些人闲下来四处逛逛，维持着热闹感。而外城这里简直像是所有人都被塞入了同一张时刻表，刚刚的午休一过，人们仿佛归巢的蚂蚁一般迅速消失在了各个的工厂。 除了少数人。 街道上的确还是有着零零散散的一部分人的，这些人和那些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有明显的不同，身上的凶悍远远就能感觉到。这些便是和水银扳机类似的一个个小型团体，放弃了稳定枯燥的工作，转而用生命寻求一些更刺激的生活，他们携带武器，仿佛秃鹫追逐尸体一样追逐着贵族们的悬赏，同时对于团体之外的人全都抱有警惕的态度。 陆凝和晏融也尽量和这些人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也许是二人衣着特征过于明显，也没有来打二人主意的人。 两人走了一段路，看到了一座绿色屋顶的小建筑物，“售票亭”几个字简单地挂在房檐上，令人注意的是旁边那个和马车上如出一辙的“D”纹章。 Dacapo，总领外城交通，大到传说中的列车线，小到一辆自行车的路线全部归他们管。Nest的瞎盖建筑似乎完全影响不了Dacapo进行路线规划，城里到处分布着他们的售票点，只要你有钱买票，他们就能保证你准时上车。 当然，对陆凝和晏融来说，正好看看这里有没有列车相关的线索。二人走进去后发现门厅面积不大，柜台后面有个昏昏欲睡的售票员，从他衣领上的D纹章来看，也不难理解为什么他敢这么消极怠工。 陆凝走到旁边的一个宣传架子上，将各个介绍手册各拿了一份，那售票员当然看到了，却一句话都没说——连招呼都不打。 “小哥，不说点什么吗？”他不说话，晏融就主动凑了上去。 “去哪？”售票员撑着脑袋，吊着眼睛问。 “听说Dacapo有传闻中的列车线，就是不知道要乘坐的话需要什么条件。” 陆凝一拍脑袋，她怎么就忘了晏融对外的话术糟糕得要死。 “什么东西？你哪来的？去去去，这里是卖票的地方，要打听找别人去。”售票员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晏融顿时瞪起了眼睛，陆凝及时跑过去拽了她一下。 “抱歉，我们是荒原上来的，想了解一下来城里的方便途径。” “坐马车啊！” “马车免费而且固定地点啊，万一我们有什么急事需要立刻过来，这不是要准备点应急手段吗？请帮我们介绍一下，我们对这里不熟。”陆凝解释道，“我记得为黑刻提供服务应该算是城里的规矩吧？” 售票员盯着陆凝看了半天，才点了点头：“你们可以购买特快票。” “特快票是什么？” “你手里那本蓝色的小册子，第四页，自己看！”售票员不耐烦地说，“不懂就多看看那个，该介绍的上面都有！不买票就一边去，别挡着后面的客人！” 陆凝扭头，后面哪有人？除了她和晏融以外根本没人这个点过来买票。 她努力把晏融拉到了门外面，再晚点她怕晏融直接一拳头砸上去。花了点时间才把晏融的火压下去之后，陆凝将那些册子拿出来翻了翻。果然在蓝色的第四页发现了有关特快票的事项。 【特快票服务范围——计程车，飞行车，机械兽车，公共汽车，有轨电车，列车，定点炮击。 将特快票乘车页撕毁，指定交通工具将在二十秒之内停泊于距离乘车人最近的安全区域（仅允许使用票的人乘坐！）。 特快票的有效时间为三十日，过期自动焚毁，请注意使用时间。】 “我们先不说这是什么黑科技，至少这上面提到了列车是吧？”晏融挑着眉头，“也就是说列车的存在不是什么秘密，别的手册上应该会介绍不同种交通工具？”4E “有是有，只是和想的有点不一样。”陆凝将一本绿色的手册拿起来，“我之前也翻过了这部分关于列车的介绍，只说了是城际之间的交通方式，拥有相对而言‘极快’的速度，但根本没有说明那几种特殊列车是什么情况。” “呃……那我们要是普通去打听不就只能获得普通列车的信息？既然被特别标明出来，那些列车肯定不一样是吧？” “肯定不同，毕竟城际之间好像并不包含内城。不过没人知道可不一定……”陆凝微笑了一下，“你提到传闻中的列车时，那家伙表现出了完全不想回答的态度吧？而不是不知道的态度。” “果然如此，我这就……” “你等等。”陆凝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晏融，“那个人穿着Dacapo的家族衣服，说明他肯定是家族一员，知情也正常，只是我们不能在外城对这些贵族家的人动手，明白吗？如果一定要找机会的话……不如用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如果贵族真的能搞定这些，我们只要对立面那家伙稍微动一下手，就会被发觉。”晏融有些气闷，“上面有些完全不明的人物压着，这束手束脚的感觉可不怎么样。” “反正我们现在也买不起列车车票。另外你觉得探索遗迹这件事为什么会列在前面？这应该就是一条路。” “用财宝交换？”晏融马上心领神会。 “根据蓝荼所说，外城想真的安稳就必须和贵族搭上关系，而我们手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贵族们正在收集的那些财宝，国王留下的财宝。”陆凝说道，“我们不需要用什么计谋，直接光明正大地交易就好了，向贵族交换有关列车的信息，哪怕不能真的换到，但从出价来说也可以看出这个信息的重要程度。” “明白了。”晏融微微点头。 这边做好打算之后，陆凝其实心里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利用单个人私下交易的方法绕开直接和贵族交易，转而和售票员这种人交易。既然是主线任务之内，想来车票本身不是什么难题，进入内城后才是最麻烦的。 两人离开售票亭后继续逛着街。贵族对于外城的掌握几乎处处可见，比较关键的设施完全离不开贵族们的纹章。例如Mist掌管着各大医院诊所，Sacrifice则管理着行业协会、银行等设施，Eyesight主要经营信息通讯业务。当然，这些只是各个贵族的核心产业，一部分零售行业也同样在贵族的管控下。反倒是冶金、家具等二次加工类的产业几乎没有贵族的参与。 “发觉了吗？”晏融看过一圈后小声对陆凝说道，“这帮贵族掌握的基本就是城市的命脉，这是一张看上去宽松却勒在脖子上的绳子。” “没错，基础生产全部在贵族手中，人们只能进行第二甚至第三产业，而出行、吃饭、看病、自保、通信、金融……这些全都在贵族手中，他们只要想就可以瞬间将一座外城化为死城。”陆凝点点头，“虽然正常世界下这样的人也需要考虑损失因素……问题是这个世界不正常，金钱对贵族来说真的有意义吗？” 就在这时，晏融脚步一顿，指了一下前面：“陆凝，那个房子……” 那是一座和外城的风格不太一样的房屋，明显看得出以木质结构为主体，特意搭建成了六边形的样子，仿佛一顶巨大的帐篷。在房子门口还有很多人正在排队，这个时间会排队的当然都是那种“团体”。 陆凝和晏融走过去排在了队伍末尾，无论是什么，既然有这么罕见的排队情况，两人不免就有些好奇。 她们前面是一个穿着西洋长裙的女性，腰间悬着两把造型华丽的刺剑，头上戴着一顶巨大的女士宽檐帽，光是站在旁边都能闻到她身上使用的香水味道，非常浓烈。 队伍的每个人都很安静，也不低声交谈，陆凝和晏融也就这么保持着安静，随着队伍前进，两人背后也排起了队，后方是一名穿着打了补丁唐装的老人，他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看上去随时要摔倒的样子，晏融就多注意了他一眼。 随着队伍又一次往前移动，老人往前走了一步，结果拐杖在地上蹭到了石头，身体马上一歪，晏融伸手一拦，没让老人跌倒。 “哦……谢谢……啊……” 晏融微微一笑：“老人家注意脚下，这里的地面不太平整。” 老人连连点头，晏融回过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这个动作很隐蔽，只有和她并排的陆凝看到了。她给晏融递了个眼神，晏融轻轻点了下头，随即两人再次沉默着跟着队伍向前移动。 大约二十分钟后，两人便来到了门口，前方的女性明显情绪更加高昂了一些，快步踏入了门里。陆凝则在门口观望了一下。 房屋的门前挂着宛如一床棉被一样厚厚的门帘，在女性略微拉起门帘的时候她能感受到里面吹出了一股灼热的空气，室内温度非常高。由于进去的人没有从门这边离开，那么不是有别的出口就是里面有什么诡异的状况——陆凝更倾向于前一种，毕竟要是敢明目张胆在外城搞事的话这地方也不可能这样开着门。 很快，门口的一个指示灯再次变成了绿色，陆凝和晏融一起走了进去。 “两个人？” 刚进入炎热的屋子里，两人就听见了一个沙哑的男低音。这座木质建筑内居然安放了一个全封闭的熔炉，体积不大，但热度万一传导出去很容易被把整个屋子都点着。 熔炉旁边放着一块大铁砧，一名光着膀子的健壮男子坐在铁砧前，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看向陆凝和晏融，略有打量的意味。 在男子背后的墙上挂着一片金属板，上面用明亮的黄颜料歪七扭八地写着：钢心铁印，三分之一几率成功，三分之二几率失败，不强化垃圾，无意莫扰！ “能好到一起进入这里，你们两个应该相当信任彼此？那么按规矩，一人一件武器，不要拿武器工厂出的那些制式垃圾出来糊弄，我这里只会强化优质的武器。” 陆凝了然，难怪有那么多人来这里排队，不过这个成功率还真有些赌博的意味。 14 幽暗小巷 当晏融了解到这里是赌概率的地方后，马上露出了不情愿的神色。 “陆凝，我可不准备用我的武器试这个。” 两人身上非工厂出品的装备都只有一件，集散地提供的那件武器，而对晏融来说，那杆长枪用了这么久都没有丝毫磨损痕迹，锋利依旧，她早就知道不是什么普通物品，完全不愿意赌在这上面。 反倒是陆凝不怎么在乎武器这种东西，她没有特别习惯的武器类型，什么趁手用什么，见了晏融的反应后耸了耸肩，将腰间的一对长短刀拔出来递给男子：“麻烦看一下这个行不行？另外要付多少钱？” 男子接过刀诡异地一笑：“钱？不要钱……毕竟失败的代价也挺惨痛的，你们需要签个保证，就算强化失败了也不会找我的麻烦。喏。”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一个简陋的约定书，上面有Eyesight的印章，效力来自贵族的保证。陆凝走过去在下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男子看了这才咧嘴一笑：“不错，这两把刀的品质勉强够得上我的标准，一次强化两件武器全出问题的概率也低一点……你总会有些收获。” 说完，他从脚下抽出一根火钳，熔炉打开了一个火眼，他从里面夹出了一柄被烧得通红的铁锤。 居然没被烧融，是不是炉子内的温度也不怎么高？ 陆凝眯起眼睛试图从红热的铁锤上看出点端倪来，男子这时已经将短刀摆在了铁砧上，夹着铁锤狠狠砸在了靠近刀柄的部位，无数火花炸开，整个刀身上都布满了红热的烙痕，男子却咧嘴大笑了起来：“很好！很好！你运气不错！第一把刀成功了！” 他反手将刀丢进水缸里面，一阵青烟从水缸内冒出，很快便散去。男子也不耽误时间，立即将长刀也摆在了铁砧上，继续用红热的铁锤用力砸落！ 火花再次宛如放烟火一样炸开，甚至比上次弹得更远，刀在烙痕出现的瞬间开始嗡嗡作响，男子将锤子扔回熔炉里面，甩手把长刀也扔进了水缸里面。 “成功了吗？”陆凝问道。 “不知道，捞出来如果碎了就是你不走运，不过你已经有第一把刀打造好了，另一把就算碎了也是你赚。”男子咧嘴笑道，“一分钟后，便见分晓。” “这样好的事又不收钱，看起来你另有所图。”晏融瞥了一眼重新关闭的熔炉，“那个铁锤似乎不是什么凡品。” “两位姑娘，教你们一件事，在外城少打听那些和你无关的事情。”男子晃了晃手指，“没错，我有别的目的，可是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免费获得了实际的好处那就足够了，除非你们也另有图谋。” “受教了。”陆凝点了点头。 男子哈哈一笑，等了点时间就去将水缸里的两把刀夹了出来，短刀上如今布上了一层暗蓝色的花纹，看上去就更厉害了一些，而长刀居然也没碎，或者说……确实碎裂了却又连接着，整个刀身裂成了四十九片，但依然结合成了刀的模样。 “你运气真是不错。”男子啧啧称赞，“当然，我也不知道会强化出什么效果来，具体的你自己去开发吧，总之这两把武器也算成功了。” 陆凝接过两把刀还入鞘中，男子又伸手指了指侧面的一条走廊：“那边，侧门出去，多绕几条路，别让人知道你们强化成功了，虽然明面上禁止杀人，那也只是公众场合，小巷里死几个人不会有人去调查的。” 二人向男子道了句谢，沿着侧面走廊找到了侧门——实际上有好几扇，看来也是防止有之前离开的客人在这里蹲点设计的。陆凝随便挑了一扇门出去，外面没有人在，只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两人沿着小巷往深处去，准备从另外一侧离开。 “会有人来找我们的。”晏融边走边说。 “那个老头？”陆凝问。 “嗯，他故意摔倒的，哪怕我不去扶也肯定会误撞在我们哪个人身上，不过我只知道他给我放了点监视用的工具，却没看到具体是什么。”晏融看了看自己的衣袖，“这里既然有这么多人知道，那之后来设法抢夺的肯定也会有，这种做法不过是其中一种……哦，我听见声音了。” 僻静的小巷声音会有种明显的放大感，两人能听到一些杂乱的脚步声从前后围拢过来。 “翻屋顶吗？”晏融抬头看了一眼，“前后都有人，这来得还挺快的，我倒是不在乎。” “我要走很容易，只是你速度可能比我慢不少。”陆凝说。本身她就是速度特化，现在加上新买的东西机动性就更强了。 “也不能小看了外城的人啊。”晏融咧嘴一笑。 陆凝摇了摇头，抬手在右侧太阳穴上按了按，她的瞳仁下方挤出了一枚湛蓝色的瞳孔，一瞬间视野就变化了不少，一些数字化的信号高速反映在了脑海中。 “前面九个人，后面七个人，这种时候还能聚集这么多人，估计专门做这一行的，而且不像是那种小团体的规模……” “来了！” 晏融已经将长矛取在手中，对准了前方来人的角落，那里是个大约一百二十度角的拐弯处，很快就出来了一群身穿皮甲，手持刀斧，面色狰狞的人。 “嗯？居然没跑？” 后面的人也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穿着铁甲的明显和别人有点不一样，手里拿着一把枪，长相也更符合“人模狗样”这个形容词。 “呃……我怎么觉得这就是一群混混？”陆凝犹豫了一下。 “他们应该知道目标是拿得出武器去锻造的人吧？那好歹也该有点实力！” 晏融人随着话语就直接冲了上去，长枪带风，最前面两人急忙举起武器十字架向长枪，然而晏融势大力沉，两人只是勉强一拦就被崩开了架势，晏融势如破竹地冲进了人群当中，小巷之内恰好能让她甩开架势，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几个人虽然实力稍弱，却通过配合招架住了晏融的攻击。 这倒是让陆凝稍微有点惊讶，她看了眼那位铁甲人，伸手按在了腰间。 “报上名号。” “我们是刀斧手的人！把身上的武器留下就饶你们一命！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还挺有自信的。” 陆凝说完这句话，身形渐隐，直到完全消失。这一手可是直接让铁甲人傻了眼，他急忙掏出手机按了按，用摄像头往周围照了照，可是哪还有陆凝的影子？ “人，人没了？隐形？” “老大！不还有一个吗？”旁边有个人支招。 “没说这次的目标有这么多本事啊？是不是找错了？” “那个死老头一定是挑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就涂抹信息药水了！” 这群人慌乱的时候，陆凝已经悄悄沿着墙头绕到了他们后方，她居高临下，视线能看得更远，也能看到站在后面不远处的那名熟悉的唐装老头。 老头身边还跟了两名高大的保镖，光是两个保镖看上去就比那群自称刀斧手的人厉害得多。不过这名老者脸上依然有一些犹豫的神色。 陆凝还没思考好下一步怎么行动，又有人从巷子那边走了过来，脚步声似乎是刻意压重了一点，老头和保镖慌忙转头，陆凝也看到了过来的人。 一身有些破烂的牛仔夹克，略微蓬乱的头发，戴着一只眼罩——是水银扳机的阿娜。陆凝倒是没料到会这么快再次看到她。 “下午好啊，常隐老头，又在干你那套洒饵钓鱼的勾当？” “阿……阿娜。”老头轻轻抚了抚胸口，“你真是吓人，我还以为是刀斧手的头子过来了……” “你也知道他们不好惹？他们就算九成都是乌合之众，领头的那几个实力也是不掺水的，你在他们的地盘上算计他们的人，活腻了？” “谁让钢心铁印就在他们的地盘上？”老头无奈地说道，“而且都是他们的人让我来做的，我只是跟着过来收点委托费，这总不能……” “得了吧，你装成这个德行钓鱼还说他们利用你？我就不明白你都那么有钱了怎么不找点正经的路子。” “哼，就算有钱，那些亡命徒们也不会把命根子一样的武器卖给我。” 这话一说，阿娜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喂……常隐，我现在也是你口中的亡命徒中的一个。” 常隐也发觉自己失言，急忙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你离开很久了，我还是觉得就像你还在这片地方一样……” “算了，里面拦的是谁？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问一句也没问题吧？” “没问题，是两个看上去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对外城好像没什么了解，不是贵族或者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是外面新出现的黑刻。”常隐笑了笑，“刀斧手可能对付不了她们，但也能消耗她们不小的力气，到时候我们捡便宜正好。” “啧，我们表现得这么无知？” 陆凝解除了隐身，蹲在墙上开口了，老头骤然听见声音猛一扭头，那两个保镖也主动拦了上来，将老头保护在身后。 “你……你怎么跑出来的？” 阿娜看见是陆凝，耸耸肩从兜里掏出棒棒糖开始拆包装纸：“是你们啊，那里头那帮人倒是需要担心一下了。虽然说黑刻在城里杀几个人贵族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不过到底要顾及你们团体在人群中的影响……” “晏融可以不杀人，不过他们自己找死的话我可管不了。”陆凝耸了耸肩，“我就是过来看看后面还有没有人，没想到蹲到了你，蓝荼呢？多萝西呢？” “我们有悬赏的时候会一起行动，又不是天天在一起。”阿娜嘴唇一挑，“这次挣得不少，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两天了，我才回老地方看看。总之既然是熟人，常隐，你把这单生意放了吧。” “哈哈，要是阿娜你认识我也吃不下……各位，那后会有期。”常隐也是个老滑头，阿娜给了台阶，马上一抱拳，带着两个保镖飞速撤退了，几秒钟就跑没了影子，腿脚相当利索。 陆凝从墙上跳下，阿娜也溜达了过来：“那边打得怎么样？刀斧手的协同战斗还是有点意思的，不过抓住一点击破就很容易搅乱他们的阵型。” “晏融不会察觉不到。” 何止如此，两人走到刚刚开打的地方，晏融已经将所有人都揍趴下了。 “回来了？这帮人有点意思，虽然单个挺弱的，相互协同照应玩得倒是很有一套。”她单脚踩着一个喽啰，长枪卡着那位铁甲人的脑袋，剩下的人都在地上哀嚎，至少是被打断了几根骨头。 “毕竟是在这片地段管事的街头混混，总得有点本领。”阿娜开口了，晏融听见这个声音才一回头，有些惊讶。 “凑巧碰到了，正好她在这里有点关系，大概能免去一些麻烦。” 听了陆凝的话，晏融从善如流地抬起长枪，扒拉了一下地上的铁甲人，那人赶紧爬起来，回头看见阿娜赶紧一个躬身：“大姐头！好久不见！” “嗯，放两天假，回来转转。你们倒是干活越来越毛躁了，连选目标都能选到打不过的人身上。”阿娜撇了撇嘴，“赶紧滚蛋，给那几个小子找个正规的诊所，别留病根。” “哎！”铁甲人赶紧答应了一声，跑过去将人连踢带搡全都轰了起来，搀着几个伤重的赶紧离开了巷子。 “抱歉啊，我也不能让他们给你们道歉，毕竟这就是他们的生意，在这里完全正当的——你们在外城逛了点时间，也该了解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吧？”阿娜又摸出两根棒棒糖，“幸好遇到了我，要去哪我可以带你们转转，来根糖吃？” 陆凝也不在意，接过糖丢给晏融一根：“正好我们也缺个向导，你对这里肯定很熟悉？” “我在这里长起来的，六岁开始混了十年。”阿娜点了点头，“这里每张脸我都认得。” “正好，那我们就打扰一下。”陆凝高兴地将糖放进嘴里，然后马上感觉一股不符合预期的味道直冲脑门，她赶紧将糖拿出来：“这什么糖？” “红汤老锅出品，鸭血粉丝麻辣味，我觉得味道不错啊。”阿娜愣了一下。 “咳咳咳！” 另外那边的晏融显然也被呛到了。 15 暗黑贤者之谜 阿娜在这片地方的住所是一座破败的小院，门甚至都没锁，随手一推就开了。院子里的物件都已经落上了一层薄灰，她从晾衣绳上拽下块布来抹了抹一个凳子后就放弃了清理工作，对陆凝和晏融说：“你们自己看看能在哪坐着吧，我是不想打扫了。” “就站着吧。”陆凝也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我们也是想在这两天了解一下外城，毕竟以后可能经常和这里打交道。” “这附近的事情我都熟，想知道点什么？”阿娜爽快地说。 “那个钢心铁印到底是什么来头？”陆凝先问了个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她将短刀稍微拔出了一点，在之前被锤子砸过的地方明显出现了一块烙痕，形状正是之前见过的彩虹花痕迹。 “你也注意到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那里使用的铁锤是个来自遗迹的财宝，不过具体的情况大概只有那里的主人明白。不是没人打过主意，只是无论小偷还是强盗都有去无回，慢慢也就老实了。” “可是贵族们不是在收集财宝吗？”晏融问。 “是这么说，不过财宝毕竟是国王留下来的东西，似乎有自己复杂的所有权转移规则，这种没有形成失控影响的不能随便抢夺，外城还是有少数人持有财宝而且还很有名的。”阿娜想了想，“比如有名的独行侠‘晨昏’，传说中的刺客‘红莺’，工坊老板‘响尾蛇’，边界隐居的‘暗黑贤者’……” 陆凝听见那个名字眼睛一跳。 “等等，阿娜，这些人我们都没具体听说过，能介绍一下有什么事迹之类的？”她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往那上面扯。 “哦，晨昏和红莺没人见过真人长得什么样，只有个名头，一个是单独处理了数个高级别贵族悬赏的人，他肯定经常去寻找遗迹。至于红莺呢，是个专门刺杀高难度目标的刺客，城内城外，不管在哪里都会要了那个人的命，只是不接贵族和普通人这两种活。” “那响尾蛇和暗黑贤者又是什么人？” “响尾蛇大概是最明显的了，他在一座外城有一座巨大的工坊，只接受定制类的订单，他将自己使用财宝进行制造都写在广告词上了，肯定有着充足的自信。暗黑贤者是最神秘的，传言他隐居在一个边界地带，如果能找到他，他会给那个人一个答案，一个祝福和一项使命，他那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人，掌握了财宝的可能也非常高。” “可是我们从没听说过边界这个地点。”陆凝佯装疑惑，“外城，荒原，主要就是这两个地方的区分，不是吗？可是他如果住在这两者的边界，要找到就很容易了吧？肯定没那么简单。” 阿娜也皱起眉想了想：“我也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边界，大概是为了营造这个人的神秘性而创造出来的地方？其实他们这种人手里有财宝几乎是确定的，否则怎么可能一直保持身份不暴露？” 的确，之前也说过如果真的想要找什么人的话，Eyesight的信息网能轻易将一个人的真实身份，包括当前位置都搜出来，也只有财宝才会起到类似屏蔽的效果。 “如果我们要找这些人的话……”陆凝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句话当然被阿娜听见了：“特意找是找不着这些人的，否则为什么要藏起自己？只能说如果运气好就能碰到。” 看起来阿娜也只是听说，不过陆凝本来也没指望能从这里就获得完整的消息，有个开头就好。 “嗯……另外打听一件事，附近有一家售票亭，那里的售票员似乎是贵族所属？” “贵族所属？你说那个仆人？”阿娜马上明白陆凝在说谁，“那小子只是偶然得到机会从外城混过去的。你还记得Eyesight那个外务官埃俄塞克吗？真正贵族的人都是他那种样子的，表面上一定维持礼仪和对你相当尊重的态度，所有事情务必考虑周全。那个小子是不是态度还那么糟糕？” “……是。”陆凝没想到那个售票员居然总是那个德行。 “如果你们真要揍他的话，别打太狠，贵族也懒得出头。”阿娜咧嘴一笑，“我之前给他弄了点辣椒水，也没见贵族的人来敲我的门。” “嘿，我就说嘛陆凝，当时你要是不拦着我……” “你可以趁着今天晚上去揍他。”陆凝板着脸打断了晏融的话，“其实我们就是想过去了解一下列车的，因为这似乎是城际交通的网络。而贵族专门开设的网络中也应该有往来于王都内城和外城之间的吧？不然他们怎么把人派到外城来？” “话是没错，不过那可是专用线路。”阿娜果然知道。 “能给我们讲讲吗？毕竟我们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了。”陆凝赶紧顺着说。 “这也不是什么太难打听的东西，只是……相当困难。要搭乘专线列车只要随便乘坐一辆列车，抵达终点站。所谓终点站就是专线列车的始发站，如果你们有那个资格，就可以乘坐专线列车前往王都内城了。”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难度？两张车票？” “有两个难点。”阿娜伸出手指，“第一个是搭乘专线的资格，没人知道资格是什么。” “怎么会？既然这消息属于半公开状态，总有点胆子比较大的去试试吧？”陆凝奇怪道，“即便不能乘坐，总有渠道可以得知乘坐要求不是吗？” “这就是第二个难点了……”阿娜呲起牙，“所有列车都是Dacapo运营，而Dacapo着手处理的大型事件是回转列车，每辆列车都不会抵达终点站，而是在运转到‘事件’的瞬间返回出发点，因此没人能够正常抵达终点站。”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有乘车资格的传言呢？”晏融问道。 “肯定有人采用了非正常的手段呗，总之我只知道老老实实坐车是绝对不可能到达终点站的，我自己可是觉得好玩坐过一次，完全明白那是个多奇妙的感觉。” “所以这和无限视距一样，都是‘事件’所导致的结果？”陆凝思索着，“这些贵族们处理的事件到底都是什么状况……” “谁知道呢？我们只知道这些事件都是贵族亲自处理的，可是都几十年了都没处理好，如果不是他们太无能，那就是这些其实都是反复发生的事情。”阿娜耸了耸肩，“我说你们，第一次进城就关心起这么大的事情真的好吗？不久之前我们可是还在一个千米视距的事件里面差点遇险来着。” “好奇啊，你也知道我们所有记忆都丢了，就算想找家人亲属恐怕都找不到。”陆凝一脸无辜地说道，“所以这些传闻对我们来说都是第一次听说。” “你们还是把自己的实力好好提升一下的好，无论是定制武器还是做强化手术都可以。温冬阳肯定跟你们说过尽量去正规的地方吧？那是因为你们这些荒原人对于那帮无证经营的商户没有分辨力，有些黑诊所的强化手术虽然副作用明显，效果却也不算亏。”阿娜抓了抓头发，“咱们吃晚饭去，我路上和你们细说。” 阿娜这个人显然是没什么城府的，活得比较随性，因此一路上说话的时候不免也说到了一些自己过去的经历，从零碎的信息中陆凝也大概知道了阿娜到底是怎么成长起来的。 她没有父母，连见面或者照片都没见过，从有记忆起就在一个孤儿院里长大，只是外城这地方孤儿院只是一些心地还好的富人开的，在她六岁的时候就毁灭于一场不知道是什么人放的火，而后阿娜就和一些侥幸逃出来的孩子开始了流浪生活。 到底怎么活下来的阿娜没有提到，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简单猜测这群孩子经过了从被人偷偷拐走几个到能背后袭击砸昏大人抢走他们所有财物的过程，也随着街道上新人加入有所增减。混到八岁左右的时候，这片街区因为之前出了点事情，清理之后又来了批新的富人，他们觉得这么多流浪儿有碍观瞻，打算出钱稍微“培养”一下。 阿娜是那里面不合格的一个，她极为讨厌读书，也不喜欢礼仪那一套，同伴们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都忍下来了，她便自己偷偷溜走，用偷出来的一笔钱给自己做了第一次强化手术——从那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她熟悉这里的生存之道，也打出了自己的名气。她的那些伙伴都在十五岁左右的时候符合了所谓的“工作标准”而进入了工厂或者写字楼，开始了稳定的工作，但阿娜完全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如果到那种无聊的地方上班直到死就是我之后的人生，那我还不如现在这样痛快。”阿娜颇为满意地笑着，然后指了指前方一个有霓虹灯的招牌，“就是这里！我最喜欢的饭店！” 陆凝和晏融一看招牌，四个似乎在燃烧的【红汤老锅】大字，完全不出乎意料的结果。 两人也不是不能吃辣，只是对于这种把菜做成棒棒糖样子的店铺短时间有点难以接受，何况这家店也正是温冬阳所说的那种没有贵族标签的店铺。 阿娜倒是很高兴地一撩帘子走进了门里面：“邓大爷！我又来啦！” = 外城的夜幕降临了，一间狭窄的矮平房中闪烁着一点烛火的幽光，两个人沿着小巷走过来，伸手推开了门，一团火苗亮起，打火机的幽光照亮了来人的脸。 柳云清将手里的塑料兜递出去，屋里的人接过，一阵窸窣声后，冰冷的屋子里立刻有了饭菜的香味。 “柳姐，孔哥，有什么眉目吗？” “今天和飞花拂柳的人交流了一下。”柳云清倚在门框上，维持着打火机的亮光，“来的游客可能不全是我们这种外城团体。” “他们怎么说？”另一个稍显沉稳的声音问。 “过于混乱了，七个贵族的统治介于有理和无理之间，外城的状况也诡异得让人捉摸不透。一方面存在着和普通人一样的正常居民，另一方面又有着各种怪力乱神一样的力量到处行走。”柳云清身边的男子开口道。 “按理来说，一般场景里这种局面下，我们这一类的团体应该有个等级划分之类的规则，可事实上是完全没有。贵族们完全不去衡量悬赏接取等级，有人接就允许，那些不知道衡量自己实力的人很容易突然死掉。”沉稳的声音说道，“根据我们的任务来看，我怀疑不同部分的人分到的初始任务不同，而越往后坐反而会靠拢在一起。” “你是说进入内城之后？”柳云清挑了挑眉。 “正是。” 室内陷入了沉默，只有轻微的咀嚼声。 柳云清手里的火光熄灭。 “江月瑛情况怎么样？我可不想刚开始没几天就发生减员。” “稍微稳定了一点，只是如果要治疗的话，可能还得在这里的诊所进行治疗才行。误入武士之道，只是受了点波及，这样回来还带回了一些情报，已经很了不起了。” 柳云清叹了口气。 “我没有责备她，这些大型事件要是能规避也没那样麻烦了。至少我们必须保持团结。” “看起来遇到什么事了？”沉稳的声音问。 “李移居，你知道飞花拂柳……就是殷天佑那三个人都是什么性格吧？” “知道。” “但是一个队伍有六个人。他们三个和另外三个队友的关系显然是不怎么融洽，如果这次没给团队任务，我怀疑他们都会直接拆伙。别说这是个混沌场景了，就算一般场景里这也属于高危险状态。” 又是两声叹息。 柳云清走进屋子里，将蜡烛挑亮了一点，总算是稍微能看清几个人的脸了。 两个年轻人，不光看上去年轻，实际上的场景经验也不算丰富，三阶新人，比较可靠的是年纪大约四十岁上下的李移居和身边有点书生气质的孔秀，除此之外原本床上躺着的江月瑛也是个不错的战斗力的，可人总有点倒霉的时候。 “说个好消息吧。”李移居扒拉了两口饭后说道，“今天我打听到了一点关于暗黑贤者的消息。” 16 辉煌牺牲 空气中飘浮着辣椒的浓香味道，眼前是一锅正在翻滚的火锅，只是用来涮的菜肉和平时所见的差别略大。 阿娜满意地深吸了一口气，她确实很有些嗜辣，她兜里那些糖如果不当成是糖而是浓缩的菜来说其实味道也确实还可以。 不过陆凝是真的有些接受不了这个辣度，稍微尝了几口就开始用清淡的小菜来缓解嘴里的麻辣感了，倒是晏融和阿娜吃得热火朝天。陆凝看两人也闲不下嘴，便扭头打量了一下这个无证经营的小店。 店铺面积不大，里面只有六张桌子，还都是只能坐六个人的那种方桌。老板姓邓，从相貌上看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不过在都市里就算是这个年龄没有钱也必须出来讨生活，几个同样五六十岁的人在这里帮手，确实也照顾不了更多的客人。 目前这里只有一桌还空着，另外几桌分别坐着几个上班族；一些和之前见到的刀斧手混混差不多打扮的人；四个学生；三个背后背着武器的小团体成员。红汤老锅在这附近风评还算不错，至少陆凝吃的东西还算正常。 但是这个夜晚居然发展到了这样的状况……回想今天一天，上午到中午处理了学校事件，下午就开始在街上闲逛，还遇上了钢心铁印那些事，晚上又到了这里。 “阿娜，外城会发生的那些重大事件频率怎么样？例如我们今天的那件，还有类似的事情？” “要是总体来看好像不低，毕竟贵族的悬赏从来就没断过，要是什么事都没有我们也不能靠这些来过活。”阿娜咽下嘴里的东西，快速回答道，“甚至忙的时候我们会连轴转，两天之内处理五起事件我们都干过。不过一般来说这些事情的影响也没那么大，顶多死几个人或者炸一栋楼什么的，今天校园里那起事件规模算是不小了。” “这么高频率，外城的人居然还能安心上班？”晏融也忙里偷闲地说了一句。 “没到自己头上总会觉得那些事很遥远吧。之前有一起事件，隔着一个街区的人都能拿那里的事当笑料谈，根本没当一回事。”阿娜将一盘肉片倒入锅中，“蓝荼跟我说过，水银扳机好几个人其实都是幸存者，他、多萝西、丹生都是，也许他们的感触会更深一些吧。” “幸存者吗？”陆凝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也不奇怪，人生遭遇了重大变故而去寻求变化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些能被悬赏出来的事件不管大小对当事人肯定有很深的冲击。 她思考着这些事情，目光往门外看了一眼，却感觉外面似乎有些奇怪。 空气中的呛辣气息中混入了一股焦躁的感觉，陆凝皱了皱眉，抬手将那颗电子眼球顶了上来，在数字化视觉当中，外面的环境已经出现了很微妙的高同步状态，这个反应并不正常。 陆凝伸手抓过了自己的双刀，他这个动作也让正大快朵颐的两个人停了下来。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正用推车推着一些菜经过的邓大爷看到了三人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望向门口。 同时察觉到问题的还有那三个身上背着武器的人，他们也停下了手里的东西，其中一个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先别动，我去看看情况。” “罗贝，情况不同寻常，不要冒险。”另一个头上系了辫子的男人抱起胳膊，“柴盈，用侦查机器人。” “那东西好贵的！”坐在对面的女子嘟哝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方盒，用一把钥匙在盒子上拧了一下，上面立刻伸出四个轮子和一个全角摄像头，慢慢向门外驶去。 此时别的食客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上班族们一脸茫然，学生们则缩到了墙角，那几个混混则满脸紧张。 “陆凝，外面什么情况？”晏融低声问。 “看不出来，只是各种数据都在趋同中，温度、光照、能量……这本来应该明显反映在视觉观察中的，可实际上我们什么都没看出来对吗？” 透过门边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确实还是那样平常的黑夜。 铁盒机器人穿过门帘，来到了外面，那个叫柴盈的女子取出一个手机大小的监视屏幕开始观察外面的状况，过了几秒钟后抬头说道：“什么都没看到啊。” “不，外面绝对有什么不对。”罗贝反手抓住背后的剑柄，“万一——” 哐！ 有人撞在了门框上，就像是突然砸过来的一般，柴盈甚至都没看到他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人将门帘顶起了一半，一脸醉醺醺的模样，双手在胳膊上仿佛抓挠着，看到店里的人们咧开了嘴：“嘿嘿……各位……吃……饭呢？” 陆凝这时候才想起了这三个人的样貌，他们也是最开始在集散地演武场集合的游客，只是陆凝当时心思没在记忆这些人的容貌上，所以过了这么久才记起这几个人。 而如今即便认出来了，她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闯进来的醉汉身上。这个人身上的力量看上去一点都不强，甚至似乎只是游走于附近的无业游民，但是他那正在努力抓挠的双手中正在不断掉落一些屑状的东西。 ——那是皮肤。 “喂！报出你的名字！否则别怪我把你踢出去！”阿娜直接站起身，拔出军刀指向了醉汉。醉汉却和没看见一样，依然倚在门口怪笑，但是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好痒……啧，估计又是喝到假酒了……那个死酒贩子，我就知道他卖不了什么好东西……咦？嗯？” 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双手，肮脏的指甲缝里面已经被丝条状的东西塞满，甚至有一些还在外面。 “罗贝，伊势……我没看错吧？”柴盈已经退到了旁边，手也探向背后，蓄势待发。 此时所有人都能明显看见，醉汉已经将自己前臂的大部分皮肤都挠了下来，但古怪的是他一滴血都没有流，透过一层薄薄的脂肪层，能看到里面鲜红的肌肉。 “喂！赶紧向老大汇报！这地方肯定出什么事了！”一个混混反手抄起了凳子，一边向旁边的人吼叫一边小心地盯紧了醉汉的动作。 “脸……也好痒！腿也很痒！我是不是太久没洗澡了？我真是……”醉汉在脸上抓了一把，而这次不再是一条条的，而是一整块皮肤都被他拽了下来，他看着那块皮肤还愣了一下，“这抹布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就在这时，阿娜兜里的手机响了，铃声吓了好几个人一个激灵，她迅速掏出手机接通，陆凝看到阿娜的神色迅速从疑惑变成了紧张。 “蓝荼……我现在就在这里。” 手机对面的蓝荼匆忙说了点什么，阿娜嗯了几声之后，便挂断了手机。 “是蓝荼？”晏融问。 “是的，刚刚……”阿娜看了看周围的人，纵然是她也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刚刚新的悬赏发布了，其中包含了Sacrifice发布的一个辉煌牺牲警告。” “我猜是在我们这里？”陆凝问。 “没错，囊括了大约三条街区，目前这个区域之内的所有人暂时都以‘死亡’状态对待。本次辉煌牺牲暂定名为‘蜕皮’，贵族们会直接派遣人来进行处理。”阿娜额头上流下了冷汗，“这回可是糟糕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醉汉此时已经扯掉了自己大面积的皮肤，看上去就像一个活的人体模型，然而他依然毫无所觉地继续抓挠着身上的地方，假如他流血的话反倒还让人觉得正常，偏偏是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出去！”那个混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抡起凳子就冲了上去，一凳子砸在了醉汉身上，这一下显然是用了力气，凳子发出咔嚓一声断了一条腿，而醉汉后退了一步，踉跄一下便倒到了外面。 “哈哈，哈哈……不过如此……”混混喘着粗气笑了起来，“再让我看到你……” 就在这时，柴盈大喊一声：“离开门口！” 那混混明显反应不过来这句话，反而是扭头看了柴盈一眼，紧接着他的脑袋就随着扭头的力气飞了出来，在地上转了两个圈才停下。 “咕咚”一声，无头的尸身倒下。紧接着门帘被暴力撕碎，一个身材接近两米，浑身血红色肌肉鼓胀，没有皮肤的人站在门口，双目充血，探出舌头舔了舔没有皮肤的嘴唇，向屋子里扫视了一圈，然后张嘴说出了一些发音古怪的话。 “柴盈！他用什么武器切的脑袋？”罗贝低声问道。 “吹气！这家伙只是对着门帘吹了一口气！这已经不是正常的怪物了！我们得撤！”柴盈尖叫道。 生意也吸引了肌肉怪人的注意力，他用那双没有眼皮的眼珠看向了柴盈，露出一个丑陋的微笑，肌肉一缩，瞬间爆发出了匪夷所思的速度，甚至陆凝都只能看到一道红色的残影，伊势和罗贝两人也根本反应不过来他的骤然冲刺！ 就在一刹那之间，一声轰鸣爆响从陆凝身后传来，铁灰的巨影后发先至地命中了发动突然袭击的肌肉怪人，巨大的铳枪喷吐着靛蓝色尾焰将他带向了没人用餐的那桌，把桌椅全都砸了个稀烂，不过也算是保下了柴盈。 晏融一脚踩在凳子上，提着自己那把长枪冲着肌肉怪人比划了一下，嘴里却说：“邓大爷，不好意思弄坏了你一些东西，等这里搞定了我再赔好了。” “晏融！这怪物我们打不过！”陆凝扫了一眼正在起身的肌肉怪人，“现在得想个办法逃出这片区域，不是在这里……” “陆凝，有些怪物确实是看一眼就知道打不过，不过眼前这个肯定不是。”晏融却完全不准备后退，“是的，我们要离开这里，但我肯定要从正门走。打得过打不过，还是要正面打了才知道！” 话音刚落，晏融已经踩着凳子跳起，暗红色光芒附着于长枪之上对着还没爬起来的怪人顶门盖下！ “嗷！！！” 随着怪人一声咆哮，那根扎在身上的铳枪被他直接拔了下来，横向拦截晏融的攻击。谁知晏融完全不和他硬拼力气，枪势中途一变，如灵蛇一般一缩一进，凶猛绝伦地刺入了怪人的胸膛！ 原本怪人就被铳枪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刻力量也没来得及防御回来，被一枪刺入心口，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手里的铳枪也甩飞了，晏融跃起一抄，左手将铳枪也接了过来。 “不过如此嘛。”她冷笑一声。 陆凝不得不承认，晏融永远能打破她对于武力游客的认知。 但与此同时，哪怕心脏中了一枪，怪人也没流出一点血液，反而是肌肉迅速合拢将伤口堵住，再次稳住了身形，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晏融。 “心脏不致命？看来已经不是人了啊……”晏融双枪一横，再次迎面抢上，肌肉怪人马上双颊一鼓，两只手臂却猛地伸出去抓晏融的双枪，无论如何他的速度和力量依然高于晏融，要夺取武器也相当轻松。 “不长记性！” 铳枪爆鸣再次点火，内置的微型反应堆提供了极强的推力，晏融刻意将铳枪前置，而怪物就这么抓了上去，在他刚刚捏住的瞬间便被突然增加的力量带歪了身体，晏融已经一个高速扭身，稍稍跃起，右手长枪闪电般从他口中没入，直入咽喉！ “咕……咔！” 那一口气就这么被扎回了嘴里，怪人再次不得不放开了铳枪，不过这一次他双手一合，直接握住了晏融的枪柄，随后猛地吸入空气，头部如同气球一样膨胀——喉咙被堵住，他居然还可以蓄气！ 晏融半空中被抓住了武器，瞬间双手用力一撑，借助怪物的力量翻向了更高处，松手的瞬间双手微微一错，两把被镂刻得如同长笛，但尖端却装配着锋利枪尖的破城矛骤然出现，在空中对准了怪人。 刺穿心脏不死，刺穿喉咙不死？ 晏融眼睛微微一眯，双手交错下挥，带着强烈的音震，十二音破城矛发出了山崩地裂一样的巨响，而怪人也在此时用鼻子吐出了锋锐的无形气态尖刀，双方攻击交错而过，晏融周身闪过一道破碎的光晕，而两柄巨矛则直接扎进了怪人的脑袋，那个“气球”瞬间就爆炸了开来！ 17 外务官 “死了吗？”有个学生小声问。 “还没。”罗贝替晏融回答，同时拔出了剑，这同样不是一把普通的武器，拔出的瞬间整个室内都明亮了许多。 晏融将自己的铳枪从肌肉怪人手里抽出来，手指触碰了一下两杆破城矛的柄部，将它们收了回来。她能看到脑袋爆炸的怪人依然在活动着肢体，不过是显得有点不太灵便，加上失去五官感知而毛躁罢了，如果这样都不死的话她也想不出什么常规的击杀手段了。 “请让我试一下。”对于正面将怪人打成这副模样的晏融，罗贝还是保持了尊敬的态度。晏融将自己的长矛也拔出来甩了甩上面沾着的碎肉，让出了位置。 罗贝挥剑刺向怪人，没有了视力的怪人也完全没注意到换了个人过来，只是凭借皮肤感知再次伸出了手，紧接着就是一股焦糊味散发了出来。 剑身上覆盖的灼光尚未接触就烧焦了怪人的手掌，紧接着锋刃如同切豆腐一样轻松斩开肌肉和骨骼，一剑便将怪人齐胸砍成了两半。罗贝的速度极快，连续挥动了十几剑，将肌肉怪人砍成了几十块大小不一的烧焦肉块，终于，它们不动弹了。 “好强的生命力。”晏融也有些咋舌，在最初几剑的过程中明显能看出那些碎块还在挪动，直到最后才完全失去活力。她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强悍的生命力，可那一般都是场景后半段的高级敌人拥有的，一个普通人发生变异变就能这样还真是罕见。 “呼……但是事情还没解决。”罗贝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们。伊势轻轻点了点头，而柴盈依然紧张地看着手里的监控屏幕：“外面已经能看到一些同样的人在走动了，他们还在袭击那些没发生变化的人类！虽然还没看到传染迹象，可我们同样不知道发生异变的诱因是什么！” “这是一次辉煌牺牲程度的事件。”阿娜和陆凝走了过来。 “什么？那我们不是死定了？”旁边的上班族大喊起来。 “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阿娜瞥了他一眼，随后对罗贝说，“事件已经被定性，接下来肯定就是对应的贵族过来处理，但我可不想对上外务官。” 罗贝皱了皱眉：“居然这么严重……辉煌牺牲，也就是说这次事件的起因已经被确定下来了吗？Sacrifice肯定会直接去处理核心问题，之后再对周围进行封锁处理。我们得趁这段时间离开封锁区域。” “嚯，是个懂行的，那就好办了。”阿娜点点头，对陆凝和晏融说，“Sacrifice的平均处理时间长度大约是五个小时，我们得在五个小时内想办法离开这片被宣告为高危险区的地方，否则之后这里会被完全封闭，里面的人也要被贵族全部带走进行事后处理，所以别耽误时间了？” “等……等等！我们呢？我们也得跟着你们一起离开！”上班族中的一个喊了起来，“你们是那些接取悬赏的团体对吧？我们付钱！我们可以付钱请你们保护我们离开这里！” “抱歉咯，我还没有那么大的余力保护别人，不要以为刚刚能对付一个我们就能再对付一个。”阿娜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这些东西但凡发动偷袭，我们根本没那个反应时间去保护任何人。” “阿娜啊……就让我们跟着你们吧。”邓大爷开口了，“如果我们跟不上就别管我们了，这样怎么样？至少不能在这里等着，没有人知道贵族的处理手段是什么，我们至少要选一条自己清楚的道路。” “随你们。”阿娜抓了抓头发，“那几个，你们呢？别管死的那个了，这样的事件中死个人是最正常的事情。” 那几个混混互相看了看，急忙点头表示要跟着离开。只有几个学生胆小，表示要留在这里等着贵族，众人也不多劝，由柴盈侦测着外界的情况，撩开门帘就冲进了小巷当中。 刚一外出，陆凝就感到了一丝不适，之前观察到的外界趋同性可不是假的，虽然现在已经消除了不少，却依然让人感到环境中那股不正常的力量。隔着夜幕之下不均匀的建筑阴影，能看到另一条街区中有一些人影正在房屋之间高速移动，但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这边。” 柴盈作为侦查员还是很称职的，而众人也不敢走得很快，街上那种没皮肤的怪人数量似乎还在增加，有一些甚至是从房子里出来的，说明刚刚并不是因为室内的原因才没有人出事。 穿过两条小巷之后，众人终于靠近了附近的街道出口，不过柴盈很快停住了脚步，她紧张地盯着屏幕：“前面……有四只怪人，正围在一具尸体前不断攻击……我们不能随便过去。” “可是要从这里折返的话还得绕路。”阿娜扭头看了看后面，这附近的道路她都很熟悉，但是要真说离开被划定的三条街区如果不从这边的出口离开可要费更多时间。 “不行，打不过。”晏融这回很直白地摇摇头，“四只的话无论如何我也没办法对付的，即使我有机会打倒一个也肯定没机会补刀砍碎。” 地面轻微摇晃着，仿佛正在发生小型的地震，不过众人都知道那是主战场的余波，虽然从这里听不见声音。陆凝知道现在不能耽误时间，马上说道：“那重新规划一下路线，我们换一条安全的路离开。” 柴盈飞速在屏幕上操控着：“我正在找！根据之前捕捉的影像……要避开那些怪人很麻烦，现在街上至少有几十个正在到处杀人！我让机器人走远一点看看！” 就在这时，晏融忽然将枪一横一跃冲到最前面，同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所有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陆凝推出电子眼收集了一下数据，发现从街区外面来了一个人。而晏融则探出半个脑袋，在阴影中偷偷看着来人。他堂而皇之地走向了四个肌肉怪人，也理所当然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这个人一身红褐色的礼服长衫，手持一把薙刀，另一只手在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自己的领结。他那衣领上仿佛燃烧一般亮红色的Sacrifice字样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 “四只衍生个体。”那人微笑着说。 “阿娜，那个人和埃俄塞克很像！” “外务官？他们怎么在这个时间到外围来？现在不是应该在集中处理中央的核心问题吗？”阿娜一惊，“没时间了，我们赶紧走，边走边规划路线！” 柴盈连忙点头转向后方，众人尽量屏息凝神沿着小巷走着，只有陆凝用电子眼探查着后面的数据状况。四个怪人的反应很快就消失了，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根本不用考虑那家伙的实力有多强。 “他已经杀了那四只怪人。”陆凝低声说。 “我宁愿对付四只怪人！”阿娜低声吼道，“那家伙会不会冲着我们过来？” “我当然要看看都有谁要逃出去。” 一个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而陆凝此刻才看到那片区域属于外务官的数据信号慢慢衰减到了零。 亮红色的徽记出现在昏暗的巷道中，外务官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站在那里，依然是一只手拎着薙刀，不过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仪态悠闲。 “居然有十多个人，这么大的队伍在这样的事件中可不容易保持完整，何况一部分还完全没战斗力。是这次的衍生个体比较少吗？”外务官自言自语般地分析着，“几个主要战斗员实力略显参差不齐，有比较偏侦查的和偏刺杀的部分，武装普通，但你们身上有死亡的味道，两个是黑刻？有意思，这个组合倒是不怎么常见。” “请救救我们！”一个上班族忽然跪在了地上，“贵族大人，我们按时工作按时缴纳税赋，兢兢业业的，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坏事！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当然，当然，不要那么害怕，你们到现在为止除了一些惊吓之外也没受到什么伤害不是吗？”外务官随口说道，“等到把核心处理掉，我们会给你们一个幸福美满的回忆的。” “抱歉，我们不需要记忆清洗。”阿娜说道。 “哦？” “我们是干这一行的，知道一些后续处理手段。不过我们自己也不需要这些东西，毕竟知道多一些对我们以后的生存也有利，贵族和我们这种团体之间一向互相不管这些的。”阿娜用最快的语速说道。 “有道理。”外务官摸了摸下巴，“但是有个前提，就是你们没有成为下一个诱因。事件处理一件就很麻烦了，我们可不想刚躺下就要处理另一个并发症。尤其是我们Sacrifice负责的事件通常都有一些强烈的思想隐患，相比于一个个区分谁的心中有了种子，还不如集体清除记忆来得方便。” 陆凝浑身一紧，战斗还没发生，她就有了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请问，为什么您没有加入战斗？”罗贝开口问道，“这样的事件中，为何您还有闲心来和我们聊这些事情？” “啊，想要把我支走吗？理由很简单，我是被临时调过来的。”外务官摇摇头说，“毕竟这次实际上要更加难以处理一些，辉煌牺牲类的事件本身也不是统一的状况。至于聊聊天这种事顶多是例行公事，我很快也得赶往正面战场去了，不过在那之前得确保你们会老老实实接受处理才行。” “嘁。”阿娜冷哼了一声，反手将军刀拔了出来，几乎不用任何商量，陆凝隐身，柴盈丢出了三颗烟雾弹，晏融、伊势和罗贝则抽出武器冲向了外务官。 “一分钟之内如果你们能站着的话，我可就管不了你们了，加油喔。”外务官轻轻笑了起来，然后抽出口袋里的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仿佛金铁交鸣一般的撞击声在小巷两侧的墙壁上连环震荡，狂风瞬间将烟雾一扫而空，现出采取攻势的四个人。伊势使用一把直剑，挥动中有寒气从剑身上散发，而阿娜则是本身如同无视重力一般沿着墙壁飞奔，晏融的暗红色长枪和罗贝的灼光长剑则直攻正面。外务官扫了一眼，挥动手里的薙刀在头顶画了个弧，五团蓝火浮现于头顶上，瞬间变成了狐、狗、狼、虎、狮五种动物的脑袋形状，同时张口吐出了蓝色的火柱！ 晏融和罗贝各自躲向两边避开了攻击自己的火柱。伊势一剑劈向火柱，寒雾弥漫和火柱进行着高速抵消，而阿娜则是直接用霰弹枪冲着地面开了一枪将自己弹向了更高处，发出一声兽吼举刀劈向外务官。 而最后一发则是对准陆凝的。 哪怕她在隐形当中，对方依然轻松找到了她的位置。当然陆凝也没把隐身真的当成无敌使用，她预判躲开了火柱的攻击，反手将自己的长刀拔出，碎片状的刀身在拔出的一瞬间就散开了，在陆凝挥动刀柄的同时变成数十飞刀冲向了外务官的周身。 “护。” 无形的盾牌挡住了陆凝的碎片刀攻击，阿娜一刀劈上去反倒是把自己震飞了。外务官不理二人，反而用手指指向了晏融，无法目视的能量自他的指尖射出，晏融急忙横过枪柄一挡，爆炸声响起，顿时将她轰飞了十几米远。 “好兵器。”外务官赞叹了一句，显然是晏融那集散地特产的长枪没被一击打碎。同时他的身影一阵模糊，霎时间已经出现在了伊势面前，薙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空中的狐头中穿过，附上一层蓝火当头劈下。伊势的反应就没晏融那么快了，刚扭了一下手腕，薙刀已经从他身上劈过，蓝光一闪，陆凝分明看到仿佛有一团蓝色火焰组成的伊势模样的人被这一刀从他身体里劈出了半米左右，然后消失了。 刀过，伊势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却瞬间昏倒在地。 “伊势！”柴盈惊叫一声，拔出枪对准了外务官，她的手枪也并不是普通武器，每一枪打出都是三发子弹齐射，还带有不同的效果，但连开数枪却全都被外务官随手挥刀砍掉了。紧接着虎头落在外务官的手前，他一弹指，靛蓝色的光束瞬间穿透了柴盈的脑袋，又是一个火焰形状的人形从她头上飘出了一段距离消散，柴盈也应声倒地。 18 余悸 外务官的实力远非空有力量的肌肉怪人可比，举手之间放倒二人后，他马上冲向了晏融。陆凝反手甩出刀刃，同时左手在空中一按，一个多次重叠的方阵虚影一闪，强烈的反冲力瞬间压在了外务官身上，同时也将陆凝自己弹开了一段距离。外务官却借助这个推力更快地冲向了晏融，薙刀一挥，穿过了狮子的火焰。 就在这一瞬间，晏融挥出了长枪，连同十二根破城矛的轰鸣。 “齐声震碎！” 破城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啸声，晏融也瞬间开启了超强力量双枪同时抢上，作为这里唯一一个能捕捉到外务官动作的人，她依然精准地攻向了外务官的几处要害，这也迫使外务官不得不将劈出的薙刀硬生生扭转了去势，空中挥出一片蓝色火焰连斩的焰痕，将十二把破城矛尽数拦下。 片刻攻势未能取得效果，罗贝的灼光剑和阿娜的军刀就已经来到了外务官的背后。 “炸。” 随着一声轻吟，剩余的狗和狼两个火焰头颅在外务官身后爆炸，气浪霎时间阻碍了两人的攻势，同时薙刀柄自腋下穿出，准确在二人胸口各自狠狠一撞，将两人击飞，随后一转刀锋当头继续斩向晏融！ 这一次晏融只能交错双枪硬挡，一声巨震之中，她猛地单膝跪在地上，脚下的砖石路面都出现了裂缝，外务官也微微有点惊讶。陆凝此时已经冲了回来，短刀也已经拔出，但外务官根本看都不看反手点出一道无形冲击，陆凝堪堪举刀一架，脚步硬生生被冲击打了回去。 “四十秒……你们的实力出乎我的预料啊。”外务官看向晏融，“尤其是你这个黑刻，现在荒原的实力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晏融垂着双臂盯着外务官，她接了那一招之后双臂已经难以抬起了，不过真要是再拼一下倒还可以动动，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罗贝和阿娜被击中胸口显然不是简单的戳上，两人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不过看动作一时也缓不过来，陆凝同样不可能在这种战斗中起到什么助力。 “时间不多了，现在——”外务官见无人回答，便再次举起了刀。就在此时，他的脚步向后挪了一下，身形晃出了半米，一团白色的温暖火球在他和陆凝之间点燃，跳动了几下便消失了。 “我们可不管你是哪个贵族的手下！别想当着我们的面伤害我们的朋友！” 外务官抬起头，看向旁边的矮房。蓝荼、多萝西、丹生和啪嗞站在那里，蓝荼抬起右手，一团白色火焰托在他手心，多萝西则将所有枪口都对准了他的方向，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 “外务官先生，我们和贵族之间有协议。”蓝荼平淡地开口，“作为替贵族处理一些微不足道小事的人，我们可以对某些情况拥有必要的了解，你无权对我们进行常规的后续处理手段。” “这可不是常规的事件。”外务官笑道。 “一样的，只是大小问题。外务官先生，我就直说好了，如果您硬要和我们坚持到底，我们肯定不是您的对手，但是我自认还是有本事让您迟到的。”蓝荼微微摇头。 “你是在威胁我？”外务官笑得更灿烂了。 “不敢，我知道您甚至在这里杀光我们都没任何问题，但还是那句话，您会迟到。一分钟已经过去了，距离您必须赶往那里需要的时间还有多少呢？我想相比于贵族直接下达的任务，这些茶余饭后的事情没必要那样较真对吗？” 蓝荼这番话绵里藏针，外务官轻轻眯起眼睛，最后摆了摆手，两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巷子的出口。蓝荼等他离开之后才松了口气，四个人从屋顶跳下来，查看众人的情况。 “阿娜和这位兄弟中了点穴，那两个晕倒的是吃了失魂斩，晏融有轻微的肌肉拉伤和骨骼受损，陆凝是拉伤。”啪嗞扫描着这些还是挺专业的，几秒钟就将伤情都分析清楚了，“那外务官没下死手。” “那也够无礼的！”多萝西搀扶起晏融给她涂抹药膏，“贵族办事从来都是这个样子！要不是我们赶来得及时，那家伙绝对会把所有人都放倒，之后呢？怪物过来可能就会杀了这些毫无抵抗力的人！” “不要气……多萝西……”丹生手忙脚乱地劝道。 “你们几个，过来帮个忙，能搀就搀能抬就抬，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要紧。这次幸好规模不大，我们能及时赶过来。”蓝荼指了指那几个混混，那几个赶忙过来帮忙将人都架起来。之前堵路的四个肌肉怪人已经被外务官杀了，也用不着再绕远路，在啪嗞的侦测下众人平安地离开了被划定的街区。 “谢了，又欠你们一条命。”阿娜好容易才缓了过来，“那个狗屎外务官……” “咱们互相欠的还少吗？不用这么生分。”蓝荼点起一根烟，“晏融，陆凝，你们两个感觉怎么样？” “险死还生。”晏融正色说道，“那个外务官真的强，这就是贵族的实力？” “他们会的东西都很杂，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什么都学，什么都用，什么都敢尝试。”蓝荼点点头，“之前的埃俄塞克也是一样的，学校里那些东西他一个人就能清空，只是这些人必须遵照贵族的指示办事，通常如果不涉及财宝或者贵族自己处理的大型事件，外务官不会动手的。” 晏融看了看陆凝，陆凝也微微点头。 那么这次任务中收集王室徽章这个任务显然不是个硬来的，或者说，至少战斗获取的难度已经到了某种不可抵达的地步。 “总之，你们捡了一条命，这就是件足以庆幸的事情了。” “蓝荼，我能问你件事吗？”陆凝说道。 “哦……你一般问的东西都挺要命的，不过我还是听听好了。”蓝荼点了点头。 “你和外务官的交谈……听起来似乎和外务官打过一些交道，难道你认识一些外务官吗？” 蓝荼这次夹着烟沉默了一会。 “蓝荼，你真的认识外务官？”多萝西都惊讶了。 “我不能说太多，尤其是对你，陆凝。”蓝荼猛吸了一口香烟，“我只能说，我确实认识外务官，也比较熟悉这里面的一些规则。因为这对水银扳机来说有好处，明白吗？” 陆凝看到他这态度也知道有别的什么隐情，便停止了追问。 辉煌牺牲的事件处理的整整一夜，那些混混、上班族都已经被遣散了，邓大爷几个餐馆的老人则被啪嗞安置在一个便宜的宾馆休息。之后陆凝和阿娜以及多萝西的交谈中才知道自己这群人几乎避免了被卷入整个事件之内，因此那外务官最后衡量的时候才没多重视这几个人。 能这么确认当然是因为多萝西和丹生曾被真正卷入过一起贵族处理的大事，一起正式定名“硅结晶”的浮空鸟巢事件，波及了六平方公里的城区，甚至次级衍生事件持续了九天，死亡人数将近八万人，别的统计数字甚至都没公布。 “所以说你们运气真好。”多萝西托着腮看着阿娜，“丹生半副躯体都被替换成了硅质材料，连说话都被影响了。我永久失去了触觉并且伴随骨骼软化。这才是真的被卷入了事件之后落下的问题，连Mist的医院都治不好这种病。”小蜗牛中文网 “抱歉，蓝荼先生，我想知道我的两位朋友情况怎么样了。”罗贝在另外一边和蓝荼低声交谈。 “那一招不属于致命攻击，是通过将灵魂短距离击出人体致使灵肉不协调造成昏迷，看体质大概一到三天会醒过来，如果你们有足够的准备，这点时间还是能熬过去的。” 罗贝看上去并不感到庆幸，反而更加沮丧了。 “如果我没判断错误，你们队伍中有不和？”晏融突然说话了。 “呃……” “我记得你们是六个人来着，结果现在只剩下三个了，按理说你们应当不至于这样分头行动，毕竟……” 晏融说得比较隐晦，不过游客都懂这个意思。初来乍到对环境周遭的了解还不多的情况下，直接分头行动本来就不太正常。陆凝这些还是有温冬阳带着加上本身黑刻体质的优势，可罗贝三人一看就属于外城小团体，在晚上这种时间分开，现在又是这种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表情，也可想而知了。 “哦？刚刚凑起来的队伍？”蓝荼瞥了罗贝一眼，“你们的装备可还不错，是被打散了之后重新找的队友？” “姑且算是这样吧。”罗贝叹了口气，“那三个人是原本就认识的，而且实力很强，对别人就有些排外，总之我们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和他们合作也不至于这么跑出来。” “别人队伍的事情我可不好管。”蓝荼摇摇头，“你们的实力虽然还行，可是外城的危险一旦发生也容易死在里面。” 罗贝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今天就先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吧，之前是个毒贩子的老巢，被踹掉之后就荒废了，没人来。”蓝荼吸着烟走向了门口，“睡一觉总能好一些。” 多萝西伸了个懒腰：“对，这大半夜的跑出来我都快困死了，虽然天都亮了吧……” “睡一觉。”晏融随便找了张硬板床躺下，“另外谢谢药膏，很管用。” “不客气啦。”多萝西摆了摆手。 陆凝则回忆着收集过来的那些情报，找了张椅子微微合上眼睛。蓝荼则叼着烟走到了室外，同时也带走了室内的烟味。 外城的晨曦依然是晦暗不明的，天空的阴云似乎从来不曾散去，就像笼罩在人心中的那些阴霾一般。 “都处理完了？” “是啊……谢谢你通知我，差点就来不及救下阿娜了。”蓝荼抬起头，在这个废弃建筑的屋檐上站着一名手持一根长杖，身穿白色祭礼长袍的白发女子，在长袍靠近领口处的一根缎带上有着金色纹路绘制的“Mist”纹章。 “只是为了减少我们的麻烦工作而已。”女子不带感情地说，“正好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是啊，我永远是适合的那个。”蓝荼将烟头扔到脚下踩灭，“贵族那里真是令人无法理解，现在连你都让我有些无法理解了。你们为了减少自己的麻烦，就让普通人遭受各种苦难吗？” “我想你不想听理由，那么结果就是如此。”女子的双目一直是紧闭着的，此刻也没有张开，但能感觉到她正在“看”着屋子里。 “我想听理由！” “那么理由就是贵族们不需要把简单的东西弄得太复杂。只是对我们简单的事对别的贵族来说会复杂，反过来也如此，所以普通人会遭殃。” “你看的……还挺清楚。”蓝荼一下子泄了气，“算了，我管那么多做什么，至少你活着，说明贵族还是能办点事情的。” “那么回见。”女子点了点头，身体变成了点点碎光消失了。 陆凝将电子眼转了回来，眼皮当然不能阻挡这个眼睛的探视，而稍微收集了一些数据之后她也知道为什么蓝荼不太像告诉自己相关的消息了。 Mist和黑刻显而易见有着天生的不对头，惨淡雾霭和荒原之上的联系大概使得黑刻和这一系贵族的关系不怎么好，正好蓝荼认识的还是Mist的外务官。 她觉得那个外务官应该是看到自己了，只不过和贵族们的态度一样，并不在乎这样程度的打探。 看来这次外城之行也就先到这里了，下一个目标还是按部就班先探索一下遗迹，如果能取得一两件财宝的话，说不定就有了和贵族进行交易的本钱。 陆凝关掉电子眼，真的休息了。 = 此时的荒原之上，一场战斗刚刚在清晨到来之际结束。 “唔……不好吃。” “小静，屠夫是不能吃的。” “但是不趁着活着尝尝味道的话，死了化成灰就吃不了了。” “唉……别什么都往嘴里塞啊你这孩子。” 这是一组六名黑刻，所穿的装束和陆凝如出一辙，而这也就说明这六人无一例外全部选择了速度型装束，尽管武器略有不同，却都是刀剑一类轻灵迅捷的兵刃。 “我说……久住平真，咱们直接这么打过来真的是正确的破解方法吗？我怎么觉得混沌场景没那么简单？”一个平头男子坐在山坡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目视着远方的一个洼地，那里有一片火光，不甚明朗。 “我们还是会先进行交涉的，只是不愿意交涉的话那就只能用兵器说话了，这个世界不也是这样的规则吗？”久住平真将蹲在屠夫身边的女孩拉起来，“每次只要打服了他们，情报就能到手，很方便吧。” “等到遗迹搜索结束之后，我们就应该着手准备加入营地和前往外城了。”另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淡淡地说，“死国往事，除了各种各样的怪物，目前为止还和死国这样的名字不沾边。” 19 团队再会 接近中午的时候，陆凝和晏融回到了最开始分别的那家餐厅。让和艾利克斯已经在里面的一张桌子旁边坐好了。艾利克斯身上的装备有了很显著的变化，让倒是没什么改变，依然是那副绅士风度。 陆凝和晏融过去坐下，让便主动开口问道：“两位有什么收获吗？” “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见闻，不过我们碰上了昨晚那起事件，忙着逃命了。”陆凝说道，“等到过一会大家回来再整理一下吧。” “当然，我们不着急。”让笑着摆了摆手，“大家也应该都到了回来的时间了。” 话音刚落，祝沁源就走进了店门，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几人便走了过来，她的衣服上还有一些血迹残留，肯定在不久之前刚刚经历过战斗。众人也没多问，给祝沁源让了个地方让她坐下。最后大约十分钟后，袁捷和连笔生也走进了餐馆当中。 “那么如果诸位不介意的话，就让我们来从头分析一下目前的状况，我已经和艾利克斯说了一些我们的目的，接下来诸位可以随时在我所说的部分里面加入自己掌握的情报来讨论，诸位意下如何？”让微笑道。 “行，我们跟着你走。”袁捷爽快地说。 “那么第一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财宝和遗迹之间的联系，当前我们虽然加入了铁砧营地，却依然存在着我们自己这个小团体。我们需要取得足够强大的东西来为自己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大幅度补正，财宝是目前所知道最好的一项。” “打断一下。”连笔生轻轻敲了敲桌子，“那么你们知道遗迹究竟分布在什么地方吗？” “如果打听到了相关信息的话可以在这里说出来。”让看了看连笔生。 “当然，这件事需要花费一些力气去打探。”连笔生看了袁捷一眼，袁捷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我就直接说打听到的结果。遗迹的存在和外城还是荒原没有关系，它本身就是一种类似力量构成的建筑。根据我们所知，遗迹分为公开和非公开两种，前一种是贵族们已经搜索到了遗迹的位置，并鼓励各种‘勇士’进去寻找财宝，愿意以一些条件交换搜索收获的类型。这一类遗迹的数量在二十个左右，体积庞大，但问题是肯定已经被很多人找过了，如果我们要进去就必须往深层前进。” “这个状况听起来好熟悉啊。”祝沁源冷笑了一声。 “所以，另外一种办法是非公开的，这一种遗迹通常来说都比较小，里面可能都没有财宝，只有一些和国王相关的零碎东西，虽然也是不错，可对我们的需求来说就有些不足了。”连笔生端起茶水，“这种遗迹的优点是数量庞大，有上千张类似藏宝图一样的东西在外城的私货市场交易，只要能赌到真货，再赌到里面有财宝的，我们的收获绝对没人能抢。” “我有个问题。”陆凝举起手，“你们知道之前学校里那起事件的鲁尔到底是从哪里取得的财宝吗？根据我所知道的消息，财宝虽然在外城也有一部分人拥有，可大多数还是集中在贵族手里。鲁尔的身份背景能够取得财宝？” “这个问题我去调查了。”祝沁源说，“是有人卖给他的。” “好家伙！”袁捷惊叫一声，“这玩意也有人会卖？” “稍微想想也知道肯定另有目的。”祝沁源轻轻叹了口气，“我调查了一下鲁尔的来历，然后用了一点钱买到了他最近的行踪，在他最近经常去的一个地下舞厅发现了一个名叫‘吉光片羽’的团体，人数是九个人。这群人并不太容易套话，言行谨慎而且口风严密。他们倒是承认自己将那本笔记卖给了鲁尔，不过只是因为鲁尔‘需要帮助’，对会引发什么事情却坚持一无所知。我很怀疑这个团体也有上家。” “你该不会是和他们打了一架？”晏融打量了一下祝沁源身上。 “我不可能一对九的，你还真是抬举我。”祝沁源无奈地看了晏融一眼，“这是中间发生了点别的事……等到让说到那部分我再讲。” “所以财宝有各种入手的途径，不过我们最好还是选用比较安全的遗迹这条路，毕竟别人给的你永远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阴谋。”陆凝点点头，“让，我觉得我们可以探一个公开，然后赌几个非公开的。” “那么我已经挑选了一个很好的。”让从腰间解下一个卷轴，“遗迹【至高的使徒】，已经探明是国王在年轻时关于宗教学的研究部分心得所形成的，里面的财宝数量可谓丰富，同时因为很多人畏惧宗教方面的事情也是被搜索最少的一个。” 众人很快就同意了，这个选择哪一个都无所谓。 “那么第一项就这么决定了。接着是第二件事，关于列车。” “我们倒是见到了一个Dacapo的售票员，只是那家伙态度可不怎么样。”陆凝说，“毫无疑问，列车确实是城际之间的交通工具，不过列车的关键问题在于‘回转列车’这个事件。如果能乘坐任何列车抵达终点站，我们就可以在那里搭乘特殊的列车，但在抵达之前，列车就会因为特殊原因返回起点。” “那有两个问题。”让说道，“第一是如果没人真的到过终点站，那又如何来的‘终点站可以搭乘特殊列车’的消息。第二是如果列车真的这样有去无回，贵族的人怎么返回？他们应该有自己的特殊手段。” “猜测确实存在可以抵达终点站的手段，不过往糟糕了说有可能是需要解决列车所遇到的事件——我们刚刚遭遇了一起同等级的事件，很遗憾那个级别似乎不是我们现在可以应付的。”陆凝说。 “好，那么提升实力之后，尝试前去搭乘列车线抵达终点站。”让再次总结，“还有别的需要注意的吗？” “需要某种资格，但我们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关于这个……”连笔生叉着手说，“这个可以买到。” “什么？” “在一个名叫【不接电赌坊】的地方，他们用十万筹码的价格标定了一个【国王贵宾】的头衔，顺便一提，这家赌坊是Nest开的，所以我觉得不会是什么糊弄人的东西。” “所以就是要赌博咯？”晏融问道。 “是的，只是那个地方只能拼运气和一些常规的技术，如果要出千的话下场很惨，我看到一个人被直接扔进了绞肉机里。”连笔生摇了摇头，“但我们没人精于那些普通赌术，手里又没什么钱，要想挣够足够的钱给每人换个资格可不太容易。”女生 “关于这个的话，之后我去试试好了。”让开口了，“如果是扑克和骰子一类的赌博，我还算略有涉猎。” 连笔生有些意外地看了让一眼：“没想到绅士也擅长这个？” “你要知道有钱有闲的人总是会研究一些奇怪的东西，我的兴趣还算正常。”让摸了摸胡子，“很好，看起来我们又圆满解决了一个问题。目前的最后一件事，暗黑贤者。” 陆凝将阿娜说的那些东西讲了出来，只是这部分信息就连阿娜自己也都是听闻，根本没有什么证据。 “很遗憾凭这些信息我们只能觉得他更难找。”让有些失望。 “那么我这里大概不会让你失望。”祝沁源说着将两块石头扔到了桌上。 那是两块正四面体形状的石头，在其中一个面上有一枚黑色的眼睛图案，被一道裂痕从中间劈开，连着石头也有些许的开裂。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出两块石头有些许的不同，一枚的眼睛是圆睁的样子，另一枚则偏向丹凤眼的类型。 “关于刚才那件事，在我见到了吉光片羽的那几个人之后，他们告诉我如果想要获得信任，就要先帮他们做一件事——我倒是不信他们会这么轻易相信我，只是不答应的话也不好跟进。果不其然，他们要求我做的事情就是杀人。” “杀什么人？” “一些他们说最近在跟踪他们的人，打扮很像是宗教团体。外城这个地方的宗教多半都有点问题，他们自己虽然也可以动手，正好碰到我就打发我去处理这个问题。”祝沁源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没直接去动手，先侦查了一下。那帮人看上去只是普通的上班族一样，既没有武器也没有盔甲，只是每个人都佩戴着一个项链，手里握着一块这样的石头。” “之后呢？”晏融问。 “我雇了几家私家侦探，让他们打听了一下其中六个人的关系网，这六个人的生活中毫无交际可言，甚至连行动都没有什么协调同步，可以认定是分别行事，并非团体行动。这我就很奇怪了，外城这个杀人只要做隐蔽点就没人管的地方，吉光片羽那几个人可不会担心杀几个上班族会有什么麻烦吧？” “他们显然是想用你先踩雷。”陆凝说。 “正常，估计也是不明白这群追踪者是什么来头。”连笔生赞同。 祝沁源喝了口茶，继续讲述： “我知道有问题，不过有问题就什么都不做也太蠢了，于是我就挑了个住得偏僻的人，晚上摸进他家里打算先问个明白，不过那家伙身上的防御手段显然比我想的要厉害——在我刚刚进屋的一瞬间，他和他太太就同时从床上弹了起来，黑色的外骨骼在身上疯狂生长，只有两人的手里各自握着一块这样的石头没什么变化。我还算幸运，用了些手段加上黑刻本身的不死特性杀了他们……我没法留手，不然我就死在那里了明白吗？” “不用解释这个。”连笔生摆了摆手，“但你肯定有收获对吗？” “没错，关于暗黑贤者的一些情报。那个男人快死的时候外骨骼都脱落了，自己也对这些变故非常惊讶，他告诉我——这是暗黑贤者给他的任务。” “啧。”陆凝摇摇头，“一个答案，一个祝福，和一项使命。看起来暗黑贤者可不会这么轻易给你些好东西。” “很可惜我问不了那么多了，我只问了他到底是怎么见到暗黑贤者的，他告诉我的是——当人生陷入最低谷的时候，面前会出现通往那里的路。” “又是这种都市传说一样的形容！”晏融一脸不爽，“这帮人就喜欢藏着掖着，人生的最低谷？那快死的人是不是都能进得去？” “我想这应该和心情状态有关，听起来暗黑贤者就像是利用人们的渴求让他们替自己完成什么事情的人，这两块石头呢？你直接拿过来了？”让指了指桌上。 “你们拿起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陆凝伸手碰了碰一块石头，然后握在了手中，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种仿佛路线图一样的直觉，几个人的模糊影像也出现在脑海中。 【追踪他们，监视他们的行动。】 仿佛有人在对陆凝这样说话，当然，当陆凝立刻松开手之后，这一切都消失了。 “邪教头子。”晏融尝试了一下，扔掉石头嘟哝了一句。 “我们可以很轻易地挣脱开石头，但是那些人做不到。你们觉得是因为什么原因？”祝沁源等众人都尝试了才开口。 “那个祝福，或者说，一个诅咒？”袁捷说，“毕竟从暗黑贤者那里获得的就是这两个了吧？不过这我们要怎么见到他？对我们来说就算陷入死地也没那么容易真的落入低谷吧？” “我们可以试试个人心态的调整，一些类似自我催眠的原理。”让稍微迟疑了一下说道，“只是不知道各位愿不愿意尝试，毕竟有可能有别的办法见到暗黑贤者，如果因此损害了各位的身心健康反而不美。” “没关系，能快点最好，在我们准备好别的事之后就试试吧。”晏融摆了摆手，“还有别的事情没有？” “嗯，关于艾利克斯同伴的问题。”让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没开口的少年，“从外城无从得知篝火那里遭遇了什么事，但是能打听到他最后一个同伴，那位爱德蒙的一些行踪。虽然不一定是在这个外城，不过爱德蒙似乎也没有固定的购物地点，而一名黑刻如果不刻意掩饰自己的话还是容易被记得的。” 这时，艾利克斯终于说话了：“我们打听到有人在一天之前看到了爱德蒙，他驾驶着一辆从Dacapo购买的马车往荒原的东南方驶去了。不是我们乘坐的那种，只能在地面移动——问题是，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我们的收入只是能满足大家的生存需要，购买载具可不是我们能负担的！” 20 至高的使徒 无论怎么怀疑，众人心里依然保留了一分疑惑，毕竟爱德蒙这个人只有艾利克斯见过，既然他回到了荒原上，那就有机会再找到他。 午后时分，让带着人们来到了附近一个无人的售票站，从那里购买了前往遗迹的车票。贵族本身就在鼓励遗迹探索，再加上黑刻本身享有的打折特权在这里也通用，让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弄到了一套公共汽车的团体票，而Dacapo的运转速度也确实像他们宣传得那么快，刚刚使用了车票不过十秒钟，一辆绿色的双层巴士就停在了旁边。 “走吧。”晏融第一个走上了车。车上并没有人，甚至没有司机——自动驾驶这样的科技在贵族那里完全不算什么，而因为这辆车通往遗迹，正常恐怕也没什么人会坐，空荡荡也是正常的。 车内的座椅显得有些陈旧感，不过都很干净，陆凝能闻到一些浸透了岁月的木头和皮革才会散发出的气味，她走到二层，和一层其实没什么区别，不过视角更高了一些。在众人全部落座，并系好安全带后，公共汽车立即启动，陆凝没有感受到惯性作用，但窗外的景物一霎时变得模糊，车辆以一种完全无视一切障碍物的方式冲过了前方的一切，这个速度甚至比之前的马车还要快——公共汽车比马车快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陆凝完全看不清窗户外面到底经过了什么地方，建筑物扭成的模糊色块仿佛已经变成了失真的放映，一时间她甚至都不觉得这辆车会停下来…… 随即，车就停下了。 窗外的一切再次变得清晰，汽车停在一座荒废的公园之前，两扇铁门被数个大锁牢牢锁在了一起，隔着铁门的栅栏能看到公园内已经荒凉一片，杂草丛生，一些树木的根茎甚至破开了铺设的砖石地面，不知道多少年积累的腐殖质覆盖着原本应该是草坪的区域，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小型兽类一闪而过的身影。 下车的众人来到了紧闭的铁门前，门边竖着一块铁牌，仿佛一个入园指示一般。 【光辉万丈，高瞻远瞩，智慧过人的国王，在此建立一座公园，以纪念其对宗教学的研究成就。 请满怀崇敬，在此寻找国王留给我们的知识。 总论园：右一一七步。 自然神学园：左八二步。 宗教典籍园：中七六步。 宗教理论园：中六六二步。 信念园：右七零九步。 教会职务园：右一二四八步。 俗世神学园：中一一八六步。 宗教史园：左五九九步。 分支教派园：左九零三步。 泛宗教园：尾端广场周边。 你应当做好求知若渴的准备，并为那些傲人的智慧付出一定的代价，包括生命。】 “好吧，看起来这位老兄……不，国王，备受尊敬不是吗？”袁捷看完那块铁牌后无奈地说，“哪怕是留下了这么个公园都被这样对待。” “你得承认，如果之前学校里那本书只是他人生中诸多成就中的一个，那他确实挺厉害的。”祝沁源将双手插兜，抬头看了看铁门，“这里就是遗迹……真的是从外面看不出丝毫的危险性来。” 外面看不出来也算正常，国王的遗迹总是不相同的，像那种一眼就能看出危险十足的反而是少数，毕竟国王的原本目的是将一部分东西留给自己的人民。 “根据情报，这里面被找过最多次的是中央部分，两侧都比较少有人前去，宗教典籍和宗教理论这两个园基本上已经被搜索干净了，如果是我的话建议从两侧选择园区。” “自然神学是什么东西？”晏融问。 “关于神，神的概念，性质，神和人的关系，包括科学和宗教之间的一些联系……诸如此类。”陆凝说，“我不太像去那种地方，总觉得会接触一些令人不快的东西。” “你好像挺了解这些啊……”连笔生斜了陆凝一眼，“那有什么推荐不妨说来听听好了。” “俗世神学。”陆凝很果断地说，“宗教类的东西总是会和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沾边，只有俗世神学还算好一点，涉及类似宗教节日、建筑学、装饰、公共崇拜、布道之类的事情，总之都是和人相关的。我宁愿对付一百个人也不想对上一个可能存在的神。” “我觉得不会那么夸张……但是既然你这么觉得，咱们就去俗世神学园好了。”晏融当然是支持陆凝的决定。 其余人也同意了，终究不是每个人都对这部分有很深刻的研究，陆凝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可相比于别人至少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入园只能翻墙，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众人落入公园中后，陆凝马上就感觉自己脚下软乎乎的，连石板的路面上都有很多腐殖质铺着，一不留神就会踩到。 “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经常来的样子。”祝沁源左右看看。 “外城的宗教几乎都是邪教，在这个环境下长大的人不敢来这种地方也正常。这地板还没全变成泥泞就算是有人会来的证据了。”连笔生用武器戳了戳地面。 往里面走的时候，还会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牌子指示着方位，已经被淹没的道路倒是不属于任何一个园区，从已经疯长开的灌木丛勉强区分以前的一切规划可以看出这个公园还是用心设计过的。 但走了大约五十米之后，便开始能看见尸骨了。 一些还算洁白的显然死去没过太久，还有一些已经发黄，并镂空了一些孔洞。路上袁捷一飞刀扎到了一只体积硕大的老鼠，它的眼睛都是鲜红的颜色，凶性毕露。 “大概吃过人肉。”袁捷一脚踩死了老鼠，“一般的动物不会这么不怕人。” “这里已经靠近第一个园区了，肯定有人死在这里。财宝的种类是多种多样的，没人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祝沁源往前面看了看，一座爬满青苔的石造高台，上面还有一些雕塑之类的东西。 “绕过去，世俗神学在最后面。”陆凝完全不看那上面，宗教典籍的东西想想都知道包括了什么，从干净程度对比就能看出这地方一定是最多人光顾的。 至高的使徒……这个命名恐怕是贵族决定的，既然如此，就肯定有些含义在里面。 继续沿着依稀可见的碎石头路面走着，穿过一条郁郁葱葱的林荫大道，路过宗教理论园，众人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目的地。 “一千一百多步需要走这么久吗？”袁捷疑惑地扭头看了一眼背后，“我感觉过了有快半个小时了。” “早就不止那么点步数了，估计并不是步幅计量，或者步幅不正常。”连笔生慢悠悠地说道，“不过能看到目标就是件好事。” 这个地方有许多的微缩型建筑模型，由于全部是石头材质，如今依然保留了大部分外观，跨入迷你的街道就仿佛是走进了一片宗教建筑的展览。每个建筑背后都有一些石碑，上面残缺的文字描绘着建筑的由来、宗教内涵、相关的宗教活动和布教者的一些衣着装饰。 “看上去就是荒废了的景观公园……我本来以为遗迹是个更加诡异的地方。” 陆凝绕过一座建筑模型，虽然说是模型吧，但毕竟宗教类建筑总是会弄得气派高大，等比例缩小之后也不算小，有接近三米的高度，很多细节也都还原得非常精致。 微风吹拂而过，耳边的沙沙声消失了。 她瞥了一眼建筑旁边的石碑，缓缓将手按在了刀柄上，情况不怎么明朗，不过依然在意料之中。做好准备之后，陆凝迅速扭头，背后无人，反身走过几步，原本应该在背后打量建筑的同伴们已经消失不见了。 再次迈出一步，就像是迈过了一条分界线一般，疯长而枯黄的杂草骤然变得鲜明了许多，天空成为了湛蓝的颜色，清爽的风拂过了面庞，石板的道路恢复了整齐有序。 陆凝猛然回头，看到了行人游客，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热闹的氛围之中，人们高声畅谈，在景观之间穿梭着，讨论每一个建筑的由来、传说和相关的伟大人物。他们的服饰和口音各有不同，但每个人看上去都充满了热情和朝气，无论男女老幼。 “过去？回忆？”陆凝脑海中迅速转过了几个可能，就在这时，有人向她走了过来，那是一名青年，身上穿着蓝色的贵族礼服，上面的花纹繁复但并不凌乱。青年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望去令人颇有些好感。 “这位女士，请问……您是在找什么吗？” 能够和这里的人交流，或许猜测中还得增加一些东西。 陆凝一心二用，一边思考当前的状况一边和青年交流来尝试获得更多的信息。 “抱歉，只是有些看不过来。” “是慕名而来的远方游人吗？的确，您的衣服并非是王都人士的习惯穿着。”青年彬彬有礼地说，“如果您有什么明显的偏好，那么我或许能暂为您导游一番？” “王都的人都这么热心吗？”陆凝笑了笑，“那就麻烦了，我很想了解下现在王都主流宗教的相关事务。” 青年马上点了点头：“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为你带路！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莱斯利，你呢？” 陆凝握住他伸出的手：“陆凝。” 莱斯利是个优秀的导游，而且对这里几乎是了如指掌。他引经据典，牵扯到神学、宗教学和灵魂学之类的东西全都能说出很多历史典故来。即便陆凝对这里的宗教发展不感兴趣，这一路倒也是乐在其中。 天色渐渐变暗，陆凝也没发现别的什么异常变化，于是想莱斯利表示自己应该离开了，莱斯利也马上礼貌地向她道别。 “他应该是这里的主要人物了，不过这到底是什么财宝？”陆凝开始走向公园的大门，这个时候所有的园区依然有很多游客驻足，甚至有人就在高台上祈祷了起来，一些宗教人物也在这里高声宣扬着自己的教义理念，听起来并不是什么邪教。 “如果这是过去，那么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陆凝走出了铁门，站定之后，再次回过了头。 风景又一次发生了变化——灿烂的红霞染红了天边，但由于这里没有天体，难以判断到底是黎明还是黄昏。莱斯利站在门口，他显然已经有了一些成长，甚至蓄了短须，身上的衣服也多了一些纹饰和徽章，当他看到陆凝的时候，有些低沉的情绪再次高昂了起来。 “陆凝？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见到你，你……真是没什么变化啊。” “是啊，过了挺久了，我都忘了是多少年。莱斯利，最近过得还好吗？你看上去不太开心。” “不能说是不开心，我只是觉得……有点疲劳。自从担任起别的职务以来，这里就没有太多人管理了——不，我不是说得到国王的赏识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毕竟能为国王陛下效力是我的荣耀。只是，这座公园也是国王重要的地方，我不能放任……” “你可以委托别人来管这里，如果一个人不行，那就多找几个。”陆凝给他出了个主意。 “我当然尝试过，但是不行。看看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游客们越来越少，那些教会人士也不怎么愿意过来了，派来的几任管理者都不行，也不是他们玩忽职守，我还没找出问题来。”莱斯利有些郁闷，“不过能再见到一位朋友总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莱斯利，你对神学如此了解，但言语中好像并没有类似神职人员的习惯？”陆凝问他。 “当然，我是非宗教人士。我对于神学很迷恋，也进行了深刻的研究。不过你要知道，如果自己有了信仰，那就无法进行客观公正的研究了，这可不是我应该走的路，我在谨慎地避免。” 陆凝跟着莱斯利再次走进了公园，这里没有多少变化，树木植被的改变只能说微乎其微，也许收藏的东西更丰富了一些，可是——这里毕竟是个公园，并不是藏书或者展览馆之类的地方，如何会有人持之以恒地过来呢？ 灰暗的色泽渐渐吞噬了天空的红霞，景物再次回归了凋敝之态，莱斯利的身体慢慢变得有些佝偻，头发也逐渐花白，身上的衣服慢慢改变着色泽，从明亮的蓝渐渐化为深沉的蓝，他扭过头，皱纹弥补的脸孔冲着陆凝流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随后消失在了空气中。 21 忽然昨日 陆凝抬起头，一切回到了刚刚进来的时候，仿佛这只是为了给她展示莱斯利的一些故事一般，但又不甚明了。 “啊这应该算是失败了吧。” 最后莱斯利的迅速老去证明这并不是什么从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中截取的片段，或许有一部分是真实，但肯定不是部。陆凝回忆了一下细节，思考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当她返回俗世神学园的那片建筑群的时候，也看到了脸上布满疑惑的队友们。 果然不只是自己遭遇了这样的事件。 “各位都回来了”她抬起手，众人看向她。 “看起来陆凝你还是用时最长的一个。”让摸了摸胡子，“不知道你是否也见到了那位名为莱斯利的人物” “没错，只是也没什么收获吧。”陆凝摇了摇头，“我请他带着我游览了一下这个公园，如果你们需要个向导我现在说不定能客串一下，不过我兵不明白这样的事件到底有什么意义，或者说，那个制造这种幻觉的到底是什么。” “能否详细说说你的经历呢”让问道。对此陆凝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将两段经历向众人复述了一下，随后也问起了他们的遭遇。 情况其实大同小异，他们都发现了自己突然陷入了独处，然后在一个“回头”的动作之中，进入了那片繁盛时期的公园。每个人都遇到了那位热情的莱斯利，当然，采取的反应不尽相同。 陆凝这种跟着莱斯利走的反而是只有她一个。晏融就直接问了关于这片园区的情况，并把自己特别怀疑的几个地方点出来让莱斯利讲解，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让则问了莱斯利很多关于王都的问题，莱斯利却轻松将话题一一岔开，并很快找了个借口脱身离开了，没有给让太多机会。祝沁源更加激进一些，她表演了一番警惕心颇高的外乡人形象，倒是从莱斯利那里套到了一些有关过去王都和周围城市关于这方面的处理方法，但也没触发第二段对话。袁捷没察觉到莱斯利的特别，直接拒绝了他的帮助在整个公园内转了一天。艾利克斯是根本没经历过这种事，茫然中被莱斯利送出了公园。 最后是连笔生，陆凝看了一眼这个懒洋洋的男人，心里估摸他肯定采取了某种特别不同的手段。 “我在那里召唤了四只钢铁伐木工。”连笔生咧嘴笑道，“我很想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幻象，或者本质究竟是什么。我让伐木工避开了人，对着那些石碑和建筑展开破坏，在备受崇敬的国王公园里这么做的话，一定会有人出来阻止我的对吧” “结果呢” “我也碰到了莱斯利，不过和你们不同，不是单独他一个人，而是带着一支镇压队伍的他。结果当然不出所料，那群使用权杖的家伙很轻松就将钢铁伐木工拆成了零件，手段也像是一些魔法一样的东西。我跟那个莱斯利过了两招之后便投降了，编了一套宗教狂人一般的说辞，然后就被他命令带进监狱。” “那么你见到监狱是什么样子了吗”陆凝问他。 “没有，离开公园大约二十米，负责押送的那些人和我身上的镣铐锁链就消散了，看起来作用范围也就是这么多。”连笔生摇了摇头，“但好消息是，我从那些人身上看到了机会。” “你找到了这里财宝的端倪”祝沁源挑起眉毛，“目前我们只知道一切是通过回头这个动作触发的。” “没错，因为回头才能看到。”连笔生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当我察觉身上的束缚解开时，就立即回头去看公园大门的变化，也就是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它的本体。” “这东西该不会在我们后脑勺上贴着吧。”袁捷赶紧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那样回头可是看不到的。”陆凝若有所悟，举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再低下头。 “只有自己可以看得见，在这里本来应该不是那么明显的”连笔生开口道。 陆凝拔出短刀一刀刺入了自己背后，那条拖得长长的黑影之中。 没有明亮的光，天地之间一片昏暗，自己背后绝对不可能形成如此清晰的黑影。但是因为只要回头就会进入那片世界，所以实际上几乎没什么机会可以看到。 刀身上的裂纹状缎痕发出了闪耀的光辉，陆凝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自己的心脏中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带走了一般，某些带着感动，充满希望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上消失了，那消失感所留下的空洞让心灵变得极其难受。 “但也不是无法忍受。” 陆凝狠狠用刀一剜，财宝的获取永远伴随着代价，她早有准备。一团影子被刀锋从地面挑起，凌空打了一个旋，飞向了旁边的建筑物之间。 “哪里走” 晏融一声怒吼，长枪闪电般穿出，暗红色的光芒让阴影稍稍停顿了一瞬，而这种畏惧也让袁捷看到了，他马上一撩衣襟，十几把武器从衣服内侧飞射而出，统统染上了攻击强化的暗红光泽，将阴影出逃的所有方位部封锁。 陆凝半跪在地上，将短刀收入鞘内，解下了腰带上的一个黑色的小匣子，她打开匣子的盖，快速按了里面的几个按钮，一瞬间无数漆黑的墙壁拔地而起，将那团影子完堵在了里面，而墙壁升高到大约三米左右后，随着陆凝合上盖子，上方也被黑色的墙壁封死，整个空间顿时化为了一片漆黑。 锁闭箱这个东西是陆凝考虑到最后才购买的东西，如今看来也不算亏。 “你带走了我的一部分心灵，那可不能白拿。”陆凝站起身，箱子的封锁角度绝佳，将除了她和阴影以外所有的人都隔在了外面。倒不是她不想分享，只是锁闭匣内空气稀薄，除了她这个“实际”在匣子之外的人别人都没办法正常行动。 现在外面的自己在众人眼中应该非常奇怪吧，这样的空间技术原本也非常奇怪了。陆凝走向黑影所在的方向，这里漆黑而安静，那个影子并不是真正没有重量的影子，而是有实质的物质，只要有实质，在这个环境下一点动静都听得见。 “国王留下的东西都是这样诡异吗”陆凝喃喃自语着，打了个响指，两朵火苗出现在她肩膀上，在这丝光芒中，那团黑影再也无所遁形，只是紧贴着一侧的墙壁，只是过于漆黑的墙面还是将它凸显了出来。 “是本身不具备什么攻击力的财宝啊也对，之前的严酷规章好像本身也不是有战斗力的东西。” 陆凝接近了黑影，用双刀指着影子，碎片化的长刀和纹路闪闪发光的短刀交叉着触及了影子，它却没有再试图逃跑。 你试图接触吗 影子的头上出现了浅黑色的文字。 “接触你我已经接触过了不是吗” 如果你有那份勇气失去的勇气，那么就披上它。 这行字出现之后，影子落在了地上，陆凝愣了一下，蹲下观察了一下，最后用刀尖将影子挑起。 那其实是一件长袍，黑色，不透光，但手感却如同流水一般轻盈顺滑，翻开长袍的内侧，在贴近肩膀的部位有一行蔚蓝色的字。 忽然昨日致我的友人莱斯利，信仰和祈祷无法带来救赎，往日的幻象徒增痛苦，若它们能沉睡于你我的回忆之地，那里应当为最合适的坟墓。 陆凝捧起长袍，解除了闭锁箱的效果，周围再次恢复了光亮。说实话在经过了闭锁箱里那死寂的黑暗后，外面这灰蒙蒙的景物都显得可爱了许多。 “陆凝怎么回事我看到你打开那个匣子之后就不动了”晏融果然就在旁边。 “没什么，用了个妥善的方法抓获它。”陆凝抖了抖那件长袍，“现在它已经安静下来了，我想我们”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连笔生打断了陆凝，“还不清楚这个东西的功能，你就敢直接攻击，万一是一件攻击性极强的财宝，或许你会死” “那又怎么样” 连笔生被陆凝问得一愣。 “我们是黑刻，又不会轻易死亡，这个体质在这样的时候不用，还有别的更合适的时候吗它既然能化为我们的影子，如果不及时抓住它，被它跑了我们还怎么抓住” 陆凝喘息了一下，她能感觉自己的精神变得非常疲惫，心中的空荡感愈发强烈。 “提醒你们一句，这些财宝都很危险或许不是身体的损伤，但肯定会让你付出一些东西。”陆凝将长袍展开，套在了自己的头上，在宛如阴影一般的流质布料裹在身上的时候，她猛然感到了一阵安心，仿佛任何伤害都无法伤害她了，就像无论做什么都已经定格的过去一般永不损毁。 这种安心感甚至连陆凝都沉湎了几秒钟，然后眼神才恢复了清明。财宝哪怕已经被持有了也依然很可怕，就像学校里那个鲁尔老师，究竟是他使用了那本笔记，还是笔记驱使他做出了这样的行为呢 “你没事吧”晏融有点担忧地看着陆凝，“你的脸色可不太好。” “毕竟是财宝，我们也见识过它们的神奇。”陆凝笑了笑让晏融不要担心，“如果各位还想继续的话也未尝不可，我想这里放置的财宝肯定不止一个，只是都不那么容易找到就是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希望再在附近找一找。”让说道。 “无妨，不过请允许我休息一下，我感觉非常疲劳。”陆凝找了一块石头，那原本应该是这里的一个座椅。晏融也立即表示留在这里陪她，两人留下，而其余人则继续在这片园区内探索起来。 陆凝裹着这件名为“忽然昨日”的长袍，心中也有些忌惮它本身所拥有的魔力。诚然这东西和俗世神学没什么关系，却因为纪念意义而被放在了这里，类似的东西又有多少呢 同时，财宝的真正功能还是要靠她自己去摸索的，长袍提供的身心的安定感能极大程度稳定自己的心神，陆凝甚至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种无悲无喜的状态，对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无疑是件好事。 “陆凝，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有没有事”晏融在旁边悄声问。 “它从我这里离开的时候，也带走了我心里一些东西，可能是一些比较正面的情感。不过目前来看我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如果你准备接下来升阶，那就要小心这些可能是灵魂损伤的东西。陆凝，混沌场景的难易度忽上忽下，而且因为什么都可能出现这个特点，有时候甚至可能一口气把人的灵魂损伤拉满。”晏融轻轻叹息了一声，“你看过人事那里的一些历史档案吗” “呃这个没有，我比较常去的是场景回顾记录部分。” “我相信你迄今为止从来没遇到过那些损伤程度超过100的人吧毕竟一二阶那点损伤如果不是长期累积根本不会有类似的情况。” “嗯。” “灵魂损伤的真正分界点就是100，在那之下基本不影响正常的生活，但一旦超过就是万劫不复。具体状况我虽然不清楚，但是超过100的任何人所要面对的都是来自整个集散地游客的针对。” “因为很危险” “没错，甚至比人偶派对还危险，毕竟那些人虽然是疯子，但领导他们的人至少知道一个组织该怎么运转。可灵魂完损毁的人就是一个人，没有任何规矩可以束缚他们。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根据记录，所有损伤超过100的人都会在不超过三次场景之后消失。” “听起来是集散地亲自动手了。”陆凝捏了捏长袍的领部，她现在的思维很清晰，在疲劳感开始褪去之后，思考起一些问题来也更加活络，“放心吧晏融，我一直保持着低灵魂污染，这次拿到这个财宝也是早就做好准备的，我从来不会碰那些付不起代价的东西。” “你心里有数就行。”晏融笑了笑，站起身，但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22 狂战士之死 陆凝看到晏融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凝重的模样，她甚至没有对陆凝说一个字，只是抬手抽出了自己背后的长枪。 “晏融？” 陆凝站起身，但并没有去接触晏融，只是轻声呼唤了一句，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里是遗迹，如果有什么找上了晏融的话，或许就和刚刚的遭遇一般，只有被财宝攻击的人才能看得见。 周围没有异状，陆凝再次确认了一番，她现在的冷静几乎不包含任何情绪，甚至连对晏融的担心都被身上的“忽然昨日”压制了下去，这样其实算是一件好事——就目前看来。 她向旁边移动了几步，稍微远离了晏融的范围，随后拔出元素手枪，站立不动。晏融很快就有了动作，她长枪一竖，枪若游龙一般分心刺出，无法看到她在和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在战斗，现在的陆凝眼中这仿佛就是一出独角戏一般，只有晏融一个人在表演。 但很快，血花绽开。 晏融受伤了，并不是什么重伤，只是手臂之类的地方被兵刃擦到一般裂开了一些小伤口，这在战斗中再寻常不过了。 然而目标在哪里？ 陆凝依然沉着地站在原地，她能够构想出来，根据晏融的动作很容易就能对对方的一切特征进行判断。使用的也是长柄武器，但同时也有远程攻击类型，身材要略高于晏融，移动速度很快，只是还不到视觉无法捕捉的地步。 这些都很简单，但是……也不只是这些。 陆凝仔细看着晏融的攻击笼罩的方位，以及她身上伤口的样式和出现顺序，继续进行着冷静而高速的分析。 晏融开始选择攻击四肢方位，由于看不到对方，所以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形貌。晏融不会从致命杀伤部位转向攻击非致命部位，也就是说她看到了四肢方面的弱点。伤口是切割伤，大致分为两种，类似飞刀一样薄而锐利的切痕和较大的划开伤口，产生顺序大约是手臂、胸口到腿部，对方并不注重对下盘的攻势，而是直取正面的进攻方法。 是幻境吗？不一定，即便是幻境作用下，晏融也不会喊都不喊自己一声，所以应该属于迷惑心智一类的法术，具有某种强制作用？晏融的神色变化说明她确实看到了什么可以判断的具有高度威胁的东西…… 陆凝慢慢举起手里的枪。 “首先是测试。” 元素化的子弹粒在空中飕飕穿过，陆凝没有瞄准谁，只是对着空气在射击，结果是什么都没有命中，晏融也视若无睹。 “还真是个狡猾的对手。” 只有被挑中为对手才能进行干涉，就像如今的晏融一样。财宝这些东西具有的特殊效果陆凝恍惚摸到了一些规律，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如何在无法干涉的状况下给晏融提供助力。 地上已经出现了一小滩血洼，晏融的动作已经有所变慢了，失血开始影响她的速度。陆凝思索了一下，稍微鼓动了一下自己的长袍——那一瞬间，世界间出现了无数重叠的影像，就像是老旧的电影胶片一样出现了无数的定格，晏融的背后有繁复的灰白色“过去”的影像出现，陆凝开始沿着这卷“胶片”开始折返，这是“忽然昨日”的能力，作为所有人的陆凝当然可以驱使这份力量。 回到晏融还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帧”，也是她表情出现变化之前的片刻。陆凝举手轻轻一碰，黑白色的世界被赋予了色彩，只是依然还处于这样的定格状态。 她当然无法改变这一切，记得从前似乎是经历过什么类似的状况，存在着更加过分的能力，甚至能改写过去，不过那并不是“忽然昨日”的效果。陆凝的遗憾刚刚升起就消失掉了，她完全没有分神，将世界赋予颜色之后就向晏融对面的方向走去。 每一件财宝所具有的力量都很强大，不一定是战斗方面，但绝对足够特别。“忽然昨日”并不是一件时光倒流的财宝，陆凝走到尽头，两座模型建筑之间的一条小径，而那后面的世界并没有被染上颜色，反而是呈现不明显的黑白灰色块状。显然，这是因为陆凝本身对于这一片地区的记忆也就是模糊处理到这种程度而已，无法填充足够的细节。 不过这样就可以。 陆凝扭过头，看了一眼立在身边的一个石碑，上面的碑文介绍。这是一个几乎消失的宗教，虔诚的信徒为了抵抗外敌死守教堂，最终尽数战死于此。残存的记录被国王搜集到，并设置“虔诚者祭礼”以示对这些人的尊敬。在这不甚明显的色彩边缘，能看到一些血迹从石碑上渗透出来。 陆凝再次拉动了长袍，世界顿时化为了真正清楚的模样，那些色块也重新被现实的物质填充，她看了看石碑，上面并没有血迹，情况不言自明。 “呃！” 晏融发出一声痛呼，陆凝回过头，发现她的腹部被什么东西刺穿了，晏融已经用出了双枪，只是这显然还不太够。 “啧，连担心的情绪都被压制了，真是有利有弊。”陆凝抬起手，灰色的影状流质在她的手心盘旋，她双手一合，将那团物质拢在掌心，然后拂开了一片影像。 “这片记录就在我的眼前，如同一卷摄录好的电影一般，哪怕我是导演，也无法去改写已经拍摄好的东西。”陆凝伸出手指，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如同她自己说出的话，“过去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只不过——剪辑一下，略微调整一些事情的话，可以办到。” 随着她手指开始“剪切”一张张过去的残片，事情的顺序开始出现了改变。 当前晏融重伤的状态无法回避，但是多亏了这个财宝的谨慎，陆凝根本无法具体判断对方的状态，换句话说，这部分“过去”处于观察之外，无论如何设置都随她的心情。 石碑上出现的鲜血被拉到了后面，最先发生的变成了激烈的战斗，陆凝稍微调整了一下顺序，由于黑刻体质的关系，让一些不甚严重的伤口“愈合”也算是正常的事情，她拉长了战斗的时间，填入了大片关于石碑变化的空白，而最后晏融面露凝重从座椅上站起的过程被她直接逆转了回去，然后和如今的状态对接。 “真是……头痛。”陆凝按了按太阳穴，放在往常这种剧烈的头痛已经足以让她放弃这样的行为，然而如今甚至连这样的情绪都不会触发，陆凝就这样伸手一划，将已经重新排列好的过去还原了回去，而那边也恰好迎来一个收尾，晏融被打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切正如规划的那般。 “哈……呵……” 晏融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剧烈喘息着，她咳出了两口血，但脸上不再是凝重感，而是胜利的微笑。陆凝瞥了一眼旁边的石碑，血液正在从里面缓缓流出，在石碑上形成了蜿蜒的字迹。 【狂战士之死——这份令人钦佩的，力战至死的勇气，直到如今依然在吼叫着守护和胜利，就连死亡也不能令其停歇。】 血液在石碑的最下方开始汇集，慢慢凝聚成了一枚布满尖刺的赤红色胸针，陆凝忍着头痛将胸针捡起来，发现刚刚那一行字已经刻在了胸针的内侧。 “真是收获不菲……”她走出了这条夹道，晏融抬头看了陆凝一眼，露出一个略微有点凄惨的笑容。 “你……到底碰到了什么？” “一个合体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就知道我失了智一样地要和它进行战斗，结果那货有十来条胳膊，双拳难敌四手啊……这都快十四手了，差点被它打死。”晏融还有心情开玩笑，看起来倒是还行。 “黑刻体质虽然不死，不过不吸收屠夫不死特质的话恢复还是挺慢的。”陆凝看了一眼晏融的伤口，虽然有缓慢的愈合迹象，可是比起之前她断肢再生的速度来说真是差了不少。 “而且还很痛。”晏融苦着脸说。 “拿着，你的战利品。”陆凝隐去了自己帮忙的经过，将胸针丢给了晏融，“研究研究怎么用吧，你既然打赢了，那就应该可以使用这个财宝的一些力量。” “这什么玩意？”晏融拈着看了半天，最后从内侧拉出一根细长的红色针头来。 “我也不知道……”陆凝坐下来闭上眼睛缓解头痛，“反正我的财宝披上就有效果，别的就不知道了。” “嘿，好像是这么用的。” 陆凝闻声睁开了一只眼睛瞥了过去，发现晏融用那根细针刺入了自己心脏靠上方一点的位置，她的皮肤下方瞬间形成了一团红色的花纹，与此同时，腹部的伤口也停止了流血。 “很危险。”陆凝略显无奈地说道。 “是你说的取得财宝要付出一些代价，这个东西也真是够厉害的，很适合我。”晏融用手指碰了碰那枚胸针，咧嘴笑了起来，“等我研究研究就给你展示一下这个财宝的力量！” “随你……” 陆凝合上眼睛，更加深沉的疲劳开始侵袭脑海，这也许就是刚刚重新拼凑过去的副作用，看起来这种能力得少用…… “睡着了啊。”晏融看了看均匀呼吸着陷入沉睡的陆凝，努力站了起来，衣服正在重新覆盖住伤口，权当是绷带的作用，她很清楚以现在的体质来说这根本就不致命，或许杀个屠夫就能治好。 “谢了。” 陆凝忽然间变得比刚才还要劳累，中间究竟是因为什么晏融其实也模模糊糊猜得到一些，她不禁摇了摇头：“本来还是我打算来看看你的实力，结果受你照顾了啊。” 她在这里守了一段时间，离开的人们也纷纷走了回来。 袁捷和连笔生那边一无所获，两人倒也不懊恼，还是那副平常心的态度。而让、艾利克斯和祝沁源那边倒是遭遇了一番险境，三人也遭遇了一件财宝的攻击，落入了一片诡异的，有大量唱诗班和教徒的教堂当中，最后还是让破解了教堂内的核心才得以脱身，而这个财宝如今就戴在让的手指上，是一枚白色宝石镶嵌的戒指。 “这个财宝名为光荣教会……不管它真正的作用是什么，反正精神冲击力肯定不小就对了。”让的神色有点不太好，身边两人更加不好，艾利克斯已经萎靡了下来，祝沁源更是一脸暴躁，主要原因大概是因为那个教堂当中宛如魔音环绕一般的唱诗声。 晏融也给众人看了看自己那枚胸针，这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三件财宝的收获已经算是不虚此行了，众人也不贪心，等陆凝醒过来之后就小心地离开了园区，当然也没幸运到能接触第四件财宝。 “说起来……这里是公开的遗迹吧？那我们得到财宝的事情应该会被贵族们知道了？”连笔生走出大门的时候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里就走出了一个人，一身黑色的武道服，头上束着头巾，在武道服的对襟下方有着明显的“Samurai”灰色绣纹，他身上只有一把长刀，别无他物，但接近半张脸都已经机械化，一只眼睛已经用义眼替代，保持着人类模样的嘴角微微上翘。 “向各位问好，我是Samurai的外务官，负责此次关于财宝的商谈。” “商谈？”让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我记得贵族一直在收集财宝啊。” “纠正一点，我们在收集无主的财宝，镇压失控的财宝，但我们从来不进行抢夺。”外务官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你们只是在遗迹中取得了财宝的话，我也不会多说，不过目前来看，你们明显是获得了财宝的使用资格。” “使用资格？”祝沁源皱了皱眉，“有什么不同吗？” “国王留下的物品之所以珍贵，便是因为它们都拥有一定的自主性。你们一定会奇怪自己的收获为何会如此丰厚……但实际上，是你们正好碰到了适合你们的财宝。”外务官笑了笑，“我们尽量送入不同的人，就是为了让财宝能挑选符合它们需要的人群，然后才可以带出来。当然，你们现在可以决定，如果你们要交换掉财宝，Samurai保证有方法可以割断你们之间的联系，并开出你们需要的价码，而如果你们不想交换也无所谓，只要财宝离开了遗迹，我们早晚有机会回收。” “所以说你们不能强夺了？”陆凝问道。 “这是规矩。”外务官点点头。 23 返回荒原 外务官的解释详尽，并且对任何问题的解答都不厌其烦，实际上陆凝明显能感觉出众人问的问题都在考虑范围之内。 贵族并不阻止公开遗迹内的财宝流出，而要怎么使用也随这些人的意愿，这样看来其实鲁尔当初能得到那本笔记多半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内。 但这当然是有条件的。一旦这件财宝发生了遗失或失控等情况，那么贵族便有权力第一时间将其回收。同理，若是持有者死亡导致财宝成为了无主之物，贵族同样会直接前去回收。 至于贵族会不会使用一些特殊手段来造成持有者死亡，外务官只是表示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还不如自己保管好财宝来的重要。 把这些事情求证清楚之后，外务官取出了一份合约，上面所列举的也就是之前所说的条款，陆凝、晏融和让最后都选择了签订，第一件财宝对实力带来的增强太重要了，游客不可能用来进行交换。不过在这之后如果有机会取得财宝的话可要好好思考一下。 外务官收起合同后便离开了，众人也坐车返回了外城。第二次乘坐这样的汽车反而失去了一部分新鲜感，而且大部分人都消耗了很多精力，很需要尽快休息。 “明天我们大概就要回到荒原了。”让下车后说道，“希望诸位好好休息，虽然外城经历了不少情况，可我们黑刻的主要时间还是要用在荒原之上。” “知道了，回见。”祝沁源摆了摆手，众人也分别自行找地方去休息。这个晚上到底是什么都没发生。 清晨的陆凝早早醒来后，已经没有了昨天那不适感，精神和身体上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了。她瞥了一眼被自己叠好放在床头的“忽然昨日”，这件长袍并不因为离开自己而削弱了效果，“财宝”和持有人的关系也的确不是简单的穿戴那么简单。 当然，晏融那边的情况就简单多了，她根本不用取下胸针，估计让也不必考虑戒指的问题。陆凝微微摇了摇头，拽过长袍起身披上，然后将长短双刀放在膝上打量起来。 在钢心铁印那里敲过之后，这两把刀她还没时间仔细研究过，仅就对战而言它们倒是展现了一部分特殊的力量，不过陆凝还是打算搞清楚究竟属于何种力量为好。 首先是长刀将自身解体为碎片化，借此延伸攻击距离的力量。如果仅仅是单纯的射程延伸，陆凝自然会选择远距离武器，不过长刀的作用显然不止这些。她握住刀柄，集中精神控制碎片的位置，让它们在空中悬浮，并排列成不同的形状，甚至可以用没有锋刃的部位挑起窗帘，只要控制精度足够，这些碎片就像自己的手指一样灵活。 陆凝玩了五分钟后，将长刀入鞘，开始观察短刀的状况。 短刀上的碎纹忽明忽暗，看上去很不稳定，但陆凝知道那其实非常稳定。其实在面对那名sacrifice的外务官时她就已经隐隐有所察觉了，从他指尖发射的无形冲击甚至打得晏融几秒钟内无法还手，那么自己又凭什么用一把短刀接住之后仅仅是被击退了数米 指腹慢慢从那些纹路上滑过，然后按在了靠近柄部的那个彩虹花纹章上。陆凝沉思片刻之后，将短刀竖起，抬手抓起元素手枪，对着短刀打了一枪。元素的闪烁在金属上炸开了一片火花，然后迅速消失了。 作为最新的制式元素手枪，无论是哪一种元素子弹都不会被普通地格挡，陆凝没使用任何特别的力量，元素结果也应当呈现在短刀上点燃、放电、冻结，无论哪种都可以，可事实上是根本就没出现。 吸收能量。 陆凝在手里转了转短刀，基本判断出了它的特性，针对任何非实体性质的攻击，这把刀都可以将其中的特殊能量吸收掉。外务官的攻击中大部分伤害恐怕都是那类似魔法攻击的方式带来的，刀将其吸收之后剩余的就只是普通冲击力了，自己要挡下来还算可以。 “你对着自己的武器是不是欣赏半天了” 晏融路过了门口。 两人只是挑了个快捷宾馆一样的地方，两张帘子将房间分成三份，左右两边是床这种简单的结构，所谓路过门口也就是晏融走到了帘子没拉严实的位置往里面瞥了一眼。 “你醒了”陆凝回过头，晏融身上的伤口一晚上已经恢复了，黑刻的体质还真是方便。不过这样一来就更不知道温冬阳脸上那些伤口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形成的了。 两人重新穿戴好后便一同出去吃了个早饭，外城的早晨有一些早点小摊，虽然摆摊的人看起来都不怎么像是正经工作的人，不过东西还算能吃。 温冬阳约定的时间就是上午，两人并没耽误，再次赶往了餐馆。 这位巡逻队长早已等在那里了。 他脸上的缝合线依然没有愈合的迹象，不过神态上倒是轻松了不少，显然这两天事情也办得很顺利。他对陆凝和晏融身上的财宝也只是扫了一眼，没多说什么。 “等所有人到齐我们就返程，无论你们在这里遇见了，知道了什么，我们黑刻依然要把荒原上杀死屠夫作为首要事件来做。” “明白了。” “我们虽然是巡逻队，也分为营地保护和外部警戒两种，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会给你们后一种身份，在铁砧营地的周围你们可以自由展开对屠夫的清剿，也方便你们对营地做出一些贡献。” “我能问问代价是什么吗这听起来似乎比营地保护要好多了。”陆凝问道。 “危险。外部警戒，就像这个名字一样，你们要负担起的是警戒的职责，强大的屠夫、来源不明的异常、甚至可能是来自别的营地的恶意”温冬阳交叉双手，微微一笑，“如果说死亡的话，外部警戒的人是最多的，比专门击杀屠夫的队伍都多。因为人们要袭击某个地方，最先要进行的就是击杀哨兵。” “换句话说，只要杀回去，这就是份不错的工作对吧”晏融笑道。 “正是如此，高风险，高回报。” “就是这个了” 返回荒原的过程和来的时候一样，乘坐马车，返回驿站，从那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荒原上冰冷的空气和灰败的景象了。 正因为如此，铁砧营地的火才显得更加温暖了许多。陆凝等人成功通过了考验也迎来了营地里面人的热烈欢迎，温冬阳在此确实很有威望，至少获得了他的承认也就是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甚至这次欢迎会上还有营地的两位领袖的参与所谓领袖，是一个营地真正的核心，铁砧营地也只有五名。 两人的名字分别为希世和蛇蝗，都是抛弃了过去的名字更换了一个更加符合自己的名称。希世是个长发及腰的褐发美人，一身利落的猎装，腰间系着投石索和弹药袋，背后背着一根布满密密麻麻符文的八角形石棍。蛇蝗则是一名有枯黄色头发的年轻人，穿着比躯体大了两圈的臃肿棉衣，手脚上裹着绷带，没有穿鞋，目光锐利，也没有看到他携带的武器。 对于陆凝等人的加入两人也只是简单说了句欢迎，不过看营地众人的反应这就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而后的晚会倒是颇为热闹，铁砧营地的物资储备可不像篝火那样贫乏，从外城采购来的新鲜食材无论是烧烤还是煮汤都别有一番荒原的味道。 最后，温冬阳向众人宣布了让陆凝几人加入外部警戒队伍的事项，并当众向几人再次确认他们已经完了解外部警戒的危险性。陆凝注意到营地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而那两位领袖却并不怎么在乎的样子。 “这次我们算是彻底安顿下来了吧，陆凝”晏融端着一个酒杯一把揽过陆凝的脖子，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接下来我们准备去哪” “哪里都不去。”陆凝说。 “嗯” “我们需要一段时间熟悉这里的力量，包括屠夫接下来，先稳定下来，我会考虑一下营地这里提供的资源，然后为我们做一点规划。” 随着夜深，人们也在逐渐散去，两名领袖也早已离开，只有少数人还围坐在火堆旁。陆凝抬起手，一张黑白的照片从指缝间落下，上面是这片荒原的景象，陆凝需要的就是在这段时间内为这片景象赋予色彩。 沉浸于战斗中的生活实际上十分简单，除了陆凝因为忽然昨日的原因思虑越来越多以外，很多人都进入了营地的生活模式。这里的规律是每十天有八天的排班，可以和有意愿的人交换巡逻班次，不过陆凝和让都觉得先随着营地的排班进行即可，没必要让人们觉得这里的七个人就是一个小团体，同时为了将来考虑，每个人的单独作战能力也有必要进行一定的增强，武器、财宝，这些部都需要熟练掌握。 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没有剧烈的狂风，天空洒落的光芒稍微强盛了一些，这就是荒原上的好天气。陆凝漫步于碎石和枯草之间，身后跟着两名同样是营地的巡逻队成员，在短短数日之间，陆凝已经有了一些威望，财宝的力量在其中功不可没，而她也越来越熟悉如何在尽可能少地消耗精力同时利用忽然昨日的力量完成最大的干扰。 “陆凝那边的乱石林里面一般应该有屠夫出没”后面的一个人喊道。 陆凝谨慎地看了那边一眼，屠夫的强弱很难界定，当初艾利克斯三人合力就能击杀那只难缠的屠夫，却也有足以对温冬阳造成那般可怖伤痕的强大屠夫，尚未交手之前她永远保持着一副谨慎的态度。 “小心靠近，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陆凝紧了紧身上的长袍，开始往乱石林的方向走去，她手上自保和位移的东西不少，保证自身安还是有自信的。不过在靠近乱石林到大约五十米的时候，她看到了乱石林中隐隐有些红色的光在转动。 “嗯” 陆凝皱了皱眉，推上了电子眼，数据流迅速进入了脑海之中。 两个核心能量源反应，说明里面可能有两只屠夫而除此之外，陆凝也捕捉到在石林另外一侧的土坡那里有十几个人埋伏在那里。 是人，而不是小鬼，经过了这些天的历练之后，陆凝已经可以通过信号的各个细微差别分辨出到底是什么生物了。 “陆凝” 她停下了，后面两个也自然跟了上来，有点疑惑地问了一句。陆凝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两人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伸手从腰间把长刀拔了出来。 碎片的射程她已经测试过了，将近一百米，只要自己能照顾到这个范围内的精确度，那么就可以让碎片如自己的手臂一样灵活。而借助电子眼的数据收集和忽然昨日的思维沉静功能，她现在可以做到这样高精密度的控制，将整个石林都笼罩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也没问题 剑刃碎片贴着地面高速滑行向石林之内，同时也有少部分绕向了那十几个人的后方。陆凝仔细控制着碎片将躲在石林当中的几只小鬼穿头击杀，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来，然后便找到了那边屠夫的位置，分出两片锐利的剑刃直刺上去 一枚剑刃命中了目标，但另一枚则好像击中了什么硬物一般被弹开了。陆凝手指一缩，将剑刃收回，与此同时石林之中响起了一阵极为凄厉的哭嚎声，紧接着数道黑光自石林内射出，命中的地方部化为了焦枯的状态。 那边躲着的十几个人也瞬间有了动作。 陆凝马上拉着另外两名同伴躲在了一个坡地后方，居高临下地看着石林那里的动静。两只屠夫遭到袭击之后终于走了出来，一只是瘦高的人形，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纱裙，脸上蒙着重重叠叠的黄纸；另一只则是个巨大的蜗牛，原本是头部的地方此时却长着一张软体化的人脸，躯干上则伸出了宛如蜈蚣一样的手和腿。 随着两名屠夫现身，那里埋伏的人也都冲了出来。 “是斑岩营地的人”陆凝身边有个人低声说道。 24 摄食 荒原上分布的营地位置并不是固定的，营地会随时拔营转向下一个区域，这就会导致营地之间也会不时产生交集——通常来说并不会特别友善。 在看到那么多斑岩营地的人后，陆凝身边的两个人立刻就提高了警惕，甚至有了先撤退的打算。陆凝倒是还稳得住，毕竟她又不是必须要杀屠夫，作为外部巡逻的人只要有足够的情报就可以了。 那些人敢对上两只屠夫，就说明至少有着相应的水准，无论哪边胜利，陆凝都能得出一点结论来。 斑岩营地的人当中显然有一部分主攻的核心，他们身上穿着宽大的黑白色斑点斗篷，动作迅捷，两人牵制住了人形屠夫，另外一群人直接涌向了那只蜗牛。 这些黑刻全都是精于战斗的好手，一部分有重型武器的开始砸击蜗牛的硬壳，而另外一些则开始用兵器撕扯蜗牛的软体部分。尽管蜗牛那繁多的手足很有些麻烦，却还没高速到能抓住这些身手灵活的黑刻的地步。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蜗牛的脑袋就被他们给硬撕了下来。陆凝很快就发觉虽然脑袋开始化为黑色雾气消失，可蜗牛的身体依然还在乱动。 再生力？ 她仔细观察，却忽然发现那些黑雾并没有消散在空中，而是悄然飘向了另外一边的人形屠夫。 果然有问题！屠夫这种存在通常很难两只同时出现，而一旦同时出现肯定有些古怪的配合，人形屠夫迄今为止表现出的还是普通的战斗方式，但接下来可就不一定了。 凄厉的哭嚎声从那被黄纸层层覆盖的脸庞中涌出，一些像是液体球般的黑色物质从纱裙渗透到了空气中，两名牵制的黑刻迅速拉开距离，在哭嚎结束的一瞬间，黑色的射线再次向四周乱击，而这次甚至波及到了附近的黑刻，那只蜗牛也猛地缩回了壳里面，任由射线击打在它的硬壳上。 陆凝听见那边的黑刻高声叫骂着什么，而这次在射线停止之后，人形屠夫也没有恢复正常的攻击模式，而是双手按在胸口，从心脏的位置慢慢抽出一把黑色的大剑，随着它将剑抽出，整个纱裙也开始慢慢褪色，最后化为了纯白的色泽。 这是狂化？不对，有点不像，反而是类似于连携的特殊机制？ 那群黑刻显然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应对上开始有点忙乱起来，战斗素养让他们的队形还不至于崩溃，但是黑色大剑一挥之间阴气缭绕，那两个人已经是有些牵制不住了。 “那两个屠夫是怎么回事？” “罕见的特殊战术型屠夫？” 陆凝身边两个人也低声议论了起来，看起来类似的屠夫确实很罕见。 就在这时，电子眼就出现了新的反馈，来自石林对面的方向，六个模糊的反应正在以一种均匀的速度向这个方向靠近，从数据上看，这个速度可并不慢。 这几个人在绕过石林的同时便分散了队形，一些人从正面直闯过来，而另外一些人则从侧翼包抄。当先出现的是一黄一紫两道璀璨的光弧，双人左右展开了弥漫于黑色大剑周围的阴气，紧接着是一支长箭穿透了人形屠夫的心脏，带出了一股黑色烟雾。蜗牛那边则有一名身材高壮的男子从石林上方跃下，手持鹰嘴尖锤猛击蜗牛的硬壳，一片火花在硬壳上炸开，男子的锤子虽然被弹开了，蜗牛显然也不太好过，重新舒展出了壳里的肢体——它又长出了脑袋。 陆凝眯起眼睛，即便距离遥远，她还是能认出这几个人身上的装束，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是游客的队伍，看起来同样是黑刻身份，不过他们却统一选择了速度型。极端单一方向的队伍倒也不是那么令人意外，可是这群人的战斗力却着实让陆凝有点吃惊。 首先那些武器上附着的力量绝对不是集散地提供的，其次是这些人不止拥有一件武器。 斑岩营地的黑刻虽然不知道这几个突然杀出来的到底是哪里来的人，但大敌当前还是知道先携手作战的。那只蜗牛开始吐出一些焦黄的粘液，同时身上的那些手足也开始四处乱甩起来，然而就在此时，最让陆凝吃惊的一幕出现了——一个娇小的人从蜗牛的背后悄悄钻了出来，双手按住了最后面的一条软体手臂，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没人注意到她，甚至蜗牛本身都没注意到自己有一条手臂被后面的人吃下去了，它还在喷吐着粘液阻拦众人的围攻，那个娇小的人便开始顺着那条手臂啃食向它的躯体，直到开始钻进壳中的时候，才有人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喂！那是怎么回事？”一名斑岩营地的黑刻嚷出了声。 “保持压制啊！这蜗牛马上就死了！”高壮男人大吼着压下了所有人的声音，他握着锤子以最勇猛的姿态冲锋在前，只要蜗牛片刻停止就会继续扑上，这番举动也让那些黑刻只能跟着他保持对蜗牛的压制，内心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黄紫双刀也成功再次缠住了人形屠夫。这两人的路数都是轻灵飘逸的路线，但细看却完全不同。使用紫刀的人刀术守成，是稳定的防守反击战术，闪避只是防御的一种手段而已。而使用黄刀的人却刀刀凶狠，每一刀都务求在对面身上留下伤痕，高速的身手是为了在对方身上找到足够的破绽。 在陆凝的视角下，还有两个人在远方停下了，其中一人使用弓箭已经见到，另一人恐怕也是什么远程攻击手段。 这个队伍的构成已经到了相当完善的程度了。 很快，蜗牛的躯体就开始出现了异常，它喷吐粘液的动作一顿，转而开始从壳内拔出，这才是真正的狂化——软体动物逐渐开始融化，变成了一团宛如胶质的生物，也彻底脱离了蜗牛壳。然而那个娇小的身影也在同时从壳里面冲了出来，一只手抹了抹嘴，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厨刀。 “干得漂亮小静！”壮汉大吼一声，挥动锤子将周围带有粘液的土壤全部铲飞，狂奔着冲向了那团胶质，左手拳头提起，一圈肉眼可见的空间扭曲在拳头周围升起，伴随着一股白烟从手套内喷出，壮汉一拳砸向了胶质。 兹——新书包网 胶质的大部分被瞬间化为了焦炭的颜色，剩余的部分则涌向了壮汉。就在此时，厨刀闪过，无视了那些躯体的粘性直接将它们切成了段状，而后赶来的黑刻们马上掏出元素类武器开始焚毁这些被切割出来的胶质块，大蓬黑雾升起，与此同时，人形屠夫也发出了凄楚的嚎叫，手里的黑色大剑骤然一分，变成了两把直刀，左右架住了两名黑刻的攻击。 就在此时，一声枪响轰鸣，连陆凝这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尖锐的楔状弹头以无与伦比的螺旋冲刺撕裂了人形屠夫的头颅，在它黄纸覆盖的脸上穿出了一个螺旋状向内卷入的洞，哪怕子弹已经呼啸着消失，那个洞依然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内卷入，将屠夫的每一寸都向内挤压。屠夫尖啸一声，反手一刀挥出了大量黑色射线打向子弹射出的方位，就在这一瞬间，紫色的刀从肋下斜向上切出，而黄刀则拦腰斩过，两名刀手的攻击从来不放过一丝破绽，屠夫仅仅是放出了一次远程攻击，便被瞬间劈成了三块。 那边已经烧毁大部分胶质的黑刻们也分出了几人冲了过来，拔出武器协助二人将人形屠夫大卸八块。这两个屠夫的生命力确实顽强许多，直到几乎被烧成灰切成碎末才终于化为黑雾消散在了空气中。 战斗结束了。 两名使用远程攻击的人也走了过来，那名黄刀刀客和斑岩营地的众人进行了一些交谈，之后这些人便捡起地上的战利品快速离开了。 “陆凝，他们走了，不过这样来看，斑岩营地一定搬到了这附近，我们得去汇报一下。”一名同伴对陆凝说道。 “嗯，刚刚发生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做好那几个人加入斑岩营地的打算，如实汇报。” “呃……你不跟我们一起？” “我调查一下战斗区域，多获得一些情报。”陆凝冲两人笑了笑，“别担心，我的本领你们知道，打架可能不行，跑路是一流的。” 那两人会意，向陆凝比了个拇指就转身快速离开了。陆凝等到人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站起身，走向了刚刚的战场区域。 黑色射线烧焦的部分还残留着，不过在荒原上也过不了多久就会因为狂风慢慢消失。地面上也残留着粘液，这倒是有点奇怪，毕竟屠夫和它产生的物质一般是同时消失的，那个大蜗牛壳就在屠夫死亡的时候一起化为黑烟了，这些粘液倒是有点特殊。 陆凝走进石林，随手扎死几个小鬼之后，便发现了两名屠夫曾经活动的地方。石林的中间居然有一片修得还算不错的坟茔，在石林的遮挡下除了刻上去的字被风化了以外整体的完整性还是保留了下来。坟茔附近的土掀开，也不知道是屠夫从里面出来的还是挖开了土钻进去过，总之从洞口大小上看来不像那只蜗牛能爬进爬出的样子。 此前陆凝就有过相关的想法，屠夫的诞生大概也有些原因，只不过要找这个答案可能会很麻烦。 她走出石林，拉动长袍，进入了影像记忆中的世界内。 只要陆凝真的见过的部分，这片“昨日记忆世界”就能将一切都显示出来。就像之前她本身对于石碑上流淌出血液这件事并没有印象，但是发生在了她的视野范围之内，于是她就可以通过回溯再次看到。 现在也一样。 陆凝漫步在无数重叠影像所包含的世界之中，两名远程攻击时她没能见到，也就无法还原，但是剩下四个人却都是在视野内进行的攻击。他们使用的武器非常特殊，如果不是去外城专门定制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们先做了遗迹任务，并用那里的财宝武装了自己。 首先是两名刀客。 紫刀使用者皮肤略黑，是常年日晒的痕迹，而黄刀使用者面目白净，堪称英俊。陆凝定格在二人距离人形屠夫稍远的地方举起武器的时刻，靠近了他们。 果然，奥妙并不在武器上。 紫刀刀客的手上戴着一个手镯，在出刀的时候略微晃出了一点，陆凝也得以从这里看到手镯上的文字。同时，黄刀刀客则是腰带，比起手镯来说更加明显一些。 手镯上是【寻血而至——他们又来了，他们闻到了生鲜的血的味道，这些人的心智早已粉碎，余下的不过是一群饥饿的野兽而已，是时候放弃了。】 腰带上是【易子而食——那个母亲依然在抱着婴儿的白骨哭泣，她知道那并不是她的孩子吗？也许知道，也许没有区别。】 这个格式应该是财宝无误了，不过看上去仿佛比陆凝等人之前找到的多了一点关联。 同样的方法，她也找到了壮汉的手套和娇小女孩厨刀上的字。 【灼铁烹锅——我们找到这位厨师的时候，他还在努力将能找到的东西投入锅里，考虑到他所制成的那些“食材”，我们只能处理掉他。】这是手套的描述。 【饥荒摄入——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来，所有一切都被吃掉了，活着的吃掉死的，死者又吃掉了活着的，最后两个人互相啃食掉了对方，事情……解决了。】 陆凝看完这把刀的描述后，确信这一批游客是探索了一个和饥荒有关的遗迹后取得了相应的财宝。她回忆了一下之前让写出来的公开遗迹中并没有类似的，也就是说这属于非公开遗迹。 她倒是不怎么羡慕，毕竟合适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不过这样看来，每个遗迹其实都是有故事的，如果说主线和支线从来都是互相有些关联或者辅助作用的话，埋葬国王这个任务的完成或许就和这些遗迹里掩埋的过往有关。 想到这里，陆凝随手一会，就像扯掉幕布一般，周围定格的景物和无数虚影化为流质，然后汇集成一张张相片卷入她的手心，最后融入了“忽然昨日”之中。 25 危险信号 返回铁砧营地的时候，陆凝能明显感觉到一种紧张的气氛正在蔓延。 营地之间保持着一种互相远离的态度，偶尔互相沟通也只是派遣两三名信使传递消息的程度而已，一旦大规模的队伍出现在别的营地附近便会视为“敌意”。 铁砧营地驻扎在这个地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营地的定居是肯定向别的营地送过消息，在没有发送拔营信号之前，其余的营地理应避让这里。 “陆凝，回来了？现在所有人都在商量斑岩营地那事，很多人都无心工作了。”袁捷正好在营地里轮休，也给陆凝来了个实时播报。 “领袖们有什么话说？” “好像还在商量，毕竟那些人回来也没多久。斑岩营地的出现肯定都是有原因的，正常情况下营地之间是不会做出这种举动的，他们大概在商量到底是先派人去联络还是直接打。” 袁捷拧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又说：“对了，他们也提到你在那里收集信息来着，估计不久之后就得叫你去问话。” “那是小事。”陆凝点点头，“温冬阳说了什么吗？” “他也必须听从领袖们的命令，没什么能改的。” 陆凝耸了耸肩，这确实是营地的特征，领袖的决定最终决定一切，而别的营地成员甚至没有参与决策的余地。 她返回自己的帐篷里，刚喝了两口水，马上就有人过来叫她去主帐篷那里汇报情况。陆凝应了一声，跟着那人一同来到了主帐篷之外。 领袖们所居住的地方处于整个营地的核心，距离主帐篷不远处燃烧着营地最大的火堆，帐篷本身看上去也和别的帐篷略有不同。 这当然是陆凝第一次有机会进来。漆黑肃穆的门帘之后是一条用大量木支架撑起的幕布墙壁。这条路漫长而又有些压抑，仿佛帐篷里面又被再次规划出了不同的分区，划分了好几条走廊一般。 但其实也没那么长，陆凝觉得也就是走了二十多秒，向右一转，就看到了一个正常的空间。地面铺着黑绒的地毯，五把座椅呈弧形排列在靠营帐边缘的部分，领袖们就坐在那里。一盏明亮但不刺眼的灯将这里变得多了几分柔和，而五名领袖脸上的表情也各有不同。 陆凝认识的两位，希世的表情是很无所谓的，而蛇蝗则在冷笑。从这两人脸上当然看不出什么，她只能看向中间在主位上的那个领袖——横锋，她从很多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陆凝，我们叫你过来是为了了解在那之后，你又获得了什么额外的信息。” 横锋开口了，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带着中年人的稳重，是那种听上去很能信赖的声音。 “是的，尊敬的领袖。”陆凝微微颔首，对领袖只要保持基本的礼仪即可。 “诸位，都准备好听一听详情了吗？”横锋左右看看。 “讲吧，不过重要的还是应该让信使带回消息，我不认为斑岩营地会在一次狩猎行动中留下什么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来到附近的原因。”希世说道。 横锋摆了摆手，再次看向陆凝：“请为我们讲讲吧，陆凝。” “正如希世领袖所说，他们留下的痕迹当中无法直观了解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附近，因此这部分我只能进行一些推测。” “无妨。” “首先，我们最开始遇到他们的时候，我发现他们埋伏在一片岩石后面，意图不明。在我将屠夫从石林中引出之后，他们直接上前发动了攻击，并相当训练有素地进行了分别攻击。我收集现场遗留的痕迹，包括他们蹲伏的那片区域的东西，发现这些人使用的武器质量应该不算特别优质。” “何以见得？” “可以直观看出，他们的武器属于来自外城兵工厂量产的制式装备，两名屠夫都有比较特殊的防御能力，这些人凭借自身的技巧避开了武器相击，很显然是在担心自己的武器发生损毁。而哪怕如此，战斗中也依然无法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我收集了一些武器的碎片。” 陆凝从口袋里取出了几块金属碎块，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如果不是“忽然昨日”能够按帧抽取战斗流程，她要想找出这些碎块落在什么地方也很困难，不过这个就没必要说了。 横锋接过陆凝手里的金属碎块，用手指捏了捏，点点头：“是通用军工合金。” 这种合金专门用来制作冷兵器，质量不能说不好，但比起这个场景里各种妖魔鬼怪一样的材料来说确实只是大路货。 “专门的狩猎队用这破装备？”蛇蝗咂了一下舌头，“看起来他们营地还真遇到什么事情了。” 领袖们开始讨论起来，陆凝便暂时停止了叙述。将这个作为第一个证据提供也是因为那群斑岩营地的人用的装备实在有点太差了。同类对比铁砧营地这里的人使用的武器，凡是有些经验的黑刻使用的都是略显独特的武器，至少不能在战斗中随便就被削掉几块，而抗毒、抗打击、抗魔之类的附加属性最少也要弄个低级的在上面。 相比之下斑岩营地简直就是在用难民装备对抗屠夫，要不是本身实力还不错恐怕得死几个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斑岩的装备直接倒退到了这样的水平？专门负责击杀屠夫的队伍是整个营地的中坚，除了领袖和各个队长以外，他们身上的装备应该是最好的。”坐在最右边的领袖开口问。 “恐怕是屠夫。”希世也终于严肃了一些，“最近收到一些报告，这次惨淡雾霭之后出现的屠夫实力又有了一定的增强，昨天那个信使你们记得吧？已经有人建议给那些超级屠夫特别命名，集合各个营地的精英前去讨伐了。” “是——什么实力？”最后一位首领沉声问。 “一名领袖差点失手。”希世摆了摆手，“虽然那位领袖没带上自己的财宝，过于托大了一些，不过超级屠夫已经开始成为威胁这是不争的事实。” 横锋点点头：“最近还有一些篝火的消息突然消失，如果荒原上的篝火减少，那么黑暗就会越来越多。” “我们没有办法，啧。”蛇蝗哼了一声，“铁砧的人数维持在现在刚好，我们分不出什么人去重新点亮那些篝火。也许等到下一次外城送出大批新的黑刻后我们可以培养一些有价值的人，可现在……” “先把斑岩的问题处理好。陆凝，你可以继续了。”横锋打断了蛇蝗的话，对陆凝说。127 “在那之后，有六名黑刻加入了战斗，应该是无组织人士，他们能够使用财宝，武器也更加优质，有他们的帮忙两只屠夫很快就被击杀了。比较特殊的是，他们并没有回收远程攻击使用的子弹和箭矢，但我也没有在周围找到。” “具有回收性质的远程武器……倒像是一些高端武器的作风。”横锋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呢？” “最后他们一同离开了，我认为应该考虑到这六名黑刻有意加入对方的情况。而对于斑岩营地来说，如今的状况有六位生力军的进入他们恐怕会很欢迎。” “如果他们真的面临这样的情况，我们不免要担忧那个导致他们实力骤降的原因了。”横锋抱起双臂，“他们即便冒着可能挑衅我们的风险也要来这里，就说明本身的自保能力已经堪忧。这样的话我们倒不需要担心斑岩营地和我们开战的问题，这次谈判应该可以促成。” “那么我们需要进行联合讨伐吗？的确……荒原太大，即便营地会定期转移也不可能将所有地方全部扫荡，那些躲藏在难找角落的超级屠夫万一突然袭击的话如何保护营地也是个问题。”希世说。 “我们会杀死那些屠夫。”横锋说道，“被冠上‘超级’的名头不过是徒增恐惧，黑刻的诞生是为了杀死屠夫，我们有能力做到。” 就在这时，又有人过来汇报了。 “斑岩营地的消息。” “这么快？我们的信使可是刚刚出发……”希世皱了下眉。 “是斑岩营地派来的人！” 横锋点点头：“看来和我们猜测的一样，陆凝，非常感谢你的情报，我们会为你添上一笔功绩，你可以离开了。” “很高兴能帮到您，领袖。” 陆凝微微一鞠躬，转身沿着来路离开了主帐篷。 她在帐篷外面看到了那位斑岩营地的人，每个营地的主要着装风格都有一些不同，这个人身上也披着那种黑白色斑点的衣服，脸上有明显的伤痕，能把这样一个人派过来也说明斑岩营地能用的人确实到了紧缺的地步。 不过……超级屠夫？看起来很快就要有事情做了，这边的行动也必须抓紧起来。 当晚，陆凝把游客队友全都叫到了自己的帐篷中来，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向众人详细描述了一番。在片刻的理解过程后，让首先开口了：“如果根据我们游客的准则来说，我们进入的时间点一般都是要出什么事情，或者已经出了什么事情。” “记得艾利克斯的营地状况吗？”连笔生提醒道，“各位……我觉得是后面那个。” “毕竟我们一来就遇到惨淡雾霭了。”晏融点点头，“如果应对不好那确实是初见杀。赤色警钟我们也见过，那种集体狂暴化的状况也可能导致事态突变。” 在所有的七种大型事件当中，只有惨淡雾霭还算有一定的周期性，并有些预示，其余的全都是突发状况，篝火来不及反应也是正常的。 “等下，这样驻风篝火团灭的原因也太多了吧？”袁捷已经有点迷糊了，“先是猜测有不速之客谈崩，之后是觉得那个爱德蒙有问题，现在又是超级屠夫被刺激偶然路过？” “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知道究竟要防范什么。”祝沁源冷冰冰地说，“既然陆凝说另一队人已经凑齐了全队的财宝，我们大概也得将这个列入日程了，正好明天我们都能空出轮班的休息时间，不如赶紧探索个遗迹，我可不想落后太多。” 众人看了看她，也知道祝沁源确实想要个自己的财宝了。 财宝的存在在强者眼中并不是什么秘密，温冬阳也知道一些相关的东西，领袖们肯定也有自己的财宝。这样看来，贵族对此的管理其实还是挺宽松的，或者说近乎在鼓励人们去将财宝拿出来。陆凝想了想，还是将自己那个疑问说了出来。 “财宝应该是国王给人们留下的东西对吧？可是我今天看到的那几件财宝好像都不怎么美妙。” 她稍微说了一下那几个财宝的描述。 “如果说这是一场痛苦到甚至令人想要忘却的饥荒，那么确实不适合。”让想了想说，“但你们也应该注意到了，所有的财宝上写着的东西都是类似遗弃、抛弃这样的东西，国王所做的也许就是将这些痛苦和不幸从国家中割离，然后制作成为强大的武器。” “那他自己跑哪去了？”晏融问了个直指核心的问题。 “我们应该可以找到他，否则又如何埋葬他？”陆凝说。 = 天空浮动着混乱的云，深沉的夜下有无数嗜血的影子。 “这里是荒原。” 从驿站中走出了几个人，他们身上穿着厚重的外套，手里握着不同的兵器。 “桑切尔拿命换来的消息，我们不能白费。”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道，“既然离开了外城，我们就没有别的选择，无论谁死了，都必须抵达潮汐入口——我们要坐上列车。” “那里有四大军团之一的‘军剑’坐镇。”另一个女声说，“他们不是贵族那种研究型势力，是真正的战斗部队……” “你怕了吗？依辛波娃？” “混沌场景，我有这种准备，可是不是我们过于急躁了？哪怕再稍微积累一点力量，或者多获得一件财宝……” “我们会被外务官杀死。”最开始那个人说道，“白色的外务官，Mist的走狗，谁让我们了解了他们真正的核心研究内容？换成我我也不会放过这些人。” “这场景的状况已经太可怕了……”瓮声瓮气的声音说道。 26 维拉的研究所 夜色尚未散去的时候，陆凝一行六人就已经离开了营地。 在离开外城之前，让就已经去购入了足够多的“藏宝图”，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众人巡逻中也对藏宝图所标识的荒原位置进行了一些侦查，对于哪些应该是真正有价值的遗迹也算有了点判断。 让最后挑中的是一个几乎被掩埋在一个山体当中的蛋壳状建筑。位于荒原的遗迹基本就是黑刻们的资源，而那片山区由于地形相当糟糕平时也没多少人会去，就是要赶比较长时间的路。 接近中午，众人才终于在一个小山头上看到了那个“蛋壳”，在大量白色岩层当中属于建筑的部分非常不显眼，更不要说主体部分几乎都被掩埋了，光是找到这里就需要相当锐利的眼神。 “总之，对遗迹里是个什么状况大家应该都有所准备了，不过每个遗迹都可能有所不同，还是做好准备。”让叮嘱道。 “好！那我们现在就进去看看！”袁捷摩拳擦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拨开比人还要高的茅草丛，众人终于看到了已经几乎和岩石融为一体的门，从周围残留的纹路来看这里曾经像是比较高科技的地方，陆凝刮掉门边一块牌子上的泥土和灰尘后，勉强能辨认上面的字迹。 【天才维拉的个人研究所！】 “研究所吗？”晏融看过门牌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种地方总是给我一种不太好的联想，特别是已经荒废了的。” “经历了这么多场景，各位应该知道正常的科研其实有很严格的规定，很多科学研究都被妖魔化了——不过前提是那属于正常科研。”让严肃地说道，“维拉这个人我从来没听说过，你们有没有过耳闻？” “估计早就消失在历史里了。”祝沁源摇摇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进去不是吗？” 门早已失去了正常的开关功能，祝沁源和袁捷用武器将门撬开，里面涌出了一股仿佛消毒液一样的味道，却没有什么灰尘味和朽烂味，这也让众人心里再次提高了一点警惕，走到了研究所内。 里面很明亮。 没有灯之类的东西，而是墙壁、天花板和走廊本身就会散发出光，使得研究所内部是一种很令人舒适的光照。从门这里进去，一个短过道后便是一间大广间，应该是作为休息区域使用的，一些桌椅和沙发很随心所欲地摆放在这里，旁边还有咖啡机、饮水机、自动售货机和桌游柜，一尘不染。 陆凝走到咖啡机旁边，没有看到任何电源接口，她触碰了一下屏幕，接着屏幕就亮起了，里面显示出了好几种咖啡类型，也包括牛奶、热巧克力等饮品，陆凝从旁边的玻璃管下方取出一个纸质咖啡杯，尝试着按了一下卡布奇诺的按钮，很快便有热咖啡和牛奶注入了杯中。 “竟然还能用……”旁边的连笔生也慢悠悠地给自己从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饮料，似乎是果汁。而袁捷则从自动售货机那里取出了一罐番茄汤，打开之后空气中马上多了一丝带着微酸的浓汤味道。 “小心点。”晏融在这个大广间绕了一圈折回来，“这地方好像还在正常运转。” 袁捷喝了一口汤，马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味道真棒！听说罐装食品能保存很久，果然没错！” “我可不觉得咖啡豆也有同样的保质期。”陆凝喝了一口咖啡，苦味落入喉咙，属于咖啡的香味却没减少。以她贫瘠的咖啡知识也能判断这咖啡的质量并不差，至少不是速溶的那种。 “这里到底多久没用过了？”让也在四周看了看，广间周围有四条走廊，不过他还没进行深入探索，只将这里全都仔细调查了一下，结论是这里确实是个设计得非常适合休息的地方，适合到没有任何能够显示时间的东西。 钟表、日历……包括架子上的桌游和售货机里面的商品都没有任何和日期相关的东西存在。 “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让向众人解释了一番后说道。 陆凝将咖啡放在桌上，她也不是真的需要这东西来保持头脑清醒，她已经有点清醒过头了。 “不奇怪。” “研究所这种地方如果没有任何时间观念的话可是会出很多乱子的。”让说道。 “所以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这里不是正常的研究所。既然这里的东西无论多久都不会有损，那么时间或许在这里就是没有意义的。”陆凝说。 “我们还得继续前进，这里什么都没有。”祝沁源指了指四条走廊，“幸好这里还是有路牌的，这四条走廊分别通往研究部、收录部、联络部和处理部。从名字我们可无法判断哪里会有财宝。” “我准备先去收录部看看。”陆凝马上就作出了判断，“我想知道这个研究所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地方。” “我们要分开行动吗？”袁捷问。 “如果财宝真的会攻击，我想人数本身的意义不大。毕竟可以将人完全分开和把人聚在一起这两种财宝我们都遇到过。” “如果这里是个玩时间的地方，咱们可得留神一点。”晏融说，“不要看到什么都随便发动攻击，时间造成相互攻击的手段可太多了。”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可以随时抽取这里的时轨来观察这里是否出现了时间紊乱。”陆凝摆了摆手，一团灰色流质在指尖盘绕，“不过为了防止出什么事，最好还是多几个人一起行动。” “那么我们和你一起先去收录部好了，这里总归要全部探索一遍。”让也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戒指。 四条走廊的样式也不太一样，收录部的走廊中有很多画装饰，不过那些画作看起来都十分抽象，完全看不出内容是什么。画框下方还有数字和字母构成的编号，陆凝稍微记了几个，随后就来到了尽头的楼梯，沿着楼梯上去后，便是一间有许多金属架整齐排列着的房间。一部分金属架用黑色的幕布遮盖，另外一部分则没有，没被遮盖的架子上是空的。这些金属架只占据了一半的房间，另一半则是几张办公桌，和很多空的玻璃箱。 陆凝走到一个玻璃箱前看了看，箱子的工艺相当奇特，没有使用透明玻璃以外的任何材质，玻璃本身有一种淡绿色，不过并不明显。她又看了看那些办公桌，每一个桌上的东西都整齐地排列着，看上去相当规整。有些桌上还有尚未处理完的文件，甚至有一个桌子上还放着一杯咖啡——和陆凝之前拿的那一杯一模一样的纸杯。 “现象观测报告T-13-0873，‘时间序列异方差衍射’。”晏融拿起一张桌上的报告念道，“这里果然在做的是和时间有关的研究。” “天才维拉的研究所……似乎维拉就是这里的所长。”让也拿起一份报告，“这一份是关于断层时间下的空间换算矩阵推导。” “哦~”连笔生拖长了声音，手里捏着一份被盖上了“驳回”字样的报告，“关于多维时间机理的计算，貌似里面有不少运算错误被检查出来了啊……话说这些东西我可看不明白。” “那你怎么知道有计算错误？”祝沁源问。 “都被圈出来了啊。” 在众人检查办公桌这边的时候，袁捷已经走到了一个盖着黑色幕布的金属架前，伸出手拉开了一点。 “哇！” 他的一声惊叫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让立刻走了过去，将袁捷从幕布前拉开，淡淡的白色光晕笼罩在周身，同时也传到了袁捷身上。 “怎么回事？” “不，就是……总之这里还真就是收录的地方。”袁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让还是轻轻撩开了帘子，不出所料，这些金属架上果然放着玻璃箱，不同的是这些箱子里面都有东西，而且已经完全密封了起来。 被掀开的这点地方只有一个玻璃箱，里面现在是一个肉团，它悬浮在箱子的正中央，正在不断变得越来越大，从那紫黑的色彩来看很像是发生了什么异变。肉团的中间慢慢出现了畸形的眼睛，细胞正在分化成不同的器官组织，可无一例外都长错了地方，这也不全是一个人，它也有很多兽类的部分。 “现象编号T-9-2902。”让看了一眼下方标注的标签，“你们能查看一下那边的文件里面有没有类似的记录吗？” “好办。”陆凝轻轻一弹指，周围的物品立刻开始进入了“过去”，作为财宝的忽然昨日依然忠实再现了陆凝的视野，她利用这段时间快速浏览过了桌上和文件柜内的所有文件，随后解除了回溯状态，伸手将那份同样编号的文件抽了出来。 “现象T-9-2902，多元时间复合变体，已安全收录。”陆凝读了一下标题，接着便开始浏览那里面艰深晦涩的文字，即便是现在全部精神都能用来思考，她依然看得脑袋痛。 让将幕布重新拉上，在了解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还是别去接触这些诡异的东西比较好。众人继续开始了调查工作，祝沁源很快从一个疑似是新人研究员的桌子角落被书压着的地方翻出了一张备忘录。 “研究所对全部的现象进行了十六种分类，用编号0至15加以区分。”祝沁源扫了一眼备忘录上的编号解释，这显然是这位新人怕自己记不住先写在这里的，别的桌上就没这个东西。 “九号是什么？”让问了一句。 “多维时间现象。” “不出所料。” 陆凝将那份文件放了回去，也问：“那0号是什么？” “时间循环现象。”祝沁源很快回答。 “这个研究所还真就是研究各种时间现象的啊……最离谱的是这里有那么多现象用来研究。”晏融翻了翻发现这里全都是各种报告记录就开始感到头大了，这些东西有些过于高深，典型的字放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种。 “很显然这里即便有财宝，也得是那边盖着的那些东西。如果是时间系的财宝当然很强，问题是……咱们对付得了吗？”连笔生撇了撇嘴，“我可不觉得我们能看这些报告看成天才。” “没有维拉。”陆凝又翻了几份文件。 “什么？” “这个研究所的主人啊，维拉，这里没有她的相关记录，甚至包括所有研究人员都是个编号，维拉甚至没有在任何文件上签字。”陆凝说。 连笔生咧嘴一笑：“那我可是有个挺有趣的想法，既然这里是个时间研究所……” “把不同时间段的自己召集在一起？”让很快领悟，“倒也不是不可能，这样也确实是维拉的个人研究所，而自己和自己总不需要使用签名，做好区分就可以了。 “我不这么认为。”祝沁源摇了摇头。 “嗯？” “在这几个办公桌上留下的生活习惯不一样。虽然环境会对人造成一些影响，可维拉如果那么做肯定优先选取一个固定时间段内的自己好让配合更加默契，但这些人在办公桌上留下的一些个人痕迹有明显的不同。” 文件上一些手写的字体、排列方式、笔筒的位置、一些小巧装饰的风格——一个人或许有一两种在不同时间有变化，可是所有的都不相同只能说明并不是同一个人。 “这里应该还是招了研究员进来的，不过它大概曾经属于维拉个人拥有。”祝沁源说。 “那么，我们是掀开幕布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还是先把别的地方也探索一下？”连笔生问。 “求稳。”陆凝言简意赅地说道。 收录部也不算一无所获，走廊上那些画作的编号也对应着这里一些收录的现象，不过具体是什么含义还是不太明白。 “研究部恐怕会有很多东西，我们先去联络部。”让为队伍作出了下一个选择，这个部门大概是整个研究所科研含量最低的一个了。 和收录部的走廊不同，联络部的走廊上有很多屏幕，依然播放着一些内容不明的奇怪黑白影片，陆凝总觉得这像是一些劣质的午夜恐怖电影片段，实际上屏幕里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就是扭曲、模糊和古怪的图像和细微的尖锐声响令人感到不安。 不过陆凝并不会感到不安。 27 重负 联络部的楼梯是往下的，而整个房间则是一个三层结构的布局，大量屏幕占据了几乎所有墙上的空间，虽然没有任何连接线使得这里看起来不怎么散乱，可屏幕上那些黑白色的图像着实让人脊背发凉。 一部分图像甚至还能看清楚，实际上着比看不清楚还要糟糕，陆凝能看到一些痛苦而狰狞的死状，甚至镜头就正对着死者的脸，用大约十分之一的倍速慢放着他们死亡时的画面。 “在这种地方工作难道不会发疯吗？”祝沁源忍不住说道，“让我对着这样的屏幕一天我就受不了了。” “大概原本并不是这样的吧，联络部……让我看看。”让看了看三层的标识牌，“这一层是内部联络，下面一层是外部联络，最底下那层是处理部联络。” “怎么处理部还要单独列出来？”袁捷奇怪地问。 “大概是有什么特殊性，有没有人跟我下去看看？”让走向向下的楼梯，袁捷和连笔生马上就跟了过去，陆凝三个则在留在了这一层。 忽略那些屏幕，这里还比较像一个正常的指挥中心一类的地方。陆凝从一个柜子里找到了一个纸箱，里面塞满了录像带，上面的编号又有所不同。她怀着疑虑的心情将录像带拿出了几卷，但就在手指触摸到下面一层的时候，一道灰色流质忽然从她的袖口飞了出来。与此同时，墙上的一面屏幕忽然化为了彩色，并开始越变越大，晏融和祝沁源立刻拔出武器试图攻击那个屏幕，没想到武器直接没入了屏幕中，随即三个人也被放大的屏幕吞了进去。 她们回到了入口那里，那条短短的过道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些富有生气的装饰。陆凝眨了眨眼睛，感觉这片世界的颜色有种发淡的感觉，就像是稍微曝光过度的照片一样。 【我听说过维拉，史上最年轻的天才科学家，她的名气甚至被乡下一些目不识丁的老人知晓，而如今，我想我有必要拜访她了。】 仿佛旁白一样的声音响起，是一个年轻而威严的男性声音，陆凝侧过头，一名男子刚刚进门，正在经过这条过道。男子的面目并不是特别清晰，头上戴着一顶王冠，一瞬间三人便知道这可能就是那位传闻中的国王。 国王从陆凝肩膀的地方穿了过去，没有接触到她，这就说明和之前忽然昨日所呈现的不同，这次她们真的只是虚无的。 “跟上去看看。”祝沁源已经打起了精神，异常情况的发生可能就和财宝有关，如果真是财宝那就不虚此行了。 【那是一个阴沉的午后，我走进了维拉的研究所。据说这里最开始确实属于维拉个人，偶尔她会前往附近的小镇去吃一些食物，但多数时候这个研究所都能够自给自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位科学家或许已经能构建一个缩微的生态循环了。】 前方出现了研究员，之所以说是出现，是因为这个人是在国王靠近之后突然冒出来的，此前那里根本没有人。 “只有相关的才会显示出来吗……”陆凝低声说道。国王和那名研究员显然正在交谈，不过并没有声音发出来，不知道是财宝设定如此还是影像有问题。 很快，这位研究员就一脸兴奋地打开了大广间侧面的一扇门跑了进去。对陆凝等人来说，最让人吃惊的是这地方居然有一扇门。 “嗯？之前，等下，这里居然有门？他怎么打开的？”晏融冲到了墙边，在那里仔细摸了几下，这扇门和墙壁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来，也难怪众人之前根本没发现。 “等我们解决了这里的财宝之后可以回来试试，不过我想多半是需要一些身份验证的。”陆凝说。现在国王已经找了一个座椅坐了下来，他的周围没有出现别的人，大概是和他没有发生过什么交流。 很快，墙壁的门再次打开了，那名研究员带着一位穿着绿色毛绒衫，外面套着白色研究员制服的褐发女子走了出来，她看上去真的非常年轻，似乎还不到二十岁，脸上是自信而骄傲的笑容，双手插兜，脚步轻快。她的胸口别着一个身份牌，和那位只有编号的研究员不同，这个身份牌上有一个名字——维拉。 【维拉和我所见过的很多天才都有相似之处，不凡的聪明才智，自信心极强，哪怕是面对我，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头低下一分。我很欣赏这样的人，真正有才华的人是有资格这般姿态的，也许我做出了最为正确的抉择。】 研究员向维拉介绍过国王之后便如同烟雾一般消失了，说明他在这个影像中不再重要。 国王和维拉开始了对话，众人看不清国王的脸，自然不知道国王说了什么。至于维拉，要从唇语上读出她到底讲了什么也有点困难。 幸运的是那个“旁白”还是会总结的。 【我问她，是否愿意接手我所带来的，这个国家最为晦涩难懂的一个研究课题。她表现出了轻蔑，这也是当然的，在此前她所进行的一切研究中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但这次不同。时间是科研当中永恒的难题，而且我所带来的并不是单一的问题，而是整个国家之中各处发生的时间现象。】 维拉从过往手里接过两份用信封装起的报告书，阅读过程中她终于慢慢蹙起了眉，不过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她就舒展开了眉头。 【她告诉我，这确实稍微有些挑战性，但还没到能难倒她的地步。我笑了起来，维拉确实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人，我应该将这件事托付给她。】 国王站起身，似乎在向维拉提出一个个问题，而维拉一边看着报告一边予以回答，两人的交流越发流畅，旁观的三人只能尽量从维拉那里试着读出点言语来。过了大约五分钟左右，国王重新落座，维拉也将信封重新放回桌面上。 【只有一件事，她的研究员不会离开研究所，她需要我让人将那些现象带到研究所这里来。在此之前，我甚至都没有想过这种方法，维拉提供了一些她制作的工具，使得我可以让一些人将整个拥有时间现象的区域切割并带到这里。她是个出人意料的科学家，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将我们国家的时间灾难一一解除吧。】 两人互相行礼之后，国王便走向过道，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晏融说。 “同感。”陆凝和祝沁源一同点头。 周围的一切再次化为了沾满雪花斑点的黑白色，刺耳的电流声响了大约十秒钟后，景物才恢复正常，研究所里的陈设没有发生太多变化，只是有些发生了些许移动，维拉站在大广间的咖啡机旁边，这次没有穿那件白色外套，端着一杯咖啡正在试图吹凉一些。她看起来有些不那么容光焕发了，浅浅的黑眼圈痕迹已经能够看到，而此时周围也出现了许多忙碌的研究员。 陆凝看到有人从研究部的地方推着医院里那种医疗床出来，这些人身上穿着的是和普通制服不一样的黄绿色制服，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而那医疗床上蒙着的布上沾满了大块的鲜血。 【再次拜访维拉，是三年之后了。我并没有料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景象，是我问这个和平的研究所带来了灾难吗？是我高估了维拉的能力吗？或许这样的想法有那么一丝从我的表情中显现了出来，维拉那样聪明的人迅速察觉到了，并大骂了我一顿。】 国王的声音带着一丝苦笑的意味。这时，门口的国王也再次进来了，他向维拉打了招呼，可很快就如旁白所说的一样，维拉指着国王大声的说了一堆东西，语速极快，这次陆凝三个是根本看不出她到底骂了什么了。 【是我的错。三年之间，维拉的研究所对所有时间现象的研究、提取和再利用的效率极高，平均解决时间是十六天，在可喜的研究成果连续不断地送到我的书案前时，我便想当然地认为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但我忘了，如维拉这样骄傲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会自己设法解决，她从来没有求助过，我便认为她不需要任何帮助。】 陆凝一边听着国王的话一边靠近了一个正在运送医疗床的人，她贴近了那人，原本想要凭借自己现在这种状态看看那里面是什么的，却不料当自己和那个人有一部分重合之后，忽然便有一股吸力将自己拽进了那个人的身体，而周围的景物也瞬间变真实了。她能闻到这个人面罩当中的汗味和血味，也能听见那边两人对话的声音。 “……我们不需要什么经济援助和人手协助！你是在可怜我们吗？在我们送去的成果让你的军队实力再次上升了几个台阶之后？” “维拉，我只是看到了一幕惨剧，而我不希望它再次发生。你从来没说过这里到底要付出多少伤亡。” “伤亡？谁告诉你有伤亡？”维拉大步走了过来，陆凝感到自己被她撞开，然后她就抓着医疗床上面的白布一扯，下面是大量的肉块，没有骨头，但很多部分看上去明显是人的。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你需要什么来阻止。生命不应该这样牺牲，维拉，我认可你的成果，但这份研究的代价也太大了一些。” “当你将那些稀奇古怪的现象塞过来的时候，难道没有任何觉察吗？国王？”维拉大声说，“你一定明白那些都是多么危险的东西，而这个过程中不付出任何东西就可以获取你桌上摆着的一切？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认为你的聪慧可以找到一个安全的方法，显然，这不是。”国王说。 “这确实是安全的方法。”维拉将白布盖了回去，重新看向国王，“我们对你送来的时间现象进行了多重分类，在研究过程中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观测手段，按照最符合科研方法的方式去小心地研究每一个现象和它后面折射出的规律。” “为什么会有这样残缺不全的尸体？” “最近送过来的一批现象当中，‘非正态观测散点’的观测结果。我们必须去掌握一些基本性质才可以套入我们的研究方法，而这些现象里面可有不少观测者容易瞬间毙命的东西。” “瞬间毙命吗？” “是的，他在完成观测日志的一瞬间就被散点化了，只有一部分重新落入了这边的世界，于是就变成了这副样子。”维拉指了指医疗床，“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每天？你们已经研究了三年。” “所以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反复地死。”维拉的语气阴郁了一些，“我必须让一批人专门负责清理这些尸体。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将原本认识的人剩下的东西用最干净彻底的方法处理掉，然后明天又看到他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你就这样说出来？” “处理部的每个人都会进行定期记忆清除来减轻心理的压力。而死去的人在利用时序技术还原之后也不会有那部分记忆，最多是从日志上了解到自己死过一次，不直接面对的反应要轻很多。” “听起来你们需要一些心理方面的疏通。”国王说道。 “没什么用，我自己就研究过心理学，在最直观的生与死的刺激下普通辅导很快就会失效，只能等他们早晚因此而麻木。” 国王沉默了片刻，问：“这样一个轮次……需要多久？” 陆凝附身的这个人推着医疗车开始走向处理部的走廊。 “平均每三十天。” 处理部的走廊上只有无数白布，宛如葬礼的白幡，陆凝猛然感觉自己的身躯消失了，显然是离中央区域太远，自己终于从中脱离了出来，快步赶回大广间那里。 【我对维拉说，这个项目应该终止，我会寻找别的人来分担压力。但维拉拒绝了，她说现在只有她的研究所可以解决这些现象，换一个哪怕和她自己一样天才的人也不可能短期习惯这一切，她惯有的夸张和骄傲再次欺骗了我……她模糊了一个概念，这个研究所内发生的生死轮回当中，并不包括她自己。】 ——她会崩溃？ 陆凝悚然而惊。 28 世事洞明 陆凝返回通道入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消失了，晏融和祝沁源还站在那里。见陆凝回来了，晏融便问了一声，陆凝还没来得及回答，门的那一边再次出现了国王的身影。 这次和此前不同，之前的国王虽然打扮上一看就令人觉得不俗，可至少除了王冠以外没有什么明显的皇家配饰。而这一次明显成熟了许多的国王穿着蓝色的绒披风，各色金线绘制的皇家纹路缀于披风的角落，连内衬的君王服饰上也有许许多多的金色徽章。 国王走到了墙壁隐藏的门前，挥挥手将门打开，从胸口取下一枚徽章，郑重地走了进去。陆凝三人马上跟了上去。 【最终，我依然按照我认为正确的方式，在项目进度大约百分之八十的地方停止了。在之后数次的心理学测试中，这里的大部分研究员都已经表现出了不堪重负的精神状态——尽管维拉早已和他们说明了一切，但长久以来的精神折磨依然消磨了他们大部分的意志。如果解决国家内发生的时间灾难代价是要牺牲这些可敬的研究者，那么我宁可花更多时间寻找别的方法。】 跟随着国王，三人走进了维拉的办公室。相比于别的地方，这里充满着生活的气息，维拉看起来很喜欢植物，她的屋子里甚至有两个花架，上面养着各种各样的花草。一些员工们赠送的手工模型被摆放在一个小陈列柜当中，还在旁边用标签记下了赠送者的名字，而不是编号。 这里没有什么研究记录之类的东西，看起来维拉离开的时候应该将那些全都带走了。 国王面向着屋子里那张宽大舒适的椅子凝望了许久，才将手里的徽章小心而珍重地摆放在了桌上。 【我将维拉和她所有的研究员都接回了王都，我向人们公告了她的功绩，大部分时间现象灾难已经因此而消除，所有人都得到了相应的奖励，金钱、爵位……很讽刺，面对为国家做出如此贡献的人，我能实质给予的奖励也只是这些。我只能保证他们以后不至于再陷入那痛苦的生死之中。 ……但是我应该还是错了吧。 在得到维拉在自己的府邸自杀的消息时，我的内心竟然没有任何吃惊感，仿佛对这样一天早有预料。我并不是不悲伤，作为友人，作为属下，作为一名研究者，维拉都是完美的。可是悲伤之余，我也在恐惧——当人们交口称赞国王的英名之时，我却知道那些真正立下功劳，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全部的人们却在慢慢离去。】 国王转过了身，而此时他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团漆黑的影子，只有口部裂开了一条血红色的缝隙。 “这就是国王。” 不是年轻国王的声音，也不是陆凝听到的维拉的声音，而是许许多多混合着男女老少不同人同时发出的浑浊声音。陆凝后退了一步，晏融马上横枪挡在了最前面，祝沁源也将手扣在了刀柄上。 “看哪，要不是他，这里原本只是个快乐研究着自己喜欢事物的研究所而已，维拉和所有人都能得到和平安宁的一生。” 黑影往前走了一步，笑容愈发显得恶意。 “但是国王将一切都摧毁了。他利用维拉和这里研究员的善良与才智，将那些污浊的垃圾倒了进来，这里每天都散发着尸体的恶臭，我是记得的，最开始维拉每一天都在哭，她原本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却脾气越来越暴躁！” “这东西应该是附着在研究所里的某种地缚灵一类的东西。”祝沁源低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财宝。” “这里已经变成了时间的恶灵所盘踞的凶地！你们根本就不应该来！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黑影猛然尖叫一声，四周的墙壁开始渗透出了血，陆凝感到头脑一震，眼前一阵模糊，再回过神已经身处一片赤红色的房间之内，无数肉块正在地上爬行，那些全都是失去了某些部分的人类，或者说，这里的研究员。 “我们被赋予了编号……” “第一组字母代表我们曾经的名字。” “第二组数字代表我们所属的部门。” “第三组数字则是我们死去的次数！” 一个只剩下下半张脸和左边身体的躯体猛然站了起来，伸手抓着胸口的身份牌——【D·K·S-4-1563】。 陆凝后退一步，左右看看，没有找到晏融和祝沁源，她暗骂了一声，又是这种孤立的隔离。 就在这时，她脚腕一紧，低头一看，原来后方也开始有肉块爬了过来，伸出不成形状的手抓住了自己。她瞬间拔出长刀将那只手切断，碎片飞舞快速将脚腕上的部分全都切了下去，然后扭头冲向了入口方位。 “忽然昨日。” 宛如失真影像一般，所有血肉都被抽离了动作，单帧化的重叠影子不再能形成陆凝前进的阻碍，她轻松绕过了这些亡者的躯体，来到了门的位置。 “你真的以为……自己逃得掉？” 陆凝闻声抬头，那个漆黑的影子正贴在天花板上，咧着红色的嘴嘲笑她。 “没有人能脱离时间，这是我们的命运。正因为维拉触碰了时间这个禁忌，不幸才会降临在她的身上。你们早已被时间的锁链所缠绕，你根本逃不掉……” “即便是时间，在‘忽然昨日’的抽离中也只会以碎片化的方式呈现，你居然能追到这里来……你果然只是财宝所引发的现象而已。”陆凝反而笑了起来，“这样我反倒放心了，虽然还搞不明白你的攻击方式，可是咱们的实力还是半斤八两的。” “哦……你喜欢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黑影从天花板上落下，重新站在了地面上，“你们无法离开这里，那扇门只有获得了权限的人才能出入。” 在黑影背后，无数血肉正在蜂拥而来。时间的片段当中它们这只是无用功而已，可陆凝也清楚自己也不可能永远维持这样的状态。 有些棘手…… 如果说这里的过去有什么可以进行再编辑的部分那还好说，可是财宝所呈现的这片区域内全都是这样的血肉，不管怎么拼都改变不了，她思考片刻后很快放弃，伸手在门上敲了敲，接着打了个响指。 “昨日”结束了，时间回到现在，血肉们疯狂地扑向了陆凝这里，而陆凝却瞬间消失，门上喷涌出了火焰，一瞬间将最前面那些肉块都烤成了焦炭，黑影转了个圈，似乎完全没搞明白陆凝去了什么地方。 “啊……从外面观察的话就清楚一些了。” 红光从上方照射而下，陆凝的眼睛从上方看了下来：“黑影和血肉之间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过就算我将整个屋子都装进来，外面依然有着同样的房间，看起来仅仅是关起来无法解决你们。” 她再次将锁闭箱的盖子关起来，这片空间本来就不是真实的，关起一片自己所处的地方依然没有任何变化，面前还是有个正在怪笑的黑影，地上的角落依然在冒出残缺的人。 就在她要思考下一步对策的时候，黑影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随后整片空间都发生了爆炸，连她手里的匣子也被炸开，陆凝匆忙之间只来得及启动轻身卸掉了周围的力道，却还是一个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嘿！” 眼睛眨了一下的时间，墙壁上的血肉已经褪去了不少，陆凝重新看到了晏融和祝沁源，她们依然身处之前联络部的房间那里，不过身上都挂了不少脏兮兮的血块，晏融的长枪上甚至还挑着一块大的，刚刚喊出声的就是她。 “咳咳……” 祝沁源咳嗽了两声，她比陆凝和晏融看起来状态糟糕了不少，身上和脸上多了许多伤口，血液还在流出来。她左手拎着刀，右手上抓着一大坨黏糊糊的血块。陆凝还没试着解决问题，晏融显然在打得不亦乐乎，看起来三人脱离了刚刚状态就是祝沁源的功劳了。 “你没事吧？”晏融将枪尖的东西甩掉，走近了祝沁源。祝沁源摇摇头，收起刀用手抓了抓嗓子，然后才用嘶哑的声音说：“看起来就是这个东西搞的鬼。” 她甩了甩手上那堆血块，从里面扯出来一张方形的卡片。外面的塑封依然完整，那是一张身份牌，一张不存在于记忆中的身份牌：【V-0-0】。 “你怎么找到它的？” “没有怎么，我就是觉得反正出去可能比较困难，干脆先抢了那枚王室徽章看看是不是任务需求再说。那堆肉块是真的恶心，不过终究让我抢到手了。”祝沁源的表情略显得意，随即又变嫌恶了，“怎么这堆东西幻境消失了都还能存在着？” “毕竟是真的存在过的东西，这里又是个时间的研究所，大概有什么关键吧。看看身份牌背后，按理说财宝都应该有命名。”陆凝说道。 祝沁源抹去身份牌上的脏污，果然在后面碧绿色的材质上看到了一行精心镂刻上去的文字。 【世事洞明——我或许应该将它交给你。我本以为已经阻止了你的死亡，却依然是我的愚蠢。如今想来，唯一的解决方法就只有我从未拜访过你。】 “咳，这个国王……还真是干了不少怪事。”祝沁源将那个身份牌别再胸口。 “你觉得只是怪事吗？”晏融问。 “至少他的所作所为是在寻找解决这个国家问题的办法对吗？从我们知道的部分看来，这位国王接手国家的时候简直是充斥内忧外患了，食人饥荒，时间灾难，光是这两个听起来就挺要命的。”祝沁源感叹了一声，“至于维拉这里就是他的良心不安，换个心肠硬一点的估计会觉得用一个研究所的人痛苦换八成时间灾难的难民被救是一桩丰功伟绩呢。” “以后如果要埋葬国王的话，这些情报说不定都有用。”陆凝点点头，“既然已经拿到了这个财宝，我们去叫让他们回来好了。” “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他们说不定也遇到了什么事。”晏融随口说了一句。 于是三个人下去看了两层，也没找到让、连笔生和袁捷三个。 “是我们进入那个幻境时间太长了吗？”祝沁源疑惑地问。 “不，我觉得是我乌鸦嘴说中了。”晏融捂脸。 陆凝也有点无可奈何，她能用时间追溯的必须是自己目睹过的场面，像这样完全不知道楼底下有什么事的就是追溯也只有一团糊。 “事到如今似乎只能信任他们的本事了，我们先去维拉的办公室，把那枚王室徽章回收了如何？”陆凝问道。 “怎么进去？”晏融没反应过来。 祝沁源敲了敲胸口的身份牌。V-0-0，只能是维拉的身份牌。 不出所料，祝沁源走到墙壁前门就自动打开了，三人走了进去，这里的陈设和之前幻境里国王变成黑影前一模一样，时间将一切都维持在了原状，桌上的那枚徽章依然熠熠生辉。 祝沁源拿起徽章，陆凝闭上了双眼。任务的信息浮现于脑海当中，收集王室徽章的任务已经增加了一个计数。 “没错了。”陆凝睁开眼说道。 “王室徽章，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到手了。”祝沁源将徽章收了起来。 “也不会那么轻松，这东西大概是国王赠予那些对国家有重大贡献的人的，本来就存世不多。维拉这么大的功绩还是死了之后才被国王给了一枚，虽然我们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有没有得到……但我们也没那么好运每次都能进一个这样的人物的遗迹里吧。”陆凝可没那么乐观。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咯。”祝沁源耸耸肩，得到财宝显然让她心情大好。 陆凝也没否认，毕竟王室徽章这个任务属于选做，根据主线的最终应该是前往王都内城来看，内城能够收集到徽章的概率才应该更高一些，现在能碰这么一次运气已经很不错了。 维拉自己的私人办公室也连着她居住的地方，三人商量了一下，然后一起冲进了浴室。毕竟这场景里可是没有换洗衣物的。 29 乘车人 【尊敬的乘客您好，列车即将启程，请各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我们的乘务员会协助各位。本次列车将由……】 声音柔美的播报员朗诵着日常的提示，依次报出的站点并不是熟悉的地名，当然作为游客也不知道这里具体有什么地方。 “喂……感觉很不妙的样子啊。” 坐在车厢中部一排座椅左侧的袁捷一脸凝重地抱着胳膊，在他右侧是连笔生，而再往右一个座位上则是让。鬼知道为什么下着楼梯就忽然变成坐车了。 “不是挺好吗？”连笔生靠在座位上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在我们实际体验之前先坐上一把列车，也好知道是怎么样。” “你怎么就这么直接接受了？”袁捷小声嘀咕，“连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都不搞清楚吗？这可能是某个财宝攻击的结果啊！万一应对不好……” “就算你有一肚子疑问，现在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我们也没办法应对，走一步看一步呗。”连笔生说完扭头看了一眼让，“让，你觉得呢？” 让这才回答：“先看看列车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后都有非常多的乘客正在落座，一些穿着浅绿色衣衫的乘务员正在帮助旅客挪动空间和放置行李。车厢内前后都有Dacapo的纹章，也说明这的确是贵族运行的列车。 袁捷搓了搓脸，拿起一份列车提供的行程表，他已经悄悄试过了自己的武器，都还能用，而三个人的打扮在整个列车当中也并不奇怪，毕竟这里什么风格服饰的人都有。 就在袁捷抓耳挠腮打算弄懂这趟列车行程的时候，前方隔着两排的座位上忽然有个乘客跳了起来，尖叫道：“别！都下车！都下车！别坐这趟车！” 他神情慌乱，目眦欲裂，语气完全是歇斯底里的，他先对着身边的人，而后又向所有乘客大吼，所有人都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这时一名乘务员走了过去，礼貌地向他一鞠躬：“这位先生，请问您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谁想这个男人看见乘务员马上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颤抖着退了一下，结果撞在了座椅靠背上。 “先生，的确有很多人对于Dacapo垄断了城市交通感到不满，如果您也是如此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不过您只要登上列车，就是我们的乘客，如果您提出自己的问题，我们会想办法帮您解决。” “解决？”男人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好几个调门，“你是要谋杀我们！你们把这辆车上所有人都杀了！我才不是什么反垄断，我只是……我只是从那个地狱回来……” 乘务员轻声叹了口气。 “先生，您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在服务员说完之后，一些乘客也开口了。 “嘿……这倒是，坐车的时候偶尔会碰到这样的人，反正全都是嚷嚷着列车危险不要乘坐之类的话，实际怎么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装疯卖傻倒是有一手。” “我坐车上班五年多了，连迟到都没有过，要是对Dacapo不满的话怎么不自己研发更高明的列车去？光想这些歪主意。” “乘务员小姐，别理他，反正就要发车了，他想下车就自己下去呗。” 乘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列车上至少有那么一部分人是天天坐车的，对这种事情也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你们……你们这些人怎么不信我？明明你们死的时候都叫得那么凄惨……”男人颤抖着看向众人。 “小伙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只是不相信你的一面之词，现在怎么还咒我们呢？”旁边一名老人面露不悦，“你要反驳也拿出一些证据来，只是大吼大叫没有任何说服力。” 老人的话得到了周围人的赞同，男人嘴角抽搐了几下，最后冲乘务员大吼：“让我下车！我不坐车总行了吧？” “那个……”乘务员一脸歉意，“先生，车门已经关闭了，请您谅解。现在还请您坐回座位，系好安全带，如果您希望的话，列车到达下一站的时候您可以下车。” 男人浑身一抖，看了看座椅：“下一站？哈哈……下一站？” 他嘴里也不知道说着什么，坐回了座位上，左右的人也离他远了一点。这时，列车缓缓启动了，和Dacapo的公共汽车一样，感觉不到惯性的存在，运行得也非常平稳，没有任何噪音。 袁捷又捅了捅连笔生，连笔生睁开一只眼看着他：“怎么了？” “那人……说的是不是对的啊？” “何以……哈~见得？”连笔生打了个哈欠。 “别人不知道，可是我们知道啊。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发疯吧？” “巧了，这样发疯的人其实还不少。”连笔生冷笑了一下，“不过你说得对，确实有点问题。” “怎么办？” “静观其变。我们总要弄清楚这列回转列车会遭遇什么。根据陆凝提供的信息，一旦遭遇了巨大的危机，回转列车就会返回到出发点，那个人恐怕是记忆没有被回转洗掉。” “是的。”让也点了点头，“发生了什么这种事很容易想到，毕竟我们已经提前获悉了一些回转列车的资料。这里的关键问题并不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而是这究竟是第几次回转了。” 袁捷一愣，紧接着神情就变了。 “别那么惊讶嘛……不就是个时间循环。”连笔生咧嘴一笑，“我们需要做的是搞清楚我们上次怎么失败的。”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掠过，可以看到非常像是荒原，但还有一些人烟。列车在看不到轨道的空中飞快行驶着，乘客们也重新回到了平静的状态，要么闭目养神要么休闲娱乐。袁捷将目光放在那个男人身上，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男人一直在发抖，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列车上的行程指示灯，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很快有乘务员推着推车过来分发茶水饮料，也就在这个时候，男人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跨过身边的人跳到了远离乘务员的过道上。 “先生？”这是另一名乘务员，被男人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们一点都不奇怪吗？这么平稳的列车居然还要系安全带？”男人大吼道，“没时间了！你们再不提起警惕，所有人都会死！你们……” “烦不烦啊？”一个身材高大，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中年人站了起来，直面着他，不满地说道，“就算我开了十几年的车，我也依然会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安全带能因为安全系数高就不用吗？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公共场合就不能别影响他人？” 他的身材比男人高了一头，如此看向男人颇有压迫感。男人瑟缩了一下，表情都扭曲了：“你……你这家伙……不是最先……” 咔。 一声很轻的撞击声，来自已经关闭的自动门门后。车厢的隔音效果极佳，能够传到车厢里面的话说明那应该是很重的响动。男人瞬间打了个激灵，马上扭过头看向车门的方向。 “来了吗？”让低声说了一句，而原本打着瞌睡的连笔生立即睁开了眼睛，三个人已经默契地解开了安全带，并将手放在了最适合拔出武器的地方。 男人猛然笑了起来：“完了……全完了……那就……” 他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从兜里摸出一支钢笔，拔掉笔帽将笔对着乘务员扔了过去。乘务员尖叫一声蹲下躲开了钢笔，那支笔却在落下的时候扎进了后面一名乘客的胳膊。 “你这个混蛋！” 高大的中年人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拳砸在了男人脸上，将他打晕了过去。随后还不放心地将男人按在了地上，抬头冲周围的人问：“谁带了绳索之类的东西？我们得把这个危险的家伙控制住！” 有几个人开始解腰带，这些人在此时倒是显得非常热心。而另外一条过道上的人则对乘务员和那个乘客开始嘘寒问暖起来，一个医生还取出了消毒药物要给那个乘客包扎。 “噫！” 在袁捷高度警戒的状态下，终于听见了不正常的声音。那个医生包扎的时候忽然叫了一声，从那个乘客身边跳开，几声落地的声音响起，那医生盯着自己的右手——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自第二关节以上被整齐切断，切面平滑，正在血流如注。 让微微眯眼，他看到一些笔直的血丝正在从伤口中抽出，不，或者说正在被血染上颜色？这样的攻击方式到底来自哪个方向？ “不要乱动。”连笔生对袁捷说了一句。 医生仿佛此时才感到疼痛一般大叫着后退了两步，落在地上的正是他的手指，而看到他情况的周围乘客也顿时一阵慌乱，有的避让，有的想上来帮忙，而这些人刚有动作，身体便开始四分五裂，血丝开始不受控制一般从肌腱之间迸出，空中开始形成密集的知网。 “救命啊！！！” 已经有心理脆弱的人开始喊叫了，叫声惊醒了被打晕的男人，他一眼就看到了车厢里的惨状，顿时叫了起来：“都跑！跑啊！往后面的车厢跑！运气好的话能活下来！” “什么车厢后面？你知道这是什么？你知道会发生这些？”中年人也不自觉地松开了男人。就在这时，车厢前部的自动门缓缓打开了。 原本用不了一秒的自动门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一卡一顿地开启，一种仿佛指甲在刮擦钢铁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让迅速一点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不知来自何方的乐声冲淡了门缝里的声音，那些正在延伸的血丝也停止了伸展。 “各位，请立即按照他所说的，向后方车厢撤离。”让站起身说道。 不用他多说，一根长满尖刺的细腿已经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所有人都知道情况不妙，此时坐在后排的人最是幸运，反手打开了门就冲向了后面的车厢，而之后的人毫不意外地堵在了门口。 刚刚表现出来的素质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到了，这些人正在你推我搡，拼命挤进门的夺命狂奔，而后面的人则在大声叫骂。 “让，情况如何？”连笔生问。 “教会的笼罩范围只能大概包括这个车厢。”让低声说道，“不好办。” “我们……不管他们吗？”袁捷指了指那些推搡的人，已经有些人受伤了。 “袁捷，我们现在假设的前提是我们已经失败过了，甚至已经死过了。”连笔生将钉头槌扛在肩膀上，“所以至少目前可以知道的结论是按照我们平时的习惯来处理这件事是错误的解法。” “是的，虽然听起来有点残忍，不过在怪物真正显露本体发动攻击之前，我其实并不会管这个车厢里死了多少人。”让摸了摸胡子，“所以我现在进行的尝试就是按照和我的判断相反的方法来行动。” 两人说完，便离开座位开始往前走。 此时前部车厢已经没几个人了，男人和中年人，医生和周围几个不幸被切块的尸体，受伤的那个乘客，以及乘务员。 “先生，现在显然你是正确的，请告诉我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让走到了那个男人面前。 “没有用，听着，这没有用！”男人努力镇定着，可依然能感到他的慌张，“这就是回转列车，这就是Dacapo正在处理的事件！那个怪物会从前端车厢一直杀到最后面，除非能熬到列车到站，否则我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请冷静，先生。”让抬手安慰了他一下，“现在我暂时能保证大家没事。如果列车到站才算是解决了问题的话，那你又是如何将记忆带回来的呢？毕竟如果大家都死了，为何只有你没有失忆？” “我没有死，但是……但是怪物杀到头了，我运气好，爬到了外面，但是我没想到就算那样也不算是获救，一睁眼我又回到了始发站！你们都不相信我！” “您应该清楚当时即便大家相信你，列车也要出发了。”让轻轻咳嗽，阻止他继续情绪失控，“最后，您为何如此针对乘务员？” “那还用问吗？乘务员是Dacapo的人，都是帮凶！我看到他们和那只怪物一起行动！”男人激动地嚷道。 “我们没有！”乘务员委屈地喊了一声。 30 时过境迁 门已经完打开了，让抬起头，已经看到了男人口中怪物的模样。 它有着一串如同糖葫芦一般圆滚滚的红色躯干，每一个躯干上都有不规律分布的圆形口器，这些口器有的内部布满尖牙，有的探出四根短小而尖锐的尖刀状颚部，还有些则不断吐出吸管状的舌头。之前那种类似节肢动物一样，长满了尖刺的腿则从躯干之间的连接位置伸出，每一个连接点都有十七八只腿，也是有大有小。 撞在门上的声音完不出意外，就是人撞在那里的声音。这具尸体由于门被打开仰倒下来，正好能看到他头顶上有一个直径一厘米左右的血洞，整个头皮都贴在头骨上，眼球舌头之类的已经部消失，整个脑袋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吸食干净了。 这只怪物一显出貌，让就感觉到“教会”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果然财宝面对这种大型事件的时候还是力有不逮，仅凭让手里这一件根本起不到什么保护作用。 剩下的这几个人也慌慌张张地往车后跑了，尽管门已经被堵死，人们依然下意识地远离怪物。只有那个男人毕竟还有些经验，大声嚷道：“爬到车外面去，只有出去我们才可能生还” 连笔生从衣服里面取出了一张卷轴，随手一甩，卷轴中钻出了一具荷枪实弹的机械重甲兵，它带着沉重的声音落地之后马上从体内抽出数根枪管，对着左右的车窗扫出了震耳欲聋的弹雨。哪怕是dacapo的列车也不会真的按照防弹标准来制作车窗，子弹迅速将两边的车窗部打碎，冷风呼啸着灌入进来，列车依然在向前行驶，仿佛永不停下。 同时，枪声也让那边推搡的人都顿住了。连笔生就是等的这个效果，他将锤子往脚下一顿，拖着声音说：“腿脚不利索的往后，年轻力壮的顺着窗户出去，想把大家都弄死的就地枪毙，我不会说第二遍。” 片刻安静之后，所有人都开始自觉排好了对。 “干得不错。”让低声说。 “小事，眼前这东西怎么解决这怎么看都像是我们不能解决的。”连笔生微微眯着眼睛，“回转列车和无限视距是同样级别的事件，但我们可不是处理的对策手段。” “先弄清楚这只虫子的进攻方法，在此之前，我要撤掉教会的防护了，你们小心。”让说完，轻轻一碰戒指，周围的圣歌声音消失不见，而现实则重新回到了这个车厢当中。令人牙碜的咔嚓咔嚓声和惨叫声从巨型怪虫的方向传过来，尸骸的血肉里再次抽出了红色的丝线。 “还有惨叫”袁捷惊讶地往虫子后方看了看。 “是虫子发出来的。”让敏捷地用盾牌挡住了虫腿的一次戳刺，不过这次青色盾牌仅仅一下就碎成了光屑。此时虫子的进攻**好像也不是那么强，只是在用一条腿在车厢里乱戳，而那第一个丸子一样的身体并不往车厢里移动。 “兄弟，它为什么不过来”连笔生问那个男人。 “它要吃人，总会停顿几分钟的，别以为这是好事吃掉一个车厢的人它就会多长一截躯体出来” 男人的叫声有点刺耳，连笔生揉了揉耳朵，咕哝了一句：“这玩意还是个贪吃蛇啊” “不行。”让迅速撤回到了一个安距离，“它没有眼睛，不过也不需要那东西。问题在于它的攻击力太强了，我除了利用教会能阻挡片刻以外别的防御手段都是一戳就碎，我们连基本的交手机会都没有。” 袁捷看着车厢前部变得越来越多的红色血丝，明白这就是这只虫子的捕食手段压缩生存空间，屠杀，进食，成长，然后进入下一个车厢，重复这件事。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了叫声，袁捷一扭头，发现有人从窗户爬出去的时候割伤了手，当他受伤的瞬间，手中就抽出了红色血丝，将身后跟着想要出去的几个人都切成了块。 连笔生手一挥，机械士兵撞开了后面还没受伤的几个人，头部伸出一根喷枪，高温火焰瞬间扫向了这个车窗旁边的一切，连同那个受伤的人一并烧成了焦炭。那些血丝也随着火焰焚烧寸寸断裂，失去了锋利的攻击性。 尽管杀了一个人，连笔生还是眼都不眨，再次让机器人喷出制冷粉末，给焚毁的一切快速降温，然后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要命就都给我小心点一点伤口都不能有” “连笔生我们是不是可以用火来对付它”袁捷看到火焰有效马上看向了前面那只虫子。 “你傻啊这顶多是消除它的攻击媒介而已，要是能伤到它本体才是见了鬼了。”连笔生连试都懒得试，他又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先有序撤离，至少这一次要保留住记忆。”让也有些无计可施，原本这种大型事件就不是游客们如今的实力能够对付的目标。 连笔生睁开眼：“过去多久了” “什么”让有些没听明白他说的话。 “从我们上车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十几分钟我们的车厢也许比较靠前最多不超过二十分钟。”袁捷回忆道。 “dacapo的列车还真是挺慢的。”连笔生笑了起来，“那只虫子就要爬过来了，你们先挡一下。” 说完，他转身跨过一排座椅，走到了那个乘务员面前。 “问你一些事情，既然你说这事和你无关，就请你老实回答我。”连笔生紧紧盯着那个乘务员。 “好好的。”乘务员恐惧地回避着连笔生的目光。 “告诉我，你们作为员工，是否早就知道列车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我们只是经历了一些训练。我们被告知列车通常都会准时到站，但偶尔也会发生一些不是那么准时的情况，作为应急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可我们从来就不知道是这样的事情” “真遗憾啊，你原本应该知道的。”连笔生摇摇头，“连你们的记忆也被一次又一次地回转到了初始时刻，不过这还是有些意义的。” 他再次摸出了一个卷轴，甩到了空中，这次出现的是一只足球大小的甲虫，刚已出现，甲虫就冲出了车窗，飞到了列车之外。 同时，连笔生手里也多了一个小屏幕。 “乘务员小姐，我相信你是专业的，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乘务员看了一眼屏幕：“是郊外草原我们早该抵达下一个小镇了。” 此时圣歌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一串虫子已经开始蠕动着向这个车厢开始进发，车厢里的人更加慌张地快速地爬窗出门了，连笔生向服务生点了点头，接着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同伴。 “搞清楚了” “基本已经明白了，一次时间劈裂现象，不过弄明白这个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用，毕竟我们打不过这破虫子。”连笔生闭上双眼。 “那怎么办”袁捷焦急地问。 “放心放心，我们又不是要解决这次事件，别忘了这只是一个财宝给我们展现出来的东西。啊回去应该请我们几位可靠的女士好好吃一顿，毕竟多亏了她们我才能从这片混淆的时间内找到我们的时间点。” 说完，连笔生骤然睁开眼睛，眼神已经从懒洋洋变成了锐利的神态，他从腰带上抽出了一根短木棒，这是他的魔杖，也是能快速让人施展魔法的辅助道具，伴随着一段听上去冗长实际速度极快的咒文吟唱，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缓慢了下来。 “哦”让那里也骤然感觉到了压力一松，马上给连笔生反馈：“有效继续进行” “哈哈，不用你说我也会继续。”连笔生再次开始念诵咒文，连续三次之后，周围所有人的动作和举动已经近乎静止，就连那只虫子也不例外。 “你做了什么”袁捷惊喜地说。 “将我们的时间感调整回正常的水平，这只是个高级驱散术，能够针对性驱逐某种负面效果，不过还真是花了我一点时间去弄清楚。”连笔生再一次举起了魔杖。 甲虫飞回了车厢内，落在一个沙发靠椅上，口中咀嚼了两下，吐出了一张高空拍摄下来的画面，由于一切都近乎静止，拍摄的画面也非常清晰。袁捷瞥了一眼相片，赫然看到一片巨大的草原上有一列首尾相连的漫长列车，其中有大约四分之一的环状区域已经被无数红色球体身躯抓牢，与之相对的四分之一车厢完正常。按照行进方向，怪虫后方是一列血迹斑斑看上去无比凄惨的车厢，而前方则是正在受到袭击的车厢，有些人正在爬到车顶上，正是他们这一截车厢所处的位置。 袁捷没来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尽管他见过许多更加猎奇的东西，可眼前这一幕却有种莫名的恐怖。 “车厢上的人看不见吗” “看不见我认为每一截车厢都只能看到正在发生的部分，毕竟那位乘务员小姐进入我们的车厢没过几秒钟就有了尸体砸门的响动，而她却是从上一截车厢过来的。”连笔生冷笑。 此时已经用不着让来维持教会了，他看到照片也大概了解了这辆列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是连笔生发现的问题，这个财宝也自然由连笔生来处理。 火焰喷涌而出，将车厢前方的红色血丝烧灼一空，连笔生迈开了脚步，往前走去。 “所以解决方法也很简单我们去那一截安的，正常行驶中的车厢就可以了。” 前方。 怪虫拦路，血丝封锁，如果不是如今一切都近乎静止的状态，根本没人有本事走到前方的车厢，那唯一的生路中去。也只有三人这本来就不是正常的乘车人才能利用这个机会。 袁捷回头瞥了一眼依然维持着恐惧表情的人群，还有那个男人就连这个人的话语也是指示所有人往后跑，但后面永远是循环。 “别看了，都是幻象。”让说了一句。 “嗯。” 三人避开了怪虫危险的腿和口器，穿过车门走进了前面的车厢。 恍惚之间，他们又回到了联络部的地方。连笔生往前面看了看，这一层的入口处有一个衣架，衣架上有一个用绳子拴着挂在上面的口哨，没有衣物。他伸手将口哨摘了下来，左右看了看，找到了上面的铭文。 时过境迁你一定会再次责骂我，为了更多的人能好好生存，而让一部分人落入了无限的生和无限的死。我们都会改变，我只能向你说一句抱歉。 “看起来某些事情没有解决。”连笔生将口哨挂在自己胸口，“我们回去找陆凝几个聊聊吧，这次的收获也不小。袁捷，我们还可以帮你找找这里有没有别的财宝。” “财宝一个个的都这个样子吗”袁捷打了个寒颤，“随缘吧，我们先汇合。” 三人返回大广间的时候，正好陆凝三个也清洁过了自己，维拉给自己的配套设备显然都是尖端科技，至少洗衣服加甩干这种事几秒钟就能搞定。三人打开门走了出来，几个人互相碰见愣了一下，连笔生恢复了散漫的模样摆了摆手：“能找到这种密室，看来收获不小。” “你也找到了点东西。”陆凝自然看得见他脖子上多了个哨子，“联络部居然有两个财宝。” “挺棘手的，要不是你们在这里找到了一枚徽章，我那边还无法准确进行时间定位。要是想硬拼的话我们仨无论如何都出不来。”连笔生咧嘴一笑。 让也点了点头：“我之后才意识到他一直在确定任务的信息，不过我本身没有摆脱时间影响的本事，看起来还是不够面。” “没人能面的啦。”晏融大大咧咧地说。 “我们把自己遇到的事情互相印证一下吧，也好对这里有个面的了解”陆凝提议。 “可以，正好这里有饮料提供。”连笔生耸了耸肩。 陆凝回到咖啡机旁，自己之前摆在这里的咖啡杯依然还冒着热气，看来这里的时间真的已经不会正常流逝了。 也正因为连笔生定位的是这边的时间，那一侧才会变成如同停滞一样缓慢。 31 黑刻会议 维拉的研究所，时间灾难研究，Dacapo。 将这几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Dacapo所处理的问题回转列车已经明明白白出现在让等人经历过的幻境当中了，这几乎是摆明了维拉和她的研究项目是Dacapo的前身。 “所以说……那些贵族……”祝沁源摸了摸那张身份卡，“实际上和我们正在做的这些事都有关系？就是探索遗迹之类的？” “很难讲，不过我倾向于有关，毕竟集散地安排任务的时候总是会有些内在联系，利用不利用是另一码事。”连笔生靠在沙发上，神色有点阴郁，“维拉在这里无疑是最重要的人物，一切的事件其实都是围绕着她来进行转述的，而国王……在这里只是扮演了一个叙述者。” “但是这不算完整。”陆凝说，“我们了解到的是维拉在这里的一些片段经历，她的一生显然不只有这么一点的时间，从被国王召入王都到最后自杀之间依然有一段不确定多久的时间。” “你觉得这是很重要的线索？”让问道。 “不，这个线索或许不是那样重要。不过它应该说明了维拉和Dacapo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这是我们侧面了解国王的一种手段。同理……我觉得所有七个贵族都有这样的过往。” “这方面我没什么异议。”连笔生说。 “其余的事情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讨论。”陆凝和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现在，袁捷你要不要试试也弄到一件财宝？财宝至今为止每个人好像都只拥有一件，也许一个人无法同时使用两件财宝，我们要谨慎确认这件事。” “啊……但是根据刚才你们讨论的，研究部和处理部都是非常危险的对吧？”袁捷有点犯难地挠了挠头，“说真的，我有些没信心啊，万一那里是什么特别困难的财宝，我又要单独应对，真的很难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如果你不是绝对需要，我们也不强求。毕竟当前看来，财宝对应的级别应该是百米视距到千米视距的那个程度，对比最重要的大型事件来说还是不够看，单独一件财宝并不能改变我们的弱势。”陆凝说。 晏融点点头：“是的，这是最重要的问题，除了财宝之外，我们自己的实力提升也非常重要，至少……我觉得自己要有外务官那种实力才能保证以后进了内城可以平安。” “那得多久啊？”袁捷嘴角抽了抽。 “只要有钱。”晏融嘴角上挑，“外城里面提供了丰富多彩的强化手段，我不需要提升技巧，但我需要基础素质，这就把问题变得非常容易了。” “但是这个只适用于你，我们还要想别的办法。”陆凝摇摇头，“我们需要为自己准备更加全面的手段。” “例如……”让思索了一下，说，“我们可以把集散地的一些东西搬过来……这就是混沌场景最大的好处，不是吗？” “是的。”晏融点头肯定了这个想法。 混沌场景里无论是什么样的力量种类全都可以兼收并蓄，所以无论是出现什么样的武器装备都不奇怪。 = 一行人从维拉的研究所返回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不过荒原上靠近营地的地区都已经被清扫过了一遍，没有屠夫在野外游荡了，只有一些躲在固定地点的屠夫还要慢慢清理。 六人返回营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勇二郎，这个有些憨的大个子看到众人马上打了个招呼：“一天都没看到你们，休假出去玩了？” “差不多。”陆凝顺着他的话说道。 “哎呦那你们还真是错过了个有趣的事。”勇二郎一脸神秘地凑上来。 “什么事？难不成营地真要联手了？”连笔生打了个哈欠。 勇二郎愣了一下：“也差不多。”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盯着勇二郎：“接着说！” “啊……就是营地的领袖们之间这两天互相联络了不少消息，现在都在准备过两天碰面呢，黑刻会议！估计是这几年荒原上最大的一次了。” “几个营地？”让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想想啊……”勇二郎扳着手指算了起来，“咱们铁砧，加上斑岩、萤草、龙骨、火硝、断点，是六个，对，一共六个。” 六个营地，相对于这片区域来说已经不在少数了。毕竟荒原面积巨大，营地之间一般距离很远，究竟有多少个营地分布在荒原上没人知道。而这次会议大概是把附近有点名气的全都集合起来了。 “我们没参加过黑刻会议……话说有我们的事吗？”晏融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当然有啊，黑刻会议的规矩就是所有营地的黑刻都有权去做听众，而听众们有一些投票权。当然重要的决定还是领袖们商谈决定就好了。”勇二郎对这事还挺熟悉，“毕竟每次黑刻会议讨论的都是关系到附近黑刻群体的大事，估计到场的人会不少吧。” “那我们可要去看看了。” “嘿嘿，就是嘛！你们初来乍到的，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勇二郎咧嘴笑了，“这次规模是真不小，你们走运啊！” 让笑眯眯地上去和勇二郎继续交谈起和会议相关的事情来，不着痕迹地把他带到了一边。陆凝一边感叹勇二郎怕是要被让把所有故事全套出来，一边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黑刻会议倒是不出意料，她虽然之前不知道这么个名字，不过类似的谈判会是肯定会召开的，如今看来情况也比较紧急，时间居然挺赶。 对于不了解的事她从来都是见招拆招的，如今反倒是关于外城、贵族和内城的事情更令人感兴趣一些，说不定还要加上那个神秘的“军团”。陆凝从忽然昨日当中抽出了研究所中所有的经过，开始回放各种细节。 Dacapo和维拉的关系其实还有一个佐证，这个证据或许有点牵强，但陆凝却觉得有些可能性，那就是颜色。 迄今为止她见过了三位真正代表着贵族的外务官，Eyesight是深紫色的燕尾服，Sacrifice是红褐色的礼服，Samurai是黑色武道服，如果说贵族们真的有统一制式服装的规矩，那么颜色也应该是代表了贵族身份的一个特点。从回忆当中，维拉身上的衣服有很明显的绿色调，而她的房间里也摆放了很多植物，这些原本都是很正常的——但联系到陆凝在外城见到的售票亭和那位售票员的穿着，这或许也是一种暗示。 “这么说的话……莱斯利身上的衣服似乎是蓝色，七个贵族到底哪个贵族的代表颜色是蓝？”陆凝回想了一下，不过没什么印象。这也好办，她离开帐篷，找了一个巡逻队的成员，直白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蓝色代表色的贵族？你说着装？Alarm啊。” “Alarm不是赤色警钟吗？”陆凝有点懵。 “他们负责的事件是赤色警钟，又不是说本身穿着红的，Alarm的外务官着装都是蓝色的神官服。” ……好吧，也对应上了。 换句话说莱斯利同样也是一个重要人物，和Alarm八成有关，如果这样考虑的话，贵族们收集财宝的目的似乎又清晰了一些。毕竟在两次财宝的经历之中，陆凝是明确看到了莱斯利的老化消失，以及维拉被国王亲口证实的死。 不过即便知道这些，暂时也不能说出来，陆凝可没有忘记Eyesight看着一切，如果说自己身上的财宝无法遮掩自己的行动，这种了解秘密的事情被发觉了估计没什么好下场。 两天之后，黑刻会议便如期举行了。 四支精英队伍将一座城堡进行了大清洗，里面的屠夫和小鬼被迅速扫平，然后整理了一下就作为了此次会议的会场。陆凝到达的时候，城堡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人。营地之间的关系略显紧张，不过这种场合黑刻们倒是可以好好交流，事关所有人未来一段时间的走向，很多人的脸上都有慎重或者严肃的神情。 陆凝也看到了斑岩营地的人，之前见到的六名游客此刻已经穿上了斑岩营地的披风，不过他们的身边没有别的斑岩营地的人，似乎是独自过来的。 由于在之前的演武场见过面，陆凝也不遮掩，直接就走了过去。那边的几个很快发现了她，之前使用紫刀的那位刀客便站了出来。 “你好。”对方很有礼貌地说，“请问……” “啊，因为是来参加黑刻会议的，所以也借这个机会认识几个人。”这种公众场合的演戏陆凝已经比较熟了，只要你理由过得去，没人去仔细思考其中有没有突兀，所以也就是场面话。 “蔽姓久住，久住平真。” “我姓陆，陆凝，很高兴认识你们。如果我没看错，你们是斑岩营地的人？” “确实，近期才加入的。”久住平真看上去也很高兴，“我们也想了解一下别的营地的人呢，如果可以的话过来聊聊？” 这话题接得真自然。 陆凝走了过去，这一组的几个人有的神色冷淡，有的神游天外，也不像是真的热烈欢迎的样子，相比之下还真是久住平真是最热情的那个。 在装模作样的“交流”中，陆凝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想也对了一些。这一批游客没有优先加入营地，而是按部就班地做任务，而对于这个世界的不了解就靠打劫篝火来弥补……按照久住平真所说，是先试图沟通，沟通不了再打。不过基于这里篝火都有一定的排外心理，最后结果是打的居多。 就这样他们居然也硬是找到了两个遗迹，在这方面的探索效率上和陆凝等人持平。 陆凝讲述了一些关于遗迹探索的部分作为交换，也得知了他们找到的两个遗迹里分别遇到了什么状况。一个遗迹是一座古墓，这大概是陆凝听见的最像遗迹的东西了，墓穴里有大量骸骨，有人也有野兽，甚至有一些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遗骸，这个遗迹本身倒是没什么凶险，各个墓穴之间也没有设计什么机关暗道，但问题就在于根本找不到真正埋在这里的人，毕竟那些东西怎么看都是陪葬，他们找了很久也就是找到一个“伊莎贝尔”的名字，连到底是墓主的名字还是建造者的名字都不清楚。 另一个遗迹则是一座小镇。久住平真说这里住着的全都是饿死鬼，就算死了都保持着旺盛的食欲，危险度要高多了，这些鬼一直重复着互相进食的习惯，包括进来的人也在他们的食物列表里。六个人东躲西藏了很久才得以脱身，倒是也调查了一些东西，在那里获得了一把枪，如今由一名队员持有着。从获得这把枪的时候看到的资料来看，原本持有人的名字是“巫傩”。 当然，对于怎么探索收获这方面久住平真也讲得语焉不详，陆凝自然知道这就是和财宝相关的事情了，既然对方无意讲出来，她也就不追问，记住两个名字便作罢。 这时，城堡的大门内走出了一队装备精良的黑刻，他们分站在门的两侧，这个信号也就预示着会议即将开始，黑刻们可以进去了。 人们默默排好了长队，有序进场，城堡内是一个宽敞的大殿，楼梯上有一张长桌，六名领袖坐在长桌后方，而楼梯向上到二楼的围栏那里则是剩余的领袖和重要队长，这些各个营地的重要人物造型各不相同，在黑刻当中，这些独特的造型也就意味着实力。 领袖们耐心地等着所有黑刻进场，城堡大门被关闭，人群的躁动也慢慢停歇之后，才正式互相看了看，开始了这次的会议。 “这一次的黑刻会议，主要为了荒原近期出现的超级屠夫问题进行商讨，以及是否就此向外城提出更多支援协力。”一名穿着灰色长袍的领袖开口了，“为了让在座所有人了解这次事件的严重性，我们会首先向大家公告近期内发生的事件，以免不同营地的人有不同的认知。” 这名领袖说完，横锋便站了起来。 “下面我所说的事情，全部发生于昨日之前。” 32 贵族传令 “迄今为止，根据六个营地的统计，荒原上至少出现了十一批次的超级屠夫，由于这些屠夫的到处流窜，将近三十座篝火熄灭，这对于黑刻来说是一个严重的损失。营地无法将每一个角落全部照顾到，而篝火在这里担任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我们绝不会否认这些黑刻的付出。如今，已经有领袖尝试接触过超级屠夫并与之交手，而情况并不乐观——超级屠夫已经拥有了在单对单中和领袖一较高下的实力。” 横锋的话引起了一片窃窃私语。 “不过幸运的是，这些超级屠夫也不过是实力较强的个体，它们还未累计到质变的程度，在这个时间，我们认为必须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扫，集合各个营地最强的实力。但你们绝对不能因此小看了它们，事实上，斑岩营地在此前就遭到了一次超级屠夫的袭击，也造成了他们颇为惨重的损失。”横锋说完，目光投向了六人当中披着斑岩营地披风的一个人。 这是一名红发瘦高的男子，看不出年纪大小，他站起身，神情惭愧：“虽然这有些羞于启齿，可斑岩营地确实在数日前被超级屠夫偷袭了。” 这一次底下不知内情的黑刻们就有些乱了，篝火熄灭并不令人惊讶，领袖吃亏仔细想想也可以接受，可一个营地居然能被突袭到损失惨重就让人不得不提高警惕了，毕竟营地里通常留存的力量并不一般。 “能请您仔细说说吗？”有人喊道。 “之前来自铁砧的领袖已经说了，我要补充的一点是，超级屠夫的一个特性就是集体行动，因此我们之前提到的是‘批次’而不是个体。上一次袭击我们营地的超级屠夫一共有六名，其中三只已经被击杀，三只逃离，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屠夫不像黑刻会掂量胜负，一般黑刻遇到的屠夫都是会战斗至死的类型，逃跑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要是小鬼倒是还有这种可能。 “我们只能认为，屠夫在变强的过程中也包含了学习审时度势这一点。”一名有着雍容气度的女性领袖说，“假如它们开始学习战术，开始利用自身特性展开偷袭刺杀，那么我们对它们的优势将被抹平，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所有营地都不敢让少于五人的队伍随意外出。” “正因为如此。”另一名光头领袖声如洪钟地说道，“我们要杀死那些超级屠夫，减少我们同伴的死亡！这次是六个营地共同的决定，在这项计划上，我们将抛弃一些营地之间的矛盾，重新编组各个营地的巡查、战斗和辅助组，组成数支，甚至数十的讨伐小队，在这些超级屠夫成气候之前将它们尽数诛杀！” 他的声音明显带有一些鼓动的力量在里面，陆凝能隐约感觉自己想要心潮澎湃一下来着，可惜被完全抑制了。 就在黑刻们为这个决定而开始议论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光线从外面照射到城堡内，显得苍白却晃眼，霎时间所有人都扭过了头。 领袖们显然也没有料到黑刻会议会有人突然前来打断，纷纷站起身望向门口。 那里有三个人，全都穿着白色的华贵祭礼长袍，无风自动的缎带上有金线所绣的Mist文字，手中持着造型各异的长杖。三人全部紧闭双眼，但行走之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困难，看到这三个人，后方的黑刻几乎是不自觉地让开了道路。 “Mist的……外务官们，你们好。”横锋的神色有些不好，见到这三个人，他已经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横锋领袖，曜石领袖，织宁领袖，青鳞领袖，炽焰领袖，铅丸领袖。”中间的外务官对六个营地的代表领袖一一点头致意，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Mist向来很少对黑刻直接下令。”斑岩营地的曜石说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 “当然是因为这场会议。”外务官温和地说，“我们确实不会对黑刻们的行动给出太大的管束，也会在各种物资供给上从多方面给你们协调，不过凡是总是有些例外的。” “黑刻会议也有过好几次了，从没见贵族插手。”龙骨营地的灰袍领袖青鳞沉声说。 “如果你们很不满的话请允许我们表达歉意，只是我们外务官也只是听命行事……”这名外务官苦笑了一下，“而且我可是还什么都没说呢。” “想得到。” 出声的是断点营地的领袖，他是这六个领袖中看起来最年轻的，但实际年龄也没办法判断。他比别的人都干脆：“你们想要让这次会议解散，作废我们的决定，对吗？如果不是这个目的的话，让我们顺其自然即可，毕竟黑刻们基本都是支持这个决定的。” 外务官这次沉默了一两秒钟才开口：“大体上来说是这样。” 大厅里的人顿时炸了锅，甚至有人开始谩骂起来，陆凝怀疑如果不是外务官的实力摆在那，这群黑刻估计要当场杀了三个人。 “都安静！”光头——也就是炽焰领袖大吼一声，压下了所有人的声音，随后用他那极具威慑力的声音向外务官质问：“理由呢？如果贵族不给我们任何解释就要求我们这样等死，那么我们会在死亡中选择比较容易接受的那个！” 外务官的表情有些尴尬，不过陆凝看不出他们有任何惊慌，仅仅是真的感到有些尴尬而已。 “如果你们需要一个理由的话……贵族需要超级屠夫。” “那是什么狗屁道理？” “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理由，使得一定要保留超级屠夫。只是惨淡雾霭相对于其余大型事件来说，属于波及广泛但伤害程度较小的，如果诸位不能与之战斗的话，我认为躲开也应该符合贵族的要求。” “躲开？躲到什么时候？到它们出来把我们一个个都杀光吗？” 外务官叹息了一声。 “不会太久的，我向诸位保证，如果诸位依然感到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划定一个范围，只有在这个范围内你们不能捕猎那些超级屠夫，而一旦它们离开了的话，我们便不予插手，这样如何？” 炽焰这才神色稍微好了一些，刚要开口，被织宁打断：“那么外务官阁下，这个范围会有多大呢？我们黑刻是否要全员撤离这片区域？我们的撤离是否会使得这片区域的屠夫重新回转外城？” “……它们回不去外城。” “屠夫会一直追着我们不是吗？如果我们全都离开了，那么屠夫一定也会跟着离开，这个范围的意义不大，不能达成你们保留超级屠夫的目的。” 织宁的手指在桌面轻轻一敲：“你希望我们不通知任何篝火，仅仅是营地悄悄撤离，利用那些篝火豢养超级屠夫，最后达成你们的目的——可是为什么我们要协助你们坑害自己的同胞呢？” “对不起，命令如此。”外务官摇摇头，“如果你们反对，我们也需要采取一些对我们都不好的手段。” “不，我们会按照贵族的意思去做。”铅丸冷笑一声，“这是为了生存，请外务官不要担心。只是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你们也应该心里有数，这和黑刻无关。” “自然。”外务官点了点头，“很抱歉让你们感到不愉快。” “如果你知道抱歉的话应该就离开了，把范围给我们划定，而且我们不会等太久的时间，毕竟这荒原上也容不下那么多超级屠夫。” “请允许我告退。” 三名外务官微微弯腰，然后转身走出了城堡。 他们离开之后，这里再次乱了起来。 “领袖！我们真的要听这种离谱的命令？” “送别的黑刻去死？我们也许关系不太好，可也到不了这个地步吧？” “篝火在荒原上也是不可缺少的啊！” 六名领袖由着众人七嘴八舌，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等着众人的情绪平息下来。 “一切的前提都是，黑刻是对付惨淡雾霭诞生的屠夫的工具。相比于别的大型事件来说，惨淡雾霭具有明显的周期性和低威胁度，这才使得我们能作为常规卫兵而存在。”铅丸说，“可你们也不要认为贵族真的没有对付屠夫的手段，说到底我们只是常规的兵力。” “您是说因为我们无法反抗，所以必须接受吗？”有人问。 “我们首先要为自己的营地考虑。”铅丸瞥了一眼人群，“我认为这里大部分人都没有我接触过的Mist外务官多，他们是一群无论你多弱小，都愿意将位置对等和你好好商谈各种解决办法的人，但是一旦迫使他们动用武力手段解决，那就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改变的余地了。鉴于刚才的状况，我还是觉得把他们先送走为妙。” 一群先礼后兵的人？陆凝想到了Sacrifice那个外务官，不同贵族的外务官行事风格差别也挺大的。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这次的问题是上方楼梯的一名队长提出的。 “我们已经大致得到足够的条件了。” 随着这句话，门外的一名守卫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卷轴说：“各位首领！这是刚刚的外务官说要交给你们的。” 青鳞随手一招，卷轴就从那名守卫的手上飞到了他们的桌子前，自动打开。 “接下来就是统筹安排的问题，三十天的时间，不是很长，我们当然不能让篝火的同胞成为诱饵，所以解决的办法就是轮班制地在这里看守。”铅丸看向领袖们，横锋等人也点了点头。 “计划修改，我们不能主动去讨伐超级屠夫，但我们可以换成被动反击。外务官已经给出了提醒，既然他们不会通知篝火，说明篝火也无需遵循这个命令，我们用精英队伍替换掉篝火的同胞，每隔一段时间进行轮班，一旦有超级屠夫进攻，那么就反击干掉它们。” “好主意！”炽焰大喝一声，“斑岩之前不也杀了三个吗？他们也没说我们自己被攻击了不能还手！” “不过要辛苦一下值班的人了，被动反击比起主动出击要累很多，危险程度也要提高——在一次任务之后我们会为大家安排较长的休息，非常时期又遇上了贵族插手，这也只是个无奈的决定。”青鳞叹息道。 “还有一点，就是你们会失去领袖的支援。”铅丸看着下方的人群，“外务官确实暗示了可以钻这一类空子，可是领袖代表了营地，和普通人身份不同。营地虽然说不一定要迁出，但领袖没有道理要去篝火……我们要将这些安排得明面上合理。” “接下来……讨伐队的原队伍组成计划不变，我们依然为各位进行组队，考虑到协同问题，熟悉的人也会安排在一起，每个队伍十到十二人。”横锋拍了拍手，“我们将进行预设名单公布，之后你们会有自主要求的调配机会，以战斗力优先，无论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现在都必须放下。” 陆凝这一群人倒是很好办，毕竟作为新人，她这一组人原本就没有以前那些私人问题存在，六人加上艾利克斯很快就和另外四个人配在了一组。当然也是因为新人容易分配的原因，这几个人不可能配到久住平真那群游客了。 剩下的四个两个来自断点，一个来自萤草，一个来自龙骨，对于这个队伍里庞大的“铁砧势力”四人也没什么意见，互相介绍了一下名字和特长也就足够了。 断点的两位是兄弟，乔杭、乔桉，很擅长远程火力，比起艾利克斯这种辅助支援型枪手更擅长暴力输出，身手灵活。萤草的高登是个控制型法师，同时近战也有一手。龙骨的南希属于中近距离均衡型战士，身上武器杂得很。 稍微商谈之后，那边的分组和很快最终确定下来。这种大事上黑刻们也没多少犹豫的，除了实在不愿意一组的人以外别的都快速形成了团队。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挑选出大约十五组人，在荒原范围内度过第一个八天。由于没有经验，这一批的危险也是最高的，我们优先自愿原则。”横锋再度说道。 33 雾漫午夜 陆凝等人选择成为了第一批入驻的人。毕竟作为游客，众人之后还得去做别的任务，总不能还有个任务要在营地里干耗那么多天。而且虽然第一批有未知的风险，同时也因为是最早的一批，超级屠夫们相对而言也还处于一个较弱的状态。 大约在中午时分，一队人就抵达了需要镇守的篝火位置。实际上篝火是否熄灭无关紧要，领袖的意思就是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而温冬阳在之后的授意也是不要和超级屠夫硬拼，他们虽然开始明白撤退是什么了，不过还不明白陷阱是什么。 四个新队友也很快就融入了团队，南希和晏融是很聊得来的，高登和连笔生也能就法术问题探讨半天，至于乔杭和乔桉两兄弟属于很耿直的那种人，这种人只要不做犯对方忌讳的事情就很容易相处。 除了艾利克斯，篝火对于众人来说都算是比较新鲜的体验了，陆凝这群是根本没体验过，而另外四个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由于不需要外出狩猎或者考虑物资问题，这么一队专门来打架的黑刻在周围放了陷阱之后居然就只剩下围着火堆喝汤和发呆这点事情。 无所事事的状态持续了三天多。 外务官画出来的范围也不小，在这个范围之内那几批超级屠夫的数量就有点可怜了。不过今天南希闲得难受走远了点遛弯之后，回来的表情就有些不对。 “怎么了南希？”陆凝正在用短刀削柴往篝火里扔。 “天空正在发灰，而且风速正在加快。” 晏融闻言跳到了一块石头上感觉了一下，风速倒是快了一些，不过荒原上天天刮大风，有多少区别？ “惨淡雾霭又要来了？”高登抬起头，撇了撇嘴，“也对，算算时间也就是这几天了。” 荒原上已经没什么普通屠夫在转悠了，说明又是一轮即将开始。陆凝等新人没有这个经验，不过老道的黑刻已经能通过一些天气变化感觉到下一次的惨淡雾霭来临。 “也是好事。”乔杭说，“这几天闲的发慌，附近要是有几只屠夫我们也能去打打。” “别消耗太多。”让摇了摇头。 “对了，我们是不是得在这里等着，等到雾霭散去了再出动？”晏融问。 “这就是篝火的意义。”南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篝火能够驱除周围的雾气，而雾霭不够浓重的地方不会产生屠夫。”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始。”袁捷在稍远的地方躺着，这几天也确实把他无聊坏了。 陆凝不说话，将削出来的小柴慢慢往篝火中填入。惨淡雾霭无论什么时候到来，都可能让超级屠夫再次变强一些，她依然没有忘记刚刚到来的时候那个屠夫堵门袭击的事，如果碰到了的话也必须及时反应，那些陷阱大概只能起到阻碍和预警的效果。 一些灰色的流质正在慢慢被收入“忽然昨日”之内。 夜色逐渐降临，而惨淡雾霭还没有开始，众人慢慢开始聚精会神，夜晚的雾霭比起白天来说肯定要危险许多，每个人都意识到这大概是个不眠之夜了。 时间正在缓缓流逝，夜幕彻底笼罩大地的时候，雾气开始从地面上渗透而出，只是距离篝火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很快，浓雾就笼罩了整片荒原，耳边只剩下篝火燃烧和柴火偶尔爆裂的声音，更远的一切所发生的都变得很难捕捉。 陆凝站起身，在篝火旁慢慢踱步，大约转悠了五分钟左右之后，她便消失了。 紧接着，祝沁源也站了起来，原地消失不见。 二人拥有隐身，更加适合在这种天气内去各处探索和示警，毕竟仅仅依靠陷阱未免过于被动了。 而进入浓雾之后，陆凝很快就感到了一阵潮气沾在了自己身上，用艾利克斯的话说，这些雾中有着弥漫的死，正因为如此活着的人身处其中会感到很多不适。 的确是让人有点不太舒服，陆凝很难描述这种感觉，此前遭遇惨淡雾霭的时候是在室内，雾气浓郁度要稍微打个折扣，现在直接闯入能够更加明显地感觉到一股衰老和颓丧的感觉正在浸透全身。 雾霭本身倒是无害，不过这感觉可真让人不舒服。 陆凝首先查看了一下陷阱，几个陷阱的状态都是未触发，暂时还没什么情况，随后她又走到了一个高坡上，浓雾影响视觉不要紧，她只需要利用忽然昨日检测自己踏足过的每一片土地即可。 “没有……不过也不至于这么快。”巡逻了第一圈之后，没有什么收获，新生的屠夫似乎也没在这附近出现。 不过会有小鬼。 陆凝一刀将草丛里刚刚冒出头的一只小鬼刺穿，防止它到处乱跑将自己撞出来。短暂的显形过程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陆凝故意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再次进入隐身继续巡查工作。 这件事很枯燥，直到陆凝绕到了篝火附近的一个干涸湖岸时，才终于在这里发现了屠夫的踪迹。不过从电子眼反馈的信号来看只是刚刚诞生的新屠夫，实力一般。 “等今天过去了倒也是个外快，篝火狩猎附近的屠夫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陆凝记了一下这只屠夫的位置，然后继续走向下一个地点。 此前她已经和祝沁源分配好了巡逻路线，基本上是对位绕着篝火走半圈然后返回，祝沁源的财宝比她的更擅长做这种侦查工作，通常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在此时，陆凝骤然感觉到一股凉意，她立即抬起头看向天空，浓雾同样让人无法向上看得很远，她却能看到一组数据——有什么正在从天空划过。 超级屠夫？不对，信号太弱了，就像是飞鸟一样，可是飞鸟……荒原上哪来的飞鸟？连只野狗都没有！ “衍生个体。” 陆凝蹲下身，手掌向下虚按，随着反冲阵的释放，她猛地跳起了十几米的距离，凌空甩出长刀，大量刀刃碎片从四面八方笼罩向信号传来的方位，准确无误地将那东西刺穿，然后扯了回来。陆凝借助阵列缓冲作用安全落地，手一抬，让刀刃带着飞行物体停在了自己面前一米的位置。 这确实是一只鸟，只不过脑袋上长了一张人脸，被刀刃刺穿之后这张脸上也出现了痛苦的死状，就像是一个人刚刚死去一模一样。没有黑色烟雾渗透出来，说明这甚至不能算是伤到了屠夫本体。陆凝迅速打了一个响指，火苗蹿升，将这只人面鸟整个吞没了进去，几秒钟就烧成了焦炭。 “来了吗？”陆凝拉了一下衣领，“这算是侦查还是诱饵？不过我还是会照单全收的，毕竟这大概就是你们的智力极限了。” 话音刚落，一排虚幻的人影已经在陆凝的身后形成。 这就是忽然昨日的另外一种用法，它可以将现实的一切倒影展现给陆凝，同样也可以将陆凝的倒影展现于现实，而这后一种用法最妙的地方在于那一排投影都是有轻微的质量实体存在，并不属于完全的虚假。 一根流星锤呼啸着飞过，击中了数个陆凝的倒影，那些倒影飞了出去，陆凝再次踏出一步，又有数个倒影在她的周围形成，这些并不是几秒前的，而是这几天的积累，这些过去的陆凝重复着过去的动作，却足以迷惑住这一次的攻击者。 “没有信号，果然如此。”陆凝藏身在无数的自己当中，仔细留意着电子眼的反馈，要是超级屠夫没有反侦察能力她反而要奇怪斑岩营地是怎么被突然袭击的。在那根流星锤再次命中一些虚假的影子之后，陆凝抬手撩起长袍下摆，卷动数十道灰暗的涡流，在聚拢于长袍表面的瞬间将它们化为一道灰色的环状冲击震出。 与此同时，篝火那里的火苗发出了响亮的噼啪声，一片浓烟自火堆内升起，众人看到烟雾中出现的一个陆凝的残像，立即纷纷起身。让抬起手臂，圣歌之声自四方回荡，篝火的火光瞬间化为洁白的神圣光华，连笔生吹响了哨子，辽远的天际传来了列车轰鸣的声响，漫天雾气之中一些明显的黑影骤然出现。 时过境迁的力量和陆凝的忽然昨日正好相反，它能够对未来的可能进行诸多的预示，并以类似概率的方式予以现实的呈现，因此甚至能和队友共享这个预示结果。 “五个。”袁捷紧扣着腰间，实际上已经准备好了背后的武器库，这一次是纯粹的战斗，他目光从那些黑影中扫过一遍，对整个战斗要怎么走位支援就已经有了点数。 “乔杭，乔桉，艾利克斯，你们三个不要进行近身战，在防范远程攻击的同时进行支援，我们暂时不需要你们的近距离协助。”晏融抬手将长枪上了一层暗红色附魔，“既然陆凝已经示警了，祝沁源那里大概也可能遭遇。” “我去接应。”南希跳了出来，“我速度很快。” “还有十几秒钟。”连笔生提醒了一句，他也不是能无限远预知的，此刻抓住陆凝的提示呈现出敌袭的样子也只是一些影子罢了。 “进攻！” 晏融掩护着南希向一个黑影冲了过去，同时袁捷也直扑另外一个黑影而去。乔氏兄弟瞄准了没有立刻开火，艾利克斯则将一发照明弹直接甩上了天空。 “那我就先开始了。” 高登说着抬起了手，他和连笔生学习的魔杖类快速施法不同，使用的是吟诵类的魔文概念法术。他将三根手指对准了一个黑影的方位，口中吐出了复杂的字节： “【数量】【分离】【消失】——裂解术。” 随着一声仿佛空气爆炸一样的响动，法术精准地踩着最后一秒命中了重合在黑影当中的屠夫，大量黑色烟雾从屠夫身上炸开，这一击立刻让它遭到了重创，甚至直接进入了狂化状态。 而此时的陆凝这一边，放出灰环给篝火那边提醒之后，她已经在无数幻象的掩饰下直扑那个流星锤攻击过来的方位，长刀刀刃已经优先甩出，如果无法看见，那就大范围索敌，总能命中一两个。 不出所料，这一片刀刃扫出很快便传来了命中的手感，陆凝完全不靠近，拔出元素手枪对着命中位置就是一排子弹扫出，元素闪光在雾气中炸开若隐若现的火光，伴随着一阵惨叫声，黑雾散开，渗入雾霭之内，攻击显然可以击破防御。 陆凝和一众幻影已经冲到了近前，可就在此时，她的脚步一顿，数个幻影跃出，被甩出来的流星锤砸飞，雾气晃动之间，已经隐约可以看到这只屠夫的形态。 双头，四臂，浑身裹着破破烂烂的黑布袍，四只手上各握着一把刺剑——这就是这个屠夫的外貌。 而不断袭击过来的流星锤却是从它的心脏那里伸出的，最奇怪的事这只屠夫浑身是刚刚子弹射击的伤，整个状态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四只手垂落，脚步也是一副要死的模样，反而是那个流星锤还在生龙活虎地蓄势攻击。 这流星锤真的是这个怪物原本长着的东西吗？ 既然是超级屠夫，它们是否有可能去强迫那些弱小的屠夫和它们一起发动偷袭？就像是……诱饵一样？ 陆凝猛地一震长袍，灰色脉冲向周围震荡，无数幻影被她从过去中冲击出来，使用了这个功能的同时她自身的幻影也全部消失了，不过这并不要紧。 在屠夫身后所呈现的过去姿态中，伴随流星锤的攻击，屠夫的状态确实越来越糟糕，只可惜陆凝无法追溯更远的没有看到的过去，否则就可以查出流星锤的来历了。 “声东击西？” 长短双刀交错而过，将流星锤从屠夫身上切了下来，这个屠夫甚至连狂化都没有马上开始化为了黑色烟雾消散了，核心什么的也是根本没有留下。陆凝躲开流星锤的攻击范围，没了作为根基的屠夫存在这个流星锤也没那么活跃了，在地上抽动了两下就化为了一段骨链，锤子的部分正好是一颗人头骨。 陆凝劈碎了骨链，环顾四周，都已经如此了都没有超级屠夫的后续袭击，那就说明这确实只是个引开自己的诱饵……不，是一个被自己不巧撞到的诱饵。 34 超级屠夫 “这么弱？” 篝火边，高登一击就把屠夫打出了狂化状态，一时甚至有点惊讶，就在此时，连笔生甩出了卷轴，六边形的钢铁巨盾在二人身边骤然出现，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巨型盾牌刚刚出现还不到一秒就被炸成了碎片，只剩下一地钢铁的残渣随着法术结构崩溃而消散。 让立即抬头，此时众人才发现一只背生双翼的屠夫正在天空悬浮，它一身银白色的战甲，整个头颅宛如一颗洁白的玉石，两颗深蓝色的宝石如同双目一般嵌在上方。它的手中握着一把杵状武器，握柄两段延伸出由大量正八棱柱金色石块所串成的主体。 “这是个什么东西……”高登看到这个屠夫的造型都愣了。屠夫之所以被取了这么个名字，就是因为多数屠夫的造型都相当丑恶，即使具有一点美感的也是色调阴沉风格晦暗，而这次天上飘着的这个说是天使估计都有人信。 “别大意，这家伙不简单，而且敌人也许不止一个！晏融和袁捷都离开了，让，你注意一下周围有没有类似的存在？”连笔生捏着哨子随时准备启动财宝进行应对，同时还要注意周围的状态，情绪明显紧张了许多。 “有。” 让直接作出了回答。 浓雾之中出现了两盏明亮的黄灯，那实际上是一对眼睛。一名机械牛仔正在雾气中走来，它的左手反扣着一柄锯齿猎刀，右手按在腰间的手枪上，一身黑色夹克上点缀着大大小小骷髅和恶魔的银色饰品。同样相对于普通屠夫来说，它显得过于完整了。 目前现身的只有两个，可这并不是说就只有这两个。在发觉了这两只屠夫不同寻常的特点之后，众人已经意识到之前攻击的都不过是普通的屠夫，那就一定还有个能控制这些屠夫的超级屠夫存在。 就在此时，枪声响起，乔杭和乔桉率先对牛仔发动了进攻，两颗子弹瞄准了它的脑袋，屠夫把头一低，两发子弹在帽子上擦出了火花，发出打中金属一样的碰撞声。 “这玩意脑袋都是铁的？” 二人用的也不是普通的子弹，就这么被挡住也有些难以置信，这时艾利克斯立刻开出一枪，子弹在空中化为渔网罩向牛仔。与此同时，连笔生和高登也联手对空中那个屠夫发动了进攻。 连笔生召出了两门激光炮，而高登则是吟唱了穿刺术，这次攻击没有保留多少，激光和魔法的光芒从两侧直扑空中的超级屠夫而去，不料刚抵达周围一米左右的地方就撞上了一层金色的防护层，将攻击直接拦住了。 “它们果然也有防御手段。” “超级屠夫……毕竟是能突袭营地的。” 让和连笔生交谈了一句，紧接着上方的屠夫就挥动了手里的杵，它将杵用力向下一顿，如同刚才一样的无形攻击便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砸落下来，这一次让展开了光荣教会的防御，圣歌缭绕之中，这次攻击被分散开来，周围的地面猛地一震，肉眼可见地表出现了一些裂纹。 让的表情也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勉强能撑……” 砰！ 枪声乍响，乔杭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一块石头上，脸色顿时发青，他的衣服外层已经被撕裂，内侧的护甲也被贯穿了许多，要不是因为断点营地本来就对远程武器有各种防御，恐怕这一枪就能当场打死他。那边牛仔已经撕裂了渔网，开始反手还击。 就在此时，众人终于听到了晏融的喊声：“我回来了！坚持一下！” 这一声立刻提振了让几个人的士气，只要有一个近战攻击手回来，他们就至少能保持一个且战且退的局面，很快浓雾中就冲过来了一个拎着长枪的身影，连笔生抬手喊了一声：“晏融，先顶住那边那个牛仔，我们——” 哧。 “晏融”刚刚冲入篝火的圈子，就甩出了手里的长枪，一枪命中连笔生的胸口，他连退数步，口中喷出了鲜血。 “大意了……这群家伙更阴险了点……” 冲出来的“晏融”和真正的晏融装束是差不多的，但脸上只有一片描绘得非常拙劣的面具，只能勉强看出来是晏融的样子。它肯定不是完全复制，不过仅凭本身的实力也足够了，这一招偷袭着实打了连笔生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没人反应过来。 击倒连笔生之后，“晏融”手一招，第二根长枪凭空出现在手中，她握着这根长枪直接扑向了高登，攻击欲望比那两只屠夫强多了。高登急忙构筑了一个土墙，却被“晏融”的冲刺直接撞碎，艾利克斯也再度打出渔网弹，可“晏融”速度极快，长枪一挑就把渔网挑去了一边，根本拦不住它。 高登已经拔出了自己的短刀，他也不指望自己的近战能对付超级屠夫，仅仅是不想束手待毙。顷刻间屠夫已经冲到了近前，长枪一举便对着心窝刺来，高登勉强避让，短刀一架，手臂被划了一枪血流如注，同时短刀也被击飞了出去。 “完蛋！” 屠夫转过枪势刚要再次进攻的一瞬间，一把暗红色笼罩的斧头打着旋飞过来，猛撞在枪杆上，居然打得屠夫动作一顿。高登急忙借机往后一滚，离开了长枪的攻击范围，同时袁捷便从雾区中冲了回来，手里拎着一把关刀带着红光就斩向了屠夫，屠夫转身一枪架住，双方身体一震，居然是平分秋色。 “连笔生！你这家伙没死吧？” “黑刻……咳咳，哪那么容易死。”连笔生咳嗽了两声，“就是没时间治疗……” 袁捷继续猛攻着屠夫，他的武器几乎是用一把扔一把，根本不存在什么招式用老的说法，这种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一时间居然还真的压制住了屠夫的动作，而随着他脚步移动，那些落在地上的武器也被背后的“武器库”自动回收，这番攻势只要他力气没耗光就可谓源源不绝。 让勉强能挡住天上那只的攻击，艾利克斯和乔氏兄弟则在和那个牛仔拼抢，高登借机帮连笔生拔掉长枪，用一些治愈魔法帮他愈合伤口。 但是危机肯定还没过去。 另一边的陆凝没有急着回到篝火，而是继续按照原定路线加快脚步飞奔，超级屠夫的出现如果篝火对付不了的话她自己回去能帮助的部分也不大，那么还不如先将周围到底有多少敌人的情报先摸清楚——忽然昨日带来的镇定思维相当冷酷，放在平时陆凝纵然知道回去危险也至少要先去看一眼再作决定的，而现在却直接从最大化效率方面开始下手了。 “被控制的屠夫无法利用电子眼找寻，那么就必须根据踪迹来判断了。”陆凝自言自语了一句，身后开始留下灰黑色影子一样的痕迹，财宝的力量开始侵蚀周围的空间，并根据陆凝之前记录的印象开始解离周围的不同。 这很耗费精神，不过陆凝现在只要不失去意识就可以继续思考，周围的反馈很快就回传到了长袍上，屠夫走过的痕迹被清晰地标明出来。 “还好，数量不多。” 陆凝飞奔到一半的位置，骤然一个停顿，进入了隐形之中，而前方的雾气中也有个身影抬起了头，望向这边。 那是一个穿着老旧棕色皮外套的屠夫，它整张脸上都布满了被胶带封住的嘴巴，没有别的五官。此刻这个屠夫正踩着另一个浑身血痕的屠夫，将一根骨头慢慢刺入它的胸腔。 它显然是听到了动静，停下了手中的事，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处于隐形中的陆凝没有被它找到。片刻之后，这个屠夫低下了头，忽然一脚将地上的屠夫踩穿，大量血骨从那个屠夫身上喷出，紧接着周围冒出了一大圈骨刺，将这个屠夫护在了中央。 陆凝和骨刺边缘的距离还不到一米。 屠夫释放骨刺之后没有攻击到任何目标，足足在原地站了十几秒钟之后才重新蹲下，不过这次它将手探入了已经被踩穿的胸腔，从里面拔出了好几根骨骼，塞入外套的衣兜里面，转身撤去骨刺向篝火的方向走去。 等到它稍微走远了一些，陆凝便直接将场景拉回到了留影之内，走到被定格的屠夫旁边仔细观察这家伙的模样来。 从外形角度来看这完全就是一个人，袖口和手套之间的皮肤充满皱褶，如同迟暮的老人，但领口以上的脖子和头颅却尚且年轻，只是沾满了黑色和灰色的污渍。它的脑袋上那些嘴巴在胶带下依然不断扭动，仿佛要说什么，至于那些胶带看上去和普通的没什么区别——除了它能真的封住这些嘴巴以外。 回到释放骨刺的那一瞬间，陆凝发现它是将脚下那个屠夫的一截脊椎踩入了土壤，这基本说明这个屠夫是借助骨头来施展特殊力量的，也几乎可以认定它就是给那些普通屠夫植入新的部分来控制它们的超级屠夫。普通的屠夫在它手下毫无反抗之力，那么连基础的力量上这些超级屠夫也更强。 陆凝又转了一下，在超级屠夫进行一个较大的动作时停住了。 那件皮外套套在它身上松松垮垮，很容易就会因为一些动作掀开一部分，陆凝能看到这个屠夫的里面是一件衬衫，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显露在衬衫上，都是旧痕，不过这些血迹看上去……仿佛有某种规律。 她调整了好几次都找不到更好的时点，只得退出了“昨日”的状态，没想到刚一退出，身后就飘来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陆凝看都没看反手一记反冲阵拍出，自己和对方同时飞了出去，她稳定落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刀，而对面那个雾中的身形咆哮了一声，正是那个超级屠夫！ “这敏锐程度还真是不差……居然又回来了啊。” 灰影聚集，在刀锋上形成了重叠的影子，陆凝紧盯着那个超级屠夫，它的主要实力都在于施展骨法术和控制屠夫，本体的话……还需要试探。 “正好一试。” 她横过短刀，手指在刀锋上轻轻抹了一下，为刀上镀了一层血光，连那些残影都开始变得凝实了许多。 混沌场景内兼容一切力量体系，而这几天的时间陆凝就是在尝试捡起以前的一些东西，那些乱七八糟的力量的确不好说全都能原样复刻，不过有一些还是能行得通的。 “我是不想和超级屠夫打……因为未知变量太多了。”陆凝提刀冲上，“但是谁让你身上有点我感兴趣的东西呢？” 超级屠夫咆哮一声，扬手掷出了两根骨头，骨头在空中飞速化为了利箭，陆凝却在冲锋中随意扭出了数个残影，两个残影将箭接走，自己依然直扑超级屠夫而去。屠夫将第三根骨头化为一把双刃斧迎面冲上来，一个势大力沉的横扫就斩了过来，陆凝纵身一跃，同时也有三个残影跟着跃起，影子们空空如也的手摆出一个拔刀的动作，赤红的血凝练的长刀就从手中延展了出来，当头劈落！ 这合围夹攻来得迅捷，屠夫还手也快，它抬起手臂将四把刀全部架住，刀锋撕裂了衣袖，却没能切开它的皮肤。屠夫就趁着这拦截的一瞬间机会甩过斧子，直接瞄准了陆凝的本体。 一声脆响，斧刃在陆凝的胸膛划过，却只是砍了一个空，残影留痕，陆凝本身却早已进入了隐身状态，借助衣服的轻身高速绕向了屠夫后背，短刀对准背心一刀穿过，刀身上的花纹猛然一亮，黑雾从屠夫的身上涌出，终于算是一击破防了。 但下一秒，超级屠夫居然硬顶着伤害一个扭身，凭借强大的力量直接用身体卡住刀锋，将短刀从陆凝手里扭了出去，陆凝后跳一步，将长刀拔出，神情却沉重了许多。 不致命，仅仅是一个创伤对超级屠夫来说还差了许多，它们身上的不死性质也比普通的屠夫更强。 短刀被屠夫从身上拔了下来，握在了手中，尽管上面还有黑烟缭绕，但屠夫身上的烟雾却已经停止了逸出。 35 亡者留言 陆凝后退了几步，再次带出了几个影子。 这个屠夫的手臂部位应该是有特殊结构，否则手臂砍不穿背刺也不该破防。屠夫本身的实力确实不是压倒性得强，大多数实力应该都在那特殊能力上，这也让这场战斗还算有的打。 不过短刀被夺走，还吃了个亏，想再这么来一轮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陆凝的目光在屠夫身上转了转，屠夫骤然吃亏也在盯着她周围的几个残影正在研究，双方还有些僵持。但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陆凝便再次快速冲向了屠夫，姿态和周围的影子和第一次完一样。 而这次屠夫用短刀将一根骨头刺穿，一瞬间刀身上就长出了狰狞的骨骼棘刺，它的体内发出了咆哮声，抡起这被延长到两米多的骨棍砸向陆凝和残影，看来是不打算区分要一网打尽的意思。陆凝躲开了骨棍的直击，长刀的刀刃碎片分裂射出，绕向了屠夫两侧。这攻击后背的意图屠夫也自然早有防范，马上将一片骨头贴在背后，白骨形成的壳瞬间布满了背后，刀刃在上面打出了一些刮痕，却终究是因为力道不足无法破防。 “这样不够。”陆凝微笑。 从下方的地面上三片刀刃扬起了细小的泥土，没入了屠夫没有防备的腿部，不过陆凝从握柄上传来的手感同样是没有刺入，看起来手臂的常规防御同样也应用在了腿上。 而在屠夫看来，陆凝的动作显然是因为偷袭落空有了一瞬间的停滞。它抓住机会挥出了手里的骨棒，一声响亮的炸裂声中，上面的骨刺如同暴雨般向陆凝和她的周围洒落，飕飕的破空声中残影部被扎碎，只有陆凝在空中用剑刃挡住了数枚骨刺，一卷长袍整个人顿时消失不见，紧跟着下一秒已经穿过了骨刺的弹幕层，单手举着元素手枪瞄准屠夫开始连续开火， 屠夫挥动了短刀，硬是凭借反应力砍中了陆凝开出的每一颗子弹，元素炸裂的光芒在屠夫周围明灭不定，却没有一发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来。终于陆凝打完了一弹夹的子弹，屠夫马上兴奋地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根骨头。 嘶啦。 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让屠夫的动作一顿。它那颗造型怪异的脑袋扭动了一下，一枚刀刃碎片正在迅速从头顶的地方飞离。 “啊” 无比刺耳又凄厉的尖叫声从屠夫的顶门传来，这声音简直就像是知道自己要死的人最后的绝望呼喊，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而来源正是屠夫头顶的一张嘴巴。 刀刃碎片擦开了封住嘴巴的胶带，陆凝就是要看看这些胶带封住嘴巴到底是为了什么。 “请杀了我让我死了啊我不想这样活着” “至少至少给我一个痛快我以为我能安息” “为什么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怎么死不掉” “这就是你们一直在试图隐藏的东西吗我宁愿不知道，哈哈哈哈” 仿佛有十几个人同时在开口讲话，那张嘴里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屠夫伸出手试图堵住那张嘴，陆凝立即驱动刀刃碎片去招呼它脑袋上其余嘴巴的胶带，屠夫急忙挥刀拦截，一时间倒显得有些左支右绌。 抓住这个机会，陆凝再次利用进入“昨日”再退出的方式向前瞬移了数米，一个响指便在屠夫身上点燃了一团火焰，皮大衣被引燃的瞬间屠夫就向陆凝掷出了短刀，看起来也是清楚不能让陆凝在此时近身，谁知陆凝不闪不避，直接抬起手臂挡住了刀锋，虽然她的胳膊被这一刀刺穿，但沾染了陆凝的血液之后，刀锋上猛然升起了一团血光，与此同时，屠夫的身上也亮起了同样的血光。 “你的体内有我的血，同源的血就可以产生共鸣”陆凝手指一点，“武具摧毁” 一声闷响，就像是在屠夫的体内引爆了一个炸弹一般，血珠带着黑雾从它的体内奔涌而出，陆凝将长刀归鞘，从手臂上将短刀拔出，血术开始沿着刀锋盘绕，遵循残留在刀上的记忆再次绵延出了一根红色的骨棒。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了密集的呼啸声，陆凝猛一抬头，赫然发现是一片箭雨正在从天而降。她急忙挥动骨棒将自己头顶的箭雨搅落，冷不防那个屠夫忽然直扑了过来，双手将手套一拉，骨骼自指骨部分增生出来，瞬间穿透了陆凝的腹部。 “呵” 疼痛所产生的负面情绪被瞬间压制，陆凝面不改色地砸下了骨棒，猩红的武器将指骨砸碎，而屠夫却继续挥着双手扑来，头上的嘴巴依然在哭嚎着那些喊叫，可屠夫显然已经顾不上那些了，这状态看上去大概就是狂化了。 陆凝立刻一个反冲阵再次拉开距离，看着浑身燃烧的屠夫再次抛出一根骨头，又是新的一批箭雨从天而降还真是没完没了。她将腹部残留的指骨拔出，混合着自己的血马上生成了一面盾牌，箭雨的攻击也持续不了几秒钟，她只需要挡掉必要的部分即可。 就在这时，一句话飘入了耳中，和那些凄惨的声音不同，这个声音十分沉着，仿佛在冷静地面对着一切的结束。 “如果我的想法没错，会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所有这一切都是ist正在做的平衡，这个世界上生与死的平衡，这就是他们正在研究的核心。” 盾牌碎裂，陆凝扬手挥动了骨棒，扫开大部分箭矢，然后对着正在猛扑上来的超级屠夫炸开了上面的血质武器。做完这一切后，她根本不看结果是什么，直接进入了“昨日”世界。 “啧伤得不轻。不过这也是对付超级屠夫应该付出的代价吧。”陆凝在昨日世界内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在黑刻体质下这些伤口都在缓慢地愈合，不过现在她也不敢去吸收超级屠夫逸散出来的那些黑色烟雾。 “话说回来，我刚刚听见了什么那句话很显然是故意留下来的，ist正在进行生与死的平衡贵族倒是像在搞这一套东西的样子，不过这到底是指他们正在研究一些生命科学或者魔法技术，还是说他们已经在使用一些方法了” 陆凝早就知道屠夫这东西有点来历不明，多半还是和贵族或者国王有关，而如今看来恐怕屠夫和黑刻这一对死对头都是贵族促成的，尽管目前还不清楚这么做的原因。 在尽量离远了距离之后，陆凝退出了昨日世界，毕竟她的精力可支持不到自己完恢复。此时惨淡雾霭已经开始有了些散去的迹象，陆凝也不敢在原地逗留过多，反身回去找之前记下的屠夫去“疗伤”了。 篝火旁边，三名超级屠夫的攻势仅仅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可是让心里清楚这实际上是在单方面消耗，在自己维持不住光荣教会的瞬间，上面那个屠夫就会利用高空优势展开屠杀。袁捷和“晏融”的对战已经从最开始的抢占优势到了慢慢维持平衡的态势，随着袁捷的体力消耗增大，很快就会支撑不住。 伴随着雾霭慢慢消散，一些明显行动不正常的普通屠夫已经包围了篝火周围，反而看不到晏融到底去了哪里。连笔生和高登正在用法术驱赶这些普通屠夫，不过普通屠夫也很难一击就杀死，光凭法术更是难以做到。乔氏兄弟和艾利克斯的对枪倒是打得不亦乐乎，他们已经换上了具有腐蚀性和电磁冲击的子弹，牛仔也开始躲避这些子弹的攻击了，说明至少这些子弹可能有用。 忽然间，最远处一个屠夫的脑袋忽然飞了起来，黑色烟雾从它的体内散发出来，屠夫也瞬间委顿在了地上，被身上的武器硬拖着继续向前爬了过来，连笔生抓住机会甩手一个闪雷轰了过去，将那只屠夫彻底炸成了烟。 “是祝沁源”连笔生咳嗽了两声，“援军回来了” 空气中显出了祝沁源的身影，她已经打过了一场，此刻回来偷袭割掉了一只屠夫的脑袋，不过周围的几个屠夫立刻围拢了过来。 “真是耗了我不少时间” 祝沁源握紧刀鞘，胸口的“世事洞明”正在闪烁着微光，她此时能看到的并不是世界的表象，而是时间组成的一个个截面，从那些缝隙中，祝沁源可以捕捉到所有这些屠夫的每一处弱点。 她食指轻轻一扣，一丝透明的液体顺着刀鞘的缝隙流入了内侧，紧接着拔刀如电光闪烁，刀油加持下的锋利毫无阻滞地切开了眼中的弱点，屠夫本身的防御力根本就没有意义。紧跟着祝沁源的攻击，连笔生和高登挨个用法术补刀，一分钟之内祝沁源周围的屠夫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清掉阻碍之后，祝沁源直接将目光放在了牛仔屠夫身上，而牛仔屠夫也停下了如同游戏一般的对枪，敏捷地一个翻滚，锯齿短刀劈向了祝沁源的双腿。祝沁源冷哼一声，拔刀切向他的手腕，牛仔瞬间缩手，举起手枪对着祝沁源面门就是三枪，结果祝沁源原地闪烁直接躲开了子弹，背后猛地张开一对半透明的翅膀斜冲上了半空，一记居合自上而下劈落，火花四溅之中，机械牛仔的那顶铁帽子被应声劈成了两半落在地上。 让忽然感到天上的那个屠夫目光一转，虽然完看不出它有什么眼神，但是它确实看向了祝沁源以及她身后的那一对翅膀。 “祝沁源天上的攻击” 八棱杵挥出了一道金色的弧，甚至连周围逐渐稀疏的薄雾也被这道光弧挤开，光弧之后留下如同彩虹一般的尾迹，而祝沁源一扭头看到这一击顿时一个急转身，堪堪被擦到了一下，半个身体都被一层金光所浸透，跌落在地面上连续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空中的屠夫马上又要挥出第二道攻击。连笔生立刻吹响了哨子，金色的轨迹线直指祝沁源，看起来是铁了心要先杀她 “让拦住它” “我知道” 这一次的圣歌声从让的口中传出，混合回荡的声音将一切都变得迟钝了，超级屠夫的动作也慢了一些，这拉迟片刻的时间也迎来了最后的一个转机。 轰鸣自不远处传来，暗红的光划破了雾霭，在十二音的轰鸣之下，晏融踩在铳枪上，浑身的衣服已经化为了猩红的战袍，手握长枪冲向了天空的屠夫。金色光盾再次出现，却被破城矛硬生生扎出了一片裂纹，紧跟着是晏融手起枪落，长枪直接顺着产生裂纹的光盾刺入，一刹那间仿佛白日再度降临，金色光盾在空中炸开，那只超级屠夫的防御终于被撕裂开来。 最后的雾霭在爆炸开的冲击中被打散，晏融单手扣着天上屠夫的脖子坠向了一个山坡后方，而下方的南希则正在向篝火这边赶来。 让立刻收回了光荣教会，冲到袁捷身边提盾架住了“晏融”的攻势，同时连笔生等人向周围的屠夫倾斜出了猛攻，这些屠夫也不知道为什么动作变得非常僵硬，对各种攻击都是不闪不避，完成了一堆活靶子。机械牛仔想要攻击祝沁源，一时间却没找到祝沁源到底在哪里。 南希已经抓住了时机冲到了篝火旁边，抖开龙骨鞭卷住了“晏融”的左腿，雷霆从她的手中瞬间延伸到了屠夫腿部，一团黑雾伴随着电光从屠夫腿上喷出，它的身形顿时一歪。 袁捷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他双手一张，十几把武器从武器库内飞出，带着暗红色光芒尽数刺入了屠夫的身体，屠夫反手用长枪砸开让，另一只手揽过空中的黑雾凝聚出了一把斧子，瞄准了袁捷。 “腐朽衰弱枯竭衰老。” 暗色的光命中了屠夫的手腕，它向后扬起的手臂顿时变得脆弱无比，斧子直接压断了腕部，重新化为了黑色烟雾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与此同时，让也举剑穿透了屠夫的胸膛。 36 记忆留影 黑色的烟雾缓缓渗透到身体内，黑刻的躯体正在高速恢复，甚至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陆凝看了看周围已经几乎消散的惨淡雾霭，瞳孔内的电子眼左右转了一圈，周围确实已经没有屠夫的踪迹了。 “即便是超级屠夫，能够影响的范围也只有那么多……” 刚刚天上的光爆她自然也看到了，不过看似声势浩大到她这里也就是如同烟花一般，一点都感觉不到威力。 陆凝抬起手，将袖子微微挽起一些，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宛如阴影一般的格子状纹路，她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即便这是什么负面状态估计也不是能直接察觉的。随着使用财宝的日渐熟练，她身上这样的纹路也越来越浓重了一些，只是还没到脸上。 “总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甩了一下长袍，开始往篝火的方向飞奔。 荒原上的火光此刻显得尤为明亮，陆凝隐约看到火光的时候，也听见了附近传来的激烈战斗声。她循着声音赶去，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山坡下正在激烈战斗中的晏融和一个外貌和天使一样的屠夫。这只屠夫挥动手里的八棱杵时便会有金光闪烁，双目之中还会放出深蓝色的射线，动作迅捷；而晏融则浑身都如同沐浴在鲜血中一般，血网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整件衣服上，连手里的长枪都凝聚着血刺。这和陆凝模拟出来的血术完全不是一回事，她分明看到晏融颈部的那枚赤红色徽记正在宛如心脏一般跳动着，长枪的每一次穿刺都携带着充斥着血与死的烈风，每一击都仿佛是生命的最后一搏。 可怕的攻势——陆凝必须取巧才能稍微应付一个控制类的超级屠夫，以此作对比更能感受到晏融如今的战斗力已经达到了一个什么级别。狂战士之死确实是个纯粹的战斗用财宝，甚至陆凝都不敢靠近。 她转身冲向了篝火。 “我们控制不住了！” 远远的就听到艾利克斯的喊声，机械牛仔在光荣教会解除之后也闯入了篝火的范围，它无论远程还是近战都相当优秀，然而最优秀的还是这位屠夫过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给了那个假的晏融两枪。 脑袋挨了两枪的“晏融”顿时喷出了大团的黑雾，紧接着身体猛地膨胀起来，撕碎了伪装的外皮，布满无数张脸皮的丑陋肉瘤从下方爆散出来，顿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肉山。谁都没想到这群超级屠夫支援同伴的方式居然是把同伴打出狂化来，让被甩飞了出去，子弹和魔法打在这座肉山上也收效甚微——虽然造成了伤口，可转眼之间就愈合了，连黑雾都没有。 袁捷已经去阻挡牛仔了，只是牛仔比起它的那些同伴显然更加狡猾，它完全不和袁捷缠斗，开枪迫使袁捷远离自己之后马上扯开了自己的胸膛，机械轰鸣声从他敞开的胸口处响起，那里用血肉连接着数根黑洞洞的枪管，对着篝火旁的众人喷吐出了肉块状的子弹。 让已经爬起身，反手一个紫盾拦了过去，子弹撞击在紫盾上尽数停住，紧接着统一转向化为弹雨扑向了牛仔。牛仔晃了一下身体，居然躲到了肉山的后面。 “这屠夫我*……”袁捷真想现在就破口大骂，超级屠夫里面居然还有这种苟着打的存在？这是要成精了？ “我们控制不住了！”艾利克斯看着肉山向自己这边涌过来，发出一声呼救，这也就是陆凝听到的那句。 影子从陆凝身上蔓延出来，同时篝火也炸开一声爆鸣，陆凝之前留在这里的虚影再次升腾而起。陆凝甩出长刀，虚影也在同时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两人之间的刀刃碎片通过篝火的光在四周投下了斑斑点点的黑影。 头又开始有点痛了。 陆凝扯开一个笑容，她已经感觉到了身上长袍正在呼唤自己，如今她算是明白财宝的特性了，这个东西一个人确实只能拥有一件，就像是绑定了一般决定着自己的使用者。 她已经明白晏融的变化是怎么回事了。 长袍在陆凝的背后拂动，方格状的黑影在陆凝的背后蔓延，同时影子也爬上了她的双手，在手臂上凝聚成宛如铁链的飘带。衣服的下摆延伸出了长裙，一半的阴影爬上了陆凝的脸颊，勾勒出一片菱形的花纹。最后，陆凝连同她的那个残影的身上开始不断有如同胶卷一样的带状物向周围的空间循环扩散。 伴随着财宝的使用，持有者和财宝也进入了这样高度同步的状态——陆凝甚至开始感受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残留在这件财宝中的记忆正在活跃起来。 【莱斯利，我找到了一个能够解决所有灾难的方法……】 【赎罪？赎谁的罪？谁将审判罪孽？】 【这是必须的战争，这个国家必须永远强大。】 【我已经不需要这份回忆了，它会让我变得软弱。】 伴随着脑海中迸发的记忆，陆凝也冲向了篝火旁边的肉山屠夫，她此刻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强大，而这或许只能在这一次融合中才能稍有体现。黑色的影子掠过了空中，卷动了火焰，她张开手向着那个肉山屠夫按下，同时肉山屠夫也一拳扫了上来。 哗啦。 仿佛书页被翻开的声音，又像是旧胶卷被倒带一般，屠夫的那血肉组成的拳头在陆凝手中瞬间分解为了似乎没有厚度的薄片，螺旋卷动着从它的躯体上抽离，与此同时陆凝的目光在那些薄片上反射出来的留影中一扫而过，灰黑色的影子漩涡再次向她的身上收束，她反手探入斗篷当中，从里面拔出了一把由胶片卷成的锏。 就在这时，肉山背后的牛仔屠夫忽然探出头，举起手枪对准陆凝的头部就是三枪，子弹直接穿透了她阴影花纹笼罩的半个脑袋，那半边脑袋也立刻溃散成了一张张一页页的胶卷，而另外一半则微微一笑，挥动黑锏猛击在肉山屠夫的一张脸上。 “这可真是……差了不少。” 胶卷回滚到了陆凝的脸上，重新组成了面部，而肉山屠夫也在这一击之下被扯开了一个缺口，正好让她看到后面的牛仔屠夫。 牛仔一扬锯齿猎刀斩向陆凝，陆凝抬手架住攻击，刀刃碎片在引导下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有的被肉山屠夫拦住，但更多的还是绕过了它直扑牛仔背部。与此同时，牛仔将机械化的嘴猛地一张，数个蓝到发白的光球在它的嘴里蓄力，对着近在咫尺的陆凝一口喷出了将近十道灼热的射线！好网 “人格留影——莱斯利。” 陆凝一声低语，积蓄于财宝之内的思绪和回忆彻底爆发，漆黑的影子外衣上折射出了一个英俊男子的形象，他的脸上是有些遗憾的微笑，不过还是托起了陆凝的手臂。 “请让国王安息吧。” 所有射线瞬息之间便偏转到了别的方向，陆凝身体周围的那些胶卷迅速卷向了身边的两名屠夫，牛仔顿时一惊，胶卷缠在它的腰间顿时削去了外面的一层衣服，当意识到这可能是性命之危的时候，这个屠夫居然一捶胸膛，上半身直接齐胸分开，点火飞上了天空一溜烟飞远了，反倒是没有逃跑办法的肉山屠夫只能嚎叫着被大量胶卷卷了进去，最后拓印到了影像当中。 莱斯利摇了摇头，身影消失，同时陆凝身上那些阴影化的部分也一并恢复了原状，陆凝保持着一个仰头躲避的姿势在空中愣了一下，然后摔在了地上。 她感觉头脑有些发晕，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倒是有些印象，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那样冲了过来，然后还用处了一堆自己原来就不知道的招数。 “陆凝！你赢了！”南希兴奋地跑了过来。 “啊呀……那是财宝的力量？真是吓死我了，原来财宝还能这么厉害……”连笔生瘫坐在地上，也是大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呃……”陆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倒是知道由于忽然昨日本身方便使用的关系，自己总是有事没事就会用用它的能力，谁知道财宝这样频繁使用居然会引起共鸣一样的效果来？ “我们应该去支援一下晏融。”让倒是还有余力，“单独应对一个超级屠夫，即使她有财宝也可能会很吃力。” 袁捷和艾利克斯马上响应了一声，跟着让往山坡那边赶了过去。乔氏兄弟则到之前祝沁源被击中的地方找了找，把解除隐身的祝沁源扶了回来，她半个身体都被金色的光晕侵蚀了，现在的状态可不算太好。 “你没事吧？”陆凝看到祝沁源的样子有点担心地问了一句。 “死不了。”祝沁源歪了一下嘴角，这也是她脸上能做出的最大表情了，“感觉身体都僵硬了，要不是只擦了个边我可能会被直接分解掉。” “还活着就不容易。”高登捏着一个药剂瓶正在给自己恢复精神。 “实际上我们也就解决了一个超级屠夫……”陆凝看了一眼那个牛仔飞走的方向，不过她还没说完，南希就打断了她。 “两个！我和晏融在那边对上了一个，差点被它杀了，晏融就是和它打着打着忽然变成一身红的。” “唔……那可能是一次性的。”陆凝拉了拉身上的忽然昨日，它现在似乎也陷入了某种“疲劳”状态，而且陆凝能分明地感应到这件财宝已经把内里包含的情绪释放一空了，现在她能够完全使用财宝的力量，同时却也无法再唤回刚刚的感觉。 休息了大约十几分钟，让他们就折返了回来，当然还有晏融。众人能看到晏融手里还捏着一片翅膀，正是之前天上那只屠夫的。晏融一身红色正在慢慢褪去，她的表情有些疲劳，但既然回来了就说明战斗结果肯定是胜利。 “没杀掉，让它跑了。” 这个消息难免有些令人失望。让也很无奈，超级屠夫的身体素质优势太大了，虽说晏融在战斗上能打平对方，可要是跑路还真难拦得住。 “能不减员就是好事，毕竟这次晏融和陆凝的突然爆发纯属意外状况。”连笔生看上去一点都不想动弹了，“我现在算是知道斑岩营地是怎么中招的了，常规战斗方法也没几种能对付这些超级屠夫。” “我们应该向营地汇报这件事。”陆凝说。 “这不是废话吗，我们当然要向营地……”连笔生说到一半，忽然一抬头，“对啊！我们应该向营地汇报！” 此前营地给众人的安排便是尽可能自然行事，而如今按道理篝火遭遇了不可估量的强大屠夫攻击，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向营地汇报，根本不需要继续等完值班的日期。 “天亮就动身吧。”让往篝火里面添了一些柴，“我们的状态可能不足以应付再来几个超级屠夫的情况了，逃走的那些其实很危险。” 这个所有人一致认同。 = 当一众人拖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各种疲劳和伤痕给营地领袖们报告了这件事之后，领袖也自然不会让这一群伤兵回去继续在篝火值班，勉励一番给了些嘉奖就放他们休息了。连笔生的伤势其实还好，重要问题是祝沁源的伤也许要去外城的医院看看怎么治疗。 整个事情也算是水到渠成，众人要去外城的决定完全正常，祝沁源也乐得用自己的伤作为一个正当理由。在离开前的晚上，晏融过来找到了陆凝。 “我听说你也激发了财宝内的记忆力量？” “啊……大概是本来用得就多，加上看到你的样子受到了一些刺激。不过我这个持续时间可远没你长。” “不，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听到一些东西？” 陆凝思考了一下：“你说似乎是国王说话的那些东西？我倒是听到了，不过后面出来帮我打架的又是莱斯利，我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 “差不多，不过我这里除了国王之外的另一个主角是巫傩。我觉得……这可能是某个贵族的前身。” 37 人员流失 再次前往外城的新奇感就少了很多，出于熟悉环境考虑，陆凝最后还是选择了之前的那座外城。 过了这么多天，外城依然没有多少变化，一成不变的日常几乎就是这里的主题了。当然，这不包括那些领取贵族悬赏过着“刺激”生活的小团队们，这些队伍常年在各个外城之间来回游走，从贵族发布的各种古怪悬赏里挑选合适自己的赢得报酬。陆凝等人并不指望还能看到蓝荼等人。 第一个目的地还是医院，作为和黑刻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Mist本家经营机构，医院对黑刻提供很多免费的医疗手段。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只是看了看祝沁源身上的状况，就说了句不复杂，招呼两个护士过来把祝沁源送进了医疗室内。 陆凝注意到这里的所有工作人员身上都没有Mist的纹章。 为了效率行动，只有陆凝和晏融陪着祝沁源来了医院，等候手术的时候晏融也顺道去别的科室问有关身体强化的事情了，陆凝就有些无所事事地坐在医疗室门口等着治疗结束，顺便听听一些医生护士的谈话。 “你知道昆图去哪了吗？” 两个护士的窃窃私语钻入了陆凝耳中，她们在附近的一个配药室内聊天，声音很小，如果不是走廊里很安静加上陆凝的听力已经超常根本听不见。 “我已经三天没看到他了。”另一个护士有些抱怨地说道，“明明是个实习的配药师还不好好工作，真以为Mist医院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 “你只是因为他不在给你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吧？” “怎么，还不能抱怨了？” “毕竟伊东医生可是从来没询问过他的下落，按理说医生们应该对下属的行踪心里有数才对。” “那也是请假了才行，昆图那小子无缘无故消失了鬼知道去了哪里。” “如果是那样，医生一定会发问的。” “……喂，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我可是为了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可观的收入才来Mist的医院工作的，我可不想无缘无故消失。外城这种事可不少发生。” 门打开了，两人也停止了聊天，推着一个小推车放着药物走向了另外一条走廊，陆凝瞥了她们一眼，等到彻底离开之后站起身，装作有些烦躁的样子原地转起了圈。 Mist的医院确实能治疗大部分的常见疾病，而作为贵族的下属机构其保安措施也相当不错，双保险之下如果是普通的事故很难出现在这里。 失踪了一个人……这或许在外城只是个小事，之前那种事都能被压下来，一个人的失踪引不起任何波澜。 “这位小姐，请问您是……” 另一个科室内走出了一位医生，他大概是看到陆凝在外面转圈就出来问一下。陆凝抬头看了一眼，这是口腔科，看起来现在闲得很。 “抱歉，我的朋友正在接受治疗，我有点急躁。”陆凝说道。 这医生笑了起来：“那倒是人之常情，不过请放心，既然你付了钱，Mist就能帮你治好各种疾病。如果实在觉得不放心，不妨进来坐坐？我这里一般没什么病人。” “哦？但是口腔科……听起来不像是很闲的样子，这一类的疾病应该经常会有人得吧。” 医生将陆凝让进自己的科室，这里倒是挺大的，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别的医生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他给陆凝倒了杯热水，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苦笑了起来：“看起来你不是外城生活的人？难道是黑刻？” “确实。”陆凝撩起袖子。 “难怪。”医生点了点头，“你没有记忆，也就不知道……都市的人生活要么过于健康，要么过于不健康，口腔这一类小毛病实际上没多少人会特意来医院看。” “小毛病？” “他们宁可做一次强化手术，凭身体素质把小病解决，也不肯稍微花点钱看看医生。人们总是谈医色变，觉得来医院会花一大笔钱，可实际上那是因为人们总是要看大病。总体来说我们这里很少会有病人。” “那别的医生呢？还有……为什么还保留着这个科室？如果能通过别的渠道解决问题，特意开设口腔科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医生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神情更苦涩了。 “我也不怕和你抱怨，能来Mist的医生多半都擅长多方面的诊疗，现在这里没人他们当然就是跑到别的科室去了。” “这么热心工作？” “不是热心工作，而是每多治疗一个人对医生都有一些好处，这个不能细说。”医生摇了摇头，“而我因为资历比较浅，所以只能留下，毕竟科室里至少要有一个医生随时等待有可能的患者过来。” 陆凝露出同情的目光：“那你是真的挺惨的。” “所以我也想和别人聊聊，这里连护士都不太愿意进来，毕竟工作直接关系到利益，每个人都想多积攒一些，我这里捞不到什么油水，干脆就没人来了。” 医生的样子确实是有些郁闷，他确实看上去很年轻，陆凝询问了一下他的履历，这人也算是顺风顺水——这在外城其实挺不容易的——他在外城的一所医学院念了八年的医科，凭借优异的成绩从一个普通的诊所直接被发掘到了Mist的医院，当时所有亲戚朋友都恭喜他一步登天，甚至他自己也这么以为。 谁知道医院里规矩森严，不光是Mist的规定，还有这里形成的职场氛围。这名医生当然不止学一个口腔，就是因为年轻资历浅结果被按在了这个闲职上。 “在这里患者就是资源……我之前是绝对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种话的，不过Mist的医院就是这样。你不用担心，患者肯定能享受到足够好的医疗资源，我只是觉得我们的氛围有点古怪。” 陆凝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接着她站起身在四周转了转，每个科室除了提供给医生们的办公桌以外，也有一些常用药的药柜，普通的药物并不用特意去药房开具。陆凝走到药柜旁边扫了一眼，上面也是有锁的，不能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取药，不过药柜旁边倒是有一张近四周的取药人名单，她甚至在里面看到了之前那两个护士提到的昆图的名字。 “医生，请问医院是工作人员都可以从药柜这里取药吗？”她扭头问道。 “科室这里的话要问过该科室的医生。怎么？” “我看这张名单上的名字都不一样，就有点好奇。”陆凝指了指，“如果只有科室内的人能取药的话，在这里留下的记录应该是几个名字重复。” 医生走了过来，看了看名单：“哦，还真是……毕竟那几个跑到别的科室干活的家伙有时候会顺手打发旁边的人过来取药，这帮大概都是他们使唤的护士和药剂师吧……也真是够不像话的。” “您一直在这里的话，难道对总是有不同的人过来没有印象吗？” “我是记得有人来取药，可不是患者我也不会把脸都记住，反正他们的权限肯定是那几个人给的，我不负那个责任。”医生撇了撇嘴，“我看看他们都取了什么……” 说完这句话，医生就拧着眉头站在了那。 “医生？”陆凝扫了一眼那个单子，药物都是学名她看不懂，不过大体上只有五种药物类型。 “止痛和麻醉类型……” “你们这种药都能随便开的？”陆凝嘴角一抽。 “这种药剂量很小，只是用于局部麻醉使用，甚至都不能让人失去意识……” “但是剂量一大就可以？” 医生不回答了，开始托着下巴沉思。 陆凝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Mist医院对人的管理那么严，可是对药物的管理反倒这么松……不过也可以说，适应了这里规则的人反倒可以轻松利用规则让自己获取便利。 “医生，请问你能查阅到，这个名单上的取药人如今还有几个正在医院工作吗？”陆凝又问。 “如果都是普通的护士和药师的话可以，毕竟我是正式的医生。”他回到办公桌前，打开屏幕迅速进入了医院内的一个页面，录入了那个名单上的人名。这医生确实是个优秀学生，光是这么短时间将那些名字全记住就不简单。 一秒之后，屏幕中出现了一排人的状态。 【离职】、【休假】、【辞退】、【旷工】…… 陆凝看到医生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Mist医院中的职工除了医生这个职业以外，别的职务人流量相当巨大，不少人都是为了镀金才来到这里工作，在忍受不了这里的工作氛围后便离去，以这个履历也能在一些小诊所找到不错的工作。在这个基础上，医生们本身也基本上看工作牌认人，毕竟不知道哪天这些护士药师之类的就没了，在忙碌的工作中并不值得分出太多时间去记忆每一张脸。 “我……我得打个电话，那个……小姐……” “知道，我不打扰您了。”陆凝善解人意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科室的门。 凭借听力，她发现这个医生居然是给家里人打电话，已经在商量辞职的事情了，陆凝听了只能摇了摇头。这时候晏融也已经咨询过返回这里，看到陆凝的举动就问了一句。 “没什么，等祝沁源出来，我们今天有事要做了。”陆凝说。 所谓要做的事自然就是医院这里这起事件了，陆凝本来也不是那么热心肠的人，Mist医院真死了人她原本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在融合过忽然昨日之后，她哪怕不驱动财宝本身的力量也能看到一些疑似过去痕迹的东西，一定要说的话应该属于“命运线”、“因果线”这种，总之能显示出一些事物之间的联系来。 在那张名单上和之后那名医生查阅的人员名单中所延伸出来的痕迹几乎汇聚成了一股，陆凝想要忽视都难。既然这件事并不是各种情况集合起来的巧合而是一个人制造出来的异状，那不妨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祝沁源的治疗时间很快便结束了，金色物质被完全驱逐出了体外，同时她的身体也得到了细致的修复和保养，陆凝和晏融见到她的时候都能感到那一股神清气爽的感觉。 “康复的感觉真是太棒了。”祝沁源心情现在很不错，陆凝便直接将她拉到一个角落里说了自己的发现。 “那你能锁定那个背后下手的人是谁吗？” “那么多痕迹汇聚在一处，应该很容易察觉到。”陆凝点了点头，“你的状态如何？” “随时能好好打一架。话说回来，如果这真的是一件外城经常发生的那种阴谋，我觉得我们还是别随便参与的好，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的耽误。” 祝沁源的考虑还是挺冷静的，外城毕竟闲事太多，她们管不过来。 “财宝说明这件事和我们有一点微妙的联系，不算很深，所以我才会有点兴趣。”陆凝解释道，“你也清楚我的财宝是什么功能。” “那我没意见了。” 快速达成一致之后，陆凝三人就沿着楼梯向上。Mist的医院来往的人其实不少，很多都是那种看上去非常有钱的人，三个人混在中间也不怎么显眼。跟着之前识别出来的那一缕痕迹，陆凝在四楼的一个科室门口停下了。 “这里？”晏融抬头看了一眼。 科室的门上写着“诅咒及魔法伤害科”，放在医院的环境下倒是挺正常的，陆凝思考片刻后将门推开，这里的装修布局和别的科室也没什么差别，最多是多了一些比较有魔法特色的医疗用具而已。三人的进入完全没有引起什么反应，只有门边排队的患者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这地方人太多了。 陆凝一时想起口腔科那门可罗雀的状态，相比之下，这个科室内的十五个常规诊疗桌前都坐满了人，墙边还有十多个人正在排队。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陆凝目光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其中一个棕色头发的男医生身上。 38 暗黑密令 一个人身上缠绕着的过去从来不会轻易离开。 在陆凝眼中的这个棕发男人，尽管依然是一脸微笑地向患者询问着各种感觉，但他的整张脸上已经有些青绿色，普通人无法看到的黑色和红色线条已经爬满了他白色的工作服，一双渗透出鲜血的眼睛则在他的脑后凶狠地注视着他，这要是换一个除妖类的场景都可以断定这男人已经邪祟缠身了。 只可惜这里不是，甚至这里还是Mist的医院，因此这些宛如死灵复仇一样的残痕只能停留在男人的身体表面，完全影响不到他。 “确定了？”晏融低声问了一句。 陆凝点了点头，手指一翻，一张胶片剪影无声地出现在两指之间，她向旁边的患者们用口型说了句抱歉，然后转身走出了门去。 “怎么样？” “那家伙简直是命债缠身，不过我们也没办法在医院动手。反正快下班了，我们等他下班了再跟着他去看看究竟。”陆凝掸了一下手里的胶片，“我已经记录了他的留影，无论他去哪里都会留下痕迹。” “万一他加班呢？”祝沁源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甚至让几乎没接触过加班的陆凝噎了一下。 “那咱们就等他到深夜，更好下手！”晏融地大大咧咧地回应了这个问题。 幸好Mist的制度似乎还不允许随意加班，三人在医院门口的一家小吃店里等了一会儿，傍晚的时候便可以看到开始有些换下工作服的人从医院中走出来了。 晏融正捧着一杯冰淇淋吃得不亦乐乎，祝沁源则在享用她那一份巧克力火山蛋糕，陆凝瞥了一眼这两个疯狂摸鱼的人，只能继续盯梢，大约四五批人走出之后，她终于看到那个医生和几名同事边聊天边走出了医院，并前往了附近的站台。 “他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晏融赶紧将最后一点冰淇淋塞进嘴里，打了个寒颤之后直接站了起来。陆凝抬手留下了第二张留影，三个人迅速跑到了店铺外。此刻一辆班车已经将那里的所有人都接走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痕迹依然清晰地留在陆凝的视角之内。 “走吧，反正来得及抓他。”祝沁源眯了一下眼睛，“不过我总觉得有点熟悉感，或许和我上次遇到的事情类似。” “先找到他住在哪。” 循着班车和棕发医生两个痕迹线索，三人只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找到了那人的位置。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陆凝确认自己的痕迹没追踪错后抬起了头—— 一座大约三十层左右的公寓式高楼。 外城盖的稀奇古怪建筑太多了，这样的高楼也仅仅是因为高才比较吸引眼球。如果打个比方的话，陆凝觉得这就像是Nest发现有上百人需要住房，拿出地图一看正好这里有片空地，于是就在这里盖了座能装下这么多人的房子。 毕竟周围都是最多不过三层的建筑。 走进高楼的大门，可以看出这里其实没有什么外部安保措施，公寓就是公寓而已，连个能上锁的大门都没装。不过左右看看一楼各个住户那恨不得上六把锁的房门，陆凝也只能感叹外城这一片“祥和”的治安状况。 电梯没办法准确追踪，三人就一层一层地上去看到底哪一层有痕迹残留，最后的在十六层三号住户的门口看到了留影呼应的痕迹。陆凝看了看门上那一列各式各样的门锁，然后对晏融和祝沁源点了点头。 “这家伙亏心事没少做啊。”晏融悄声说，“锁这么严实是怕谁找上门来？我们直接破门而入也没问题吧？” “最好还是不要用暴力方式。”祝沁源耸了耸肩，“上次我偷偷摸进去都造成了那两夫妻的异化，如果是受到威胁就会发生变故的话我觉得应该尝试一些别的方法。” 正说着，电梯那边又传来“叮”的一声，接着脚步声传来，居然是往这个方向过来的。陆凝和祝沁源反应迅速地启动隐身消失了，晏融嘴角抽了抽，干脆装作没事一样往电梯那边走去了。来的是三个人，穿着浅灰色的制服，手中捧着纸箱，看上去是送货员的样子，晏融和他们擦身而过也没有任何事发生，她走过走廊之后便蹲在了一个拐角后面等着这边的动静。 这三名送货员来到的正是这个医生门前，其中一个捧着比较小货物的人按响了门铃。 就在这时，陆凝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那只能是同样隐身中的祝沁源，她在陆凝手心划了几个字，陆凝仔细感觉了一下，是四个字——吉光片羽。 这三个人？ “谁？”屋子里有人应声。 “佩吉尼奥先生，我们是斯利坦小型实验室工具公司的，来送您订购的货物并帮您完成装配工作。”按门铃的人回答道。 “哦？你们在门口站好，都离门远一点！” 三个人立刻在门口站成了一排，不过陆凝分明看到在此之前按门铃的人用什么在猫眼上涂抹了一下。 屋子里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几乎难以听到。陆凝知道屋内的人已经到了门边，正在向外面观察三个人。过了十几秒钟，才重新听到话语声：“证件！” 三个人从领口取出自己的工作证对着门口，里面传来几声电子音，估计是什么验证手段。陆凝本以为这样也就可以了，可没想到屋子里的佩吉尼奥居然又喊道：“你们既然是来协助安装的，知道这次要装配什么吗？” “一套个人工具组。”回答同样很快，“包含了一套完整的药剂配置工具，一套萃取装置，一套小型刀具组和一组加工机械。” 听过这个回答，屋子里沉默了半晌，终于传来了门锁打开的声音。 “抱歉啊各位，实在是最近这附近总是闹一些不安全的事情，我总得保证自己的个人安全才好。”佩吉尼奥一边开门一边说道，“所以请你们尽快安装好就离开吧，我依然不想冒太多风险——一个人进来就可以了！不准有多的！” “那么先生请先帮我们把箱子接进去可以吗？”一直负责开口的送货员递出了手里的箱子。爱中文网 门打开了，佩吉尼奥接过箱子放入了屋子里，另外两个送货员也把箱子穿了过来，最后是那个负责交谈的送货员进门协助安装去了。 可是陆凝已经提前知道这几个人是吉光片羽的人之后，当然不相信他们是真的来送货的。 “真是谨慎的人啊。”剩下两人中的一个忽然开口了，是声音很动听的年轻女性。 “他不可能不谨慎，毕竟做事也不是那么严密，早晚会有相关的人追查过来。实际上已经有几个团队找到线索了。”另一个人则是青年男性的略显低沉的嗓音。 “但是我们这次能成功吗？之前找到的那些全都在最后关头出了问题，假如这真的是传说中的暗黑贤者安排下的人，我们……” “怕什么，不过是个藏头露尾不敢直接出来见人的家伙。”青年蔑视地哼了一声，“早未，暗黑贤者如果要调查我们，那肯定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已经和他有很多联系，应该怕的是他才对。我倒要看看传闻中的暗黑密令能做到什么地步，让一个普通人一步登天追上我们多年的锻炼？如果就这个水平也太没用了点。” “嗯……我们还是不应该正面对上暗黑贤者吧，毕竟兵对兵王对王才好。对了邵，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早未向周围张望了一下。 “哪里不对？没有吧？我们只是必须等在门口，吉斯一个人就能收拾得了里面那个家伙。” “不，我记得……刚刚这里有个出门的人是吧？这样的时候会出门本来就是稀奇的事情，而我们在门口经过了那么多的验证，我好像都没听见电梯的声音？这里可是十六楼啊，我们刚刚上来，她不是正好乘坐电梯下楼吗？” 这个名叫早未的女子说完这句话，陆凝就知道情况不妙。 邵闻言已经立刻转身，以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冲向了电梯边，那里的晏融就算反应过来此刻也来不及躲避了。邵冲过走廊的瞬间就看到了刚刚摆好战斗架势的晏融，瞬间抬起手臂，一根光滑如镜的洁白棱刺出现在他的手掌前方，直扑晏融而去！ “喂！邵！别那么鲁莽……”早未只来得及喊出一声，那边已经开打。晏融那个性格只要打架都是来者不拒，长枪一挑和白色棱刺一撞，就在电梯间的地方和邵开始拼杀起来。 陆凝原本以为晏融加上和财宝融合过的大幅度提升可以轻易制服对方，却不料邵居然和晏融打了个平手，除了技术上略有粗糙被稍微压制以外并没有轻易落败。 “你最好还是不要乱动。” 她一个没注意这边，祝沁源就已经解除了隐身，同时将刀锋摆在了早未的颈边，站在早未身后低声恐吓了起来。 “你？我，我记得你的声音，你是那个黑刻？” 没想到早未却完全没在意刀刃，反而认出了祝沁源没有掩饰的声音。 “你记得我？” “我记得声音。我以为你已经失败了，没想到你居然没事。那你应该知道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对吗？你应该经历过了！” “什么都不告知就把我送到那种危险情况下，你居然还好意思说？”祝沁源冷冰冰地问。 “我们当时也不知情！这都是这几天才得到的情报，至少我们合作过对吗？” 早未稍稍抬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祝沁源当然是完全不吃这一套，反而将刀刃压了一下：“别乱动，只有我们控制住了场面你才有交谈的可能。” 就在此时，陆凝注意到房门的方向传来一些乒乒乓乓的声响，早未如果对声音那么敏锐那应该也听到了。她一直没有解除隐形就是为了防止再有什么变故发生，此时正好摸到了门的旁边。 不料门并没有正常打开，反而是一团黑色物质穿透了那扇门涌了出来，陆凝和门口的两人一个不防直接被卷了进去，那是一片完全黑暗的空间，只有一条闪烁着荧光的道路在眼前，而在这片空间内还有之前进屋的送货员和那个医生，两人的距离很近，医生的手臂上血流如注，而送货员的手中则握着一块黑色的石头。 “早未？” “吉斯！你得手了！”早未惊喜地看着吉斯手里的黑石头，“看来暗黑贤者也需要反应时间！” “那是另外一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吉斯皱了皱眉，“还有那个人，我记得是之前我们见过的黑刻？” 祝沁源瞥了一眼吉斯手里的石头：“你们已经知道是这个石头的问题了？”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吉斯粗鲁地揪过了旁边佩吉尼奥医生的衣领，吼道：“问你呢！这是什么鬼地方？” “哈……你们果然不是正经人……”佩吉尼奥一脸惨笑，“我完不成任务肯定会死，你们也知道吧？暗黑贤者有着神鬼莫测的力量，我怎么知道这是哪一种？你们很厉害吧，但是你们完蛋了。” “这个人不是跟踪你们的那一批？”祝沁源问。 早未点点头：“我们调查发现接到暗黑密令的人有各种不同的任务，跟踪我们的只是这其中的一批，所以要下手当然是选对我们没有戒心的了。” “那边的黑刻，看起来我们别无选择。”吉斯对祝沁源喊道，“眼前只有一条路，哪怕是陷阱也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祝沁源稍有些迟疑，就在此时，她感到背后有人轻轻划动，写了两个字“安全”。 “好，我也不想被卷进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件中来。”她松开了刀锋，“反正你们也根本不怕我是吧？” “哈哈，被看出来了啊。”早未微笑道，“我们只是谨慎一些，请不要见怪。现在咱们看看这条道路到底通往何处吧。” 在这些人交谈的时候，陆凝已经迈步走上了那条道路。刚刚她上去走了几步，没发生什么，回来提醒了祝沁源一句之后自己就第一个打头快步向道路的另一端走去。 39 一个答案 荧光的道路从感觉上来讲很长，陆凝虽然会默记自己行走的时间和路程，可这样的环境中是否包含对距离的控制没有人知道。 她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荧光路的尽头。然而道路的尽头依然是一片黑暗，深沉如道路两旁的黑暗一般，没有任何事物存在。 陆凝走过了最后的路途，一脚踏出了路面。 耳边传来宛如纸张被撕裂的声音，陆凝瞬间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隐形被破解了，与此同时，身边传来了兵刃破空的声响。她迅捷地挥出了长刀，交错的刀刃碎片为自己拖延了片刻的时机，反冲阵抬手间拍出，将双方向后震开。 周围的环境已经渐渐开始明亮起来，陆凝知道自己来到了终点，而袭击者也慢慢从黑暗中变得清晰。他的左手裹着一块沾满鲜血的布，右手则握住一把漆黑的长刀，双眼被黑色的布条所蒙住。但除此以外，这个人的衣着和陆凝最后的记忆中没有任何差别宾汉姆，驻风篝火失踪的少年。 “宾汉姆！”她直接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然而对方没有回应，只是将左手的布缓缓从刀脊上抹过，为刀上增添了一层斑斓的雷电。 而随着周围慢慢变量，陆凝发现还有更多同样用黑色布条蒙住双眼的人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这些人都没有参战，可每个人都面朝着这边，一股宾汉姆只要落败他们就会跟着补上一个的感觉。 陆凝快速扫了一圈，没看到多丽安。 “暗黑贤者！这里是不是你的地方！”陆凝发出一声大喊，声音使得周围黑暗散去的速度更快了，宾汉姆已经一跃而起挥动雷光长刀斩了过来，陆凝根本不想和这个人缠斗，立即启动了忽然昨日潜入了过去的留影之中。 一切都在变得清晰，陆凝穿过那些遮眼人之间，在刚刚褪去黑暗的地方看到了一座造型精致的三层楼阁，她翻身跳进了院子里面后才回到了现实，一瞬间黑暗尽去，在稍显昏暗的环境中可以看到这个院子里面种着各种蔬菜和水果，猛一看还挺像一个乡间务农的小居。 陆凝直接冲到门口敲了敲门，跟着就拔出短刀，三秒之内如果门里面没任何应答她就会立刻破门而入。 出乎意料的是她手指还没放下来，门就猛地被人打开了。 如果这是暗黑贤者的话这是个身高两米以上，体格十分健壮的老人，他一身黑袍，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并不多，反而给他增添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老人的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腰间佩戴着和之前见到的黑色石头一模一样的一枚挂饰。 老人目光向下，盯着陆凝看了几秒钟，随后才后退了一步，抱起胳膊：“你不是从正途进来的迷失之人。” “打扰了，我确实不是。请问您是暗黑贤者吗？” “明明刚才直呼老夫的名号，此刻又作何姿态？无论如何，来到门前便可入门，进来吧。” 暗黑贤者说完转过身，大踏步走进了屋子里。陆凝根本没机会说别的话，只能跟着走了进去。 和预想中那种充满神秘感甚至黑魔法感觉的地方完全不同，这里仿佛就是一座乡间别墅，除了缺乏一些科技感以外没有任何让人感觉诡异离奇的地方。暗黑贤者带着陆凝走进了一楼的会客室，这地方同样不小，地上还铺着非常柔软的地毯，中间放着一个方桌，老人直接席地而坐，向对面伸了伸手。 “谢了。”陆凝坐下，她甚至能感觉到进屋之后自己身上的财宝都有些萎靡感，看起来这位暗黑贤者的来头不小。在对方说话前，她快速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虽然看上去普通，可一些小摆件却显示出了一些东西。 “你在思考我的身份。”暗黑贤者没给她多思考的机会，“一个人经常居住的地方确实能显示出很多他曾经的经历，我也没有进行隐瞒。” “是。”既然被看出来了，陆凝也就大方承认了下来，“我想您在此前一定也是国王最信任的人之一。” “如果你见过王室徽章，自然可以通过我放在书橱上的徽章认出来。”暗黑贤者并不意外，“不过既然你见过王室徽章，说明你至少已经见过我的一些老朋友了。” “是的，我们凑巧找到了维拉的研究所。” “但是你身上的东西却是莱斯利的东西。”暗黑贤者目光锐利地看着陆凝，“这些回忆因为急于离开，并不会给遭遇的人太过艰难的考验，但那之后想要掌握它们就得支付一些代价了。年轻人，我能感受到你那一潭死水一样的情绪，想必那就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适当的代价是可以接受的。”陆凝说。 “好，如果你有这个觉悟的话。现在，我们来说说这里的规矩好了也许你已经听说过，一个答案，一个祝福和一项使命。” “如果不履行使命，祝福就会变成诅咒的吗？我可是因此而来到这里的，暗黑贤者先生。您已经知道我不介意支付合适的代价获得一些东西，但会在一种偶然之下将自己变成怪物的诅咒可不在这个范畴。” “暗黑密令来自我自己的财宝。”暗黑贤者冷笑一声，“约束一般人当然必须用最保险的手段，但对于你们这样的人来说，我会使用更加适合的制约，浪费一个高端战力可不是我的习惯。” “听起来依旧不是什么好事。” “简单来说，让你们变成那种没有智慧的怪物是对你们战斗智慧的浪费。祝福本身是个保险，在你认真完成使命的时候它确实会提供给你很多好处，只有当你违抗使命本身，或者你的处境几乎确定无法完成使命的时候才会爆发终结手段这是暗黑密令的本意。” 陆凝看着一脸坦然的暗黑贤者，有些不确定他说的是否是真话。 “那么我能先知道我会被安排一个什么样的使命吗？还有祝福？” “使命在你的问题得到答案之前我也无法知晓，很遗憾。”暗黑贤者摇了摇头，“但是祝福的话，你是可以进行选择的，四选一，根据你得到的使命而决定。” “连你自己也无法得知？”陆凝感觉有些不靠谱。 “年轻人，你总不能指望我家猫去了哪里和这个世界哪一天会毁灭这两个问题得到同样的使命吧？那也太不公正了。财宝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这个老人的嘴还真是够不饶人的。 “好吧，如果我确实可以得到问题的答案。”陆凝点点头，“那么我想问的问题是……请告诉我国王、您和您之前所说的老朋友，以及如今治理外城的七位贵族之间的故事。” 暗黑贤者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 “这个故事可以讲得很长，也可以讲得很短。而且涉及国王，这已经超出了财宝所能度量的范围，因为财宝便是国王制造的。” “无妨，您能说多少就说多少，我只是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这个国家曾经一度兴旺过。” “那是国王的功劳。”暗黑贤者摆正了一下坐姿，开口讲述起了那段过去。 这个国家曾经是个多灾多难的国度，这些灾难可不光是常人所想的自然灾害，还有很多人祸和原因不明的离奇现象。除了几座大城池凭借大量兵力和特殊处理部队能稍微维持正常的生活以外，别的地方完全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 国王就是在那个时候取得了王位。 没有人想到国王打算治理境内的所有灾难，重新振兴整个王国。毕竟他之前的那几任全都是任凭事态发展，只要问题不蔓延到大城即可，是相当消极的应对方案。而那时候境内的每一起事件都很棘手，哪怕国王在任一百年看上去都很难处理得完。 然而国王就这样动手了他打散了原本城市内的特殊处理部队，通过针对性筛选组成了更加极端的应对小组。所有军队也重新开始了整编，剔除了冗余的职位和尸位素餐的庸人，开始解决一些常规力量可以针对的问题。跟着他广招英才，甚至亲自登门拜访了一些具有独特才能的人，这些人后来成为了真正的国王亲信，也是为各种灾难进行了最多贡献的成员。 暗黑贤者只是其中一个。 “那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老人从书橱中取出一本书，拿出了里面的一张照片，展示给陆凝，“我想你要知道的就是这个。” 照片上有十四个人，陆凝能认出国王坐在最中间的座位上，一名穿着白色公主裙的金发女性正端着一碟糕点一脸促狭地看着他。维拉拿着一个咖啡杯和一名红色头发的青年正在聊天，脸上的表情是陆凝在研究所的回忆中从未见过的轻松愉快。暗黑贤者在国王的座位后面站着，正在倾听一名戴着单片眼镜的男子的话语，在两人旁边是一名快速跑过的劲装少女，一脸调皮，她正在飞奔的原因也很容易看出来，一张座位上一个头发乱蓬蓬的男子一脸奶油，试图用手抹掉脸上的糕点。莱斯利在比较靠近镜头的地方，靠着一根柱子，他的对面是一名身穿黑色军服的女性军人，和女性类似身穿军服的人还有三名，站在糕点桌前正在挑选自己想要的食物。最后则是一名有着华贵神职服装的老者，他独自坐在角落的地方正在闭目养神。 “国王、最大主教和我，最初只有我们，但随后，国王找到了这些可靠的同伴，如今的四大军团和七大贵族便和他们息息相关。”暗黑贤者叹息了一声，“你想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七大贵族是在他们死亡之后，国王提取过去的回忆重新唤醒的伪物。而四位军团长大概至今依然守卫在最后的命令让他们驻扎之处。” “能否请你详细介绍一下这些人呢？”陆凝仔细记住了照片里的每一张面孔。 “在国王身边的是伊莎贝尔，一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她有着我所见过的最杰出的医术和生物学造诣，也是她发现了通往黄泉和天堂的道路。她死于一场谋杀，一些狂热教徒认为她的存在已经玷污了自然的生死循环。如果这个时间不存在病痛和死亡，那么人们最后的敬畏也会消失……在国王处死他们之时，那群人是这么说的。” “荒谬。”陆凝摇了摇头。 “正在与我交谈的是曼登，一位贵族的后裔。他主持设计了大部分的外城和外部城镇，为灾后重建工作提供了安定可靠的后勤支持。自从国王将一切后勤任务交给他之后，我们所有人的规划都再也不需要考虑资源是否充足的问题，只要可行便能执行。从旁边跑过的是绯绣，是个处理各种疑难灾难的专家，虽然年纪小本事却是每个人都认可的。至于被她捉弄的塔季耶夫颇有些书呆子的气息，脾气非常好，他在科学研究上几乎是个全才，在提升普通部队的战斗力上功不可没。” 陆凝的目光跟着暗黑贤者的讲述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这些人……都如此鲜活地生活过，也灿烂地生活过。 “维拉和巫傩是很要好的朋友，我甚至一度以为这两人会组成家庭，可是事实上并没有。巫傩专门服务于四军团的军备，而维拉则对所有灾难中的时间问题进行抽丝剥茧的研究，实际上像这样的交谈机会也就是在聚会中。当然……你见过莱斯利，他是个安静的少年，神学、灵魂学和魔法上的造诣非同小可，连最大主教也必须承认他的能力。只可惜不知为何，莱斯利越来越忧郁，像照片上的表情已经很少见到了。至于他的对面，是四大军团之一军锁的军团长。剩下的三位军剑、军盾和军铳应该正在吃东西。”暗黑贤者说到这里，将手微微合拢。 “七贵族脱胎于我的这些老朋友们……我想你在此应该已经明白谁对应谁了。” 40 一个祝福 “您能否说明一下，如此优秀的人又是如何死去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陆凝看到暗黑贤者的目光中流露出了痛苦。 “优秀无法抵御死亡，纵然国王尽了最大的努力……不，正是因为他们如此卓越出众，才会导致死亡的到来。” 暗黑贤者收回了照片，将它和书本放回了书架上，思忖片刻后才说道。 “我们曾以为我们为王国做的最大的三件事，是尽逐外敌、征服死亡、摒弃神谕。国王率领着无敌的军团踏破了无人敢想象的领土，为的就是能够长久地改变和稳定这个王国的一切。然而在出征的前夕，伊莎贝尔的死就为这场战争增添了一层阴霾。国王沿着她所发现的通往黄泉和天堂的道路，向着那两个原本只是人们传说中的地方发动了进军。” 陆凝没想到他骤然抖出了这么大一件事。 “等下，你说国王……往这两个地方进军？” “是的，国王击溃了死亡本身，也击溃了信仰的载体。但是在这两场战争之间，先是绯绣死于一场巨大的灾难事故当中，紧接着是巫傩精神失常，我和教皇不得不带着巫傩去进行身心洗礼，以免他真的自我毁灭。在我们不在的时候，天堂在落败的前夕降下了神罚，曼登和他正在设计建造的一座崭新城市连同那里的四万名工人在光芒中化为了尘土。” 战争付出了牺牲。 “后来维拉就闭门不出了，当时我们虽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却因为要照看巫傩没有过多关注那里的问题。塔季耶夫则是将自己和自己的研究完成了最后的融合，这也是国王归来后得到的技术——超记忆封存技术。我不确定塔季耶夫那个状态是不是还活着，但在那期间死去的人却永远回不来了。” “我在维拉的研究所里见到了一段回忆。国王说……他原本以为已经阻止了维拉的死亡。” “是的，他回来的时候，已经破坏了人死亡的机理，人类不会迎来死亡，原本应该如此。不过维拉依然完成了自杀……她给了国王更深的绝望同时，还狠狠嘲笑了一下他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以你所说的才华，他们原本应该做好各种各样的准备，精神上也应该存在着足够强大的抵抗力。”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而且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巫傩到最后必须沉眠在洗礼堂，他的精神已经趋于极度不稳定状态了，而最后的莱斯利……恐怕早已慢慢枯萎，就算躯体不死，他的灵魂也在慢慢老化。” “这件事似乎带来了很严重的影响。” “王国刚刚稳定，即使同伴们一个个离去，国王也必须维持住这个成果。但是就和最初一样，他需要人才，需要能帮助他的人，可是他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能够替代那些同伴，继续那些事务的人，在这个基础上，七贵族终于诞生。” 暗黑贤者用手指了指屋子里唯一一面条幅。 “死与生的祸端已经初露端倪，伊莎贝尔的化身将重新平衡这世间的生死。 天堂和信仰如今不复存在，便由莱斯利负责复苏和统御神与心的交感。 时间的碎片依旧肆虐世间，维拉和她的研究员们依然会调节每一秒的疏漏。 王国的土地不会停止扩张，曼登会继续将城市向无限的空间之外延展。 过往的一切将服务于未来，一切记忆的信息都会录入塔季耶夫的库中。 兵戈强悍维持武力的稳定，任何力量最终再次化为巫傩手中的武器。 无法理解的事物终将被理解，绯绣将永远监视一切超自然现象的生灭。” 这就是七大贵族。 没有人知道，当被授予这个头衔的时候，原本最合适的人早已不在了。 “你的疑问，我已经给出了解答。”暗黑贤者交叉双手的手指，“如果你认为这是符合你预期的答案，我便会给出你的祝福和你的使命。” “基本上我问的问题你已经给出了答案。”陆凝点了点头，“那么我的使命是什么？” 这时，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暗黑贤者托起了腰间的饰品，黑色的石头在他的手中散发出明亮的光，仿佛有无数的思绪正在从石头上散发出来，可陆凝却无法捕捉到其中任何一缕。 “财宝……每个人都只能拥有一件。那是国王综合了不知道多少技术熔炼而成的手段，纵然是我也无法得悉其中的奥妙，我只是得到了一件馈赠而已。” 暗黑贤者低声呢喃着，如今的语气才更像是他外貌的模样。 “根据刚刚的一切，定夺眼前之人的使命和未来……【悔恨童谣】。” 陆凝猛然感到头脑一震，仿佛被人狠狠敲了一下脑袋一般，终于有一缕思绪进入了陆凝的脑海当中，这缕思绪在她的脑海化为了一段信息，那也正是她得到的使命。 【前往王都内城，见到最大主教，解放他的灵魂。】 得到这段信息的同时，暗黑贤者目光一闪。 “你可以选择一个祝福……只属于你的祝福，四中择一，一旦决定就不会更改了。” 随着这句话，陆凝感到眼前一阵模糊，无数事物似乎展现于自己的眼前，只有四个最清晰的能够被辨认出来。 【你的意志将与你的生命同在。】 【你的身份将尊贵而充满荣光。】 【他人的死亡将化为你的新生。】 【你的灵魂将不受邪祟的侵染。】 陆凝晃了晃脑袋，冷静的情绪重新压制住了一切繁杂的思考。 “当我作出选择之后，我会去什么地方？”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暗黑贤者答道。 “那么好，我选择……”187 = 高层公寓的电梯口，晏融终于卡着邵的脖子将他死死按在了地上，但这么压制将近三十秒邵居然还没晕过去，而是继续奋力反抗。晏融腾不出手敲晕他，干脆一咬牙甩动脑袋直接撞到了邵的额头上，一声巨响终于把他撞晕了过去。 “痛痛痛……这家伙脑袋是铁的吗？”晏融揉着脑袋起身，先往走廊里瞥了一眼，忽然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了，惊讶之余还是先抽了根绳子把邵捆了起来，然后拎着他走到了房间门口。 “陆凝？祝沁源？” “我在这里。” 陆凝解除隐身，显出身形，晏融松了一口气：“还好，我看这里没人了还以为你们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们确实去了个地方，那些人还没回来呢。”陆凝无奈地耸耸肩，“不过看起来你还是赢了啊，不愧是你。” “那是，这小子毕竟还是个人的身手。”晏融笑了起来，“只要不是打那种开了挂的家伙我都有自信的。” “说正经的，他棘手吗？” “有两把刷子。”晏融也收敛了神情，“可以肯定他也有财宝，而且处于高融合状态，否则不至于能和我缠斗这么久。” “正常，毕竟根据情报，鲁尔的财宝就是这群人给的，他们既然愿意给出财宝手里肯定有富余，估计每个人都是融合了财宝的人。” “那贵族放出去的财宝还真是不少，居然都能随便送了。” “不见得。”陆凝摇了摇头，“这群人比较特殊。吉光片羽这个团队本身应该也是听命行事的……他们并不明白为什么暗黑贤者会追查他们。” “难道你知道了？” “我没有问这个问题，但从一些旁证可以稍微推断一下。如果只是拥有财宝或者使用财宝就追查，那暗黑贤者也太忙了点，这几个人肯定是因为更加特殊的原因而被关注了。至于这个原因嘛……大概就是比较少有人做的，探寻财宝背后的故事了。” “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要杀人灭口？”晏融问。 “差不多，毕竟财宝背后的东西还是尽量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就好。这些人如果融合过财宝里的记忆，理应对过去有了些了解。而那个幕后指使者则是对此很感兴趣的人。” “幕后指使者？” “他们也挺漫无目的的，不是吗？至少这三个人只是来查一下暗黑贤者调查他们的原因。而我觉得如果真的有目的地发掘财宝背后的隐秘，那个人会完全明白暗黑贤者为什么会追查。” “说了半天，你觉得幕后是谁？贵族吗？肯定不是吧？” “不……在外城，有些传闻中走访过很多遗迹的人，他们拥有着财宝，并利用财宝将自己变成了传说。” 此前陆凝也没有特别留意，但在见过暗黑贤者之后她才意识到，拥有财宝的人或许不少，可能够妥善使用的人其实不多。参考鲁尔的下场，控制不住财宝只能惹来更大的灾祸。 “你是说之前阿娜说的……” “传闻中，独行侠‘晨昏’会去各个遗迹搜集财宝，但我们如今已经知道了一个人只能适配一件财宝，那他进行大肆收集又有什么作用呢？”陆凝眯起眼睛，“如果他已经当腻了这个独行侠了又会怎样？同理，那位神出鬼没的刺客，是否也并非是一个人行动？” “这小子背后是他们？”晏融瞥了地上的邵一眼。 “只是猜测。因为这些人可能是最符合要求的那一类人了，有实力，能够对世界的奥秘产生好奇，也有足够付诸行动的资本。” 陆凝取出了一个联络器，这是之前分开时众人先购置的一个通讯工具，她按了下按钮等候片刻，那边接通了语音。 “喂？”让的声音很低，周围有些嘈杂。 “让，我找到了通往暗黑贤者那里的另外一条路，你们可以尽量尝试。我已经询问了有关七贵族和过去国王发生的事件，你们可以回避掉那些。对了，你自己掂量是否让艾利克斯知道——我看到宾汉姆已经成为了暗黑贤者的守门人，那个状态很可能是做了什么交易，并不乐观。” “只有他吗？”让问道。 “是的，只有他。我想暗黑贤者那里肯定还可以进行更加极端的交易，不过我是不会去尝试的。现在我把方法告诉你们，你们可以尝试去寻找……” 陆凝走到角落里低声向让讲述有关暗黑密令的事情。晏融则蹲下身查看了一下邵的状况，确定他还晕着之后便起身准备把他拎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在这时，走廊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陆凝和晏融同时转过了头，就在同时，一个人从走廊中猛冲了出来，伸手就抓向了地面的邵，晏融本能地一横枪将他拦下。陆凝定睛一看发现这第二个回来的人居然是吉斯。 “想救人可没那么容易。” 晏融随手一挑，将地上的邵又往后挑了两米，横跨一步拦在了吉斯的面前。吉斯突然下手没能得手，脸色瞬间一沉，扭头看了陆凝一眼：“你们的实力出乎我的意料。” 此前陆凝不曾在吉斯面前显出身形，估计他误以为是两人二打一抓住的邵。陆凝也不准备给吉斯解释什么，只是微笑道：“吉光片羽？我说的对吗？” “你们果然是同伴，看起来她告诉了你们很多事情。”吉斯甩出一把折叠波形刀，“但是能击败邵不代表你们就能击败我。” “你很自信啊。”晏融笑了起来，“看起来三个人里面你才是领头的那个？也好，只要揍过了你，总能顺藤摸瓜摸出你们老大是谁。” “哼……” “但是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和你耗在这里。” 陆凝说话之间忽然靠近了地上的邵，吉斯见状顿时要过来，却被晏融轻松拦截。陆凝的背后出现了大量胶卷组成的条带，她反手从中抽出了一张，直接按在了邵的脑门上。 “你想做什么！”吉斯怒吼一声。 “我认为绕来绕去的试探扯皮实在太麻烦了，还是用威胁来得更快一些。”陆凝回答着问题，然后将那张胶片撕了下来，夹在手指之间，“我的财宝能够进行人格留影，现在你这个同伴的精神在我的手上，即便他能如常行动，但我可以随时摧毁他的心智。” 说罢，她将胶片融入了长袍当中，咧嘴一笑。 “现在，你必须满足我的要求，否则你的同伴就出事。” 41 追溯繁荣 对吉斯来说，陆凝其实没有给他任何选择，他不可能抛弃自己的队友。 当祝沁源和早未相继回到这里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吉斯一脸不快地站在一旁，晏融押着邵，陆凝则在晏融的后面轻笑。 “那个……大家……没有事情吧？”早未有点紧张地看着众人，“如果大家是认识的人，那没有必要打架……” “现在邵被抓了人质，我们还打什么？”吉斯哼了一声，摇头说道，“早未，这些人要见老大。” “可……可是老大不希望自己被打扰……” “那么究竟是晨昏还是红莺呢？或者是别的什么有名号的人物？”陆凝笑道，“如果他只是因为自己对过去的研究停留在了关键阶段而不像被打扰，那我们这些知情者过去反而对他有利不是吗？” “你说了也不算。”吉斯撇了撇嘴，“早未，给老大传音。” “哦，哦……好的……”早未连连点头，走到窗口，眼神放空望向窗外，她仿佛在快速说一些什么，但没有声音传入众人的耳内。 大约过了五分钟，早未才回过头来：“老大说……如果要见他，就亲自过去。” “啧……”吉斯抓了抓头发，“我可不想跟着过去。” “有什么很为难的事吗？”陆凝问。 “哈，老大现在正在一个遗迹那里进行发掘工作，你们要想见他就得过去找他。”吉斯说道。 “不就是遗迹吗？”晏融满不在乎，“告诉我们在哪，我们这就过去。” “在内城。” 这句话让陆凝稍微愣了一下：“内城也有遗迹吗？” “比外面可密集多了，老大是轻易不会离开的，毕竟容易出来难进去，如果要去内城，就必须坐车去终点站。”吉斯有些焦躁地踩了踩地面，“我们可不想试着前往内城，就算有了财宝还是不保险，万一出事我们还是会死。” “那可不行，毕竟我们现在没办法判断你们说的是真是假。”陆凝摇了摇头，“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把这小子放了，反正他的人格留影在我手里，你们也逃不掉。看得出你们有点勉强，不过你们至少要把我们带去终点站，这个要求总不至于那么苛刻吧？” “到了终点站，你们有乘车资格吗？”吉斯伸出三根手指，“要么你们是贵族或者同级别的内城人士，要么你们交付一件财宝换取车票，要么你们打赢镇守在那里的军团士兵。三者满足其中之一才能上车，我们都是规划好了之后用财宝换取的资格，你们呢？财宝也很富裕？” “我可以打上去。”晏融很自信，“如果一对一的话我觉得我能打赢。” 吉斯噎了一下，能打败邵的话他也不清楚晏融到底是个什么水平的武力，此时倒也难以反驳。 “吉斯，我们可以带人过去……”早未小声说道。 “嗯？我是真的不想从回转列车里再逃生一次了，上次的糟糕回忆我都还没忘掉。” “请问等你们前往内城后，能否放了邵呢？我会告诉你们遗迹的位置，你们可以自己去寻找老大。”早未看向陆凝。 “当然，我们的目的就是这个。” “好，我们要准备一下，明天中午……东区十一号站台，我们在那里等你们，这样如何？” “你们两个，加上他。”陆凝指了指邵，“我不希望你们带着一群人过来伏击我们。” “好。”早未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晏融闻言松开了邵，祝沁源走了过来，三人从楼梯上退出了这层楼，然后迅速下楼离开了这个建筑。 “陆凝，你真觉得他们会老实行动？”祝沁源等走远了一点才问陆凝。 “毕竟对他们来说又没什么损失。” “那你那个什么人格留影……有把握吗？” 陆凝挑了挑眉：“骗人用的。” “……” = 外城的夜晚依然是不太平的。 “庸人之道的难度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柳云清这一组的队伍刚刚清理掉了一个悬赏，当然实际上只有三个人，她、孔秀和李移居，在适应外城环境并给自己进行适当的强化之后，实力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完成悬赏的速度也愈发加快。 “妖刀……”李移居看了看手里用密密麻麻的咒缚绷带裹起来的一把短刀，这最后还是要交给Samurai的。但是住在这里的人谁都想不到会突然有个人拎着刀连续砍了十家居民，身上被反抗的人打中了数十下依然不痛不痒，甚至还正面吃了孔秀一枪依然生龙活虎？ “这是最后一个了吧？”孔秀说，“完成二十个三级以上的悬赏任务。” “主线的话算是完成了，剩下的还有拜访暗黑贤者和前往内城，内城倒是有了头绪，可怎么拜访暗黑贤者咱们还没得到线索。”柳云清叹了口气，“任务就不能指示得明显一些吗？陷入绝望境地才能见到……我们可是遇到过不少危险了。” “我觉得我们可能过于求稳了。”李移居说，“因为是混沌场景，所以我们就采取了稳扎稳打的策略，这样没有风险的话回报可能就会比较低，举个例子来说……飞花拂柳的殷天佑三个人现在已经在尝试那些仅次于贵族处理大型事件之下的危险悬赏了。” “万一死了不是一文不值？”柳云清摇摇头。 “但集散地的套路就是风险不一定给奖励，但无风险一定没有奖励。”李移居说道。飞库 这个倒是如此，只不过队伍从一开始就遭到了很多不测，虽然还没减员，可战斗力却下降了许多，众人不得不先稳定下来保证自己不死再谋划之后的事。 “你觉得我们有可能从回转列车上生还吗？”孔秀忽然问李移居。 “难……我认为要想从列车上生还仅凭一些强化的手术和特殊武器是不够的，至少也要拥有一件财宝才可以。可惜我们上次去的遗迹没什么收获。” 孔秀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那我们明天上车。” “什么？你疯了吧？”柳云清惊叫一声，“我们当中就我们三个的战斗力还算强，还不是顶尖，就这个程度上回转列车？” “如果出了危险，正好我们看看能否借机见到暗黑贤者。列车在所有事件中是非常保险的一个，毕竟会进行‘回转’，我们还能借机观察一下大型事件的特性。我知道你们担心实力，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得到财宝。” “得到财宝？”柳云清怀疑自己听错了。 孔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领着两个人绕过几条街巷，走进了一家地下酒吧。 酒吧里的人寥寥无几，连老板都倚靠在吧台上一脸无所事事，有人进来也连招呼都不打。孔秀懒得理他，直奔酒吧角落里两名披着斗篷喝酒的人。 “二位！” 他打过招呼之后，那两个斗篷人微微抬了一下头，两人都戴着面具，只有眼睛露出来，目光审慎。片刻之后，个头比较高的那人才开口：“是你……突然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在之前的交谈中，你们说过可以进行一场交易。”孔秀压低声音说道。 “哦？现在有兴趣了？看起来你们遇到了一些窘境。”那人抬了抬手示意三人坐在旁边。 “我们能再听您介绍一下吗？”李移居没有直接听孔秀的，而是让这两人再说一边。 “当然，我们为一些渴望改变的人提供一份力量，不过那是扭曲的力量。你们或许听说过它的名字，财宝。”高个子用充满蛊惑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们无法驾驭财宝，那么就会被财宝的力量污染吞噬，化为一场灾难……那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损失，我们仅仅是观察记录你们的最后结局而已。” “所以你们就这样白送财宝？据我所知那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李移居追问。 “错了，财宝的数量还真的非常之多，虽然不是如你所说烂大街，但国王可是制作了大量的财宝出来，埋藏在一个个遗迹之中，只要有本事就可以发掘出来。而我们正好有这个本事。” “……你们的队伍？” “我们是吉光片羽，一个旨在重燃过去辉煌的团队。国王擅自舍弃的东西，有一些却是这个王国急需的，既然他曾经拯救过这个王国一次，那就必然有人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不过这些和你们无关，你们只要从这里拿走你们需要的，并拼命使用就可以了。” 高个子说完，发出了几声怪笑。 李移居和柳云清对视了一眼，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些人真的就是怀着那样崇高的目的分发财宝，从过去的悬赏中也能窥见一些这些人行动的端倪，他们并不在乎财宝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和多少人死亡，这样的组织谈何伟大可言？ 但是……也确实如他所说，这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队伍急需力量，而财宝能提供力量，如果决定前往回转列车，至少要获得一些特殊的能力才好应对大型事件。 “我们可以挑选吗？”柳云清问。 “哈哈哈，当然，在有限的范围内。我们也是希望财宝发挥作用的时间更加长久一些的。”高个子愉快地点了点头。 = 在同一个夜色下的一个废弃厂房里，地上的酒瓶相互碰撞，发出了玻璃的脆响声。 “殷天佑那个傻*！” 和陆凝曾有共同战斗缘分的伊势、罗贝和柴盈三人正聚在这个厂房里。伊势正在仰头痛骂，罗贝和柴盈则低头不语。 “还有风鹄和陶飞燕！什么狗屁大侠……自私自利的王八蛋！一声不吭就自己去弄什么高难度悬赏了，就算咱们拼了命搞到了件财宝，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狗屁模样！”伊势接着酒劲越骂越凶，“他们厉害就能不顾队伍了吗？咱们也不是说不团结，可是发生什么事情就不能商量一下？” “伊势，我觉得这是早晚的事。”罗贝劝了一句，“他们三个本来就是很排外的圈子，硬要组成一队早晚是这种结果。至少我们现在的实力也不差……我觉得只是我们之间无法相互理解罢了。”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他们捞了六个悬赏现在大概做得不亦乐乎呢，等干完这票估计就发财了，肯定不会管我们怎么样的！” “我们……”柴盈抬起头，看着两个同伴，“我们是不是也该抢先一步？我们有财宝，实力也并不弱，如果要比他们做更多悬赏是不可能了，但这是个团队任务，他们愿意就让他们去做好了。我们先进内城，说不定还能在那里再次提升实力！” 伊势被这句话吓醒了一半的酒。 “但我们没有乘车资格。”罗贝低声说道，“你们两个问到的资格我们都不具备，也没有多的财宝来付那个车费。” “是啊，柴盈。”伊势也说，“暗黑贤者告诉我们的三个资格里面也就是财宝可行了，我们不是内城人，也不一定打得过军团。” “我……”柴盈嗫嚅了一下，“我在挑选祝福的时候选择成为了一名【高贵的内城王都子民】。” 伊势瞪圆了眼睛，随后颓丧地说：“可是我们依然还少一个名额。” “我可以打。”罗贝说道，“我可以用财宝试着打赢战斗，然后用财宝为你换取最后一个资格。既然殷天佑不管我们，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想办法改变现状。” “改变现状……”伊势重复了一下，随后狠狠点了点头，“那就干了！” = 在Nest开设的一间豪华宾馆内，陆凝三人和让等人碰面了，事关明天的行动，众人还是选择了这样一个最为稳妥的地方——只有这里才会提供充足的保密措施。 “三个小时的时间……你们找到了？”陆凝看了看三位男人，每个人脸上都有着浓重的疲惫。由于是游客之间的会，让没有让艾利克斯参与。 “找到了，但最后还是用催眠的办法见到了暗黑贤者。”让有些疲惫地说，“我们找到的有暗黑密令的那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极限，很难通过安抚的方法激发。所以我给他下了一些催眠暗示，然后通过模拟他的精神状态使我们几个也见到了暗黑贤者……总之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42 地狱连弹 暗黑贤者的接待都是一个个来的，因此让在之前就已经分配好了每个人要问的问题，除了艾利克斯——他必然要知道宾汉姆的状况和多丽安的去向。 让自己询问的是【王室徽章的下落】。得到的答案是大部分王室徽章都在内城中，毕竟当年获得徽章的人都是住在那里的，如果有机会去他们的旧居应该可以找得到。 连笔生的问题是【永远回廊、破碎镜墟和深宫囚牢都是什么样的地方】。答案是它们都位于内城，永远回廊是坐落于Nest前身曼登的工作地点，破碎镜墟是绯绣主持建造的一座超自然现象记录场所，而深宫囚牢则位于王都之下。其中永远回廊现在恐怕已经化为了遗迹，破碎镜墟应该按照绯绣所留下的命令继续运转着，至于深宫囚牢则是由“军盾”坐镇，就连他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最后袁捷询问的是【如果我们明天乘坐回转列车，会遇到什么样的大型事件】。 这问题算是让设置得最狡猾的一个了，询问未来这种事谁都知道不能轻易去做，袁捷这个问题甚至还留了个“明天”的保底，而暗黑贤者对此给出的答案是——“无论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坐车，遇到的都将是回转列车的地狱连弹事件。” 至于这个事件究竟内容如何暗黑贤者没有说，他只是说这是当年维拉还没来得及解决的一些时间灾害之一。 让的安排正是将后续的人物最关键的东西全都打探了出来，目的很明确。他们讲完之后，众人的目光就放在了祝沁源身上，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安排，自己挑选了问题的人。 “王在何处。”祝沁源言简意赅地说。 “暗黑贤者似乎难以回答有关国王的问题。”陆凝有些疑虑。 “是的，他和我说了希望我换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可能得不到答案，甚至还会因此背上沉重的使命。不过他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好奇自己能得到什么答案。” 祝沁源挑唇一笑：“最终他还是给了我回答……他或者他的那个财宝吧。国王没有抛弃他的王国，王依然位于王位之上。” “那么……至少算是个保证了。”让点了点头，“那么你的使命又是什么？” “面君。”祝沁源耸了耸肩，“听起来是个难以判断难易度的使命。” = 转过天，众人收拾好行囊，一大早去供货商那里补充了一些必要的物资，随后便前往和吉斯三人汇合的那个车站。 这个车站并非一般上班的线路，Dacapo设置了很多这种绕开高峰路段的站台，当然硬要坐这里的车也不是不能到位。 事实证明回转列车的车站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有一间不算很大的站台楼，从这里的检票员手里买一张车票就可以等车了，穿过通往月台的小门，一个宛如乡下车站一样简陋的车站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吉斯、早未和邵三人已经等在车站这里了，他们也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每个人身上穿的都是金色和黑色交织的战斗服，背后背着背包，挂搭了好几种武器，人人脸上都是一股如临大敌的状态。见到陆凝这么一群人吉斯和邵都是脸色有点难看，反而是早未抬手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我们一会就出发啦！” “你看起来很高兴。” “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嘛，就当是一场冒险。”早未笑眯眯地说，“不过你们居然有这么多人？” “回转列车的乘客也不少吧。”祝沁源看了一眼站台，“怎么只有我们？” “列车会从始发站往这里开过来，这个地方本来就人少，所以我才会约定这个地点。”吉斯沉着脸，“我们这个打扮要是和一群上班族一起上车也太怪异了点。” “回转列车一般会经过几站才会遭遇大型事件？”陆凝问道。 “没有准确的数字，不过肯定要等到列车驶出外城。”吉斯撇了撇嘴，“回转列车的线路和正常的交通工具不一致，运气好的话跑过所有外城也不见得会遇到大型事件。” 正说着，远处就响起了汽笛声。一辆造型相当古老的绿色火车头从远处迅速靠近，车头的烟囱中不断喷出白色的蒸汽，看上去就像是一辆蒸汽机车一般。但列车后方拖着的同样老式风格的车厢却绵延得很长，已经超出了一般蒸汽机的能力范畴了。 “十七号车厢。”陆凝看了一眼车票。列车快速穿过站台，将十七号车厢停在了站台的位置，在一声蒸汽释放一样的音效中，车门缓缓打开，里面的空间倒是不小。 “和我们在幻境里见到的不一样。”让说道。 幻境中的那辆列车车厢里倒是像大型客机的布局，三列座位和两条过道，乘客们的座位之间也比较密。而这个车厢里却很符合列车那古老风格，每两排座位都是相对着的，中间有个小桌。这样一来载客数量当然会有所减少，不过Dacapo估计根本不在乎这个。 整个列车里唯一还算有现代感的就是车厢前后正在播放广告的屏幕了。由于票上没有座位号，一行人就挑了没人的座位坐下，陆凝、晏融和祝沁源依旧是和吉斯三人相对而坐，让几个人另外占了一对座位。 坐定之后，列车再次缓缓启动，陆凝环顾了一下，这里只有左右两列，一共十六排座椅，每一张长座椅上能坐三个人，所以车厢的容客量是九十六个，如今这里的乘客数量明显还没那么多。 “第一次坐？”邵问出了第一句话，他比较冲动，不过吃过亏也就记住了，此刻也不会轻易招惹陆凝几个，态度还算平和。 “算是吧。” “黑刻也挺不幸的。” 晏融笑了起来：“至少我们获得了更加漫长的生命。” “要是不死的代价是要跟屠夫那种怪物去战斗，我还是宁愿有正常的生老病死。”邵摇了摇头。 “屠夫……这么让你们恐惧？”陆凝也没什么话题好说，闲聊了起来。 “杀不死是最大的问题。对你们来说它们只是多砍几刀就能杀死的事物，但对我们来说就是不管怎么杀都会终生跟着你的梦魇——这是我们最大的不同。”邵撇了撇嘴，“当然了，我是真的和屠夫打过才有这个体会。” 这个陆凝也认可，屠夫对于黑刻来说就像是猛兽，危险是有的，但用武器就可以杀掉。然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怎么杀都不死，还会闻着味道一直跟着你找机会偷袭的猛兽。 “那么你们呢？吉光片羽这个团队好像也有些来头，现在总可以说你们老大是谁了吧？”晏融相当直白地问。 每个人都一脸无语。168书库 “如果你们有那个本事就自己去见。”吉斯拒绝了，“别想要挟我们，这是底线，老大愿意见你们已经是因为你们有些特别了。” “说得很了不起的样子。”晏融抱起胳膊。 “跑题了。”祝沁源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是我们第一次坐回转列车，你们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总之……你们也清楚，这辆列车的本质其实也是祸水东引，就是把大型事件牵扯到别处，不至于发生在非常要命的地方。我们如果一直坐车，以终点站为目标的话，早晚会陷入一场离奇诡异的事件里。如果能从事件中成功脱身，那么恭喜，终点站就在眼前。如果失败了，那么还在车上的人无论死活都会被回转到刚刚上车的时间重新来过。”邵说道。 “所以其实这辆车很可能是不知道第几次出发的咯？”陆凝总结。 “计算是第几次没有意义。”早未轻柔地解释道，“对回转列车来说是无始无终的，它永远在时间线上行驶，除非抵达了终点站。当然列车必然会抵达终点站——这是一种时间理论，我不是很明白，不过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时候，列车再次停下，又有一些人上了车，陆凝瞥了一眼，稍微惊讶了一下，这些乘客里面居然有柳云清，她身边的一些人应该就是同伴。 “无论今天我们什么时候登车……”让的声音传了过来，“记得吗？这辆列车本身的时间就不正常。它和连笔生取得财宝的那个幻境的都不一样，那辆车上的人是被牺牲的，但车本身的时间流正常。” “是的。”陆凝应了一声，目光还是跟着柳云清。她和另外五个人坐在了一个空位上，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陆凝。从神色上看这几个人的压力都很大，柳云清也是一脸紧张，坐下后不断看向窗外。 “是认识的人？”晏融在陆凝耳边低声问。 “一面之缘，不过聊得比较开心。” “那看机会咱们联手吧。”晏融笑道。 “嗯……” 很快车厢里就坐了很多乘客，座位也几乎被坐满了，只有寥寥几个空位，一声汽笛声响起，列车再次启程，而这次速度迅速加快，眨眼间便驶出了外城。 荒原的景色在目光中呼啸而过，看久了甚至感觉有些眼晕。很快开始有乘务员走进车厢开始出售一些零食饮料，晏融买了三杯特色饮品，好整以暇地等着事件到来。 忽然，在车后座上有两名青年男子站了起来，伸手从公文包里取出了微型冲锋枪，对准了车厢里的众人：“所有人都不许动！” 没人吱声。 两人见无人回应，顿时便壮了胆子，其中一个大声说：“我们也不要什么多的，看得出你们身上都有些好东西，一人交出一万的东西，我们就放过你！” “这俩抢劫还挺有自制力，居然不全要。”晏融小声笑道。 这时，隔壁座位传来了咳嗽声，是一个老人。青年被咳嗽声打断了话，当即不满地将枪口转了过去：“老东西，安静点！” 老人身边的男子伸手打开背包，这个动作让青年更火大了，他马上吼道：“告诉你别乱动！你想干什么？再翻你的包我就——” 哧。 一柄飞刀直接扎进了枪管，并沿着枪管向前剖开，一直到了劫匪手握的地方，他尖叫一声甩开冲锋枪，那把枪落在地上立刻变成了一堆零件。翻包的男子从包里取出了一瓶药丸，冷冰冰地瞪了绑匪一眼，然后倒出两粒药丸给老人服下。 “怎么说？”陆凝这回问晏融。 “扔了个飞刀而已，看不出什么。不过那俩绑匪怕不是这车厢里最弱的。” 晏融还开了个玩笑。 就在这时，陆凝的余光扫过了上方的车厢——这个复古式的列车内部装饰使用了很多木材，在其中一根木制的装饰梁上有一个很明显的黑点，仿佛弹孔一般。 “晏融，刚才……没有子弹走火吧？”陆凝眯起眼睛。 “他们没开枪。” 那为什么会有弹孔？难道是之前这个车厢发生过什么事件？抑或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件列车回转之后没有还原掉？Dacapo可能进行这样不完美的回转吗？ ——地狱连弹？ 一个时间系的事件，但到底是以何种方式引发的？在让等人分享了幻境列车内的所见所闻之后，陆凝有些先入为主地认为大型事件每个都会轰轰烈烈地发生，危险会扑面而来让你想要忽视都不可能。 “咦？” 坐在对面的吉斯抬起了胳膊，挽起自己的袖子，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上面有一条清晰的血痕，只是擦破了皮肤的程度，但吉斯显然也只是刚刚感觉到，所以才会疑惑。 “你受伤了？怎么搞的？”邵皱着眉问。 “不，完全没感觉到怎么回事，只是手臂忽然刺痛了一下……见鬼！都小心点！” 到底是坐过列车的人，吉斯也只是片刻的愣神后立刻反应了过来，但就算他提醒了，众人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去小心什么。 “啊喔喔喔呜！” 另一个座位上有个人猛地挑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胳膊发出了痛苦的呼喊声，从他的指缝间可以看到鲜血流出。没人看到他是怎么手上的，连那两个劫匪都是一脸的不解。 “是地狱连弹。”祝沁源低声说。 “你能看见吗？”陆凝扭头问她。 43 困局不改 没有枪声的子弹？ 祝沁源显然没办法看到这种无形攻击的弱点，至少她无法捕捉子弹都是从什么地方攻击过来的，甚至连子弹都没看见。 同样在声音方面专长的早未也表示没有听到任何攻击，仿佛伤口就是直接出现在人的身上一般。 无论人们怎么警戒，都无法防御这样的直接伤害，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又有三个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此时已经没人认为是劫匪的问题了，很多人都站起身来，用一些手段仔细检查着周围的车厢，甚至有人呼叫乘务员。当然这里也有些人明显意识到回转列车会出现这一类的问题，倒是没有几个人真的惊慌失措。 “坐车的总会有点心理准备。”邵瞥了众人一眼，翻过手掌，洁白的棱刺浮现于手心。 这是……维拉没有来得及解决的时间现象。陆凝依然在冥思苦想着，维拉已经处理掉的时间现象相当多了，这里面最简单的那些不可能是地狱连弹的真正问题所在。复现过去的伤痕？肯定不是。呈现未来的伤势？或许可能。 她已经借助忽然昨日倒回了一段时间观察弹孔的出现，确实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那里，就像是没有任何渲染效果生硬剪辑在一起的片段一般。她也没能从中抽出任何空白的时间段来，这也就意味着不是什么时间跳跃之类的把戏。 难以判断—— 陆凝猛然感到腰间微微一痛，她立刻伸手碰了一下，果然已经有鲜血正在缓缓流出，伤口产生的同时就已经在黑刻的体质下开始愈合了，但这个贯穿伤完全没有被攻击到的感觉。 “没有！” “没找到什么隐藏的东西！” 刚刚在周围搜索的乘客们也纷纷喊了出来，这些人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些不确定感，当常识已经无法判断的时候，人们会开始陷入恐慌。 就在这时，车门一开，一名身穿深绿色制服的列车员走了进来，向众人鞠躬行礼：“各位乘客，刚刚是有人呼叫乘务员，有什么事吗？” “我们这里发生了奇怪的枪击！”马上便有人回应道，“没看到有人开枪，子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射的，不，甚至连子弹都没有，就有人受伤了！” 乘务员显然对此训练有素，她抬手安抚道：“请不要惊慌，回转列车上原本就会发生一些时间现象，我会先为大家检查一下这里的时轨是否还正常。” 说着，乘务员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仿佛怀表一样的装置，打开后对着各个方向观察了数秒，随后合上怀表：“这里除了一些缓时效应以外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诸位能否让我看看子弹射击的地方？” 那个胳膊受伤的乘客马上走了过来，将袖子撩开，把手臂上的伤口给乘务员观看。 “是标准子弹一型留下的贯穿伤口，新伤……还有别的人受伤吗？” 另外几个人也凑了过来，展示了一下身上的伤，乘务员很快就认出了伤处对应的子弹类别，居然都不相同。 “诸位受伤是事实，而这次的情况也有些奇怪，我没有观察到任何时轨变化，哪怕是真的碰到大型事件，时轨的变化也会很明显。”乘务员取出一个通讯装置，“我会向车长和其余车厢的乘务员确认是否有同样的情况发生。” “快一点啊！万一下一发打在脑袋上不就完蛋了！” 乘务员迅速拨通了联络，条理清晰地将这个车厢里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众人听见了一声响亮的爆炸声，那个通讯装置就在乘务员的面前炸开了，她敏捷地一个后仰躲开了大部分碎片，但脸庞上还是不免被划了几条血痕出来。 陆凝听到有几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确实是危险的现象，只是暂时还不能认定为本次回转列车的大型事件。”乘务员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痕，神情严肃：“诸位，我没有得到回应，不过就之前的联络反应来看，别的车厢内应该还没发生事件，如果担心自己安全的话，现在可以转移到别的车厢中去。” “好！我可是下个外城就下车的，不想在这里碰到需要回转的大型事件呐！”一个口音有点古怪的男人马上起身拉开了车厢后方的门，但他的动作马上顿住了，浑身抖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 众人赫然发现从他的脸上到胸口的位置出现了一排整齐而密密麻麻的长方形弹孔。 男人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血从那些小伤口中流出，很快在地上积了一滩。乘务员摇了摇头：“是封锁性的事件，看来要想离开也是件十分危险的事，甚至我也不确定刚才和我童话的是否是真正这个时间的列车长了。” “那怎么办？你们Dacapo应该有相关对策吧？” “非常抱歉，各位，如果这是回转列车级别的事件，我们也无计可施，诸位只能祈祷在抵达下一站之前自己不要死去。” “什么？你们真的一点都不能处理？” “乘务员并不是外务官，诸位，我们会帮各位解决各种乘车过程中的问题，但遇到事件我们也和各位一样，如果不能接受这种结果，那么从一开始诸位就不必乘坐回转列车不是吗？” 很多人都开始抱怨起来，这时陆凝却悄然起身，走到了那具尸体旁边。车厢门已经因为无人拉着自动关闭了，但陆凝却可以回放出之前车厢之外的状况。 那并不是正常的列车连接处，而是一条比较陈旧的短厢。在登上这辆列车之前陆凝也是看过一眼列车结构的，以复古蒸汽机车构成的车厢之间是用简单的棚子罩住的连接区域，根本就没有什么小车厢一说。换句话说，目前的状况已经有一定的空间错乱感在里面了。 至于男人的死亡倒是没什么线索，和别的伤口一样，他也是身上突然多了这么一排弹孔，随后便失去了性命，完全没看到射击线。 “地狱连弹……子弹有了，地狱在何处？又怎么‘连’起来？”陆凝正在思考着，一抬眼看见柳云清那几个人也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你好。”一个看上去年纪略大一些的男子开口道，“请问……你已经检查过尸体了吗？我们也想调查一下这里的情况。”电子书吧 陆凝让开了位置。 “多谢，我叫李移居，也许此后还有联手的机会。”男子蹲下来，伸手按在了男人的头部，他衣袖上的一圈纹路立刻亮了起来，不算特别显眼，但陆凝认得出它的特殊。 “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吗？”柳云清问道。 “他对自己的死亡同样不明所以。不过他之所以会回头是因为看到的并不是通往另一节车厢的路，而是一个空荡荡的短厢，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连接在门后的。”李移居摇着头，“时间现象必然导致一些空间异常，光凭这些我们还无法破解此次现象。” 这时候，晏融几个人也已经来到了陆凝旁边。陆凝把自己发现的东西说了出来，现在依旧是线索太少的状态。 “我们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子弹攻击……”早未抓着自己的衣襟小声说道，“我没发现任何声音，只有攻击命中，仿佛此前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就算是时间现象也该有些端倪吧？” 不幸的是并没有。如果是那种简单容易理清的时间现象恐怕也不会让维拉解决不了，如今留下的恐怕都是最麻烦的那一类，车厢里已经逐渐多了一些血腥味，越来越多的乘客受了伤，幸好除了那个要逃离的以外还没人受到致命伤。 乘务员也在尽心尽力地帮助众人包扎伤口，治疗伤势。她确实在自己份内做到了最好，加上她也受到了攻击，在最初的指责之后众人也不再责备乘务员了。 陆凝扫了一眼受伤的人群，知道这样的状态只是暂时的。不过她的目光掠过那两个已经重新因为这个不知名状况坐回座位的劫匪时，却发现这两人虽然浑身发抖，却没有被击中过。 是的，车厢里还没被击中过的乘客很多，可是每个座位周围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些弹孔的痕迹，相比之下，那两个劫匪旁边可就显得太干净了点。 陆凝拽了拽晏融，两人径直走向了劫匪的方向。 这两个劫匪现在缩在座位上什么都不敢做，再傻的人都能看出这个车厢里有很多他们不能惹的人存在，他们根本想不到这时候居然还有人找上自己。 “你们两个。”陆凝用俯视的目光看着两人，晏融也拎着长枪站在一边，煞有介事地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光。 “是！是……” “武器给我。”陆凝伸出手。 枪没被破坏的那人马上从包里掏出来双手递给了陆凝，一点都没犹豫。陆凝接过这把微冲，卸下弹夹看了一眼，使用的是轻型弹药而非标准弹药。陆凝目光一瞬，启动了忽然昨日的记录，时光立刻在她的眼前以胶片状展开，发生在整节车厢内的过去再一次呈现于陆凝的眼中。 “第一发子弹。” 色调黯淡的过去世界已经比完全融合之前要优质了不少，现在整个车厢的过去都被记录了下来，而不是必须陆凝一直注视着才行。她将时间迅速倒退回了劫匪的枪被一刀解体的那一刻，伴随着整把枪的粉碎，原本在里面的子弹也因为弹夹裂开而弹出了几颗。 继续往后数秒钟，第一枚弹孔出现，位于一名女性乘客的座位下方，完全不显眼，如果不是陆凝定格慢放检定变化甚至也很难发现。弹孔穿透了皮革的座椅，打入了椅子靠背，没有伤到任何人。 再次数秒之后，第二发子弹的弹孔出现在两名正在对坐谈话的乘客桌子侧面，这次虽然明显了许多，但由于没有命中声音，依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孔洞的出现。 第三、四枚也是类似的情况，第五枚便是陆凝看到的那个。时间间隔没有共性，几秒或几十秒都有可能。看过这些之后，陆凝一个响指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当中，然后便走向了那位女性乘客。 “女士，请问您携带了武器吗？”她用比较有礼貌的态度询问。 那名乘客的心情不是太好，不过还是没随便发火，只是满脸不悦地点了点头。 “能否请您取出来？我想看一看武器型号。” “为什么找我？外城的人多少会买一件武器防身吧？又没有火力管制！” “和那些无关，如果您不想给我看到，说一下是什么样的武器，如果是枪械的话子弹类型是什么也可以。” 女性乘客显然懒得废话，从自己的提包中取出了一把女士手枪，造型精致小巧，陆凝接过看了一眼里面，用的居然是特制穿甲弹头，和外形完全不相符的暴力。 “谢谢。”她将手枪还给了对方，马上走向两名之前在聊天的男性。 验证勉强还算顺利，在依次确定过几个目标身上佩戴的武器之后，陆凝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那里。这番举动同伴们当然也关注着，让微笑道：“看起来有所发现？” “不错，射击的子弹全部来自上一个射击目标。我想所谓的地狱连弹也就是这个意思，被击中者成为下一个开枪的人……但是这仅仅解释了子弹发射的逻辑，对下一个目标的选择以及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发射逻辑还是没什么头绪。” “这样就可以了。” “我们如今能总结的只有……在一轮射击结束之前，已经被攻击过的人不会再次成为射击目标，所以现在受伤的和被袭击过的人反而是安全的，最危险的是那些……” 陆凝的话音未落，猛然有人捂着心脏大叫一声，从座椅上歪倒在地，他的指缝间冒出了焦糊味和血液，只是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没被攻击的人。” 新的死者产生，人们最后那一丝“只要不试图逃离最多受点伤”的幻想也被打破了，甚至有几个人围住了乘务员，大声叫嚷着要让她拿出点办法来，否则就用她来挡枪。 局面依然没有任何好转。 44 焦躁晨曦 “喂，喂，蓝荼，你有没有听见后面那节车厢的声音？” 十六号的车厢内，啪嗞一边随着列车行进的节奏轻微晃动着身体，一边哼着小调。不过他很快就停止了哼唱，半机械改造让他的五感都得到了非同一般的强化，一些人类根本无法听闻的东西他都能感受到。 蓝荼将手里的报纸一合：“没有。” “什么声音？说出来听听呗？”阿娜靠在窗口侧目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脸无聊。 “枪击。”啪嗞说道。 “劫匪吧，不过敢坐回转列车的都有点准备，谁劫谁还说不准呢。”多萝西捂着嘴偷笑，“啪嗞你要是真的好奇就过去看看啊？也给我们讲个故事。” “我才懒得动。”啪嗞哼了一声，“还是说回这次悬赏吧。我倒是没想到咱们这样一个队伍居然也能接到这种悬赏，咱们真的处理得了吗？” “肯定不只是我们一个队伍。”蓝荼点起烟，将窗户打开，“不过给我介绍这个悬赏的是个比较可靠的朋友，咱们只要从中间捞一口汤喝大概半年都不用忙了。” “越听越觉得棘手。”阿娜撇了撇嘴，“利益越大，风险越高。” “但是太高了就让人无法拒绝了。”蓝荼晃了晃烟，让烟雾飘向窗外，“我必须为我们的将来好好打算一下。说到底干这一行也是吃青春饭，哪怕外城能让你的青春很长，我也不觉得长期玩命适合一个人一辈子。” 这话说得几个人脸色都黯淡了一些。 “可以继续接悬赏，但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我既然当了这个队伍的队长，那就得为你们的以后考虑一下，我们失去的同伴已经够多了。” “哈~那就劳您多费心啦，蓝荼。”多萝西翘起嘴角，“反正我是想不到那么多东西的啦！” “没事，也不用每个人都去想这件事。对了，后面的列车确实有点状况。” 蓝荼忽然转了一下话题，随手一抹，烟头上释放的烟雾慢慢晕开，里面出现了一些影子，逐渐清晰。那是列车后方一截车厢里的景象，但景象却显得破碎而重叠，一个人身上既有抱头缩在座位上的动作，也有起身开枪射击的动作，无数个人重叠于一个人的身上，但每一个又显得特别清晰。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某种时间现象？不过还没扩散到整个列车，如果这就是这次回转列车将要发生的大型事件的话我们可能有必要做点防范工作。”蓝荼吸了一口烟，“啪嗞，能进行环境分析和人像解析吗？” “我去看看车厢之间有没有什么古怪！”多萝西站了起来，丹生也立刻起身跟着她一起走向了后门。阿娜瞥了那充满人影的图像两眼，伸手指了指：“那个不是晏融和陆凝那几个人吗？” “确实是的。”啪嗞回答，“不过从身上的东西来看，上次分别之后她们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财宝……嗤。”阿娜摇了摇头，“不过既然有认识的人在那边，我们也就不能袖手旁观了吧？” “哇啊！”多萝西那里发出一声惊叫，蓝荼和阿娜马上把目光投了过去。 丹生此时已经挡在了多萝西的面前，不过看上去两人没有受到攻击，蓝荼站起身走到了门边，往对面看了一眼——本应只是很短的接点和铰链组成的区域却变成了一个小型的旧车厢，可以看到里面无论是座椅还是厢壁上都布满弹孔和划痕。 “时间的不协调已经构成了空间的特殊化。”蓝荼猛吸了一口烟，“做好战斗准备，这应该是大型事件的前兆。” “分析完成。”啪嗞按了一下头部的一个按钮，从手臂打印出了一份分析报告，“从外部观测可以得知的东西不算太多，我认为从内部同样也无法了解全貌。如果内外存在时间势隔离，我们恐怕无法进行深入救援。” “我们迟早也会卷入进去，看来到不了下个城市了。”蓝荼说着，轻轻一捏烟头，一团闪耀的火光从他指缝间爆发，随即消失无踪。 = 十七号车厢内，陆凝已经看到有人开始试图从车窗那里离开了，不过结果和走门是一样的，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子弹直接命中致命部位，当场死亡。 柳云清和李移居在这时候走了过来，两人神色凝重，随便说了句场面话后就直接切入了正题：“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但恐怕我们的实力不够。” “哦？”陆凝点点头，示意详细说说。 “因为早就知道回转列车可能存在问题，在上车之前我就在车厢外侧部署了一些侦查装置，现在那些装置尚未失效。”柳云清说道，“在事件发生之后我们就检查了拍摄图像，大部分图像中都存在着奇异的重叠状态，这里的每个乘客似乎都开过枪，但是事实上并没有，我们怀疑这是一个……时择现象。” 在维拉的研究中，这也确实是个极为难以解决的问题。抽象一点说这就是将一个时间点存在的全部概率现象浓缩在该点上，使得该点呈现一种分布态而非实态。这个问题最难解决的点在于，对于现象区域之内的人来说，他们只是概率的其中之一，无论做什么也无法改变多重概率存在的事实；反之对于区域之外的人来说，看到的是一个拥有无限概率存在的复合虚空间，根本无法捕获其中的实质。内外皆无解，这也是维拉没能解决的原因。 而对于游客来说，这同样是正常情况下极难破除的问题。陆凝看过的记录当中确实存在一些成功破解的方法，但实施起来难度也是相当大。 “你们说实力不够的话，那就是说有办法了？”陆凝问道。 “毕竟这种现象是单独从内部或外部都难以解除的，如果真的想要破解，要么毁掉引发现象的根源，要么将内部和外部进行联系。幸运的是我们因为提前部署了侦测装置，可以从内部得到外部的情报，这是优势。”李移居侃侃而谈，“然而即便拥有了这个先机，凭我们的力量也不足以将内外的时间格局破坏，我们需要更加强力的，能够对时空也产生干扰的力量。” “你们这么说也太模糊了一点。”吉斯忽然开口说道，“即便是财宝也不可能有全时间系适应的干扰力度，你们的要求必须尽可能具体，我们才能提供对应的帮助。” “更加具体的还需要摸索。”李移居略有些挫败地说，“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啊。” “可是刚刚的时轨观测是没问题的吧……啊，乘务员小姐。”早未忽然指着前面，陆凝一回头，发现有一个暴躁的乘客已经掏出枪来抵住了乘务员的额头，并把她的那个怀表抢到了手里。 “你们在做什么！”邵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手指一骈，白色棱刺瞬间飞射而出，将那把枪拦腰截断。 那乘客将变成两半的枪一甩，一脸狰狞地瞪了邵一眼，打开了那个“怀表”，但是下一秒他就傻了眼，抬头冲着乘务员嚷道：“喂！这些数字和光标都是什么意思？” “抱歉先生，这是专业的工具。”被如此对待，乘务员显然也有了点火气，不软不硬地刺了那人一句。 “你这个——” 哗啦。 那人刚要发火，忽然听见耳边响起宛如电影胶片卷动的声音，手上一轻，扭头便看到那个怀表已经落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陆凝手里。 “臭丫头！还给我！”他骂了一句，从怀里又掏出一把折叠匕首来，但就在这时，他看到陆凝的背后出现了胶片的剪影，剪影中呈现出了定格状的他自己，等回过神的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也成为了一张剪影，而背后则是真正的自己在望着他。 “这东西在你手里也发挥不了什么用，反而容易弄坏了。” 一声巨震，男人跌坐在座椅上，一头冷汗，手里的折叠匕首也已经被陆凝抢走。她冷漠地看了男人一眼，将怀表放回乘务员的手中：“小姐，我们有些破解这个现象的思路，不过或许需要你通过时轨监视来进行帮忙。” 乘务员接过怀表后便点了点头：“当然，如果乘客需要帮助那就是乘务员的职责。” “请跟我来。” 陆凝将乘务员拉到了小团队那里，然后看了眼李移居：“内部监测可以让更专业的人来，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推演出内外时择效应的具体形式来？” “用我的财宝。”柳云清抬起手臂，在她的右臂上戴着一片菱形的手甲，一颗明亮的金色宝石镶嵌在上面。平时她比较宽松的衣袖正好挡住了手甲，如今显示出来众人才看得见。 “嗯？”吉斯眯起眼睛，“我记得这是库中的那个……” “【焦躁晨曦】的作用是将事物进行分类，通过精确分类可以把每一个人的单独个体都区分开来，我可以利用财宝的力量对外部图像进行解像，但同时需要内部去窥探我们属于哪一部分的时间流。”柳云清解释道。 “乘务员小姐，你可以办到吗？”陆凝又问乘务员。 “没有问题，只要获得了时轨特征，就不难挑选出适配的那一条来，请相信我的专业水准。”乘务员很有礼貌地说。 既然都没有问题，柳云清马上启动了财宝的力量，灿若朝阳的光芒瞬间从手甲上迸发而出。列车上的乘客们顿时被这光晃到了，纷纷将目光投注了过来，李移居也打开了接收屏幕放在了柳云清的手中。 “乘务员，开始观察时轨！”陆凝立刻说道。 “我已经在读取特征时轨了。”乘务员盯着手中的“怀表”，“我们所处的时轨依然没有呈现任何不正常状态，这是好事，说明虽然外部存在时间的拼合，但对我们来说时间是正常的，可以进行清晰的剥离。” “映像。”柳云清翻过手腕，让宝石照耀向车厢内的众人，一瞬间所有人身边都出现了金色光芒组成的形体。陆凝能看到乘务员怀表上的读数立刻跳动了一下，中间的网格状屏幕中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信号源。 “移除非所属时轨。” 她目光扫了一眼车厢内的人们，再次低下头：“解释70%以上的时轨进行保留，时间轴对齐，移除攻击形态的时轨。” 随着她指尖在屏幕中快速轻点，上面的信号源开始迅速消失，很快就只剩下了几十个。 “移除死者时轨。” 信号源进一步在削减。 乘务员的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她轻轻抹了一把汗水，随后对柳云清说：“这位乘客，请按照我给出的特征，进行最后的再分类，我们应该能够从十几条疑似的时轨内找出属于我们的一条，接下来的一步就是剥离时轨，离开这个时间的陷阱了。” 她很快开始报出数字，柳云清按照数字开始控制财宝消去那些金光，随着光芒逐渐黯淡，乘客周围的形态开始出现了比较清晰的轮廓，那都是他们自己的样貌，只是和现在的他们有着不同的动作。 柳云清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李移居急忙扶住。陆凝知道这是财宝使用透支精力的表现，她马上一甩长袍，数张相片将这片车厢内的一切景象记录在内，在刚刚做完这一步之后，柳云清手一松，金光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抱歉……撑不住了。”她揉着额头，神情十分痛苦。 “还剩下十七条时轨，我们还没能确定我们处于哪一条上。”乘务员看了看已经复原的怀表，“抱歉，这个真的……很难直接计算。” “足够了，大不了我们全都剥离出去。”陆凝将那一叠相片分发出去，“各位，请从这些里面确定自己在这段时间内曾经做过的动作，这关系到大家的生死。” “喂，陆凝。”祝沁源忽然开口喊了陆凝一声。 “怎么了？” “你……有没有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下一枪开出了？” 45 链式反应 从陆凝夺回“怀表”开始，下一枪似乎就没有到来过。如今每个人都对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很警觉，如果说一发子弹打在了比较隐秘的角落不好察觉，现在过去的时间可是至少够十次射击了。 是射击次数到了车厢里的人数了吗？肯定没有，就陆凝之前的统计，至少有一半的人还没有“开枪”，根本不会这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瞬间，陆凝就立刻倒回了一点时间，找出了最后一发子弹射击的位置。 窗框。 这个车厢并没有坐满，这个窗框正好是一家三口所坐的位置对面，一般人不会在有空位的时候去和别人拼座位，于是对面的座椅原本是没有人坐的。 如果没有下一个开枪的人，就不会发生下一次枪击？ 想也知道没有那么好的事。陆凝马上对李移居说：“拍摄一下别的车厢！你的侦测装置可以移动吗？” “可……可以。”李移居急忙开始调节摄像头的位置，很快便发现后方的车厢中也已经出现了重影状态。 “大型事件开始扩散。”乘务员说，“车长应该采取了一些措施，不过面对大型事件这些措施的作用恐怕也不大。” “我们应该继续吗？”有些乘客还拿着相片。 “当然！现在第一步是把我们从时间中理清楚位置！”晏融将长枪往地上一杵，“想活命就团结一点！你们都是外城的人，不会不知道大型事件代表什么意思！等到列车被回转了那就晚了！” 晏融那边控制着局势，陆凝则跨过尸体一把拉开了车门。 “恢复正常了。” 眼前的连接处重新变成了正常的状态，之前的短厢已经不见了，陆凝一脚跨出去，没有受到任何子弹的袭击。 “范围扩大之后，反而让处于时择状态下的地方恢复了正常连接？” “不。” 陆凝背后的乘务员立刻说：“请小心，车厢连接处虽然表面正常，但时轨是处于扭曲的状态，如果跨过了分界线，相当于重新对所处时轨进行了筛选，我们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听到这句话，陆凝立刻缩回了脚。 此时车厢内的人们也在努力分辨着那些照片上的图像，这是个很艰难的任务，因为那些动作都显得太过常规了一点，谁还能记得自己之前十几分钟内到底做过的是哪个？ “就没有比较有特征的动作让我们辨认吗？”有人嚷嚷了一句。 “没有，筛掉了。”柳云清捂着额头一脸不爽地说。 人们最终所能辨认的也都只是个大概，陆凝将他们标记的照片回收，让乘务员对应了一下时轨，最终选出了五个标记人数最多的时轨。 “剥离的话……” “陆凝！”连笔生忽然冲她喊了一声，此前这家伙一直懒洋洋地躺着，一点活都没干，陆凝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 “什么事？” “在你的右边，对，扭头一点。”连笔生指了指，陆凝转头，那边只是座位和乘客。 “三、二、一。” 陆凝面前大约半米左右的地方忽然炸开了一团火光，那团火洁白而温暖，似曾相识。她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从下方托起了这一团火焰，耳畔猛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陆凝或者晏融，只有你们两个可以听到我的声音。我是蓝荼，在你们前面的一节车厢里，我看到了你们目前的异状。情况未明不宜动手，请找个容器将这团火焰装好，它是我对于时间的一个记录，只要有它在我们就不会迷失。” = “蓝荼！这可是超级不妙的情况啊啊啊啊啊！”多萝西趴下。啪嗞抱着胳膊坐在座位上看着她：“枪击是已经规定好了位置的，如果会命中你就算倒下也没用。” 蓝荼呼出一口烟气：“扩散开始了，而且正在逐渐变得严重。” 理论上一个人在各种概率下可以开出许多枪，仅仅只抽其中一发不过是符合了单时轨现象，然而如今的状况则是时轨正在扭曲合并在一起，因此更多的现象就在同时发生——就如同现在的十六号车厢里一样。四人同时中枪，两个手臂，一个腹部，最不幸的那个喉咙中枪已经死在了座位上。 “那怎么办啊！万一轮到了我我可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开枪的！我都是随便扫射啊！”多萝西大叫。 “其实很容易判断，至少你的枪绝对不会对准我们，如果你来开枪我们当然是安全的。”蓝荼再次抓起桌上的报纸，“物理意义上的阻挡和躲闪没有用，我们所获得的只是来自被兼并的其它时轨的结果，此时倒不如想点别的办法。” “我们这节车厢的情况混乱多了。”啪嗞扶了一下自己脑袋上伸出来的镜头，“因为开始就死了人，很多人都没个心理准备的过程……” “坐车的，都是，狠角色。”丹生呢喃。 “喂……差不多了吧？蓝荼，把你的鬼点子跟我们说说，反正我们遇到过那么多的事，都是一起拼过来的。”阿娜催促了一句。 “我的想法并不是解决事件——大型事件从来都不是我们的解决目标，不要搞混了这个。车上的人我们救不了，能不能活都是自己的本事。”蓝荼划定了一个基调，“现在时间现象正在向整个车厢扩散，我们必须想办法脱离这被纠缠在一起的时轨。” “怎么做？”多萝西从地上抬起头。 “走进尾焰。” = 此时列车的车头处，一名身穿绿色车长制服的中年人正在继续控制列车向前运行，两名墨绿色外套的人则站在一旁，如果陆凝此刻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两人的外套样式和维拉研究所里研究员们的服装完全相同，只是颜色变化了一下。 “车长，地狱连弹已经波及了十号到二十一号车厢，最大分裂数量已经达到二的七次方。”一名乘务员走了进来汇报道，“其余车厢一些身份比较特殊的乘客已经察觉到了问题，大家正在进行安抚，但效果不佳。” “外务官阁下，我认为依旧没有到开始处理的时候。”车长看向两名外务官。 “死亡人数呢？”一名外务官问那个乘务员。 “对于陷入事件的车厢，尚不足总数的千分之一。” “尚未发酵。”外务官点点头，对同伴说道，“我们应该再等一下吗？” “时间是难以捉摸的，如今它只是在试探我们。地狱连弹所涉及的灾难极为狡猾，就像有自己的生命和思考一般躲避着我们的追捕。”另一个外务官说，“所以，应该再等一下吗？” 车长：“……请二位不要一直用疑问句做结尾。” “你是车长，难道要我们在这辆列车上发号施令吗？”第一个外务官对车长说。 “手册、经验，不是比我们更加合理的判断依据吗？”另一个马上补充。 车长挠了挠头，对乘务员说：“再等一等，地狱连弹是极难遇到的事件，我们必须保证自己有充足的把握对其进行回收工作。至于乘客……大不了多回转几圈，如果控制不住就让乘务员退出车厢。虽然我们保存了你们的时间，但是死亡会对你们造成一些损伤，不值得。” “哦……好。”乘务员也被两个外务官弄得云里雾里，连忙应下车长的话转身去通知同伴了。 子弹正在时间的裂隙中穿梭——它原本的行动轨迹已经消失于历史当中，只有击中的结果化为了整个因果链中唯一留下的部分，呈现于每一个被融合的现实之内。这种不讲道理一般的唯结果呈现让每一发普通子弹都变成了因果律武器，除了真正拥有不死属性的人以外，别的人只能祈祷所有可能性下自己都不会中一发子弹。 “终于被我看到了。” 在这样肆无忌惮的射击中，终于闯入了外来者。锋利的刀锋没入了时间的缝隙之内，迎向了一枚本应钻入额头的子弹，恰到好处。无人听见的撞击声回响于时间之内，而那正在牢牢扭曲在一起的时轨终于被这一击割开了一点缝隙。 “干得好！”晏融用力一拍祝沁源肩膀，如果出刀再晚半秒钟，恐怕艾利克斯的额头就要多出一个血洞了。祝沁源也慢慢将刀撤回，这把刀在空中呈现出一种雾化一般的形态，那是刺入了扭曲时轨后在现实内的折射。 此时的祝沁源头发末梢已经呈现出了一些绿色，身上的衣服也化为浸染了鲜血的研究员制服，她自己甚至都有些难以控制胸中的激愤，那是一种充满了悔恨、痛苦、悲伤、兴奋和谨慎的混合情绪，她只知道这个情绪并不是她的，那来自维拉，来自V-0-0号的研究员，来自【世事洞明】所赋予的回忆。 “她现在无法对我们作出回应，至少有一半的她不是她自己。”陆凝自然了解处于这种融合激发状态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同时她也看了一眼连笔生，同样是来自维拉的研究所的财宝，他身上那件理应也该和这里产生一些共鸣才对。 “只有在合适的时候财宝才会发生融合，当然那个契机也并不难掌握。”吉斯略带欣赏地看着祝沁源的装束，吉光片羽的人自然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但是财宝里的回忆也只有这一次……只有融合时的那一次，会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如果被那个力量所吞噬，你会化为一个次级的事件。” “少……废……话……”祝沁源咬着牙根挤出了这几个字，她现在的精力几乎都在掌握自己的心智。维拉，或者说国王想象中的维拉的意念相当强大，而且她的性格比起莱斯利那种温和派可要更有攻击性，Dacapo所关系的事件原本就是她未能解决的，此刻可以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也不为过。 “将时轨切开！我们只要把自己的五条时轨分离！这五条时轨中应该不存在发动攻击的人，可以自由融合也没关系！”李移居替柳云清喊道。 “但是维拉……想要解决……根本的问题……”祝沁源咬破了嘴唇，她双目充血，紧握着手里的刀，陌生的知识控制着刀锋的走向，她几乎本能感觉到了危险，却无法完全支配自己的身体。 陆凝碰到的是莱斯利是她走运，祝沁源现在一点都不轻松。 “她活着也没能解决的事，现在仅凭一段还不是本人留下的回忆就想要破解？”连笔生摇了摇头，“让，你的教会可以进行精神辅助吧？帮她压制一下？” “我不清楚这是否正确，甚至也不知道教会是否真的可以压制财宝爆发的力量。”让抚摸了一下戒指，然后指向祝沁源，“只能一试，我们只要将自己剥离时轨即可。” 圣歌悄然而降，落在了祝沁源的头顶，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祝沁源的身上就炸开了湛蓝色的光，她手里的刀被光华包围，周围飘散出扭曲的数字和指针，这些散碎的钟表盘开始飘向四周，只有一部分在祝沁源的手中形成了三根没有厚度的指针。 让瞬间收回了教会，微微摇头。而祝沁源身上已经完全燃起了蓝色的时光，她将分针收入刀鞘，时针和秒针交于左右手，向着浑浊的时间斩出了虚无的刀芒。 子弹的轨迹终于开始呈现，虽然那些完全都是历史中的记录，却因为蓝色的时光而得以暂时呈现，指针将密集的子弹从空中劈落，偶尔有几发落在祝沁源身上，打出了一个个伤口。 “这样不行！这只是蛮干！”晏融马上发现了问题，“这个维拉只是凭爆发的力量在分开时轨，但是在那之前祝沁源就会被子弹打碎！” “那……让我试试吧……”早未站了起来，“如果是沟通的话我还是可以尝试一点的。” “只要能将祝沁源拉回来！”晏融拼尽全力架住了祝沁源，“我快撑不住了！” 早未慌忙将双手笼在了胸口，低声呢喃了起来。很快，晏融感觉祝沁源的动作柔和了许多。 46 时轨剥离 时间零散着飘散向远方，在祝沁源身上的时间力量开始减弱，她也终于慢慢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乘务员，告诉我要切开的时轨线！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掌握这个力量多久！”她向乘务员高声喊道。 “请在第五十八和三千六百七十二的位置进行切分。”乘务员抬起手指，指向空中那片被财宝的力量强行显像的时间，“我想您能知道正确的位置。”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祝沁源将两根指针收于肋下，摆出双刀的拔刀姿态，“但我知道数字的位置！” 湛蓝的时间裂片在刀光一闪的瞬间从那片模糊的空间内绽开，所有人都感到身体骤然一轻，仿佛卸下了什么沉重的负荷一般。陆凝在她出刀之后立刻甩手一枪打碎了车窗，袁捷和晏融跟着就冲到了窗口直接翻了出去。 “成功了！”晏融在外面喊了一声，随后头顶便响起了破城矛的轰鸣声，车的顶部猛然出现了几个凹陷，紧跟着一片红色的网侵蚀了凹陷周围，几秒钟后，车顶发出一声破碎声，被晏融直接蛮力打开了一个缺口。 “等一下，客人……”乘务员被这几个人连招呼都不打搞的一套破坏弄懵了，急忙抬手阻止，“既然我们已经将时轨剥离，为什么要破坏车厢……” “剥离只是暂时的，我们必须离开这辆列车，到外部去——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事件已经向着整列列车扩散，这种做法仅仅是一时的躲避。” 陆凝说完，抬手往地上一按，将自己弹上了车厢顶端，外面的风很大，但那并不是自然产生的风声，陆凝刚刚离开列车车厢，耳边就响起了嘈杂的轰鸣，她看到一片空旷无人的平原，上万条并列的铁轨向仿佛无尽的远方蔓延，每一条铁轨上都有一辆列车在轰鸣中向前行进着，每一个车厢里都仿佛有鲜血浸染。一些列车在行驶的途中缓缓拼合在了一起，同时车厢里的人也将状态相互重叠，但没有人察觉到这件事，因为无人可以离开车厢。 在如此繁多的列车当中，只有五列正在向偏离众列车行进的方向歪斜着，但是往那无限远方看去，却依稀能看到前方的铁轨依然在向着大部队合流。 陆凝捂住耳朵，外面的声音繁杂得让人心烦，她清楚自己已经来到了时间的侧面，正在观看着这辆列车所发生事件的一部分。袁捷和晏融两个蹲在旁边，对眼前的景象显然也有些震惊之色。 “这可不怎么常见。”晏融伸手将也要上来的让拉了出来，“我们要是和那些齐头并进的话估计离开车厢的瞬间就会受到全额伤害猝死。” 【是啊，这就是尾焰。】 陆凝身上忽然传出了一个声音，她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水壶：“蓝荼？” “看起来你们暂时从时间流内分离出来了，否则我是不能接通你们的。” “蓝荼，你们的车厢现在似乎也陷入时择效应了。”陆凝看了看那些轰鸣的列车，它们正在延长，向前向后延伸出更多的车厢，也就是说现实中的车厢正在一个个被地狱连弹卷入。 “我们反应得比较快，已经走进了尾焰里面。”蓝荼送来的火苗内发出了他略带烟嗓的声音，“哦，你们或许不知道？” “请稍微解释一下，我能看到前方不久我们还会合流回去，事情还没最终解决。” “我们是解决不了的，你们大概有几件财宝，但是财宝的效果也就是挣扎一下。大型事件必须是贵族专门训练的那群外务官来处理，除了惨淡雾霭有黑刻来解决。”蓝荼先说明道，“现在的情况我也遇到过差不多的，时间现象难以解决，不过逃生的办法还是有。举例来说，你可以将现在的时间流看成无数的线正在拧成一股绳，正在进行中，明白吗？” 陆凝“嗯”了一声。 “这个还没有完全拧在一起的部分就像是一个纺锤体，它们正在向中心收束。但只要是这种渐进模式的合拢，总会留下一个聚合的‘前沿’存在，而那里就是尾焰。” “尾焰有什么作用？”陆凝直接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它永远处于聚合的结果将要发作而未发作的时点，只要不混杂其余的时间扰动，这个位置就永远安全。但是车厢之间的尾焰部位也许不同，我们现在的位置……” 蓝荼艰难地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最后说：“在列车车厢内的厕所。” 即使这种关头，陆凝也有点忍俊不禁。 “我知道很好笑，尤其是这点破空间塞五个人实在太挤了。”蓝荼扒拉了一下丹生庞大的身躯，“甚至不能抽烟。” “好吧，那么除了尾焰之外，还有什么好办法吗？”陆凝看着晏融几个人正在陆续将剩下的车厢里的人一一拉上来。 “你们现在是安全的，如果不返回的话，可以长期处于时间之外，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折射到你们身上了。但是一旦这辆列车回转，你们也不会因此而被返回到最初，而是迷失在时间里。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彻底改变你们列车的行进方向。” “要怎么做？” “我可不知道，你得问问车长。” 说着话，车厢里愿意出来的人也基本上都来到了上面，陆凝扭头看了看，有三十多人，还是有些人不敢随便离开车厢到外面来的。她跳过了中间蓝荼的解释，直接对众人说：“各位！既然我们能从车厢里逃出来，不如直接往前找到车长问个究竟！” “说得对！我早就忍不了这个破事了！” “车长就在最前面，往前走就对了！” 根本用不着什么煽动，这帮敢出来的自然是胆大又气盛，顶着车头的狂风和无数列车的轰鸣向车厢前方开始移动。 十六号车厢的车窗中已经有很多血迹，有人绝望地将脸贴在车窗上往外面观看。陆凝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他们只能看到似乎永无尽头的荒原。 十五号车厢，真正的枪击已经发生，一个不明白状况的人开枪射杀了一个行动鬼祟的人，以此拉开了一场车厢内的射击大战。 十四号车厢，一只背后长出刀足的怪人正在将乘客们一一撕碎，那是一个显然经过了多次改造手术的佣兵，此刻正在排除周围的“威胁”。 十三号车厢，约十名乘客自杀，他们受不了这种提心吊胆的状态，宁可早早结束自己等候回转。 十二号车厢…… 距离地狱连弹开始扩散才多久？大型事件留给人们的阴影已经使得每一节被波及的车厢都开始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惨状，陆凝心里默默计数，前方出现的车厢大约到四号为止，还没有囊括列车的车头，如果有人跳向原本应该有车厢存在的位置，到底是坠下车底，还是落在真实还未卷入事件的车厢上方呢？黑客 “喂！这前面……这里是几号？”有人嚷了起来。 “看看旁边的列车就知道了……四号。”让回答。 “这前面没有车厢了啊！车长肯定在车头那里，我们难道要跳下去吗？” “别忙。”连笔生捏起哨子，“看看后果好了。” 他用力一吹，这次哨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依然忠实完成了它的效果——哪怕是在时间之外，它依然能呈现出“未来”。 “哦？”连笔生低头诧异地看了哨子一眼。 “怎么了？”陆凝扭过头。 吉斯大笑：“这就是毫无经验的新人经常会出的问题了！刚刚的融合激发你们没有意识到吗？这辆列车是所有时间相关的财宝发生融合的最佳场所！” 连笔生的手掌靠近哨子的皮肤卷了起来，像是碎纸机绞碎的纸条一样，他松开了手，望向周围被“时过境迁”所呈现出来的未来虚影，恍然间感到一阵头晕。 国王的财宝并不全是取自和最亲近朋友们的回忆，他是知道这一点的，但他见到陆凝和晏融轻松度过了融合，心里就稍微大意了一些。 “是概率……”连笔生伸出手，指向最前方的一个影子，他手上的皮肤开始快速脱落，布满皱纹的苍老皮肤开始生长，血污将哨子牢牢黏连在掌心，他终于知道这是代表着谁的回忆了，那辆无限循环的列车，带着使命感和罪恶感踏入人生最后一次永恒出行的车长。 “那个影子！晏融，跳过去！跳——”连笔生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嗓音，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会失败，他无法战胜一个坚定决心去做一件恶行的人最后的信念。如果是面对面讲道理，他或许可以说得对方哑口无言，但现在他直面的是对方那赴永劫的决意，这样顽强的意念甚至要超过祝沁源那里被国王回忆的维拉。 晏融跳得毫不犹豫，连笔生扯起了嘴角，随后视野便被血色所沾染。 = “扭曲时间内出现了第二个稍弱的信号源。”车长瞥了一眼自己车头上的一个仪器，“是时间循环。” “时间循环技术不是已经消除危害，并应用于列车的建设当中了吗？” “那样的事件，理应只是‘长途列车’的程度吗？” “为什么一起大型事件中会混入非主要的时间呢？” “我们应该去看看吗？” 两个外务官一唱一和，车长听得头痛万分。 “二位，这次任务不容有失，我想应该排除那些没有必要的意外。” 这两个人终于点了点头，其中一个从腰间的剑鞘内拔出了长剑，向上轻轻一指，车长恍然间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齿轮出现在二人身边，在一声“哐”的轻响中，两名外务官就不见了踪影。 晏融已然穿过了时间，落在了真正的车厢上，这里是尚未被地狱连弹波及的三号车厢。她还没准备好往前走，就骤然看到前面的一节车厢上出现了两名穿着绿色研究员制服外套的人，各戴着一顶风帽，其中一个已经拔出了手里的长剑。 “有一个人脱离了地狱连弹的时空，是通过取巧的吗？” “她凭自己的本事离开的话，是否应该作为奖励，让她前往终点站呢？” 不同于晏融还要在车上半蹲，两人就那样站着闲谈，车顶的环境对他们来说就像室内一样温和。晏融一瞥之间看到了他们衣领上那个用亮金色烫上去的“Dacapo”，顿时明白了二人的身份。 外务官居然已经在车上了？ “你们难道不去处理列车上发生的事件吗？”她忍不住张嘴喊道。 “看起来是知情者，需要进行处理吗？” “黑刻的话，原本也是处理另一起大型事件的主力，知道情况会有问题吗？” 两人相视一点头，猛然出现在了晏融所在的这节车厢上，她根本没看到对方任何的移动——凭她的动态视力还捕捉不到的话，只能是瞬间移动或者时间跳跃一类的技术了。 红色开始从晏融的颈部向手臂蔓延，血状的网正在覆盖她的躯体。 “她要和我们战斗吗？” “拥有财宝，实力很强吗？” “你们两个少给我用问题互相交谈啊！！”晏融抓狂地挥出了长枪，充满了血味的狂风在挥舞中仿佛凝聚了实体，不只是外务官，包括二人周围车厢上的空间也全部笼罩在内！ 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齿轮，以及仿佛机括合拢一般“哐”的一声在耳边回响起来。紧跟着，被“狂战士之死”凝固的风被切裂了，她甚至感觉自己后退了一步，胸腹之间传来了痛感，低头一看，两道浅剑痕在身上交错而过。 “黑刻，应该是不会轻易死去的吧？” 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已经只剩下一个拿着剑的外务官了。他依然游刃有余地微笑着，剑尖斜指地面，一丝血液从剑尖滴落，剑身上再也没有半点血液残留。 贵族的外务官使用着每个贵族所掌握的核心研究，加上从其余贵族那里交换来的通常装备，以及泛用和特化双向强化训练。这样的强化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集散地提供给普通游客的福利。 在此之前，晏融只是从Sacrifice的外务官那里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强大。而这一次，她在Dacapo的外务官这里真正感觉到了切实的差距——财宝确实拉进了双方的实力差距，可是这只是把此前一个类似“10000+”的虚数变成了一个确切的数字而已。 47 终点站 连笔生的背后的衣服开始延展，膨胀，化为宛如筋膜一般的半透明色泽。当这片薄膜延展到大约三四米长的时候，一些有着不同表情的脸开始通过色泽的加深慢慢浮现。自他的右手上剥开的皮肤卷曲成了一团，从那凹陷之中涌出了一根盘旋着黑色风暴的立柱。 这样的变化，任谁都会察觉情况不妙，车厢顶部的人们早已躲到了更靠后的地方，只有陆凝几个依然留在前面。 “他情绪失控了！我根本没机会去沟通！”早未用最大声音喊道，“当心！财宝如果失控立刻会化身为至少第四级的事件——” “知道了！”祝沁源和袁捷同时喊了一声，两人俯身向着正蹲在前方的连笔生冲了上去，袁捷双手掷出了两把利斧切开那正在涌现人脸的薄膜，祝沁源凭借高速度躲开那些仿佛要扑上来的脸后直接拔刀，凌厉的靛蓝色光辉直切连笔生此前捏住哨子的那只手！ 咚！ 连笔生在最后的关头倏然扭头，黑色风柱一样的武器反手架住了时间切割的利刃。他双目猩红，皮肤上布满了褶皱，一些黑色的血管正在从皮下慢慢浮现到表面，整张脸似乎正在扭曲为另外一个人的外貌。 祝沁源凌空消失，连笔生将武器向上一撩，一团黑色的烟云卷向天空，充斥着哭喊和哀嚎的声音在烟雾中散发出来，让许多人都不得不捂住了耳朵，甚至有人眼睛和鼻子开始向外渗出血来。 “这个财宝的威力怎么这么大？”让皱着眉，他顶着光荣教会为身后挡住了大部分余波，但纵然如此也能感受到这次攻击的精神杀伤力。 “财宝融合时散发的力量来自国王注入的记忆，是关于记忆所涉及的那些人的。对于有着熟稔关系的人，那份记忆制作的财宝固然强大；可如果是记忆中包含了对许多人的愧疚一类的情绪，那么这份记忆将会包含全部那些人的情绪。”邵解释道，“从表面上的反应来看，那些人脸应该也是这件财宝内的记忆力量来源。” 祝沁源已经出现在了连笔生的身后，她这次举起的是时针，随着这件武器力量的激发，连祝沁源周围也产生了蓝色的碎裂痕迹，时间在指针所指向的方向受到了巨大的负荷。袁捷及时冲到了连笔生面前，一斧子架住了黑色风柱的武器，让他片刻间不得回转，紧跟着吼道：“交给你了！” “时点压碎！” 祝沁源一个疾刺命中了连笔生的肩窝，恐怖的蓝色雷霆从他的肩膀处炸开，鲜血从中迸发开来，那握着武器的胳膊被掀上了天空，连笔生一个趔趄向旁边摔倒，被袁捷眼疾手快揪住了领子。陆凝却在这时启动了轻身，迅速追了上来，身后的胶卷卷动中再次形成了那把胶片组成的无刃长剑，一剑刺向天空中的那条手臂。不过她即便动用了最大的速度，依然还是慢了半分，空中的断臂轰然炸裂开来，大量的人脸带着黑色烟雾向下猛扑，陆凝的剑卷碎了一个人脸，却被另一个人脸钻入了胸口，一瞬间一股阴冷而绝望的情绪浸润了全身。 “压制下去……”她全力发挥着财宝的力量，但此时此刻人脸数量实在太多了，她顶多能让自己的状态维持正常，可那些人脸还在扑向车顶的其余人，甚至无视车厢的阻挡钻进了车里，有的还跨过了时间的轨道冲入了别的列车之内。 让用紫色盾牌弹飞了几个飞向自己的人头，他已经听不见圣歌的声音了，光荣教会的防御几乎到了极限。邵骂骂咧咧地甩出了一蓬白色棱刺，可是消灭一个人脸至少要六七根棱刺，他的攻击速度根本达不到那么快。 “完蛋了……”柳云清脸色铁青，她还没接触那些人脸就能感觉到那阴冷到死的情绪，要是被上了身是什么结果几乎都能猜到。她的几个同伴正在拼命掩护，可是连已经融合的财宝都只能发挥一点作用，他们这些刚刚到手的哪有什么威力可言？ “初步判断，算是长途列车级别的事件吗？” 此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顿时令人精神一振，甚至驱散了那堆人脸带来的恐惧和绝望感。 空中一瞬间似乎出现了齿轮，紧接着下一秒，所有人脸如同时被自左而右的剑锋撕碎，重新还原为了黑风，在每个人的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集在了一处，车厢的前部，一名身穿绿色研究员制服，手里握着洁白长剑的青年站在了他们面前。 外务官。 很多人从侧面看到了青年的衣领，顿时便有了安心的表情，甚至开始了庆幸。 “外务官！是外务官！” “太棒了！我们有救了！”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快就进行庆贺，而是将它留到你们下车之后呢？”外务官侧过脸，一脸微笑地说，“如果你们被增加了额外的工作，会很开心吗？” 那几个人顿时闭嘴。 “外务官先生，这是一件财宝所引发的。”让站起了身，从对方刚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就能看出这个Dacapo外务官实力之强，这群专门处理大型事件的人应对一件财宝的问题恐怕真的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财宝，持有者还活着吗？” 袁捷试探了一下连笔生的鼻息，然后点点头：“还好。” “那么我可以将它取走吗？” 反正现在都控制不住了，连笔生还昏迷者，陆凝和让对视了一眼就替他下了决定：“可以的，我们是他的同伴。” 外务官笑着看向了天空，然后扶了一下额头：“可是，现在是在一件大型事件中卷入了一件财宝，我还控制得住吗？” 就在陆凝奇怪这外务官怎么每句话都在以疑问句结尾的时候，她再次看到了齿轮，伴随着宛如机括合拢的声音，耳边的喧嚣和那上万奔腾的列车一霎时消失，阴沉天空下的荒原此时显得是那样可爱，而周围的人也和她一样有点茫然地看着周围。 “希茜，这些人是你带回来的吗？” 陆凝听见声音一扭头，发现晏融半跪在地上，一名同样打扮的外务官用剑点在她的长枪尖上，就这样压制住了身上已经布满红网的晏融。而之前见到的那位外务官则点了点头：“按照惯例，能凭自己本事离开时间限制的人，不是要奖励他们吗？” “里面的问题严重吗？” “你听说过财宝引发的事件和大型事件发生了融合吗？” “即使是这样，职责所在，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幸运的话，可能会干脆地死掉吗？” 在弄懂这两个人是怎么用问句来沟通之前，陆凝还是先站了起来：“二位……外务官，如果是来处理这场大型事件的话，我想最好快一点，刚刚那些情绪化的人脸涌入乘客当中，之后会发生什么实在难以预料。” “是好心的提醒吗？”名叫希茜的外务官对陆凝微笑了一下，然后向同伴点了点头。 另一名外务官也松开了剑锋，对晏融说：“谢谢，很不错的热身，如果还能活着的话，会可以再见吗？”22文学网 晏融有点说不出话。外务官并不在意，走了过来，晃了一下手里的剑：“希茜，准备好了吗？” “你说呢？” 齿轮再次扣合，两名外务官不见了踪迹。 “……他们使用的是时间的移动。”祝沁源说。 “Dacapo的外务官当然是靠的这个。”陆凝呼出一口气，“这里是三号车厢，前面……我们过去吧，车长应该就在那里。” 陆凝走过去扶起了晏融，晏融的神色有些尴尬：“没打过。” “那也是正常的吧。” “确实是的，光看身手也知道他比我更加厉害一些，谁知道经过了什么样的苦练，输了确实不丢人。不过外务官要都是这个样子，要想短时间内达到类似的战斗力可不太容易。” “武力至上在这里不通用了？”陆凝开了个玩笑。 “要想得到碾压性的武力越来越难咯。” 接着，陆凝捧起了自己的水壶，对着里面说了几句话，但没听见蓝荼的回音，看来离开了那片时间后，联络也就中断了。 “找车长去。”让经过的时候说道。 这一群人要冲进车头驾驶室内，凭门口的两个乘务员是拦不住的。有李移居和让的努力，这帮人倒也没进去就动粗，驾驶室很宽敞，和有些古老的列车外部不同，这里的样式很有些科技感，或者说这本身也不是一列真的蒸汽机车。 “那两位阁下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令人头痛啊。”车长看到这么一群人涌进来，神情也不算惊慌。 “看来车长先生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让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问道。 “每一次回转列车出站，我们都必须做好心理准备，那就是一部分实力特殊或强大的个体会自主脱离大型事件的范围。实际上，每次都有。” “所以这其实不是什么新鲜事。” 陆凝听见柳云清低声说。 “如果你们只是来抱怨或者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诉求的话，我是没有那个闲工夫处理的，作为车长，在大型事件发生之后负责观测和记录也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们不会进行救援，两位外务官的行动已经有些逾矩了，不得不说他们虽然说话有点古怪，但人还都不错。” 车长说完，看了看每个人的脸色，目光放回到让的身上。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的，即便您说了这么多，依然不改变我们希望你能设法救人的心愿。车长先生，您既然可以进行观测，而最初的危机又是发生在中段车厢，说明您其实很早就发现了这次事件，故意放任它发展壮大恐怕另有意图吧？” “这是Dacapo的决策，和你们无关。我想你们有时也会接到一些听上去荒谬的命令，和那个一样。我也无权过问上面的意思，我们只要严格遵循工作标准完成自己的部分即可。” “所以除了我们以外的所有人都会被回转？”李移居问。 “在你们之后如果还有人有那个幸运离开，也不必遭受这些。如果你们担心的是死亡，那没必要，列车回转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到刚刚发车的状态，除了你们以外，别的人都会正常活着。” 大概这也是车长完全不担心的原因吧。 “既然如此，我听到外务官说我们应该有奖励。请问我们能乘坐这辆列车抵达终点站吗？”陆凝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自然可以——你们想去吗？或者在中途下车也可以，这样的方便我是可以给你们稍微开个后门的。”列车长说着，转身敲打了一下，一个屏幕上出现了一排车站的名字。 “那个……请让我们中途下车。” “不用终点站，只要让我下车就行。” 这群人妥协得很快，就像是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底线一样。陆凝暗暗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这帮人无论嘴上叫得多凶，终究不敢违抗贵族的强权。 “那么需要多久？”她问。 车长笑了：“这是Dacapo的列车，小姐。实际上如果您乘坐我们正常的班次就知道，Dacapo要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可以很短，也可以很漫长。” 话音刚落，陆凝感觉周围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车窗外面变成了一片漆黑，驾驶室里的屏幕中闪烁的光点也变得十分诡异。她左右看了看，除了自己和柳云清两队人以及吉斯三个以外，此前在车上的人已经全都不见了，而车长正在看着自己。 “发生了……什么？”袁捷一脸茫然。 “我将时间快进到了抵达终点站的时刻。”车长说道，“毕竟此前行驶这个形式只是为了观察大型事件，此外不需要浪费时间去等待。” Dacapo出来的人果然都有种诡异的时间观。 “这里又是哪里？”陆凝问。 “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幽冥黄泉。诸位，请下车吧，你们应该能够在这里找到幽冥列车的车站，放心，那辆列车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48 军锁 幽冥黄泉，地府、地狱、死亡之地，从很多故事中都能听闻有关这里的幻想，不过陆凝经历过那么多的场景居然也没到这个地方参观一下。 哦，她本来要去的，不过被集散地截胡了。 这里没有什么光线，只有一些疑似灯火一样发青的光亮飘浮在远处，光线的物理性质也很古怪，明明暗得只能勉强辨认，却能让人看得清脚下的事物。一些紫色或者红色的雾沉积在膝盖下的地方，无法判断那是本来的颜色还是因为光效变成了这样。到处都是黑色的嶙峋怪石，毫无特征，在许多大石头的顶部都被打入了钢钉，一些粗大的锁链沿着钢钉将这些石头串在了一起，就像是头顶多了一张网一般。 “这地方比起天堂入口可阴暗多了。”邵砸了一下舌头。 “废话，地府要是比天堂还光亮那里还收不收人。”吉斯撇着嘴说。 “你们也没来过？”晏融问。 “我们也就坐过一回，还是队长带我们的。那是天堂入口的车站，虽然比这里亮，但是亮得人心里发慌，也好不到哪去。”吉斯耸了耸肩，“等会找到车站我们就回去了，你们最好保证自己有足够的资格，我们可不负责。” “谁会来验证我们？”李移居借机问道。 “军铳坐镇天堂，军锁隔绝地狱，你们觉得呢？”吉斯略有些恶意地一笑，“四大军团里面军锁虽然不是单兵战斗力最强的那个，却是战术路子最野的那个，真不知道你们是幸运还是不幸。” “什么叫战术路子最野？”晏融皱起了眉，她可是决定要打架的。 “军锁的部队因为军团长的风格，实际上什么都学，他们不像军剑一样将一种技艺发挥到极致，所有人都是全能的多面手，所以……嘿嘿。”吉斯冷笑了一声，“要是决定打架的，你大概会遭遇这个世界自古至今所有战斗技巧和武器的大杂烩。” 陆凝回忆了一下黑暗贤者给她看得那张照片，那个年轻而英姿飒爽的女性军团长，从照片中还真看不出这支军团是这个风格。 “但是车站在哪？”让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吉斯顿了一下，耸耸肩：“找呗，反正这地方看上去也不大，真正的地狱估计早就被军锁封住了。” 这样的寻找倒是不必分开行动了，按照吉斯的解释，特殊列车并不是固定时间发车的，Dacapo其实完全不需要去配置时刻表，当有人需要登车的时候，车会自然停在那里。 绕过了大约一公里左右的巨石镇，陆凝也已经习惯了这些风景，终于，在一片林立的石林之中，众人看到了一盏不甚明亮的白灯。 地狱里原本并不存在的事物，也就代表了这里有不是地狱的东西。晏融和袁捷依然走在众人最前面，小心地从岩石之间走过，而那个“车站”便无比自然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以就地取材的黑石组成了墙壁，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金属板作为标识牌，白色的灯在围墙外昏暗却仿佛永远地明亮着，而在围墙之内，一些仿佛聚光灯一样的光线聚焦在中央的站台上，在光芒之外，一块平整的岩石上，有一名身穿甲胄的人正垂着头端坐不动，仿佛已经睡去。 “吉斯？”陆凝看了吉斯一眼，却发现他神色有点紧张。 “确实，这里就是车站了，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我可不知道军锁如今成为了什么模样，这地方太邪门了……带路已经完成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他那仿佛见了鬼一样的眼神让陆凝起了疑心。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告诉我就放了你。” “没……没什么，就是见到一个可能死了的人，不过在这样的地方见鬼也不奇怪对吧？” 陆凝皱了皱眉，前面只有一个似乎在睡觉的军锁士兵，而且现在的角度根本看不着脸，吉斯有什么好怕的？ “做多了亏心的事情就是如此。” 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那名士兵缓缓抬起了头，旁边白色的灯光投射在他半张脸上，照出了他脏污而长长的须发，这名“军锁”从石头上跳下来，一双依然如炬的双目看向了吉斯：“你身上所背负的业障实在太重，放在以前早就应该死了，但谁让如今世上已无审判生死功过之处了呢？” “怎……怎么？军锁还要管这个闲事不成？我可不准备登车。” “在冥府待久了，总会沾染上一些这里的特质。不过我确实不能代行审判，你的奸猾可以留你一命。”士兵抖了一下袖子，军锁的制式战甲为贴身的链甲，双臂则由延展性极强的合金覆盖，只是前臂部分和一般衣物相比不自然地粗壮，背后则背着一个如同小锅一样的背包。 没有武器。 “都说了就到这里了吧，邵，早未，咱们该走了！只是带个路没必要见这些怪物！”吉斯的声音不自然地放大，招呼一声扭头就走，邵和早未犹豫地对视了一眼，也就是这片刻的犹豫时间，吉斯忽然顿住了脚步，抬起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但从背后可以看到他从应该是嘴里拽出了什么东西，伴随着有些恶心的粘腻声音，一长条的事物被他从口中拽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吉斯？”邵惊叫一声。 “来了这里，就不要想着安全离开，地狱和天堂不一样，天堂只是驱逐罪的地方，但地狱可是审判罪的地方。即使已经没了，权能还在。”士兵轻轻摇头，“他不够强，若是真正的大奸大恶，凭自己的精神也能走得出去，可是他还不够。” 吉斯扑在了自己生生从嘴里拽出来的内脏中，喉咙中发出了两声仿佛溺水一般的咕嘟音，接着便不动了。 “这是什么攻击方式？吉斯他身上有财宝在的吧？”邵扭头盯着士兵。 “财宝……国王留下的东西啊，也算是一个伟大的发明。不过那很难成为自己的力量。”士兵捋了一下胡子，“算了，总之，既然来了这里，幽冥列车将会把该走的人都送去内城，你们……都做好准备了吗？” “是的。”李移居点了点头，“我们打算交付财宝以取得通行的资格。” 士兵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之前坐的石头：“放在那里，有几件可以走几个人。” 李移居旁边的男子走到了石头前，从腰带间摸出了六个造型各异的物件放在了石头上。陆凝瞥了邵和早未一眼，之前她已经知道了这些财宝来自吉光片羽，就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收藏这么丰富。 “六个人，进去等着吧。”士兵摆了摆手，“剩下的人呢？” 柳云清给陆凝使了个颜色，带着自己的队伍进去了。陆凝深吸了一口气，对士兵说：“我是有资格的。” 士兵挑了挑眉：“凭资格吗？这我可没有判断权，请等我一下，我通知军团长过来进行认证。你们全都是内城资格持有者吗？” 让、袁捷和祝沁源点了点头，在与暗黑贤者的交流最后，他们选择的都是有关身份的祝福，对辅助战斗的那些来说并不需要。 “我们……我们只是来送人的。”邵咽了口唾沫，“不上车。” “哦，也好，愿你们找得到回去的路。” “我准备挑战！”晏融拎着枪走了出来，“听说只要打赢了也可以上车是吗？” “是的，如果能在普通状态的任何士兵手中胜过一招半式，你就可以登车了。”士兵点点头，“今日的考核应该就是我来进行。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开始——另外几位请稍候，军团长很快就会过来。” 晏融等着他说完了话，将长枪一立：“那么我要进攻了！” 话音刚落，枪若游龙一般穿出，霎时间红网已经笼罩了晏融的半个身体，她整个身体上都烧起了暗红色的火光，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士兵一个收腹，身体骤然向左平移了一米，手指一扣一弹，尖锐的哨音乍响，在晏融的枪杆上打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她的枪势顿时歪了一点。而士兵则呼吸之间又是一个进步，一脚便跨入了距离晏融不过一臂之距的位置，左臂弯肘向外格开她的枪路，右手则直接一记锁喉！ 咯啦！ 晏融身体稍微向后一仰，颈间的“狂战士之死”中喷出了网格形成的手臂，和士兵的手死死扣在了一起，同时空着的左手抬了起来，狰狞的血网沿着手心向上蔓延成了一把新的短矛，扎向了士兵的面门——呼吸之间，攻守便是一转！ “不错的财宝，看起来和你融合得很好。” 士兵手肘一撞击偏了短矛，随即爆喝一声，将晏融颈部那只手直接捏碎，身体再次向后一瞬，掸了掸衣袖。 “这技巧……缩地？”晏融已经能看出士兵使用的一些身法窍门了，这反而使她更加兴奋，普通的武技已经无法让晏融感到满足了，她最近在钻研的便是一些近乎传奇的，甚至包括“武道”和“肉身成圣”这一类的技艺，而不依赖任何超自然力量产生的“缩地”同样是这一类技巧中的一个。 “接下来，认真一些，不要被你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士兵告诫了一句，双臂一振，瞬间周边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锁链回响，陆凝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而晏融已经举起长枪向空中挑去。 转眼间十数道火光闪过，士兵再次一个缩地近身，背后的包内却同时涌出了锁链，这些锁链甚至比周围的环境还要漆黑，没有一丝光亮从锁链当中反射出来，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是极难察觉。晏融挥动长枪将空中的锁链全部挡开，脚下却脚步一晃，整个人被一根贴地滑行的锁链扯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了一块岩石上。 “喝！”士兵却完全不停止攻势，手向前一劈，袖中同样有锁链射出，带着鸣响向晏融下方一点的位置伸去截击。但锁链全部没入了石头当中，一阵炸开的火花将锁链弹开，却没判断到晏融的位置。 红色的网自她的腿到脚上，已经将晏融固定在了石头上，她抹了一下嘴角，咧嘴一笑：“挺厉害的，能不能再多展示点技艺？” “哈哈，那便接好了！” 士兵一声长笑，五指一抓一收，袖口锁链立刻回卷到身边，扭成了一根长棍，他将长棍一舞，纵身跃起，整个人的动作气势猛然一变，招式宛如开山分海一般汹涌而上，晏融立刻脱离了红网的固定，反手拽出了背后的铳枪，随着一声轰然爆鸣直接撞在了士兵的棍上！ 陆凝等人只感觉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双方的力量都是极强，这一记对撞竟然是平分秋色，反而让这群观众耳朵不好受了。 “用棍棒使斧法？” “长柄武器，不需拘泥于形态，我所使用的本身只是锁链。” 二人一句交谈之前，单棍双枪已经对挑了十数下，原本晏融的枪法已经是陆凝生平仅见的灵活迅捷了，但士兵的速度以一对二却丝毫不落下风，真的是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枪术，现在又是长刀……换镰刀了！” 袁捷本来还想解说的，却发现嘴根本跟不上士兵切换架势的速度。一根锁链凝聚的长棍居然能将一应兵刃路数尽皆融入招法当中，并发挥出不逊色于原本兵器的效果，这对爱好武学的人来说不啻于一场饕餮盛宴。 晏融自然是越打越兴奋，随着她的情绪和战意愈发高涨，红色的网也开始遍布全身，开始形成花纹状，财宝正在和最适合的情绪发生着深度共鸣，她甚至逐渐开始跟得上士兵的招式变化，稳住了步伐，乃至转手反抢先机！ “这便是天赋吧。”让笑着摸了摸胡子，“晏融想得其实很少，但唯有武学这一路上，她会抓住每个机会让自己进步。” 陆凝也点了点头，恐怕到这个场景结束，都没人会得到比晏融还多的好处了。武艺、招式、意境……这些纯粹自己领悟出来的东西相比各种神鬼妖魔的超自然能力虽然略逊一筹，却是集散地不会夺走的东西。 戗！ 在晏融双枪一崩之势中，铁链聚合成的长棍终于被崩散，恢复成了漫天链条。 49 幽冥远方 晏融找准机会崩散了士兵的链棍，他后退几步之后，停止了手里的攻势。 “喂！怎么不打了？”晏融反而意犹未尽地喊道。 “规矩就是如果你能胜得一招半式，便算你通过了，能够在我的抢攻中找到反击的机会，甚至破坏了锁链构型，已经是你赢了。” 被士兵这么一说，晏融反而有点失望：“这就算赢？喂，你明显没动用全力吧？” “年轻人，还想继续从我的属下这里偷师不成？” 另一个声音自头顶传来，晏融一抬头，发现有人站在那些巨石之间的锁链上，浑身都笼罩在阴影之中，只有一双眼睛呈现出金色，仿佛本身就能发光一样。 “军团长。”士兵马上行了个军礼。 “叫我过来，是要验证内城居民的身份？站出来吧。” 军团长从锁链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围墙旁边，灯光照亮了她的脸，陆凝能看到她和照片上有一些区别。 黑色的军服没有太多变化，但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照片中那种略带愉快和轻松的表情，变化最明显的是她面部的毛发，几乎全都变成了雪白的颜色，并非由于年龄苍老所导致，而是褪色这个最简单的原因。大约是察觉到了陆凝的注视，军团长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不……没什么。” 军团长也没在意，从腰间取下了一个和步话机一样的仪器，等陆凝五个人走到面前后依次扫了一下面部，竟然是连询问也没有。 “请问……这样就能确定身份了吗？”让有些疑惑。 “说白了现在内城居民的身份全都是授予的，只要在库内查看就可以了，你们到底怎么获得的身份根本无关紧要。”军团长随口解释了一句，“具体的你们进入内城也就清楚了，当然我都快记不清那里是什么样子，也说不出更多来。” “你在这里很久了吗？”祝沁源问。 “时间已经记不清了，我和我的军团很久都没有什么轮班了，大概现在有些人已经不在了吧。”军团长将仪器放回腰间，“身份没问题，你们可以上车了。” “车会什么时候到？” “现在。” 陆凝耳边响起了一声如同来自远方的鸟类鸣叫声，紧接着在围墙所围拢的站台内忽然升腾起了一片青色的雾气，随着雾气散去，一辆巨大的列车便已经停在了站台上。这辆列车通体漆黑，充满冷硬的金属感，车头浇筑着一个巨大的“D”，车厢上则有着无数厉鬼雕纹。大约十秒之后，车门才缓缓打开，白色的冷光从车内照出来，同时喷涌出了冷气，即便是作为黑刻的陆凝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幽冥列车，会抵达王都内城的车站，中途没有停留，当你们登上列车的时候，会看到很多人，他们是和你们不同时间登车的旅客，不需要担心。”军团长说。 “谢谢。”陆凝向她点了点头。 “上车吧，祝你们能在王都内城有所收获。” 说完这句话，军团长就转身离开了。这原本应该是传说中的强者，和暗黑贤者一样从当年生活下来的人，可是陆凝找不到什么机会向她询问有关当年发生的事。 “走吧。”陆凝和柳云清两个队伍，一共十二人，依次踏入了幽冥列车。 寒冷感慢慢被适应了之后，列车只剩下有些冰冷的气氛。众人可以看到一些座位上坐着乘客，不过全都在闭目假寐，仅仅从略微起伏的胸膛可以判断都还活着。这些人身上的装备也显然都是战斗型的人物，或者说坐上这辆列车原本就有任务。 “嗯？” 在经过一个座位的时候，陆凝看到了一个端坐着的人，是罗贝——当初一起从辉煌牺牲事件中逃出的三名游客之一，只是现在和他一起的柴盈和伊势都已经不见了，只有他坐在座位上，阖着双目不闻外事。 “我们就坐在这里吧。”让找了片空位，众人便在座椅上纷纷落座，连笔生此时也醒了，就是有点虚弱，少了一条手臂就算是黑刻也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当陆凝坐在座椅上的时候，她感觉一股寒冷从脊梁骨冲上了头顶，比起列车内的温度更加刺骨，甚至连思维都开始变得迟缓了。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这帮家伙都要睡觉了……”晏融在她身边小声说道，“我……也……想……” 陆凝也有点支撑不住自己的睡意，慢慢合拢了眼睛。 …… 死者和生者，遥远而充满迷惑的世界。 “如果我告诉你……我能解决你的问题呢？” 一个带着一丝俏皮的声音这样说道。 “你的医术高超，但医术终究是医不死之术，没有人能从生死轮回中走脱出来。”这次是国王的声音。 “医术，只是我所研究的衍生品啦，治病救人的确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可是相比于生与死这个生命的最终谜题而言也差了一些。” “你——” “国王陛下招揽我的时候，居然不知道我真正在做的研究是什么吗？哈哈哈。”那声音笑得很快乐，而国王显然有些无奈。 “你研究的是生死？这个课题可是很难有最终结论的。” “可是我确实找到了幽冥之地的入口啊。” “你说什么？” “司掌轮回之所，幽冥黄泉，鬼魂所去之地，在无数个传说中生命终结后应当抵达的那个地方。如果你希望的话，只要结束属于你自己的轮回，那么你将永远保持这份年轻与活力，拥有永恒的时间去慢慢修缮这个国家。” “伊莎贝尔……这是禁忌。” “什么禁忌？文明发展以来要打破的禁忌还少吗？就拿我的各位同僚来说，谁手里的东西不是令过去的人忌惮的存在？国王，要想改变，就要从根本上改变一切！否则技术的发展是为了什么？” …… “他们没有死去。” “人们依然活着受苦。” “生命并不能改变生活，这个王国这样下去……会走向毁灭。” “我们需要新的国民。” “我还需要你们。” 陆凝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她感觉浑身都有些发僵，不过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不适感。稍微转动了一下眼球，她把目光投向对面，让和袁捷也已经醒来，正在慢慢活动自己有些冻僵的躯体，这时候陆凝才注意到，车窗的外面居然有金色的光芒投射进来，如同阳光。 花了大约一分钟左右，陆凝恢复了四肢的行动力，她抬起胳膊抹了一把脸，慢慢感觉自己可以活动了之后，开始移动躯体。 然后晏融就一巴掌拍在了她肩膀上，火红的网铺上了身体，那些寒冷很快就被驱散，发自心脏和血管的温度灌注入了四肢之内，转眼间陆凝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你这个财宝还有这个用处？” “激发身体的活性，很基础的用法。”晏融继续走过去帮其他人舒筋活血去了，陆凝则起身看了一眼车厢。乘客们多数都在活动着身体，从那寒冷僵硬的身躯中恢复过来，而车门已经打开，她来到门口，往外面看去，顿时一愣。 金黄色的温暖自然光，仿佛金秋的暖阳，那令人舒心的温度洒落在身上，相比于充满压力的外城和肃杀的荒原来说简直是另一个世界一样。然而在阳光所洒落，泛起金黄色泽的建筑和街道上所见之景，却是令人感到心里一空的断壁残垣。 陆凝甚至很难去描绘自己心里的感受。这里的房屋、围墙、铺陈成街道的砖石，一切的一切都没有类似青苔或者灰尘一类的东西堆积，就仿佛昨天刚刚变成如今的模样。那些仿佛浸透了故事的石头上只有岁月雕刻而成的斑驳裂痕，古旧的街道上一些木棚也只是倒塌了半边，不见半点朽烂，甚至能想想出不久之前摊主还在这里大声吆喝着自己的商品。更遥远的地方有着形形色色的建筑物，或产生了裂纹，或倾塌了半边，但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却早已不知淹没于何处。 空洞——她唯一对这个景象能感受到的就是这些。保存完好不见腐朽的城市，甚至能让人在脑海里就描绘出曾经的繁华，具体到这里应该有什么人，正在做什么事……但一切都不存在了。 “这就是内城？”一个疲惫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她转头，看到了一个一身老旧西装的老者，他的脸上堆满了皱纹，手中拄着一根拐杖，那双昏花的老眼正透过模糊的镜片向车门之外看去，两名青年急忙走了过来搀扶住他，陆凝看了看二人身上的武器，知道这两人大概是保着老人过来的保镖一类的人物。 幽冥列车是没有中间站的，内城就是唯一的目标，但陆凝似乎也能明白老人的一些心绪，她稍微让开了道路，老人颤抖着走到了车门边，伸出手，似乎想要握住一把金色的阳光，但那光的碎片当然无法被任何人抓牢。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更多的人也已经醒过来了，大多数人也都是第一次来到王都内城，而内城的样子也着实震惊到了他们。 对比外城，人们的想象中内城应该是繁华，生活优渥，七大贵族分工合作维持着稳定，并使用着最高端的技术……没人想过内城居然荒凉至此。 陆凝听见了身后的响动，转过身，发现同伴们都已经走了过来。 “始料未及啊，是吗？”晏融挑起嘴角，“不过……无论是什么，我们都得去面对一下，出发吧，陆凝。” “我们也会一起，虽然把好几件财宝都交了，不过我们手里还是有点后备手段的。”柳云清也说道。 “嗯。”陆凝点点头，迈出了车门。 没有任何异常，她已经踏上了王都内城的土地。抛开这里的荒凉，整个内城的巨大简直一眼望不到边，城市规划也比外城那瞎盖的样子要整齐得多，就算多有损毁依然不失宏伟气象。天空的光并不是真正的阳光，甚至没有类似的星体，只是天上本身就在散发着光芒。 “真是温暖。”祝沁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陆凝倒是看了祝沁源一眼。 自从融合了身上的财宝之后，祝沁源似乎就保持在了那个融合的状态，身上包裹着蓝色的时间光芒，手上除了那把集散地提供的刀以外还有三根指针，完全不像陆凝和晏融融合结束之后就恢复原状。陆凝现在倒不是不能展现“忽然昨日”的融合态，只是要花费极大的精力维持，代价近似于剪切过去要付出的那么多，所以轻易不动用。 不过晏融就能比较自如地启动和关闭融合态，这好像也是个因财宝而异的性质。 至于连笔生……他对于自己丢掉了财宝也不甚在意，不能掌握的力量就不去肖想，他对此还是挺豁达的。 “我们应该往哪里走？”晏融忽然问了个问题。 “王都内城的话，应该是有很多遗迹存在的，暗黑贤者这么说过。当然……我们还得找任务里的那三个地点，顺便也见见吉光片羽的老大，从那里大概能获得更多的情报。”陆凝早已考虑过这些，“虽然内城没有人这个有点出乎意料，不过我们的计划也不改变，之前我们已经拿到了吉光片羽老大的位置，先从这里开始如何？” “没问题。”让点了点头，“我补充一句，也许我们可以在这里找到七贵族的旧址。” “是的，国王的册封肯定会在这里进行。包括七贵族的前身，四军团的军团长以及曾经在王国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人都是在这里有过足迹的。这么完整地保存下了多数痕迹，要找到相关线索也不是特别困难。”连笔生说。 “首先……”陆凝取出一张照片，上面有一张纸条，“萃炼工厂，翡翠绿街。这里就是吉光片羽老大的住址了。至少这里还有些活人等着我们去访问。” 这时，众人后方传来了一个声音：“对不起……请问可以带上我吗？” 陆凝回过头，看到罗贝裹紧了自己的斗篷，神情郁郁地看着众人。 “你的朋友……” “回转列车。” 很显然，柴盈和伊势没能熬到终点站。 50 吉光片羽 墨一般的黑浸染天空的金，弥散开的雾阐释昨夜的梦。 外城的黑夜便是如此降临的，至少比起荒原和外城，这里确实能看到昼夜之间的变化，而不是天色慢慢变暗，又稍微明亮这样的程度而已。陆凝一行人沿着空无一人的道路行走着，以一些极具特色的地标作为导向，慢慢找向了早未给自己的那个“地址”。 在这片无人的城内，众人终于闻到了一丝“人”的气味，那是火焰燎动空气所散发出来的味道，还混合着食物的甜香。这里看得出曾经是一座神庙，当然和别的建筑一样早已荒废，空留下庞大的外壳和内部的神殿。在神殿之中有一蓬旺盛而明亮的火，七个人围在火堆旁边，周围散乱地扎着营帐。 “七个人？”晏融看到这个人数之后微微一惊，不过陆凝倒是不甚在意，这七人无论是外貌还是年龄、性别的构成和七贵族的原型都不一样，倒也不用对数字这么敏锐。 坐在距离火最近的地方的是一名金色头发的年轻人，他的身上是最普通的棕黄色冒险服，到处都挂着各种零碎的小工具。这位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火腿，削去了外面发霉的部分，正在用小刀将一片片肉削下来递给身边的一个大个子，大个子则用木签串起来放在火边烤制，香味正是由此而出。而除了这两人以外，旁边的两名红发双胞胎一样的年轻女性正在准备一锅食材，其中一个将各种食物都丢进锅里，一个响指便有清泉流下落入锅内。当她盖上盖子之后，另一个则将手按在了锅的两边，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开始有白色蒸汽从盖子的小孔内喷出。 同时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人蹲在距离火堆较远的地方削着水果，最后两个一身铠甲的人则在切菜和调制饮品。这群人认真的样子猛一看还以为是一群专业厨师跑到这个荒郊野岭来做菜了。 就连陆凝等人走进了大殿门口，这几个人都没搭理。 “我们是根据早未给的地址找过来的。”陆凝直接说话了，“那么……这里的某个人就是她口中的‘老大’？” 她说完话，那个削火腿的金发青年终于转过了头。他的一只眼睛蒙着眼罩，神情冷漠，在看到陆凝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们是之前说要来和我们交谈有关暗黑贤者的事情的？”大个子开口问道。 “如果你们不光是为了这个，我想我们还有更多可以交谈的东西。”陆凝说，“吉光片羽是你们组建的？” “我们即是吉光片羽，那些人只是我们安排在外城的一些适合者。”大个子轻轻摇了摇头，“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了解了一些外城和内城的过去，对这些有兴趣？” “当然有兴趣。”陆凝点点头。 “你们所获得的财宝，全部都来自于内城这里吗？”让问。 “大部分都是来自这里的，我们不经常离开。一些无关紧要的财宝留在这里也只是占地方……内城这里几乎遍地黄金，只要有命和本事去拿。”大个子取过一个盘子，将烤好的火腿开始码放在上面，语气悠然，“你们不是我们见过的第一批人，想必也不是最后一批。这里没有外城的规矩，只要不进入贵族领地，你可以自由探索任何一个地方，包括王都。” 这个话里的意思隐隐有种让陆凝等人前往王都的意思。 “那么，诸位去过了吗？” “没有。”大个子摇了摇头，“我们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你们是冒险来的，而我们有目标。” “汤已经煮好啦！”一个红发女子招了招手。 “如果你们带了食物的话，就在这里我们可以边吃边聊，不过我们不会分享，食物在内城很难得到补给。”大个子说道。 这七个人所组成的也就是最初的吉光片羽。这些人的身份也不难猜，那名金发青年正是传说中的“晨昏”，但他显然并不是个独行侠，而是有周围这些同伴。大个子并没什么名气，他自我介绍是历史学家塔汗，因为兴趣认识了晨昏，后来加入了他的队伍。削水果的那位自称是个佣兵，名字也是佣兵，他不喜欢提及自己的过去，脾气也比较沉闷。 两名双胞胎姐妹则是传闻中的“红莺”——这个传说中的刺客其实有两个人，也是最后才加入吉光片羽的。“晨昏”对未来的期望吸引了两位刺客的兴致。 两名身穿铠甲的则是被晨昏救下，后来成为了同伴的人。 这些介绍其实都只是最简单的说明，显然吉光片羽的人并不像陆凝等人对他们了解太深，最多是红莺姐妹比较喜欢谈及自己，多说了两句罢了。 “互相介绍就到这里吧。”晨昏终于开口了，他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你们知道暗黑贤者，也了解一些内城往事，估计对我们吉光片羽的目标也有几分了解，不过即使知道了这些，你们也不能说就掌握了我们必须的情报。” “你们需要什么？”让反问。 “国王的行踪。七贵族的弱点。最珍贵的财宝放在哪里。过去的人们去了何方。”晨昏抛出了好几个困难的问题，这里没人能回答。 “吉光片羽……我们已经收集了非常多的‘过去’。国王将他的记忆制作成了一件件财宝封存在各处，我们则走向将一切还原的道路。外城的环境你们也知道，我可不觉得那种生活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了解了这个世界曾经是如何繁荣昌盛之后。” 晨昏喝了一口汤，神情松快了一些。 “这里曾经的繁华，光是看城市就能感受到。”李移居说道。 “所以这是最奇怪的……那样的繁荣又是怎么消失的？国王的力量、权势、荣耀和声望都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所决定的事情总能一呼百应，虽然有些反对国王的声音，可是对于当时的王国来说都只是小伎俩，最大的损失只是当时王国的最高医疗长官伊莎贝尔被谋杀了。从历史角度上来说，这对于当时鼎盛的王国确实是个打击，可伊莎贝尔的团队依然还在，她的学生也有不少，完全不至于导致后来莫名其妙的衰败。”塔汗一提到历史就开始侃侃而谈了起来。 “出问题的一定是国王本身。”晏融耸了耸肩，“从你们口中可以听出来，国王几乎是各被神化了的人物，既然是神化的人物就一定有些失真。至少就我看来，他应该是个有才略的君王，但不是完美无缺的圣人。” “遗憾的是，关于这方面的历史记载并不多。没有人会苛责国王在任期间发生的那些灾难，因为那些都是原本就存在的东西，国王已经在尽一切努力去治理了。也许这能侧面反映出他确实不是神，不能挥挥手就解决一切，可是他的很多决策都被证明了有效。甚至一些牺牲也被认为是有价值的。”塔汗从一个箱子里摸出了几本笔记，“我对这里发生过的故事做过很多记录，尤其是财宝……我想你们也接触过财宝对吗？” 陆凝等人点了点头，知道他指的并不是财宝本身而是财宝所附带的那些回忆。 “在一系列的事件中，国王其实经历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他和他组织起来的那些信任的官员们尽心竭力地处理每一件事，这些在历史中都属于国王的功绩。可是通过财宝的回忆来看，国王自己对于结果却不是特别满意。” “他肯定不会满意。之前你说过，付出代价，付出牺牲。实际上我觉得哪一次灾难国王都付出了很多类似的东西。”柳云清开口道，“我无法去感受国王的想法，但就我个人的私心而言，如果我视若亲人的朋友为了救助一些人搭上了性命，即便这是我和她早有心理准备的事，可是内心总会感觉有些不自在。” “这是人之常情吧。”塔汗说道。 “问题在于，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多次了。”陆凝拉了一下衣领，“如果你偶然丢失了一件珍宝，那么你会吸收教训，为自己提高心理准备，作出更多的防范，总之是会使用很多方法去保证下次这件事不会发生。但对国王来说，他其实是在不断失去的，尽心培养的官员，拉入自己麾下的人才，出生入死的同伴，越是珍贵的回忆对于国王来说在失去的时候就会变得越发痛苦。” “所以……他才用这种方法？”塔汗挑了一下眉毛，“现在我们已经无法分析国王的心理了。” “但是我们有回忆不是吗？”祝沁源抬起头说道，“至少在我和财宝融合的时候，听到的全是国王的道歉——道歉，但不会去改正，在一条正确和错误并行的道路上艰难地前进，宁可抛弃这些弥足珍贵的回忆，宁愿让这些回忆开始腐烂变质成痛苦的样子。” “你还能感觉到吗？祝沁源？”晏融惊讶地看了看她。 “融合没有消失，不是吗？国王回忆里的维拉并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估计现实中也是这样。你们知道吗？有些记忆会在时光中慢慢淡去，但有些会随着时间变得愈发刻骨铭心，国王的这些回忆便是后者！” 祝沁源按了按额头，情绪很是不快。 “这些事情，我们也大概有些了解。可唯一的问题是，挖出了这些记忆，抛弃了过去的情感，那国王人呢？”晨昏哑着声音说，“我们已经踏足过超过五十座遗迹，翻找到的财宝不计其数，每个人都被国王那些疯狂和痛苦的回忆折磨过精神，可是他人又在哪里？他至少也应该舍弃一切让这个国家继续强大吧？” 这个答案还没人可以说出来，就算是暗黑贤者也不行——祝沁源已经问过了。 但这时候，陆凝的脑海中却闪过了一句话，很久之前听过的话。 ——【我的过去、我的记忆、我的思想组成了我这个整体，我不会接受任何影响我自身完整的情况，至少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不行。我的记忆不能有丝毫缺漏。】 起初陆凝只是以为那是某种因为过去的经历而产生的个人偏执想法，后来她又觉得大概是有什么不想忘记的东西。可是如今骤然想起这句话，却让陆凝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最擅长全局远虑的人，恐怕早已有所察觉。 “怎么了陆凝？”坐在旁边的晏融察觉到陆凝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是知道陆凝身上忽然昨日有情感压抑效果的，虽说在融合后比较可控了，可被动压制也挺厉害，能够让陆凝出现如此明显的情绪起伏显然是她想到了什么不对的事情。 “让我出去一下，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陆凝有些忙乱地站了起来，快速走出了门口。她现在想的并不只是场景内的问题，正因为已经涉及了自己的根本，她如果不想清楚的话完全无法继续参与这场谈话了。 众人也没阻拦，陆凝走到了外面，深吸了一口城市内冰凉的夜间空气，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了一些。 记忆和灵魂相比，同样重要吗？ 失去了记忆的自己还是原本的自己吗？ 陆凝向来很少去思考这一类哲学问题，因为她不喜欢将自己绕到一种自我困扰的状态中。现在只是时犹未晚，思考这个问题并不算太迟。 有些东西，她已经隐隐有些察觉了，只是不确定就不想说出来。而有些东西却早就是眼前的事实——五阶的那些人肯定有不少实力非凡，却为何在这里成立了一个组织也不离开？不说别的，只蔷薇十字的上级黄金黎明，从上一次时代结末的战争中活下来的人就有将近一百个，这些远古级的大佬到如今实力大概全都非同凡响了，一些魔法专精的甚至进入魔法类场景就能自制法术出来，这般程度的人却无一人回归。 而在更加久远之前，似乎在陆凝还只是个新人的时候，她就被提醒过。 【四阶以上的人非常在意这些。】 如果灵魂的污染分成了五类，那么记忆的缺失呢？会不会像割除病变器官后留下的伤疤一样？ 51 深蓝外务官 “你怎么样？” 或许是陆凝在外面的时间有点长了，晏融从神殿里走了出来，关切地问了她一句。 “晏融，你会去进行灵魂污染的治疗吗？”陆凝低声问她。 “会啊。” “可是记忆会因此受损吧？” 晏融立刻就明白陆凝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了。 “你是在担心自己的记忆问题？” 陆凝把自己所忧虑的事情向她说了一下，结果晏融反而笑了。 “你笑什么？” “你想得还真多。” 晏融把陆凝拉到外侧的台阶上坐下，稍微想了想后说道：“所以你担心我们的记忆损失会像国王那样产生某种可怕的后果？” “这种后果还未知。” “好吧，不过就我从集散地那里获得的一些消息来看，显然是灵魂损伤的后果更加严重。正如你所说，对于痼疾的治疗或许要用切除之类的手段，难免留下些疤痕，可如果放在那里不管任其发展结果会更加糟糕。” “那么有没有人见过记忆严重受损的人？” “听说是有的。”晏融点了点头。 陆凝立即追问是谁。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了解过黄金黎明的上级人物？咱们的五阶顶头上司之一的厉音小姐就是记忆全清过的人物。” “我没有特别了解过……”陆凝所有的时间几乎都用在阅读那些场景卷宗上了，而卷宗为了一些保密性又使用的化名指代里面的人，她根本就没去了解过更加上级的那些人都是谁。 “从那个时代留下来的首领们哪个都是传奇。厉音小姐在一个五阶场景里面扼杀了两名亲随，不过也对场景造成了很严重的破坏，虽然自己的分数刚刚好不需要进入淘汰场景，可是为此染上了极严重的灵魂污染，所以她干脆去医院将自己的污染全都清空了——只花了一个场景的时间。” “……那么她现在怎么样了？” “一如既往的强大。”晏融咧嘴一笑，“你要是多了解一些大佬们的事迹也就不会产生这么多担忧了，我们经历过的很多事他们都经过见过好几回了。退一步说，集散地如果认为记忆损伤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那么直接消灭灵魂高度污染的人不是更简单？他们做得到。” “唔……那么，厉音小姐有什么后遗症吗？” “我没见过她，我只听过她的传闻。要不你自己去五阶问问她？”晏融开了个玩笑，“反正你这么急着升阶，距离见着她也不会很远。” 被晏融开导了一下，陆凝确实觉得有些担忧过度了。 “不过思考一些这方面的问题也没有坏处。”陆凝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现在对于后面的任务已经有了一些思绪。” “你居然还有心想这个？” “不是，我确实心烦意乱了一阵，不过因此我对这个场景的了解又深了一些，总体来说算是好事。我们可以回去了，讨论还在继续吗？我想我知道我们明天应该去的地方。” “让和那个叫李移居的小子都比较擅长这种议论，他们俩加上那个塔汗正在就收集来的资料进行各种猜想。那个晨昏倒是没阻止，只是冷眼旁观。” 晏融耸耸肩：“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所以就借口看看你的情况出来透个气。” “现在感觉呢？”陆凝笑道。 “聊聊天舒服多了……” 她话音未落，忽然伸手将陆凝向后一拉，将她从石阶上拽了起来。陆凝也感觉到了一种玄秘的波动，抬起头望向了神殿门前的大道对面。 一名头戴高帽，身穿立领神官服的人站在了那里，他的衣服下摆在夜风中轻轻飘荡，领口处扎着一个半透明的领结，宛如流质的“Alarm”正在领结内微微放光。在他垂落的手中握着一把如同剑形的武器，但并没有刃，而是一根圆柱形的金属在尖端磨锐，有些贴近于峨眉刺一类的造型。 毋庸置疑，这是一名外务官。 算上眼前这个，陆凝已经见过六个贵族的外务官了，除了Nest似乎真的很难见到以外，这些外务官们也都有着相当强烈的特点。 “外务官阁下？”晏融尝试和对方交谈。 那名外务官站了大约一分钟，才说道：“和情报不符。” “情报？” “吉光片羽——并不是你们这些人。Eyesight提供了过期的情报，有罪。”外务官冷冰冰地说道，“根据历史情报，你们是黑刻。” “请问找吉光片羽有什么事？”陆凝皱了皱眉，她已经知道Alarm来源于莱斯利了，对这个贵族却几乎没有过什么接触，而如今看来比起Dacapo那种比较亲切的来说，这个外务官很有些油盐不进的味道。 “奉谕行罚，吉光片羽今日逾越了应当恪守的规矩，我必须令他们知晓。”外务官终于迈开脚步，“若要阻拦，当以包庇之罪并罚。” “不，您请。”陆凝直接让开了位置，晏融眉毛一挑，被她伸手捂住了嘴巴。 迄今为止外务官依旧是所见的最强战斗力，或许军团长能打赢他们，可是陆凝又没见过军团长动手。如今只是刚来到内城，陆凝可不想直接跟外务官交手。 这名外务官直接越过二人，走向了神殿大门。陆凝就直接跟在了后面，一点都不遮掩，也如她所想的一样，外务官根本就没管她的举动。 而在这名外务官踏入大门的一瞬间，一根柱子就从里面轰了出来。 这根雕纹柱直径近乎一米，通体呈黑色，飞过来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可能就是在外务官进门的一瞬间发动的攻击。这位外务官瞬间抬起左手按在了柱子上，被巨大的力量顶出了两三米，紧接着便传来一阵爆裂的响声，柱子表面炸开无数裂缝，掉落在地上成为了碎石。 “是财宝‘博古通今’，塔汗先生。”外务官放下手，继续迈步向神殿内走入。 这次撞出来的，则是一个将近三米高，差点就能撞塌神殿大门的巨型机器人，它浑身都装配了大量的致命兵器，而且和袁捷的兵器库不同，这个机器人上的装备显然都是高级货，从刀锤斧锯到枪炮火箭一应俱全，冲出来便直接带着一片弹雨扫向了外务官。外务官则挥动了手里的“剑”，用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高速将所有子弹、炮弹、激光、劈砍、导弹、火焰、高压水全部击挡开来。 晏融都看得有点发愣，她当然知道这肯定不是单纯的体术了，可也确实是凭借体术施展出来的力量。 “陈孤，财宝‘穷兵黩武’。” 外务官不紧不慢地报出了前来攻击的人和财宝，在尽数化解掉机器人的所有武器攻势后一剑扎进了机器人的腹腔，然后闪电般拔出，甩剑继续走向里面。此时机器人的动作已经陷入了瘫痪状态。 “晨昏，你越界了。”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晨昏沙哑的嗓音回应。 “你安心寻找财宝，组建你的势力，贵族不会过问。但你联结通路，利用财宝复合来大幅度复现回忆，试图解开贵族的核心机密，这是绝对的禁忌。” “怎么，要杀了我们吗？” “有罪，不当死。我会降下惩戒，你所制作的东西也必须销毁。” “想都别想。” “那么，若因反抗而死，将被归入必须执行行动行列。” 此时陆凝和晏融刚好走到了大殿这里。不出所料，让和李移居早就带着人远远躲开了，只留下了吉光片羽的人留在神殿的火堆旁。他们每个人的样子都有了很大的改变，衣服也有一半变换了形态，显然是全员进入了高度融合财宝的状态。塔汗浑身布满花纹，衣服和皮肤变成了相同的青灰色；红莺姐妹一个披挂了一身黑铠，手提一把炽红色大剑，另一个则如同古代的白衣侠客，斗笠蒙头，足踩十六柄冰刃光轮；佣兵的背后延伸出了一片虚实不定的幽灵状物质，双手捏着两根连接着那团物质的管线；剩下的那个铠甲人左半边的身体上长出了大量尖刺，右半边的身体则如同液化了一般。 而站在中间的晨昏，头上飘浮着一枚小巧的金色冠冕，左手的盾牌上有着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星图，右手的权杖上装配了七枚色彩各异的宝石。 吉光片羽的融合状态比陆凝等人显然更加熟练，有那么一瞬间，陆凝有些怀疑这个外务官可能无法击败这些老手。 但外务官下一秒就冲了上去。 “佣兵——苦难熔炉。” 剑的尖端和佣兵手里的导管发生了碰撞，瞬间擦出了一片火花，某种物质自佣兵手里的导管内喷出，外务官却闪电般躲开，冲向了下一个人。 “红铃——怒火噩兆。” 这一次外务官应对得并不是那么轻松，“红莺”原本就是和“晨昏”齐名的人物，就算是两人实力也并不差，黑铠的红莺一剑挡住了外务官的兵器，脚步一踏，地面上顿时出现了纵横交错的亮红线条，不到半秒之后，棋盘状的火墙自下而上喷涌而出，将两人一起笼罩在了里面。 “反应可以。”晏融已经开始边看边评论了。 “什么反应？”陆凝有点不明所以。 “她从外务官攻击佣兵的那一下判断到了他打算蜻蜓点水试探的目的，立即决定不给对方这个机会，在自己迎来攻击的时候马上想了个能阻断对方脚步的方法，总之这都是战斗直觉的判断啦！我倒不觉得外务官会因为这个伤到，只是他的作战计划恐怕被打断了。” “陈孤！马上回来！”晨昏甩手用杖尖一指门口的机器人，白色宝石一闪，那台机器人立刻重新响起了轰鸣，转身杀了回来。而此时火墙已经被外务官所劈碎，但也正如晏融所说，黑铠红莺已经开始利用连环强攻和火阵将外务官拖在了自己面前。 “执意反抗？你们本来不需要付出过度的代价。” “代价是回到虚无和迷茫中度过余生？你以为我们是外城那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的上班族？”晨昏讽刺地一笑。 “他们至少有着普通的一生。” 佣兵发出一声嘲笑。 “普通的一生？” 白衣红莺双手微微交叉，一柄寒冰凝聚的弯刀从她的手中涌出，在弯刀成型的瞬间她反手一握，直接加入了战斗：“让我来告诉不明世间疾苦的外务官吧，他们可能平凡地活着，然后突然有一天死于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的事件之中！平安地度过一生？你们究竟有没有统计过到底有多少人真正活到了最后？” “意外死亡，也是人生。”外务官挡住两人依然不见有多少压力，“或短或长，皆是命数，至少那样的人生并不算没有意义。” “但很庸碌。”晨昏再次提起手掌，这次是红色宝石闪烁，两姐妹的攻势顿时凶猛了数倍，外务官的动作终于开始有些应接不暇的感觉了。 “在和塔汗见过，了解过这个国家曾经的历史之后，我才深深厌恶现在。为什么我们不能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城市？每个人每天都可能因为意外而死，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而你们这些贵族却从来不在乎人命！因为每一个人的死亡总会被另一个人填补，你们从来就没有缺少过什么人！” 晨昏将手杖向地上猛的一顿。 “我只是要回到当初，回到国王治下的辉煌时期，难道这样的行为有错吗？告诉我啊，外务官阁下？” “哦……” 外务官架住了冰和火的锋刃，发出了似乎是回应的一声，接着，陆凝就看到一道光穿过了神殿的天花板，落在了外务官的身上。红莺姐妹被光芒震飞，而一道道由光所织成的绳索则缠绕在了吉光片羽七人每个人的脚腕上。 “你的行为我们允许，但是你逾越了规矩——这是最重要的，即便你持有‘伪装自我’，晨昏先生。” 外务官用剑尖敲了敲地面。 “比起上次，你们的实力已经大有长进，我想这也是你们敢于尝试的原因。不过事实可见，你们依然无法逃离神权之索的限制，那么距离你们的梦想还太早了一些。” 52 伪王 晨昏的手杖落在了那根光之索上，杖尖穿过了光，没有接触到任何事物。 “Alarm……” “晨昏先生，我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蓝色的外务官将剑慢慢收入腰间，“你应该清楚，贵族的底线在哪里。很遗憾，你还没有获得打破这个底线的力……” “少在我面前得意忘形！” 晨昏怒吼一声，再次高举起了自己的手杖，而这一次他挥动手杖击中了自己的王冠。 陆凝站在门口，猛然感觉到一阵浑浊的力量扩散了开来，一种莫名诡异的环状力场将整个神殿周围都笼罩了进来。此时她看到了晨昏手杖上的宝石自上而下依次亮起。白色-蓝色-绿色-金色-紫色-黑色-红色正在陆续闪耀，即便早已知道那便是七贵族的代表色，当那七束光自手杖和王冠的共鸣中照亮整座神殿时，陆凝依然感到了一股来自过去和记忆的强力威压。 外务官的神色首次有了一些动容，即便光之索依然没有被撼动一丝一毫，可他明显能感觉到晨昏所拥有的并不是和其他人一个级别的实力。 “你——更换了自己的财宝？” “你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晨昏冷笑，“但你们根本没有想到我现在成果吧？在你们眼中财宝的独立性几乎无法破坏，可你们完全忘了这本来就是国王的回忆！” “那么我便摧毁它。” 外务官猛然爆发了此前从未发挥的高速，剑尖在所有人都未能察觉的一瞬间贯穿了晨昏头顶的王冠，清亮的破碎声中，晨昏仰天倒下，却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 “这样可不行啊！展开——远古王廷！” 神殿周围的空间粉碎了，更加宏伟而辉煌的殿堂替换掉了周围的空间，这并不是幻觉，因为陆凝清晰地看到外面和正常的世界有着一圈鲜明的分割线。她马上启动了“忽然昨日”的记录，将周围的一切变化全部摄录下来。而与此同时，外务官已经一剑穿透了晨昏的心脏。 “外务官……你们也不过是贵族的仆人而已。”晨昏的身体悬浮于半空中，手里依然紧紧握着权杖，头顶的王冠也再次拼合。随着王廷的空间彻底换掉了神殿，金碧辉煌的殿堂中出现了七个虚拟的人影。 “通告——” 外务官瞬间便做下了决断，伸出手指点在眉心，声音瞬间传扬了出去。 “此前被定性为机密泄露的吉光片羽事件已提升至和大型事件同级别，调派全部空闲外务官前来参与压制，我们将遭遇疑似七位先人的留影。” “叫人也没有用！” 随着晨昏一声厉喝，一身白色祭祀长袍的女子手中凝聚了一柄巨大的镰刀，身影微晃，外务官身上顿时出现了纵横交错的数道切割，黑色的雾气顿时从他的身上喷涌而出。 “没有人能在这片王廷中击败我，即使没有得到全部，我依然可以利用那些回忆再现过去的辉煌！” 绿色制服的人甩出了一把氤氲着时光之力的指针剑；淡金色华服的人则从袖口退出了一把有着层叠虚影的长尺。 “确认级别，赤色警钟——” 自外务官的眉心发出了一道红光，穿透了王廷的屋顶直破云端，但这也仅仅维持了一秒，光柱瞬息粉碎，蓝色神官服的男子只是用长杖一点，便解除了警报信号。 “喂……陆凝，这些人……不会真的是那七位吧？”晏融小声问，“我们留在这里不会很危险吗？” “不完全是，他们的脸不像，我猜应该是晨昏将类似的记忆进行多重拼凑形成了如今的样子，这些人所具有的是晨昏认为他们应该具有的力量。” 最简单的例子，如果当年的伊莎贝尔真那么能打，怎么会被人暗杀？ 至少在外务官坚持不住之前，陆凝这些人还是安全的，所以她还会去思考一些别的问题，例如在外务官身上炸开的黑色烟雾，简直就像黑刻斩伤屠夫时打出来的黑烟一样。联系到这还是Mist相关的白所造成的伤害，陆凝隐隐察觉了黑刻和屠夫的真相。 外务官被一把红锋穿透，红礼服的娇小身影闪电般刺穿了外务官的胸口，大量红锋同时从他的体内炸裂。外务官喷出了一口血，用力一甩佩剑，光之索套住了红色化身，然后便是一柄光剑当头落下！ 叮！ 光剑直击功败垂成，黑衣武士用手弩将光剑射碎，那紫红色电光一样的弩箭显然不是凡品，外务官有些遗憾地挣扎了一下，目光望向了蓝色神官服的身影，终于慢慢低下了头。 “哈哈……”晨昏有些扭曲地笑着，“各位！我们的实验是成功的！我们能凭借这个击杀外务官！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拦我们了！我们可以实现我们的梦想！” 七个人影杀死外务官之后便原地站定，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听从晨昏指挥一样。但就在此时，连笔生突然喊道：“你们小心点！这是……这是融合失败！” 作为刚刚经历过一次财宝融合失败的人，连笔生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哪怕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财宝的力量不再继续共鸣，而是开始暴走失控，使用财宝者的神智彻底被记忆的洪流所吞没，变为财宝发挥力量的媒介——现在的晨昏显然就有这样的趋势。 “不是吧……”晏融嘴角一抽。 “他应该是把大量财宝的记忆提取熔炼到了一起，以他的实力只是驾驭一件财宝还不至于失控，可是这么多的数量……他又不是真正的国王。”陆凝对局势依然看得很清楚，“至少国王制作财宝的时候充分考虑到了个体力量的承受能力，这大概也是贵族保持财宝独一性的原因吧……” “陆凝！没时间分析这个了！要是财宝真的变成事件了，这我们怎么办啊？外面能逃得出去吗？”晏融焦急地说。 “逃什么？”陆凝不甚在意地说，“这确实变成了一起大型事件，但这起事件的根由在于晨昏依照自己的判断对国王的记忆进行了拼凑，虽然看着厉害，其实就是把一大堆武器拼在一起显得更厉害的武器而已。” “听不懂，说直接的。” “这是伪造品，所有人只不过补足了晨昏认为‘强力’的部分，但还是缺少了‘真实’的部分。”陆凝稍微俯下身，胶卷形成的长斗篷在身后飘动，手中的短刀上再次裹上了一圈圈的胶片。 “所以？” “所以我们要直接针对缺陷部分予以打击，把这些拼合记忆里不合拍的那些缝线拆掉！” 她启动轻身，飞速冲向了那个蓝色的化身——莱斯利。 在众人当中，也只有陆凝与莱斯利更加熟悉，毕竟对方带着她逛了整整一下午的花园，这份记忆应当不会有错。而这位蓝色的化身却更加冷酷，晨昏大概是将一些神职人员的特征融入了这个记忆之中。 “休想破坏我的好事！”晨昏立即察觉了陆凝，马上举起了盾牌，星辰图像在陆凝面前化为了一张巨大的网，陆凝却轻轻一笑，反手将剑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刷拉！ 无数胶片凌空卷起，陆凝化为了如同老旧电影带一般的样子穿过了那一层的网，蓝色化身抬起了手里的长杖，一点光芒涌现在杖尖，却也在同时映出了那些胶带的内容。 “莱斯利从未改变过，他保持着客观中立看待着一切神学，也在同时保留了这份热情。即使遭逢各种变故，他也没有改变温和的模样。” 在一声快门声中，陆凝骤然出现在了蓝色化身的背后。 “拦住她！” 在晨昏的一声大喝当中，绿色化身和金色化身一同冲了上来，两人都是瞬息之间已经到了陆凝近前，不出意外使用的便是Dacapo的时间和Nest的空间力量，在力量还原这方面晨昏倒是做得蛮到位的。 陆凝来不及闪避，何况这两种力量也无从闪避，不过她依然不管不顾地将胶片缠绕的短刀刺入了蓝色化身的后背。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机括合拢的声音，两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起，两个化身的武器被两把长剑架住了。 “哈啊……希茜，想要睡觉却得加班的情况这么频繁吗？” 挡住金色化身的人打了个哈欠。 “如果我们赶路慢一点说不定能避免这次加班呢？” 接下绿色化身的人微笑着说。 “是外务官！”塔汗喊道。 “吉光片羽的人，不帮我们解决一下这个麻烦吗？” “如果不解决这个贪多嚼不烂的家伙，救不回来也没关系吗？” 两人在发问中齐声发力架开了化身的武器，而此时其余化身也向外务官这边冲了过来，晨昏恶狠狠地吼道：“今天你们这些贵族的走狗来几个都得死！” “Eyesight的人是在摸鱼吗？”希茜挥动长剑在空中劈开一道裂隙。 “整个内城的外务官只有我们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吗？”另一位则洒出了一片粉末，随着粉末扩散，那几个化身的动作顿时开始减慢下来——除了绿色的那个。 “是时间吗？”他问道。 “敢侮辱尊敬的维拉女士，我可以亲手宰了它吗？”希茜一脸笑意地放出了狠话。 “两个人也是同样的下场！”晨昏咆哮一声，“不要以为这里只有七个人！” 咚、咚、咚。 伴随着地面的三声震动，陆凝看到在王廷之外开始出现一个个身披重甲的士兵。这些士兵显然来自于晨昏根据三个列车站驻守的“军剑”、“军铳”和“军锁”进行了自己的拼凑，但如果说有着诸多记忆的七贵族原型还像那么回事，那么这些士兵看上去可就都是复制粘贴的统一模样了，连幽冥车站见过的那位军锁老兵的灵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三根立柱出现在了门口，将这群士兵封在了门外。 “塔汗！你在干什么！”晨昏吼道。 “晨昏，你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现在是财宝在控制你。我早就说过，在我们将一切历史完全还原清晰之前，不能动用这个，可是你……”塔汗叹了口气。 “你现在的状态和平时差距太大了哦。”黑铠红莺截住了红色化身，“但是吉光片羽没你可不行。” “你们都反了？你们居然全都违逆我？乱臣贼子！以为这样就能撼动我的位置？”晨昏咆哮起来。 “基本确定，他已经被混乱的记忆占据了脑子。”连笔生撇了撇嘴，“这个我熟。” 而陆凝此时已经跟蓝色化身僵持在了那里。 包含着莱斯利真正记忆的胶片确实对虚假的化身有很强的破坏力，问题是这化身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太多了，陆凝本来以为一剑砍掉四五块不属于莱斯利的记忆也就行了，谁知道晨昏往里面塞了一堆和神学靠边的东西。有些事大概塔汗都不清楚，可是陆凝知道超自然类事件的处理人一般都是绯绣，根本和莱斯利无关！ 这些杂七杂八的记忆回流到陆凝这里，同样让她的精力消耗更加巨大。可她好不容易用这种方法控住了一个化身，至少减少了王廷里的一个威胁。 Dacapo的两位外务官确实厉害，只可惜两人比起一个人来顶多是分摊了一点压力，这些化身很快便熟悉了二人的战斗思路，慢慢便再度取得了压制。 晏融、祝沁源、让、李移居和柳云清等人也加入了拼命拖延的行列。祝沁源学得很快，上去将给压力最大的那个绿色化身引走了，她的财宝记忆正是关于维拉，对于正好呼应的化身反而能发挥更强的力量。吉光片羽众人则是纯粹凭借和财宝的高度融合和熟悉度硬拼，遗憾的是这个团队和七贵族有关的财宝大概都被晨昏给用了，并没有正好对位的财宝可以使用。 拖延，便是为了之后的增援到来。 一道红光从石柱的缝隙之间穿入了王廷之内，转瞬间化为了红礼服的外务官。 “外面那些铁罐头怎么这么硬啊……” “大概是坚固盔甲之类的概念固化了吧。”一颗眼球从空气中钻了出来，随后宛如变魔术一般向下“长”出了紫色燕尾服的外务官。 “不是生物。”白色祭礼服的外务官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王廷一角。 “杀之不绝。”黑色武道服的外务官拦在门前。 “这样的情况，就算使用【埋葬】也不会有效。”金色华服的外务官直接穿墙而入，“我们人数不多，尽快解决主体。” 53 记忆裂片 外务官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本事，而且针对这种的大型事件的处理经验丰富。纵然是和来自不同贵族的外务官联手行动也没有任何生疏感，七个化身所处的位置很快就被他们分割开来，单个处理。 晨昏的双目已经充血了，完全丧失理智状态的他只能不断敲击着手杖，让外侧的军队潮水一般冲击王廷内部。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吃了几个外务官的攻击，可无论是穿心还是破颅都不能杀死他，那几个外务官立刻放弃他转而优先击杀那几个化身去了。 陆凝猛地将剑从蓝色化身的身上拔出，带出了大量的碎片，她甩出长刀，碎刃刺穿了空中的碎片，将它们回收到了陆凝的身边。 在化身遭到撕裂的同时，晨昏忽然蹲下了身，痛苦地抱住了脑袋。陆凝可不在乎他有多痛苦，伸手一抓，所有的记忆碎片全都被“忽然昨日”吸收了进去。 与此同时，半粉碎状的蓝色化身扭过头，挥动手里的长杖直接砸在了陆凝的脑袋上，一蓬胶片卷动起来，向四下飞散，而陆凝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希茜一剑挑起了长杖，瞥了陆凝消失的位置一样，轻笑一声，剑锋上瞬间凝聚起了时间的光芒，和祝沁源的如出一辙。 此时的陆凝则已经再次进入了一片黑白的世界中。这里看上去是一座豪宅，忙碌的仆人在走廊内走过，而面前则是一间书房，在这片世界中唯一的彩色正是身穿蓝色衣袍的莱斯利——他只是穿了一身居家的宽松长袍，正在阅读桌上的一份文献。 陆凝伸手接触了一下门，发现自己居然能进行触碰，而走廊里那些仆从则如同看不见自己一般，这倒是有点像维拉的研究所时那段记忆。 就在这时，莱斯利忽然抬起了头，目光望向了陆凝的方向。 他这个动作似乎是能看见自己？陆凝走到了室内，将门关上，随着门锁一声轻响，莱斯利身上的色彩开始扩散到了整个房间之内。 “你能看得见我。”陆凝说道。 “这是记忆，也不是单纯的记忆。”莱斯利说道。 “在历史中，你其实死亡得很晚，不对，甚至暗黑贤者都没有仔细向我说明过你的死亡。” 莱斯利笑了，伸手指向旁边的座位，示意陆凝坐下。 “塔季耶夫开发的超记忆封存技术让我们拥有了一丝可能。如你所见，我的这部分记忆并不是来自于国王的回忆，而是我自己分离出来的那一部分。” “我在融合你的财宝时，记得国王说过，他找到了一个能解决所有灾难的方法。难道和现在你们的情况以及外面世界的变化有关？” “不要这么着急，这里是记忆的世界，我们不需要考虑时间的流逝。既然你能在这里见到我，说明你应该收集到了相当数量的和我有关的记忆，否则你所见到的应该只是一些我留下的可交互的残片。” 陆凝想到了忽然昨日所引导的那段回忆。 “放心吧，我会告诉你。”莱斯利将手里的文献轻轻合拢，“从哪里开始？就从超记忆封存技术开始吧。” 七贵族的原型每个人都是研究型的人才，即便是最能打的巫傩和绯绣两个同样是研究领域更加卓著。在这其中，塔季耶夫针对灵魂、记忆、信息和科技的种种融合技术的理解是最为深刻的，他所研发的超脑核心代替了一切繁杂的基础计算人力，从而解放了最多的人力资源投注于更加高端的产品开发和更精锐的军队训练当中。在那之后，塔季耶夫更进一步，将超脑核心技术和记忆科学进行了融合，以大量自我备份的方式生成了记忆网，这也让他的学习和思考速度变得一日千里，而这项技术的尽头便是超记忆封存。 这项打破了思想和现实壁垒的技术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记忆分离的方式，将记忆内包含的时空单独“打包”，而一旦这样做了，现实中的相关事物也会被同样“打包”，如果不进行复原的话，那么记忆相关的东西便会从现实完全消失。 国王所使用的办法便是利用这个办法把所有灾难全部封入记忆之类，然后给记忆找个载体永远埋葬在什么地方。这个方法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莱斯利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甚至主动要求自己也加入这项计划，毕竟需要被封存的那部分记忆不能有丝毫疏漏，否则便没有意义，而能信得过的人其实并不多。 尽管付出了很多人的生命，但这项计划确实成功了，莱斯利的精神因此而变得萎靡，他却依然高兴自己能够为国家做到这些……直到新的问题出现。 那些被挖走的部分慢慢有新的人去填补，按理说人民应该开始安居乐业了，可是每天总会有成百上千的事件报告送到桌案前。有些问题来自于无法死去的人类，有些问题来自于迷失的信仰……那些困扰着王国许久的旧灾难消失了，可是新的更加麻烦的东西开始出现，甚至已经不能通过超记忆封存的方法来一刀切。 “国王意识到，他破坏了一些原本的秩序，却没有准备好对应的，可以控制的替代品来掌握它们。当然，那时候也不算太晚，塔季耶夫已经化为了超脑核心的中枢，他的计算能力足以帮我们想出完美的解决之道……如果天堂和地狱都已经不在，我们就在人间再造一个能暂时替代其权能的东西。”莱斯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而计算的结果显示，我们需要模仿塔季耶夫的方式，对同伴们进行思维网构建，让那些已逝的同伴再次从他人的回忆中被挖掘唤醒，继续发挥他们的力量和智慧去管理那些最擅长的领域。” “所以七贵族实际上代表的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七个权限？” “不完全是，不过基本职责是如此。Mist重新对生死进行排序，Dacapo继续对时间的乱象进行研究……大致上就是这样。不过和塔季耶夫不同的是，这些都是记忆副本，尽管国王以最大程度尝试还原了他们，到底还是和本体有所不同。而在进行计划的途中，我的精神也到了极限，我知道自己是最适合重新将信仰和神权管理起来的人，便主动请缨将自己的思维重新构筑，成为了Alarm。” “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因此变得幸福。” “是的，因为……他们不是国民。”莱斯利将手指扣在了一起，表情也变得有点严肃，陆凝此时意识到接下来他要说的才是最关键的东西。 “七贵族实质上继承了我们，也继承了我们要继续进行的研究。我并不知道他们的研究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不过按照最初国王给他们设定的分类，每一个贵族所研究的东西都相关王国的命脉。在这其中，曼登的继承者Nest所研究的东西是多元平行时空漫游技术。” 这和他们正在搞的建筑学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啊……陆凝内心也有些惊讶，她知道Nest是空间相关的技术，却没想到玩得这么大。 “至少在曼登还活着的时候，这项技术就已经有了基础。我们不再缺乏任何基础的生产生活用品，无论是粮食、矿物、药物、能源……所有东西都是他直接从平行时空提取，一个抽空了就开辟下一个，由于平行时空无穷无尽，所以永远不缺乏任何资源。” 陆凝嘴角抽了抽，听着倒是简单，可是越简单越显得厉害。巴山书院 当然在莱斯利讲了这个之后，陆凝也明白了——外城居民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此前就已经知道，外城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故，死了多少人，处理完毕之后第二天马上会有人补充之前死掉人的位置。如今看来，恐怕人也和之前莱斯利说的那些资源一样，都是直接从平行时空拉过来的——至于记忆？让Eyesight洗一下马上就和本地人没什么区别。 “请问……你知道别的贵族到底在研究什么吗？” 尽管晨昏便是因此而受到了外务官的追责，可是陆凝依旧想要知道，或许是好奇心，但更多的是……她觉得自己如果不知道很可能会死得不明不白。 “Mist，伊丽莎白的继承者正在研究的核心是捏造生死的技术。” 莱斯利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Mist并不是代行地狱的职责，当时的技术已经可以将生和死分离开来了，而正在进行的是怎样将这些生死利用起来。规划中是制造拥有永恒的生而不灭的战士，以及已然死去因此绝不会再次死亡的亡灵士兵。” 陆凝差点骂了一句。 ——黑刻和屠夫。 “Dacapo的核心技术在于维拉的时间研究，不过设定要继续的研究是时间具象化技术和物质时间抽离。其中一部分已经应用于对超记忆封存产物的保存当中了。” 遗迹。 “Sacrifice主要是在做定向超自然现象的诱发规律研究，核心是伪逻辑魔法，换个说法……模因制作技术。Samurai的核心技术是概念武器，理论上别的贵族研究出来的一切都能被他们打制在武器上。至于Eyesight你是清楚的，独立记忆网和群体记忆网构筑技术，理论上是可以从包括非生命体内的一切事物上提取‘记录’的技术。” 陆凝甚至脑子里考虑不过来这些技术真的实现了到底是什么级别，她只知道可能比自己见过的随便哪个场景的科技或者魔法水平都要高。 不过她的优点就是不会在这些不需要急切思索的事情上浪费太多脑子，很快她便平静了思维，问道：“那么您呢？莱斯利先生？继承于您的Alarm又是什么核心技术？” 莱斯利轻轻一笑：“抱歉，我这份记忆中并不包含这个。我告知你的也仅止于我还活着的时候所知道的，你所处的时代，或许贵族们都已经完成了研究，并根据自我判断展开了接下来的计划。而所有贵族最初的研究全部都是由国王设定的，活着的我不会知情。” “如果这些贵族真的完成了这些研究，结果反而是变成如今外城的样子？” “如果可以，能请你简单给我描述一下吗？”莱斯利问道。 陆凝愣了一下，一段记忆居然还能结合未来状况进行分析？这还真是不得了。 她将外城、荒原主要的情况说了说。 “贵族展开了统治。”莱斯利听罢皱了一下眉头，“这并不是他们最初应该掌握的东西。国王失踪……抱歉，我无从知晓，只是没有命令人确实会导致贵族们通过自我判断进行掌权，因为这大概是最安全的维系稳定的方法。不出意外的话，如今的外城居民就是被Nest换了无数批的人，而你们……黑刻？肯定来自于Mist的研究，惨淡雾霭……赤色警钟……等下。” 莱斯利忽然一拍手，站起来走到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册。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他放下了手里的书册，回到座位上，对陆凝说：“我基本可以认为……所有的大型事件全部来源于贵族研究和职能的副产物。” “真的是这样？” “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有关我的部分我还是能判断的。除了那些由于财宝——那是国王的记忆引发的事件，而常规的大型事件恐怕都是因为贵族的职能，甚至失误。” “例如惨淡雾霭？”陆凝挑了和自己最相关的那个。 “我个人觉得是Mist制造死亡产物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排出的废料，它们仅拥有死，也就会在具有生的气息目标附近诞生，并本能地去掠夺，以平衡自身的生死。你们黑刻便是对应产物，Mist只要选出一些人注入过量的生，就自然变成了你们的样子，难以死去，活力充沛。” “那为什么我们反而可以吸收死来恢复？明明贵族宣称我们是掠夺屠夫的不死性……” “单纯的死没有活过的智慧，单纯的生也没有死亡刺激的活力，你们体内过量的生只有遇到纯粹的死刺激才会激活生效，否则只是会吊着性命慢慢恢复。而你所说死亡一定次数后就会真的死也是一个道理……你们体内过量的生被耗尽之后，就和外城的普通人一样会死去了，而这些死又会被Mist接收。至于贵族？他们是记忆网，可不是AI，使用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话术也是常规手段。” 陆凝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莱斯利先生，在你参与的时候，这些贵族……会联手吗？” “要协同并进共同治理和研究，他们自然能够互相交流，怎么了？” “如果Mist需要生和死来进行研究，别的贵族也会对所谓的副产物进行一定的放纵吧？反正有Nest在，人……从来不缺。同样的道理，可以适用于每个贵族。” 54 最大主教 即使是莱斯利也无法对贵族进行准确的评价。 “很遗憾，站在过去的我只能根据我所知道的进行一些猜测……而我这样一段记忆也完全不能干扰未来，在你的时间，我已经死去了。”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想知道你们过去的设计是如何的。”陆凝叹息了一声，“你无法提供给我任何力量，是吗？” “是的，残留在财宝上的力量是我能提供的一次性辅助，除此之外只能靠你们了。如果国王还活着……不，他肯定还活着，希望你们能给国王带来一个适合他的结局，永远的王位只是一个负担。” “我会的。” “那么，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陆凝思索了一下：“你有没有王都内城的地图？” = 王廷之中，重甲的士兵们开始涌入，挡在门口的几名外务官已经有些拦不住了，甚至又产生了一些伤亡。晏融正在和塔汗、佣兵一同拖住紫色化身，这个化身手中是一把荆棘长鞭，每次被鞭子刮伤都会令人感到身体中的一部分被连带着抽走，感觉便是越打越糟糕。 让、李移居、罗贝等人已经参与到拦截重甲兵们的行列里了，重甲兵这种量产的存在实力并不算很强，就是数量无穷无尽，外务官都能被拖累到被潮水般的士兵淹没的地步，众人也只能尽量以快速刺杀的方法避免陷入鏖战。 稍好的消息是祝沁源终于找到了机会将时间的指针刺入了绿色化身的胸口，就如同陆凝之前一样。两个化身的削弱大大减轻了王廷内众人的压力，外务官们即便不具有对应的财宝，可是丰富的事件处理经验让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方法从化身身上切下了一片片的记忆碎片。 晨昏依然在愤怒地咆哮着，但可笑的是，这个王廷里唯一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就是他这个“王”，原因很简单，那些财宝当中几乎没有关于国王本人如何的记忆，他也就无法在自己身上复现国王的力量。 陆凝回到这里的时候，所见到的便是这一番景象，空间的变化让她稍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伸手从长袍中抽出了三张照片，照片在她的指缝之间卷起，形成了尖锥般的形状，她毫不迟疑，在照片化为武器的瞬间就将它甩向了晨昏！ 受到攻击，晨昏本能地转过盾牌试图防御，但那三枚飞镖接触到盾牌顿时变成了黑雾一般，穿顿而过，毫无阻滞地命中了他的胸口。 命中的一瞬间，整个王廷那金碧辉煌的大殿轰然一震，一些碎片从屋顶落下，在周围的立柱、墙壁发出了咯啦啦的声音。晨昏的表情都扭曲了，他猛地用手捂住脑袋，五官中开始渗出血液。 “啧。”陆凝却不满地撇了撇嘴，她刚刚已经选择了最有可能破坏晨昏财宝逻辑的记忆进行攻击了，却还是没能破坏他那硬拼起来的记忆构造，只是稍微动摇了他的思考，果然只是莱斯利记忆裂片提供的角度还是不能撼动制造大型事件的财宝。 晨昏从头痛中醒转的同时，一双狰狞的眼睛就已经看向了陆凝：“你——你试图动摇我的王国！那就去死吧！” 一瞬间，所有黑甲士兵都看向了陆凝这里。 “危险！” 让甩手抛出了紫色光盾，挡在了陆凝身边，下一秒这些士兵全都掏出了枪械，上前发光束同时轰在了光盾之上，霎时间将整个大殿晃得完全看不到任何事物，陆凝一卷长袍，通过昨日世界向前跳跃了数米，她能听见紫盾被轰碎的声音，即便弹反了将近一百发光束弹，却终究是超过了承受上限，根本挡不住这种数量的轰击。 当然，陆凝跨越这数米后，光满散去的同时，她便已经来到了晨昏面前，手中的短刀手起刀落劈在了他的盾牌上。晨昏连退了两步，脚步虚浮，反手挥杖砸了回来，陆凝短刀横过架住了权杖，长刀的碎片自身上飞起，每一片都裹上了一张相片。 再来一次！ “杀了她！杀了她！” 晨昏声嘶力竭地指着陆凝吼道，可惜现在他能派遣的人全都陷入了战斗当中，就算士兵们再来一次齐射也未必能伤到陆凝，而最大的威胁甚至不是陆凝本身，而是周围那些剑刃碎片。 就在此时，陆凝感到自己的手腕一紧，她侧过目光，发现一根光芒形成的锁链束缚住了握着长刀刀柄的手臂，这东西在不久之前还缠绕在吉光片羽众人的脚上。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外务官用出这个之后便仿佛胜券在握了，现在她甚至感到手臂到肩部的部分从自己身上消失了，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般。而握在那只手中的长刀也自然不在遵循自己的驱使。 蓝色化身——也对，莱斯利当然能使用类似的力量，这个化身唯独在力量方面还原到有些超标。 她听到晨昏发出了狂笑，紧接着便举起了手杖，尖锐的杖尖指向了她，陆凝想要启动忽然昨日，不料一只手臂的封锁居然让财宝的发动都出现了迟滞，在她进入昨日世界之前，杖尖就穿透了她的心脏。 叮。 险死还生的得意之中，晨昏没有注意到陆凝另一只手的动作，在陆凝心脏被贯穿的同时，短刀也击中了一枚浮在空中的剑刃碎片，这枚碎片从晨昏平举手臂的腋下穿过，从他的下巴打入了脑袋中。 剧痛——死亡。 陆凝的视线彻底黑了下去。 = 她感到自己被温暖的液体包裹着，就连呼吸也根本不需要，整个躯体都被安全而充满营养的物质所浸泡，就连睡眠也不曾有过如此的安心。 伸出手，陆凝感到自己触碰到了墙壁。一种非常强烈的困倦感让她难以将眼睛睁开，她慢慢触碰那些墙壁，手指沿着光华的表层慢慢向下，感觉碰到了一个拉手。她稍微用了点力气，就听到耳边传来模糊的“咔嚓”一声。 液体开始褪去，当空气再次接触到鼻腔的第一感觉居然是冰冷而辛辣的，她大声咳嗽了起来，吐出了许多的液体，这样的刺激终于击退了头脑中的倦意，陆凝一个翻身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残余的液体，睁开眼望向四周。 黑咕隆咚一片。 她站起身，打了个响指，凤凰阵打火机在面前打出了一蓬火苗，照亮周围。这是个不算太宽阔的房间，里面放置了五个如同棺材一样的黑匣，自己刚从其中一个里面爬出来。当然，如果真说出是棺材未免有些失礼，联系到刚才的感觉，陆凝知道这是类似医疗舱一类的设备。 黑刻不会轻易死亡，所以她敢直接进攻晨昏，如今看来她最后直接打进对方脑子里的那片记忆确实有用。心脏的伤口早就愈合了，而集散地的衣服也优质地补全了被戳破的地方。陆凝来到一张长桌上，那里放着她的长短双刀，她推出了电子眼，发现外面有好几个生命信号。 她取回了刀，拉开了这个小房间的门。 门外是一条不算太长的开放式走廊，天色已经回到了白天，金色的阳光落在走廊两侧的植物和景观上，看起来有些美感。不过这些似乎都很久没人打理了。陆凝循着生命信号的方向穿过走廊，进入了一间小厅，刚一进来，马上就听到有人说话。 “那么我们如果想要改变这一切应该怎么做呢？” 是李移居的声音。 陆凝走进了小厅，没惊动厅里的人。这里的人其实也不很多，李移居、让、连笔生、罗贝、柳云清，还有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坐在一把高大的座位上，身上披着仿佛用许多破布缝起来的旧衣服。 “我不能告诉你们。” 这个人开口了，苍老而又疲惫的声音，这并不是陆凝认识的人，但她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忽然感到自己的颈部一阵躁动，伸手一碰，一块坚硬的石头正在从那里钻出来。 暗黑密令？那也就是说面前这个人就是……最大主教？ 陆凝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块黑色的石头便彻底脱离了陆凝的喉咙，在空中一个盘旋，便冲着最大主教冲了过去！ “咳，小心！”陆凝忍着喉咙的不适喊了一声，与此同时，最大主教的破衣服撩起，一只巨大而粗糙的黑手抓向了那块黑色石头，石头击中他的手掌宛如打在墙上一般，顿时没了力道。 “是老朋友啊……” 最大主教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过了头。 陆凝是真的被惊到了一下。她在那张照片上是见过最大主教的模样的，总体来说是个神情严肃但看起来很正直的人，虽然年纪大却显得精神矍铄，可是现在这个转过头来的甚至不是一张人的脸。 他的额头到鼻子左右的位置长出了黑色粗糙而布满小刺的硬质外壳，双目原本是眼白的地方变成了黑色，眼球变成了两粒蓝色的幽火，而他从嘴巴到整个脖子的地方则凹凸不平地长出了诸多的肉瘤，这些肉瘤上还有小触须在不断蠕动着，中间裂开一个缺口，里面有层层叠叠的尖牙。 干枯的白色头发从他头顶的兜帽上垂下，拖到了腰腹的位置，而伸出来的那只手其实也是皮包骨头，手指伸长，似乎有七八个指节，指节也十分尖锐。陆凝看着这已经完全失去人类外貌的最大主教，难以想象这个老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此时，小厅内原本就昏暗的光线消失了，一条闪烁着微光的小径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暗黑贤者就站在小径的彼端，带着略带讽刺的笑容看向这边。 “物是人非啊，最大主教，多年之后的相见，你却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没有变。”最大主教轻声说道。 “是的，我必须躲开这时间的洪流，否则就会落得你这样的境地。只是我从未听说过你的死讯，所以时常想着你应该还是活着的吧？” “你已经离开了，不需要再回来。” 暗黑贤者笑了，他摇了摇头：“不回来？不，我必须回来，我必须知道国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觉得他会料不到你现在的情况吗？他一定有什么办法避免了这些，而我需要那个办法。” “他从未向我说过。”最大主教摇了摇头，“老朋友，你想要长久地生，却不愿支付任何代价吗？你是一个杰出的参谋，但是你性格中所包含的自私部分也总会让你肖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你变成这个样子多久，我就将自己囚禁了多久。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敢踏出小径一步。”暗黑贤者摇了摇头，“这个世上残留的国民还有多少？他们真是幸福啊，被国王保护了起来，不需要经历时间的苦痛，也能获得长久的安眠。” “因为你我拒绝了国王的好意。”最大主教说，“我认为我能背负时光，而你则选择了逃跑。” “我没有逃跑，我只是不允许自己一无所知地经历一切。现在我们都按照自己的愿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就足够了。”暗黑贤者沉下了脸，“但我还是要搞清楚，国王经过了这么久，究竟有没有找到重新让世界恢复平衡的方法？” “你知道，已经打破的平衡不可能恢复了，即便有方法，也是建立起新的秩序。”最大主教发出了一声难听的笑声，“而我们的国王，如果他无法找出新的秩序，我相信他会让一切永远埋葬在安宁的回忆当中。” “他不能这么做。”暗黑贤者哼了一声，“这是我们和他一同建立起来的王国，他没有资格独断专行决定未来的走向！看看现在？外城已经被Nest送过来的异界人填满，人们过着浑浑噩噩随时会死的生活而不知反抗，这远远比不上充满朝气的我们的王国！当一切应当恢复的时候，我们就得把这些东西全部铲除！他们不是我们世界的人！” “哈哈哈哈……”最大主教笑得身体发颤，在笑声结束之后他才说道：“老朋友，国王有资格决定，因为他是国王，这个王国唯一的最高统治者。至于外城的人，你说不是我们世界的人？不觉得比起我们这些已经失去了一切思想寄托的人来说，能正常地生死，能普通生活的他们反而更加像是人类吗？你那排外的想法究竟是如何产生的？我竟然从未发觉过。” “……大概是因为你已经老了吧。”暗黑贤者摇了摇头。 55 极音彩乐 暗黑贤者和最大主教是不可能说服对方的，毕竟全都是活过了无数岁月的老怪物，他们内心的观点都已经很难动摇。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暗黑贤者依然不敢走出那条光的小径，安全的庇护所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囚笼，而他依然没有找到开启囚笼的钥匙。陆凝终于明白他不断发布暗黑密令的意图是什么了，他希望能安全从那个狭窄的世界里解脱出去，为此必须寻找世间的代理人。 “没想到啊，难得见一次老朋友，居然是不欢而散。”最大主教注意到那条小径正在慢慢消失，便轻轻摇了摇头，“你可以继续去寻求那不存在的解决方法，不过我不认为那是存在的。” “我以为你在内城活了这么久，还能有些收获，很遗憾，最大主教。” 暗黑贤者说完，他所处的那片空间就消失不见了。 片刻沉默之后，最大主教看了看众人，然后伸出大手拿起一个石墩，放在陆凝旁边：“你也坐吧。” “呃……谢谢。”陆凝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坐在了石墩上，看向最大主教那庞大的身体。他的身高已经有三米以上了，不过此前是佝偻着身体，所以还不是特别显高，而来到正面则完全能看到他的全貌了。透过破破烂烂的衣服，能看到最大主教腹腔已经变得漆黑的肋骨扎穿了皮肤，所有脏器都在灰黄的皮肤上留下了青紫色的痕迹，那颗心脏早就失去了正常的功能，大约一分钟左右才跳动一下，将一些残留的血挤过干涸的血管。 “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陆凝望着这副模样的最大主教，心里也不免有些悲凉感。从刚才他和暗黑贤者的对话不难看出，虽然外表已经变得如此丑陋，可是最大主教心里依然留存了仁善，并没有被岁月摧垮。 “因为不死。”让替最大主教解释道，“主教先生决定留在这个世界，继续着自己不死的生命等候国王的归来，但是不死并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呵呵呵……我们也刚交谈过这个。”最大主教发出了有些空洞的呼吸声，他点了点自己的头部，“普通人的诞生和死亡是人类本身结构所决定的，但是自从国王击破了地狱，销毁了所有人的死亡之后，死亡就已经不会降临在我们身上了。然而破坏概念并不等于改变了身体的结构，自然拥有惊人的自洽能力，当我们无法以任何方式迎来死亡时，我们自身就开始向无法死亡的状态转变了。” “可是……我在车站见过军锁，他们并没有像您这样。”陆凝说。 “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吗？”最大主教笑着反问。 陆凝想起军团长那变成白色的头发，叹息了一声：“我本以为那没什么大不了。” “有些人不显示在表面，我想琪雅为了能让车站和平运转特地抽调了那些没有产生极大外观变化的士兵负责车站，那个丫头从来都很细心。”最大主教似乎很高兴，“能听到一些老朋友的消息，无论怎么说都是让人愉快的。” 他如此豁达，倒是让陆凝心里的感受好了不少。她想了想说道：“还没感谢您救了我，那个医疗舱应该是您准备的吧？” “感谢送你过来的人吧，以你的体质是死不了的，不过晚一会就多受点罪。” 陆凝看向让等人，结果让直接摆了摆手：“我们可不知道最大主教在哪里，更不知道这里能给你提供治疗。当时我们差点带着你去找Mist的老巢了。” “Mist在内城没有配备医院，他们也不会为非家族人员提供治疗。”最大主教说道，“究其原因是贵族认为让陌生人闯入自家地方是非常危险的，就算贵族之间的联系也是在一些公共区域进行，不会邀请别人进自己家。” “那又是谁……” “啊……”柳云清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两个各种用问句的外务官。” 这是完全出乎预料的答案，陆凝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帮忙。 “别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总之你那一下大幅度撼动了晨昏展开的王廷，半个宫殿都塌了，那些化身也炸出来不少记忆碎片。外务官们一边收集碎片一边降低损伤，几个新来的Alarm外务官把晨昏捆了，晏融把你抢了出来，我们正商量着送你去哪里能治疗的时候那俩外务官就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问……反正就是一堆问句。”柳云清看起来有点头痛，陆凝也理解，任谁听那两个人对话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 “我们最后放弃了沟通。”让无奈地说，“他们直接把我们带到了最大主教这里。刚才我们还没聊到这个，看起来贵族们其实是知道您在这个地方的？” “他们完全控制着内城和外城，除了王宫不属于贵族管辖的范围以外，别的地方基本没什么秘密可言。”最大主教说。 “刚才你们说到什么地方了？”陆凝问。 “我们正在谈论关于内城和国王的问题，毕竟这是最核心的。”李移居给陆凝复述了一下，“内城现在的状态就是贵族完全管辖，国王不知所踪。我们询问是不是贵族可能进行了叛乱，最大主教否认了这个可能。” “因为贵族的设置和记忆提取基本都来自于国王，他处理过一些机械智能暴乱事件，深知这一类的事不能发生，否则数量根本不必局限于七个……因为我们只有这些能绝对信任的同伴。”最大主教点了点头。 “所以国王就是自己失踪了。可是失踪最麻烦的一点就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失踪，毕竟国王利用类似财宝的技术已经把许多国民都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在他失踪之前内城就没有多少人了。”李移居继续说道，“当最大主教意识到国王已经不在了的时候，七贵族已经完全运转并接手了内城和外城的管辖，大量Nest迁移过来的人口经过Eyesight的记忆重置后被安排进了外城住进了那些空空如也的屋子，Mist和Alarm代管了冥府和天界，外部的小镇被废除，转而出现了一座座遗迹。Dacapo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铺就了所有外城之间的交通线路，整个世界瞬间就变成了几乎是我们现在所见到的这番模样。” “那么……到底过了多久？”陆凝问最大主教。 “一百三十年左右，我记得不太清楚了。”最大主教说道，“我本来年纪就比较大了，所以也是最早出现不死异变的人之一。其实很遗憾，如果伊莎贝尔、曼登、维拉这些人没有死的话，也许我们不必寻找这么极端的手段。刚刚我向你们说的有关自然异变的那些，其实就是维拉的推测。” “维拉？”陆凝有些疑问，“她不是自杀了吗？” “是的，在国王夺得了不死之后，她用某种方法让自己的灵魂从躯体中消失了，这给当时的国王近乎当头一棒……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用再继续失去谁了。”最大主教苦笑道，“当然，维拉的身体依然还活着，应该就在她的宅邸，如果你们希望的话，去那里还能看得到她，不过那副身体大概是逃不过自然异化。” “如果我们有时间的话。”陆凝知道那必定又是个遗迹一类的地方。 “我不了解那孩子，终究是相处时间太短暂了一些。如果说作为神职人员，我无疑是失败的。” “我听说您当时在关心巫傩的问题，这不是您的责任。”陆凝说道。 “巫傩的性格外显，比较容易察觉。而维拉这种内敛的人才是最需要时刻注意的，而这也是我最主要的责任，否则我这样一个老头子，又没有那些年轻人的才华，国王又要倚重我什么？”最大主教拍了拍额头，丑陋的脸上依然能看出痛苦的表情。 “即使您察觉一次，还能继续察觉每一次的吗？” “您有信心解决她内心真正的问题吗？” “哦……”柳云清听见这两个声音就忍不住捂住了连，而陆凝也有点惊讶地看到两名外务官和晏融等剩余的同伴从小厅的正门那里走了进来。 “嘿！陆凝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最大主教果然有好办法！”晏融高兴地冲陆凝挥了挥手，陆凝看到她一脑袋汗的样子，估摸着是去练武练开心了。 “只是以前留下来的医疗舱而已……你们都休息好了？”最大主教问。 “陪着人喂招算是休息吗？”希茜摆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 “你们可是连汗都没流！而且我也没和你打很久啊？”晏融嚷了一句。 “希茜，你就不会学学我拒绝她的提议吗？” “我要是拒绝了不是显得很冷酷吗？” “那你现在累吗？和睡觉相比哪个好一些呢？” “你们都休息完了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是的，问句对话的另一个令人头痛的点就是你不知道这俩人是在交流还是在吵架。 “两位……暂且不要争论这个了，若是希茜没休息好，可以去后面启动深度休眠模式补充一下。”最大主教说道。 “哇哦！我真的能用吗？”希茜开心地问。 最大主教笑着指了指陆凝过来的那个小门，希茜马上飞奔过去，一瞬间没了踪影。 留下的那个外务官看了看陆凝，点了点头：“你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 “谢谢你们送我来这里。” 外务官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制服内侧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的柱状体，交给陆凝。 “这个……” 陆凝看着柱状体，大约有小臂那么长，顶端尖锐，围绕着四周有七个凹槽，周围则是密布的花纹。 “你认不出来吗？” 是晨昏手里那根权杖的头部。 “这是晨昏手里权杖的一部分，不过宝石都不见了。” “收着吧。”最大主教说道，“你在解决那次事件中出了很大的力气，而外务官的规则中出力公平原则是很重要的，排除那些必须带走的东西，这个应该是能交给你的酬劳。” 陆凝接过那个圆柱，有些狐疑地摸了摸，毕竟晨昏这人几乎是一身财宝，还是强行拼合到一起使用的，就算只挖一块下来估计也是一个财宝。 确实，当她的手指碰到底端的时候，发现是能抽出一部分来的，内侧还有一根柱体，表面光滑，用红色的字体刻着小字。 【极音彩乐：年轻，有抱负，有理想，却缺乏足够的经验和教训，充满了鲁莽和冒进，可那段时光……令人难以割舍。】 遗憾的是，陆凝已经感觉不到手里这件财宝上有什么力量了，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本身拥有了一件融合的财宝缘故，还是这件财宝里的力量被晨昏抽空了。但既然外务官把它交给了自己，那应该还有点用吧？ “最大主教，财宝里如果没有什么力量了，还能使用吗？”她向最大主教提问到。 “我不太好回答，因为我从未拥有过财宝。”最大主教晃了晃手。 “为什么？”让皱起了眉，“就我所感，这件光荣教会应当便是属于您的财宝。” “它包含了关于我的记忆，但是它不是我的。”最大主教说，“你要是需要，我倒可以帮你融合它，这样的本领我还是有的。” 让马上露出了喜色。 此时晏融也走到了陆凝身边，对她小声说：“你身体完全恢复了？” “嗯，没什么后遗症。” “那就好，之前你说的下一个目的地……” “我本来是要找一个比较关键的遗迹来探索的，内城现在人虽然少，不过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我找人还是有点办法。”陆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但现在也省了这一步，我们去维拉的宅邸看看好了。” “还是维拉？” “找熟人总比找不认识的强吧？”陆凝开了个玩笑。 = 外城的另一个车站，一列深蓝色的列车在车站停下，车门在一声轻响中开启。 “哈……睡得真香。”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这位身穿一身短打背后背着两把华丽长剑的男子就从车门那里跳了出来，看到外面的景色顿时撇了撇嘴。 “真破啊。” “风鹄，你给我注意点你的言行。”一名褐色皮肤，肌肉结实，腰悬一口钢刀的青年走到了车门口。 56 时之馆遗迹 作为国王最亲近的伙伴之一，维拉的宅邸自然是选在了内城最好的地段，距离繁华的街道不算太远，却又不至于被吵到的位置。距离最大主教居住的地方也就是一个小时左右就能走到。 但是当众人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那种遗迹的特色几乎是扑面而来。整个宅邸看上去完全没有缺乏保养的痕迹，就连庭院之外的栅栏和金属大门也没有任何锈蚀的迹象。院子里的草木没有开花，却依然维持着绿色，一个雕塑竖在庭院的正中央，雕刻着一面巨大的座钟，只是表盘上并不是十二个数字，而是十二个图案。 在大门右侧的立柱上，一面和研究所的时候相似的牌子嵌在上面，却少了那个牌子的活泼跳脱感，只是沉甸甸的三个黑字【时之馆】。 让抬手轻轻推了一下门，立刻那里就开了一条缝隙，并没有锁上。 “简直就像是说让我们进去一样。”柳云清队伍里那个叫孔秀的男子说道，“遗迹的危险情况如何？” “不同遗迹是不同的，它们主要用来封存财宝，因为财宝本身就有将人扯入回忆幻境的力量，遗迹里倒是不太常有陷阱机关。”让说道。 “但是这里不一样。”连笔生插嘴道。 “是的，根据最大主教的说法，维拉的身体确实还留在这里，我们谁都不知道单纯一具身体能做到什么，但肯定不会一点危险都没有。”陆凝点了点头。 “正好试试我们的战斗力。”晏融捏了一下拳头。 众人推开了大门，走入了庭院当中。当陆凝跨入时之馆的一刹那，她猛然感觉到头脑一沉，眼前的世界仿佛多了许多重重叠叠的人，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转瞬周围便恢复了正常。同伴们也都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似乎是经历了同样的状况。 “刚才……” “这里确实没那么简单。” “小心行动。” 一行人互相告诫着，开始向宅邸正屋走去。这是一座三层的房子，外表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豪华，如果说是一座普通的洋房倒还正常，可对于维拉的地位来说有些简朴了。 晏融用枪尖碰了一下正屋的门，然后走上前握住门把手向里面使劲一松，然后后跳了一步。不过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这一堆警戒动作也算是白费。 “这里面……” 祝沁源皱着眉看向门内，一条看上去很普通的门廊，楼梯隐约可见，没有大厅，明明是一座宅邸倒是弄得很像公寓一样的构造。 “有什么问题？”让问道。 “不，没有察觉。”祝沁源摇了摇头，“不过作为维拉的居所，这里少不了有些时间类的物件，倒是能让人察觉一点。” “我们进去吧。”陆凝迈步走上台阶，进入了屋子里面。 相比于古朴的外形和庞大的外观，内侧倒是充满了现代化的设施，不算太宽阔的过道两侧是一个个房间，一些植物算是少数的摆件装饰，其余部分比研究所那里的走廊还干净。陆凝踏上了楼梯，她能感觉得到这间屋子里是有活着的事物存在的。 “我们上去看看……” 就在此时，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猛地扭过头，发现楼梯之下的人就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凸透镜，全都变了形状，她的声音根本就没有传到那些人的耳中。陆凝急忙要下楼梯，却在这时衣袖被人拉住了。 “不要过去。” 她一惊，自己可没听到任何响动，上面是楼梯，什么人能无声无息地下来？ 但一回头，她看到了一张有些憔悴的脸——那是多丽安，只不过比起陆凝记忆当中似乎长大了一些。 “你——” “嘘，和我上楼来。”多丽安拽了拽陆凝的衣袖，带着她走上楼梯，拐了个弯，进入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看起来很像个独立的居室，里面卧室和卫生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小厨房。 “多丽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艾利克斯一直在找你，我们在暗黑贤者那里看到了宾汉姆……” “暗黑贤者，哈，我就是被他糊弄过来的。”多丽安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好久不见了啊，也许对你来说没过多久，但是对我来说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三十多年？”陆凝皱了一下眉。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多丽安想了想，“要不你问吧，这些年的经历都已经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想忘都忘不掉。” “篝火那里到底是怎么了？” “是一群被外城放逐到荒原上的疯子袭击了我们。你们没看到尸体？” “只有篝火那里黑刻的尸体，什么样的疯子？” “哼……现在想想这也是有预谋的，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疯子。”多丽安哼了一声，“那些家伙装备精良，怎么看都是有预谋的，反正他们突然下手暗算，我们吃了很大的亏，我和宾汉姆在几乎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一条路，随后……便见到了暗黑贤者。” “你觉得那些人的袭击也是暗黑贤者的安排？” “否则为什么荒原上的一个篝火会突然被袭击？还是趁着赤色警钟的时刻……但我们当时傻啊，见到暗黑贤者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宾汉姆先和他进了那个房间，出来后告诉我他问了如何复仇，并得到了一个祝福，让我不要再问同样的问题了。可是那就是我们当时唯一想做的事情，他不让我问我一时想不出什么别的，暗黑贤者还把我带进了房间里，我不想耽误时间。” “人在情急的时候很容易犯错误。” “是的，我急切之下认为都是自己成长太慢的缘故，所以我问暗黑贤者，有没有什么方法让我快速变强，能够真正保护我身边的人。” 陆凝叹了口气。 “他告诉我在内城的遗迹中有一件非常适合我的财宝，并能够提供让我来到这里的途径。但我被授予了一个任务……同时为他取得一个名叫维拉的人最后所研究的东西。” 根据最大主教所说，维拉在自杀之前已经预言到了失去死亡的人们发生了什么，既然最大主教知道这件事，说不定维拉其实劝诫过很多人，只是没被听进去而已。无论维拉是因为什么自杀的，以她的性格察觉了问题不可能不设法解决，而暗黑贤者怕是也冲着这个来了。 “那么你完成了？”陆凝见她说出了这些身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知道暗黑密令大概已经解除了。 “是的，财宝和那些文件放在一起，我差点被两名佣人杀了，还是侥幸取得了它们。在我拿到文件的瞬间，身上就钻出了一块黑色的石头，将文件卷入了一条我无法进入的小径当中，我们的交易也算结束了。”多丽安恨恨地说，“可是代价是我经过了三十年却依然没能逃离这里！” “这个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陆凝问道。 “这里已经变成了时间的迷宫，不可见的单向时间位垒在整个房子的各处缓慢移动着，当一个人穿过位垒的时候，就会被送到另一个时间段内。”多丽安这么多年已经对房子的状况稍有心得了，“但是问题在于，整个房子是共用一个空间的，而只有位于正确的时间才能踏入外部空间，其余的外部全都是虚无。” “那么刚刚如果我走回去会怎么样？” “单向时间位垒只有在不可穿过的一面可见。”多丽安说，“我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只知道穿过去的人没有一个我能再见到。” “所以这里还有别的人？”陆凝问道。 “大约二十个左右，都是想在这个遗迹里面碰运气的，都像当初的我一样，连维拉是谁都不知道就敢闯进来。”多丽安扶了一下额头，“不过你放心，时间位垒只存在于走廊当中，不会出现在房间里，这里还是安全的。” “这里只有这个危险吗？我记得你还提到过被佣人追杀？” “是的，佣人……”多丽安捏了捏眉心，“这里有男仆和女仆走动，人数不算很多，但不知道在哪个时间段内会碰到。男仆的武器是直剑和摆锤，而女仆的武器是手枪和怀表。他们会无差别攻击任何碰到的非佣人，而且一个个实力都强得吓人。” “什么样的水平？” “我现在面对两到三个还能跑，五个的话我就只能等死了。顺便，我找到的财宝已经融合了，现在的实力应该不差。”多丽安说。 “我会注意，但是我的朋友们……艾利克斯也跟着我们一起过来了，我们得想办法通知他们吧？” 多丽安苦笑：“那也得我们有办法……时间会隔绝一切通讯信号，我们连自己处于哪个时间段都不知道，这座宅邸的时间似乎从未改变过，我已经摸索了三十年了，也没找到这些时间的任何相关性。我试图在墙壁上留下记号，烧黑一些墙壁，能试的都试过了，但它们没有出现在任何一段时间内。” 陆凝想了想：“这些……如果那些佣人正在打扫呢？”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是这个房子的守护者，能手动生成时间位垒，能通过时光跳跃迅速前往另一段时间，受到的伤害可以用时间回流立刻复原，屠夫都没那么不讲道理好吧？”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陆凝知道自己担心朋友们也没用，只能祈祷好运了，自己不幸撞上了一个位垒，只能希望他们能趁早发现自己的失踪吧。 ……实际上确实挺早的，晏融几乎在陆凝消失的五秒后就发现她不见了。 “陆凝人呢？”她四下看了看，“她进哪个房间了？” “没有进这边的房间。”让就站在左侧走廊这里，没有怎么移动，所以很是肯定。但别的方向就没有人特别注意了，宅邸内的结构让出了很多空间给房间，走廊狭窄也导致众人视野并不宽阔。 “我记得之前她在我后面，好像是准备上楼来着……”终于，柳云清想起来了一些，“反正是在楼梯口张望，不过大家都在看别的地方，我觉得她上楼肯定会喊大家一起，就没特别注意。” “空间隔离？”连笔生皱了一下眉，“总之先别靠近那边的楼梯……我们的分一个人回大门那里守住门口，如果里面的人发生意外，总得去个人通知最大主教想想办法。” 李移居扫了自己队伍的人一眼：“毛焰，苏立才，你们两个出去守着。” “李哥……你这是觉得我们弱？”一个年轻人顿时说道。 “因为你们年轻。”李移居直说，“如果是历练我会让你们好好积攒经验，但是现在情况不明，你们少在这里冒这么大风险，死了就不值了。” “说得好像李哥柳姐你们付出的还不够多一样。”另一个也说话了，“我们虽然年轻，也不是小孩子了，总是接受这样的照顾可不行。” “……总得有人出去。” “那让月瑛姐出去吧，她旧伤没完全好，如果陷入激战也许我们照顾不到她。”第一个年轻人立刻说道。 李移居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孔秀：“孔秀，你和江月瑛，帮我们守着如何？” “没有别人主动提出来的话，那就这样吧。”孔秀点了点头。 别的人倒是没抢这个，孔秀和脸色一直很苍白的江月瑛向众人道了声谢，走向了门口，在众人的目光中安全出门了。之后，让才抬起手臂：“现在，我们看看这个房子到底有什么古怪好了。” 话音方落，光荣教会正式展开，而让的身上也变成了一身庄严肃穆的黑色主教服，手上的剑化为了一柄十字形的权杖，重重往地上一顿，响亮的圣歌顿时在整座宅邸之内奏响。 “十八个位置的音律失真。”让侧耳聆听片刻后马上作出了判断，“那个楼梯口也属于位置之一，不过根据音律来看，那些位置正在缓慢移动……不排除还有我找不出来的暗藏手段，诸位谨慎！” “让，带路。”晏融说道。 “跟我上楼。”让走向了另一个楼梯。 在众人都未察觉的一个楼梯下方，一个身穿墨绿色佣人服装的男仆突然出现，他侧耳倾听了一下屋子内的圣歌声，睁大了无神的双目，两只青灰色的手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57 宝库 陆凝仔细研究了一下多丽安挑选的这个房间，倒是真的像一间公寓住宅一般，而且壁橱里面放满了食物和营养品，看起来就像是知道有人会在这里迷路而储备的一般。 “别的房间也都是这样吗？”陆凝问道。 “并不全是……这里应该是客房。”多丽安起身到小厨房那里打开了一个路子，没见到什么管线连接，不过炉子上马上出现了蓝色的火苗。 “客房？” “大概是研究人员的怪癖吧，维拉为这些房间设定的基调都是不依靠任何外界也能生活一个月以上的程度，我们这些迷失在这里的人都是靠着这些房间里的补给品才能活到现在的。” “一个月就能活到现在？” “那些佣人会补充被用掉的东西，这一点我也很惊讶。”多丽安撕开两包速食面，在一口锅里面注入了水放在炉子上等着烧开，“无论是水还是食物，抑或是一些药剂、化学品……反正是从房间里消耗的东西在我们离开后就会被补充，应该称之为‘打扫’。” “即便维拉已经不在了，这些佣人依然在继续执行着房屋的维护吗……他们应该知道这里仅有的使用者就是我们这些外来人了吧？” “似乎维拉定下的各个规矩依然被严格遵守着，你看门后面。”多丽安指了指，陆凝走到门边，看到那里用一块塑料板封着一张房间使用说明。 【该房间内的一切物品都可以随意使用，如果需要特别的东西请按下呼叫按钮，有佣人会来为您准备。 行李等私人物品请放在个人保管箱内，当您离开房间的时候，佣人会将这里的一切恢复原状。 若无许可，请勿试图强行闯入有人居住的房间。佣人同样会遵守该规矩。 垃圾直接丢入垃圾桶内即可，若需要专门处理，参考第一条。】 “怎么样？非常简单的说明吧？”多丽安冷笑了一声，“不过如果房间里有人，那些佣人确实就不会进来了，这样也省去了我们很多的麻烦，如果有佣人袭击的话找这样的客房一躲就安全了。不过……由于第三条的原因，最好不要好几个人同时进一间房。” “进了同一间房会怎么样？” “佣人会把除了第一个进房间以外的人视作暴力闯入着杀掉。”多丽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急忙甩了甩脑袋，从餐具柜里面拿出一个叉子搅了一下水，将面饼丢了进去。 “明白了。那么你的财宝还有暗黑贤者要的那个东西都是从哪里得到的？” “在主卧室。” “……哪？” “三楼的主卧室，对，不是维拉的书房或者研究室，就是她的主卧室里。我也挺奇怪的。那里没有人，不过既然是维拉使用的地方，估计也不能随便进入，我刚走进去就触发了警报，幸好财宝的幻境帮我拖延了好一段时间，而在我破除幻境拿到财宝之后，暗黑贤者那块石头也让佣人不能直接靠近我，我借着这两段时间的拖延才从主卧室里逃出来，现在我是不敢再过去了。” “可是离开这个宅邸的关键也许就在那里。” “……也许吧，但死亡的关键也在。”多丽安耸了耸肩。 = “喂……我感觉有什么在后面跟着我们。” 走在队伍中的罗贝忽然开口了，他很少说话，不过开口便是重要信息。众人停下了脚步，晏融扭头看了看身后，摇了摇头说：“我没有感觉啊。” “圣歌没有告诉我什么。”让用手指指向了众人背后的方向，但耳边回荡的圣歌声并没有任何变化。当然，谁都知道因为多数人没感觉就不去在意纯属犯傻，在互相看了看之后，祝沁源和袁捷放轻了脚步摸向后方，在楼梯口那里猛地冲了出去。 “确实没有东西。” 罗贝的神色有点懊恼：“我有些感觉……不太确定。” “能说说是什么感觉吗？”晏融问。 “是一种虚无的空洞感，没什么恶意善意之分，可是很危险，那种致命的吸引力……我只能这么形容。” “但无论如何，看不到目标的话我们就无法判断威胁到底是什么样的。”让摇了摇头，“我们上楼。” 说“我们上楼”的时候，他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也多半会意，默不作声地跟着让往楼上走去。在最后一个人踏上楼梯之后，手持武器的佣人又一次出现在了走廊的拐角后，但这一次是三个人了。 三楼的一整层都是维拉生活的空间，这里多了一些陈设，对晏融等人来说看上去已经和研究所那里有几分相似，看得出维拉在尽量还原当时生活的努力。整个三楼的走廊从楼梯口分成四条路，这一点也和研究所很像。 “有点让人感觉不好的记忆。”连笔生低笑了一声，“习惯真是很难改变的东西……” “休息区、工作区、待客区和收雪区。”李移居抬头看了一眼走廊上的牌子，虽说在自己家还贴这种标识牌非常奇怪，可他也就当作是维拉的个人习惯了。 “要去哪里？” “当然是收雪区啦！”袁捷来了兴致，“如果她在这里存放了什么好东西的话，那我的武器库里面可是能补充不少优质兵器！” “我不觉得那么容易。”祝沁源泼了盆冷水，“听着就像是放财宝的地方。” “但是我们还有很多人没有什么优质的武器吧？一件优质的兵器对实力的提升可是巨大的。”晏融也有些跃跃欲试，“反正大不了再闯一个财宝的幻境。” 柳云清几个人显然也是有这个意图的，无论是不是财宝，维拉的收藏品肯定不差，而游客最缺的就是一件趁手的武器。 “那么……我们先去看看也未尝不可。” = “哈……维拉怎么在自己家里还弄一块牌子。”陆凝抬头看了一眼，对这位天才的脑回路有些不解。 “反正方便了我们。”多丽安说，此时她的手里已经显现出了自己融合财宝后的武器，一把呈现黄铜色泽，柄部有复杂表盘装饰的镂空长剑。陆凝也让长刀的碎片浮动在自己周围，随时防止有佣人突然冲出来。 “工作区……收雪区，硬要说的话也就是这两个地方更加可能有相关的东西了吧？” “我这三十年也从不同时间段来过三楼，除了不敢进门以外，走廊里还都逛过。”多丽安说道，“工作区那里几乎就是研究室和档案储存，门口都会写，而且还有很复杂的编号。至于收雪区则大概分成了六个宝库，也是编号，我不知道那些编号都是什么意思。” “当我们走进去的瞬间就会触发警报吗？” “是的。” “根本没什么反应时间啊……”陆凝想了想，“那如果我们只打开门不进去呢？” “那有什么用？” “那可有用了。” 陆凝挑了比较近的收雪区，带着多丽安走了过去，走廊里没有佣人在，她便趁机看了一圈各个收藏室的编号，随便挑了个看着顺眼的将门把手一扭一推，门打开了，也没有任何异状出现。陆凝咧嘴一笑，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手指一甩，数张照片出现在指缝之间。然后她将照片塞进了长袍里面，伸手拉住多丽安的手腕：“正好我最新开发的功能，你是第一个能尝试的。” “什……” 话音未落，一声快门，周围的世界景色完全化为了黑白的样子，多丽安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四周，陆凝却直接一脚踏入了门里面。 “果然这样就安全了。”陆凝在屋子里转了个圈。 “取景”——她在见过莱斯利之后，找到的忽然昨日的另外一种用法。 昨日世界只有她自己可以进入，在那个世界里她能将自己见过的一切前进后退暂停，调查那些被忽略的细节，这当然是非常方便的，不过也不是毫无纰漏，至少陆凝已经经历过有东西可以侵入昨日世界的状况，说明那里也不是绝对安全。 但“取景”是绝对安全的，这个手法说白了就是将数张照片直接三位扩展开来，只是定格了那一瞬间的景象，没有时间流动也没有物质移动，甚至她还能带别人进入这张照片里面。而比起昨日世界的缺点便是不能依靠在照片里移动来实现短暂位移，以及里面的所有事物不会改变也不能触碰到，还有照片空间必须贴合原空间展开。 “你这财宝还真是方便啊。”多丽安发出称赞声。 “但是打架就很不顶事。”陆凝耸了耸肩，财宝也多是偏科的，除非像晨昏那样全揉在一起。 话不多说，二人便在不会触发警报的宝库里面转了起来。 多数收藏品都被封入了箱子里，一些玻璃箱的还能看到里面，但有些用金属箱或者玉匣之类的装起来就完全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了。相片对拍摄不到的地方就是全黑处理，也没办法穿过去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维拉在这里依然保持着自己的习惯，给每个收藏都贴了个标签，编号、名字、来源这三个信息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但没有详细介绍，估计她自己都记得这些东西是什么。 陆凝先看了一眼一把放在台座上的短剑。 【编号TK-R-0203 名称：不锈剑 来源：打捞】 剑身上并没有财宝都会具有的名字和话语，而这个看起来也不像是财宝。至少不会锈的剑……只要用不那么容易生锈的金属再加上比较好的保养手段就能做到。当然维拉会收藏在这里大概是因为这把剑怎么折腾都不会生锈，可看不出别的价值。 “这个不像是财宝啊……”多丽安则站在一个大座钟前，稍微了解维拉的过往的人很容易会先去寻找和时间有关的东西，多丽安就是这么做的，陆凝走过去看了一眼，也觉得不是。 【编号WR-O-1776 名称：双午座钟 来源：回收】 “多丽安，帮我统计一下这些编号和来源共有几种，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和时之馆相关的秘密。” “好。” 两人动作迅速，很快就从这里的三十多中收藏品里整理出了分类。 首先，编号都是三段式编号，第一段两位，一共四种，TK，WR，ED和IO，中间编号则是一位，同样为四种，和第一段编号没有从属关系，分别是R，O，D，Q。而第三位则是没有共性的四位编号。 看起来维拉很喜欢将东西分成四类，这个习惯也延续到了来源——打捞、回收、赠予和制造。 其中，回收其实是占了半数以上的，剩下三种的数目则差不太多。虽说从字面意义上大概能猜出这是个什么意思，可依然是迷雾重重，陆凝并不知道维拉到底是按照什么将东西分类成这些的。 “要不我们再去看看别的宝库？”自己动手整理分析之后，多丽安也对这些东西有了兴趣，这三十年来她都不敢进来，如今有了安全的办法当然是要将内心的疑惑尽数解开才肯罢休。陆凝点点头，手一招，黑白色的空间在手中收束回了照片的模样，她们依然还在原地，寸步未动。 陆凝如法炮制地打开了下一间宝库，两人用从之前的客房里拿出来的纸对所有宝物进行了详细的统计，打算全部收集一遍之后回到安全的地方再整理。 但就在两人这样统计了三个宝库，走向第四间的时候，忽然同时感到周围一冷，多丽安的反应最快，马上将手里的剑向地上一指，一个几乎透明的晶莹球体将两人笼罩在内侧。与此同时，陆凝也察觉到脚下的地毯已经由绿色变成了黑色。 “我们又穿过单向时间位垒了？”她一回头，看到一个正在急速远去的透镜，速度和之前那个慢悠悠的完全不同。 “是的，这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不过要警惕穿过位垒的四周，万一有佣人在就惨了。”多丽安松了一口气。 但就在这时，两人正要去的第四间宝库的门打开了，她们的神经瞬间绷紧，已经做好了万一出来的人不对转身就往二楼跑的打算了。 “哈啊……嗯？你们是谁？” 陆凝一脸愕然地看着一脸困倦打着哈欠走出来，身穿一件厚厚绿色针织衫的维拉。 62 全力 陆凝不知道眼前出现的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比这玩意更加猎奇的她也见过不少，可是这个却没来由得让人感到心底一冷，有种生物本能一样的抵触情绪。 于是她立刻拔出了雁过留影，三声惊鸟振翅之声飘过，裂解者身上顿时增加了三个新的伤口，一处位于机械化的腿部，金属开始聚合成金属锭，一处位于脖子，是一道尖锐的贯穿上，最后一处则位于积木一般的躯体上，是深达数寸的切痕。 裂解者完全不在乎，反而是怪笑着伸手抓向依然跪在地上的多丽安。 “少给我来这套。” 陆凝吃过类似的亏，手指一展直接将多丽安“取景”到了照片世界里面，她可不想陪对面玩拯救人质这一套无聊的把戏，反手拔出短刀直接冲向了裂解者。 【无知者无畏，哈哈哈——】 裂解者见陆凝不似晏融一般防备，顿时大笑起来，蓝色液态的手臂和混合色彩的手臂直接抓向了陆凝，其中一只手被急速变向的短刀切中，但另一只手则稳稳掐到了陆凝的咽喉。 【重生吧——】 哗啦。 仿佛旧日的相簿被人重新翻开，陆凝的身体化为了一张张照片，卷动着飘洒向了周围，裂解者在片刻停顿之后立刻用枯木手臂反手一砸，背后的走廊里传来了一声震荡的巨响，却没有命中什么。 “认为我会绕后？” 裂解者猛然发现自己头顶正上方的一张照片中，陆凝的手臂从中探出，手持雨过天青对准了自己的顶门，而她的眼睛则在另一张照片里冷冰冰地注视着她。 嗒、嗒、嗒。 仿佛雨滴落在窗台，又像是指针走过三秒。贯穿了时间轴的子弹反复击穿了前一秒和后一秒内所有裂解者的头颅，那颗本来就看上去非常脆弱易碎的头颅稍微一变形，瞬间炸得粉碎。 相片在室内重新聚集，陆凝的身影再次出现，但她还是皱着眉，没有将多丽安拽回来。 “没死。” 失去头骤然不动的怪物晃动了一下身体，从颅腔内发出了声音。 【你怎么知道的？我居然没办法让头部复原了，是那把能够将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完全粉碎的枪吗？】 “你颈部的伤口是晏融的武器造成的，看起来我这把枪能在你身上复现曾经受过的伤。而既然晏融扎爆过你的脑袋，我也不觉得我单纯打碎了头就能杀了你。” 【是啊是啊，只要在别的地方再长一个头就好了。】 随着这句话，裂解者抬手在胸口一扯，积木分开，里面挤出了一团血肉，迅速出现了五官，却没有皮肤存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球盯着陆凝，如同在肉块上划了一刀的嘴巴裂开来笑道：【知道你手里使用的是什么，那就好办了。】 “我知道你可以运用这些武器。”陆凝将枪在手里随手一转，“不知道你是维拉还是维拉的那个副本记忆网，不过到底是哪个都无所谓，怪物都有怪物的解决办法。” 【嘿嘿嘿嘿！我就喜欢你这样有勇气的人！这样的灵魂撕裂时所绽放的香味一定是前所未有的！】 裂解者抬起了那条红雾状的手臂，指向陆凝：【TK-R-0193，雨过天青，这把武器上时间的诅咒将永不消解！】 陆凝立刻一甩手，将手里的枪抛向了空中，雨过天青在空中开始胡乱开火，墙壁和地板上迅速出现了散乱的子弹踪迹，偏偏完全避开了裂解者。陆凝拔出长刀用碎刃将雨过天青钉在了天花板上，接着一个响指点燃了空中的数片刀刃，瞄准裂解者胸口的那张脸攒射了过去。裂解者立刻双手一推，积木状的躯体闭合，刀刃钉在她身上造成了一些伤口，却都不深。 【这个意图太明显了！咦？】 裂解者挡住刀刃后再次探头，却发现陆凝不见了，只有天花板上钉着手枪的几片刀刃。她往左右看了看，冲进了屋子里面掀飞那些障碍物，却还是没找到陆凝的踪影。 【哪去了！灵魂的气味依然还在这里，她没有跑，她用了某种手段隐形！】 裂解者将红雾状的手臂用力伸长，横着一扫，霎时间雾气弥漫在了整个室内，一个人形的轮廓则正好在此刻跑出了门。 【雕虫小技！】 陆凝反手给了她一枪作为回答。这一下更让裂解者疯狂大笑了起来，她抬手从天花板上拔下了雨过天青，挪动着巨大的身体追了出去，却没想到陆凝居然没有往主楼梯那边跑，而是冲向了更深处的走廊。 【她要走那边的侧面楼梯？】裂解者举起雨过天青瞄准。 嗒！ 陆凝从隐身中显出身形，同时举起了手里的时间手枪，反身抬起枪口，对着裂解者头顶的天花板连开数枪！ 泥土碎石哗啦啦地砸了下来，裂解者根本没时间去看自己击中了没有，这些东西伤不到她，但是对她为了修复自己而扩大的躯体来说已经阻碍了行动力。她用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划拉到了旁边，冷不防一枚子弹已经来到了面前。 但裂解者笑了，那枚子弹击中了她新生的脸，却没有对它的脸造成任何损害。 【时间能影响我派生的肢体，可是你以为时间对我本身有多少作用？】裂解者开始手足并用地迅速向陆凝爬行过去，【我无论经历多久的岁月都不会消亡泯灭，时间根本无法伤害我的主体！失去了雨过天青，你已经没有了能够真正伤到我的办法！】 在陆凝的周围出现了无数人影，那些都是陆凝，将四周的房门打开向里面冲进去。 【不会有佣人过来的！那些诱饵都没有用！我能从灵魂找到你气息的方位！】狼爪猛地一个横扫扑灭了三五个幻象，裂解者狞笑着冲向了陆凝的本体，她和几个分身一同冲入了一个房间，可房间都是一条死路，裂解者可没有佣人那些限定！ 发现裂解者依然能准确找到自己，陆凝立刻举起枪，能量倾斜一空，一枪在门口的地面上打出了一个时间裂缝，而裂解者的反应也是极快，立刻伸手一抓门框，将自己悬在了空中，那张脸则从胸腔里探出来，盯着陆凝舔了舔嘴唇：【时间裂缝？你以为能靠这个放逐我吗？】 “看来这个确实能给你造成困难。” 【但你开不出第二枪！而裂缝也只能维持一时，把你的灵魂献出来吧！】 裂解者的手臂猛一用力，将自己从门框上甩向了陆凝，她躯体上的一些东西掉进了时间裂缝当中，但本身却直接越过了陆凝制造的这个陷阱，狼爪直接对准陆凝的脑袋抓了过来。 就在此时，裂解者听见背后响起了呼啸的声音，陆凝甩动了手里的剑柄，此前留在走廊里的长刀碎片从背后袭来，全部没入了那积木状的血肉当中，切破了表皮，虽然力量相当不小，可依然不能对裂解者造成什么伤害。 陆凝躲开了狼爪——这也不难，毕竟裂解者还没那么快的速度。她就地一滚，反手从长袍里将胶片卷绕的短刀拔了出来，挥向了空中的裂解者。裂解者的枯木手臂反关节一弯抓住了短刀，却只是褪下了上面的胶带，而胶带内响起了惊鸟飞过的声音。 雁过留影。 裂解者猛然感到一阵不对，她再次受到了刚刚承受的刀刃撞击，依然不致命，可陆凝也完全不是照着要致命的方向攻击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给她的飞扑石头加一把劲。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裂解者急忙将两颗眼球凸向胸腔外面，试图看清楚落点到底是什么。 她看到了一条湛蓝色光芒流淌的河流，在河流之外是无尽的黑与未知的虚无，而自己正在越发靠近那条光的河。 色彩混合的手臂一伸，在最后关头抓住了边缘，但是下一秒中，卷过的胶带就割断了她的手指。 【你——】 “啧，看起来还是死不掉。” 陆凝挥刀将留在深坑边缘的那几根还在活动的手指一起扫了下去。裂解者落入了时光的河，但很显然这不随着时光所改变的事物也不可能被时间所溶解，她的半个身体依然浮在河流上方，甚至浑身开始染起了时间的色泽。 【真有你的，可惜这依然奈何不了我！】裂解者咧嘴冲着上方大笑。 “呼……我放弃了，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我想杀而没能杀掉的怪物。”陆凝叹了口气，从坑洞上向下和裂解者对望，“而且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总让我觉得非常不好受……祝你能找到另一条路。” 【下来！】裂解者忽然将自己半截的白骨手臂拔下来，对着陆凝掷了上去，但陆凝手一抬，反冲阵列瞬间消解了白骨手臂的力道，接着她拿出了元素手枪，指向旁边。 “晚安。” 生成坑洞的石碑在雷电元素的连环打击下炸裂，里面不知名的元件散落了一地，在一个石碑被摧毁的瞬间，地上的深坑也就此消失不见，将裂解者最后的咆哮也掩埋在了下面。 “还真有我全力以赴都杀不掉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感觉有些心悸。”陆凝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回头得问问晏融这是个什么怪物，也不知道她们情况如何了。” 没有了裂解者持续的干扰，多丽安总算是从最危险的情况中摆脱了出来，但是她很快就开始有了发烧说胡话的迹象，精神上的破坏也波及了身体的脆弱，陆凝只能带着她开始摸索这个地方的时间规律，利用蓝荼的那个火苗寻找“出口”。佣人们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陆凝连续进行了四五次时间穿越都没见到。 不过这么频繁的跳跃还是让她找到了让等人，让、连笔生、柳云清、祝沁源和李移居五个人正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李移居的状态还很差。陆凝远远打了个招呼，这次重逢和多丽安的存在让众人感到有些意外惊喜，但让所说的晏融最后留下殿后也让陆凝稍微有些担忧。 = 无限的空间，如同无数个镜子，折射出无数的自己。 晏融愣神了一下，很快就收束住了心神。 她往前走，那无数个自己也作出了迈步的动作，有的和自己贴近，有的正在远离。晏融不会去思考这些东西的意义，只要没有遇到阻拦，她就向前走。 一些自己的倒影和自己交融，合并在一起，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晏融默数着自己的步数，大约走了一千步的时候，她听见了婴儿的啼哭。 战斗型游客耳聪目明几乎是基础，晏融作为其中的佼佼者自然不差。虽然这哭声有些立体环绕的感觉在里面，她依然能辨别出声音究竟来自哪个方向，然后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继续走去。 “你不怕吗？” 一个奶声奶气的，带着一丝稚嫩的声音从哭声传来的方向问。 “在那里哭泣的是谁？”晏融揉了揉眼睛，周围的空间实在是太让人花眼了，就像把她自己装进一个万花筒一样，怕是不怕，她有点烦。 “洗礼见证人。” 对方居然回答了，晏融挑了挑眉毛：“那你能让这里看起来好点吗？我眼睛看着难受。” “你过来就好了。” 晏融呼出一口气，继续向前走了十几步，然后就像是穿透了一层水面，附近的自己全都消失了，只有更遥远的地方还有很多倒影。这个空间面积不小，接近一个足球场的大小，一个佝偻着身体，用黑布蒙着整张脸的人坐在一张椅子上，铁链束缚着他的手脚，令他必须抱着一个水槽。 哭声正是来自那个水槽，在淡绿色的液体中浮着一个婴儿，浑身洁白，两只眼睛是天蓝色的，手脚似乎还没有发育完全，脐带则从水槽中伸出来，顺着那个佝偻的人袖口钻了进去。婴儿看着晏融，咧嘴露出了一张笑脸。 “奇怪的家伙又增加了啊……”晏融挠了挠头，“洗礼见证人是吧？能不能说说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你这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破碎镜墟。”洗礼见证人用婴儿般的声音说道，“我一文不名，只是在这里守着一些回忆的残篇。很多误入这里的人都被吓死了，只有心中问心无愧的人才能保持冷静……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都是我自己。” 洗礼见证人笑了起来：“那么您唯一的目标就是自己，是个令人敬佩的人。” 63 衍生个体 令人敬佩……这个词晏融真不会联想到自己。 “奉承还是免了吧。反正这里就是个和心灵有关的地方，你守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吗？那个婴儿是什么？” 水槽里的婴儿用发育不完全的手指对晏融指指点点，洗礼见证人轻轻摇晃着水槽，哼起了一支摇篮曲，慢慢的婴儿便安静了下来。 “见笑了。我守在这里，只是为了留住这些残破不堪的碎片。也许你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我可以告诉您——确实如此。” “是国王的记忆是吧？”晏融长叹一声，“把自己的回忆这样切割，我想不出有谁还能维持正常，如果只是普通的失忆症还好，可是财宝这东西很显然已经超出了一段记忆的范畴。” 接着，晏融看向了那个水槽。 “这个婴儿是国王吗？” “您认为呢？”见证人反问。 “记忆尽失者，懵懂如孩童。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国王因为去除了自己太多的记忆，从而导致不能维持正常的体态，变成了如今的婴孩模样？总觉得这么想有点胡扯……” “确实，不算全对。”见证人笑了起来，“您能够进行各种联想猜测自然是好事，不过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我作为见证人，确实要守着国王的记忆，这个婴儿实际上也只是记忆的一部分而已。” “一部分吗？” “人们很少能记忆起婴儿时期的事情，但国王能够挖掘出一些来……也仅此而已。唯有这一段的记忆和他后来的学习成长无关，这里的记忆最为纯洁也无需分割，因此留下了这样还算完整的一大块。”见证人用婴儿的声音却很悠远的语气说道，“如果有一天国王要回来，那么一定要取回这部分记忆吧。在那之前，我就守在这里。” “那么你是谁？”晏融问，“国王身边的某位重要人物吗？” “我只是个一文不名的人而已，我想国王会给我这个任务，一定是因为我无牵无挂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吧。但能被委托国王的童年，我很荣幸……” “好吧。请问你知不知道永劫回廊和深宫囚牢又是什么地方？” “深宫囚牢是王都下方关押重刑犯和超强力非自然个体的地方，但是永劫回廊我没有听说过。”见证人想了想之后回答。 “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我从来没离开过，你能看的距离也就是我能看到的距离，我记得有些人死在了这里，不过没过多久他们的尸体就消失了，我认为这里应该会有一些处理尸体的东西存在，可是我无法移动。”见证人稍微拉扯了一下身上的锁链，那些锁链的尽头都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国王带走了死亡，每个人都不会死。这也许不是幸福的，但对于我这样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来说，也不算特别煎熬。”见证人发出了笑声，“不过如果不是你，我恐怕都忘了聊天是什么感觉了，这里很容易让人失去时间感。” “但我还是应该要离开的。” “我不知道出口在哪里。”见证人摇了摇头，“这个只有你自己能够去找寻，我只能在这里祝福你。” “无妨，我自己找。” “一定要离开吗？” “有人等我回去呢，而且我可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晏融也是一笑，“国王会回来的，你也会从这里解脱出去，我保证。” “谢谢。” 晏融点点头，转身再次进入了那片映像的世界。 = 陆凝寻找出路花费的时间不是特别长。就像她拥有“极音彩乐”所以能够更有机会见到那个维拉一样，身上带着和蓝荼有联系的火苗也让她能更容易找到蓝荼所在的方位——时间上的。 “蓝荼，我觉得我们已经到了。” “嘿~陆凝！”对面传来一个上扬的语调，会这么说话的是多萝西无疑了。 “多萝西？蓝荼呢？” “睡觉呢！外面已经天黑了，我们换班在这里等着。要我说这次任务比之前那些杀怪物探险境的可轻松多了！”多萝西显然是兴高采烈。 如果你们遇到那个缝合怪一样的家伙估计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陆凝暗自嘀咕了一句，不过没有打消多萝西的兴致，而是问道：“但是有了点问题，我的朋友们没有全都汇合，应该还有些人迷失在时之馆内，有没有办法找到他们？” “如果你身上有他们的气息，那么他们会向你靠拢。”一个带着机械感的声音传来，“我不建议你直接找过去，毕竟就算有引路的方法，你们能跳跃到正确的时间内也要碰好几次危险。时之馆内有很难判断的敌人存在，在里面多留一会难保会出什么意外。” “你想说让我放弃他们？不可能。”陆凝皱着眉。 “我知道这是个很难做的决定，不过我还是提出这个建议。” “馆内的怪物已经被我封在了一个很难逃出来的地方。” “它没有死，对吧？”啪嗞说道，“那么它和之前被封在这个馆内就没有什么区别。建议是建议，你可以作出决定，陆凝。” 陆凝看了看身边的几人。让微笑了起来：“如果是那么危险的怪物，我们当然要确定晏融的安危，还要警告别的队友。” “确实不能就这么离开。”祝沁源冷着脸，“要是这里的怪物我们都不敢对付，那能将这种怪物封起来的国王我们可是根本没有面对的资格了。” “哎呀……”连笔生笑了笑，没说什么，不过态度也很明显。 “我要找到剩下的队员，但是李移居的状态确实很差，可不可以把他先送出去？”柳云清神色焦虑地问。 “当然。”让点点头，“以他的状态确实不能再继续探索下去了。” 众人打定了主意，柳云清就把李移居从门口送了出去，多丽安也一同。陆凝通过通讯联络确认二人已经平安离开时之馆后，众人便马上开始返回。这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陆凝使用怀表多了也就找到了诀窍，根据指针的位置能控制时间跳跃的长短，而根据指针更靠近飞跃区还是回溯区则能控制“方向”，她积蓄了一些能量，再次开出了时间位垒，让具现出光荣教会的武具，让自己的探测能力扩展到更加远的地方。 “那些……陆凝你说的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连笔生问。 “应该是国王安排的守护这个地方的人，不过都和活死人一样，我杀死了两个，只可惜了那把武器……”陆凝还挺喜欢那把雨过天青的，只是被裂解者夺走之后就一同落入了时光河流当中，没机会取回来了。 “杀不死。” “确实杀不死。” 又是一次时间跳跃，这一次的走廊里的地毯显得破破烂烂，而且沾满了血迹，陆凝顿时心生警惕，她知道佣人也会对这里进行打扫的，出现这种状态那只能是最近的情况。 就在这时，靠左则的一个房门上猛然刺出了一把光芒四射的剑刃，那把剑毫无阻碍地切开了门，让向众人抬了抬手：“别担心，是罗贝，他听到了我的圣歌。” 话音刚落，罗贝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提着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已经被灼光剑烧得半焦糊了，而他的脸上也是神情阴沉，一扭头瞥见众人也没有任何改变。 “罗贝，你的情况如何？”没有人高兴地走过去，陆凝很冷静地站在原地询问他的状况。 “不太好。”罗贝抬起手看了看胳膊，“杀了一只怪物，不是那些佣人。我觉得我自己失去了不少东西，但身上又没有留下什么伤痕。” “什么样的怪物？”陆凝继续问。 罗贝将手里的肉块丢到地上：“我最后挖出了它的核心，将它烧毁之后怪物才失去了生机，其余的部分很快就变成一些透明的碎片了，只剩下这个。” 陆凝用碎刃将肉块挑起来看了看，基本已经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外形了。 “算了，你还能和我们一起行动吗？” “我不知道。”罗贝反手将灼光剑插回背后的剑鞘，“现在的我大概很危险，我很怀疑我会不会突然做出一些有违我意愿的事情。我总是这样，之前柴盈和伊势信任我，我便辜负了他们的信任。现在……你们最好不要信任我。” “但你不准备离开这里了吗？”让问道，“如果不跟着我们，可以说你很难找到离开的路。” 罗贝迟疑了。 “先问个别的问题吧。”祝沁源打了个岔，“你见到的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形态？” “人类外形，皮肤流质化，整个躯体都是介于液态和胶质之间的一种状态，整张脸上只有个硕大的眼球，像个玻璃球里装满了红色的液体。” 在罗贝描述的时候，众人便看到他的眼睛晃动了一下。从眼眶周围渗出的血慢慢积累在眼球的内部下方，形成了红色的血洼，但罗贝似乎没有察觉。 “停止。”陆凝马上一声断喝阻止罗贝继续联想下去，“你真的没事吗？” “我……我觉得我大概是……有些问题了。”罗贝按着自己的脑袋，“那个东西长的样子？到底是我，还是它，还是——” 啪嗒。 一截手指落在地上，血肉如同液体一般溅开，却又如同胶质一般凝而不散。 “他根本没有经历现实中的战斗。”连笔生抬起手，一把锋利的链锯随着召唤阵探出，在罗贝一脸痛苦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切开了他的胸口！ “那团血肉是他自己的内脏。” 在罗贝空荡荡的腹腔内，盘踞着一个肤色呈浅蓝色的类人生物，它的头部是光洁的圆球，里面嵌着一颗玻璃珠一样的眼球，大量黏丝状的红色胶质粘在眼球内壁。它的整个躯体也是正是那液体和胶质之间的状态奇怪的肢体摆在罗贝的脏器部位，模拟出那些器官的形状。 “呃……”罗贝闷哼了一声，低下头，反手握住了剑柄，“原来还没结束……你在这里？” 他的神智早已混乱不清，甚至现在是否算是活着也无法判定。但祝沁源在这方面就相当干净利落，蓝光一闪，时间的指针已经拦腰穿过了罗贝的腹部，将他连同腹腔内的生物一起砍成了两截。 罗贝的上半身落在了地上，但是他还是拔出了剑，灼光依然耀眼，剑锋直指腹腔中的生物，而那个眼球滴溜溜地一转，也盯紧了剑锋。 叮！ 剑刺下的同时和什么东西相撞，光被偏斜到了一旁，而怪物已经长出了两条手臂，各自握着一截罗贝的肋骨挑偏了剑锋，同时，位于罗贝另一半身体上的怪物部分开始爬上没有上半部分的躯体，慢慢化为一个完整人类的模样。 “杀不死？” 祝沁源冷哼一声，趁着怪物刚刚变形从后面又是一刀劈下，这次时光的力量被加持到了最盛，无数代表着时间的数字被她从怪物身上劈了下来，从肩膀到胯下再次将它砍为两片。 但怪物这次没有先试图恢复，而是握紧了拳头回头就是一拳！ 砰！ 祝沁源居然没能躲开，只是勉强侧了一下身体，被一拳打中了肩膀，向后飞了三四米才落在地上。 “这怪物是否是蓝荼所说，监禁于此的那只？”让用十字杖凌空一指，祝沁源背后的翅膀立刻染上了圣洁的光芒，化为了一对光之羽翼。她回到站起来向让点了点头，将刀用力一甩，时光的力量再次扩展，而纯净的力量加入了其中，在片刻之后，刀身已经延展成了一把荆棘缠绕的十字大剑。 让的光荣教会和陆凝的忽然昨日相似，没多少攻击力，取而代之的则是防御、探查集合一体的辅助类道具，除了这些，光荣教会还能指定一人代行神权——就像是陆凝剪辑过去一样，属于消耗极大的能力。 祝沁源再次扑了上去，而尝试拼合自己未果的怪物则扭头又是一拳，它这轻描淡写的攻击吃了大亏，因为这次被抽飞出去的换成了怪物。 64 不甘的离去 虽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知道这只怪物来自裂解者衍生出来的产物，但这并不妨碍祝沁源双财宝加持下的单方面殴打。 陆凝只是瞄了两眼心里可怜了一下怪物就重新把目光放回了罗贝身上，他和腹腔内怪物的搏斗还在继续，只是越是战斗，他的身体就越来越接近那只怪物。这个状态陆凝已经知道救不回来了，而这种古怪的侵染能力也让她稍微理解为什么国王会将这里封闭成这个样子。 “没想到我们找到的第一个同伴……”柳云清叹息道。 “不，我已经见过你的一个同伴了，不是活着的。”陆凝说完，将时间手枪对准了慢慢化为一体的罗贝和怪物，扣下了抽取能量的按钮。 两个都不算是正常活着的生物了，在手枪肆无忌惮地掠夺中，怪物液态的躯体慢慢出现了沉积的铁锈色，反而是罗贝的身体正在缓缓恢复正常。他趁着怪物因为逐渐失能而缓慢的动作中，终于将灼光剑穿透了对方的眼球，焦糊的血味四散开来，罗贝的嘴角奇异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罗贝，还能记得我们吗？”陆凝一面继续，一面问他。 “陆凝，让，柳云清……我快死了吧。结果我还是一事无成地倒在了这种地方。”罗贝握紧了剑柄，“柴盈和伊势没能离开那辆列车，而我也没能离开时间的迷宫……我们以为自己离开队伍能做得更好，其实只是太高估自己的本事了。” “当你们的共生结束的时候，你就会死。”陆凝平静地说。 “这种语气倒是让我不那么难过了。”罗贝扯了扯嘴角，“把我的剑带走吧，我在这里的收获部用来强化集散地的这把武器了，它可能比我还强……和我一个队伍的三个人，殷天佑、风鹄和陶飞燕，这三个人自称侠客，但你们还是要小心他们所谓的侠义……不过是巧取豪夺的借口而已。” “你认为他们会过来？”连笔生问。 “任务所指，人……都有贪心啊……”罗贝慢慢闭上眼睛，手里的灼光剑最后放出了光芒，将刺中的怪物烧成了灰烬，紧接着，绚烂的灼光也蔓延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即便是死亡，罗贝也不希望自己的尸体再被怪物侵占了。 陆凝叹息一声，从地上残留的灰烬中拾起了剑和剑鞘。而此时祝沁源已经用十字剑将那只裂成两片的怪物钉在了墙上，浓烈的圣光反复冲刷着怪物的身躯，蒸干液态的血肉，绞碎那些试图再生的肢体。但那只怪物依然不断扭动着肢体想要给祝沁源造成伤害，可每个攻击都被光翼轻松挡开，在这样僵持了将近一刻钟之后，祝沁源就单纯凭借力量压制将怪物活活蒸发掉了。 “真厉害……”饶是陆凝也不得不感叹这种纯粹的力量。让有些伤脑筋地扶了一下额头，甩动手杖收回了代行神权的状态，“我本来是打算有机会让晏融试试来着，可惜没来得及。” “不过这可以说是杀手锏了。”祝沁源走了回来，似乎还在回味之前的状态，“我简直感觉自己战无不胜，事实上也是这样……如果这一招能连发的话我们可以瞬间一群天使冲上去。” “想多了……”让揉了揉脑袋，“虽说维持不需要耗费精力，但施展一次我就很头痛了，估计至少一天之内都没办法再来一次。我们还是赶紧找到人离开吧，此地不宜久留，谁知还有什么样的怪物存在。” 陆凝将灼光剑递给祝沁源。 “干什么？” “你第一个动手，也是你收尾解决，这个应该由你使用。” 祝沁源看了看那一团灰烬，沉默片刻，将剑接过绑在了背后。 = “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 密闭的小屋内，传来一个有些愤怒的声音。艾利克斯捏紧手里的黑色石头，用压低的声音怒吼。 “来到维拉的时之馆，为你寻找钓竿！所有这一切我都已经帮你做了！但是你承诺给我的呢？” “年轻人，暗黑贤者从来不承诺什么。”黑色的石头传来了回音，“一个答案，换来一项使命，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而就算完成了，我也不会再给你任何东西。” “可是你告诉我多丽安就在这里！”艾利克斯吼道，“我没有看到她！在这样的地方我该如何找到她？还有那个使命——收雪区的那个难道不是你要的钓竿吗？” “被维拉收藏的东西，并不是我的目标。至于多丽安，既然我告诉你她在这里，那么她就是在，如果你没找到，只能说明没有那个缘分。” “你在骗我！” “没有欺骗，我告诉了你事实，而你如果心里升起了拒绝的心思，那么……” 艾利克斯猛地用手捂住了胸口，发出一声痛呼。 “暗黑密令将会执行裁决。” 这时，门外传来了呼唤声。 “艾利克斯！你跑哪去了？我们基本搞定了，赶紧撤退！那帮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袁捷一边喊一边接近了门，暗黑贤者似乎也听到了喊声，不再说话了，黑石头再次钻入了艾利克斯的手掌内。他咬了咬牙，转身打开了门。 “你在这里？赶紧，我们要撤退了。” 袁捷和苏立才站在门外，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一身皮大衣，背着两把双管猎枪的中年男人，这个人是在他们发现和众人分开之后碰到的，自称叫鲁道夫，在时之馆里已经转悠了十年了。 在此前四个人到处乱转的时候骤然发现了十几个佣人站在走廊里，当时差点吓死，结果鲁道夫到底经验丰富，发现那几个佣人都没有任何动作，袁捷大着胆子上去一看，那些佣人居然都陷入了类似昏迷的状态。他也是个敢动手的，马上拉着人开始洗劫佣人们身上的武器填充自己的武器库，而就在此时艾利克斯找了个房间去联络了暗黑贤者。 现在袁捷看上去非常开心，估计是赚到了，鲁道夫和苏立才也一人拎了一把时间长剑，艾利克斯赶紧离开了房间，几个人往另外一条走廊跑去躲开那些佣人所在的区域。他们不敢伤到那些佣人，鬼知道这些看上去像活死人一样的家伙有什么后手。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这些武器我们还没搞清楚应该怎么用啊！”苏立才还是有点惊慌的。 “正好有武器，我们去三楼把收藏品也……” 袁捷的话被鲁道夫打断了。 “冒点风险没什么，但是找死的事情还是别想着了，你不是说你还有一些同伴吗？我们想办法找到他们，人多了才有办法。” “你这十年都没有办法……” “咳，我也没遇到过佣人集体昏迷这种好事啊？天天被他们像撵耗子一样在各个时间段乱跑，我能活下来就很了不起了。”鲁道夫表情有点尴尬，“而且这里的人也很难互相遇到，连一起想个办法的人都没有。” “我不觉得我们能有什么好办法……嗯？”袁捷忽然竖起耳朵，“我好像听见楼下有声音？” 苏立才也兴奋了起来：“我听见了！是圣歌的声音！肯定是让！他在叫我们过去！” “确定是你们的朋友吗？别是什么怪物之类的。”鲁道夫提醒了一句。 “这种声音只有让的财宝能传出来，我们下楼！”袁捷手一挥，自己就冲向了楼梯，苏立才和鲁道夫也紧跟着，艾利克斯愣了一下，他原本是想上三楼再去看看能不能完成暗黑密令的。 “让！你在哪里？别的人也都在吗？”袁捷大着嗓门喊道，楼下的众人也听到了声音，开始往他这里走过来。很快两方就在楼梯口见面了，袁捷看到这么多人顿时大喜，不过让和陆凝反而一脸严肃。 “你们没遇到什么古怪吧？”让问道。 “古怪？哦！遇到……” 袁捷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众人脸色一变。 “你身体哪里不舒服？”祝沁源急忙问他。 “啊？” “有没有被伤到？或者精神不振？内脏感觉有些不对？反正哪里有比较异常的感觉吗？”柳云清也跟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袁捷几个人都被问傻了，他张了张嘴，然后摇摇头，又感觉光摇头也说不出什么。 “你们遇到什么古怪了？”陆凝看到这几个人的表情，感觉双方大概有什么没交流到点子上。 “呃，就是楼上……我们遇到了一群昏迷的佣人，对外界都没感觉的样子！我就把他们的装备都抢过来啦！”袁捷随手摸出一把时间手枪展示了一下，“挺奇怪的不是吗？这些佣人应该没有昏迷这种状况。” 陆凝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她进了那个办公室也没有佣人过来了。 “这就是你们遇到的古怪？” “对啊。”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而袁捷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了：“发生了什么？” “罗贝死了，他在这里遇到了一只奇特的怪物，很难描述……”陆凝大致说了一下情况，然后看了一眼鲁道夫，“这位是？” “本人鲁道夫，曾经是个赏金猎人，摸进内城想找点外快来着，结果不慎在这个鬼地方转悠了十年。”鲁道夫赶忙向陆凝等人鞠躬，“能遇到集体进来的人还真是难得，不知道各位有没有离开这里的办法？我一个人毕竟人单力孤，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办法是有……但我们得找齐所有人。”陆凝说道。 “那个……柳姐，李大哥呢？”苏立才问。 “他已经出去了，我们确定了方法有效才敢进来继续找你们。”柳云清回答。 鲁道夫脸上明显出现了喜色。 “对了，艾利克斯，多丽安也已经安离开了。”陆凝顺口对艾利克斯说了一句。艾利克斯闻言顿时一喜，紧接着表情忽然一变，眉头皱起，一枚黑色的石头浮现在了他的额头上！ “该死！”艾利克斯马上抬手一扶额头，“我没有说不去！” “你的内心正在动摇——但使命就是使命。”暗黑贤者的声音从幽暗当中传来，艾利克斯身后出现了那条黑暗中的光之小径。袁捷反应极快，伸手抓住了艾利克斯的手臂要将他往后拽，但是艾利克斯并不是在后退，而是那条小径和周围的黑暗正在靠近他。 陆凝抬手一扣，一张相片拍摄了下来，但她并没能将艾利克斯“取景”，照片上只有正常的走廊，走廊上的众人，却唯独已经不见了艾利克斯。 “黑刻，你的财宝的确不错，但是它还无法影响到被悔恨童谣选中的人。” “你连一次机会都不给别人吗？”让大声喊道。 “人生来就只有一次机会，你们黑刻因为有多次生命，便不对此珍惜，那么就要接受相应的教训。”暗黑贤者冷酷地说道，“你们还有几个人身负使命，也算是对你们的告诫，无论拥有了什么，都休想逃离。” 这时，艾利克斯拔出贴身的匕首割断了肩部的枪带，他已经被小径拖上了楼梯，那把枪便沿着楼梯落到了下方。 “给多丽安！我们只剩下她了！我们只有她了！” 袁捷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只是抓着楼梯的扶手，而艾利克斯已经越来越远，慢慢消失在了那片黑暗当中。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一时有些难以适应，陆凝愣神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不是你的错。” 让说道。 “我……”陆凝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对艾利克斯偶然的一句话。 “但是陆凝，我现在觉得啪嗞说的是对的了，我们不能在这里继续逗留。”让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们还少一个人……抱歉。” “你在说什么？”陆凝猛然扭过头，“你想说不找晏融了？” “我们失去了三个同伴，我和艾利克斯一同行动的时间比你们长，所以我也知道失去的心情。”让低声说，“可是你能确定，我们继续寻找晏融不会遇到任何危险吗？不会有类似的怪物吗？甚至不会让我们再次分别吗？” “我可以把你们送走。”陆凝的声音也变冷了，“没关系，这里最危险的怪物都被我处理过，我在这里很安，安到能找到晏融为止。” “不要意气用事……唉。”让叹了口气，“让我们先离开这里？” “放心，剩下的人都会安离开。”陆凝取出了怀表，“如果你们有印象，就应该记得最开始我就是和晏融一起来的。” 气氛骤然变得僵硬了许多，陆凝沉默带路，众人也只敢默默跟随着，没人试着出声劝解。 65 见证人 “你醒了？” “醒了……嗯？” 陆凝从摊子上直接跳了起来，反手就拔出了雁过留影指着前方的蓝荼，意识这才清醒过来。 她迅速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随后眼睛一眯，垂下手腕。 “蓝荼，谁打晕了我？” “你的身体素质加上财宝，你觉得还有谁能？”蓝荼摸出一根烟。 “祝沁源！”陆凝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个名字，让提出那个意见之后她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那队伍里剩下的和财宝融合的还能有谁？ “在你发疯开始随意扫射之前，我能不能说两句火上浇油的话？”蓝荼倒是一点都不慌乱，看着陆凝神情越来越不好。 “你也觉得我应该放弃晏融？” “真好啊，你跟我以前挺像的。” “你不会还要现身说法一下吧？如果是那样，我可不想重复你犯过的错误。” 蓝荼点着了烟，吸了一口。 “没有，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没有哪两个人会走得一模一样。我没说放弃，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你觉得晏融没你的救援就会死在那个时之馆里？” “有我的话她更容易出来。” “好吧，想说服你这种人还得找点更好的说辞。”蓝荼抓了抓头发。 “算了。”陆凝也叹了口气，“反正无论如何你们都会拦着我是吗？” “因为时之馆里未知的危险很多。”蓝荼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想了解吗？迄今为止能来到内城的人其实并不少，贵族们也发布过一些和内城相关的委托，只是多数人都没有回去，因此根本没有相关的消息传出。” “……” “而在这里面，失踪于时之馆的有记载人员就超过一百人，那么你们在里面见过的人有多少呢？” 除了多丽安和鲁道夫这两个以外，众人这么多人居然也没遇到任何人，而根据多丽安所说，她体感三十年的时间里也只是碰到了二十多个不同的人。 看到陆凝开始思索，蓝荼知道差不多算是成了。 “如果晏融能保证自己安全，那么她就能够安全。时之馆只是一个用来封锁住囚犯而设计的监狱，而对于闯入者来说它实际上相对容易进出。” “那为什么没有人能出来？” “源于人们趋利避害的本能。” 蓝荼说完，用香烟在空气中划了一下，烟雾形成了图形。 “那里的死路才是生路，不过就算这么说，很多人恐怕也只以为那是类似于‘富贵险中求’一样的思路，从而冒各种各样的风险，激怒狱卒……这些其实也只是取死而已。我不知道那里面真正的生路是什么，不过如果我从你们这些人里挑一个最可能摸到那条路的人，那就是晏融。” 晏融从不畏惧任何挑战和未知。 陆凝闭上眼，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好吧。” “我就表面上信了。”蓝荼起身，“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最好在这里都问出来。” “你们要做的悬赏是什么？下一步要去哪？” “让我想想……好像这次没有不让说。我们需要奉命在内城的各个‘监狱’外围取一些数据，确认它们依然在正常运转，然后回报给贵族。”蓝荼说道，“我们从初雾之家离开后就来了这儿，正好碰到了你们，接下来还要去红蔷薇花园和黑匣居，最后去王宫。” “那两个地方又是和谁有关？”陆凝问。 “Sacrifice和Nest。”蓝荼说道，“如果你们想要跟着的话也可以，不过这次悬赏只是一次外围调查，没什么危险度，也别指望我们能分给你们什么钱。” “我们要去王宫。”陆凝说道，“既然目的地一样，我就跟着你们一起行动。” = “韩熙辙，你确定这个地方会有出口？” 提着一把狙击步枪的男子神色冰冷地问道。这是陆凝一队人以外的另外一队黑刻，也就是久住平真那一队人，如今六个人正行走在一片天空中充满雷云的废墟当中，每隔几分钟便有一道惊雷落下，地表炸开碎石，声势可怖。 “施永，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把这个地方的秘密找出来。”抱着金黄色刀鞘的白面男子表露出了稍微有些不爽的神情，“为什么进入了永劫回廊第一个反应要出去？你知道我和久住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找到入口的吗？” “我只知道这样的鬼地方一般都有极大的危险，我们只是拿到了财宝，又不是天下无敌了，就算是黑刻也会死的不是吗？”施永寸步不让，“看在是一个队伍的份上我才跟着你进来，可是我确认一下所有人都留有后路有什么不对吗？” “到这样的地方来还是别想着后路的问题了……正面闯过去才是真正的路。久住，你倒是说句话？”韩熙辙向前面的人稍微放大声音喊了一句。 “啊呀，我以为你们又要吵一会就结束了。”久住平真笑眯眯地转过头，“出口？当然会有的，我万分确定出口会开在内城，甚至可能直通王宫。放心吧施永，我知道你担心我们会在这里失陷，不过永劫回廊可不是会困住我们的地方。” “……我需要一个准确的说法。” “我的财宝，寻血而至可以洞悉战斗发生的久远程度，以及追踪那些激斗过的痕迹。”久住平真摸了摸自己的手镯，“我可以用它嗅到在这里发生过的战斗，然后找出最远的那一次，多半就会和永劫回廊的最初相关。” “这可不够。” “所以我还需要齐顺的【恨入骨髓】。”久住平真看向另一个拎着手弩一言不发的男子，“他能够击穿那里最薄弱的位置，重新打通连接现实的接口。这样你总没问题了吧？” “看起来你确实经过了深思熟虑。”施永点了点头。 “不要为这样的小事吵架……”万代静挥了挥手，“大家还是像之前那样好好团队协作嘛！我已经嗅到了这里散发的腐臭味道，就算雷电穿过的电离气息也掩盖不住！” “好，好。”久住平真笑着摸了摸万代静的头，“小静，带我们过去吧，我们应该和那位好好见一面。” 万代静很高兴地带着众人走向了一片落雷非常密集的区域。在一片雷光当中，有一个已经被落雷炸得焦黑一片的小棚屋。万代静抓着久住平真的手指了指那个棚屋：“就是那里！那里的东西已经腐烂了！” “是的啊，腐烂了。”韩熙辙淡漠地说了一句，从刀鞘里拔出了长刀。 腰带上泛起了黄绿色如同腐蚀液体一样的光泽，这个光泽同时附着于刀身上，韩熙辙身上的衣服也仿佛变成了液态流动的模样——【易子而食】，韩熙辙的财宝，此刻已经和他进入了融合状态。 “你们是什么人！” 从棚屋里传出一个嘶哑空洞的声音，听着仿佛即将断气却还是勉强撑着一口气一般，光是听在耳中就非常难受。 “杀人的人。” 韩熙辙完全不废话，刀光一甩，浓郁的腐蚀液从刀锋上振出，在空中化为了接近二十米的液态刀，直接斩在了棚屋上。但液体一碰到棚屋瞬间溅落到各处，并没能破坏棚屋。 “很结实。”韩熙辙对此毫不意外，毕竟落雷痕迹已经显示出了棚屋的结实程度，他也只是试试这东西是专门防雷还是本来就那么硬。 “韩桑，这样可不行，即便里面的人真有问题，我们还是要先礼后兵的。”久住平真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冲着棚屋喊道：“请问里面的朋友，我们可以过去谈谈吗？或者请你露一面？” “我听到了！你们是杀人的人！” “啊呀，杀人也只是业务，未必是来杀你的嘛。我们还是想好好聊聊这里，还有你之所以会在这里的原因的。” “你到底是谁？” “我们只是徘徊在荒原上的黑刻，你知不知道？” “黑刻？黑刻是什么？完全不清楚！” “这个我可以解释一下，不过能不能通个姓名？这样交谈总让我感觉很失礼啊。”久住平真依然笑着，“在下久住平真，无名的黑刻一位，这些都是我的同伴。” “……葬礼见证人。” “哦，这个称呼可不怎么吉利。请问您所见证的是谁的葬礼呢？”久住平真一边说话，一边悄悄摆手。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屋子里的人在这样一番对话中已经暴露出他无法窥见外面多少动静了，而在久住的手势下，施永和万代静也已经开始了和财宝的融合。 施永手中的狙击枪完全笼罩在一群小型的怨灵堆之中，只有枪口化为血盆大口探出。而万代静则浑身都长出了翡翠般的硬块，这些硬块蔓延到手掌上凝聚成了两只利爪，万代静微微俯身，目光中也闪过宛如饿狼一样的绿色光芒。 “交朋友首先要从互相问候开始嘛。”久住平真抬起了手，笑面虎的姿态展露无遗，“还是说，你更加喜欢这样的打招呼方式呢？” 他将手用力向下一挥，施永手中的狙击枪瞬间开火，一个灰色的环在枪口绽放，莹白的子弹无声无息地冲向了棚屋，这一枚子弹在触碰到棚屋的瞬间便消失了，转瞬间里面就传来了惊慌的声音：“这是什么！你们做了什么！” 万代静已经如同闪电一般敏捷地跳向了棚屋，在棚屋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的一瞬间，便掐住了对方的脖子用力一扯，将人直接拽了出来，而屋子里则伸出了几只长着尖牙利齿的嘴向外面咬了过来，万代静一爪子拍开最近的几根，掐着对方的脖子快速跳了回来。 “干得漂亮，施永。”久住平真称赞了一句。 “哼。” 万代静将那个自称葬礼见证人的家伙摔在了地上，这确实是个老人，头发都已经掉光了，皮肤干枯甚至贴着骨头，身上裹着脏污的白色丧服，一些锁链盘绕在身上，将一个小巧的骨灰盒死死固定在他的胸口。 “你们这些人要害死我吧？像你们这种人我见过很多了！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要为所欲为！你们知道敢在这里欺负我是什么下场吗？”老人躺在地上伸手颤抖着指着久住平真。 “老东西……”韩熙辙拎着刀就要过来，久住平真伸手阻止了他。 “这不是您老人家实在是不好请，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吗？要是您最开始就答应和我们好好聊聊，又何至于到现在这一步？” “哈哈！你们敢向我动手吗？你们敢伤我一点吗？” “我猜我们根本伤不了您。我只是想好好问一问……这是谁的葬礼？”久住平真蹲下，指了指老人胸口的骨灰盒，“是不是这一位的？” 老人直接闭上了嘴。 “久住……他身上的味道好难闻，一点也不好吃的样子。”万代静蹲在老人旁边，“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不想吃的东西。” “小静，不能吃的东西很多，这个老先生也不是第一个。”久住平真叹了口气，“我想他可能只是时间太长了，过了可食用的期限了吧。” “吃？”老人惊恐地看了万代静一眼。 “很熟悉的词语，嗯？”久住平真向老人笑了笑，“见证人先生，我们也没什么恶意，在这种可能随时被雷劈的地方，我们也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在问话上……你还记不记得互食小镇的故事？” “……哪里？” “那个所有人化成鬼也要互相进食，直到最后两个将对方吃掉的小镇。”久住平真摸了摸自己的手镯，“当然，大部分的记忆应该都已经化为了我们身上这几件财宝，不过我可不觉得一切会这么容易烟消云散，尤其是……后续事件还间接导致了绯绣的死亡。” “谁，你说谁的死亡……”见证人的声音越来越底气不足，而此时听到这个名字，他那干涸的眼睛里居然流出了两滴眼泪。 “刻骨铭心啊，这样的后悔恐怕很少人会有吧？到底是谁见证了谁的葬礼呢？你究竟是国王，还是见证了国王葬礼的某个人呢？而这个葬礼，是为了死亡，还是为了那份回忆呢？”久住平真咧开嘴，笑得十分温和，“虽然我们时间不多，不过还是请你一一讲解吧，能令你在精神上感到痛苦的名字和事件我还知道不少哦。” 68 危险囚徒 在陆凝看到对方的时候，重刑犯也在同时扭过头，单手按住那个囚犯，转过身体来。 “哈噜，咕，唔噜啦？” 果然这里每个人都被某种力量遮蔽了外貌特征，除了囚服的颜色之外，陆凝甚至看不出两人的体型差别，更别提分辨性别年龄了。这个重刑犯发出的声音陆凝还是没听懂，她只是立刻从腰间拔出了时间手枪，瞄准了对方头部的那堆马赛克。 “呼哩呱啦！” 果然看到陆凝的动作重刑犯顿时发火了，掐着那个囚犯的脖子把他从水槽里拎了出来，直接向陆凝甩了过来。陆凝也立刻开火，重刑犯脑袋一偏便躲开了子弹，伸手从腰间一摸，拔出一根撬棍来。 陆凝之前看他身上除了囚服可是什么都没有，估计对方看自己突然摸出一把枪来也是同样的感觉。当然这不妨碍她扭身躲开砸过来的那个囚犯，同时继续向那个重刑犯快速射击。 然而令她有些瞠目的是，这个重刑犯居然抡着撬棍将那些蓝色的时间子弹全都给敲了下来。 这是时之馆的时间手枪，子弹带着时间追溯无害化的效果……居然被一根撬棍敲没了？陆凝手里扣动扳机的速度顿时一慢，而对面的重刑犯瞬间察觉到了陆凝这一缓的动作，脚下微一用力，整个人宛如泰山压顶一般直扑了上来！ “这什么怪物……” 陆凝将枪交左手，右手从腰间抽起短刀，边退边架，集散地出品的武器依然可靠得坚不可摧，然而陆凝本身的力气却不如对方大，只是接了三下就感觉手腕有些发麻了。她立刻拍出反冲阵，结果对方抡起撬棍狠狠一砸，大半的冲击力居然直接被一棍子砸泄了气。 她想骂人了。 陆凝迄今为止见过机制奇特或者能力霸道的人和怪物已经不少了，可是这种就是抡着武器乱打偏偏还能把所有攻击都挡掉的人还真是罕见。她又退后了两步，左手放回枪空出手来向旁边一按，将自己反冲到了通道内，一按长刀刀柄放出剑刃，然后再次将时间手枪和雁过留影抽了出来开始对着那个重刑犯开始扫射——蓝色和无形的子弹密集地飞向重刑犯，而对方却撬棍一勾，将地上的那个囚犯给拉了起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就知道你会这么做。”陆凝手指微微一偏，第三把手枪从袖口探出，剑刃磕下了扳机，一枚火焰子弹在这一瞬间一并弹出，在弹雨当中没入了那个囚犯的躯体。 轰！ 元素手枪没有她后来获得的那些手枪花里胡哨的能力，但是作为一把枪械，它朴实无华地保留了最基本的火力。 烈焰自那个囚犯身上炸开，同时也卷向了拎着囚犯作盾牌的重刑犯。重刑犯显然没想到陆凝藏了这么一击，被火焰燎了一下，立刻将那个囚犯挪开了一点，拎起撬棍打算打掉那些元素子弹。 但紧跟着，烈焰再次喷涌而出。 雁过留影完美复制了此前的火焰子弹效果，连环爆炸由无形子弹引发，一瞬间便将两名囚犯吞没，陆凝却不敢怠慢，打空了时间手枪的能量后立刻指挥起所有剑刃继续向着中央攒射—— 哧。 利刃撕裂身体的声音终于传来，重刑犯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大部分剑刃被他砸飞了出去，可是陆凝的攻击数量也终于多到了他应付不过来的程度，剑刃带起血花，切断动脉，给他身上增加了许多致命的伤口。陆凝再次后退，雁过留影指着对方继续喷射子弹，重刑犯的动作减缓了许多，在越来越多的切割伤从身上增添出来之后，终于慢慢跪在了地上，丢下了手里已经破破烂烂的尸体，努力维持着身体不倒下。 “还不死？”陆凝指挥一枚剑刃飞过，直接穿透了对方马赛克状的头颅，就在这一瞬间，重刑犯也挥动手臂将手里的撬棍对着陆凝掷了过来。 对临死反扑陆凝早有准备，只是这囚犯拼死的一击速度也确实太快，陆凝纵然闪躲了，依然被撬棍刺中了肩膀，甚至还被带得连退好几步。不过她也看到这个重刑犯脸上的马赛克随着死亡消失了，身上的衣服也变了样式，甚至体格都魁梧了不少。 之前的通道里有这个人的照片，“恐水症”科里托尼，看起来哪怕进了监狱，他依然继续着自己的罪行，而如今已经无人看管了。 陆凝将撬棍拔了出来，她甚至意识到到现在她对疼痛的忍耐已经提升了很多，仅仅是肩膀被贯穿的伤甚至都不会让注意力有片刻转移。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根平平无奇却连时间子弹都能挡住的撬棍，决定先留下那么一段时间。 而另外一个囚犯就凄惨多了，尸体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就算马赛克已经接触也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模样。陆凝看看两人身上确实是别无长物了，把周围的牢房都检查了一下才转身返回了刚刚的半圆房间内。 监狱里的囚犯数量还不少。 陆凝有些明白了，军盾守住了监狱的外围，但他们并不是“狱卒”，这也是蓝荼必须要过来的原因。只是他们五个人所坐的位置应该就是典狱长和狱卒的座位，陆凝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见到他们，以及见到之后到底怎么才能相互识别。监狱里所有人都是这个模样的话，光凭一些手语暗号真的能取信于人吗？ 她走进了左前方的那条路，洁白的墙壁和之前的环境有着鲜明的反差，相对而言已经称得上是“豪华”了。路连接着一个楼梯间，左右都是环状通道，通道两侧以内三外六的方式排列着牢房。 这次通道墙边的座椅上坐着一名蓝白色囚服的囚犯，他手里拿着一个查岗，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哪怕陆凝走到楼梯间弄出了一些响声也没能惊动他。 陆凝左右看看只有这一个囚犯在外面，便走了过去，她走和对方距离大约三米的时候，那个囚犯终于抬起了头，将报纸一折。 “新来的？” “你可以说话？”陆凝惊讶地问，但是她的话显然没有正确传入对方耳中，那囚犯听了马上晃了晃手指：“小朋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凝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用手指画了个问号。 “你是在问为什么我能对你说话？哈哈，因为我是个诈骗犯，和那些人不是一种类型。”囚犯笑了起来，“看你来的方向是从杀人犯那边过来的？见到谁了？”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鞋，那囚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科里托尼啊，那个混蛋估计又在淹死别的囚犯了。如果他过来的话说不定还要对我们动手，可惜啊……” 说到这里，囚犯便带着些许高傲说：“新来的，如果你想说话，就得像我一样争取减刑，只有减刑了你才可能进行对话。你很幸运，这里住的人都不是嗜杀成性的那些烂人，只要你听话，我们还是能帮你两下的。” 画问号。 “怎么做？当然是先弄懂，既然我在这里教导你，我就是你的老大。监狱规矩懂吗？” 摇头。 “能在这里混得开，有权力，就算是囚犯也能过上很好的日子，甚至比外面还安全！但是如果你敢背叛，我就会动用我一切的手段去要你的命，即便我不是杀人犯，你也别以为我狠不下心。” 点头附和。 “很好，这次的新人很识相嘛……” “赫拉顿，你在嚷嚷什么？” 内环的一个牢房门被人咣地打开，另一个穿着蓝白囚服的囚犯走了出来，他的生意更加粗犷，语气中很有些不爽，而这人出来之后陆凝明显看到面前这位缩了一下。 语气粗犷的囚犯显然也看到了陆凝，抱起双臂打量了她一下：“新来的？” “是新来的，规矩都不懂，我这不是教她规矩……” “教规矩？收小弟吧？”囚犯打断了赫拉顿的话，冷笑了一声，“你上次骗一个新人帮你去拿嵯峨的蝴蝶标本，我可是只收回来一堆烂肉。” “嘿嘿，嘿嘿……”赫拉顿不说话了。 陆凝也就站在那里默默听着。既然被叫出了名字，那么她也就能对照走廊知道这到底是哪个罪犯。“失心疯”赫拉顿，确实没亲自动手杀过人，可是被他教唆、诈骗、诱导犯下的罪行导致的死亡也完全不亚于那些直接杀人的杀人犯，这个家伙甚至完全不是为了积累财富之类的实际目的，是个非常接近愉悦犯的垃圾。 不过显然赫拉顿的危险程度还达不到之前“恐水症”的级别，身上衣服还是普通囚服。 “新来的！” 陆凝马上给了个反应，目光看向了那个后走出来的囚犯。 “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罪名进来，反正现在的你也没办法跟我们交流。我给你指条路，生死成败都看你自己，既然你能在监狱里走动，估计也不是什么重罪。” 点头。 “你从楼梯往上走三层，那里会分成十字路口，分别亮着红黄蓝绿四种颜色的灯。记住走绿灯的那一边，如果你运气好能在那里碰到个狱卒，但是运气不好的话，‘人类肖像’会在那里画写生。如果碰到狱卒，想办法找他减刑，那会让你在监狱里的生活轻松许多，如果是运气不好，那就跑吧。” 囚犯说完之后，又指着赫拉顿：“这家伙的话一句都别信，他说梦话的时候真话还更多一点。” “啊呀……这也太言过其实了……”赫拉顿搓着手，可是那囚犯完全不搭理他，直接将门一甩。陆凝也马上转身走向楼梯。 “哎，那个……你不信我你就信他啊？他可是阿什利，脑子比我可好多了，糊弄人也是一套一套的……”赫拉顿急忙喊道，可陆凝已经不理他，走向了楼梯。 “圣教教主”阿什利，集结过将近万人的信众举行过很多残酷的仪式，例如“食人”、“解肉”、“焚城”，被捕后的心理分析显示这人还真有某种程度的虔信，但是罪行就是罪行。陆凝也不见得要信阿什利的话，不过赫拉顿确实从一开始她就只打算听听而已。 走上去的第一层是同样的两个环形通道，第二层则只有一条通往被锁着的大门道路，第三层便是阿什利所说的十字路口。不过陆凝只看到了四盏灯，没来得及走进绿色的那一边，因为路口现在站着一个人。 身穿橘白囚服，身体瘦削的长发女孩，看上去最多不过十六岁，正站在十字路口那里。她的头发上别着一枚蝴蝶发卡，双手握在胸前，一脸怯色。 没人会信这副柔弱的外表——先不说那身囚服，光是能看见脸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再加上陆凝之前刚刚听过名字，此刻都不用拿出相片来就知道这是谁。 “蝴蝶公主”嵯峨，在那条画像通道中也是最危险的囚犯之一，光是被她拿来喂虫子的人数就超过一万，她被关在这里的原因不是别的，只是因为外面的监狱根本关不住她。 “啊……有人。”嵯峨发出了和外表相称的弱气声线，“我的宠物丢了，能不能帮我找回来？” 陆凝开口随便说了两句话，显示自己并不能正常沟通，然后点了点头。 “你还不能说话……那没关系，你只要听我的就好了……我想小红应该往这边飞了，它最喜欢和自己一样的红宝石颜色。”嵯峨指了指那条亮着红灯的通道，“你到这边去找找，如果见到小红就划伤自己，它会过来吸你的血，带着它回来就行……” 精神病一样的要求，而且理所当然的语气。陆凝也只能继续点头，这里的囚犯一个个都离奇诡异，也亏了国王睡在这么一群人上面还能安稳治理国家大事。 “啊，太好了，你真是好人。”嵯峨向陆凝笑了笑，然后站在了红色灯的通道口，仿佛在问你怎么还不进去。 陆凝抬头看了一眼，完全不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只能往里面走去。 69 旧日篇章 通路并不长，很快陆凝就走进了一个有很多桌椅的区域，这里是一片食堂。大约十个左右的犯人正在这里用餐，他们的餐盘当中都是一样的食物，黑色的块、白色的汤、红色的根茎和紫色的饼。陆凝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材质，她走到取餐处那里，站在那里的人穿着一身厨师服，满脸皱纹，作为这里的厨师他并不是囚犯，也没有被监狱的力量影响。 见到陆凝走过来，这个厨师麻利地拿起一个餐盘，从四个大盆里面舀出那四种食物，然后随手往取餐台上一放。陆凝没有拿，而是试探着问：“我说话您能听懂吗？” “别想套近乎！”厨师指了指餐盘，“拿了食物就走！别让我说第二遍！” “嵯峨的小红走丢了，她觉得飞到了这边，命令我过来找。” “没看到！” 这个厨师确实是能听懂囚犯说话的。陆凝点了点头，将盘子端起来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这些食物的外形略显诡异，不过闻起来倒是挺香的。 黑色的块实际上是肉，混合了大量酱汁，因此才呈现那种色泽，但陆凝稍微尝了尝能感觉出这是生肉，腥味已经被酱汁掩盖过去，味道倒是很不错，可惜她不敢吃。白色的汤带着一股辛辣的味道，但总体感觉似乎是鱼汤，鲜味浓重，用勺子捞也捞不到任何东西。红色的根茎实际上是类似猪血、鸭血一类的血制品，同样调过了味道，但还是能尝出原本的材料。紫色的饼口感比较粗粝，能嚼到米粒大小的碎块，谷物味道浓郁，还有一些咸味在里面。 陆凝也只是每样都尝了下味道，接着就将肉切开，把饼也掰开来，浸泡在汤里面。接着她将红色血制品夹在肉里，手指稍微划开引出一些鲜血来，滴在上面。 很快，从靠近墙壁的地方就飘飘忽忽飞出了一只红色的蝴蝶，它的体型很小，只有瓶盖那么大，飞过来的时候甚至绕着周围盘旋了几圈，陆凝坐在原地不动等了两分钟，蝴蝶才慢慢落在那块肉上。 紧接着，那块生肉组成的肉团就开始明显变干萎缩，其中的红色根茎也迅速变小，仿佛被蝴蝶吸食进去了一般。这个吸食速度陆凝怀疑普通人要是真的按照嵯峨所说的那样做根本活不到将蝴蝶带回去。 她端起餐盘，而正在进食的蝴蝶压根就没有动，陆凝小心翼翼地开始向食堂外面走，其余囚犯见到那餐盘上的蝴蝶纷纷躲开，很显然都很畏惧这个。陆凝走进了通道内，生肉团已经接近半干的状态了，被吸食掉的部分全都变成了粉末状，陆凝加快了一些脚步，很快就回到了十字路口那里，而嵯峨也确实还站在那。 “你回来了？这么快啊……啊！小红！”嵯峨看到餐盘里的蝴蝶顿时喜笑颜开，招了招手，红蝴蝶就飞到了她的肩膀上。 陆凝将餐盘放在了地上，沉默地看着嵯峨。嵯峨逗弄了几下蝴蝶，然后对陆凝说：“你还挺有效率的嘛，既然帮了我的忙，那么我也帮你一个忙好了，有什么不太要紧的事吗？” 对于嵯峨陆凝也不指望什么了，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绿灯的那个通道。 “你要去那边？” 她点点头。 “好，我也过去看一看。”嵯峨笑了笑，往绿灯通道走了过去。陆凝跟着她向里面走，同样没有走多久的距离，她就看到了一片园艺室一样的区域，看起来四个通道连接着的都是类似的功能区。 “啊，那个大爷今天没来啊。”嵯峨看了一眼园艺室，脸上有些失望，“他画画很好看的。” “人类肖像”不在对陆凝来说倒是个好消息，她走进了园艺室，这里有一个正门和两个侧门，从正门进入后两侧的侧门都可以走通，陆凝瞥了一眼，就发现左边门后的过道中有一名身穿深蓝色警卫服饰的人正在踱步。 狱卒？ 她急忙打开了门，但就在她开门的一瞬间，猛然便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 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腐朽味道，那原本繁茂的园艺盆栽早已光秃一边，连一点朽木都没有剩下，花盆的碎片散落在腐土中，花坛的石头已经布满裂纹。再看眼前，走廊里哪里还有什么巡逻的警卫？只有一副枯骨靠在墙壁上，怀里捧着一本手册，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多数烂掉了。 陆凝又回过头多看了看，嵯峨所在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人影，通道内的绿灯也根本不会明亮了，这才是她认为的监狱原本应该有的模样，这才是监狱真正的样子。 “哈……” 吐出一口浊气之后，陆凝走向了那副枯骨，伸手将骨头当中的那本手册抽了出来。 棕色的皮革封面，经过了一些处理使得其具有相当不错的耐腐蚀性，而内部的纸页也是类似羊皮纸的种类，同样经过处理。不过陆凝翻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空白，她越翻眉头越皱，直到最后一页—— 【旧日篇章24，监狱集权。】 手写的字体，陆凝其实是见过的，在当初解决学校问题后获得的那个笔记本财宝上也是同样的字体。 但是……这是财宝吗？如果是的话，她倒是能将之前所见的东西认为是财宝制造的幻象。可另一方面，这也太简单了一些，她只是来到了财宝所在的位置，一切就都解除了？比起之前碰到的那些来说可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陆凝又在枯骨身上仔细找了找，从一块骨头下面拿出了一截炭笔。她用笔在白纸页上写下了“蝴蝶公主”这几个字，痕迹很快就散开，然后迅速组成了一段字体更小的文字。 【……“蝴蝶公主”嵯峨在这场集权风波当中并没有采取太多特别的行动，应该说，她一向都是独自一个人，从来没有改变过。当然在这样一场事件中，中立并不是什么好事，无论是“骸骨竖琴”还是“深海鱼”，这些希望成为大头目的危险囚徒全都担心嵯峨忽然加入别的集团。】 “看起来像个关键字搜索。”陆凝皱着眉看着那段文字，果不其然，这些危险的囚犯被关押在这里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以某种方式被重现了出来，就像是监狱里的囚犯依然还都活着一样。实际上……恐怕就连最危险的那些也早就死去了。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咔啦一声，紧跟着是锁链被卸掉的声音，这条通道尽头的铁门被人打开了，希拉克略就站在那里。 “军团长先生？” “你出来得还不算晚。”希拉克略稍微让开了一点位置，陆凝看到连笔生和让站在那里，是进来时候的模样。 “能否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凝皱着眉。 “我不想每个人都解释一遍，问你的同伴。另外拿好你手里的旧日篇章，那是我们前往深宫囚牢的必需品。” 陆凝走出了门，紧接着大铁门被希拉克略轰然关闭，重新上好锁链。陆凝注意到旁边还有两个军盾的士兵，而这里是一个方形的房间，一个传送阵绘制在地面上。 “幸好你没事。”让对陆凝说道，“这里面其实也很危险的，如果运气不好也可能会死。” “到底是什么情况？” “从我目前得知的情况来说，监狱这里其实已经化为了浅层记忆区。”让说道。 “记忆？看起来又是和国王有关了？” “迄今为止的哪件事和国王没关系。”连笔生摇了摇头，“王宫这个联系最深的地方也不例外，只是这里并不是埋藏财宝的遗迹罢了。” “那是什么地方？” “垃圾桶。”让继续解释，“我和希拉克略先生交流了一下，也得知了一些往事……关于那三个地区的事情也大概清楚了一点。” 陆凝瞥了希拉克略一眼，见他只是站在原地拿着一个对讲机似乎在等候，便和两人走到了旁边听让讲述。 “我们都已经清楚财宝是国王使用记忆来制作的了，但是就像普通的工业生产一样，这种制作方法同样会产生很多副产品——主要包括三种。” “……我猜就是扔到了三个地方。” “嗯，包含积极但过于天真单纯的记忆，放在了破碎镜墟；平庸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为了记忆而记忆的，放在了永劫回廊；而那些过于负面，放进财宝中很容易造成财宝难以掌握的则留在了这里。” “所以那两个实际上安全？” 让做了个撇嘴的表情：“相对安全……你要知道积极回忆里也有和什么怪物鏖战获胜的，以及自己幻想过的什么强大生物……只是不如这里这么浓烈而真实罢了。” “明白了。那么军盾的任务就是守着这些最危险的回忆了？那为什么还要我们从里面走一遭？” 听到这个问题，让从怀里掏出了另一个手册：“为了这个东西。” “上面记载了那个时候的事情？” “算是一部分，但更主要的功能是这是一份客观记录，它有助于我们在深宫囚牢内保持理性……那里才是真正的监狱。” “上层监狱早就废弃了？” “监狱废弃了，但囚犯们没有全部死去。那些囚犯在监狱被国王用来存储记忆之后便发生了一些突变，当军盾接手这里后便把那些囚犯全部沉进了深宫囚牢当中，而上层监狱便实际上废弃了。” “你在里面或许见过一些还没死的人。”希拉克略闷声说，“这片监狱内原本的重刑犯不少，骸骨竖琴、深海鱼、纸衣、蝴蝶公主这些囚犯都是当初被沉下去的囚犯。” “深宫囚牢有多危险？” 让想了想：“说白了那里是国王深层记忆的储存地点，如果不拿着旧日篇章进去的话，我们恐怕也会被诱发出什么奇怪的变化来，财宝可能都保不住我们。而除此之外，那些囚犯在囚牢当中估计也已经转化为了超自然的存在。” “但具体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对吗？”陆凝叹了口气。 “因为他们跑不出来，但军盾也不会进去。只有按照贵族的要求来收集信息的人才需要去深宫囚牢，希拉克略先生送我们过去第一是为了取得旧日篇章，第二则是测试一下资格。如果在篇章所显现的从前监狱都活不下去，那么下了深宫囚牢不过是为那里增加一只怪物而已。” 就在这时，希拉克略的对讲机里传来话语声，他马上大步走向传送阵：“又有人取得了篇章，跟我过去。” 让和连笔生立刻也跟着走过去，陆凝脚步一动，手碰到了腰间的硬物，忽然记起自己之前是从那里抢过来一个撬棍的样子。 “让，那里面拿到的东西能带出来吗？” “一个。”让说。 连笔生补充道：“无论里面有什么，你只能拿出一个东西来。让得到了一枚伪造的银币，我拿出来了一根手工打磨的笛子。你得到了个什么？” “一根撬棍。” “……神器啊。” 通过传送阵，几个人又来到了另一间相似的小房间。而这个出来的人出乎意料，居然是鲁道夫。他手中捏着旧日篇章，神色兴奋：“那些都是以前被关押在这里的囚犯吗？我几乎都没听说过这些人，居然还有那种凶残的家伙？我还以为国王治下的王都和平安定呢！” “没人敢在王都里生事，这些人都是从外面抓的。”希拉克略听见这番话明显有些不悦，“那些地方城市无法制裁或者关押的强大囚犯才会被押到王都，而且大部分都被审判了。你所遇到的不过是旧日篇章所记录的一段而已。” “那么这些旧日篇章究竟是谁写的呢？军团长？”陆凝问道。 “……不知道。” “可是这里变成这样是您带着人来处理的。” “没错，我们清理了监狱，沉掉了那些已经怪物化的囚犯，也收殓了不幸死于这里的那些狱卒的尸体。而这些东西就在我们处理好一切之后出现了，我们也不知道来历。我只能认为这些都是国王的安排，而我从来不揣摩国王的意图。”希拉克略说道。 “明白明白，圣意难测嘛。”鲁道夫笑眯眯地说。 “我们还得等一段时间，你们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离开房间。”希拉克略没有理睬他。 70 沉湎污浊 集合所有人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过希拉克略既然愿意用这样的方法那也就说明只有这种办法。幸运的是这一次进来的人们不管是运气还是实力总算是够强，到最后也没有谁真的在那个虚幻的监狱内出事。 “原来是这样……”最后一个是出来的是祝沁源，也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把自己衣服杀成了橘白重刑犯囚服的人，幸好她的财宝够强而且没碰到什么难缠的囚犯。 “这样的话最初那个关于身份的提示有什么作用吗？”柳云清问道。 “那是从前的监狱使用的规则，当然现在还有一些用处……狱卒和典狱长要获得旧日篇章会轻松不少，不过也完无法和囚犯有任何交流。”希拉克略将门关上，回答道。 确实，蓝荼五个人并不在这里，看起来是早就已经出发了。而陆凝等人作为“囚犯”还得慢慢碰运气找到旧日篇章离开监狱才行。 “现在，把你们的旧日篇章拿出来。”希拉克略点了点人数，大声说道。 众人都把自己的手册捏在了手中。 “这是只有监狱里才使用的物品，一旦你们离开，旧日篇章会自动回到监狱上层中，所以一旦离开，你们就不要想着再回来了。你们已经互相交谈过，也都知道它最重要的作用是保证你们在深宫囚牢内的清醒，不过也不光是这一个用处。” 希拉克略抬起手指指了指站在最前面的袁捷：“你带炭笔了吗？” “啊？”袁捷愣了一下，摇摇头。 “给他。” 旁边一名军盾的士兵递给袁捷一根小指长度的炭笔，袁捷接过来还是有些发愣。 “旧日篇章本身作为笔记的功能有三种，这三种功能能帮你们在深宫囚牢里存活。第一，书写当年的人名，可以得到这本篇章内记录的和这个人有关的事件记录，你能补充的人名越多，事件也就越完整。第二，书写自己的名字，它能为你目前的状态进行一个总结概括，你们可以以此检查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是否完好，身上是否多了什么不知名的隐疾。第三，释放旧日魔法，如果你们在深宫囚牢内找到类似符号一样，并且保存完好的图案，将它描摹在上面，便能得到一个一次性的魔法——注意，同一本手册再临摹也是无效的，而每个人也只能拥有一本旧日篇章，所以珍惜每个魔法的使用机会。” 希拉克略说到这里，环顾了众人一眼，发现所有人都在认真听，这才点了点头：“每个人可以领三支炭笔，如果没有了，可以使用血液替代，也只有这两种物品才能在上面写字。另外你们已经没有退出的机会了，除非从深宫囚牢离开，才能回到王宫当中。谁还有问题？” “请问这三种书写的效果都能保留多久？”陆凝马上抬起手。 “前两种大约维持五分钟，而魔法在你使用完毕之前会一直都在。” “可是我的手册只有二十页。”陆凝说。 “那就意味着你有二十个位置……注意，一张纸上只能使用一个功能，如果你们因为乱用而导致功能区不够，很可能死在那里。”希拉克略走向传送阵，捏起一片绿色的火苗丢了进去，传送阵很快就散发出了阴森的蓝绿色，不断闪烁起来。 “和监狱里一样，深宫囚牢进去后也是随机落点，不过不会再有任何限制。之前那五个人已经先行一步了，你们如果准备好了的话也能出发。” “一般需要多久？”袁捷急忙问。 “那要看你运气多好了。”希拉克略负手站到了一旁，“如果你们状态没有问题，军盾就不会管你们。如果你们在底下沾染了什么坏东西，就别怪我的士兵当场格杀了。” “那么……咱们出发吧。”连笔生挑了挑眉，“毕竟也没得选，使我们自己要进来的不是吗？” “走。”让第一个迈步走向了传送阵。 = 坠落感…… “这鬼地方怎么怪物这么多的？不对，这里好像已经不是同一个地方了？” 一个混合着回响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地下，紧接着，金色的火开始展开，破碎的翼被盛燃的火重新填满，同时人的身上也泛起了火光，金焰螺纹沿着她手中的长枪盘旋而上，在枪尖的位置形成了如同蛟龙盘绕的形状。 晏融的双瞳也在燃烧，她完不明白自己现在跑到什么地方来了，她只记得自己在破碎镜墟里一路杀死了不知道多少怪物，每杀死一只怪物，自己和自己的财宝似乎都多了一分完整。渐渐的血光变成了血焰，血焰镀上了金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长的时间，也不知道这个场景是否已经结束。 “好像是地下深处。”晏融照亮四周之后仔细观察了一番，“古堡还是什么？是石头，破碎镜墟那地方至少比这里亮……嗯？” 她轻轻甩了一下长枪，一粒金色火焰命中了角落里刚爬出来的一团黑块，立刻将它炸成了碎片。 “这里还是有怪物啊，刚刚那只倒是挺弱……”晏融走近了一点，看了看那些还在蠕动的肉块，反而是有些见怪不怪了，等着金焰将它们烧光后才抬头看了看四周。 “空气很糟糕，有种令人不舒服的味道。还有点别的什么……感觉像是精神扰乱？啊……怎么偏偏我没见过暗黑贤者……” 晏融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周围的道路四通八达，她很快就放弃了寻找正确道路的打算，随便选了条路就走了过去。 在金色的火光彻底消失之后不久，陆凝便出现在了这里。 “怎么有种灼烫的味道？这里发生过火灾吗？”她一边咕哝着一边打亮了火焰。 确实没发生过什么火灾，不过是有种味道而已，空气条件似乎也不是很好，周围都是石头柱子和高大的隧道，虽然说是囚牢，可实际上却更像是大教堂一类的样式。 她拿出旧日篇章，先写了自己的名字。 陆凝——黑刻。 身体状态：好 精神状态：好 意志状态：坚定 正面状态：无 负面状态：无 环境状态：毒素瘴气、心灵扭曲、压迫意志。 “算好事吧。”陆凝对这个糟糕的环境本来就不抱什么指望，深宫囚牢恐怕早就变成了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地狱了，这些外部状况还没影响到自己就算是好的。 她走进了一条有许多格子窗的走廊，虽然说是格子窗，可是从窗口向外面看去只有黑，连火光都照不到外面。陆凝怀疑这里根本就是某种异空间，可惜无从求证。 走廊不长，她来到了一间有很多椅子的方形房间内，房间墙壁的一个凹槽中嵌着一个粗劣的神像，让这里好歹看着有点像是个祷告室了。最前排的椅子上摆着几个石雕，勉强雕成了人在祷告的模样，也是粗制滥造，甚至连五官都没刻。 就在这时，陆凝看到自己那还没消失的状态中，正面状态忽然从“无”变成了“聆听神言”，紧接着她的头脑忽然变得一阵清明，心中对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也充满了信心。 “这究竟是不是正面状态啊？”陆凝皱起眉，凭着忽然昨日的情绪压制她很快就把这股心血来潮的劲给压了回去，可光是进了个房间就会受到如此影响，而如果刚才不是她看到了手册上的变化，恐怕还会以为是自己的想法。 思虑片刻，陆凝决定先试试，她按照自己那股突然出现的自信所指点，往祷告室右侧走了过去。穿过一扇已经只剩下门框的门，她发现自己走进了一间用很多兵器装饰起来的屋子，被武器架所围着的地方是个和柔道场地差不多大小的圈，自己要么将这些武器架都推开，要么就沿着唯一留出来的路走进那个圈子里面。 “哪里不对？”陆凝盯着这么明显的陷阱，还是先思索了一下。 首先深宫囚牢的安静程度有些超乎想象，她来之前是做好了面对群魔乱舞到处危机的准备的，然而自己除了一点空气污染以外什么怪物都没碰到。其次是这个结构设计实在不像是现实中的任何建筑，换句话说所谓的深宫囚牢应该完利用记忆呈现，更极端一点或许这个囚牢本身就是一件财宝。第三，她回头看了一下，刚刚通过的门后已经模糊不清了，她试着走回，但只能触碰到一片黑暗。 陆凝没有碰那些武器架，而是走到了圈子中。当她整个人踏进去的瞬间，背后的武器架忽然咔啦一声合拢了，天花板上投下了白光，一个非常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她的前方，双手举着一把剑和一把刀。 你喜欢用剑还是用刀？人影发出了非常凶恶的吼声，只是声音垂垂老矣，根本没有任何威势。 “剑，我喜欢走轻快的路线。”陆凝随口说道。 但你佩戴的是刀！ “它们的轻快可不比剑差，要试试吗？” 说完这句话，陆凝便瞬间拔出短刀，那个人影也瞬间凝视，刀剑劈落，在短刀上砍出了两蓬火花！ 一个交手中，陆凝就发现对方的力量和自己相差不多，不过技巧略强。 两次招架之后，陆凝马上转手按下长刀刀柄，利刃在兵器架之间穿梭，迅速绕向了人影背后，人影的反应也很快，反手用剑挑飞了背后袭击的几枚剑刃，甚至冷哼一声，刀锋上猛然聚集了大量的白色气流，陆凝耳边也听见了风吼阵阵，在这样的小环境下根本没办法躲避，不过她也没准备躲避。 砰砰砰！ 元素手枪在陆凝手中连环开火，这个能藏在袖子里的精致武器要的就是一个快，人影还没完成聚气，便被各色元素炸裂的光芒吞没，那即将成型的狂风也化为乱气流吹散开来，两把刀剑当啷落地，慢慢变成和尘土一样。 “枪这东西远近都能打不是更方便？”陆凝蹲下检查了一下，发现两把武器真的变成了土，没有什么收获。不过另一个兵器架缓缓挪开，给她让出了新的路。 “啧。” 她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这个深宫囚牢与其说是囚牢，倒不如说是个会遭遇各种离奇事件的地下城，她怀疑这些都是国王处理那些灾难的所见所闻，什么会给你端上一碗不知名食物的恶魔厨师，长着七只手会问你七个问题的雕像，一面涂了一大堆涂鸦的墙壁……就那个墙壁还浪费了陆凝快半个小时在旧日篇章上画了一遍，结果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偶尔会需要战斗，却也不是那种敌我差距悬殊的，陆凝觉得甚至还不如屠夫的水平。 当她来到一个摆了一张沙发和一张茶几的六边形房间后，发现什么都没发生，而除了自己来时的路还有五个门，陆凝干脆在沙发上坐下，仔细想着一路的所见所闻，有些谜题还有点难度，不过即便无法凭智慧破解也能硬闯，一路可以说有惊无险。 “但是总觉得怪怪的……”她取出旧日篇章，再次写下自己的名字查看了一下。 陆凝——黑刻。 身体状态：普通 精神状态：恶魔偏移、敞开心扉 意志状态：疑虑 正面状态：聆听神言、符文亲和、孩提回忆、死亡预警 负面状态：精力枯竭、混乱心智、污浊侵蚀、走向绝望、血腥狂热 环境状态：碎心瘴气、恶魔低语、灵魂穿刺、意志崩溃、致命幻象 “……” 陆凝揉了揉眼睛，然后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看错。 她倒不是会因为这个而惊慌的人，反正那一堆状态她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效果，在这里担惊受怕还不如分析一下来历和目前的状态。根据希拉克略所说，如果在这里出事的话估计也会化为怪物，但旧日篇章能让人保持理性。至少她现在多了那么一堆听上去吓人的状态却依然没感觉出什么不正常来，或许要担心的是另外的队友。 “先解决问题。”陆凝提取出一叠照片，她自然是将经过的每个房间都拍摄了下来，无论那些房间之后消没消失，忽然昨日记录的都是她的经历，不会随之消失。她研究了一下那些照片，第一个能确定的就是这里的房间确实不呈正常空间分布，否则早就重叠到一起去了，而第二个则是各个房间之间互相有所关联。 73 残渣 陆凝所在的休息室正在崩塌，从人脸开始，这里的一切都如同脆弱的纸张一般开始燃烧起来，那亮金色的火焰烧灼了一切，唯独却没有伤到她半分。她能感受到那片火当中所传达的强烈情绪，一往无前，锋芒毕露。 但是这却让陆凝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恐慌。 即使是财宝融合，个人的情绪依然是一件很隐私的事物，没有人会将它直接展现在任何人的面前，失去了身体的保护，那是非常脆弱的东西。 陆凝却能从那金色的火焰中捧起一缕熟悉的气息，她的恐慌并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她极为担心这是这片灿烂感情的最后一次释放，她害怕此后再也无法触及这片温暖。 冷静开始从长袍中扩散向她的全身，越是这样的时刻，她越需要仔细思考目前的处境。人脸，也就是端梢被外部传来的金焰第一个焚毁，她虽然对记忆网有所了解，可是对于晏融却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因此端梢给我讲述的东西隐藏着危险，它或许没有撒谎，但谎言也可以是掩盖掉了部分真相的实话。如果不去考虑有关它对于自己的描述，单纯就我自己而言……使用谎言的意义在于走向它希望我们走的路，而我的经历应该没有离开它的控制安排，也就是……掌握这个记忆网。” 无论是要取得信息，还是逃离囚牢，第一个反应都是掌握了这片记忆网一定有好处。它不是最终目标，却几乎是任何目标的必经之路。 陆凝拔出了双刀，让刀刃重新凝聚成型，纵身一跃跳入了火焰当中。 致密的红色网在被火焰烧灼的空间之下，陆凝无法看到更远处的事物，她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记忆被封存在半透明的空间当中，那些符号形成了记忆之间的连接点，它们就这样混合发酵，化为了那些浑浊莫名的形态。 陆凝正在继续下坠，她用刀尖挑过了一缕金焰，向下方照耀着。或许她所处的位置已经非常靠近了底端，红色的丝正在越来越少。她看到在旁边的黑暗中还有一些金色的光也在坠落着，看起来像自己一样察觉到这一切的人还是有的。 终于，红色的丝变得稀薄的地方，出现了宛如死一样青灰色的浓雾，陆凝听到了一声略带湿粘感的滑行声，紧接着，她的周围就猛然出现了无数触须，一颗巨大的眼球在她的身体下方骤然展开，而眼球周围的牙齿则在迅速合拢。 她用指尖放出了反冲阵，将自己托起了一段距离，牙齿在身下不过两三米的地方轰然闭合，发出了巨大的噪音，陆凝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反应够快，一根隐秘的触须已经刺入了她的脑袋。 = “灾害事件【杀人蝶】处理失败，全小镇一千三百二十九名居民脑髓全部遭到吸食。” 中年男子对着对讲机说道。 “原因？” “来迟一步。”男子将头盔摘下来，一脸愤恨，“如果我们的机动力再快一些，或许就能救下一些人了！” “埃松，从王都来的消息，超自然灾害处理机构的装备确实会换代更新了，不过……你也快要退了，恐怕享受不到。” 名为埃松的男人沉默了片刻，苦笑了一声：“也对，我年纪大了。” “能够不缺胳膊少腿地安全离职，你已经比大多数同僚幸运了。” “嗯，我最后再去找一找吧，虽然在此前从来没发生过【杀人蝶】事件有人生还的记录……”埃松往一条街上走去，神情还是有些不忍。 陆凝发现自己只能跟着这个人，但是她从来没听过这个埃松是谁，倒是能凭借他们所说的事件推断一二。 埃松检查过了四五个房子，每个房子内的住户都被吸光了脑子，连眼球也化为了一滩血水。埃松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尽管陆凝能看得出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了，可这依然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在埃松走进一户不算很大的小院子时，他拿在手上的仪器却忽然亮了起来，陆凝知道那是类似生命探测装置之类的东西。这个中年男子脸上一霎时晃过了惊讶和难以抑制的狂喜，他甚至有些失态地冲入了屋子里面，用仪器迅速搜查着地面，打开一个隐蔽的地窖，这里原本似乎是用来放酒之类的地方，如今却还躺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 尽管因为缺氧而睡了过去，但小女孩依然是活着的。 埃松急忙将她抱了起来，从身上各种应急装备里拿下一个氧气瓶，一边给小女孩紧急救治一边走出了地窖。 随后这片空间宛如被啃食撕裂一般碎掉了，就像是揭掉了一张纸，紧跟着陆凝便发现自己和埃松站在一间办公室里，一名应该是长官的人正在将一个信封递给埃松。 “恭喜……我依然要说恭喜。” 是之前对讲机里的那个声音。 埃松苦笑了一下，接过了信封。 “国王陛下对我们退役后的生活都有安排，而你这样能够健健康康的，其实前途远大。至少后半生都有保障了。”长官笑道，“说实话我都有些羡慕啊。” “我已经收到了家里的工作函，是当一个保安队长，薪酬很不错，也很适合我。”埃松点了点头。 “这不是很不错嘛！”长官拍了拍埃松的肩膀，“那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长官，我能问问……之前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吗？” 这个问题让长官仔细回忆了一下：“上次事件中你救下来的那个？嗯……基本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她身上倒是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但是杀人蝶会放过她确实也是让人不解的事，你知道那个地窖根本拦不住杀人蝶。” “可是按照规矩……” “按照规矩，她十五天的滞留检查期已过，我们的确不应该再限制她的自由了，何况她还那么小。只是她父母都已经死去了，亲戚似乎也都住在那个镇子上，按照法律，她必须被送往孤儿院。” 埃松张了张嘴，似乎想了很久，才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那个……我想问，我能不能……” “不能。”长官一眼就看出了埃松的情况，“你没有结过婚，是吧？虽然我知道你会是个不错的养父，可是规定就是规定。一个没有任何抚养经验的人是不能直接领养孩子的，如果你能取得资格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取得资格最少要两年啊。”埃松苦恼地说，“孤儿院并不能保证绝对是个好地方。” “埃松，那么你现在回答我。你究竟是因为可怜她孤苦无依而收养她？还是因为为了慰藉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心灵寄托而收养她？”长官语气严肃了起来。 埃松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明白了，我其实还没做好准备当一个父亲。” 长官也叹了口气。 “这样吧，我帮你一下，把那孩子安排到你老家附近的孤儿院，你可以在取得资格的途中也照看她。等你取得了领养权，也方便直接去领养，这样如何？” “感谢您！长官！”埃松连忙敬了个军礼。 接着，啃噬的场景再次出现，陆凝踏过逐渐破碎的办公室地面，踩在了一片松软的土地上。 “那是嵯峨吧？” “真可怕，她为什么总是对着虫子说话？” “阿嬷对大家那么好，她可从来没什么反应。” “上次我邀请她做蛋糕，她理都不理我！” 孩子的言语传入耳中，陆凝踏过土壤，看到跪坐在一片围栏旁边，稍微大了一点的女孩，四五岁的年纪其实已经开始了解周围，但还对这个世界缺乏理解。嵯峨低头拨弄着地面的泥土，身上也弄得脏兮兮的。 “嵯峨，吃饭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是个穿着围裙，面容和蔼的女性，大约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岁月的皱纹却为她增添了慈祥。嵯峨却完全不理睬，继续扒拉地上的泥。 “什么好玩的让你这么专心？”女性走了过来，显然是很有对待孩子的经验，并没有疾言厉色，而是将话题转到了嵯峨专心的事情上。 听到问话的嵯峨抬起头：“阿嬷，土里。” “土里？土里有什么啊？” “有些东西，在土里。挖出来。”嵯峨指了指土壤，“不挖出来，就没有了。” “好，我们吃完饭，阿嬷就拿铲子来帮你，怎么样？” 阿嬷一边哄着，一边将嵯峨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一次周围的环境如同融化一般消失了，陆凝躲开了那些飞溅的液滴，走进了下一个地方。 阿嬷在孤儿院的办公室里，埃松推门走了进来。男人经过了一段时间，头发胡子也梳理精神了不少，只是相比于之前那股锐气，此时更多的则是已经习惯了生活的平和。 “阿嬷，嵯峨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埃松先生，我知道您希望在取得资格后领养她，所以也就稍微提前将您当作她的养父看待了。”阿嬷的神情很有些公事公办的态度，“这次是我最后一次通知您，如果还无法处理好，我恐怕不得不上报，我要为孤儿院里所有的孩子负责。” “又是……” “是的，这是这次的医疗报告。”阿嬷将一份文件递给了埃松，“医生的诊断应该没有问题。嵯峨会接触昆虫的卵，而那些卵会自然埋入她的皮肤下开始发育生长，成虫后便会‘破茧而出’，然而这些昆虫的性状在经过了这样的成长后发生了一些改变，前两次没有什么大事还好，但这次一名护工被咬了之后整条胳膊都肿起来了，必须进行截肢。虽说让手臂再长出来也只是多花一些费用的问题，可是这次事件已经足以判断嵯峨具有一定的杀伤性了。” 埃松看着医疗报告，眉头皱起。 “您之前是在超自然灾害处理组中工作过的，我在收养嵯峨的时候也得到了相关的资料。我们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那次事件为嵯峨带来了一些不可预期的影响，她的心理状态和身体状况都不是特别好，如果埃松先生同意，我们会通知本地的处理后勤组……” “能否先等一下？”埃松打断了阿嬷的话。 “请讲。” “从这份报告看来，嵯峨的确是在那次事件中发生了一些特殊的事情，也让她有了如今的特殊能力。但是……处理组的基本对策是处理优先，这一点我很清楚，如果嵯峨这样被送过去加上此前的报告，我想她会第一时间受到长期监管，至少一年之内她只能在一个监视单元内活动。这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实在太过分了一些。” “是这样的吗？我并不很清楚。”阿嬷皱了皱眉。 “处理组对于已经明显表现出异常状况的存在从来都不会当成人类看待，我们一贯如此。”埃松说，“只是嵯峨目前……实际上我们也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否有害，不是吗？一些具有超能力的人在无法控制的时候也会做出一些破坏举动，但是等成长起来却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保护别人，这样的案例并不少。” “您是说，让我再给嵯峨一次机会？” “阿嬷，我会亲自去向嵯峨说，她还是会听我一些话的。”埃松将文件折了一下，收入口袋，“我也会教她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虽然我没有什么特殊能力，见过的也有那么十来个，但心理疏导之类的事情也许要麻烦您，我还没有这方面的资格。” 阿嬷轻轻叹息一声：“好吧，毕竟是这里的孩子，如果真的会被关在那种地方，她本来就脆弱的心恐怕更难好转了。” “感谢您的理解！” 周围咕噜咕噜的吸取声越发明显，陆凝再次看到场景的变换，但是这次她耳边仿佛听到了什么哭泣声，还有一些人在尖叫，恐惧而绝望的情感在这片记忆世界内蔓延，当之前那片和平的景象溶解之后，最后出现的是被血所沾满的孤儿院。 体型有拳头那样大小的昆虫正在这里肆虐，护工和孩子们的尸体从走廊到门外庭院到处都是，阿嬷倒在门口，喉咙被两只如同蟋蟀一样的昆虫用口器撕开。那些虫子正在贪婪地吞食着血肉，而陆凝所在的一楼走廊上，埃松踩死了一只虫子，举着手枪，颤抖着指向站在走廊尽头的嵯峨。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吼道。 “只是争吵。”嵯峨的声音平淡得如同死了一样。 “只是争吵？你就命令虫子杀了所有人？” “我没有命令，它们只是自己做了这些。” 74 错误回忆 陆凝能看到埃松脸上的犹豫，事实上她能看到更多，例如埃松没有拿枪的那只垂下的手上已经握皱起来的纸张，虽然只能看见“抚养授权”这几个字，不过也足够了。 “请不要用枪指着我，父亲。”嵯峨依然维持着一成不变的脸色，“我很害怕，如果这些小家伙要保护我，我无法控制它们。” 埃松脸上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对于造成实际危害的个体，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消灭。我做过了那么多的努力，只是为了不让你走到今天这一步……” “您清楚的，这改变不了，就像人需要呼吸一样，我和它们天生就会互相吸引。” “因此，这是我的错误，不是你的。”埃松摇了摇头，“孩子，如果我能不为情感所动，把你身上的异常如实上报，早进行防护，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我的不对，我……没能当你的父亲。” 嵯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愕，她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说什么，但埃松已经扣下了扳机。他脸上的痛苦简直让陆凝怀疑他要自杀，但子弹还是准确命中了嵯峨的心脏部位，带出了一蓬鲜血。尚且是孩子的娇小身体甚至腾空了那么一两秒，然后摔在了地上。 同时摔在地上的还有埃松的双膝，他绝望地看着已经倒下的嵯峨，眼眶泛红，他挣扎着向前挪动了两步，捏紧了手里那张纸，却没有注意到一只红蝴蝶正在扑扇着落在了他的脑后。 一瞬间，埃松的双目骤然瞪大了，他试图抬起手，四肢却失去了力气。 而嵯峨却躺在地上开口了。 “您对我很好，父亲。还有阿嬷，护工叔叔阿姨，大家都对我很好……可是你要杀了我，大家骂我是怪物。虫子，你们说那是坏的，可是它们不想要我死，即使现在这样，它们也会救我。” “嵯峨……” “我不理解。” 粉碎。 陆凝挥起的刀将这片世界切开，她已经观察过很多遍记忆的切换方式了，已经基本肯定这些记忆是一些残渣的连接。“蝴蝶公主”最主要的那些记忆恐怕都已经被抽走化为了之前见到的各个房间的一部分，现在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无害的残渣而已。 “它们可以吃掉别人的脑子，用来修补我受过的伤。我知道它们对我的爱没有一丝掺假，但是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嵯峨幼年时的声音在周围缭绕，被陆凝切开的世界周围只剩下虚无和空洞，毕竟除了这一段童年以外，嵯峨的一生再也没有什么美好留下了。 陆凝抬手向背后一捞，抓住了那根连接自己和对方的触须。 “那就别忽略他们的好意！” 刀刃将触须千刀万剐，陆凝凌空跃起，下方那无数利齿再次张开，已经腐化发黑的蝴蝶们正在从那颗不断流出眼泪的眼球中飞散出来。 “我不理解！我不理解！” 这些嵯峨的记忆碎片只能尖叫，仅余幼童时期连心智也已经退化到了那个时候，周围疯狂舞动的触须再次缠绕上来，和刀刃相撞，碎裂，散发出仿佛虫子被踩碎时的气味。 “如果别人对你好！那就去回应他们的好意！否则就会像你一样，否则就会——” 陆凝背后的长袍翻滚而起，如同墨水一般卷起这里纷飞的记忆碎片，那些已经惨淡到无法维持完整的记忆片段再一次染上了墨的颜色，黑痕沿着手中的短刀交织扩展，将刀身彻底包裹，化为了一柄图案缠绕的楔。 “——像我一样！” 她掷出了楔，那尖锐的记忆带着墨晕粉碎了一条线上的黑蝴蝶，准确钉入了那颗恸哭的眼球，更多腐臭肮脏的液体随着这个伤口的撕裂而从内部喷出，但是越是喷涌，反而越接近正常的鲜血颜色。 “这到底是……” “坚固的自我认知。” 一条金色的火线绕到了陆凝的手腕上，将她拉扯了起来，晏融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带着轻松的笑意：“这个场景里最有价值的东西恐怕就是这个了。” 陆凝扭头看了看身后翻滚的墨色，“忽然昨日”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柔如液体一样将她托在空中的无穷回忆，但是陆凝知道那财宝应该已经化为了什么。 “国王的安排恐怕就是这个，融合财宝只是找到了和自己相性较好的那个，但是财宝依然是国王的记忆和情感。”晏融展开金色的火翼，从上方慢慢落下来，她身上还连接着红色的神经，甚至一些眼球开始从身上钻出来，不过很快也就被火焰烧却。 “而现在这是……我们自己的？” “不死的人会变成最大主教那个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精神会腐朽，对自己的存在会产生怀疑。尽管我也不觉得这种给自己创造一个外壳包裹起来的方法是正确的应对，可是这恐怕是国王失踪之前最后的努力了。” “国王……” “别发愣了，咱们得上去。” 这时陆凝才看到晏融身上延展开的火线可不光是绕到了她一个人，周围还有好几根细密的火线将下方的人牵引了上来。 “能突破那个记忆牢笼的人还真是不少，不过底下的东西更凶残一些。”晏融毫不费力地将这些人拽在了空中的安全距离。陆凝低头看去，被短刀化成的楔刺入的眼珠已经慢慢修复了，血将楔挤出了伤口。陆凝抬起手，墨色连接的线将短刀扯回了她的手中。 而当她站在略高的地方，借助晏融身上散发的光，她能看到还有更多的怪物拥挤在地下的黑暗空间里，不成形体，只有空荡荡的腐朽外壳，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一只怪物身上都有大量黑色触须生长着，那些记忆的线试图捕获下一个牺牲品。 “打不过？”陆凝抬头询问。 “你可别觉得有了这个就是无敌了。”晏融敲了敲自己身体表面的火，“它们虽说是心灵的自我保护，但是一旦物质化也就能被同样的方法击碎。” “呃……总之，谢谢。” “谢什么？” “没有你我们恐怕还在那堆记忆里游荡呢。” 陆凝此时当然也不需要晏融拉着自己向上，她背后的墨色便能使她自如地在空中游动，两人拉扯着剩下的人冲了上去，红色神经只能稍微阻截一下，既然能被晏融从上到下杀穿，那反过来也没什么阻挡的本事。 晏融冲出地面的缺口，而冠礼见证人还是坐在座位上。 “嘿，我可是回来了。” “哈哈哈……运气真是不错，不，应该说你的力量出乎我的预料吗？”冠礼见证人抚摸了一下怀中的水晶盒，“人也已经被你救出来了。” 火焰将下方捞出来的人也拽到了地面上，让、连笔生、孔秀、蓝荼、啪嗞、阿娜这几个都在，虽然有些人脸色略差，不过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人不齐。”陆凝心下一沉，下方红色的神经网相当大，晏融直接冲穿了一个洞，但是还是有很大一部分面积没有被影响到，剩下的人应该还迷失在那些区域里。 “现在我们还是开诚布公地谈谈好了，你们见证人究竟在这里要做什么。国王究竟去了何处。这些问题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晏融对冠礼见证人说。 “我们？我们在保管这些记忆……也不对，只是被迫留在这里看着这些记忆而已……”冠礼见证人低笑起来，“现在，脚步已经接近了，我能听得到，那片落雷的声音已经临近了这里……” 这时，蓝荼取出了一个连着话筒的耳机，戴在了头上。 “冠礼见证人位置已经确定，数据收集完成，但是三见证人的相关记忆即将合流，如何处置？” 众人都是一愣，包括阿娜和啪嗞。 “蓝荼？你不是说一无所知吗？”阿娜立刻问道。 “抱歉，我签下了保密合约，对你们也必须在某些方面保密。”蓝荼平静地说道，“这是为了安全，如果你们对此不知道，也就不会有太多危险。” “现在可以说清楚吗。”啪嗞的机械脑倒是能保持冷静。 “很简单，这是一次规律检查，不过这个规律周期是三十年。贵族总是需要检验国王封存的最危险的一部分记忆是否还处于沉睡状态，而如果已经苏醒，那么必须作出紧急应对措施，包括但不限于对三见证人的记忆清洗，对三处位置的空间和时间再分离，以及——准备应对‘往昔荣光’的超大型事件。” “你——你说什么？”这次是冠礼见证人发问了。 “很遗憾代理人先生，您的脱身计划不过是以此三十年为周期的重复，您确实处于无法监管的空间，但不代表贵族对您的行动一无所知。毕竟贵族领国王之命，代行王权管理这个王国，一切事物都应当处于掌握之中。”蓝荼说着，取下耳机。白色的火焰将耳机包裹，放大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已经收到三支特派探索小队的回报信息，目前已经确认，破碎镜墟、永劫回廊、深宫囚牢已经时空概念上发生接轨，记忆通道已经打通。特派员蓝荼，立即撤离，接下来的事件由贵族处理，重复，立即撤离。” “我的队友还没全都出来。”蓝荼叹了口气，“我得把人带出来，这是我做好的约定。” “那么，将由Mist，Dacapo，Nest和Samurai的外务官对你们进行保护和转移，请保持通讯。”对面的反应也很快。 “谢谢。” 此时反而是冠礼见证人一脸难以置信：“不可能！他们既然无法监控这里，又如何对这里了如指掌？我们……我们被囚禁了多久？我们被重置过多少次？” 就在这时，阴暗的大厅中传来了隆隆雷声，一直没有被众人特别注意的背后大门被人用力打开，几个人影站在了那里。 “嗯？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韩熙辙立着自己的长刀，一脸冷漠地看向大厅里的众人。 咚。 一声仿佛心脏跳动一般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陆凝看到那被晏融冲出一个破口的红色神经群猛然加速了愈合，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再次织成了一个致密的网。紧接着，所有人耳边都听到了一身急促的呼吸声。 有什么东西在头顶摔碎了——碎裂的响声使得众人全都抬起头，一个婴儿在天花板上啼哭着，不过那里对于婴儿来说，应该是地面猜对，长长的脐带延伸开来，盘绕着垂向了下方的空洞，晏融甩手就是一枪，但是金色的火焰此刻却仿佛只是击中了幻影，根本不能影响脐带继续下坠。 然后，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钟声，仿佛葬礼一般的哀乐在大厅中鸣动，一圈幽火点燃在周围，一个骨灰盒砸碎在了冠礼见证人的脚下，灰白色的粉炸成团状的雾，开始向下沉降。 陆凝听见了哭声，来自冠礼见证人，他手中的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正在伸手从水晶盒内取出那顶王冠。他从座位上滚落了下来，双膝跪在地上，一边呜咽着，一边抬手将王冠举过头顶。 一声清亮的刀锋拔出声响彻大厅之内，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在此时拔出武器，那声音正是来自下方。 = “深宫囚牢，第六次超大型事件‘往昔荣光’已经生成。” 王都最高的塔顶，那曾经深夜和蓝荼见面的Mist外务官托着掌心的白光，发出汇报。 “情况尚未明朗，请Eyesight持续提供有效情报分析。所有执行本次任务的外务官，必须装备Samurai提供的人工心灵，在Mist登记生命副本标签，一切时空状态仅遵守Dacapo和Nest提供的定标，Alarm将封锁一切外泄情报手段，Sacrifice准备处理由‘往昔荣光’所引发的任何并发现象。” 这时，远处的王宫忽然发生了一阵模糊，随即，整座王宫被分成了均匀的方块，飘浮到了空中。 外务官沉默片刻，说道：“已目击武器‘虚空经纬’的作用，可以认定，国王已经苏醒。” 76 王臣七景 老实说当光剑生成的那一瞬间陆凝还真是激动了一下，然而她很快就发觉这还真的是一把“光剑”，只有光，剑身完全只是虚影，没有任何杀伤力。 极音彩乐可以和国王现在使用的武器发生一定的共鸣，可也仅仅如此而已。手握着它的陆凝最多能根据这个判断国王正在使用什么样的力量，可要想凭借这些来对抗国王却是不可能的。 这时，从外围赶来的外务官和从王宫内飞出来的外务官已经越来越多了，陆凝也看到几个同伴从王宫中跑了出来，其中柳云清和连笔生飞快地往这边跑了过来。 “该死，这外面真是乱得可以……”连笔生瞥了一眼战场，一脸愁容。 “王宫里也不安全！”柳云清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 陆凝记得之前王宫里出现过不知名的怪物。 “陆凝，我们离开的时候看到……李移居被什么人杀害了。”连笔生说道，“我花了点时间才让柳云清情绪平静了一些，但是多丽安和李移居留在外面显然也不是什么安全情况。” 陆凝眉头一皱：“李移居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或者他的伤口是什么？” “咽喉，锐器贯穿，但是下手的人杀人后又对伤口进行了破坏，难以辨别到底是什么样的武器造成的。”连笔生沉声道，“我没有太多时间检查，毕竟情况还不明，留在王宫里太危险了。” “当时所有的人应该都不在，深宫囚牢里花费的时间很多……除了多丽安，可是多丽安手里的武器并不是靠刺穿这样的方法杀人的，如果她杀了李移居，我们连尸体都找不到。” 萤火十日能改变视觉上的盲点，虽说呈现的是剑形状的武器，可是多数时候还是作为类似法杖来使用，她自己另有匕首之类的武器。 更多的多丽安也没说，不过光凭已知的这些她就能做到让一具尸体成为视觉盲点，不可能被发现。陆凝很快就排除了嫌疑。 “难不成招惹到了军盾的人？”连笔生猜测。 “李移居不会是那种冒失的人。”柳云清立刻说道，“他绝对会安静地等着我们，即便有什么情况也一定会等到和我们商议之后再行动。” “那可能就是王宫里那些无形的怪物了……嗯？”陆凝忽然感觉到自己手里的极音彩乐喷涌出了更强的光，同时天色都发生了变化，几个人抬起头，发现整个天空上都被火红的云霞所吞没。国王已经站在了半空，单手向后握住一片火浪，而火浪就这样一路涌上了天空，将众人头顶笼罩，外务官们被国王周围扩散开来的火环拦住，不得寸进。 “热身结束~” 国王轻笑一声，将手猛地一甩，仿佛整个天穹坠落一样的火海瞬间压落，别说围在周围的外务官了，就连陆凝这里都躲不过！ “好热！”多萝西大叫一声，“他要杀了我们！” “不……他控制了威力。”陆凝甩手将墨色向空中一卷，挡住了扑向这里的火浪。这确实灼热，却仅仅是普通的火焰，最多会造成一些烧伤，却不是致死的热度。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将力量扩散至如此广阔的范围内，才能控制住伤害力。至少外务官们全都被震散之余并没有谁真的被烧成灰。只是这一击之后，国王已经不见了踪影。 陆凝举起手里的极音彩乐，那里的凹槽已经有五个在亮起不同颜色的光辉，而凹槽之内已经出现了新的光芒组成的文字。 虚空经纬、至高权能、安息破坏、记忆深层、绯红终末。 “国王已脱离围攻，请开始搜索并传递最新信息。”外务官们已经开始重新组织了起来，开始成群结队地飞向内城的各个区域。 “看起来贵族也处理不掉。”连笔生摇了摇头，“这我们还怎么办？” 陆凝知道他指的是那个“埋葬国王”的任务，从现在国王的实力来看，像和他正面对垒都是一件困难无比的事情，更不要说她刚刚从极音彩乐中得到了一些关于这个国王的信息。 那完全就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个国王虽然是通过记忆网复现出来的存在，可也确实是拥有国王原本拥有的全部实力。当初他能将时之馆里那个裂解者关起来就可见一斑，陆凝可是记得自己用雁过留影打出来的伤口里还有一道不知道什么来源的切割痕。 他手中的武器也是来自七贵族前身那七位朋友所研究的核心技术——国王是个全才，在他使用超记忆封存之前，也着手对朋友们遗留的物品进行了整理。这其中虽然多数技术都交给了贵族后日继续发展，可唯独对个人实力的提升部分他留给了自己。 这也就导致发展到如今的七贵族凭借手里更新的技术也就是和国王平分秋色的水平。例如那个防护罩可以困住国王，可更进一步要想伤到他恐怕就难了。 而对于陆凝这些人来说更是无解，国王能随意使用七人技术，他的智力也没遭到任何削弱，想要和之前那样靠计谋对付也得有弱点才行——连贵族都是靠人堆的，陆凝不觉得自己这边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这时，身后不远处猛然传来一声金刃交击之声，陆凝回头，发现是一个肤色有些发黑的男人用剑架住了一把黄刀，刚刚的烈焰焚烧似乎破坏了他的隐形道具，而刚从王宫里出来的韩熙辙见到这个鬼鬼祟祟的人二话不说就是拔刀砍了过来。 “嘿，老兄，我们可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男人和韩熙辙插招换式打了几下，谁也奈何不了谁，便开口说话了。 “心里没鬼，隐身躲在这里做什么？”韩熙辙冷冰冰地说。 “误会，我只是怕那边哪位留意到我，被人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那你走远点不就好了？” “在下的队友还未从王宫里离开，王宫危险，总不能舍弃他们独自离去。” 韩熙辙听了这句话，刀才一顿。男子连忙退后了两步，往陆凝这个方向瞥了一眼，抱起长剑一拱手：“多谢。” 这时，一团金色的火焰拽着好几个人从王宫里飞了出来，火焰后方则是一个暗紫色的人影，同样拉着两个人，只是状况似乎都不太好。刚才国王的无差别攻击也当然击中了王宫里，若是毫无防备确实也有些危险。 晏融的背后隐约有着另一种光，那是让的财宝赋予的代行神权力量，她将手里用火线拽着的人放在了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再次冲向了天空，寻了一个方向飞走了。那群人则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陆凝这里，蓝荼看到多萝西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蓝荼！”多萝西直扑过去，一把搂住了蓝荼的腰：“丹生不见了！我担心他！他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没人拦着恐怕就会硬着头皮上！” “还是有很多人不见了。”蓝荼拍了拍多萝西的头，“多萝西，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把武器准备好，我们可能要使用了。” “什么？对着哪里？” “王宫。”蓝荼严肃地说。 “可是王宫……丹生还在里面吧？” “王宫里现在妖魔鬼怪横行，国王离开时从深宫囚牢里抛出了不少记忆碎片，那些怪物虽然不是囚牢最底层那些污染性极强的东西，可还是不能放任它们离开。” “蓝荼！你得救丹生出来！” “我会救人的，可是我需要你在第一时间将王宫彻底夷平，不能有丝毫犹豫，你能做到吗？”蓝荼轻声问。 “我……可以。” “怎么回事？王宫里不是有军盾在维持吗？”陆凝问让。 “军盾只管囚牢，外围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干预的，就连国王出来了也只是由希拉克略出面拖延片刻等到贵族的人来为止。”让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尽可能找到了几个人，王宫里已经出现了不少记忆缝合怪了，和我们在囚牢里见过的那些一模一样，而且至少三分之一是有智慧的。” 这可就真的难办了。 “晏融干什么去了？” “她去找国王，她想以这个最强的姿态去试一试，我也拦不住她。”让说，“总不能给她撤了代行神权吧？” “总之我们先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国王已经离开，贵族应该会继续锁定他的位置来进行继续攻击，我这里倒是通过极音彩乐的共鸣得到了一些记忆线索，只是没有和国王相关的弱点，我只看到他有多强。” “如果是弱点的话……”后方那个紫色的人影开口了，陆凝这才注意到那是久住平真带着万代静和另一个枪手，他似乎也发生了和陆凝、晏融一样的变化，身体被紫影包围，一些仿佛小幽灵一样的东西在周围盘绕着。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是这样，在下的队伍在此前寻访过了永劫回廊，在那里找到了葬礼见证人，略施手段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情报，未必有用，但此时还是与诸位分享为好。”久住平真走过来，慢慢撤掉周围的影子，露出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 “诸位难道不好奇吗？国王失踪之谜大半已经解开，虽说以记忆方式破碎分解，却依然称不上是死亡，又何来葬礼见证一说？”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犯你卖关子的毛病。”韩熙辙很不给面子地说了一句。 久住平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们得知国王实际上是为自己准备一段埋葬仪式的，他实际上无法得知自己能否取得真正改变世界的方法，于是就预留了一套临时可行的备案，再加上贵族的监管，这些都算是妥协方案。而这套埋葬仪式的进行其实就是将国王从记忆中真正解脱出来，当然，这个世界也再也得不到他可能找到的答案。” “这个埋葬仪式可以对付现在这个国王吗？”陆凝问。 “抱歉，我们也只是刚刚得知了这个仪式而已，如果各位有意，我们可以配合一二，或者说各位现在能想到更好的方法？” “……那就按你说的先试试。” =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国王如同散布一样在这里走过，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当年……这里可是很繁华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繁盛的交易集市，这个国家原本就应该是这样。” 就在这时，烈焰拂过的声音袭来，国王随手挡住，看了一眼冲过来的晏融：“又是你啊？真是锲而不舍，难道你不知道外务官们都已经失败过了吗？” “总得试试不是吗？”晏融勾起嘴角一笑，“没道理还没真的打过就放弃了吧？” “啊……你真是像我的一位老朋友。”国王面露怀念的神色，“这样澎湃的战意和永不服输的精神，连你们内心的力量都是类似的火焰。” “你……” “绯红终末，是我为代表她的武器赋予的名字。”国王将手虚握，火焰从上面喷发了出来，是如同云霞一样的红，和晏融身上的金焰相映，倒是颇为搭配的样子。 “但年轻人，我并不是出来战斗的。我没有国王那些自我怀疑和痛苦的记忆，我也不会陷入各种心理问题无法自拔，这是我的王国，我只想普普通通地治理，我们并不冲突，不是吗？”国王笑了起来，“我是国王，我将接纳这里的每个人作为我的臣民，我会让这个王国的繁荣复兴。” “那么，过去的那些人如何？” “他们会永远做着被安排好的美梦，这样难道不好吗？你看，被转移到这个世界的人有着正常的生死，Mist拥有将生死再次利用的方法，而其余的问题我相信也能一一解决。贵族的统治真的合你们的心意吗？为了继续他们的研究，放任那些大型事件在城市里发生，每次都会造成伤亡，每次都会发生恐慌……人人过着这种浑浑噩噩没有希望的日子，这就是一个国家正常的生活吗？” “你说得真是不错，前提是你确实能实现那些。”晏融举起长枪，“但你现在无法取信于我，能在嘴上耍漂亮功夫的人太多了，从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我看不出一丝一毫你真要为这个王国做些什么的意思。” 国王笑了笑，将手里的刀化为了一个钟表状的战斧。 “那就用时间来说服你好了。” 77 原初贵族职责 久住平真所说的埋葬仪式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很复杂。这个仪式的需求全部只要找到符合概念的物品就能进行，但是对于那个国王来说，符合概念的东西其实很难找到。 一块墓地，一份祭品，一名司祭，一抬棺椁，一纸悼文。 “那个国王，是记忆呈现出来的，因此最终对应的东西我们也应该从这一方面入手。”久住平真说。 “墓地……深宫囚牢的记忆网大概就是合适的墓地。”让说道，“我和那个记忆网接触了两次，那是个和外界隔绝的网络，我想这也是曾经的国王将最危险的记忆安排在那里的原因。” “那么，祭品我这里也有所准备。”久住平真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我们从永劫回廊内取出了一些雷击损毁的记忆片段，它应该不会再增加国王的实力了，不过应该还能有用。” “那么问题就是后面三种怎么找齐，符合司祭、棺椁和悼文的东西我们应该从哪里入手？”陆凝皱着眉问道。 “我认为我们可以去找……最大主教。”柳云清说。 作为这个世界上少数还活着的了解国王的人，最大主教或许正是这里最符合司祭要求的人。除了久住等不知道最大主教存在的人，众人心里都立刻赞成了这个提议。 “那么我们现在就过去，趁着国王还没开始大肆破坏。”陆凝说着，看了一眼手里的极音彩乐，“很难保证他的理性还能维持多久。” 财宝正在闪烁着光，国王越是激发力量，共鸣的效应就越来越强，与此同时陆凝也能观察到那光剑正在逐渐变成更加鲜红的颜色，这也代表着国王正在走向某种记忆复苏的必然结果。 只有蓝荼让自己的队员留了下来，他需要随时准备处理王宫的问题，无暇分身。 陆凝一卷长袍，带着墨色直接起飞，久住平真也紧随在后，两人能凭借外壳的作用在空中行走，但其余人可就没这么方便了。情况紧急也容不得众人一起行动，当然是两个速度最快的先一步冲向了最大主教的居所。 大约十分钟后，陆凝就远远看到了最大主教居住的那座小教堂。她按下墨云落地之后直接冲进了教堂之内。现在教堂里还是一片昏暗，她用电子眼扫了一圈，很快就看到最大主教的位置在靠后的地方。 “最大主教！” 老人其实此刻还在休息，即便外面发生了那样惊天动地的事情也依然没惊动他。陆凝冲进来的时候，他才刚刚被喊声惊醒。 “孩子……发生了什么事，令你如此急躁？” “国王苏醒了，你知道吗？” “知道，大概就在近期，不过只是一些零碎记忆拼凑出来的人，是今天吗？我不太记得日子……”最大主教扶着额头，“每次贵族都会在内城将记忆拆碎之后送回该去的地方，我想这次也不例外。” “这次贵族没再王宫附近拦截成功，国王已经进入了内城，贵族启动了防护罩将整个内城罩住了，情况依然恨不明朗。”陆凝快速总结道。 “那也正常，毕竟每次国王出来的时候实力都会有所增强，那些记忆恐怕也会尽量反思自己的失误，不过贵族应该也有相应的进步，例如这个防护罩就没见他们采用过。”最大主教慢慢起身，“你们只要避开就好，国王哪怕只是一些记忆也应该不会随便伤害国民。” “我们想要埋葬他。”陆凝说，“您是否知道，国王曾经在永劫回廊给自己留下了葬礼，我不想赌贵族这次成功与否，我们只想做好自己能做到的——这次来找您，就是葬礼上需要一个司祭。” “一名……司祭。”最大主教点了点头，“我倒是从未听闻此事，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们可以试一试。” 这时候，久住平真也已经来到了这里，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向里面微微一躬身说道：“我们也许还要请最大主教参谋一二。” = 时光之力在晏融的长枪上炸裂开来，虽说集散地的长枪不会磨损，那上面附着的金焰却被瞬间切断，晏融也在这股力量之下后退了两步。 “沧海桑田……没有人能逃过时间，正因为如此我才选择走向永恒。”国王用手轻轻一抹斧头上的钟表盘，从光芒中取下一缕，在手中化为了一把尖刀，“虽说这条路走得有点迷路，不过我还是有信心将它拨回正轨的。” 他手腕一抖，尖刀如流星般冲向了晏融，而晏融则用力一踩地面，在火焰的爆破中腾空而起，躲开了这一刀。 国王只是笑着看她。 “真漂亮。” “再试试这一招？”晏融将长枪在空中一搅，火焰开始从枪身喷向天空，她一记强盖，扇形的火焰当头劈落，国王刚要挡，却立即留意到那火焰之间夹杂的圣光，脚下一错，地上只留下一个蓝色的光影，本人却已经站在了数十米之外。 “学我的那一招？你还真是有天赋。” 金焰一发即收，晏融提枪扑上：“你那一手可不光是用火焰烧灼的能力，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那种局面下能看出来的人确实很有本事。”国王将武器再次变化，洁白的镰刀握在了手中，“即使同样完成了自我的绽放，你也依然更加强大一些——但是很可惜。” 晏融忽然感觉浑身一冷，她迅速变向，却还是被一道幽光命中了左侧的火翼，那盛燃的火顿时委顿，属于那部分的情绪被直接浇灭了，就像是离开自己而去了一般。 “‘我’在走向这个自我封闭的终局之前，确实给我留下了很多可能的绊子。但是这个绽放的礼物……王臣七景却终究是我们所共有的事物，这些坚固而不可分割的记忆化为了我们最后的共同点，它是我吗？还是我和我的朋友们共同的化身？”国王的手指从光滑的镰刀柄上扫过，“安息破坏……它们各自拥有着各自的名字，所以应该是后者，对吗？” “你……这是……”晏融落在了地上，打了一个寒颤，尽管身上的火依然在燃烧，她却已经感受不到来自情感中的任何暖意，渗透骨髓的冰凉让人忍不住真的想起了死亡，那把镰刀，也是和自己身上的火焰一样的性质？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早完成自我绽放的人。”国王仿佛看出了晏融的疑虑，“说真的，这只是我在找寻问题的答案途中寻找的一个副产物，强则强矣，可保一人，却不能安定国家，它不是我要寻找的东西。不过……我也很了解这个自我的具现化到底有什么弱点。说真的，你们所有人有什么倚仗我其实都不害怕，因为那都是我所留下来的东西。” 国王确实完全有资格说这种话，这也正是此前晏融和陆凝都担心过的问题——如果获得的一切力量来源都是国王，那么又凭什么用这些将国王埋葬？ “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从一开始就不是……即便那些财宝都不再是我的记忆，我却依然能够——”国王伸出手，晏融身上代行神权的白光居然开始被他慢慢扯出来。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尖锐的啸声，三个人影从不同方向扑下，国王只能放开手，将镰刀一横，在一声惊天巨响当中挡住了三个人的强袭。 “嗯？” 三名来自不同贵族的外务官，而身上的装备也和此前国王所对付的那些完全不同。每个人的武器都是奇怪的机械组合，仿佛一堆胡乱拼凑起来的积木，身上则是套了如同生物一样的外部装甲，没有飞行器官却依然能够进行高机动唯一。 “哎呀！不愧是国王大人。” 一个熟悉的腔调，晏融记得这就是在之前那个辉煌牺牲夜里堵住自己一行人的Sacrifice外务官。 “向您见礼，尽管您并不是完整的国王，但我还是自小便阅读您的传奇。”语气谦恭有礼的则是埃俄塞克，之前学校事件后来处理后续的Eyesight外务官。 “更多外务官正在赶来的路上，您的战斗数据已经收集完毕，不会再让您逃脱第二次。”最后则是Mist的外务官，这个人陆凝不认识。 “啧，看得出来，你们手里的武器也是专门用来克制我的，贵族的速度还真是快。”国王的表情略有些不快，“不过记忆网终究只是个冰冷的思考机器，就连制作出来的兵器也那么没有人情味……” “能将您送回深宫，那便是好用的。”Mist外务官挥起手里的组合武器，再次向国王袭来，而这次国王没有再硬接，反而将镰刀一收，迅速化为了手指上戴着的五个戒指。 “虚空经纬。”埃俄塞克将武器向地面猛地一砸，一声回音震荡四周，国王也在同时弹出手指，如同棋盘状的空间切割线在空中展开，他手指灵活地做了一个甩动的动作，指针形状的刀突兀出现在手中，瞬间切出了一闪，人已经来到了埃俄塞克后方。 外务官被拦腰斩成了两半，但他身上的生物盔甲却开始迅速伸出一些细线将身体重新串联在一起。 “很遗憾国王陛下，我等一身装甲都为纯细胞生物，没有智慧，更无情感，您引以为傲的发现无法破坏它们的根本。” “机器制造的东西真的永远是机器，我都怀疑当初那个我将整个王国的治理权交给贵族是否正确了。”国王神色不快，“你们已经偏离了我给你们安排的轨迹。” “被这么说我们可得辩解两句了呢。”Sacrifice的外务官凶狠地扑了上来，他的攻击欲望最强，哪怕对手是国王也在疯狂进攻，甚至连自己受到的一些攻击都不予理睬，国王倒是不惧这样的猛攻，可一时半会确实也拿不下全部针对自己的外务官。 “您给贵族下达的任务早就完成了！记忆网不过是按照这个世界最需要的方式自行发展而已！记忆、情感、生死……这些人类拥有的东西当然要研究，那么在同时继续研究克制手段不是非常正常吗？”外务官一边大笑一边吼道，“我可不觉得如今的世界有什么不好，还是说你打算以那些老古董的思维重新接手这些世界？国王啊国王，如果连我们这些喽啰的阻碍你都跨不过去，那么你用什么来追赶那个全盛时期的你！” 最后一个字出口，外务官终于崩开了国王的架势，他抬起空着的左手，一个幽蓝的狐首出现在掌心，然后一拳轰在了国王的胸口。 和现在的国王一模一样的半透明灵魂被这一拳轰出了身体，但国王也只是急切之间没找到应对的方法，才冷不防吃了一下，没等灵魂归位，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漆黑的戈从他手中冒了出来，向着前方挥出了一条带有金戈之声的弧月斩，令人牙碜的撕裂声传来，Sacrifice外务官的整个身体都被扫过的黑弧切成了碎片，连着那把武器也碎成了块状，另外两个外务官躲得及时，却也都失去了双腿。 国王抬起手，将背后的灵魂按回了自己的身体中。 “真是……干得不错。”他瞥了一眼那已经成了碎块的尸体，切成了这样那生物护甲的恢复力也撑不住了。国王又看了看那两名外务官：“居然认为特殊的武器就能对付我，我也真是刚睡醒，有点反应不过来。” 而此时的陆凝骤然感觉手里的光剑终于完成了，最后两个凹槽“沧海桑田”、“金戈铁马”已然被补全，那炽烈的光骤然消散，内敛进了极音彩乐当中，她愣了一下，最大主教察觉了这个行为，瞥了她一眼。 “如果你们需要一份悼文，那么这就是最好的祭词了，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为自己写下的绝笔诗？” 久住平真兴奋地一拍巴掌：“看来这是命运都站在了我们这边！现在就差一副棺椁，我们就能将国王埋葬回去，让他真正长眠了！” 最大主教叹息了一声。 “但愿如此。只是这世上究竟还有何物可以成为装殓国王的那一方匣子呢？他借由记忆重生，只要记忆存在，便和这世界同寿。” 78 背刺 每个人的机动性都有一定的差距，除了陆凝和久住平真两个能飞的人以外，其余的人其实也各不相同。在庞大的内城中很快便分成了几个队伍。 柳云清留在了后面，给连笔生使了个眼色，一个束缚陷阱忽然从地上升了起来，将那个一直悄悄跟着众人的肤色略黑的男人抓住了。 “啊呀？嘿……两位，咱们都是一路人不是吗？”那男人只惊讶了瞬间便立刻说道，“到底有什么话好好说就行，没必要这样提前动手不是？” “少废话。”柳云清咬牙切齿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殷天佑。”男人笑了笑，“朋友，把这个撤了如何？实际上这也困不住我，别伤了和气。” 连笔生啧了一声，将陷阱撤掉了，殷天佑落地之后活动了一下手腕：“朋友，有什么话不妨说个明白，我这人行事虽然谈不上什么光明磊落，但也没什么不好商谈的，况且现在情况紧急，不适合再闹内乱了不是吗？” “果然是你……”柳云清眯起眼睛，“我们在外城的时候就听说过你们。” “惭愧，惭愧。” “我们离开王宫的时候，有一名队友被人袭击杀死了，尽管很多人说王宫里出现了很多怪物，可是我们很清楚根本就不是怪物的行为。”连笔生随手召唤出一把手枪指着殷天佑说道，“伤口只有一处，干净利落，没有反抗痕迹。尸体没有遭到损毁，只有伤处被制造了混淆视线的额外伤痕，这一切都说明……那是人类所为。” “哦？所以两位怀疑我。”殷天佑点点头，“很有道理，毕竟我们不熟，之前互相也不知道对方出现在王宫里，如果不想怀疑队友的话，将问题转嫁到我身上确实是个好思路……” “别试图推诿！我们自己都知道没有袭击李移居的理由！只有你们！我们可是知道你们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行事作风！” “这可就是误会了。”殷天佑摆了摆手，“我承认我们是有点傲慢，如果实力不足的人根本就懒得理会。只是这也不至于构成杀人吧？更何况，我进入王宫不到五分钟就发生了那种空间切裂，根本没有机会去寻找什么人来杀。” “你那两个队友呢？”连笔生挑眉问道。 “着我可就真的不清楚了，我们人少，要想获得更多消息就得分头行动。我倒也确实无法为我两个同伴可能的行为进行辩解，可至少我殷天佑能发誓自己绝对没有伤过你们的队友。”他说得信誓旦旦。 “可惜我们手里没有专门的测谎工具。”连笔生笑了起来，“你确实很情真意切，不过你觉得我们信吗？” 殷天佑苦笑。 “刚刚还说着要等候队友出来的人，听完我们的行动方案就立刻偷偷跟了过来，这样的人我们可不太敢信。所以——” 轰！ 连笔生听闻爆炸声已经立刻扣下了扳机，但殷天佑也是反应极快马上矮身一躲。地面的陷阱再次延伸开来将他缠绕住，却不料殷天佑的身体骨骼一错愣是从缝隙中钻了出去，反手砸下一颗闪光弹，紧接着爆炸也卷向这边，两人再也无暇追击，只能先躲开爆炸。 是国王。 外务官的陆续追击已经开始让国王有些不耐烦了，但贵族升级调整武器的速度极快，他能击败一批马上就来下一批更加针对的，而每一批外务官能拖延国王的时间都更长，简直杀之不尽。 于是国王最后一发绯红终末打穿了十几条街，高度集中的热量将围攻的外务官全部蒸发，余波也扩散到了周围的街道，瞬间附近的建筑物全都燃起了大火。 “哪怕是无感情的思维机器，这么多年之后居然也学到了一些狡诈。”国王拎着火焰冲过了被打通的街道，他也不是无目的地乱转的，而是按照以前的记忆前往各个贵族超脑核心的埋设地点，但接近了就能感觉到早就被搬走了。 即使制造了如此的声势，外务官们依然在不断赶来。 “你们想耗尽我的力气？未免太可笑了一点！” 战斧挡住了一名从巷子里突袭出来的外务官，然后挥出了一条时光斩。国王看着那个外务官身上的甲胄慢慢枯萎，但是时间的老化生效速度开始变慢了，那名外务官依然在进攻，只是拖延了两秒，就会有新的赶过来。 这是机器学习最擅长的东西。 重复试验，得到结果，改善，无穷无尽，直到找到结果的那一天。国王清楚作为记忆网，超脑核心是能够以人的思维方式来进行命令执行的，但此时他们却选择了这种机械式的方法，这不是退化，而是贵族在数次和自己的对抗当中开始总结出最合适的泛用对策。 “看来国王陛下终于明白过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国王耳边响起，不久之前刚刚被他切碎的Sacrifice外务官再一次出现，拿着崭新的武器。Sacrifice的人总是带着一种狂热在行动，这种狂热是绯绣带给他们的，此时也令国王感到更加难缠。 “您杀不死我们——正如我们也无法杀死你一样，但是不死的怪物之间也可以分出胜负的。” 越来越多的外务官开始出现，他们开始拿着一些远程武器，模拟国王的攻击所制作的仿品开始纷纷瞄准了地面的国王。 “看啊，您当初是否想过这般景象呢？国王陛下？”外务官大笑着再次用武器一个猛劈，国王单手接住了武器的攻击，火焰烧灼而上，融化的金属液体慢慢滴落在地面。 “说得也对……我需要的是七个勉强能够代替我的友人继续他们研究的记忆网，如果连出乎我的意料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我造出它们也没什么意义。”国王再次笑了起来，“我很满意。” “难道国王陛下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外务官甩开了手，从背后抽出一把霰弹枪对准了国王，枪口猛地喷出了橙红色的烈焰。 这个火焰被国王用虚空经纬切入了别的空间当中，他轻轻摇了摇头，将双手指尖轻轻对在一起，然后分开，银丝状的事物连接在他的指尖，随着拉扯而断裂，在空中起舞。 “王臣七景是我所拥有的财宝……这么称呼也差不了太多，它源自于我对七位友人的怀念，我想过去我从未展现过除此以外的东西。” 外务官微微一愣。 国王将那些银丝抛向天空，银丝飞得很高，甚至触及了防护罩，却只是被轻轻拦下，没有发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 “他在干什么？”陆凝抬起头，这样的景象甚至整个内城几乎都能看到，那些银丝实在太过明亮了，在黑云刚刚聚集的天空下显得十分显眼。 “国王……咳，国王……”最大主教敲了敲手里的拐杖，声音中充满了忧伤。 “不太……对劲？”久住平真也皱起了眉，快速掏出一个通讯器：“小静！你们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通讯器里传来了一阵沙沙声，过了好半天才传来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如果等你发觉，我们恐怕就都死了。” “韩熙辙？怎么是你？小静怎么样？” “丢了一条胳膊，万幸……”韩熙辙那里传来了还刀入鞘的声音，“我没抓住那个人，不过我想不止一个人。” = “啊啊啊啊！” 连笔生突然遭到攻击，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锋利的剑锋从他胸口刺出，绚丽的光芒正在将热量灌注到他的体内，持续破坏着属于黑刻的生机。 灼光剑！ 这把剑被交给祝沁源，而后又因为国王夺取了祝沁源的躯壳为他所用而丢失。国王手里的武器过于强大，以至于根本没人注意过灼光剑去了什么地方。 “柳云清！你……”连笔生抬手唤出了两个机器人，但柳云清也迅速将剑拔出，剑锋上散发出烈阳一般的光泽，甚至远胜当初握在罗贝手中的声势，一剑斩落，如同辉日沉山，霎时间浓烈的金光直贯整条街道。金光过后，只留下被烧成残躯的连笔生躺在街道上。 “不……对？那是……” 柳云清的目光没有看向他，她的眼睛里甚至没有任何焦距，在偷袭了连笔生之后，她略一思索，转身冲向了另外一条街道。 同一时刻，另外几个地方也发生了类似的事。孔秀被突然攻击自己的江月瑛刺穿了腹部，在他反应过来转手还击的时候江月瑛却飘然离去。苏立才则偷袭了让，不过让终归是个防御专精的人，并没让他得手，但苏立才想要离开，他也很难留住对方——动作过于迅捷了。 “那个偷袭的家伙……”韩熙辙看着正在为自己包扎的万代静，“身手相当好，而且先手掷出的回旋斧是照着小静的脑袋去的，要不是小静有直觉反应快，大概就当场被劈死了。” “你和那个人交手了？”久住平真问道。 “哼，居然被判定威胁度更低，我当然要给他点教训，只可惜他浑身都缠着黑色的布，完全看不清楚是什么模样，一把锤子一把斧倒是耍得挺厉害，要不是我融合了财宝还真不好对付他。” 这边联络的时候，陆凝也接到了让的电话，相比于还对深宫囚牢不明就里的人，让的判断当然更加直观。 “陆凝，看起来你没有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 “苏立才，就是柳云清队伍里那个小伙子偷袭了我，不过没让他得逞。我之前联系连笔生时候发现已经无法联络了，恐有不测。” “那是国王所做的……” “没错，应当便是国王的影响，他很早就留了后手。像他那种人不可能对未来的处境没有准备任何应对。我认为这次所影响到的应该就是之前没有从深宫囚牢里被救出来的那些人。” 袁捷、柳云清、江月瑛、苏立才、鲁道夫、多萝西、丹生。 “等下……这不是正好七个人？”陆凝对这个数字都快犯了PTSD了，此刻想到得也很快，“难道国王将他们控制了？” “差不多，反正我们现在应该留心来自队友的攻击了。”让沉声说道，“一般来说，这样被控制的人实力都会有突飞猛进的增长。” = “王不能是孤身一人的，广纳贤才，亲身延请，最后所聚集的可不止是你们一直听闻的那些。当初我的身边人才济济，而如今要选拔出一二人来亦非难事。”国王甩开了手里已经融成块状的武器，“我的成功从来都不是我一人造就，只是这样的事情记忆网恐怕很难搞得清楚，代表了众人的思维也就是说失去了作为个人视角的‘偏见’呢。” 三声枪响，贯穿了外务官的头颅，鲁道夫站在一座建筑物的屋顶，拿着一把左轮手枪和从时之馆里抢来的时光剑，向国王恭敬地躬身行礼。 “臣子以才干向国王寻求荣华权柄，而国王安排臣子发挥出最高的天赋。外务官，以及贵族，现在，让我的新臣子来展现一下他们的实力好了。” 仿佛响应国王这句话，鲁道夫从建筑上一跃而下，手中的左轮仿佛无限子弹一样连续开火，空中的外务官们试图抵挡，却惊愕地发现那子弹的贯穿能力远超预料，连续六七个外务官被击落之后，一部分外务官立刻冲上去试图击杀鲁道夫，没想到他挥剑在自己面前斩开了一道时间裂缝，将一名外务官吞噬了进去，紧接着躲在裂缝后面一剑刺穿了另外一名，一瞬间就将那个外务官抽光时间化成了灰尘。 紧接着，从另一条街道上爆发出了强烈的金色光焰，柳云清挥舞着灼光剑一路所向披靡；两名站在巷子口的外务官被两把铁瓜锤砸烂了脑袋，黑布裹身的袁捷提着斧头从巷子里沉默地走了出来；而苏立才和江月瑛也一同从后方被烧开的路中走出，同样眼神空洞，但表情严肃。 “过于针对我的结果，就是你们根本应付不了我的新臣。”国王此刻倒是轻松了许多，“贵族们，我会把你们的新位置找出来的，一个也逃不掉。” 79 我与我的不同 陆凝思考下一步的时候，看到了被折去一只火翼的晏融从远处慢慢走了过来。 “没事吧？”她急忙跑了过去，“你怎么敢一个人就去对付国王？这也太……” “我心里有数，那个国王所展现出来的状态是理性的，他要是个疯子我绝对不靠近。”晏融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我们必须知道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不是吗？” “你也太冒险了……”久住平真和最大主教也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分开行动了？”晏融看到只有陆凝和久住平真在这里，疑惑地问。 “我们来寻找最大主教，为国王的葬礼进行准备。具体的久住平真可以告诉你细节，不过最新情况是国王放出的那个银色丝线使得最后没能离开深宫囚牢记忆网的那些人倒戈了。”陆凝快速说。 晏融挑了下眉毛：“倒戈？那看起来会很不妙，打过了吗？好不好对付？” 真是……简单直白的晏融式应对方法。 “实力有了大幅度提升，久住的队友遭到疑似是袁捷的人偷袭甚至砍掉了一条胳膊，这可是没有财宝打有财宝的人。”陆凝说道。 “在这里就算是黑刻也能恢复小伤，我们可没地方找屠夫给自己快速恢复伤势……” “小静已经不会参与接下来的战斗了，剩下的事我们来做。”久住平真打断了晏融，“如果我们能够完成葬礼的准备，理应可以将国王永远埋葬。现在我们大多数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只差一副棺椁，用来装载国王。当然这只是个比喻，我们需要一个能够装填他的记忆的容器。” 地面一阵晃动。 “记忆网不行吗？”晏融问道。 “记忆网是我们预定的墓地，但是不算棺椁。”陆凝说，“他之前就藏在记忆网里面，那个面积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大了，这个容器应该完全限制住他，隔绝他和外界的沟通，甚至凝固他的思考，彻底将一切推向死亡的停滞。” “唔……” 就在这个时候，王宫的方向忽然爆发出了极为灿烂的光芒，连天空都被分开，美丽宛如极光的景象在空中扩散，云雾散去，金色的光辉再次随着彩色的光照耀在内城。 而陆凝也同时感到自己瞬间有了失聪的状况，尽管只是短短几秒钟，她却无法听见外界甚至自己的任何声音，在这几秒之后，眩晕感才冲上了头顶，她急忙一振长袍将自己托到了空中，随即看到了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王宫那些支离破碎的空间块在这一击之间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片空洞无比的黑，一些残破的碎片落入那片黑暗当中立刻被吞噬殆尽。从那片没有任何别的色彩的黑当中，陆凝却仿佛能看到被折叠得密密麻麻的空间映像，它们正在被压缩挤入一处，而每一次碰撞所释放的能量都被那片漆黑完全吸收了进去。 真正的空间裂缝。 不是将空间的连接进行拆分的那种方式，而是原本存在的空间完全坍塌后形成的完整裂缝，如果Nest能够空出手来，估计也是可以处理的，但现在七贵族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对付国王上，恐怕一时也解决不了这个空间裂缝的问题。 “是留下的人。”久住平真说，“他们付诸行动，将王宫夷平了。” 但是到底是因为国王的力量影响了之前未能出来的多萝西和丹生，还是蓝荼的授意，此刻全都不清楚。距离太远陆凝想要用蓝荼的火苗联络都做不到，只得作罢。 而此时，国王战场的核心正在爆发激烈的交锋，五名臣子的加入对于国王来说是极强的助力，只是十几分钟的时间便杀退了这一批外务官。国王也知道接下来贵族必定会同时针对这几个臣子进行对策化武装，但时间上却是他占据了优势——光是对策自己一个人就花了这么长时间，而要应对六个以贵族的演算能力也至少要花半小时以上。 这就足够了。 权杖出现在了国王的手中，空中一道雷电慢慢聚集为了长矛的形状。 “你们即使离开了原位，也照样无法隐藏自身的特征。记忆网……记忆网，那是我所构筑的未来，那是我的造物。”国王抬起了头，长矛在空中旋转了一下，然后迅速飞出，直奔一个方向飞去，国王用力一踩地面，直追向了长矛飞行的方位。 此时陆凝能看到极音彩乐内敛的光华已经让凹槽内重新呈现出了宝石的模样。 “国王的情绪非常高昂，他似乎胜券在握了。” “他也就是不知道我们。”久住平真撇了撇嘴，“毕竟葬礼部分的记忆基本都被剥夺走了，他自己不知道也正常。只是……王宫的记忆网如果很难触及的话，你确认这里能行？” 四人已经来到了时之馆前。 “我们需要的只是个和外界隔绝的记忆网吧？塔季耶夫在最初试制的时候大概赠送了一些出去，而我敢肯定的就是这里，他赠送给维拉一个用她的脑副本构成的记忆网。” 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那个裂解者，不过晏融还是清楚一些有关灵魂损伤的情况的，记忆网这种唯一缺乏的便是灵魂，也就是说那个裂解者肯定不是记忆网的超脑核心。 “既然有这个线索，我们就得仔细找一下。”久住平真走上前去推门。 “实际上我想的是……如果我们不能在这里找到记忆网，那么说不定可以走我的老路从破碎镜墟回到深宫囚牢当中。”晏融说道，“祝我们好运？” “我的运气一向很好。”陆凝笑笑，“最大主教先生，那么我就将极音彩乐交给您了，希望当我们启动仪式的时候，您能为国王赠予最后的祝祷。” “送老友一程……是我该做的。”最大主教慈祥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去吧年轻人，未来是你们的，我们会目送你们走向最后的成功。” 时之馆的门再次被打开，久住平真、晏融、陆凝一同走了进去。 = 让看到了头顶的雷霆掠过，国王在空中再无阻碍，甚至没有看周围一眼。他思索了片刻，掉头就走，如今队伍已经零散各自行动了，他一向谨慎，此刻的打算还是先保证一个稳定的后手为好。 他刚刚走过了一条街，就看到了一名身背狙击枪的男人双手插兜沿着国王离开的路线慢悠悠地追着。男人非常敏锐，让看到他的同时，他也回过了头。 “嗯？我记得你是之前囚牢里面的那几个人之一……”男人皱了皱眉，“你见过我们那个领队吗？” “你是说久住平真？你是哪一位？施永还是齐顺？”让问道。 “看来是见过，我是施永。”男人点了点头，“久住那个家伙有没有和你们说下一步的行动？真是够不靠谱的，我本来以为他全都有安排才听他的，结果到现在反而是全都分散各自为战了，那个飞来飞去的国王还没人管。” “他去筹备对国王的埋葬仪式了，我想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然后尽可能的进行辅助。” “哼，怎么辅助？我连他们现在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唔……” 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两个人影跳过了房顶，追着国王的方向冲了过去。施永见状立刻显出不耐烦的表情：“怎么这种时候内城还有这么多找死的家伙？老老实实找个角落里缩着不好吗？” “那两个人……我好像有点印象。”让皱了皱眉，“好像是游客？不对！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游客，恐怕另有目的。” “管他有没有目的，我一定要把这群在天上乱跳的家伙打下来！”施永将狙击枪卸下，“喂，金毛，跟我去看看怎么样？” “可以。”让并不在乎他的称谓。 = 雷霆长矛终于落在了地上，这是一座看上去应该是普通富贵人家——至少是当年正常的内城富户水平修建的二层小楼，精致但并不奢华。庭院被炸开的雷霆掀开，洁白的石砖也被炸开了十几条裂纹，国王随即跟着落地，用权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微笑着看向了房子。 “还不让你的外务官们保护你？难道你觉得装作自己不在此处就能让我离去了？”国王举起权杖，聚集雷电，“超脑核心最终也必须以物质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如果被摧毁了，你这个记忆网大概也会当场停摆。最后一次，就像我们曾经安排的那样，服从我的命令，承认我作为国王的正当性，让我们重新建立起一个辉煌的王国。” 【您没有记忆。】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国王却顿时面色一变。 【您拥有国王大部分的记忆，可那些最珍贵的东西却已经不在了。您同样不记得，当初到底为我们下达了怎样的命令。】 “你……停下！我不记得我为你设计了那样的声音系统！” 【是的，您不记得。】 哪怕遭遇围攻也最多只是有些不耐烦的国王，此刻终于表情有些失控了。 “无论是否拥有记忆，我都绝对不会让你……让你用伊莎贝尔的声音说话！”国王咬紧了牙，“你们可以用任何声音……” 【您错了，这是您亲手设计的，只有这一点微小的差距，决定了您和真正我们所追随的那位国王的不同。】 “什么？不可能，我们的情感是共通的，虽然我差了一点记忆，可除此之外的东西我们都是同一个人！” 【记忆决定了你们所重视的并不相同，毕竟人能够重视的只能是存在于记忆当中的事物。国王没有告知给任何人他和伊莎贝尔的相爱，他将最后这份记忆留给了自己……也就是现在的您。】 “……” 【您确实会心系国家，也会为了这个王国奋进努力，但是这一切只是来源于您对于曾经自己的效仿——效仿可以让这个王国恢复当初的模样，却无法达成国王的夙愿。当然，国王也知道自己的预料很可能产生不准确的地方，于是他根据对您多次模拟之后的结果，安排了一个决定性的测试。】 “就是你？” 大门打开了，一个白色衣裙的人站在门口，而见到这个人，国王的脸色都开始发青了。 “伊莎贝尔……” “真正的国王会将私人感情置于国家之后，如果您能在听见我的声音之后依然果断动手将这里摧毁，或许我们还能对您多进行一些考察来决定。” “哼，哈哈，真不愧是我……的过去。他还是将一切都考虑过了，但是现在也不晚。”国王将权杖化为了镰刀，“属于你们的时代结束了，我知道这只是个仿造的外壳，我依然下得去手。” “那么，很荣幸向您介绍这远超您曾经愿景的一切。”“伊莎贝尔”轻轻一鞠躬，从她的背后冲出了两个黑色披挂的身影。国王横过镰刀架住了那两个身影的攻击，却只是一击之间，两个影子便倏忽消散。 “什么？”国王皱了一下眉头。 “继续。” 又一次两个黑影冲了过来，国王这一次没有招架，而是挥出了烈焰，将影子连同眼前的房屋一起烧成了灰。 【我们会将您送回去，一如既往。】 = 时之馆内，无人阻拦的状况下，陆凝三人完全不需要在乎这里可能潜藏的怪物——国王所留下的这个心灵外壳几乎能让人免疫低端的污染，如果裂解者本身不在这里，那么它所制作的那些衍生个体是无法造成什么损伤的。 佣人停止工作之后，三楼也就没有了那些警报措施，但是记忆网的搜索却碰到了一点问题，那就是记忆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无人知道。 三个人只能一个个将所有可疑个体全都拿出来研究一下，直到陆凝猛然想起藏品区里好像有专门的“赠予”这个分类，虽然不知道记忆网够不够让维拉收藏，她还是决定过去碰碰运气。 81 君在远方 国王不记得这些——这些记忆被此前的国王剥离出去了，他当然不记得。 而事到如今，他也终于开始困惑，太多记忆的丢失让他无法去真的成为那个曾经的国王。 “伊莎贝尔”用轻柔的声音说道， “不要再用她的声音说这种话了。”国王叹息了一声，“是的，我的残缺使得很多对原来的我只是生命中一部分的事物变成了我无法舍弃的重中之重。你们……说得对。但是这不能改变——我是国王，我将接管这个国家，如果我连这份使命感都丢失了，我的记忆将再也不是我。” 火焰在国王手中化为了投枪。 “即便是我的错，也是之后再去弥补。现在，你们给我一个回答。” 投枪呼啸而出，在空中张开火焰的巨伞，宛如陨石撞击一般破开了整条街道，地面和房屋一同化为了熔岩的一部分。而就在这一瞬间，另一团金色的火如同炽日一般撞了过来，虽然以体积而论比那火伞小了许多背，却在一声轰然爆炸中将所有火焰的威力全部撞向了两侧，护住了背后。 国王眉头一挑，火海渐渐散去，晏融用金焰燃烧的枪指着国王，嘴角上扬：“我回来了，国王，刚才没打完的架我们也许还得再继续。” “如果你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挑衅我，我不能保证我还能像之前那样大度。”国王敛去笑容，将火焰化为了白色镰刀，“你的翼已经折断了半边，你的实力甚至不如之前，你根本没有和我交手的资格。” “啊，我不这么认为。”晏融甩了甩长枪，“说到底这种内心具现化是依靠人内心的强大所支持的不是吗？如果我觉得我能赢，那么我的力量就无穷无尽。” “冥顽不化……你的翼至今没能修复，你认为还能再接住我几招？” “试试看咯。” = “喂！蓝荼！”陆凝捧着白色火苗一路狂吼。 “我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火苗里终于传来了回答。 “王宫那边情况如何？我跟你说……” “国王命令臣子的手段是吗？知道知道，多萝西没事，我说过我不会让我的团队成员出事。”蓝荼打断了陆凝，“王宫是丹生炸的，我们找到他的时候稍微晚了一些，也不得不让他受了点伤，不过这都是小问题，你们不用担心这边还有人会去支援国王。” “你怎么不早说？” “我可不知道国王到底怎么标记臣子的，只是提前预防了一些而已。说正事。” “我们已经凑齐了葬礼仪式需要的东西，晏融已经去引国王了，我需要一片地区展开记忆网，你知不知道哪里合适？” “那就王宫吧，刚被全次元同位炮炸过的地方很适合，那里什么都没有。” “……蓝荼，我记得你好像只是个普通的团队队长而已。” “没错，我只是比较喜欢考虑各种事情，以及更加关心我的团队成员。你们还有什么要做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离开那里，我们不知道国王的葬礼仪式执行会有什么后果。” “这样啊，那么就祝你们好运了。”蓝荼笑着说了一句。 陆凝将火苗收了起来，看了眼身后的久住平真，他带着最大主教紧随后方，身上的影子在头顶上凝聚成了一个指针，这就是他那件财宝“寻血而至”原本的力量了，追踪战斗的痕迹和破坏性的评估，在这件财宝化为心灵外壳之后则可以评估更加广阔的范围，例如…… “就是前面了。” 久住平真指了指漆黑空间之外不远的一个位置，陆凝向那个方向迅速降落。 “这里？” 这个位置在一个地势略高的地方，原本位于这里的一条街道被之前摧毁空间散发的余波震得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嗯，这里应该就属于埋葬国王的风水宝地了。”久住平真观看了一下四周，“距离空间裂缝也不远，我们很容易就能把二者相联系起来，我们在这里将记忆网展开吧。” 陆凝点点头，将透明的盒子捧了起来，慢慢松开了双手。 盒子浮在了空中，已经被维拉启动的核心很快便开始聚集更加闪耀的光，透明的外壳慢慢消失不见，所有人都感觉到那里沉睡的意识正在慢慢苏醒。 一道白色的光柱冲上了天空，云层被这道光柱所打开，陆凝也终于看到了云之上的世界——没有光芒，只有无法辨识的空洞灰色笼罩在这片世界之上。 这个世界是混沌的……直到曼登开辟了通往其余世界的道路，那些不同世界的知识才开始流入这里，但也正因为是这样的混沌，这个世界内并没有固定的规则可言，一切都可以在这里生长。 也许国王曾经想过要切开那个混沌的外壳吧，但是他没有做到过。 “陆凝？”久住平真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陆凝回过神，发现久住平真已经将一些用小布袋装好的东西很有规律地摆放到了周围的废墟上，还捡了一些石头来分隔和调整高低。这些应该就是祭品了。 “我们应该给晏融发一个信号了。”久住平真看了一眼旁边一栋半倒塌的建筑，最大主教就坐在一块原本是屋顶的大石头上，双手捧着极音彩乐，向二人微笑。 “好。” 陆凝将手举向了天空，脚下开始翻涌出黑色的墨，迅速泼溅在周围的岩石上，展开了一副纯粹用深浅不一的黑色所描绘的图景。随着墨色渐渐扩大，这张巨大的图片慢慢成形，那正是在此之前陆凝从暗黑贤者那里见到的那张照片。 最后一缕墨色沿着陆凝的手指向天空飞去，她拔出时光手枪，向着天空倾吐了全部的力量，一个巨大的时间裂缝打开，裂缝中放出的雷霆很快便和不远处的王宫裂缝产生了一定的感应。 准备完成，晏融也应该已经看到了这个信号。 远方升起了金色的火光，两侧展开圣洁的翅膀向这个方向冲了过来，在火焰前方尖锐的枪正在推着一个用镰刀格挡的人迅速向这个方向靠近，但是只是推进到了接近上空的地方，被晏融推过来的国王就化为一道流光脱离了长枪的控制，跃上了更高的空中。 “我以为你给我准备了什么了不起的惊喜。”国王抬手下按，棋盘形状的线快速蔓延向了陆凝所处的位置，“一张照片？一个仪式？当我见过那些贵族和他们准备的东西之后，你以为这些还能影响到我吗？” 线已经没入了地表，随着虚空经纬的拖拽，空间再一次被均匀切分开来。晏融冲向了国王，而密集的线条同样在国王的手中形成了一把长棍的模样。国王一记下劈当中将整条路径的空间全都砸得粉碎，晏融用枪很勉强地拦住了第一击，但紧随而至的第二下将周围的空间也全部砸出了蛛网状的裂纹，裂缝从天空向地面，陆凝耳中能听到嘈杂的响声，周围的空间已经不堪重负。 “离开这里！”久住平真拽着最大主教起飞，与此同时，国王也甩出了第三棍。就像是敲碎了一面水泥墙那样，结构破碎的声音伴随着周围一切的震动和粉碎，晏融被第三击直接砸落到了地面，而国王下方的空间也全部随着这一记攻击寸寸碎裂，开始叠压下降，陆凝险之又险地飞出了被压碎的空间，目光再次看向那片已经分不清形态的区域。 “真是脆弱。”国王冷哼了一声。 “啊，这正是我们需要的，要是让我们自己毁掉那片空间可能还没那么容易呢。”久住平真忽然出现在了国王的背后，手中已经握紧了紫色化为虚影的长刀，“这下，那里已经彻底安宁了。” 寻血而至的力量绽放了出来。可国王只是微一侧身，让开了刀影：“偷袭就不必说出来了！” 虚空经纬的空间线顺势洞穿了久住平真的腹部，影子状态的外壳开始被空间的力量绞开，国王五指一扯，从久住平真体内扯出了一些暗紫色的碎块。 就在这一瞬间，黑色的楔悄无声息地命中了国王的腿部。 国王有些惊讶，即便只是一瞬间，他确实没有察觉楔的靠近。微一低头，他也明白了究竟为何——紫色的刀影在后方和下方的位置生成了如同镜面一样的幕墙，寻血而至既然能够辨认踪迹，同样也可以对踪迹进行一定的掩藏。而在这个遮蔽之下，下方的陆凝投出了自己用短刀形成的黑楔。 “咳，三个人……都必须动用全力……”久住平真咧嘴发出一声惨笑，“换来这一击……最后一击。” “最后一击？你以为心灵外壳凝聚的武器对我有多少杀伤力？”国王不以为意，“只能说这是你们对我造成的最后一击罢了……呃？”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脖子有些不自然地向旁边歪了一下，一种古怪的失控感出现在了国王的身上。他没有惊慌，先伸手触碰了一下脖子的地方，一个非常坚硬的物体正在努力从那里钻出来。 “什么——” 周围的光慢慢变淡，只有一条稍显明亮的小径出现在了国王的面前。 “你可能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了。”陆凝在国王旁边解除了隐形，“提醒一下，这是你的另外一位臣子的财宝。” “我——”国王脖子上的东西正在更加剧烈地向外面钻出，与此同时，他的动作也越发不受控制。 “你使用的身体是祝沁源的。你不知道的事情是，在来到这里之前，祝沁源从暗黑贤者那里接到了一个使命……面君。”陆凝平静地说，“即使被你的记忆所替代，这个使命也依然没有改变，只是缺乏一个正确的触发契机。而晏融注意到，你体内的灵魂依然是祝沁源，记忆和灵魂并不是同样的事物。” “财宝……什么财宝？” 此时，光芒的尽头，再次出现了暗黑贤者的身影。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能够有机会触发这个暗黑密令。国王陛下，老臣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您了。” “总管？你——” “国王陛下，暗黑密令的交付还是要本人来进行，无论祝沁源本身的记忆还剩下多少，还请你……把我的同伴先还回来！”陆凝忽然提高了声音，手指一张，包裹在楔的表面那些墨色忽然散去，在国王的身后染出了一团灵魂的颜色。 祝沁源的灵魂在国王的身后，伸出一根手指，碰到了国王——自己身体上正在钻出的那块黑石，得到了这一丝响应，黑色的石头终于钻了出来，被祝沁源握在了手中。 “真是复杂的情况……但是陛下，请告诉我，老臣应当往何处去？您将带领我们去往何处？我等了太久，而终究没有等来您给我们的答案。”暗黑贤者踏上了那条光的小径。 “别在这种时候……”国王现在只能张嘴说话，由于激发暗黑密令而取回了一部分身体控制权的祝沁源正在用自己的手从腰间拔出她那把已经变成指针形的刀。 灵魂回响从祝沁源身上发出，胸口的证件仿佛回应融合的灵魂一眼散发出了时间的蓝色光芒，晕染到了指针到上。 “抱歉，祝沁源，我们想过能不能救你，但是……恐怕我们做不到。” 祝沁源只是冷冰冰地给陆凝投来了一个目光，并无责备，却也没有原谅。 闪耀的拔刀斩，仿佛要破开周围的黑暗，国王闷哼了一声，身躯被时光瞬间切成了十几块，但是没有任何血液流出，每一个截面上都充盈着时间的力量，维持着生机。 “陛下……您还是不肯回答？难道非要老臣前往对面，您才愿意告知我您的想法？”暗黑贤者又走出了几步，“您一定没有事的，对吗？” “很遗憾……总管。”国王开始下坠，坠向那片破碎的空间，“我去了很远的地方，无论是时间上还是空间上，远到我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陛下？” “我没有给你任何命令，因为那是我仅存的一些私心，我希望老友们按照他们的选择生活，而不是我所安排的。你的愿望，问你自己，前路漫漫，无人回首。” 他落入了那片空间之中。 1 文件MPT-CA9 【以下为文件MPT-CA9录入书库记录。 场景：死国往事 总结：参考《混沌世界秘密条例》，该场景内容不予总结。 规制输送：30人 死亡：16人 负分：4人 人员详细报告： 该场景当中，完成心灵绽放，并参与最终国王超大型事件“往昔荣光”三人：陆凝、晏融、久住平真。 取得最多任务完成数量，在队伍中发挥重大作用者：久住平真。 顺利完成和财宝融合（不计算心灵绽放）：让·斯图亚特、韩熙辙、齐顺、万代静、殷天佑。 杀死了最多的场景怪物：晏融。 该记录将允许█级以上人员查阅。】 = 没有什么人开心。 楼船的船舷，陆凝呼吸着海风，手里拿着一杯香草茶，望着海面出神。 三十个人回来了十四个，这本来是个还算不错的生还率，但是很快柳云清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她的队友都遭遇了很严重的扣分，包括她自己，大量任务未能完成加上好几个人最后被国王控制所带来的失分将她所有队友都打入了负分的深渊，而柳云清自己也只是因为稍有些积蓄差点负分而已。 袁捷也是同样，现在只要去吧台旁边就能看到醉成一团烂泥的他，返航的这段时间大概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段美梦了。 除此之外，李移居之死到底也没有一个结果。施永和风鹄两人拼了个同归于尽。久住平真不是特别了解施永，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拼命，而殷天佑和陶飞燕两个人则完全不配合众人，一个字都不肯说。 所有任务中回来的人充满了割裂和火药味，虽然不到要动手的地步，可是每个人的目光中都有些负面情绪。 “至少此前除了对抗场景，结束之后大家都在互相庆祝又度过了一次危险。”陆凝倒是不迷茫，她只感觉遗憾，或者说不愧是集散地，只要想让你不痛快甚至都不需要特别安排。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晏融从船舱里爬上来，手里提着一篮子三明治，她表情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忧愁来，这倒也是的确是晏融的风格。 “啊……船舱里太憋闷了。”陆凝说道。 晏融走过来示意陆凝拿块三明治，自己也靠着船舷向外面的海面眺望了一下：“确实挺憋闷的，那里面气氛挺沉重，几个要去淘汰场景的人虽然没闹，也够让人觉得丧气。” “丧气吗？他们可是要死了。” “淘汰场景确实很难活，可是又不是绝对不能活，要是我进淘汰场景那肯定要积极备战，就是那种自己死了也是努力过了才死的才行。” 晏融这倒还真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陆凝马上想起了场景里的某个画面。 “晏融，我看到了你的一些过去。” “啊？说说？”晏融倒是很大方，甚至还兴致勃勃地追问起来。 “总之是个燃烧的房屋，我看到了一个老人和一名将军……虽然隔着盔甲看不到，但是我知道是你。”陆凝开始讲述她在深宫囚牢里看到的那个幻象。 结果刚说到一般，晏融就捧腹大笑起来。 “还，还挺有画面感的，居然处理得那么艺术吗？那个记忆网是不是显得太久给每个记忆都做了点艺术加工啊？哈哈哈……” 陆凝咬了口三明治，牛肉的，她面无表情地等着晏融笑完，才问道：“所以不是那么回事？” “大体情况差不太多，就是环境和对话有点离谱，哈哈哈。”晏融晃了晃手指，“反正当时确实是家族危急存亡，不过我们讨论这个的时候周围可是还有不少族人在，我大哥二哥他们……算了，总之你看到的是把那些东西硬生生浓缩进两个人的对话的结果。对了，还有我们没闲到会在一个烧着的房子里说这种事，虽然紧急，我们家也没有着火来着。” “……所以你确实是个将军？” “领了一军，我们的国家是有女兵的，不过人数也只有两千人，我负责带兵和训练。后来那个白痴丞相和一群迂腐文臣搞事情不打算给我们补给了，我就想了个办法把这两千人拉出来练成了私军。” 陆凝嘴角抽了抽。 “你看到的那会倒是我人生一个重大的转折点，当时我们的家族彻底决定不再跟随昏庸无能的王室，借着那次机会跑去了西南边归隐，顺便也帮几个边塞城镇守守家园。老头子好像是说过要自己带一批人留下来抵挡，后来被我们几个不肖子孙敲晕拖走了。” “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是因为那次事件而死的？想多了，只是为我后来的人生改变了一下观点。”晏融拿出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满足地说，“我一辈子冲锋陷阵少有败绩，虽然都说军人死在战场上是荣耀，可我根本就不会死在战场上。” 陆凝很难有晏融这样强大的自信心，不过她也有些好奇到底晏融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这个时候，又有人来到了甲板上。久住平真穿着一件灰色棉袄，拉着万代静的手来到了甲板上，而韩熙辙跟在后面摆着一副生人勿进的臭脸。 “呦，看起来你们比我们见机更早。”久住平真抬手向陆凝打了个招呼。 “还算好吧。你……你们也是一开始就认识的？” “普通朋友。”韩熙辙撇了撇嘴，走到了旁边吹海风去了。 久住平真松开万代静，叮嘱了两句让她去甲板上玩了，然后才走了过来，苦笑了一下。 “认识的人能一起活到现在本来就不容易。”无忧中文网 “那个孩子……”晏融扫了万代静一眼，“精神上有些问题吧？” 她说话确实挺直接的，不过大致也可以看得出来，万代静虽然可以和人交流，但行为举止都有点古怪，属于那种集散地不管治疗的精神类疾病。陆凝又看了看久住平真，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万代静能活到现在或许全靠久住平真和韩熙辙两人的照应。 “没想到集散地也治不好她的病。”久住平真叹了口气，配上那身灰扑扑的棉大衣，倒挺像是个老父亲。 “发生了什么？”晏融问道。 “总之是一些孩子不太容易承受的事情……我们的世界不是那么和平。”久住平真在这里就不想详谈了，只是大概说了一下，“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希望能回到那个世界去，毕竟相比于这里来说，那边还不至于有这么多妖魔鬼怪。” “明白了。”晏融点点头，“那你们还得努力。” 久住平真笑了笑：“你们呢？这次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有下一次。” “看情况吧，你也知道游客们想要再次碰面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当人际关系变复杂之后。”晏融耸了耸肩，“那么韩熙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既然认识，为什么他又是那样？” “他老毛病了，别管。”久住平真瞥了韩熙辙一眼，“这次也是没什么特别突出的表现所以心里不高兴呢吧。” 陆凝和晏融对视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去。 一番闲谈之后，外面的风景渐渐暗了下去，大概是在模拟黑夜的到来。众人回到了船舱内，陆凝走进属于自己的那个舱房，晏融站在门口问道：“你会去的吧？升阶考验？” “当然，如果我的朋友没有改变想法。” “我是提供不了什么实际帮助给你了，你可以多问问别的人，总有些人能给你一些建议。这一次的升阶可不再有之前必定生存的限制，倒不如说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场景类型可言了。” “我知道。”陆凝点点头，“对三阶升阶的各种资料我都进行过查阅，一部分比较详细的记录中也显示出完全没有共性这个特点。唯一能称得上是共性的大概就是不会有之前那么多人了。” “那甚至让场景更加艰难了一些，记得我们二阶升阶的时候吗？那混乱的空间和九重分裂的性格，说真的那其实就挺要命的了。” “但是我只能做好最多的准备，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提前针对升阶考验，这是很多人总结的事实。”陆凝叹了一口气，“而且升阶之后紧跟着就是所有人都觉得非常难熬的四阶，我虽然大概明白是为什么，可还是想象不出来。” “我们都会经历过去。”晏融说道，“活着，我们还有机会在高阶见面。我肯定不会轻易死掉，你也一样。” “当然。”陆凝点了点头，承诺道。 = “古岸楼船列水滨，几处梅花开不见。” “渊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急什么，集散地的船一定会按时抵达，区别只在于你要等的人是不是还在船上。”渡边渊子轻轻叩着手里的折扇，有些着急的则是天宫优利。藤井雪音坐在码头的长凳上，没有打扰两名好友互相打趣。 当然她也就是表面比较镇定而已，没有渊子那么有闲情逸致。远处船头的灯火已经隐约可见，这的确让人感到了几分安心，藤井站起来，往码头更接近停靠位置的地方走了过去。 “藤井。”渊子忽然在后面喊了一声。 “怎么了？” “陆凝准备升阶的话，她是会做好心理准备的，我们来得更晚，不知道她在三阶到底经历过什么，不要妄加揣测。” “……我知道。” “那么……”渊子将扇子一开，“我们去迎接归来的人吧。” 楼船靠岸，船上的人陆续走了下来，沿着舷梯，可以看到码头上还是有不少人正在这里等人的，互相拥抱一下大声嚷着去哪里庆祝的人到处都是，这反而让陆凝少了几分之前在场景结束后感受到的沉闷。 说到底有多少游客会认真思考混沌场景呢？多数也都是当作一个任务场景将任务尽可能做做罢了，如果不追求最后的完美结果的话，总是有办法熬到最后的。 不过她没想到在这里看到的人是藤井雪音。 “怎么是你……天宫？渡边？” 陆凝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来接自己的三个人。 “有些人还在场景里没回来，我们比较有空就过来了。”藤井雪音笑着说道。 “呃……” “看起来接人的人惯例会庆祝一下生还，那么我们不妨也效仿一二。”渊子用扇子敲了敲掌心，“有什么话也比较适合在那种地方闲聊。” “看样子有朋友邀约啊，那么我们回头再见咯。”晏融拍了拍陆凝的肩膀，开着玩笑说，“我可是还得回去汇报工作，再找周维源报个平安来着。那小子居然不来接我，真是不可饶恕。” “那好。” 晏融也向藤井几人道别后便大步离去了。陆凝有些疑惑地看了藤井一眼：“我知道你肯定有什么事……我们去吃什么？你们要请我吃高级和式料理？” “那个想来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口味。”渊子说道。 藤井点点头：“我们就找个能开单间的餐馆吧，我来请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其实有点过于遥远了，但是却让每一个听到的人——但凡有点头脑——都会去思考其带来的影响。 集散地不久前发布了一条消息，即将开辟第二个五阶集散地，而在那个集散地中接近九成的游客将是从四阶新升阶过去的人组成。 具体的情况在手机的乌鸦APP中就能查询到，集散地将这个公告发布给了每一个游客，只是里面的实际信息也不包含多少。陆凝虽说对这个没多少概念，却也清楚一直以来只有一个的五阶集散地就如同金字塔的塔尖一样，所有的组织也是以此为基础进行管理的，而第二个五阶集散地的开辟哪怕不去思考这背后的集散地到底有什么意图，光是对整个阶层构架的冲击也够大的。 “如果我们现在升阶上去，很可能就不会前往现在的五阶集散地了，而是新的这个。一般来说新既意味着机遇，同时也意味着未知的风险。”藤井雪音说道，“我相信五阶的人不会放过那百分之十的名额，不过……我觉得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2 茫然旅途 关于五阶集散地，发布出来的信息大概如下： 五阶集散地正在筹划中，以五阶集散地计算大约一个月之后将会开辟。该五阶集散地的开辟不会影响四阶及以下集散地的分布情况。 针对五阶游客会特别设置一个“移民场景”，难度和普通测试场相当，但会设置一个顶级任务，以此界定五阶集散地转移的那部分人的资格。 在新的五阶解散地构成后，四阶的升阶游客将以百分之八十进入的比例填充直到满足最初预定的新游客和老游客比例九比一的比例。 该比例达到之后，各个组织、公共设施申请等办理才会开始，换句话说，在人数到达既定目标之前，五阶集散地将保持无官方组织状态。 同时，在该比例达到之后，五阶集散地特殊场景“迁移场景”也将开辟，难度高于升阶考验低于回归考验，游客可以通过该场景来进行两个集散地之间的转移。 “怎么样？”渊子从火锅里面捞出一片肉来，“是很有意思的规则吧？” “有一些令人费解。”陆凝看过了手机里的消息之后，眉头微皱，“我倒是不奇怪集散地不给关于新的五阶集散地更多信息，但是为什么这样早将另外一些看起来不必要的信息放出来？” “很显然……”渊子笑了起来，“新的集散地和现有的这个是不一样的。” “上面那些人肯定会意识到这一点。”藤井雪音说道，“实际上我们之前和赵汐华联系过，她认识的一些人已经收到命令了。” “什么命令？” “在第二个五阶集散地抢占先机。”天宫优利搅了一下锅里面，发现没东西了，便拿起一盘菜准备下进去，“毕竟五阶集散地的大部分好地方都已经被那些大组织占领了，难得这次有了机会，保不齐能异军突起形成新的强大力量，那些人既然建立了组织，当然也就有相应的野心咯。” “这么说起来天宫你好像也……”陆凝记得三个人里面天宫似乎是有个组织来着。 “嗯，我上面也说了让我尽早准备好升阶，真是疯了……这么一手很多人的贪欲都已经升起来了。”天宫优利嘟哝道。 “毕竟有人放弃回去，只为了将这里当成自己新的人生一样经营。此前的稳定有利于下层，却不利于那些希望借助乱世出头之辈，如今天赐良机，凡是野心家皆有赌性。”渊子喝着茶说。 “哈啊……可是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升阶，我又不是陆凝，我才来三阶没多久啊……会死的。”天宫耷拉着脸，“渡边，要不你去建立个小组织我们跟你混好不好啊？” “休想，我可不是当头领的料。”渊子敲了天宫脑门一下，“当初就告诉你如果要加入组织就要为此负责，现在倒是想知难而退了？” “渡边你倒是不担心。”陆凝笑了笑，“看起来也是胸有成竹？” “若是说胸有成竹未免太过自傲一些，不过是孑然一身，因此无所畏惧。若是一切按部就班，及至五阶也只是依照现存轨迹发展，未免也太过死板了一些。有些惊喜，是得或亏，皆有意趣。” 渡边渊子是个不完美主义者，这一点给陆凝留下的印象相当深刻。这种充满不确定的未来对她来说反而更加舒服也说不定。 “啊……偏偏这个时候我认识的人好多都去场景里了。”天宫抓了抓头发，“渡边，你就没有一个大概的未来想法？” “没有——集散地并没有透露更多的消息也就是这样的意思，他们本来就不希望游客对未来做那样充足的准备。” 陆凝也赞同：“确实，集散地的目的其实很明确，关于新的集散地到底是什么样你们不需要知道，我们会安排好两个集散地之间的转移，但确切情况只能等到开辟之后才会了解。” “转移的代价非常高昂。”藤井雪音说，“你们也看到了，转移集散地需要通过高于升阶难度低于回归难度的一个场景，对于个人游客来说，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更换集散地而特地去挑战一个难度提升了的测试场，这个只是为组织服务。” “总觉得这也是个坑。”天宫跟着说道。 这一点大家也都赞同，既然集散地订了这样的规矩，那就意味着转移必须是这样程度的代价。 这时，藤井雪音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通了之后稍微听了两句，就对陆凝说道：“有人要过来。” “谁啊？”要是很熟悉的人藤井也不用那么神秘，陆凝挑了下眉毛。 “程雨润和赵汐华，都要带两个人过来。” 这两个人正好算是两个小型团队的领袖，肯定也被这次消息影响了，不过陆凝想不到他们特意打电话要过来的理由。 “他们在一起？” “似乎是刚刚开过一个会，之前因为你的缘故互相认识了之后，两个团队其实互相之间很有些往来。” “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本来就互相闻名的。”陆凝撇了撇嘴，二阶的经历她又没忘。 没过多久，包厢的房间门就被敲响了，天宫优利过去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程雨润，依然是一脸笑容，对陆凝轻轻拱了拱手：“抱歉……还不知道你胜利归来的消息。” “客套话就免了吧。”陆凝往他身后瞥了瞥，算上他一共六个人，赵汐华靠在门框的地方，四个有些陌生的人则分别在左右两边，被谁带过来的不言自明。 赵汐华后方是两名男性，陆凝稍微有点印象，毕竟交流久了赵汐华对自己团队的成员也略有提及。一名脸上有些岁月痕迹，头戴一顶贝雷帽，留着短须的健壮大叔是这个队伍的真正队长，名叫邱励阳；另一个则是个剑眉星目的青年，蜂腰猿背，一身劲装，是赵汐华之外的另外一个副队长杨啸。 但程雨润带来的人就有些让人意外了——陌生人，也就意味着陆凝没见过。可是程雨润的队伍成员她其实都见过好几次了，这次的两个青年男女却没有见过面。男生穿着一身很像是校服一样的比自己身材大一号的外套，头发也是典型的学生寸头，看上去貌不惊人，除了一双眼睛目光锐利，如同鹰隼一般，给人一种正义感十足的感觉。而女生是一身暗红色的西装，原本是领结的部分却扯出两根白色的飘带，双手戴着仿佛胶质的手套，眼角略有些狭长，表情平静，目光略带一丝打量。 “你们六个正好够这一个房间的人。”藤井雪音笑道，“邱队，杨队，好久不见。” 邱励阳笑笑：“原本不想打扰诸位，只是这次事关重大，还是要和比较靠得住的朋友商谈一二才好。” “程队长不介绍一下这两位吗？”陆凝对程雨润说。 “啊，我这边其实就是私人问题了……”程雨润抚掌，“还没有向各位介绍，这两位是我的弟弟和妹妹，昨晚刚刚升阶。” 空气短暂停顿了一下，程雨润自然地拉过两人让到屋子里，介绍道：“我们一家的名字都是跟着我的，这位是我的三弟程霜渡，这位是我的小妹程露溶。” 陆凝记得那张照片，不过那里面的两人都是小时候的模样了，如今长大了容貌都发生了很多变化，即便是她也很难一眼看出来。 不过……程家这是被灭门了还是怎么回事？ “各位前辈好！”程霜渡忽然一个鞠躬，“久闻各位与家兄家姊为友，多蒙关照，还希望今后能与诸位好好相处！共渡难关！” 是个相当正经的小子。陆凝从桌上很多人的表情中都能看出来，这种一板一眼的人固然各位都不是，不过印象其实还算不错。 “我是程露溶……向各位问好。”程露溶的声音很轻柔，态度也很符合常规的礼貌，只是每个人也都看得出来她实际上是保持着一种对陌生人的距离感的，哪怕这是程雨润介绍的也一样，是个戒心很重的女生。 刷拉。 正当一时无人接话的时候，渡边渊子再次恰到好处地一合扇子，伸手一比空着的座位：“诸位，既然介绍已毕，不如入席？” 再次点了一些食物之后，很快话题就回到了关于这次变革上。 邱励阳是已经进行过一些准备的，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笔记本，对众人说道：“在此之前我已经和程队长作出过一些讨论，对于我们这样成型的小队伍来说，很多问题还没有获得固定的解答，例如……如果升阶导致了团队的分离要怎样处理这样的事。我们在信息中心没有获得想要的答案，集散地放出的消息就是全部，多的一点都没有。” “那确实是个问题。”陆凝点了点头。 对独行游客和大型组织这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问题，反而小团队会受到很多影响。 “除此之外，我们也联络了一些朋友，他们有独行侠，有别的团队，也有来自大型组织的成员，似乎在各方面对这个消息的反应也不是一致的。”邱励阳翻了一下手里的笔记本。 “请说明一下吧。”藤井雪音说道。 “我们大致进行了一个区分——独行游客更加关心的是两个集散地之间的区别，小团队就像我们一样关心的成员去向，至于大型组织则最关心的是资源……也就是人。” “不出所料。”天宫优利耸耸肩，“都是和自己关系最大的那个问题嘛。可是我们也不需要……” “是的，我了解你的意思。”邱励阳笑了笑，“总体的观点和我们关系不是很大，不过这里面反映出的未来状况确实是我们需要注意的——即便不考虑集散地的目的，游客们其实已经有所动作了。我们想找你们讨论的问题就是这对于我们目前任务情况的影响。” “在这一个月内……大概会有很多人尝试升阶。”赵汐华说。 “为什么？”天宫有些惊讶。 程雨润回答了这个问题。 “实际上我们已经了解到一部分人准备近期升阶了，三阶以上几乎都是抱着向上的目标那种游客，但是很多人会抱着……积累，提升这样的目的在三阶等候很久，然而目前这么一个改动，会打乱很多人的原本计划。” “但是这次变化并不影响四阶吧？”藤井蹙眉，“如果是四阶急着上去还好理解。” “一部分人是准备四阶跳过的，另外一部分人则是认为这次变动之后会发生自上而下的影响。举例来说，集散地是金字塔形的收束模式，如今塔尖的位置忽然变成了两个，那么将来很可能会有一部分四阶集散地被划分到新五阶集散地之下，这样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一座塔变成了两座……对整体局面来看无异于开辟了一个新的一到五阶集散地。” “啊，我并不认为集散地会把自己分裂开。”渡边渊子忽然说道，“我更倾向于这是一次……特殊筹备。” 天宫瞪了她一眼：“你这不是思考过吗？” “我都是瞎猜的啊，万一真的对你们造成误导了就不好。不过陆凝近期就要升阶的话，我想还是把问题讨论清楚，毕竟关系到我们认识的人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你要升阶了？”程雨润看了陆凝一眼。 “还个人情。”陆凝笑笑，“宁夜衣准备升阶，我之前升阶她能直接陪我上来，那这次我也得陪她一起。” “但是二阶升三阶和三阶升四阶的难度并不可同日而语……” “哥。”程露溶打断了程雨润的话，“人之间的关系不能用这些东西来衡量。” 陆凝有些意外是她说的这句话，不过在说完这句之后，程露溶又闷声不吭了。 “如果是升阶的话，我们也正有这方面的思考。”邱励阳说，“因为这样的变革势必影响正常升阶的流程，变动期造成分裂的概率很高，我们不能继续使用之前那种团队集体升阶的方案了，而且从这次开始已经不止是生存难度的前提下，大量同队成员一同进入其实是很有风险的事情。” “嗯……所以你们打算……” “就是试探！”赵汐华兴致勃勃地打了个响指，“我们决定队伍里出两三个人先升阶，反正四阶还可以回来，虽然五阶没人，可我们能在三四阶观察集散地的变化作出后续行动！” 3 隐藏奖赏 所以绕了半天来商量的是这一件事。 无论是邱励阳还是程雨润都打算先送一两个精英成员上四阶，虽然听上去只是个决策，可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毕竟四阶的生存难度会更高，选派人的时候也几乎必然是副队或者干部一级的成员出发。 而陆凝既然打算近期升阶的话，和她讨论这些也就是必须的，不是为了合作，而是错开升阶的时刻，以免太多认识的人撞进同一个升阶场景里造成某些麻烦。 陆凝还是需要和宁夜衣商量的，这件事暂时无法确定下来。不过关于升阶场景内的各种情报倒是可以交换一二，考虑到这次变动势必会导致一些准备不是那么充分的人升阶，那么如果遇到需要协同战斗的情况或许没有多少能靠得住的队友。 关于更加详细的升阶情报则可以根据到时候领到的任务提示来处理。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先对之后的行动作了一些规划，这一顿饭也就吃得差不多了。陆凝也看得出来两个队长其实非常重视这次计划，同时心里也没有数，这也是三阶的眼界问题了。不处于最高处的话永远无法对全局变化作出一个准确的预测。 而晚上回到家之后，她又接到了来自童彦的通话。 “要升阶了吗？”童彦开门见山地问。 “是的，和朋友一起，我记得这个是允许的。” “当然，而且距离你上一次的任务没有过去太久，我们也不会现在就给你安排新的任务。” “不过？”陆凝已经猜到童彦接下来的话了。 “不过有些内部的东西要提前通知你一下。”童彦说，“我并不怀疑你能升阶成功，你近几场表现的上层评估已经出现了，基本上是稳步提升的状态，加上在四季花园的场景里你得到了某些大人物的指点，我们认为你现在四阶升阶成功的几率很高。” “呃……借您吉言？” 童彦笑了一声。 “但是到了四阶，你基本上就正式介入了组织对抗，这不是任务，但你的名字肯定也会被挂在某些组织的特别关照名单里面，是的，就是人偶派对。对应这个集散地的四阶集散地有人偶派对的暗杀组、侦察组和保管组成员存在，你对他们是否有个全面的了解？” “没有。”陆凝实话实说，这个还是上次才了解到的。 “那么等你升到四阶之后我会安排人给你相关的消息。他们出没于很多场景之中，相比于普通的打手来说，那些组员没有那么凶残成性，会克制自己的欲望，也因此更可怕。” “好的，那关于这一次的新五阶集散地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不需要担心，如果需要你了解的部分自然会有上级来找你，你如果要升阶，在一些特殊的技能上培训一下自己比较好。明天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全面测试和短期培训计划安排，需要吗？” “短期能有多少提升？”陆凝想了想，“我们大概很快就会出发。” “如果是一两项特殊的技能，例如通常载具驾驶、绘画之类的技能我是可以帮你快速掌握基础的。” “那可以的，非常感谢。” “因为上面特别关照过你们。” = 一应训练正在如期进行，陆凝知道自己不会的东西还挺多的，而考虑到升阶各种复杂的情况，最终还是选择了驾驶和机械工艺优先进行了学习。 两天后，她在返回祗园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程雾泠和程雨润。 这两兄妹的关系一贯比较微妙，程雨润也表示这都是他的错，倒是没真的打起来过。不过今天的气氛显然有些不同寻常，陆凝远远看到了就停下脚步，准备先看看情况。 程雾泠少见的脸色有点不愉快，而程雨润则表情严肃地在说着什么，和平时那种一脸笑意的样子也不同。陆凝感觉这是两人不戴面具时候的样子，目前所展现的应该就是真实的情绪。 看样子很显然是程雨润提出了什么建议，而程雾泠则在否决。兄妹俩说实话某种意义上都比较固执，说了很久都没有达成一致。陆凝正在想着自己要不要过去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声音：“他们还没讨论出结果？” 陆凝急忙扭头，看到了程霜渡和程露溶。程霜渡满脸担忧，刚刚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陆凝前辈您好！”程霜渡向陆凝非常恭敬地弯了弯腰，陆凝也点点头还礼，然后问到：“他们在商量什么？这可是过了好长时间了。” “嗯……大哥想要劝二姐去医院接受灵魂治疗。”程霜渡想了一下就说道，“因为我们已经安全来到三阶了，二姐应该不需要再担心记忆的问题，所以还是趁早治疗比较好。” 陆凝挑了挑眉：“所以你们就是她之前拒绝治疗的原因？” “也不全是。”程霜渡摇摇头，“二姐本身就对于自己的经历很看重，而这次又担上了责任，以她的性格除非能彻底卸下担子，否则是绝对不会碰那个治疗的。” “责任？” 程霜渡稍微卡了一下，程露溶便开口了：“程家的人……都已经死了，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察觉到这个问题了。” “小妹！” “我是最后一个，我很清楚你们每个人的死。”程露溶眨了眨眼睛，“而我们都不想死，所以家族的绝大多数人绝对都会选择在这里再拼一次。我想大概长辈们都已经离去了，按照家族的继承人顺位，二姐是如今的家主，这就是她的责任……在这里重新将程家还活着的人重新集结起来。” 程霜渡重重叹了口气。 “所以……” “我们很了解二姐，所以也大概猜得到她之前如何进行了计划。利用一阶升阶赚取大量分数，并在取得高级权限的时刻利用查询功能快速查找所有家族还活着的成员，并拟定在哪个阶层可以确定收拢所有人。既然她留在三阶这么久了，大概也就是这里足以让她重新聚集家族的所有成员，只可惜现在升阶上来的人还不算多。” “那程雨润呢？”陆凝问。 “大哥被逐出家门了。”程霜渡说道，“所以他的继承权也已经被剥夺。照我说人都死了就没有必要还去遵守家族的规矩，我们其实都还尊重大哥来着，但是二姐当然不会同意。” “但是我不觉得二姐能做到。”程露溶往两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停留的代价是很严重的，不及时清理灵魂损伤会越发让人难熬，有我们在，她即便失去了一些记忆，我们也能帮助补全，这也是之前我们和大哥讨论过来的结果。不过……如何说服二姐是个问题。” “你们还有多少人没有升阶？”陆凝又问。 “应该还有一些，不过家族里的人又不都是大哥二姐那样的人……”程露溶冷笑了一声，“等所有人都升阶上来不知道要多久，虽然说家族里关系还算不错，可要是和二姐比较的话我还是希望放弃一部分人。” “小妹，我们不能这么做，但我们可以分担这个压力。即便是天赋本领我们都比不上大哥和二姐，可我们做到最基本的组织还是可以的。”程霜渡严肃地说。 “好……好……”程露溶敷衍地回了一句。 看这个反应陆凝心里也知道要说服程雾泠非常困难，迄今为止以她的了解程雾泠是从来不会亏待被列为“自己人”的那一群人的，更何况这些还都是她的家人。眼前的二人何尝不了解这一点，因此—— “你们应该根据我们刚才所说的有一份完整的准备策略。”陆凝说，“根据我的了解……程雾泠只会根据眼前既成事实的东西来判断，你们只是许下一个承诺或者描绘一些未来根本打动不了她。如果要尝试的话，拿出一些细节的东西来，例如如果她遗失了某些重要记忆应该如何补救，对于族人的细化升阶方案，这些全部都应该有。” “您说得对。”程霜渡立刻点头，“如果要说服二姐，确实应该拿出更多现实证据来。” “她是个对各种规划掌握很好的人，所以你们不必担心近期内灵魂损伤会对她造成什么重大影响，你们要拿出充足的时间来准备这个备案……这是我能提供的最多建议了，毕竟是你们家里的事情，我不好插手太多。”陆凝耸耸肩。 “非常感谢。”程露溶真挚地道了一声谢，“或许我们真是关心则乱了。” “因为我就要离开了，和程雾泠的恩怨大概也就在三阶结束了。”陆凝望了一眼，“自从我知道我们走的不是同样的路之后，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程霜渡和程露溶互相看了看，最后程霜渡说道：“我们也应该为前辈提供一些帮助，尽管这可能有些微不足道……” 两人分别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卡片，递给陆凝。程霜渡的是一张红色卡片，上面有着奇怪的花纹和印章，卡片的背面用金色的笔迹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签名。程露溶的则是蓝色卡片，四周是四种不同的花藤盘绕，中央有一列三格的表格，卡片的背面是一个有些抽象的大脑图案。 “这是……”陆凝有点惊讶。 “集散地有着非常多的秘密……我想即使是大型组织也不一定能够将这些秘密全都发掘出来。”程霜渡笑了笑，“在场景中有一些隐藏奖励，非常类似于那种高难挑战。这张红卡是奖励一名在单个场景内所有主线任务全部首个完成的游客，名字是武具通行证，可以选择在下一个场景开启之前从集散地携带一把不高于场景发展水平的武器进入。” “蓝色卡片是针对所有支线任务全部首个完成的游客……名字是脑髓风暴，它可以从信息中心直接调取有关下一个场景的三个关键词。当然这两个都是一次性道具，我们相信还有更好的。”程露溶低声说道，“不过我们刚刚升阶，比起我们，这些卡片对要升阶的你更有用。” 陆凝目光扫过这两张卡，无奈地笑笑：“这个信息就谢谢你们了，我接受。不过卡片你们收回去吧，听听也知道想要得到这些卡有多不容易，我可不能这么随便就用了。” “是我们太冒昧了？”程霜渡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我们也身无长物……” “这个信息很有用，足够了。你们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希望有缘我们还能在四阶或者五阶再见面。”陆凝拍了拍两个年轻人的肩膀，赶紧离开了，避免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不过……隐藏的奖励？的确，有一部分游客确实可以做到普通游客做不到的事情，甚至超乎集散地正常的规则，这些“特权”应该本来就有些来头。 例如时暝。 陆凝知道她是某个五阶大佬放下来的分身，甚至连那个相关的场景似乎都和她有关，这种本领已经完全超过了一个游客的权限，如今她总算对为什么能做到这种事有点眉目了。 不过为什么没人提过这件事呢？一般人也就罢了，连杜写意和曲听禅那种人都不知道这种事吗？ 她想到这里直接给曲听禅打了个电话。 “有所耳闻，但不涉猎。”曲听禅听过这个问题之后这样说道，“额外奖励条件多数断人后路，我们内部知晓几个完成条件，完全不鼓励去碰这种事。” “都是什么样的条件？”陆凝有点惊讶。 “既然你听闻过了，我告诉你一两个也无妨。例如在一场秘密类场景中揭穿所有人保守的秘密，在一个对抗场景中作为唯一生还的游客，在一场狩猎场景完成最终目标十倍的狩猎数额……” 确实都是一些断人后路的事情。 “我知道了，不过你们没有尝试过首个完成任务这个吗？对别人来说比较困难，不过对你们来说……” “集散地总会安排与你相称的对手。”曲听禅的声音有些无奈，“而第一个完成者是不会因为完成人死亡而转移的。” 2 庚午志怪 陆凝仔细看了看这些相关APP列表，既然任务要求是三个，她也打算先挑选三个下来看看。 “所谓恐怖故事，第一步一定要有一群作死的人……可是谁会相信呢？”她仔细挑选了一下，却发现这些APP可能导致的未来都很糟糕，毕竟想象力有多丰富故事就能多恐怖，这些无论哪个拿出来都能单独当一个恐怖的题材了。 最终她下载了“搬家客”、“三点半新闻”和“庚午志怪”这三个APP。也不是说比起其余的有多好，但是至少比起什么“厉鬼实拍”、“惊悚直播”、“我们的死状”之类的阴间名字要好多了。 搬家客这个APP其实并不属于灵异类，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个乔迁用的工具。只是它的功能是帮你搜索目标建筑的历史信息，追溯在这个房屋是否发生过谋杀、自杀之类的事件，如果你拍摄照片并附加一些悬赏，甚至还会有一些风水先生来给你指点这地方的风水。陆凝选择这个也是想着在一个有鬼的世界里万一有个真有本事的风水先生在也能方便点。 三点半新闻——稍微动动脑子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下午三点半的意思。这个APP每次更新消息都是在半夜三点半，而且全都是一些令人寒毛直竖的新闻，浏览一下历史大概就知道有很多都是类似见鬼、中邪一类的人发疯一样做的事情，甚至有些模糊的配图，拍摄不怎么专业却不像是P的。这个APP任何人都可以充当记者，如果拍摄和写出的新闻被采纳的话似乎还有一笔钱，聚集在这里的各种胆大的人也是有的是。选择这个当然也是为了有个万一也可以发个帖子求助，目前“记者”数量不少，而且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活跃度都不低。 至于最后一个庚午志怪则相当本土化。如果要进行比较的话它很像是一个、或者之类的合成电子版，专门收录了庚午市及附近一带的一些“风土人情”。陆凝也在这上面翻到了社长作为开头所使用的那个苇叶村溺生妇的故事，实际上类似的故事还有不少。这个APP同时还有个地图功能，名字叫“阴气地图”，其实就是根据上面的记录把庚午市的地图上覆盖上了各种颜色，描述比较厉害的颜色更深而已。 等她搜索下载研究了一番之后，一个小时也已经过去了，这时陆凝的手机忽然响铃，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来电显示是“汤海瑶”。这个女生和李文玥的关系很不错，陆凝得到的记忆里也有她的印象，她在社团群里的昵称是，也曾经发过言。 “喂？”陆凝接起电话。 “文玥，你都看过那些APP了吗？” “看了一下，怎么了？” “也不知道社长是从哪里找来这堆东西的……我知道社长最近心情不太好，不过这些东西还挺让人反感的。” “你怕鬼？” 汤海瑶叹了口气。 “我是不怕，我还带着两个小的呢，这俩平时没事就喜欢翻我手机。” 相比于李文玥这种有钱有房，爹娘不管的人来说，汤海瑶的身世其实更加凄惨一些……她父亲家暴使得母亲一夜之间卷着家里的大半财产跑了，之后受苦的就成了汤海瑶和她两个更小的弟弟妹妹。汤海瑶上高中的时候实在忍不了，也学母亲偷了家里一笔钱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跑到了庚午市，一个初中教过她后来退休的老教师收留了她两个月。而之所以是两个月，是因为她父亲也不知道怎么找上了门，老教师试图劝解的时候被父亲推倒当场脑溢血……在一番混乱之后，她父亲锒铛入狱，自己三人也被老教师的子女赶走。 这些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汤海瑶现在开着一家点心店，门脸不大不过赚一些小钱也不成问题，没了父亲的困扰，她也时常会去疗养所探望老教师，试图和他们家庭关系缓和一二。李文玥和她很神奇地成为了亲近的朋友，陆凝也由此得知了汤海瑶的那些经过。 “这些都是小事，反正小玲和小琏也快上高中了，你迟早得给他们都配一部手机。” “那怎么行？玩手机玩得忘了学习怎么办？” “我的天，你这姐姐已经当成了妈啊，你自己学习都不怎么样。” “李文玥！我学习是自己忙不过来，但是他们可是有我管着，绝对不能玩物丧志！” “哈哈哈哈……” 陆凝笑了起来，此时倒真的很像是李文玥和汤海瑶聊天时会出现的情景了。 等她笑完了，汤海瑶才说：“反正我的店铺得到年前才能关门，我倒是能一边看店一边写，就怕吓到两个小的。对了你看到了吗？下一个被指定的人是谁？” “没有，应该已经发送给下个人了，不过不是收到的人应该不知道。” 就在这时，群里也有人问了。 ：已经有下个人了？谁啊谁啊？ ：为了避免你们在接龙里使坏，下个人是随着写完一起公布出来的，不要在群里问哦~ ：那咱们私底下组个群吧，社长除外！ ：不要啊！！大家稍微遵守规则也能玩得有趣点啊，本来就是娱乐活动。 ：最好玩的不就是没有规则吗？ 群里的人互相开着玩笑，不过似乎是真的没人去拉一个新群了。 “总之……不是你也不是我。”陆凝说。 “也不是范逑，他第一个问的。”汤海瑶说道，“总之咱们就悄悄联系吧，我愿意玩玩这个，不过也是因为闲。” “谁不是呢？嗯……要不要听听我推荐的APP？” = 陆凝不知道汤海瑶到底是不是游客，甚至也不知道整个社团的二十五个人有多少人是游客，她能够感觉到这种升阶场景的气氛——某种无法抓住的诡异感从一开始就缠绕在了你的身上，不像普通场景的危险那样清晰可见，却十分致命。 “苇叶村……有了。”她点开了APP仔细看了一下关于这个村子的传说。 所谓溺生妇也和很多地方流传的“溺女”故事有关，这种陋习虽然在变少，可处于偏远地带难以管辖的小村落依然存在。溺生妇实际上就是其中的一个变种，在庚午志怪的故事里，据说是一名连续生出五名女儿的妻子，在五名女儿全部被溺死之后带着虚弱的身体投河自尽。从此之后，村子里新生的婴儿经常在半夜莫名其妙被沉入水缸、水盆甚至地沟之类的地方。与之相佐证的是苇叶村的一个习俗，新生儿三个月之内，家里不准留水过夜，房屋周围每晚都要点起三处火焰，在满月的那一天要用九斤带骨猪肉和一斤蒸熟的糯米混合投入村子附近的河沟进行祭拜。 和很多这种类型的故事一样，没有任何地方确凿地说明真有此事，甚至连溺生妇的记录也很像是编出来的一个故事。可以说是个安在任何一个有过这种传闻的地方都不违和。 “古代溺婴的陋习……在各地都有类似的传说，包括东瀛也有类似‘产女’这种妖怪，更不要说婴鬼之类的炼鬼邪术。要是光按照已知的那些来进行排查，能产生的联系就不在少数。” 陆凝当然不会去分析传闻里的溺生妇做得对不对，她是那种女鬼就算杀了那一村子人自己只要不认识就不会管的，只是她很担心这个鬼会沿着故事链找到自己身上——不对，多半会找到自己身上，作为这个开头的鬼。 “不知道宁夜衣是不是在这个场景里，可是规则已经完全隔绝了身份相认的可能，这次都只能凭自己和场景里的人际关系。”陆凝继续划拉着庚午志怪里面的一个个传闻记载，这个APP内的功能可谓是煞有介事得全面，不光有阴气地图，还有鬼怪分类、强度评估、传说考究之类的功能，只是不知为何居然没有评论区。 很快，陆凝就通过溺生妇的相关线索找到了另外两个被标记为“传说”的鬼故事。顺便一提，这个APP的制作者将鬼怪分成了“传说”、“幽境”、“除祟”、“避邪”、“卞城”和“阎罗”这六个类型，陆凝除了知道后面两个是来自十殿阎罗以外还没搞清楚总体的分类套路。 和溺生妇相连的两个是“剪纸先生”和“九面婴”。 一个只会剪纸手艺，腿脚不灵的男人，唯一的女儿丢了之后便发疯了，他将纸张剪成了女儿的样貌，贴在大街小巷，逢人便问——“你有没有见到我的女儿？”如果回答说没有的话，他会笑呵呵地说：“那你记得我女儿的样貌，见到了就联系我。”在之后的几天里，那个人的皮肤会如同被剪断一样脱落，在身体上形成一张张女人的脸，皮肤之后便是肌肉，最后开始不断流血而死，据说唯一的解法就是帮剪纸先生找到他的女儿。 在庚午市边缘的一个不大的小镇，曾经有个无证经营的保健品商店，除了弄一些类似“印度神油”之类的东西贩卖以外，老板还会收一些比较邪门的东西来倒卖，包括胎盘、人头骨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门路来贩卖这些。但是有一天，几个经常去店里的地痞却发现老板的气色相当不对，而且脑门上经常冒出虚汗。他在倒腾东西的时候还问几个人是不是听见有婴儿哭泣的声音，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什么。几个地痞胆子挺大，晚上偷偷摸摸又来到这里打算趁老板状态不好偷点东西，却看到了躺在店铺地板上死去的老板，腹部鼓胀如同怀胎十月，甚至肚子上的皮肤用青紫的淤血明显透出了九张婴儿的脸孔。 “这故事都不用怎么改直接用都可以了……”陆凝撇了撇嘴，要是光看故事的话，光是这一个APP里就足以说周围鬼怪成堆了，这两个故事当中甚至九面婴的故事就发生在距离陆凝住的地方不到三十公里的一个小镇。她甚至还没搜搜自己这里到底有什么故事发生。 所以问题还得回到这个场景的核心，也就是名称所示的“接龙”上来。如果说接龙当中被写入的那些“鬼”才会真的出现在现实当中，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强制要求必须完成接龙了——随着众人写作，周围也就越发危险。 不过另一方面，如果写出来的故事不够灵异，或者说还够不上这些APP当中显示的，估计审核也很难通过。 “要考虑的事情还挺多的……那么姑且作为开始的话，准备出门看看好了，顺便也在三点半新闻的评论区里问问情况。” 陆凝从衣柜里翻出了出门的衣服，天气寒冷但是多穿的话容易影响灵活度，本来李文玥就只是个注意身材却不怎么锻炼的女生，陆凝的武力在这个身体上可谓大打折扣。 “真是挺不方便的……” 她最后选择了一件薄棉袄，反正外面也没下雪，气温还算可以。出门之后陆凝先往小镇上商店密集的地方走去了，无论之后要怎么走，她肯定要为各种行动准备一些物资。 但是陆凝没有回头仔细看看自己家住的这栋楼，自然也没注意到就在自己家的上方八楼的窗户上，有一根绳子吊着一个人的影子，如同缓慢的钟摆一样慢慢摇晃着。 = 4 筹划出行 陆凝返回家中之后便查看了一下关于密城的信息，也正如接龙中所说的那样，密城是个有很多地方秘闻的区域。那个区块大部分住户都是农耕业为主，而且代代相传在那里住了很久了。围绕着密城附近一处地势较高的山脉几乎就是这里各家各户的坟地，与这里相关的都是荒山野岭的精怪故事。 话虽如此，陆凝还不打算自己过去。就和之前卢江洋所说的那样，就算要考察她也准备尽量避开那些接龙中提到自己前去的地方。别人可能只是觉得不吉利，但陆凝可是知道故事里的事情多半会成真的。 接着她又翻了翻自己出门之前发在三点半论坛的帖子，已经盖起了一百多层的楼，其中甚至有一个声称自己是当年经历过这件事的人，不过后面很快就被一些质疑的声音带偏了话题。 陆凝想了想，用私信给那个人发了一条信息。 【您好，我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有一些兴趣，不知道能否向您请教详情。不日我将抵达青树藤，希望有机会能向您询问。】 发过消息之后，她就开始整理自己买回来的东西，过了大约十分钟之后，便有了回信的提示。 【劝你不要试图调查这些，论坛上真真假假，多半大概都是假新闻。但我所经历的是真的事情，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主动去接触那样的事。】 陆凝思索了一下，回复道： 【我已经被缠上，无法脱身，所以才寻求解决之策。我不相信网上那些除灵的宣传，我只想亲手解决、亲眼验证。】 而这一次信息回来得很快。 【你来青树藤后，到树洞小道103号，那里的一楼是个二手货专卖店，找我。】 【谢谢您。】 确定下了这件事之后，陆凝就给滕璇发了一条信息，并约定好了明天的见面地点。她购买的东西很多，装备两个人也没什么问题，下午只要等着人把无人机送过来就可以了。闲下来的时间，陆凝就坐到了电脑前，手机电脑一起刷起了关于青树藤当地的新闻。 同样是庚午市周边的小镇，青树藤的发展却没有回龙堡这么平稳。最早那里是因为发现了矿脉而吸引了一些矿业公司前来，带动了经济发展。然而后来才发觉那里的矿产资源其实并不是特别丰富，在主矿脉开采之后就几乎没有了价值。而在这个期间青树藤的转型失败，在那些矿业公司撤离之后迎来了一段长时间的衰败，直到近些年建起了一些手工业厂子才稍微好了一些。 如果说在回龙堡，滕璇这样的街头混混还需要小心谨慎的话，那么青树藤几乎就是随处可见的乱，连大一点的商业街都没有，基本都是小商贩个体户的天下，当地人组成的地头蛇势力盘根错节，很难管理。 幸好网络发达的今天，青树藤还不至于因此一点新闻消息都透露不出来。无论是官方还是私人总能看到一些来自不同方面的描述，陆凝也通过卫星地图找到了树洞小道的位置，那里原本是一排筒子楼，但是在一二层的地方被人为加盖出了好多伸出房体本身的建筑，乱七八糟的电线在空中快织成一张网了。 “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陆凝选了个招待所宾馆，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以现在陆凝掌握的格斗技巧要打一个成年人也没什么问题，但是李文玥的身体素质还是完全不适合打架。 大约四点多的时候，便有人将无人机送上了门。陆凝检查了一下便签了字，就在这时候，送货员忽然问道：“姑娘，你家楼上……住的是谁啊？” “不知道，邻里之间都不来往的。” “哦……是啊，是。”送货员的神情有些尴尬，又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陆凝见状快速签完了收货单，问道：“楼上怎么了吗？” 送货员慌忙摆了摆手：“没啥，就是看楼下801的信箱都塞满了，觉得怎么也该提醒一下，不认识就算了，说不定是……出去旅游了。” 陆凝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没说实话。而就在这时候，头顶传来了一声有些沉闷的“哗啦”一声，好像是有人不小心将钥匙串掉在地上的声响，紧跟着便是轻微的捡拾声音。 “看来在家，而且好像要出门，要不你稍微等等，提醒一下？”陆凝说道。 “啊……既然有人应该自己会察觉到的吧，哈哈，我也不要招人烦了。谢谢您，收货单我拿走了。”送货员几乎是用抢的方式从陆凝手里夺走了单据，然后匆匆忙忙往楼下跑去，此时楼上也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陆凝微微一皱眉，随手把门一关，然后透过猫眼向外面看着楼道外的情景。 楼上的人踩着轻微的脚步声下楼了。那是一名身材纤瘦的女性，瘦的让人感到有些营养不良，戴着一个黑色口罩，眼角有比较深的皱纹。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将领子稍微立起来了一些，挡住了脖子。 女人并没察觉到陆凝的窥视，经过这一层继续往楼下去了。不过八楼的话不走电梯而是走楼梯又是为什么呢？陆凝刚回来，可以确定电梯是没有坏的。 她离开了门口，出于谨慎考虑还是打算搜索一下回龙堡这里到底有什么故事流传着——那个送货员的表现明显碰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 宁夜衣从一家奶茶店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神情却不是那么高兴。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接通之后对方便向她报告了一些调查的情况，等到报告完毕之后，宁夜衣才点了点头：“好，我会先回学校图书馆找到那段时间的报纸，庚午市周边的新闻都应该有所涉及，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转成电子版。密城的调查就放在明天，如果那里真的有什么鬼怪作祟，也应该有对应的一些捉鬼的高手在。”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从兜里掏出一份庚午市附近区域的地图展开，手指在几个地点上划过，目光凝重。 这个场景如她所期待的那样，自由度和范围广度被放开了很多，只是难度和危险度也有所提升。且不说最后一个可选任务居然是“生还”这种匪夷所思的任务，就算是前面的普通任务也充满了疑点。 她乘上一辆出租车，返回了庚午大学。 庚午市建立大学的时候确实是打着好好办学的心思的，师资这种很难竞争到的东西属于没办法，不过图书馆好好储备了丰富的馆藏。几十年前的报纸在这里就算没有原件也收集到了一些影印版，而且非常清晰。 “解谜时间~”宁夜衣对此兴致相当高昂，她本来就喜欢这种谜团式的游戏，如今只希望这个场景里的谜团足够让人过瘾。 【听雨桥驿】：不管谁是第三棒，希望故事能稍微收束一下，如果每个人都写不同的那就不是接龙只是各写各的了。 群里再次开始了聊天，自从中午稍晚第二段接龙就放出来了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小时，第三段还没出来，于是就有人在群里闲聊了。 【突破天际的蟑螂】：对了社长，万一我们摊子铺得太大怎么收尾啊？一群人挖坑谁来填？ 【家里蹲社长】：我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要进入收尾阶段，会给你们通知，大家那时候就不要挖坑了，尽可能找补一下前面的东西。反正灵异故事不需要很多逻辑吗，大不了写死几个人变成无头悬案也是个结尾方式。 【橄榄球】：那也太对付了吧？ 【家里蹲社长】：玩嘛，如果谁觉得能进行完美收场我也不反对啊。 【听雨桥驿】：我可以试试看。 宁夜衣没有参与讨论，只是看着群里偶尔跳出来的消息。听雨桥驿的真名是燕子丹，一名有些文学少女气质的大二学生，她加入民俗社的原因是庚午大学的文学社完全没有文学氛围，反而还不如这里轻松自在。不过和她混熟了就能知道她在认真之余还是个很豁达的人，除了要紧的事情以外和她开一些玩笑也没关系。 她两边看着，翻报纸的速度依然很快。关于密城的一些可能的记录被她用手机一个个拍摄了下来，回头可以对照APP中的那些鬼故事进一步进行排查。 很快，天色渐渐变黑了。 大学放假之后也依然会有一些学生和老师留校直到年前，因此很多设施还在工作。只是即便如此，夜间的校园也显得有些冷清和阴森，宁夜衣不准备在这里多留，趁着天色依旧留有阳光的残余，迅速离开图书馆前往了旅馆方向——宿舍里人都走了，她也不想回宿舍。 = 陆凝晚上十点左右就躺在了床上，手机里一直没有第三段接龙传来的提示音，看来这一次花费了不少时间，如果按照十二小时计算截止时间在凌晨一点前后，她明天还得去青树藤，根本不可能等着。 “反正不是我。”她咕哝了一句，将手机设好了闹钟功能，倒头便睡了。 晚上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走在一条似乎是校园里的林荫道上，只是这条道路很长，落叶铺满了地面，踩在上面会发出碎裂的声音。天空是阴暗的，没有任何星光闪烁。 前面有人——虽然看不见，却有这样的感觉。 陆凝继续往前，越是行走，心中就越发不安，终于，她渐渐能看到前面的身影了，不是一个，而是很多个，穿着黑色的外套，戴着黑色高礼帽，安静地向前走着，宛如一支无声的殡仪队。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那些人忽然加快了脚步，只有最后面的一个没有戴着帽子的人停住了。 “不要再追了。” 沙哑的女性声音，仿佛被烟熏过一般难听，在楼道里看到的那个女人依然戴着口罩，一双眼睛却充满了悲悯和遗憾。 “让我看一下……让我看看他们的脸！” “走了的，不会留下。你不在这里，直到你会来的那一天为止，你都不会再见。”女人轻轻摇了摇头，“你和死还有一段距离……回去吧，回头，孩子。” 陆凝有些不自觉地回过了头——那一瞬间，道路两旁的树木都已经化为了绞架，每一个上面都吊着一具摇摇晃晃的尸体。它们的脸已经风化得宛如骷髅，身上的衣服也只剩下了碎布。陆凝急忙转头，这个略大的动作带动了脚步，此时她才看到脚下所踩的也是一根根早已腐朽的骨头。 她猛然睁开了双眼，这个诡异的梦让她大半夜流了一身汗。倒不是恐怖——这样的景象早就吓不到她了，只是在场景里做这样的梦总令人有种不祥之兆。 躺在床上平稳了一下心跳之后，陆凝就伸手去抓手机过来看了一眼，已经是早晨六点多了，倒是还没到定了闹钟的时间。她翻身起来，看了看迷你接龙里面第三段故事已经上传了，这一次的故事作者是【我是哥哥】，和群里相当活跃的那位【我是姐姐】是双胞胎，不过两个人都说自己更大，连群里昵称都要争这个。 不过陆凝发现下一个也不是自己来接龙后就打算等等路上再看了。她又去洗了个澡，吹头发的时候扫了一眼三点半新闻，今天的更新如期而至，一共五条。 【下水道的头发女巫】 【密城鬼车实录】 【开源县腐烂肢体拍摄跟踪第三天】 【吉平岭鬼屋探秘——真的有鬼！】 【芦口白礼第一日，哪天断更帮我报警】 这帮人也是真够胆子的，这个APP上可不是随便整个标题党的名头就能发布，至少有硬性规定是必须配图。而除了第一个新闻没有提地址以外，另外四个都是庚午市周围的小县城。 姑且作为最新的参考资料，陆凝都点开看了一下。 没想到第一个下水道的头发女巫居然是庚午市内的故事。 5 隐现迷踪 具体地址被遮盖，只说是庚午市的某个民居内近日总是发生下水道堵塞情况，而找人来修理的时候从出水口附近的地方挖出了已经聚集成团的长头发。这一户人家并没有这么夸张的脱发状况，而那个头发的长度哪怕是家里的女主人和女儿也没有留到那么长。 这位新闻记者便追查了这件事，并拿到了一些头发样本进行化验。 新闻看到这里，陆凝还觉得这位记者还有点专业素养，没想到他转头就向水管工和负责地下水的人打听有没有发现异常去了，并趁着晚上跟一群下水道公认一同进入城市地下，拍到了一张几乎看不清楚的画——大概就是在地下的一个旮旯里面，有一大片应该是头发形成的“巢”，而巢里面明显有什么东西压着，只是陆凝看了报道才知道这张照片表达了什么，猛一看估计就以为是个曝光过度的照片。 这种噱头式的新闻果不其然被底下的一堆评论声讨了。 至于后面四个倒是比这个更真实了一点。“鬼车”的拍摄同样是在黑天，是一辆正在行驶中的巴士照片，从图片上巴士的模糊和旁边景物的清晰度对比来看巴士的速度非常快，也只能隐约看到巴士里面没有司机，而后座的乘客全都是穿着一身如同丧服一样黑色的衣服。 当然也有人会提出质疑，毕竟这大黑天的只要不在光底下拍什么都是黑的，至于没拍到司机也是驾驶座实在看不太清楚的缘故……这些不太站得住脚的论调很快就引发了一场对喷。 第三则新闻是个案件，并非是鬼故事，不过三点半新闻也收录这些带有悬疑惊悚色彩的案子。开源县的警察局门口近日来早晨会发现有人将半腐烂的肢体放在门口，前两次是左臂和右臂，而这次是左腿，这种疑似分尸杀人的案件当然已经立案。而拍摄者作为证据传的则是一段视频，充满了灵异色彩——镜头在警察局对面的位置，而一辆货车经过这里之后，那只腐烂的左腿就已经放在了警察局的门口。这个记者显然更加专业，他表示已经查过了那个货车，是第一次来县里运货的，司机也是外地人，多半和这起案件无关。 看到这里之后，头发已经基本上吹干了，陆凝将剩下两个暂且放下，开始换上出门的装束。她和滕璇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八点，穿戴整齐之后她还得下楼去买一些早餐。 七点半刚过，陆凝来到了学校门口，而滕璇已经站在那了，还是穿了之前的那一身衣服。 “诶嘿，我就知道有早点吃。”滕璇看到陆凝手里拎的东西顿时就乐了。 “高中那会你就是跟着我蹭早点的。”陆凝将一个塑料袋地给她，然后皱着眉看了一眼她和昨天一样的衣服：“你没别的衣服了？这穿着不冷？” “还有一身夏天穿的。”滕璇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根油条，忙不迭地往嘴里塞。 ……所以这破洞牛仔裤居然还是冬天的衣服？ 陆凝也没办法，毕竟校门口车站的公交车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小城镇当然没那么准时准点，早晚五分钟都是正常现象。就如这次两人站在那里刚过两分钟就看到了公交车拐了个弯开了过来。 “还挺快。”滕璇咽下嘴里的东西，“我记得当年我上学迟到就是说车坐晚了。” “你就不会换个理由，老师都知道了。”陆凝嘴角抽了抽，车到站后便走了上去，将硬币扔进车前面的投币箱里，然后往后面看了一眼。 七点半高中都已经开始早读了，工作的倒还没有多少出门，车上除了一对夫妻和一个打着瞌睡的中年人以外没有别人，而且都在前排。陆凝后面要和滕璇说话不准备被人听见，于是径直往后座走了过去。 二人坐稳之后，车就再次出发了。 趁着滕璇狼吞虎咽的时候，陆凝拿出了手机查看早上没看完的部分。 接龙的故事内容当然是第一要紧的，不过这次第三棒是接着之前卢江洋的行动进行的续写，也就是关于苇叶村的故事。 = 经过了一段令人腰酸背痛的土路之后，卢江洋和杨采来到了苇叶村。 苇叶村的地理位置很偏僻，附近还有很多条小河沟，两人下车之后还不得不徒步走了一公里多的路，农村道路难走，他们已经走得气喘吁吁了。 幸好这里的人还都算热情，卢江洋和杨采之前也调查了一下，苇叶村是有一两家农家乐的，在这里吃饭住宿都很便宜——不对，是相当便宜。来到村子之后之前联系的农家乐老板已经过来迎接了，是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看上去平时肯定做过很多农活的人。他带着憨厚朴实的笑容领着两个人走进了村子。 苇叶村没有传闻得那样糟糕，山清水秀至少在这里占了一半。这里的水确实很不错。村子里和周围也能看到大片的耕田，也引入了一些机械化的农耕，一路上有鸡鸣狗吠，很是祥和。 来到主人家里，两人在一张热炕上坐下，顿时感到了一阵慵懒袭来。外面的天气虽然还不到最冷的时节，可是暖融融的炕头总是让人不太想起来。而饭菜也很快就端了上来，全都是用农家自产的那些东西做的，却也有八个菜，根本吃不完的程度。 “江洋，你觉得这地方真的会有什么好考察的？要是修修路估计都能发展成一个休闲景点了。” 饱餐一顿，两人就开始闲聊了。 “就当出来旅游散心也可以，话说冬天农田还种东西吗？我怎么之前还看着有些田地里还有东西？这不就冻死了？” “你个农盲……”杨采吐槽。 “不过咱们要问的这事不太好跟当地人打听吧？我们要是直接问老板就……挺没礼貌的。” “傻啊？咱们过来玩的，你就不会旁敲侧击一下？”杨采翻了个白眼。 于是等到老板来收碗碟的时候，杨采先很是客套的称赞了一下菜肴和住宿条件，和老板扯起了闲话，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两人来这里旅游的部分。 “我们是趁着放寒假过年之前出来好好玩玩，尤其是去人少的地方。老板，苇叶村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或者是有意思的故事，给我们说说呗。” “俺们这里就是种地的，嘿嘿，也没啥故事。”老板回答，“冬天没事做，弄了个活计赚赚小钱。俺们村的传说……也都是吓唬小孩的，大灰狼啊大老虎啥的，不新鲜。” “这里的河流很不错。” “都水沟，鱼倒是不少。桌上这鱼就是早晨打的，鲜，鲜着咧。”老板连连点头。 “水深吗？不深的话我们想去近处看看。” “三米，也就三米吧。会点水就淹不着。”老板结结巴巴地说，“只是晚上，小心落水。” “哦，好，我们一会就去看看，保证晚上之前回来。”杨采笑嘻嘻地说道。 稍微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两人就再次出门了。这次的主要目的就是取材，只要了解了这里的状况对写作也更有好处，至于什么溺生妇当然最好没有。 从已经近城市化的地方来到了乡村，那种新奇感缠绕着卢江洋。他是典型的城市孩子，平时游山玩水也是去一些旅游景点，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来到河流旁边，看到水里隐隐有游鱼，他更加兴奋了，甚至忘记了这次来的正事。 虽然是个小村子，可沿着河道走也有很远，走着走着便消磨了很多时间。天色也开始微微昏暗下来。杨采倒是仔细留意着那些可能作为素材的东西，仔细看着周围的地理结构。 忽然，杨采看到在一丛芦苇荡里面有一堆白花花的东西。他的神经微微一紧，脑门上也开始有点出汗了。看着前面一无所知跑得高兴的卢江洋，杨采只能摇了摇头，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稍微压低了那片芦苇。 只是一些鸭蛋而已。 杨采长出了一口气，甚至有些高兴地过去将那几个鸭蛋捡了起来，他知道这地方没有养鸭塘痕迹，那么鸭蛋一定是野鸭子下的，这算是意外收获了。 不过就在他将鸭蛋捡起来的时候，目光也落在了附近的水面上。粼粼水光之下，却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杨采心里一慌，退后两步猛然坐在了地上，也惊动了前面的卢江洋。 “怎么了？” 杨采起身看向水里，没有眼睛，倒是有两颗被水流冲得光华的石头在夕阳下反射着光。 “没……没什么。” 他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上传者，我是哥哥】 = “你看的这是什么？”滕璇已经吃完了早饭，顺着便探头往陆凝这里看了一眼。 “算是我为什么忽然要前往青树藤的原因。”陆凝将手机递给滕璇，“你也看看吧。” “这啥啊？” “故事接龙，虽然还没开始展开，但是里面有一种莫名诡异的部分。” “嗯？知道不对你还要参与？我说李文玥，你以前可不是这种傻大胆吧？” “要是真有不对你觉得有拒绝的资格吗？最好能证明我的预感是错的，否则就有大麻烦了，你退出来看看页面最下面的三个APP。” 滕璇依言做了，搬家客这个也就是有点迷信色彩，但三点半新闻和庚午志怪就真是鬼故事合集了，饶是胆大如她点了几个进去也看得头上冒汗。 “嘿……李文玥，这是真的？后面那个一样的还能当乐子看，前面这个新闻……图片不是P的吧？” “看起来你之前也不知道这个。” “打架斗殴的事情我没少做，可是这个图片……”滕璇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都是刑事案件吧？我以前可不知道庚午市周围这么危险。” “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感觉到一些不妙的。实际上社长给我们的推荐列表还有很多APP，我下载的这还算是比较和谐的。” “这还算和谐的？” 陆凝将手机拿了回来，打开了那份社长共享的文件：“喏，你自己看。” 滕璇越看眉毛皱得越紧。在现在的时代下，这种充满猎奇感和感官刺激的地下APP确实会有那么一些人会喜欢，但是令她不解的是有一些已经逼近玩命的东西居然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去给别人寻求乐子？ “能对这件事重视一些了吗？无论是真是假，我们也得有些心理准备。你知道我这人有点多疑，社长能一下子掏出这么一堆古怪的APP加上有些微妙的故事接龙，我不验证一下心里不踏实。” “啧……”滕璇慢慢呼出一口气，似乎在下决心。 “没问题的话我分给你一些装备，我不是什么专业的捉鬼大师，只是买了一些可能用得上……” 吱嘎！！！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摩擦声，两人不由自主地往旁边一栽，整辆公交车在路上拐了一个曲线，所有人都被甩离了座位。有人高声骂了一句，而司机也急忙拿起对讲机喊道：“各位没事吧？刚刚路上好像有个人影，雾有点大没看太清楚，绕过去了。如果谁伤到了什么地方请尽快告诉我，往前面是有医院的。” “雾天行车倒是小心点啊……” “我这边没事，不过师傅你开车还是慢点吧，都到这里了就没几个人赶时间了。” 乘客们倒是还算通情达理，公交车缓缓继续前行。 但陆凝却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窗外。 “早上起雾了？”她问滕璇。 “冬天有雾在咱们这片也是正常的，不过今天可没那么浓重……”滕璇也有点惊讶，身手抹了两下玻璃，“嚯！这雾气怎么这么重？山路吗？” 回龙堡到青树藤一路都是荒郊野地，哪来的山路。 就在这一瞬间，陆凝陡然感到了一阵恶寒，她的目光越过滕璇，看向刚刚被擦过的玻璃。天气阴沉加上雾气，使得玻璃隐隐能照出人影，她能看到滕璇和自己都在望向玻璃，但不光是她们，在陆凝右手边应该是空着的座位上，也有一双嵌在惨白面孔中的眼睛正在凝视着玻璃窗。 6 青树藤镇 说来也奇怪，看到鬼的那一瞬间，陆凝反而安心了——这个场景的威胁终于确定了下来。 “喂，李文玥，那个东西——”滕璇可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当时压着嗓子就差点叫了出来，陆凝却反手往鬼的方向一捞，随着胳膊划过，玻璃上的鬼影也随之消失。 “别喊出声，你只要知道确有其事。” 滕璇低声骂了一句粗话，使劲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说道：“亏你还能保持这么冷静，我都觉得心脏要跳出来了……” “多看看鬼故事。”陆凝向自己的右侧瞥了一眼，那里确实还是空无一物。 白面佛。 既然要外出，陆凝当然把路上可能碰到的妖魔鬼怪先普查了一下，庚午志怪提供了相当便利的条件，这一路上比较有名的也就是三种，而且特点明显，陆凝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自己碰到的是什么。 白面佛并不算是恶鬼，反而可以说是“好鬼”，它会出现在容易发生交通事故的公路上，搭乘会发生事故的车辆，它的出现周围往往会伴随着较为浓郁的雾气，使得司机放缓速度降低发生事故的几率，从这个角度来讲这只鬼还是不错的。但是另一方面，白面佛也会收取“保护费”，被它保护过的车辆上的所有人都会在安全抵达目的地之后被收取一部分阳气，对身体而言这会导致一段时间精神萎靡甚至头痛脑热的病症，而更严重的则是阳气不足的人会变得更容易招鬼。 【我保你此刻不死于无妄之灾，不管你日后是否被万鬼分食。】这就是庚午志怪对白面佛的评价。 虽未确认，也不算太远。白面佛的出现对陆凝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她正好需要白面佛的本事使自己更加容易接触到那些灵异事件，而与此同时，这也说明场景里出现的鬼并不一定是接龙里用作素材的。 陆凝重新调出白面佛的资料仔细查看了一下，这确实应该就是一个不杀人的鬼，她也让滕璇看了一下资料。 “这……” “现在你已经相信了吧？” “也就是说这辆车原本会出事故？也不知道算是逃过一劫还是不走运了。”滕璇慢慢也恢复了一些冷静，应该说她神经比较大条，那个转瞬即逝的鬼影还不足以对人的心理造成过大的冲击。 车又走了十来分钟，外面的雾气慢慢散掉了，一个转弯后，公交车路过了一个事故现场，一辆运货的大车发生了侧翻，几辆警车停在路边控制着交通，车平安地从事故现场驶过了。 前面的座位上有人感叹“真危险”，“瞧个新鲜”之类的话，而此时一股脱力感也从陆凝的身体上传来，如果放在平时，那应该会被误认为是目击了事故现场感到心有余悸和庆幸的感觉，可现在她知道那是白面佛的离去了。 庚午志怪的信息并不准确，白面佛在危机度过之后会立刻离开，而不是等着人抵达目的地。 终于，青树藤镇的路标牌出现在了道路旁边，这一带有很多稀稀拉拉的小树林，还有些被开垦的荒野，总体说来还是一个保留了更多乡土气息的小镇。下车的车站在一个闹哄哄的市场附近，刚一下车，鱼腥味、下水道味混合着一些卤制品的味道就飘了过来。 “这市场周围也够臭的。”滕璇捏着鼻子看了一眼旁边，距离车站大约十米开外的一个井盖被人偷了，周围草草围了一圈绳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这里不算大。”陆凝打开手机地图看了一眼，“从南边走到北边也就三十分钟左右。” 而放眼望去，道路还都是那种两车道的沥青路面，上面有一些裂缝，地上菜叶、塑料袋、包装盒之类的东西经常能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很多人用土话大声问着菜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几乎听不清内容是什么。 “嘿，有过去那感觉了。”滕璇咧嘴笑了一下，“我小时候回龙堡好多地方也是这个样。” “嗯，不然你以为我们那时候揍的人都是那条街区的？”陆凝随后回应着，继续查着地图。 有人的地方就有各种故事谣言，青树藤这里也不止流传着一个九面婴的传闻。陆凝在庚午志怪上查不到的部分却可以从另一个APP中补充出来——搬家客。只要对着房子拍摄并给出定位权限，搬家客就能快速搜索出在这个房屋建成过程和建成后的历史当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件，是不是有不好的传言。 “我们先去找人。” 树洞小道只要走差不多十分钟就到了，这里比起菜市场的地方倒是干净了一些，除了两旁的下水道边脏污了一些以外路上只有一些落叶。楼房都是很有年代感的红砖楼，自行车停在楼门口，而汽车是根本进不来这个拥塞的小道了。 103只要进去不远就能看到，这地方看上去就是一个老旧的写字楼，五层，楼外面的墙上贴着琳琅满目的各种招牌。走进去之后左右两边各是一个店铺，再往里面走楼梯口旁边的一个最多二十平的小房间就是陆凝要找的那个二手店了，落了不少灰的牌子上写着“陈二倒手专营”，门上还挂着几条廉价的塑料门帘。 撩开帘子，能看到一些货架和箱子，一名骨瘦如柴的老婆婆正坐在一个马扎上，一只手拿着剪子和炭条，腿上放着一卷即时贴胶带，从一个箱子里取出东西来贴标签。角落里一个用黑布帘子围出来的一平米左右的区域中露出一个穿着灰色毛衣的后背，里面隐隐有光亮晃动。 两人走进来之后老婆婆就抬头看了一眼，扯开嗓子叫了一声：“伢子！客人上门咯！” 黑布里的亮光晃了一下，熄灭了，里面的人也钻了出来。 这个男人又高又壮，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皮肤黢黑，国字脸，脸上有一些伤疤令他平添了几分凶相。他皱着眉打量了一下陆凝和滕璇，问道：“什么事？” “我们昨天约定好过来商量一下……” “咳咳咳嗯！！！”男人忽然发出一阵咳嗽声打断了陆凝的话，然后咧嘴笑道，“昨天约好过来玩的是吧？那个……妈，看个店，我这带个活计。” 说完，也不等人有反应，就硬是带着两人离开了店里。 看到这样子，陆凝也知道是八九不离十了。 走出写字楼，男人带着两个人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头墩子旁边坐下，脸上那有些慌张的笑容也隐去了，变成了严肃。 “你就是昨天问我的那个？你还真敢过来。”他语气严厉中带着一丝颓唐。 “我叫李文玥，我说过，我是被类似的事件缠上了。所以我要调查——” “那只会让你死得更快！遇到这种事不都是能躲就躲吗？调查有什么用？” “大叔怎么称呼？”陆凝没有接这个茬。 “你们就叫我陈二叔吧，附近都这么叫。”男人叹了口气。 “好的，陈二叔。如果您曾经遭遇了类似的事件，而如今又平安生活了下来，说明您一定知道一些应对的手段。”陆凝轻笑了一下。 陈二叔挑了一下眉毛。 “但您并不希望让您的母亲知道和我们联系，说明这件事情您也不是彻底解决了，仅仅是用某些方式回避了灾祸。看得出您不希望自己的母亲再担心，不想再涉足类似的事情，我说得对吗？”陆凝继续说。 这次陈二叔就有些动容了。 “你还真是个聪明丫头，而且你这么聪明居然还会相信这种事。” “事情已经发生，不由我不相信。陈二叔，我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危险，可是这不是躲就能躲得过去的，无论你需要什么作为交换，请帮助我们——您会给我地址，就说明您愿意帮助我们吧？” 大约半分钟的沉默和神色变换之后，陈二叔才开口。 “你所询问的问题是九面婴，当时我们是五个兄弟。” 陆凝和滕璇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讲。 “保健品店的老张是个缺德的家伙，但是他有路子，倒腾那些烂货，在哥们之间又比较讲义气，所以没人说他不好。不过他生意做大了，也做邪了。” 就像白面佛的记载不准确一样，关于九面婴那部分的故事也不是那么正确。 “那天白天，我们兄弟几个就是没事干找他去耍耍钱来着，毕竟那家伙牌烂瘾大，又是知名的有钱人。不过进店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老张平时捯饬那些东西也沾了很多跳大神的，每天都会把自己房子弄得通亮说要杀杀阴气，但是那天明明窗户和门都是敞开，外面也是大晴天，可屋里给人的感觉却是阴得要开灯才行，老张……脸色也不对。” 陈二叔的神情中也带上了一丝惶恐，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就一个礼拜没见，眼眶都凹下去了。他告诉我们每天晚上都能听见婴儿在哭，但是又找不到婴儿在哪。那哭声昨天晚上已经到了他的床头，而早晨他洗脸的时候发现身上好几个地方都有手掌模样的青紫色痕迹，一点都不痛，就是摸着很凉。” 说到这里，陈二叔声音抖了一下，左右观察了一番，看到没有人经过才继续说。 “当时我们一帮子也看到那些青手印了，老大说他认识个高人，回头给老张介绍一下，老张跟我们道了声谢，当然牌也打不成了。晚上我们几个围在一堆喝酒的时候，老大突然接到了老张的电话，他……他叫得很凄惨，他说他听见婴儿哭声了，这次是从体内传出来了……老大让他别慌，挂了电话带着我们一边往那里赶一边和高人联系，但是我们赶到店里的时候，就看到老张躺在地板上，肚子鼓得像要生了一样，肚皮上印着几张脸……” 陈二叔猛地站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还抬头看了看太阳。 “这个故事应该还没有结束吧？”陆凝抬头问他。 “你说对了。”陈二叔嘶了一声，“我们和这儿的警察认得，报了个案。可是这个破地方什么都没有，老张也没有亲人了，警察来了哪管得了这种？最后结了个自杀了事。打那之后我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好不容易缓过来点，有天老五跟我说，‘二哥，我昨天晚上听见婴儿哭咯’。” 这就有些麻烦了。 集散地对于鬼魂类这种很难以逻辑判断的东西也是有基本划分的，陆凝紧急补课可是学了不少。如果说老张因为参与倒卖胎盘一类的生意而被九面婴盯上，最后死于九面婴攻击，那么还可以说九面婴属于“怨灵”，但是如果接触到事件的人也被后续盯上的话，九面婴应该就是“恶灵”了。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怨灵”仅会针对某种特定条件的人群进行袭杀，而“恶灵”则是无差别攻击。 二者谁更强是没有定论的，但“怨灵”至少在安全程度和容易引诱上比“恶灵”要高很多。 “所以你们都被九面婴盯上了？这也是……” 陈二叔抓起毛衣的一角卷了起来，在他右侧的肋下，陆凝和滕璇可以看到那里有一块黑紫色宛如胎记一样的婴儿手掌大小的印痕。 “您……这已经被攻击了？”滕璇声音都有点结巴了。 “老三、老四和老五都死了，我和老大是最后被他的高人朋友给救了……就差一点，我们也是一样的下场。我不想跟你们说每天听着婴儿哭声越来越近到底是个什么心情，我也懒得跟网上那些屁都不懂只知道口花花的傻子争论，三点半里面可能有几个真的和我一样遭遇的人，但我觉得真遇到了没有几个还能那样兴致勃勃地讨论的。” “那位高人解决了九面婴吗？”滕璇问道。 “他说只是解决了我们身上的九面婴，但是根源没有去除，他也不敢去招惹根源。自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敢靠近过老张那个旧店铺，谁知道根源是不是在那。”陈二叔长叹一声。 “请问您口中的老大和那位高人，我们是否有缘认识一下？”陆凝问。 7 齐眉道人 对于陆凝提出的请求，陈二叔也很快就应下了。 老大的电话没有被打通，但是陈二叔发给那位高人的短信倒是回复得很快。 “嗯……道长说他有时间，你们要不要直接电话联系？”陈二叔问。 “那样最好，多谢了。” “好，先用我的电话吧，道长是不接陌生人电话的。”陈二叔很快打过去了电话，甚至还没接通神态就变得恭敬了许多。 等到那边传来一声回应，陈二叔立刻低下声音说道：“齐眉道长，真是打扰，打扰您了……是是是，您居然还记得我，惭愧惭愧。是的，是，那两个姑娘就在我旁边，对，是关于那些东西的问题。” 接着，他听了几秒钟那边人说话，然后便拿开手机，对陆凝招了招手，小声说道：“这是齐眉道长，你说话的时候小心一点。” 陆凝点点头接过了手机，刚“喂”了一声，就听见那边传来一个有些拖长的声音：“你就是陈二说的那个撞了鬼的小姑娘啊？” 这个声音尖厉又有些油腔滑调，伴随着还有一股老态，陆凝听着就不由得微微皱了一下眉——相由心生这句话实际上也是在说人的心态和性格气质会影响外在表现，使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通常来说都有些欺世盗名的嫌疑。 “是的，您好，齐眉道长。”她决定先看看情况。 “哼，小小年纪居然就被邪祟之物缠上，也是你命里有此一劫，幸好碰上了我。不过你初次接触这一类，恐怕还不知道道上的行情。若是惜命，把你身上的恶鬼驱了，保下你一条小命，别去想什么调查来历的事，也是为了你自己好。” “嗯……那么您能帮我吗？”陆凝问道。 “驱鬼捉妖，那是咱的本职，看你能活蹦乱跳至今，恐怕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邪物，就收你五十万，保证让你身上的鬼祟全部逃开！”齐眉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得见到效果才可以，如果花了钱保不住性命可是太冤了。虽然听陈二叔说您是有真本事的人，可要来到这里总也得一段时间，万一我死在这段时间里……” “哎！不就是青树藤吗？我略施小术，下午就能到。”齐眉立刻打断了陆凝的话，“小丫头，也让你看看真正的道家法术是什么！” “那么便恭候您的到来了。” 陆凝将手机还给陈二叔，他接过去又应和了两声就放下了。 “既然道长肯出手，那你们肯定就不会有事了，放心吧，我是见过道长的本领的。” 陆凝点了点头：“谢谢陈二叔，我们要先整理一下东西，下午的时候会到您那里去，等着道长过来。” “好，好。” “对了，能不能将当年那个保健品商店的地址给我？也是做一手准备。”陆凝又说。 “这个可以，不过那地方已经荒废了，都成鬼屋了，你们最好还是不要随便进去。”陈二叔说完，就给陆凝念了个地址。 陆凝道了谢之后，便拉着滕璇离开了这个地方。 “文玥，你可要小心点，这说不定是骗子。”离开巷子之后滕璇才说，“虽然咱们是真的见到了鬼，但这里到底有没有有本事的人可不好说。说不准连这个陈二都是做局的人之一，那个论坛上总会有人求助，找两个人弄点把戏骗人这事也不算少见。” “我明白，只是这次是真有鬼。”陆凝轻笑，“我也不会全部相信，除非拿出真本事来。如果只是招摇撞骗，那他就得试试自己那一套对付真正的鬼是不是管用了。” “我们去哪？” “去那个保健品店。”陆凝反手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像是粘性挂钩一样的黑色物体，“先把场地布置好。” “喂，咱们可是刚遇见那个能让人见鬼的鬼，真绕……就这么过去？” “谁说我要自己进去了。” 大凡这种传说闹鬼的废弃房屋总是少不了调皮的孩子在附近玩耍，到底是年纪小不知道怕，陆凝来到那保健品商店所处的街道，就看到大多数房子都是半废弃的状态，门上贴着封条，各种【停业】、【出租】的牌子挂在房子外面，只有一些身上脏兮兮的孩童在那里打闹。 而保健品商店那里还残留着一些当时警察使用的封锁带，整个店铺灰扑扑的，玻璃早就没了，在这接近中午的时候往里面看依然一团阴沉。不过店铺的面积似乎是不小，而且跟后面起居的地方连通，灰尘倒是不那么多，能看到几条清晰的脚踩手爬出来的道路，肯定是有孩童进去玩过。 陆凝远远观察了一下，然后从兜里抓出几枚硬币来。 “有没有谁想挣点零花钱？” 青树藤这里的孩子想想也知道平时很难有什么钱，此刻听到了陆凝的声音马上就有几个孩子围拢过来，抹着鼻涕瞪着眼睛看着她。 “那个商店，你们有谁进去过吗？”陆凝知道跟孩子打交道直来直去最方便，便直接问他们。 “我！”“我！”“我进去过！”四五个孩子都举起手跳了起来。 “现在你们敢不敢进去？”陆凝又问。 “敢！”这次是异口同声。 “很好。”陆凝扫了一圈，围过来的孩子有八个，她从袋子里开始取出那些粘钩。 “现在我给你们每个人四个这个东西，它可以粘在任何平面上，桌子椅子墙壁什么的都没问题，唯一的要求就是放在不容易被人发现但是又正对着屋子里摆设的位置，你们能明白吗？” “我知道！”一个穿着蓝羽绒服的男孩跳了起来，“就是放在桌子底下，墙缝里面之类的地方是不是！” “聪明，这是奖励你的。”陆凝丢给男孩两枚硬币，“我需要的是又快又好，谁能达到我的要求，谁就能得到更多零花钱。如果你们有什么不懂，那就问这个孩子，知道了吗？” 一群孩子看到真的有钱拿，全都兴奋地伸出了手。陆凝将这些粘贴式摄像头依次交给他们，一声“开始”，所有孩子都冲向了那个店铺，翻过门窗的姿势相当熟练。 “李文玥，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万一里面的鬼……”滕璇有点担忧。 “这些孩子都在这里玩了好几年了，如果真的要出事早就该出事了。”陆凝双手插兜，哈出一口白雾。 “嗯……但愿吧……” 这群孩子以玩游戏一样的态度将那些摄像头粘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有些根本就是瞎粘，但陆凝放出去的数量多，监控角度也基本上覆盖了整个店铺里面。她用一把硬币打发了这群孩子，招呼着滕璇转身去找青树藤这里的招待所了。 = 他能听见脚步声正在慢慢接近。 对于胆小的人来说，哪怕是看过一个三分钟的拙劣恐怖小短片，也会被自己的想象在梦里惊醒。一场恐怖故事的接龙，光是取材这一方面就令人难受得要死了，但为了所谓的面子，却依然还要继续下去。 报应将至。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破了那禁忌的分界线，令那来自九幽渊狱的恐怖重现于世间。他能听闻得脚步声踏响在楼梯之上和木板发出吱吱作响的鬼祟之声，却不敢发出哪怕一丝声音生怕惊动了那异界的来客。 隔壁的房间是和他一同出生的双胞胎，同样也参加了这个诡异的接龙，她听到这个声音了吗？他不知道。 “午夜幽灵”就是这样一个类似都市传说一样的故事，一个都市里从来不缺少的故事。它会在深夜拜访一位知道它的人类，当它来到你居住的地方时，别的声音都会变得很小，只能听到它的脚步声。如果它敲了你的房门，千万不能回应，否则明天，你就会变成下一个“午夜幽灵”。 这种仿佛十年前“不转发就会XXX”的故事却依然让人感到恐惧。 三声房门响声，很轻，仿佛站在门外的只是一名彬彬有礼的访客。他没有回应，于是在半分钟之后，又是三声敲门。 耐心，保持着礼貌。 “邓常俊！大半夜不睡觉你在闹鬼啊！” 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吼叫声，邓常俊往被子里一缩，没有出声——甚至他内心不无罪恶感地想到，幸亏他知道午夜幽灵的事情。 吼声之后，又过了半分钟，却再也没有敲门声响起了。 一股凉意爬上了他的脊椎。 【上传者，听雨桥驿】 = 趁着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陆凝看了一眼最新的接龙状况。这次换了个人写得并不多，不过相比于之前那一段描写各种村子状况来说，这回就直接多了，直接写了个撞鬼的故事来，群里也出了不少反响。 【我是姐姐】：等等等等！我这是被鬼替换了？ 【听雨桥驿】：没直接写吧？恐怖故事应该有些留白引人遐想才好，而且接龙后面怎么接都可以。 【我是哥哥】：哈哈哈！ 【我是姐姐】：哈你大爷！不是说不让一上来就死人的吗？ 【家里蹲社长】：这个……考虑到不管是哪种情况后面都不会少了你的戏份，所以这个情节其实也可以。 【余音绕梁】：如果是恐怖故事的话也算是一种写作手法，不过这没有任何时间点之类的，单纯只是邓常俊的一次恐怖经历，怎么穿插到故事里面啊？ 【听雨桥驿】：要是觉得不太好处理的话可以留到再轮到我…… 【11路超跑】：不用！我正好觉得卢江洋那一条线比较难写呢！密城我又不太熟…… 【七彩色】：我到密城了，用不用给你送点素材？ 【突破天际的蟑螂】：你到密城了？ 【七彩色】：对啊，因为没什么灵感，就正好取材。如果可以希望将李文玥和汤海瑶的支线部分留给我。 【海天一线】：我无所谓，文玥你呢？ 【一掷千金】：可以，求不杀。 陆凝发出这条信息之后就和滕璇再次出发前往陈二叔的二手店了，只是这次到达的时候却发现陈二叔正和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人站在门口。 这个齐眉道长的眉毛确实很齐，甚至就是个连在一起的一字眉，布满褶皱的脸上有很多褐色的斑点，莫名有些贼眉鼠眼。他略微有些傲慢地抱着胳膊，嘴巴也歪着，身上的衣服是一身有些过于装饰华丽的道袍，总令人感到华而不实。 坦白说，第一眼看到这么个人，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这是个骗子。 陆凝走了过去，不出所料，这个道人哼了一声，相当不满地说：“居然让我等你，看来你的心意一点都不诚啊。” 这句话都是用烂了的坐地起价的开场白，陆凝自然知道，不过好就好在她现在就是个没出学校的大学生，既然对方要来这个，那她就让他明白一下什么是学生的青涩。 “真不好意思，我们带了一些东西，要安置好加上吃午饭也花了些时间，幸好现在也不算晚，哪里知道您过来得这么快呢？” “啧，本道缩地成寸，掐诀念咒，到这里不是手到擒来？你们居然以为我要很久才能过来？” 胡扯，陆凝还能看得到他鞋子边缘的一些污泥，而之前车站那边菜市场附近就有一些因为摊贩泼水而略有些泥泞的地方。他身上穿得这么光鲜，却完全没留意泥泞之类的地面，说明这身衣服根本就不是平时生活会穿的。而在这种事上都要扯谎，剩下的东西还有几成可信？ “我们只是凡人，不了解道长的神仙手段。”陆凝秉持称赞的话随便甩，但就是不谈钱的态度开始和对方兜圈子。 “哼！见识了我的手段，你们应当知道自己的麻烦在我看来不过是小患，随手便可去除！” “道长厉害，不知能否看出我身上有什么样的麻烦？”陆凝马上顺着他说。 “呃……待我先请出照妖宝鉴一观！” 齐眉只是卡了一下，马上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小铜镜，将镜子侧对着陆凝，而自己也定睛往镜子里面看了过去。 也就是这么一看，紧跟着齐眉就惊叫一声，直接把镜子给扔了出去，脚步一滑甚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你你你……” 陆凝将他扔开的镜子接到手里，对着自己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样。接着她又看了一眼脸色大变的齐眉，心里稍微改了改评价，或许这人本事不大，不过应该还是有一点本事的。 8 师兄 齐眉道人重新站了起来，顾不上擦衣服上的土，就从陆凝手里将那个镜子抢了回来。 “好妖孽！”他抬手指着陆凝大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化为人类模样上街走动！真当这世上没有王法了吗？” 陆凝一脸疑惑。 “速速显形！”齐眉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纸，凌空甩了两下，然后就往陆凝脑袋上贴，陆凝可不会等着他给自己贴符，往旁边一躲就闪了过去，佯怒道：“发什么疯！” “道长！你干什么啊！”陈二叔也吓了一跳。而陆凝旁边滕璇已经捏起拳头打算上来揍人了。 “呔！妖孽！” 齐眉完全不管不顾，继续挥动纸符扑过来，滕璇没再犹豫，抢上前来一拳打向齐眉的腹部，那张符纸从她脸上刮了一下，但齐眉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当即痛呼出声。不过他吃痛的同时居然还不忘从镜子里又看了滕璇一眼，一边喊疼一边还在喝问：“哎呦呦……哎，你怎么没事，哎呦……” “请您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身上的阴气这么重，是人的话早就病倒了，怎么可能还健健康康在这里讲话……咦？还有点阳气的……”齐眉盯着镜子仔细看了看，一字眉皱成了一团，“你们……” “我不是和您说过吗？我已经碰到妖怪了，否则找您做什么？”陆凝再次解释了一遍。 “哎呀，是……是真的啊。”齐眉那种高傲的姿态顿时萎靡了不少，“这个阴气，是大鬼啊，你这是招惹到什么了？打碎什么不该打碎的东西还是看了不该看的书？” “没有，只是参与到了一个有些诡异的故事接龙当中，您想详细听听吗？” “不，不了。”齐眉急忙摆手，“这个情况……呵呵……那个……” 陆凝挑了挑眉毛：“您现在想说自己对付不了了？” “本道长可没想到是应付这等大妖，趁手的法器宝物都没带来，恐怕心有余而力不逮……” 这个人确实不是江湖骗子，而是那种了解怎么探查鬼怪，却道行低微的人。陆凝眯了一下眼睛，然后拉了一下滕璇让她退了回来，再次开口道：“那么敢问道长师从何处？可否知道附近另有其他高人可以协助？钱并不是问题。” “道长，您当初可是驱除了我身上的九面婴，定然是有些本事的。”陈二叔也在旁边劝道，“这两个小姑娘摊上这种事更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吧。” 齐眉的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小时候学习道术倒是知道了一点奇门方术之类的知识，可实在是没那个灵光，光是师门八术也就只会了照妖、驱邪、点灵三种。当年给陈二叔所做的不过是驱除了九面婴留在他们身上的阴气标记，这倒也算他的本事，可真和厉鬼碰面他是完全不敢的。 “这……我也不骗诸位，这鬼祟我对付不了，不过我可以找我师兄过来试试，只是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齐眉苦着脸说道。 “道长还有师兄？”陈二叔惊喜地说。 “算有，算有吧……”齐眉点了两下头，整个人都有点蔫。他掏出手机说道：“师兄也就在这附近，你等我给他打个电话好了。” 接着他就走到了旁边去，虽然不能听见对话，但陆凝是可以看到齐眉那副点头哈腰的姿态的。她对齐眉的印象倒是有了些改观，毕竟吃自己能吃的饭又不是什么罪过，他既然有些本事，以此谋生倒也应当，而此时不妄自托大其实很有自知之明，这样的人才能活得长久。 大约十分钟之后，齐眉才走了过来。 “师兄坐下一班车过来，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就能到这里。”他语气悻悻。 “道长的师兄也不通缩地之术吗？”陈二有些惊讶。 齐眉嘴角抽了抽，嗯了两声也就不回答了。 “道长不必如此，我倒是另有个问题不知道是否能请教？”陆凝稍微多了一点尊重。 “说吧。”齐眉叹了口气。 “您说师兄也在此地，这未免过于凑巧了，难不成能人异士都在此地聚集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齐眉摸了一下下巴上的一缕胡子，点了点头：“你这丫头还挺敏锐的，的确，这附近有些大事要发生，各大道门的人不乏来此地云游以窥究竟的。” “那不知道是……” 齐眉背着陈二直接对陆凝瞪了两下眼睛，然后用口型说“不知道”。 陆凝笑了起来，也是，如果齐眉确实只是这种实力低微的人，的确不会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事情。而齐眉放弃在她面前演戏了倒也省去了不少工夫。 二十分钟之后，下一班车也到了。 = “贫道吕屏，承云观云游道人。” 齐眉的师兄和齐眉完全不一样。这位名叫吕屏的道士除了腰间的一个八卦挂饰以外几乎看不出什么道士的样子来，一身粗布衣裤，都是耐磨耐脏方便外出的质地，背着一个大双肩背包，头上戴着一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草帽。不过相比于齐眉，吕屏显得膀大腰圆，满面红光，只留了嘴唇上方的两撇短须，一双眼睛也是炯炯有神。 他向陆凝和滕璇做了个稽首礼，随后凌厉的目光就扫向了一旁的齐眉。 “哎呦嘿师兄，你也别这么看我，你知道师弟我没什么本事，却从来不搞那些糊弄人的东西，做不来就是做不来……”齐眉赶紧说。 “收声！” “哎，哎……”齐眉也是听话。 接着吕屏又转向陆凝，目光一扫，便点了点头。 “我师弟性情浮躁，殊无灵慧，喜夸夸其谈。不过是因性格软弱，不敢招惹厉鬼幽魂，方不致惹下大祸。二位姑娘身上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二了，不妨另寻一处僻静所在，我们详细谈论。” “我听闻吕道长还有事要做……” “降妖捉怪，乃是入世修行之本，若因一缕机缘便置本职于不顾，无异舍本逐末。”吕屏严肃地说。 青树藤这里要想找僻静的地方倒也不易，毕竟面积不大。陆凝想来想去，还是在招待所另开了一个房间来作为商谈用，当然齐眉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四人在屋内坐定，吕屏便说：“适才我观二位身上，阳气稀薄，阴气浓郁，此必为遭逢邪祟之兆。尤其以这位姑娘身上情况严重。若不出意外，你二人身上应当已有征兆显现。然而此刻我只看出这位略高一些的姑娘大概有一些不适，也是因体质康健，一时无虞。” 他所说更严重的当然是指陆凝，而滕璇听了这话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名叫白面佛的鬼怪。”陆凝说。 “哦？居然已知鬼怪之名？”吕屏有些惊讶。 “我有个APP……道长你知道什么是APP吧？” “略知一二……可否让贫道一观？” 这也没什么，陆凝手机上唯一一个不方便的乌鸦APP还是只有她自己能用，她打开那个庚午志怪，递给了吕屏。 吕屏看上去确实很少使用这些，不过好在操作都很简单，他划动了两下就知道怎么使用了，但随着他观看屏幕上的信息，眉头便愈发皱紧。 “怎么了？”滕璇急忙问。 “大凡人间妖魔鬼怪，生于怨愤惊怖，而摄食敬畏成长。人间乃人之主宰，无论鬼、妖、精、怪欲行走世间必得人口封名。若一妖得一专名，则大势已成，而这上面……岂止一妖，简直……简直胡闹！若是有心为之，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师兄，咱们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调查这APP是谁开发的可以稍后，先解决一下眼前的困难？”齐眉说。 吕屏轻咳一声，然后点点头道：“那么这位……滕璇吗？滕璇姑娘身上的情况便很明白了，被阴物抽取了阳气之后所产生的阴阳失调之症，所幸年关将近，阳气趋于鼎盛，要借一缕来平衡也不甚困难。而难的是这位……李文玥姑娘身上的病症。” “我知道。”陆凝点点头。 “恕我直言，姑娘身上阴气之重已成九一之势，一般人若处于这等情况恐怕早已昏迷不醒，而姑娘行动言谈皆如常人，此乃异常。”吕屏托起腰间的八卦盘，“单凭法眼观瞧已无法认定姑娘身上所生何变，贫道需开一小坛。” “道长需要我什么配合？” “请姑娘告知八字。” 吕屏的开坛也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东西，只用了腰间的八卦盘和背包里拿出来的一个香炉，又用招待所提供的杯子摆开了四方位，内部分别放了茶叶、蛋清、大米和酒，便在屋子里点起一柱香，闭目坐在炉前，口中默诵，直至香烧尽后，方才起身。陆凝也跟着看了过去。 “不妙……”吕屏开口就让人心里一惊。 “什么又不妙了？”滕璇急忙问。 陆凝心里倒是略微有了些谱。既然这个世界神鬼妖魔都是存在，那么也会遵循一些类似世界的规律——杯子当中的供品，茶叶边缘枯黄、蛋清中显现黑斑、大米出现黄霉化、酒则变得浑浊。 她来之前可是被那群好朋友抓着恶补了一段关于灵异世界的各种基本常识，如今也算知道这四种供品是用来测算鬼魂来历的，只是各个门派道法不同，不知细分而已。吕屏之所以说不妙，是因为四个都有了反应。 “道长请详细说明。” 陆凝这镇定的语气让吕屏也微微点了点头，一般人碰见这事除非还处于完全不信得阶段，否则能不慌那真是心性超群。 “我以你八字问卜，测算接下来三十日之内凶劫来源，以作应对，也好窥探鬼怪真身。然而……这四个来源皆有反应。” 吕屏用手往桌上一指，摇着头道：“若茶叶褐黄，祸患自天然有灵之物，堕入邪道；若蛋清生灰，祸患自亡者复归之物，恶意昭彰；若谷米霉变，祸患自器用陈年之物，贪恋人世；若清酒混沌，祸患自活人入魔之物，损人利己。” 天然灵、死灵、器灵和人魔。陆凝脑子里迅速给分了类。 “姑娘这将来命途多舛，或许三十日之内将死于非命……” “师兄！这还没发生的事先别乱说啊。”齐眉急忙说。 “齐眉，这等结果只能表示未来李姑娘可能遭遇数只鬼怪围追堵截，即便我在旁边也难以说一定保住她性命。如今她一身阴气却行动如常，并非是体质有异于常人，而是已被鬼怪私定，连灵魂都注定化为厉魂，这一缕因果使得她阳气未尽之前不会受到‘同类’气息的影响。” “那还不错。”陆凝点点头。 “不错个鬼啊！”滕璇一巴掌拍在了她肩膀，声音都抖了：“你要死了你知不知道！那都是鬼……鬼……” 不管滕璇平时胆子多大，提起这个话题还是在打颤，最后已经无法接着说话了。 陆凝倒是不担心这个。 “那么至少我不必担心阴气使我生病之类的情况了。现在我们不如一步步来解决，能做到哪一步是哪一步。” “你还能平静如此，那也省去我一些口舌。今日我便先看看那九面婴和你是否有关，无论如何，先收了这只鬼物，你身上的情况短期内无法解决。” 就在这时，齐眉忽然一拍巴掌：“对了师兄，最近不是很多道门的人都在往这附近聚集吗？不如我们再叫几个帮手？这驱鬼的总归是积阴德的事情，又不是寻常小鬼，应该有人愿意过来吧？” 吕屏看了齐眉一眼，这次倒是没有特别严厉，只是叹了口气。 “道门发展至今，降妖捉怪已经成了一种手段，而非天职。非重金所求不事，非金光功德不事，非机缘重宝不事，礼须恭顺，行须香车，食须凤髓，仪须周备。” “这就是那群人说的四须三不事？太奢侈了吧？真羡……不是，真是太腐败了，我道门的风气怎么都变成这样了？”齐眉叫嚷道。 “我可以尝试邀来一二好友，不过李姑娘，对这里道门中人，您最好别抱奢望。你虽有些钱财，却难填欲壑。” “我明白了，只是吕道长可否告知于我，道门众人在庚午市周边聚集，到底是什么缘故？”陆凝借机问了出来。 9 阴凝的八面 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吕屏带着陆凝给他的地址赶往了九面婴发生的那个店铺，临走的时候叮嘱齐眉看好这里，务必不要出了什么问题。齐眉虽然满口答应，可凭他的本事实际上就算出了问题也没多少办法。 在场心情最放松的反而是陆凝，她将自己带的电脑打开，连接那些摄像头所对应的接收器——这样的改装她已经能自己进行了，只可惜那些粘贴式摄像头像素一般，也无法传导声音，电脑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块块分屏。 “哦！这就是那个……现代科学技术的手段吗？”齐眉很感兴趣地凑了过来，“看不太清楚啊。” “哪里有事放大就可以了。” 想要伤到人，鬼怪必须让自己可以影响现实世界，或者将人拉进自己的世界里面才行。如果采取了第一种手段，摄像头会忠实记录各种异常的发生，这其实在很多情况下都是有效的方法。 不必亲临现场，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一些鬼怪能顺着某些因果规律找上门。 废弃的店铺内依然一片平静，直到门口有影子晃动，随后便能看到吕屏走了进来。他进门之后先点燃了一张符纸，丢在地面上，黄澄澄的火光照亮了一些周围，也让摄像头的视野更好了一些。随后吕屏就踩着一种明显和正常行走不同的步伐开始向屋子里探查过去。 “这是罡步！果然是师兄，对付这样一个小鬼都如此慎重！”齐眉立刻又开始了吹嘘。 “我说，你自己不会这个吧？”滕璇也已经认清了齐眉的本性，此刻听他又开始了，便揶揄道。 “本人学艺不精，愧对师门。”齐眉十分光棍地承认了。 这两人说话的时间，吕屏已经经过了前面店铺铺面的部分，陆凝能看到他的左手捏着一个诀，动作也不是很快，确实非常谨慎。而就在这时，右下角的画面有什么东西轻微动了一下，她立刻将画面放大过来。 来自吕屏的身后，柜台上的老式收银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弹开了一点，那里面当然已经没有了财物。紧跟着在灰尘密布的桌子上出现了两个小手印。 这个摄像头被一个孩子念在了正对着柜台的橱柜里面，因此角度非常好，陆凝可以清晰地看到手印一个接一个地蔓延向了吕屏的方向，而后方并没有出现脚印，反而是留下了一条如同蛇爬一样的线。 正好齐眉此时将目光放回了屏幕上，一看到那些脚印顿时惊叫了一声：“有鬼！” 陆凝瞥了他一眼，就好像之前不知道这里有鬼一样。齐眉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马上跟着说：“别慌，这种小鬼师兄肯定手到擒来。” 至少吕屏不是齐眉这种喜欢吹牛的人。 在手印来到柜台边缘的一瞬间，之前被丢在地上燃烧的符纸火焰忽然一缩，转瞬间化为了幽蓝的颜色。察觉到了周围光线变化的吕屏瞬间转身，早已掐好的手诀向后打出，陆凝在摄像头这里当然是看不见任何情况，只有火光闪烁了两下而已。 “这……打赢了没有？”滕璇捅了捅齐眉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在现场……符纸还是蓝火，应该还没完事。” 屏幕中的吕屏十分警戒地看着周围，再次踏出一步，手指做了几个复杂的变换，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根和小臂差不多长短的小棍。 “这个是什么？”滕璇问。 “师兄的木剑。”齐眉嘿嘿笑着，“这可是真正的法器，你们可瞧仔细了。” 然而实际上没什么好瞧的。吕屏拿着木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依然是踏着罡步一步步向里侧后退进去，他又掷出了一张燃烧的纸符，随时防备有鬼怪袭击。 陆凝也顺着将更加靠里侧的画面放大了一些。 内侧的居住区域可以说杂乱无章，和前面只有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院子连接着，再向内就是一个狭窄的过道，厨房、厕所之类的分列两边，尽头则是卧室。当年老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各种杂物从小院子一路堆放到了过道口那里，倒是方便了那些孩子藏摄像头，走动却麻烦得很。 吕屏的身手还不错，这一院子的杂物没有给他造成多少困难，很快就走到了过道那里。就在此时，他猛然将头一抬，木棍往上一指，屏幕中闪过一片雪花，大约两三秒钟之后才恢复正常。陆凝在此期间迅速拍了几下截图，将前后的变化一一截取下来。 雪花之后，吕屏已经走进了过道里面，陆凝一边调整着摄像头跟踪，一边将那几张图打开观看。 找不同还没开始，屏幕里就有了新的状况。吕屏再次停住了脚步，而且这次摆出了倾听的动作。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吕屏的表情，陆凝再怎么调高对比度也无可奈何。接着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里，屏幕忽然闪烁了四次，而每一次闪烁的雪花都越发像是一个模糊的五官人脸。 齐眉眼疾手快地掏出了自己的镜子，往屏幕里照了一下，然后才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盯上我们了。” 就在这时，恢复正常的屏幕中忽然炸开了火光，那是来自吕屏的手中，和之前不一样的赤红色火焰，他将一张符挑在木剑的尖端，动作灵活地向四周快速刺击，而每次收回的瞬间剑尖位置都有一些幽绿的火花炸开。陆凝听不见现场的声音，但光是这一段已经是足够视觉效果的默剧。火光中吕屏的神情并不慌张，显然一切还在应对范围之内。在火焰渐渐烧尽之前，吕屏从衣兜里抓出一把白色米粒状的东西抛了出去，空气中被泼溅过的地方留下了数道青烟，而地面也肉眼可见地开始变软。 “来了！”齐眉忽然叫起来。 “什么来了？”滕璇吓了一跳。 “九面婴！它被师兄压制住了灵魂形态的进攻手段，现在已经开始急了！鬼魂发疯起来是最危险但也最容易对付的时候！只要能镇住它——” 屏幕猛然一歪，看来是放摄像头的地方被震动到了，两个摄像头已经拍摄不到屋子里的情景。陆凝急忙从剩下的图像中找了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勉强拍摄到的——是在卧室的床下左右的位置，只能看到门外的一角，勉强可以捕捉到吕屏的身影。 黑乎乎的过道上有残留的火光，已经软化的地面上开始探出一些阴影状态的小手，如同婴儿一般。但那些白色米粒依然发挥着作用，手和它们一接触就开始冒出青烟，很快便抽搐着化为碎片。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即将成功的趋势转变，但就在这时，陆凝放大的这个摄像头前却忽然钻出了个鬼脸。 那是一张尚未发育完全的婴儿脸，双目都是勉强才能睁开，它紧盯着摄像头，伸出还蜷缩如爪子一样的手，在摄像头上敲了两下，然后咧开嘴，露出了口中宛如鲨鱼一般的尖牙利齿。 “快关掉快关掉！它发现我们了！快——” 在齐眉的呼喊声中，陆凝看到屏幕中的婴儿脸上开始出现裂缝，眉心的位置一缕白光慢慢扩大，如同纯净的火焰从体内燃烧蔓延开来，这只婴儿模样的小鬼慢慢开始消散了。 “呼……还好师兄手段高明。”齐眉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咧嘴笑了笑。 “齐眉道长，请给你的师兄打一个电话吧。”陆凝盯着屏幕上慢慢消失的鬼，口中对齐眉说道。齐眉应了一声，掏出手机给吕屏打了过去。 “师兄？对是我……我们这边已经看着您解决那只鬼了，不愧是师兄啊……呃？还要勘验？” “我要和道长说几句话。”陆凝又说道。 “呃，好。师兄，李文玥姑娘要和你说话，我把电话给她了啊。” 齐眉将手机递给陆凝，陆凝拿起来便说：“吕屏道长，九面婴可是解决了？” “最显著的一部分阴气凝聚之体已经被烧灭殆尽，理论上应该是斩断了恶灵。只是这鬼并非源于一，而来自怨念聚集，我尚需要确认是否有一两缕怨气走脱。”吕屏应道。 “麻烦道长进入卧室，在床的西南床脚那里应该有个东西落下。”陆凝说道。 “哦？” 屏幕中吕屏走了进来，很快就到了摄像头前，蹲下身从那里捡起了一个物件，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然后对电话说道：“李姑娘，这里确实有事物。” 他拿起来的时候陆凝一瞥之间已经看到是一串铁链一样的东西了，当即说道：“请吕道长将它带回来，这件东西或许对我们有重要的功用。” “好。” = 夜色降临，陆凝从楼下餐馆里买了几份盒饭回来解决了晚饭问题，而吕屏也处理好了铺子的情况，返回了招待所。 他所带回来的东西是陆凝在小鬼消失的时候看到它身体里掉出来的东西，此刻被拿回来才发现这是一把长命锁。和普通长命锁不同的是，锁上绘制的是八张不同表情的婴儿脸孔，而穿着锁的则是洁白如玉却坚硬无比的锁链。无论接触锁身还是锁链都会感到寒凉刺骨，吕屏也是装进包里才带回来的。 这东西上面没有多少阴气，至少吕屏没看到周围有多少阴气散出，同时他也在想办法辨认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而陆凝就简单了一些，她打开自己的APP任务列表将这个长命锁拿在了手中，那个收集道具的任务立刻显示成了13，换句话说这就是符合描述的道具之一了。 “所以说九面婴碎裂之后体内掉出了这个……上面只有八张脸啊？”滕璇看着这个东西略显好奇，“不过终究是鬼魂的东西，可能很危险？” “一般而言，大凡鬼怪身上有什么事物落下，无不沾染鬼气，包括一些墓葬开采出来的东西，亦需要经过一定手续的除祟方可被人所接触。而此物之上不见阴气，实属罕见……当真是我才疏学浅了。”吕屏皱着眉说道。 陆凝用手拈起了锁链的两端，寒冷感传入了手中，不过她却没感到任何不适。APP只能提示这个到底是不是任务需要的东西，可不管鉴定一类的活，她完全不了解这个东西应该怎么使用。 不过就在她要放下锁链的时候，却听见手中响起“咔啦”一声。她连忙甩开锁链，翻过双手，却看到除了双手拇指，其余的八根手指上都隐约套上了一枚白环，形状颜色和长命锁的锁链完全一样。 “怎么……” “让我看一下！”吕屏抓住陆凝的手腕，手指掐了一个诀点在一个白环上，然后问陆凝：“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只是感觉……很凉爽？”陆凝仔细体会了一下。 “那个，这上面的花纹都不见了！”齐眉抓起长命锁喊道，“也不那么凉了！师兄，小心这是附身夺舍！” “不会，李姑娘的魂魄没有异状。”吕屏还比较稳得住，“没有反应，哪怕以符诀压迫也不见回应，这不属于自身有灵的事物。” “没有那怎么还会自动锁在文玥身上啊？”滕璇大声说。 “器物虽不见得有灵，却可认主。”吕屏放开陆凝的手腕，“只是此物既然没有灵智，缘何对制服九面婴的贫道不闻不问，反而锁在了李姑娘身上？当真令人疑惑……哦，请不要误会，贫道无意争夺，只是不解。” “我知道。”陆凝握了握拳头，那白环就像是不存在一样，丝毫不影响她手指活动，只是隐约有那么一圈轮廓。她心里知道这大概属于机缘一类的东西，却也奇怪自己为什么就能得到这种机缘？单凭游客的身份？这未免也太轻松了一点。 “此物不知有何用，李姑娘切勿因此而忽略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吕屏说道。 陆凝点点头起身：“那么今天也有些晚了，明日吕道长可以按之前所说联络一下朋友，我们两人就在对面的房间，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自会来求助。” “好，姑娘身上的阴气较重，今夜我便修一道符，驱赶小鬼邪祟。” 10 察觉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陆凝躺在床上一时难以入眠。 手上的白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于今天的收获——关于之前吕屏所说的道人聚集问题。 “据传说，在这片地方即将举行的一场‘白礼’将诞生一件稀世珍宝，尤其对于修道之人多有裨益，这个风声传出之后，便吸引了很多对此有意的人前来。” 这个听起来挺像是某些仙侠里会出现的桥段放在如今倒也不怎么违和，尤其是陆凝的任务中明确提到了“白礼”，说明这个消息应该有一定的准确度。 只是……这应该也不是根源问题所在。陆凝更相信这是某种让这些助力聚集在周边的借口，毕竟集散地的升阶场景从来都不那么简单。想想过去的两次升阶，多重轮回的血灾，空间和人格分裂的错位魔方，真正致命的因素都不是这些一般遭遇的事件——当然也不是说这些就不致命了。 当然也有一个很明显的思路，集散地向来不会说谎话，只会进行模糊和误导。如果她之前能从一开始就注意到场景的名字，血灾——“血”所带来的灾祸，错位魔方——被错开的空间，那么这个场景或许也应该如此。 “如果你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那么首先要知道的就是场景的根源是什么。集散地命名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一个名字可以最直观地概括场景。”程雾泠在“教学”中这样说过。 所以陆凝寻找的源头从来没有变过，接龙游戏。 这个接龙导致了灾厄，或者释放了灾厄，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在于她必须继续参加这个接龙，以继续从中获得更多相关的信息。 手机的聊天群里又水了一大堆信息，这群人即便不聊接龙也能找很多话题，不过主要的也就是那些活力十足的家伙。 陆凝往回翻了两页，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发信问了一句“怎么之前那一段写得那么慢？”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晚上睡前，多数人刷手机的时候，很快就有了回答。 【听雨桥驿】：有别的事情，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就行了吧？早点晚点都可以。 【一掷千金】：哦，可是这次写得也挺慢的，我还以为睡前可以看到呢。 【11路超跑】：估计是卡文了哈哈哈！ 【涌潮】：确实，社长定的字数也挺宽松的，五百字也就小学作文的程度吧？随便写写估计就够了，邓常俊你怎么用了那么久的？你那一段其实很水的。 【我是姐姐】：哈哈哈他光是想怎么写就用了三个小时！ 【我是哥哥】：我写作又不怎么样，而且恐怖故事看得也少——轮到你就知道憋字数有多难了！ 【Koco】：说起来到底有多少人出去调查了？要是人多的话我也想出去玩一下了，年前没什么事，走亲戚都是年后的事。 【突破天际的蟑螂】：不是吧？你们家都不准备年货的？ 【Koco】：给我爸妈送的礼就够多了…… 话题很快就歪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此时滕璇也洗完澡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往床上一躺，长出了一口气。 “舒服多了？” “哈，好久没洗澡了。不过要是不是现在这个情况恐怕还能更舒服一些。”滕璇扭过脑袋。 “嗯……你也看到了，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陆凝想了想说道，“而且也认识了吕屏道长这种比较可靠的人，我想不应该让你继续卷进来了，毕竟你只是个普通人。” “文玥，我是挺害怕的。说老实话，我洗澡的时候就想了要不要因为一段过了好几年的友情惹上这种鬼怪的破事，该不该向你道别一类的。”滕璇揉了揉鼻子，“我是真想出来就和你说我明天就走的。” “看来还有个但是。” “嗯，但是最后出来擦脸的时候，我往镜子里看了一眼，我想起了车上的那个鬼。”滕璇用手一撑，坐起身来，“它不是只冲着你过来，也冲着我过来了。甚至车上所有人应该都被这只鬼卷入了吧？还有我看到的你手机上那个论坛里的照片和讨论，鬼怪并不会因为我从你身边离开就不存在了。” “这是个理由。”陆凝点点头。 “那么我回去就安全了？在这至少有吕道长在，齐眉虽然没多少本事不过还是懂一点的，至少在这儿我能确切地知道自己被什么东西攻击了，不至于带着无知的恐惧缩在被子里等死。”滕璇认真地说，“不是为了你，文玥，我说实话，为了我自己的小命着想，我也得留在这里，而不是回去。” “我得和你说清楚，你在我身边遇见这种事情的几率远比你回去要高很多，而且无论是我还是吕屏道长都不可能保证时时刻刻都能照顾到所有人，你也听到他所说了，我身上的问题他很难解决。” “如果到了时候我会跑的。”滕璇咧嘴一笑，“虽然可能跑不掉，不过我会尽可能跑。文玥，你的胆子倒是比我还大，我今天看到那些脑子几乎都不会思考了，你反倒是连那个鬼掉了什么东西都能注意到。” 陆凝是不会说比这更扯的东西她都见过的，相比之下一个还有人样的婴孩还真不算什么恐怖。 = 自从那个奇怪的接龙开始之后，闵凤就觉得自己周围开始变得怪异了许多。天性敏感多疑的她一时难以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真的有鬼，于是便给自己的叔叔打了个电话。 闵凤的叔叔是一名道士，不是那些修道炼体的道士，而是真正去学习过降妖捉怪的道士。她依稀还记得叔叔小时候用一张符治好了父亲突发的头痛，只是那只是童年时候的记忆了，如今她并不确定是否是自己记忆的混乱。 所幸叔叔还是叔叔，尽管双方之间联系较少，听到闵凤所说的情况后还是马上答应过来。 今天，叔叔就应该要到了。是爸爸开车去接的人。 闵凤有些心慌地等在家里，她看过很多鬼故事，知道很多故事的桥段都是在救星赶来之前的最后一刻鬼怪得手杀死了被害者——这种被害者一般就是用来衬托鬼的凌厉的，除了主角很难恰好得救。 可是她真的是主角吗？ 胡思乱想当中，闵凤听到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她急忙走到了门边，可是一瞬间又不敢看向猫眼。各种恐怖场景在脑海里翻来覆去，让她一时犹豫了。 “小凤，开门。”门外的人敲了敲门。 “爸？” “嗯，我回来了，开门吧。” 闵凤没有将手伸向门把手。 “爸……你有钥匙的吧？” “我买了些东西，现在腾不出手来，快帮爸爸开门。” “可……可你不是接叔叔去了吗？为什么还买了很多东西？我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叔叔呢？你有没有接叔叔回来？” “你叔叔就在后面，我们买的东西有点多……这不是过年吗？我手都酸了。” “你可以将东西放在地上。”闵凤还是迟疑着说，“我……我……” “你这孩子又在发什么疯，唉，我这个当爹的居然让闺女开一下门都做不到了，你……” “你是假的。”闵凤声音发颤。 “什么？”门外的声音问道。 闵凤垂下手，手上的手机已经接通，然而门外却依然没有反应，她打给父亲的电话门外的“人”没有收到。 “你进不来对吧？”事到临头，闵凤的胆子反而大了起来，“如果你能进来，就不会让我开门了……对了，我们家每年门上都会换桃符，是爸爸找叔叔要来的，你进不了门的，必须有人给你开门才行！你是什么东西！你——” “喂？” 这时候，手机里传来了声音，闵凤急忙拿起手机：“爸！我听到门外有个人假装成你的声音——” “小凤，是我，叔叔。你爸在开车，你说门外有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叔……叔叔救命啊！”闵凤终于开始哭了起来，“有鬼！真的有鬼！就在房门外面！它要骗我给它开门，它要杀了我！” “别慌，小凤，如果它能动你，就不会用这种欺骗的伎俩了，不要理它，再过五分钟我们就到家了，我倒要看看它敢不敢在门口等着。”叔叔的声音非常有自信，而闵凤也因此而稍微平静了一些。 她挂掉电话，听听门口已经没了声音，当即就坐回到了沙发上，什么都不碰，拿着手机在自己的群聊里将刚才的经历直接说了一遍。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不是恐怖故事那么简单。 ——【上传者，短跑选手】 = 虽然闵凤在群里表示因为是写自己的故事吓得好几次没敢继续往下写，可是陆凝并不这么看。 相比于之前几个完全偏灵异类的描写来说，闵凤这一段有两个最大的不同。一是她明确写了将有鬼存在的消息公布给了群里的所有人，二是她在故事里引入了道士这个对抗势力。 这两者在故事里融入得倒是还可以，不过依然可以看得出切入部分几乎就是强行引入一个“道士叔叔”的设定，而且看起来还很强。陆凝想到了吕屏，有道士在庚午市周围出现不知道是否与此有关。 但无论如何，有一件事已经值得怀疑了，那就是……闵凤有可能是游客。在对一切尚未清楚的情况下，利用这个接龙为自己安插可能的后手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那么之前的几个人里有没有游客呢？这就很难确定了。 陆凝看过早上的更新之后才走进卫生间洗漱，这一轮接龙又没有轮到她，不过她已经有了一些构思，无论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轮次都可以好好试探一下。 和滕璇整理完毕之后，二人就去拜访了吕屏。 “我昨夜已经给几个认识的朋友打过了电话。”吕屏开门见山，“他们答应过来看看情况，只是……” “需要钱？” 吕屏摇摇头：“李文玥姑娘，你所能拿出的钱财并不是他们所需要的。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想得到金帛之物十分简单，难的是一件真正好用的法器。我也说过，现在聚集在庚午市周围的多半都是有志于那件法宝的人士，在这个诱惑之前，你身上的事情很难打动他们。” “连这个也不行？”陆凝抬手比划了一下手指上的白环，“如果谁能弄明白，我可以将这个赠予对方。” “难以确定。毕竟贫道无法得知此物究竟是何来历，有何功用。相比于一件珍宝法器，不知有无足够的吸引力。” “总得试试。” 有一件事还是没能确认，陆凝如今依然处于一个“局外”的状态，她不通道术，不懂这个世界的鬼怪规则，只有一些先知先觉——集散地给的先知先觉能起多少作用还是未知数。 而且她无法学习那些能够自保的道术，虽然吕屏没明说，却也有种表示自己不会将所学随意传授的。这里的道统环境尚且保持着封闭化，作为一个外人想要学到他们的东西非常困难。 就在这时，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下，陆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汤海瑶给自己连发了好几条短信。 【文玥，我觉得有点不对！】 【我妹妹说她今天看到水管里流出来的是红水！】 【我不太敢让他们去学校，现在已经不在店里了。】 【有什么人跟着我，不，我都不确定那是不是人！】 【我现在感觉很冷。】 陆凝急忙给汤海瑶打了电话过去，却打不通。 当故事中的人开始告知大家鬼怪真的存在的时候，现实的人也开始发觉这些鬼怪的存在了吗？还是早就蓄势待发？不过算算时间的话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她甚至已经见识过了九面婴，别的人或多或少也应该有些遭遇了。 她又试着发了短信。 【电话不通，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打不通你的电话！你能接到短信？我在庚午市，带着弟弟妹妹，我得离开这里。】 【给我你的定位，我认识能处理这种事的人，我去找你。】 12 关于白礼 陈航和周诗兰家所联络的人很快就到了，一男一女。男的来自周诗兰家邀请，是个年纪看上去在五十多岁，留着长髯，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先生，身穿一身唐装。而女的则是陈航家找来，看上去很年轻，戴着一副墨镜，皮夹克皮裤，一副非常潮的模样。 看到这两个人，吕屏的表情也略有些惊讶。陆凝也猜到这些道士之间多半有点往来，便悄声问了一下二人的来历。 “驭鬼门的金云泰，以他身份依然要外出工作，看来近年门派衰微。另一个只有耳闻，应是器宗宋采薇，近些年有些名气的新锐。” 吕屏说得也不差，两个人过来见过了陈航和周诗兰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各自取出了一件东西——周诗兰拿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雕小人，而陈航则拿到了一枚造型精致的宝剑挂饰。 “既然如此，宋姐姐请你帮我们验证一下这位吕屏道长是否可信。”陈航接过挂饰后便望了一眼这边。 宋采薇挑唇一笑，推了一下墨镜：“吕屏……我记得承云观这一代的云游道人有这么一位，就是你咯？” “比不上宋姑娘。”吕屏急忙欠身施礼，“近年来多闻姑娘解决了很多魑魅魍魉之辈，令在下佩服。” “别咬文嚼字的，咱们是一代的。”宋采薇摆了摆手，回头说：“金老，是承云观的，还算踏实？” “哎……江山代有人才出。”金云泰摸着胡子笑了笑，“你们这些小年轻知道警惕也是好的，不过确实还没有异状。” “那金老请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周诗兰礼貌地说。 “小宋，你感觉怎么样？”金云泰问。 “哼，虽然没出现，不过臭味早就已经飘过来了，也就是碍着这里人气重不敢动手，鼠辈。”宋采薇很不客气。 “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吧，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说不得这两天就得陪在这几位小友旁边了。”金云泰笑呵呵地说。 庚午市比起青树藤来说可方便许多，很容易就能找到隔音又能容纳多人的去处，举例来说，KTV。 陈航要了个大包间，进屋之后吕屏和宋采薇都先将金云泰引到了里面沙发正中央的位置，显然是尊敬这位前辈的地位。剩下的人倒是没什么讲究，各自在周围坐下，汤海瑶的弟弟妹妹也挤在她旁边坐在了一个懒人沙发上。 “那么……从哪里开始，又由谁来讲？”金云泰开口了，主要也是他不开口没人起头。 “前辈不嫌弃的话，就由我先讲讲昨日经过吧。”吕屏马上说，“这庚午市近些日子恐怕无法太平了。” 吕屏从昨天接到齐眉电话开始，一直说到解决九面婴。他的口才其实一般，说话也总会带一些文绉绉的味道，不过还比较通顺。这虽然在陆凝看来不算怎么跌宕起伏的事，还是让陈航几个年轻的有些发愣。 “好家伙，玩真的啊。”陈航揉了一下自己的脸，让表情不那么僵硬，“我们是不是已经全都卷入这种事了？” “我……我这就在群里说！”周诗兰急忙说。 “且慢。”金云泰抬手阻止了她一下，“你所说的那个群里有你们的发起人在吧？依老朽所见，你等应当选择信得过的人一一通知，而非广而告之。” “这是为什么？”陈航问。 “你们的遭遇，你们获得的这些灵异相关的手机软件，很多都指向了你们那位发起人。即便他没有问题，你们的群里也一定存在问题，如果告知全员，很难筛查。”金云泰说。 “那怎么通知？我们也不知道谁有问题啊？”周诗兰有些茫然。 “别忙，我来。”陈航拍了拍周诗兰的肩膀让她不要担心，自己拿起手机，“就是稍微试探一下对吧？我来就行，先把关系比较好的排除，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好哥们是什么坏人。” “陈航，你认不认识私家侦探之类的人？”陆凝开口道。 “嗯？对了……调查一下郑云亭的情况，毕竟一切的缘由都在他，当然也是从他开始调查。行啊李文玥，平时没看出来你还这么冷静。” 陆凝知道他是针对之前吕屏说的那些事，也就是笑笑。 “对不起……我能不能问一下……我们身上的……”汤海瑶有些窘迫地说，“我可能付不起钱……” “宋姐，这是我同学。”陈航和宋采薇熟得倒挺快。 “一些小鬼，都是小问题，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就到此结束。”宋采薇从夹克里摸出一枚胸针和两个徽章，她身上似乎带着很多这种小玩意，“金老，要是我说，这丫头在整个事情解决之前还是有危险的。” “眼光不错。”金云泰点了点头，“不过我们毕竟是受人所托，那姑娘若是愿意跟着我们，顺手庇护一下尚可，但若是要离开，我们可依然要保证这两个年轻人的安全。” “我……我能跟着你们。”汤海瑶急忙说，“有什么忙我也可以帮，只要你们不嫌拖累。” “没事，海瑶你可以跟着我。”陆凝开口道。 汤海瑶感激地看了陆凝一眼。陆凝只向她点了点头，然后便问道：“诸位认为，我们身上的事情和近期那个白礼和宝物是否有关？” “哦？吕小友已经告知此事了？”金云泰笑了一下。 “是，在下认为已然身处漩涡之中，那至少应了解一二。” “无从得知。即便有卜算的门派，也难以算出二者之间的联系。”金云泰说道，“你们可知，什么是白礼？” “请老先生赐教。”陆凝恭敬地说。 “白礼……源自庚午市曾经的陋习。”金云泰讲述起来，“原本这里的习俗只有一个‘守夜’而已。” “守夜不是正常……”滕璇刚要说话，被齐眉捂住了嘴。 “呵呵呵，他们不是道门众人，不必太过遵守我们的辈分。”金云泰摆了摆手。 所谓“白礼”，也是从守夜这个习俗中演化出来的，当然那都是很久以前，久到庚午市尚未被开发之前了。 守夜最初和正常的殡葬习俗是一样的，人去世后停棺数日，根据各地习惯不同也不尽相同，相同之处在于停棺的旁边必须有人值夜班，应该说就是一种“看灵”的习惯。如果按老一辈的说法，那就是不要被一些黑猫之类的动物跑过去导致诈尸。 不过这个习惯在后来慢慢变成了一种类似祭典的东西，只是没有固定的日期，而是根据一些当地有名望的人死亡而不定期举办。守夜开始之后，为期七天之内，每家每户都会至少一人在夜间醒着，夜间出行必须穿黑衣戴白面具，然后进行一些被称为“守夜流程”的东西，也是根据民俗不同而各有不同。 原本这也没什么，不过是将一种祭奠的手段放大成了习俗，往差了说是迷信，往好了说也算是一种民俗——毕竟也不是什么会伤害别人的行为。 然而紧接着出现的“白礼”就不同了。 按照金云泰所说，这是一种名为祭祀神明，实际是邪祀的行为，在比较开放的城镇已经看不到了。白礼对照守夜，最初会在白天举行，由当地长辈执行一系列祭祖活动，向长辈寻求庇佑，向神明寻求恩泽。当一切祭祀结束之后，会献上五牲五畜，现场宰杀，令鲜血汇聚于神像脚下——第一礼成。 紧跟着，在接下来的十天之内，村子里会死十个人。 这些人被称为“神选的仆人”，他们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而死，都会被村民们装入提前准备好的棺材，送到神像前，每天一个，排列整齐。 十人死去之后的下一个白天，当地人会在长辈的带领下再次进行一次祭祀，在众人“忠诚”的祈祷中，十个人将会复活，真正作为神明的眷从飞升，同时保佑这片地方风调雨顺，在接下来的十几年内都将是丰收的年岁。 “这听上去就是编出来骗人的。”陈航撇了撇嘴。 金云泰摇了摇头：“首先，偏远地区的人们相信这种煞有介事的祭祀其实非常正常，他们保留了习俗，也保留了那份愚钝。其次……这并不是骗人。” “什么？那，那就是说，真的能……”周诗兰结结巴巴地说。 吕屏向金云泰点了点头，然后对几个年轻人说道：“之前我说过，一些道门术法，邪魔外道也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呈现，风调雨顺，土地丰收，若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能做到其实并不困难，何况仅仅是保佑一个村落的大小。” “呿……复活升天？分明是被招了当小鬼。守规矩的鬼也是鬼，从来做不出什么好事来。”宋采薇哼了一声，“因为近些年庚午市发展，本来就不多见的白礼也已经慢慢消失了，只有一些很偏僻的地方才保留着。只是最近那件宝物的消息放出来，才有人注意到似乎有很多地方在几乎同时准备再次展开白礼。” “再次展开白礼？我记得今年也没听说有什么自然灾害导致收成不好啊？”汤海瑶有些疑惑。 “孩子，白礼是祈求的仪式，当饥寒尚未解决时，人们祈求风调雨顺，而若是已经解决，又会诞生别的欲望。”金云泰摇了摇头，“卜师们已经算出秘宝和白礼之间存在密切联系，但更加详细的天机尚未参透。这也是我为何说你们的关联无法卜算，毕竟若是连那等紧密之事都无法算出，你们那点余波影响更难被精确找出了。” 金云泰说完这些，也有些无奈。周诗兰想了想，问道：“金老，那么你们既然知道白礼，有没有进行过什么……针对之类的？” 几个道门中人都沉默了一下。 “据说有人试过。然而白礼背后的妖邪实力强大，却又恪守着这个白礼的交换规矩，后来也就没人去驱魔了。”金云泰说。 这语焉不详的说法中看起来依然隐藏着许多秘密。 “好了，我们先把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白礼放一边，首先解决一下我们身上的问题好了。”陈航转换了一下话题，“刚才我和社团的几个比较熟悉的人联系了一下，他们的反应都还没什么问题，就是我还没把闹鬼的事和他们说。” “都有谁？”陆凝问。 “杨采、孙胜昔、钱义朋、张欣晴、燕子丹。”陈航说了几个名字，“杨采和燕子丹似乎对我试探的话有些察觉，不知道是不是也发现了自己周围有什么不对。孙胜昔那个神经大条的家伙一点变化都没有，钱义朋和张欣晴……应该算比较靠得住的人吧？毕竟张欣晴已经跑到密城去了，钱义朋也不声不响去了枣园庄。” “枣园庄是什么地方？”周诗兰问。 “在那些APP里面提到白礼的地方之一。”汤海瑶拿出手机翻了翻，“就是这个……叫人间生死簿的APP，你们想看看吗？” “能否让老夫先看一眼。”金云泰也蹙起了眉。 金云泰拿着手机和吕屏、宋采薇二人低声商议的时候，陆凝也拿着手机思索起来。 使用三个APP各一次。 这个任务的界定范围显然不是那么简单，至少目前这个任务没有任何完成度，而她除了搬家客没怎么用以外，另外两个可是不止“使用”过一次了。 所以不是什么查询资料、寻找线索，这个使用必须是向APP内上传什么东西才行？ “文玥。”汤海瑶悄悄走了过来，毕竟是很早就开始独立了，遇到这样的事她表面上依然能保持镇定。 “坐。”陆凝指了指身边。 “文玥，你知道……为什么我只能联系到你吗？”汤海瑶低声问，她从宋采薇那里得到了护身符之后那不知来历的信息封锁也已经接触了，但她还是一阵后怕。 “我也不用瞒着你。”陆凝将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让她注意到那不甚明显的白环。 “这是什么？”汤海瑶瞪大了眼睛。 “我们昨天击败鬼之后的收获，误打误撞戴在手上了，我只有这个特别，可能就是环的作用。因为我昨天晚上也用过手机，当时就接触过了。” “这东西不影响你吧？”汤海瑶有点担心地问。 “就是大冬天有点凉，不过我也不确认是不是真的是它的功劳。”陆凝笑笑，“你呢？吓坏了？” “啊……再怕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然我弟弟妹妹怎么办？我倒是没想到早晨还是那样恐惧和绝望，现在周围居然坐了好几个以前听都没听过的大师。” 14 枣园庄 太阳西斜的时候，两辆车已经驶入了枣园庄的范围。正如钱义朋所说，这里有山有水，山势和水道形成了分割，使得这里形成了每一簇聚居地被外面大片农业区域包裹的样式。路上钱义朋也做了解释，旧园就是最开始枣园庄的部分，在山坡到山脚的地段，林业和梯田是他们主要的农务来源。下河稍在水道下游，大量的水田和渔业、养殖业形成了这里的繁荣，如今已经是最大的一片聚居地。陆凝等人正在驱车经过的就是大东路，整个枣园庄最像一个现代化城镇的地方，随着道路修建而成型，二三产业的大型聚集区域。而草洼子则是以前的水库地方，稍微有一些偏僻，是一群人借助水库周围的环境所建立起来的，以有很多野鸟在这里驻留吸引过很多摄影和鸟类爱好者。 这样一个分散却又团结的城镇结构，给调查其实带来了不少困难，所幸目前看起来还不是特别晚。至少白礼似乎还没开始。 钱义朋听说众人过来后当即表示直接去他家就好，他住的地方就在下河稍，是农家大院，就算人都过去了也住得下。 沿着公路，慢慢也就开出了大东路的范围，周围的房屋逐渐稀疏，被收割后火烧过的田地正等待着冬日的第一场降雪，随着太阳渐渐落山，这些景象也慢慢隐没在夜色当中。 陆凝的车在后面，她正在聚精会神地开着车时，忽然感觉视野一亮，前面陈航的车猛地晃了一下，幸好车速不快，没有因此翻下土坡。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辆开着远光灯的轿车从旁边擦过，飞驰而去。陆凝马上抓起手机给前面车上的周诗兰打了个电话。 “没事吧？” “没……就是被晃了一下。”周诗兰小声说着，而背后还能听见陈航在骂骂咧咧。 “怎么还有这种人？”滕璇也是想发火，“晚上上路还开着远光灯，这是真急着上路是吧？” “先别抱怨这种人了，早晚会造报应，我们先去钱义朋家，还有五分钟就到了。”陆凝安抚了一下。 这个小插曲也没影响他们抵达下河稍钱义朋给他们的地址。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农家大院，大概是当初这里地广人稀，所以盖房子也是能盖多敞亮就多敞亮，这院子前后一共三进，除了前面的一个大院以外，中间还有个小庭院? 后面则是半个菜园。 到之前陈航打了个电话? 钱义朋早就等在门口了。 “呦呵，老钱这真是你家，不小啊！”陈航也是被这规模惊了一下。 “算是祖宅了? 平时是我两个叔叔住在这里? 别担心，他们都挺热情的? 主要是爷爷奶奶都葬在这里? 过年清明的时候总得回来。”钱义朋笑着说，“我爸听说有朋友过来探访还挺高兴的呢。” “你没跟他们说那事吧？”陈航问。 “说是没说? 不过你们带的这几位……” 陈航咧嘴一笑，用手比了比：“我表姐，周诗兰家请的老师，那两位是李文玥的叔叔? 我们拖家带口过来也不是不给钱? 大不了用这个说服你老爸。” “你这借口真够随意的。”钱义朋无奈地耸耸肩。 话是这么说，不过钱义朋的父亲母亲和两个叔叔倒还真是挺热情的。 钱二叔已经结婚了，今年是先送了孩子媳妇回娘家自己过来的? 似乎是准备去媳妇娘家过年，先在这里把一些年前该做的事做了。钱三叔是真的在这里负责看家的人，没结婚? 领养了一个孩子? 叫钱义容? 年纪比钱义朋小四岁，似乎有点怕生，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虽说是农家大院，现代化的生活用品这里可一点都不缺，网络也是通畅的。钱义朋给众人找的是第二进院子里的两个大屋，都有一个大炕，完全是够睡觉的。 “你们还没吃晚饭吧？今天我们都吃过了，等会给你们热热垫一下，明天再好好招待你们。对了，这几位道长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吃的东西？”钱义朋安排好睡觉的地方后问道。 金云泰摇摇头笑道：“多谢照顾了，我们没有什么禁忌，也无需奢华的食物。” “对了老钱，你们这地方晚上有人出去吗？”陈航想起了什么，“我们刚刚来的路上被一远光狗给晃了，你知道谁有这习惯吗？” “呃……那可能是葛禄，也是下河稍这里的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发了笔财，飞扬跋扈的样子倒是挺让人讨厌的。你说的这行为像他干的，看到车是什么样了吗？” “车牌gu9874。”陆凝说。 “那是葛禄的车没错了。”钱义朋点了点头，“不过要是没出大事还是别找他了，那家伙就是个无赖，被黏上就得惹一身骚。” “陈航，如果那人和我们的目的无关的话，先放一放。”陆凝劝了陈航一句，陈航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钱父很快就来招呼众人去吃饭了，贴饼子熬鱼，拌菜，腊肠炒蒜苗，再加上玉米粥，很农家的一顿饭。陈航主动过去找钱父和连个叔叔说了几句，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总之一起回来的时候陆凝感觉几个人更热情了一些。 担惊受怕加上跑了一天的路，众人早就饿了，除了陆凝、陈航和三位修道的稍微节制了一些以外，剩下的人都是大快朵颐，就连汤海瑶带着的两个小的也吃了不少东西。而这样一顿猛吃之后所带来的情况就是—— “呵啊~~~~”齐眉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随即这个呵欠就仿佛传染一般引得好几个人也开始了。汤海瑶的弟弟妹妹甚至已经靠着她几乎要睡着了的样子。 “看起来大家都累了。”陈航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反正今天也晚了，大家先睡，有什么事明天早晨再说。” “唔……陈航，你看这个。”周诗兰刷着手机，拽了一下陈航的胳膊，让他凑了过去。 “怎么？轮到你了？” 听见这句话，陆凝也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果然又一段接龙已经上传了，而下一棒似乎到了周诗兰的手上。 “我们得讨论一下。”陆凝说。 “嗯，诗兰，你的故事中应该给我们弄一点优势。”陈航也说，“我们先看看上一个人写了什么。” 山村地段的气温偏低，也和这里地广人稀的条件和地理位置有关。已经是隆冬临近年关时分，大地的寒冷更显刺骨，晚上通常没有人会出门。 卢江洋躺在被窝当中，他能感觉到炕洞下的余火所传来的暖意，也能听得见身边不远处朋友杨采细微的鼾声。如果没有白天的经历，如果没有那个来到这里的目的，他相信这本该是一场令人舒心的农家乐休闲。 但是并不是这样。 月光皎皎，居室的窗帘并非那种能遮蔽一切天光的厚度，依然能看到透过布帘上细小的缝隙渗透到屋子里的月光。光带来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晃动着，一阵风将它化为了扭曲蠕动的影子，好像无数长发飘舞。而定睛看去，却又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场幻觉，不过是从房檐上垂下的茅草被风吹动而已。 卢江洋睡不着，他拿出手机，再次查阅了一下关于溺生妇的传言。只可惜这番举动也只是求一个心理安慰，作为要来实地考察的人，他在此前就已经在好几个地方反复比对过关于溺生妇的信息，此时根本就没有什么新的内容。 失眠、紧张、焦虑、恐慌……杂糅在一起的情绪，在余温慢慢散去的晚上，使得卢江洋感觉有些尿急。 他现在知道“吓尿了”这句话有时候还是有其真实意义的。 当然，卢江洋还没有吓到连出去上个厕所都不敢的地步。农村的房子将厕所修在了院子对面，便于沤肥。当然这也不是很远，从屋子的门出去，穿过土路就到了，总距离不超过二十米。 他披上衣服，离开温暖的被窝，走向了厕所方向，嘴里低声抱怨着这里居然不修卫生间，农村真不方便之类的话语。 冷意开始渗透。冬天的晚上月明星稀，卢江洋快速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问题之后急忙开始往回跑，他已经有点想念被窝了。但就在他跑向门口的时候，猛然听见了“噗通”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落水了？但是卢江洋记得很清楚，自己投宿的这家农家乐距离水域比较远，至少要走一百多米才能看得见河流。附近绝对没有能落水的水域。 那是水缸吗？农家院子里确实摆着三口大水缸，白天卢江洋也仔细看过了，都是半满的缸，并不足以淹到人。而且刚刚听声音的方向也不是水缸所在的那个角落。 他听见自己牙齿正在轻轻碰撞，是冷还是惊恐已经分不清了，此刻自己就在门口，一步就可以冲进屋子里，张嘴就可以呼救。 身体发僵。 他发誓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要骂死那群在恐怖片评论“怎么不跑啊”“怎么不喊人”之类的蠢货，这群人绝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甚至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几乎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 水声，不是清澈的声音，而是如同浑浊的泥浆声，也像是一个人在泥潭里慢慢划开泥泞行走。那个声音正在耳边逐渐清晰，唯一的幸运是并非冲着他过来。卢江洋感觉浑身的汗毛都已经立起来了，他小幅度地调整着脑袋，让自己的视线余光能够瞥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月光很亮，视野很好，所以他看到了—— 土路上有两个脑袋正在慢慢移动。 一个被头发完全遮盖，似乎是个女人，完全看不见脸，而另一个则是一个孩子，整张脸浮肿着，就像是溺毙的尸体那样。卢江洋在看到的一瞬间脑子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团空白，也就在同一时刻，女人的脑袋歪了一下，虽然他没有看到，却感觉到——双方对视了。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卢江洋却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汗浸透。 他叫出了声，可是这声音只不过是几声嘶哑的干吼，或者说，他认为自己在吼。没有人听得到，没有人知道他在惊叫。 第二天，杨采起来发现卢江洋没在床上，出门便发现了已经晕厥在门口的朋友。他试了一下卢江洋的额头，发现他已经发起了高烧，无奈只好向老板借车，带着卢江洋返回庚午市。 ——【上传者，余音绕梁】 “叶琴这第一个故事还完结得挺有意思。”陈航看完之后说道。 “就像是……一个事件告一段落，但谁都知道事件还没真的结束那种。”周诗兰有点不安地说。 “那么问题回到了我们这里，诗兰，我们应该怎么办。”陈航说道，“可以将这个故事继续下去，但我们不是还有几条线呢吗？” “目前还有我和海瑶去密城的线、邓常俊家的线和闵凤那个道士线。”陆凝补充道。 “那我们先给文玥那边安排一些保驾护航的人怎么样？就说她在那边遇到了一个道门，早就发现密城里有妖魔邪祟，所以集体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觉得这样多半通不过。”陆凝说道。 “为什么？”陈航问。 “这是一个恐怖故事，不是捉鬼，即便是引入了道门的闵凤部分也是集中描写了恐怖情节，那个道士叔叔仅仅用来点缀。当然你可以试试，只是你的十二个小时是要过夜的，并不像白天的十二个小时那么充裕，按照截止时间来看应该是……明天早晨八点半就得交稿。”陆凝给了自己得理由。 陈航也担忧地看了周诗兰一眼。 “安心，正常地写的话五百字太容易完成了，只是我们想要往这五百字里面塞点私货，所以才要好好筹划一下，不如请几位道长也给点合适的切入方法。虽然我们没办法安排一整个道门，但可以碰巧遇到一个很有本事的云游道士不是吗？”陆凝微微一笑，“毕竟是社长让我们不要早期就死人，鬼故事早期不死人那有贵人相助也是应该的。” fpzw 15 情节安插 最终众人研究的方案是，周诗兰的这部分先将密城的部分续写下来，然后通过王仲楠那个侦探身份引出一条关于道门的线。现成的白礼相关的东西也可以用上，反正是要让人这边不至于束手无策，就看所谓的审核能否给通过了。 都决定好之后周诗兰就开始动笔尝试写一些细节了，陆凝也不打扰她，先走到外面去透了口气。屋子里的温度确实有些过于高了。 二道院子门边上蹲着齐眉。 太专业的道术问题齐眉肯定是参与不了，不过他心态也很好，既然没自己事就专注蹭饭，吃完了就到这里来吹吹风，众人之中好像只有他一个是来旅游一样。 “齐眉，你不想听听我们的讨论？”陆凝现在也没什么事，便问他。 “有什么好听的？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那些高深的东西我也学不懂。”齐眉撇了撇嘴。 “你这道修得半瓶醋一样到底是图什么？” “这不是没有别的一技之长了吗？我都这把年纪了，再想干别的也干不来啊。”齐眉哀声叹气地说，“你是不知道当我发现自己没那个天赋的时候有多颓废。年轻时候我也不是没想过云游天下，降妖除怪，过潇洒自在的日子，可是现实总是能给你当头一棒。” “承云观既然肯教你，说明你应该是有资质的吧。” “资质是有的，只是很差劲。我是真的学不会那些，这没办法，道士也讲究一个悟，悟不到那就完蛋。”齐眉蹲累了，干脆直接坐在了台阶上，“李文玥，我看你也是个挺精明的小姑娘，是不是也对这道术有点兴趣？劝你别想了，你没那个根骨。” “你还会看根骨了？” “不会，但是凭你的表现，如果真有那个资质，师兄估计就把你记在承云观名下了。怎么救人都不如让人自己有本事对吧？” “你们这么不藏私的吗？” “收徒弟和藏私有什么关系，不然你以为我这种资质怎么会被收下。道门式微，再挑挑拣拣地收人早就断了传承了。”齐眉冷笑了一声，“别关心这些了，还是想想自己的小命吧。我虽然水平不行，见过的人呢可是多种多样，太不把这些妖魔鬼怪当一回事死掉的可不少。” “那么……之前告诉你们的那些APP里面，有多少是真的？” “这些都是真真假假，道士也不是神仙，光看手机能看出什么来。我师兄估计会好好研究一下这些APP都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不过我不觉得他有那个本事解决问题。” “你对你师兄都不自信？” “我有种不太好的直觉，一般我的直觉都没错。万一有了危险我是真的会跑的，到时候别怪我丢下你们不管，我可惜命。” “惜命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你别顺手坑我们一把。”陆凝倒不在意这个。 夜色逐渐深了。实际上才十一点左右，对于习惯了夜猫子生活的众大学生来说真正的精神头还没过去，也就是金云泰有了习惯的作息早早睡下，汤海瑶也带两个弟弟妹妹睡觉去了，别的人还都聚集在一起等着周诗兰的结果。 陆凝和齐眉也因为天冷回到了屋子里，由于人多，屋子里和外面的温差相当明显，陆凝甚至打了个寒颤。周诗兰用的是陆凝带的那台笔记本，删删改改的用了不少时间，周围几个人还在给她做参谋。 “回来了？我们也差不多要搞定了，要是下个还是我们当中的人就好办了，咱们可以把故事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陈航看起来还挺满意的。 “不可能，别忘了我们讨论过，故事的情况都是社长审核的，上传的部分要是太长了或太离谱很可能不会通过。” “看来你已经将社长当成假想敌了？”陈航挑了挑眉。 “别告诉我你还没怀疑，这个接龙就是他搞出来的，无论如何他都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周诗兰长出了一口气：“好了！已经写完了！上传审核！” 等待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大约五分钟后，几个人的手机就收到了周诗兰那段审核通过的信息，只可惜下一棒没有交到陆凝或者陈航、钱义朋手里，只能晚点问问汤海瑶了。 = 一路的舟车劳顿，让李文玥和汤海瑶感到有些疲惫。幸好密城算是一个发展起来的城市，那里的旅馆也很舒适，至少比预想的要好很多。 休息了一晚上之后，李文玥和汤海瑶就开始对密城这里的各种灵异事件展开了调查。根据社长提供的那些信息，这里发生的各种事件还真的不少，于是两人打算先找一些看上去没那么可怕的——人到了这种时候总会胆小。 她们来到了密城西城的游乐园，这里有一个“鬼屋中的真鬼”的恐怖故事。大致内容是鬼屋当中一共安排了十三个用来吓人的地方，然而实际上这十三个地方当中有一个是真的鬼出来吓唬人的。 相比于其余记载清晰的故事，这个故事就相当模糊而且没有考据了。首先李文玥看了看宣传手册，鬼屋里面确实就是十三项，很像是有人特意为了讲什么恐怖故事而硬编了“十三个当中有一个是鬼扮的”这种桥段。其次，两人还真进去体验了一把，虽说也受了一点惊吓，可也没看出那十三个地方到底哪个像鬼，都挺逼真的。 一上午的行动一无所获，两人在游乐园的小吃店随便买了点东西，坐在长椅上稍微休息。没过两分钟，正好有一个小丑捧着一摞传单从这里走了过来。 汤海瑶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小丑。在现代社会中很多小丑的形象都被扭曲得疯狂，和犯罪之类的扯上了关系，汤海瑶其实看过不少，因此便多留意了几分。 这不是一个化妆的小丑，它的脑袋上戴着一个小丑头套，身上也穿得看起来很臃肿，这个套子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洗过了，一些白色的部分显出了污黄的颜色，而头套上那一成不变的样子也让人有点心慌。 小丑看到了她们，往这里走了过来，这时候李文玥也看到了小丑的模样。 “三位游客，我们的马戏团就要演出啦！今晚七点，很棒的马戏演出！动物朋友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和大家分享快乐和欢笑了，只要您拿着游乐园的套票，就可以直接进场观赏！” 带着尖细的声音，小丑从怀里抽出了三张传单。 李文玥愣了一下，扭头往旁边看去，结果发现长椅后面的草丛上确实坐着一个男人，正叼着一根烤肠扭过脸来看向这边。 “你是说我们三个？”李文玥回头看着小丑问。 “啊，三位不是一起的吗？抱歉抱歉，二位姑娘不妨看一看，更多的笑容才会换来更多的温暖不是吗？我们扑克牌马戏团总是会期待更多的观众！”小丑收回一张传单，将剩下两张递给了李文玥和汤海瑶，两人虽说心里有些奇怪，面上还是先收下了。 接着小丑就绕到了草丛那里。 “先生！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妨来看看马戏啊！我们保证这是一场盛大而精彩的演出的！我……” “传单给我，有时间我会去的，别在这里聒噪。” 男人的声音很冷淡，小丑急忙放下传单，有些慌张地离开了。李文玥又看了一眼，男人只是拎着传单瞟了一眼，然后就揉成了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嘿……他长得挺帅的，是吧？”汤海瑶笑道。 “为什么这么说？” “你又看了他一眼，我也看到了，挺像以前电视上那些大侠演员，刚健英武的感觉。我知道你平时看不上那些奶油一样的，这个可符合你审美了吧？” “什么啊，只是好奇，为什么那个小丑会把我们和他认成一起的，明明我们中间还差着三五米的距离吧。”李文玥否认了。 汤海瑶也没多问，两人吃完东西之后便继续逛了逛游乐园。这里其余的鬼故事就没有在APP上有记载了，只是个普通的游乐园。不过当汤海瑶心血来潮看了一下扑克牌马戏团时，却发现这个马戏团并不是游乐园所属的，而是外来的一个表演团队。 这就让她有了很高的兴致，便提议不如晚上就去这个马戏团看看，反正马戏这东西随着时代发展其实越来越难直接看到了，尤其是有很多动物的那种。 李文玥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下来。 随着夜色慢慢降临，游乐园里彩色的灯光点亮，其实变得反而更加华丽了一些。只是人数却渐渐稀少了很多，毕竟大部分人来这里玩都是白天，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游乐项目，晚上现在都会选择看电影唱歌之类的娱乐活动了。 这一时兴起的决定，却慢慢出现了一个问题。 “文玥，我有点冷。” 游乐园毕竟大部分都是户外，此时的气温已经接近零度，哈一口气都能看到清晰的白雾。不光是汤海瑶这么觉得，李文玥也感觉浑身有点凉，哪怕现在两个人都捧着一杯奶茶也一样感觉周围严寒刺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警戒心颇高的两人猛然回头，发现是白天见到的那个男人，他急停在两人后方不远处的地方，手上戴着一副黑手套，虚握着半空中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哼，终于让我等到了。” 这个冷冰冰的声音让李文玥和汤海瑶都不由自主地远离了一步。男人没有理睬两人，而是继续加重手里的力量，就像是真的捏着什么。而接下来，在两人有些惊愕的目光中，一片宛如玻璃碎裂一样的裂片顺着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气延展开来，黑灰色的介于气体和液体之间的东西从裂缝当中流淌出来，慢慢在男人手中浸染出了一个细长的鬼影。 一声炸裂响起，鬼影终于被男人捏碎，炸开的黑色物质流淌向了四面八方，很快就不见了踪影。男人甩了甩手，目光这才转向李文玥和汤海瑶两人。 “白日的小丑看到的是三个，两人，一鬼。” 冷汗从两人额头上流下。 “这个游乐园里果然有些古怪，你们这些小姑娘还是别多待，速速离去。”男人摆了摆手，好像驱赶她们一样。 可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尖细声音在三人耳边响了起来：“哦~我亲爱的客人们，是特意来看我们的马戏表演吗？真是太荣幸了！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我们马戏团的成员和我们尊敬的团长大人！各位！一起欢呼吧！一起起舞吧！忘记烦恼和忧愁，沉浸在这片欢乐的海洋当中吧！” 比起白天那有些谦卑的姿态，这一次小丑的声音成为了癫狂的呼唤。男人脸色一变的瞬间，三个人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一个环形观众席上。 【上传者，Koco】 = “就到这了？”陆凝看完问道。 “嗯……我觉得在这里留下一些余地更好，而且把那个很有本领的道士送了进去，如果他活着就能保护你们和一些别的观众。如果他出事了的话，我们可以就势引出他背后的道门来。”周诗兰说，“这是宋姐姐告诉我的方法。” “如果被别人瞎写了反而会显得麻烦。”陆凝说，“先不说你这个有点霸总味道的道士具体性格还没完全定下来，只是用他跟着我们解决了那个鬼的例子完全不能说明什么。这直接被拉入马戏团的话鬼的本事肯定不小。” “你在担心故事里的自己死了会反映到现实当中吗？”陈航问。 “当然，难道你不担心？” “可是我们总要登场的，甚至在故事进入后半段之后还要开始死人，早晚会发生的事情。” “你自己可以试试看。” 陈航笑了：“我还真有这个打算，轮到我如果还没人开我的线，我就打算来一次故事里的大冒险了。实际上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看到故事和现实到底是怎样联系起来的，不是吗？” 陆凝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随后叹了口气。 今天的事也算是结束了，睡觉之前众人问了一下汤海瑶，她同样不是下一棒，那么也就是等着明天的消息了，各自分开男女睡在了两间房子里，有三名真正的道士镇着，这个晚上很平静地过去了。 16 偶遇旧识 第二天一早众人就开始着手调查枣园庄周围了。不过正如钱义朋所说，地图上所标出的枣园庄也就是包括了旧园加上山脚下的一小片地段，实际上的枣园庄范围要远比这个大很多。 陆凝早晨起来在下河稍这里稍微转了转，这片聚居地人口并不密集，却也有上百户人家，而且顺着当地的风俗，门口也都开始装饰起了过年的红，走在路上也能闻到一些烧香的味道，想在这样的环境中找到一户专门进行着不一样祭祖活动的人家非常难，别说什么十口棺材，这些深宅大院的连门都进不去怎么查？ 陆凝能做的只放出无人机，去看看各家的院子里有没有疑似的东西，不过想也知道做这件事的人根本不会把棺材这样的东西放在明处，甚至别说棺材了，连放了十口水缸的人家都没有。 回来吃早饭的时候，陆凝就和众人说了这个情况。 道长们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虽说有降妖捉怪的本领，可他们也不能随便强闯民宅，而无论找什么由头也没法挨家挨户仔细搜查的。金云泰的驭鬼术也不容易使用，尤其是乡下地方门神、鞭炮、桃符、香灰之类的习惯全都保留着，这些东西拦不住那些作妖的邪鬼，可对于想要积阴德讨个好来世的鬼来说就是最坚固的壁垒，凡是门口摆了这些的人家小鬼都进不去。 “啊……真是难搞。”陈航呼噜呼噜喝着玉米粥，有些抱怨地说了一句。钱家在当地也认识一些人家，但认识这么几户也达不到搜索的要求。 “这样吧，今天我们兵分三路，三位道长各自带着一组人，两组开车到旧园和大东路去看看，最后一组在下河稍。白礼既然是这种邪礼，那么除了直接目击之外，应该还有些别的办法能观察到吧，例如阴气的流动之类的。”陆凝看向吕屏。 “虽然说有，却太过难以观察了。”吕屏叹了一口气，“只能试试看，聊胜于无。” “汤海瑶你带着弟弟妹妹就别跑远了，和老钱在这里，跟着……”陈航目光看向三个主心骨。金云泰摸了摸胡子：“宋小友，那就先把我们家的姑娘拜托你了，老朽亲自在这里查一查。” “没问题。”宋采薇爽快地说。 而陆凝这一组四个人也不用再分，众人商定下午四点半左右回来，路上保持联系之后就各自出发了。陆凝挑的地方是大东路，也就是昨晚路过的最像城镇的地方。白天开车适当加快了一些速度，等赶到的时候恰好也是大东路渐渐繁华的时间。 这里和回龙堡就有点像了，小区、商业区、饮食、文化等各种不同功能的建筑林立，最靠近主干道的地方还有一些像模像样的写字楼。不过细心点看的话很容易就能发现这里的生活节奏到底和繁华的都市有所不同，人们身上并没有太多的焦虑感，哪怕是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也有些站在小卖部里聊天——现在可是早就过了上班打卡时间了。 “吕道长，能看出什么来吗？” “阴气略重，这在年节时分确实不寻常。只是……看不出阴气的来路。”吕屏摇了摇头，“也许是我才疏学浅……” “师兄，这玩意就是不好搞。要我说还不如去那些明说了已经找到有人举行白礼的地点，反而容易。这地方……嘿！”齐眉忽然一探头拍了拍陆凝的座椅，“丫头在这里停一下！” “你直接叫我名字也比叫丫头好听点。”陆凝马上将车停到了路边，也有点奇怪连吕屏都看不出来的东西齐眉能看出什么来。 齐眉没管那么多，车刚停稳就一拉车门跑了出去，陆凝还在解安全带，目光随着齐眉的动作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结果齐眉下车之后穿过马路直接冲向了对面，伸手拍了拍一位穿着貂皮大衣的女士的肩膀，一脸笑意地开口说了一些什么。 “……他这是搭讪去了？”陆凝的手停住了。 “师门不幸啊……”吕屏一拍额头，也拉开车门走了过去。陆凝有些无奈，不过就在这时，她看到齐眉和那个女士说着话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慌乱地摆着手，似乎在辩解，然后就被那个女士抽了一巴掌。 “打得好！”滕璇挥了挥拳头，“臭流氓一个，居然为这种事特意停车。” 陆凝微微蹙起眉头，看着吕屏拎着齐眉的后脖颈将他拽了回来，在身材高大的吕屏面前齐眉就跟一只猫一样没啥反抗的余地。 “让二位见笑了。”吕屏将人丢回车里，向陆凝和滕璇道歉。 “不，不是……哎呦，师兄，李文玥，你们听我解释。”吕屏苦着一张脸，“我是真的认识她……别别别，听我解释。” “说。”陆凝再次发动了车子。 “我道行低微，不过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见过很多人了，那个女士是我之前帮过的一位客户，她和丈夫离婚之后，带着一个闺女一起生活。她闺女被魇住了，我遇到就顺手帮了个忙，当时她还特别感谢我，还特意留了我的名片来着。唉，你就说我老了英俊不如当年了，这么独特的眉毛总该记得一点吧？我也不是对她有意思，就在异乡碰到个老朋友要叙叙旧，她倒翻脸不认人……” “所以你没有出言挑逗？”陆凝问。 “当然了！我老齐虽然说喜欢装个那啥……反正就是我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事干得出来，可调戏妇女那可是道门忌讳！何况我师兄还在这儿！” “那么你应该没认错人。”陆凝说道，“我看到你惊讶和解释的样子了，如果你的言辞没有特别过分的话，无论怎么样对方都犯不上直接抽你一巴掌，最多是骂你几句而已。她的衣着不错，并不是单纯追求华丽而是有着合理的搭配，在你解释的时候也没有和你争吵而是等你说完，仪态更能显示有良好的教养。吕屏道长，能否请你稍微检查一下齐眉身上是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吕屏愣了一下，点点头给齐眉仔细检查了一下，很快就用那根树枝一样的桃木剑从他的衣领里面挑出了一丝阴影，甩了甩就散去了。 “确实有些东西。” “齐眉，按照你之前所说，这位女士并不是住在这里的，应该是后来搬来的人？” “是啊。” “明白，吕道长，那东西是什么来路？” “最寻常的阴气线，鬼怪用于标记的痕迹，因为视觉器官是有身体才会拥有的，鬼怪一类的无躯体存在视物是用的别的方法。这些方法总会留下点痕迹。” “嘿！她居然恩将仇报要害我吗？”齐眉瞪起了眼睛。 “你大小也是个道士！这点阴气就算是个婴儿都伤不到的，你慌什么慌？”吕屏斥责了一句，“普通人怎么会在你身上留下阴气线？仔细想想！” “哦，哦，什么仔细想想？”齐眉被骂得有点懵。 “那位女士遇到了一些麻烦。”陆凝在前排说道，“应该又是和鬼怪有关的问题，而且这次还让她不敢去寻求帮助，大概是某种有交流能力的恶灵。她不敢向你直说，不过这个做法也只是无奈之下的一时念头，如果你因为生气便置之不理她也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我们便需要帮助这位女士。”吕屏说。 “可以，吕屏道长，一般这样的情况下，生命危险有多严重？” “有意识的鬼事实上比无意识的更加恐怖，你们都见过九面婴了，它实际上只是一个无意识下的怨念聚合体，遵循着某种本能进行杀戮，但是完全没有理智，否则遇到我去的时候就该隐忍不发或者干脆离开。这一只鬼能够阻止女士寻求帮助说出真相，肯定会比较麻烦。”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只鬼会放长线钓大鱼……嗯，我知道了。现在可以去找她了。” 陆凝将方向盘一打，车拐入了另一条路，那位女士就在路口等着红绿灯。陆凝卡准时间等到那位女士过了马路，然后驱车越过她在一个停车位停了下来，四个人下车后便在陆凝的带路下走进了旁边的商场。 “那位女士大概会从这里经过，不确定会不会来商场……来了。” 女士经过商场的时候向门口的门卫询问了一些什么，随后并没有进来，直接向前继续走去。陆凝等了几秒钟，然后也走向了门卫。 “叔叔，请问刚才的阿姨问了你什么啊？”陆凝笑眯眯地向门卫问道。 “问这个做什么？” “我和她女儿是好朋友，想送件新年礼物，刚好看到阿姨，所以想打探点消息……嘿嘿。” 门卫笑了笑：“也没问什么，就是问商场里有没有药房，我说这里没开，在街道侧面有一家。” “哦……没听说她家里有人生病啊……” “大冬天的难保有个头痛脑热，我看那位女士的脸色也不是特别好，也可能是自己身体的毛病吧。”门卫叹了口气。 “知道了，总之谢谢叔叔了。”陆凝鞠躬道谢，然后走出了门去。滕璇、吕屏和齐眉也从侧面溜了出来，追上了陆凝。 “文玥，什么情况？” “买药。吕道长，药物对鬼可不管用吧？”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没等吕屏说话，齐眉就笑了起来，“人没法对鬼用药，可是鬼能给人下药的。” “我听说安眠药吃多了人会死的……”滕璇一拍巴掌。陆凝摇摇头：“安眠药哪那么好开。再说比药物更容易又无形的杀人手段多了，鬼魂本身就是一种，鬼为什么要用人类的方法来杀人？” 齐眉还来劲了：“那么你说，人为什么要嫁祸于人？” “……鬼也害怕？” “越是有意识的鬼越会怕。”吕屏说话了，“你也听到了金老手下小鬼要遵循某些规矩，事实上任何妖魔鬼怪都有要遵循的规律。伤人害命的实力强大却畏惧道术，因此若要不被有心人发现，必须进行一定的伪装。” “嗯……简单来说，就是这个鬼怕像您这样的人发现端倪，所以采取了借刀杀人的手段。如果是这样，知情的这位女士也跑不掉吧？” “厉鬼哪有放过什么人的道理？”齐眉撇了撇嘴，“哦，前面那个就是药店了，师兄，我们要不要直接堵着干掉这只鬼？” “驱逐邪祟，从来都不是那么轻易的。”吕屏皱着眉。 “二位不如在外面避人目光处稍候，我和滕璇和那位女士没有见过，可以进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陆凝说。 “小心一些。”吕屏点了点头。 走进药房，里面还是很温暖的。陆凝左右看了看，找到了那位正在购买药物的女士。她正在购买的是一些常用非处方药，甚至都没有什么药性犯冲的药物类型，陆凝脑海里的医药知识基本上触类旁通，辨识这里的药物也不算太困难。 “请问有感冒药和治拉肚子的药物吗？”陆凝直接走到了女士旁边问那个店员。 “请稍等，这位女士，只要这些吗？” “那个眼药水给我拿一盒。”女士有些不安地用手点了点，“还有你们这里的含片在哪？我要看看。” “在您后面那个货架，有四种牌子的。”店员很有礼貌地指了一下，女士便转身走了过去，脚步匆忙。 店员在这个时间给陆凝摸出了她要的两种药物，陆凝目光瞥了摆在柜台上的那些药盒一圈，的确没什么问题。 不是出在药上？那有什么别的特殊含义？ 她付了钱，转过身，走向女士的方向，一边将药放进口袋里，一边悄悄张开手指，在经过女士身边的时候在她的背后非常轻微地划过。 咔。 破裂声之后，紧接着便是一声如同蚊鸣一般的响声，陆凝快速走了两步，来到了药房门口，抽出口袋里的手，张开对着空气小幅度地一捞。 指缝之间的白环刹那间清晰了，这次足足有一秒钟的时间，跟着便是一阵阴风从店内吹向了店外，在这刺骨的寒冷中，陆凝反而露出了笑容。 20 人间遗骨 在一个疯狂的马戏团中，那些正常的思绪宛如梦幻，真正令人沉醉的反而是台上小丑发出的梦呓般的言语。 灯火，已经点亮。五光十色的马戏团正中央，小丑高举着双臂，向观众们致意。无人对此感到奇怪，周围是震耳欲聋的欢呼。那些人的脸上是情绪高涨的笑容，就仿佛真的在为一场无与伦比的表演而感到欢呼一般。 是吗？ 那只狮子口中滴下的血肉尚显新鲜，半只手掌还在它的牙齿外面。 猴子身上的人皮礼服是崭新的，新到还能在衣领处看到两个眼睛的空洞。 老虎趴在一旁，它的脊柱上伸出五只右臂，手里捏着音乐球，不断按压出欢快的曲调。 三个头的狗和六条尾巴的猫滚成一团，它们的爪子每次拍击都能在地上留下一个浅坑。 “这是什么啊！”汤海瑶有些难以置信地捂着脑袋，“那些观众看不见吗？我们，我们得出去！离开这里——” “离不开。”那个男子神情严肃地说，“这不是普通的鬼怪作祟，这是鬼域……通过强大执念所展现出来的实境，当心，我们在这里受到的任何伤害都是真的，死也一样！” 男人这般神情，显然事态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他现在也只是按兵不动而已。 周围的观众更是已经陷入了马戏开场的狂热当中，小丑大声致谢着，随即他身后的门中开始走出马戏团的成员——身穿紧身衣，脚踩独轮车的女郎；身高不到一米，周围是插满匕首木桶的侏儒；一身铁皮，每走一步都发出生锈齿轮摩擦声的铁皮人；身材肥胖，一身西装，带着高礼帽的绅士；一身牛仔装扮，腰间别着手枪、鞭子和绳套的英俊男子。 “让我隆重介绍我们马戏团的各位成员！高抛球小姐！木桶矮人！铁锈骑士！礼帽先生！英俊牛仔！”小丑大声喊道，而围观的观众们发出了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告诉我，你们喜欢什么！你们喜欢的是演出！一场举世绝伦的演出！把那些生活的苦恼都忘记！尽情地欢笑，尽情地跳舞！直到黎明到来之前，一起狂欢吧！和周围的人分享你们的喜悦和笑容！来吧！不要拒绝！” 小丑将手臂向下重重一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马戏团音乐便奏响了起来，观众们欢呼着看向舞台，那些野兽也纷纷起身，开始走到一个个已经提前布置好的马戏道具旁边。 “第一个节目，高抛球小姐会为各位带来飞剑表演！令肾上腺素激增的紧张刺激！让我们看看是哪位幸运的观众有机会体验！来吧！大转盘！” 从天花板上轰隆一声落下了一个巨大的转盘，上面最多有四位数字，在小丑一个响指中，转盘飞速转动，最后停下。 “0239号观众！恭喜！” 一声弹簧响动，李文玥看到左前方的一排观众席上的一个座椅猛地弹起，将一名观众直接弹射到了舞台上。那位观众落地之后摔得不轻，过了十几秒钟才清醒过来，明明他之前也是在疯狂呼喊着，此刻却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啊！！！狮子！老虎，它们是什么，那，那是人吗？喂，喂……” 还没等他爬起来，铁锈骑士就将他架起来，捆到了一块竖起的木板上。一直骑着独轮车绕行的女郎从礼帽先生那里接过了一个铁盒打开，里面全都是闪亮的利刃。 李文玥已经知道这个人会是什么下场了，不过她没有心思去救人——也没那个能力。她试了试，自己还是能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那个男性道士依然在观察，可是李文玥等不了，她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如果不尽量求生，结果迟早是和那个被选中的人一样。 拉着汤海瑶穿过了疯狂的人群，她终于到了过道区域，此时舞台上的飞剑表演已经开始，寒光四射的利刃完美地沿着那个人的边缘轮廓慢慢钉出了一个人形。如果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马戏表演，堪称技艺精湛。 “李文玥，我们要去哪里？” “这里能自由活动，说明鬼域里没有那么多限制，我们的机会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出去的办法！” 一声惨叫，从舞台上传来，最后一把利刃穿透了那个人的咽喉，鲜血如同喷泉一样涌出，几只野兽扑上去开始撕咬，牛仔愤怒地甩着鞭子驱赶…… 随着远离那疯狂的气氛，两人感觉自己的大脑也在渐渐冷却下来。 帐篷是两层的，出了内层之后，两人便闻到了一股腐臭味道。李文玥忍着这股气味开始向那个方向摸索，很快便找到了一个放着铁笼子的角落，这些笼子明显是用来关之前那几只猛兽使用的。李文玥用手机照了照，发现这些笼子的喂食槽里面放的果然都是人类的血肉。 “文玥！这里太恐怖了！我们赶紧走吧！只要离开这个帐篷就可以了吧？”汤海瑶惊恐地说。 李文玥本来也是这么打算来着，但是她手指一晃之间，却看到那些血肉当中似乎有什么闪烁的东西。 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之后，李文玥就直接伸手抓向了那里面，她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直觉也告诉她没那么容易就可以离开帐篷，不如铤而走险。 在手指接触到那个东西的一瞬间，李文玥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老气横秋的笑声，她将那个东西从脏污的血肉中抓了出来，发现却是一个戒指，抹去上面的血肉，可以看到在一个方块形状的宝石上刻着一张扑克牌的“JOKER”花纹。 她愣了一下，也就在这个瞬间，一股阴冷感攀上了她的脊梁。 “恭喜你，新的团长先生。” 【上传者，一掷千金】 = “这段故事是什么意思我有点不太懂。” 在陆凝将自己的段落上传之后，吕屏略显严肃地问道，“首先这个故事和鬼故事有一定的出入，而且和之前的鬼故事并不一样，为什么能通过审核？其次是……李姑娘这么写是什么用意？我看不出它能为我们目前的局面提供任何帮助。” “鬼故事有很多种写法，吕道长，我相信您所接触的基本都是受害者视角，这样是最常见的一种，凸显鬼怪的恐怖和人类的无助……但是并不只有这一种。”陆凝笑了笑，“一些从加害者视角所描绘的鬼故事同样精彩，有句话说人心似鬼，当一个人开始用心险恶起来比起厉鬼更加邪恶。而我便是在这个故事里提供了一个机会……” “这个故事本身和鬼怪便有关，为何还要在其中添加恶人？” “不是添加恶人，恶人本来就存在。我们的故事一开始就决定了侦探和凶手这两个角色，也就是说恶人的出现是天然的。这一段故事所开辟的是……我们可以从这条线索去获得反派的视角。我想这对于现实情况会有所帮助。” “你不担心自己吗？” “如果道长哪天认为我已经入邪，不妨亲手了结我啊。”陆凝满不在乎地说。 当然陆凝也没把话说全。她在文章之外还是安排了一些试探的手段的，第一是那个戒指她没有在文章中予以命名，但是她所想的名字则是“人间遗骨”——那么这个名字究竟会不会被后面的接龙者用到呢？这个判定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能得到一个结果，她也能确认文章之外的构思部分是否也被纳入了接龙的范畴之内。 另一个目标则是整篇文章的脉络问题——迄今为止对于很多人另开支线这种事都没有任何阻拦，原因是什么尚不明确。只是这毕竟是个接龙，要是所有人各写各的绝对不会最终符合要求，即便能折射在现实当中。最大的几个可能是当所有人过了一轮之后增加要求，或者在某个时间点郑云亭再次亲自写一段收束所有故事，这两种都是比较好的结果，因为故事还会继续。 最糟糕的一种可能是，这个故事根本没必要迎来结局。 后期？什么是后期？二十四个人全部走一遍最长也不过是十二天的时间，而这个时限或许就是那个文中免死的最后期限，可根据每个人的用时，这个时间只会更短，升阶场景的自由弹性。 相比之下还算安全的时间就要过去了，而这才刚刚过去三天多一点。 给车加油的时候，陆凝又收到了视频请求，不过这次是来自陈航拉的那个群里。 “燕子丹……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加油站后面。” 陆凝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 视频接通之后，众人都有些疑惑，燕子丹的那一块还黑着，不过很快就有光亮照了过来，里面传来了燕子丹的声音。 “抱歉诸位，刚刚去打了个电话。” “打电话？你在什么地方？”张欣晴问。 “家里。” 燕子丹所说的家里也就是她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出租屋，根据有些摇晃的镜头能看到窗户外面的景色。 “长话短说。”燕子丹顿了顿，似乎整理着思绪，“我昨天开始就查了一下社长的情况。根据社长的班级找到了他的班主任电话，了解了一下社长的情况。大约在我们放假两天之后社长也离校了，他所在的宿舍已经没人在了，也就是比我们晚一两天。” “正常，学校可不准备放假期间还开着宿舍。”陈航哼了一声。 “我向那位班主任老师要了社长的紧急联系电话，理由是一些社团事务，目前联系不到社长。那位老师给了我电话也答应帮我一起联系。昨晚和今天早晨我分别给社长打了个电话，但是都没人接，然后我给他家里打了电话，顺便也在群里发了点信息。” 群里的信息？陆凝赶紧切出那个群聊，果然早上的时候很多聊天文字里面有燕子丹发的几句话。 【听雨桥驿】：接龙的第一轮已经快走了一半了吧？社长，要是大家都在开自己的支线那怎么收起来啊？ 【家里蹲社长】：故事当然要收束起来，不过现在还算是最开始，让大家自由发挥比较好吧？ 【听雨桥驿】：明白了，也就是说现在还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是吗？ 【家里蹲社长】：扣题就行。 问题并不在于这几句文字上。 “燕子丹，那个时候你正在给他家里打电话？”陆凝问道。 “是……是的。是他的爸爸接的电话，他说社长没回家，和家里说想要年前再找找机会，最近几天的联系也是靠短信和聊天软件。” 片刻的沉默之后，钱义朋说话了：“也就是说，无论哪一边都没有社长？他的行踪已经不明了？我可绝对不信他找了家网吧包月然后就蹲在电脑前陪我们玩这个游戏。” “不出所料。”汤海瑶有些紧张地说道，“我已经感觉有点不对劲了……自从游戏开始以来，我们在群里发言只要提到他他就会在几秒钟之内回应，我们上传的那些文字审核也只需要两三分钟，虽然字数不多，可他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上传，一直都能盯着也太奇怪了点。简直就像，就像他是个机器人。” “直接说他住在群里都行。”陈航有些咬牙切齿，“郑云亭到底怎么回事？他就算死了变成鬼怎么会有那个闲心搞这种事？对了丹丹妹子，你不要再继续追查了，我已经找了私家侦探，你一个什么专业技术都没有的人查这种明显不对的事太危险了。” “我知道，我也有点害怕。”燕子丹终于将镜头转向了自己，看得出她没睡好，“如果群里的不是社长应该怎么办？我们写的鬼故事是不是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要是我们越写越恐怖的话，我们是不是也会像故事里一样——” “胡思乱想姑且暂停。”张欣晴一句话打断了燕子丹略显躁动的话语，“我们这些已经遇到事情的都还没慌，你现在害怕什么？放平心态，随时跟我们联系，如果有任何情况，我们都会想办法去救你。” “可你们都在外吧……” “要是危险发生在我们身上，你不就更不用怕了？对了，李文玥，你是不是续写了诗兰那段马戏团故事？” “嗯，怎么了？” 张欣晴的镜头一转，一张传单映入眼帘，花里胡哨的传单上有几个醒目的大字：【扑克牌马戏团，好戏今日开演！】 “我在密城，你们记得吧。” 21 雨雪难耐 陆凝给扑克牌马戏团那么多详细的描绘，正是为了塑造一个可以比肩白礼的鬼怪团体。在文章中，着墨量总能体现一些大小的价值，既然大农那部分对白礼进行了那样的描述，她也用同样的手法制造了另一批怪物，然后赋予了一个特殊的权限。 然而这一旦出现在现实中就不是特别美好了。 “我会告诉你一些我对于马戏团的设定。”陆凝思忖片刻便说道，“首先，你必须在马戏团开演的时候依然保持理智，这是一个认知问题，只要你对此有防备之心，就不会进入一阶段的狂热状态。马戏团的拉人是一定会成功的，你进去之后在第一场表演开幕的时候就得离席，沿着两层帐篷之间的路往后方，也就是舞台那边走，那里有马戏团那些怪兽的笼子。在某一个食槽当中放着马戏团团长戒指。” “就是你那段说的那个玩意？” “嗯，它叫人间遗骨，这不重要。重点在于，当你拿起戒指的时候，你就会成为马戏团的团长，拥有号令马戏团里那些鬼的资格。与此相对的是，你必须喂饱那些鬼，如若不然，它们会分食了你这个团长，然后继续开演。” “喂饱……怎么喂饱？”张欣晴皱起眉，“难道我还要杀人？我故事里是个幕后黑手可不代表我真的是反派啊！” “很遗憾，如果你想要活，就必须这么做。因为如果设定的鬼怪条件不够苛刻就无法设置这样的情节，恐怖故事——代价要大于好处，这是我们必须要遵守的。但是之后的具体情况我还没有写入，如果你有机会的话，可以进行详细的设定补充。” “等下！这开演时间就快到了啊！没有别的解法了？” “设定上演出会一直进行到黎明，所有观众都会被马戏团吃掉，试图从帐篷逃离的人会被外圈的扑克牌士兵剁碎——只有有人得到了团长的位置，才能决定马戏团观众的生死。”陆凝叹了口气，“但是好处在于，在你能喂饱马戏团的时间之内，你拥有着一支极强的鬼怪手下，忠心为你效力。” “我不能让它们去送死吗？”张欣晴声音都变调了，“它们都死了，我不就安全了？” “这是个悖论，团长不死，它们就能在马戏团再次复活。团长死了，就没人能命令它们送死。” “你设计的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如果不是这种近乎无解的鬼，又怎么可能让人有机会去控制？我可是审核失败了两次才找到这个底线的，这是最低限度。”陆凝无奈地说道，“能说的我都说了……你会死，或者杀死很多人，张欣晴，你自己决定。” 张欣晴沉默了片刻。 “我不想死，各位道长也在吧？我明说了，我不想死，如果躲不过，我就杀人。” 陆凝将手机稍微放了放。 她并不对设计出这样的鬼怪来有太多愧疚，否则就是在轻视集散地鬼怪场景的风险度。这是一个升阶，还是个连退出方式都提前告诉了的升阶场景，甚至连生还都成了任务的一环……她还无法想象这个场景背后真正的杀招在哪里。 变成鬼都有办法可以返回集散地？还是说有什么办法能让死者复活？这些诱惑力满满的宽裕条件无不证明她尚未接触到这个场景的秘密，而想要接触秘密的核心在于什么？主动出击，拔高这里的力量层级。 当这个机会被递到手中的时候，她就已经下了决定。 天空中慢慢聚集起了乌云，群聊已经结束，众人踱步回到了已经加满油的车上，陆凝发动汽车，开始返回钱义朋家。 “李姑娘，因为你的故事，真的会有很多人死。”吕屏说。 陆凝不奇怪这个正义感很强的道人说这个，她早就预料到了。 “是的，那么吕道长认为责任在我吗？如果我只写一个平常的鬼故事，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是吗？” “不是吗？”吕屏挑了挑眉毛。 “我们每个人都在编织一个故事，甚至已经开辟了好几条支线。”陆凝专心盯着眼前的路面，打开车灯，天空阴沉已经让傍晚变得如同黑夜。 “你们的故事自白礼开始，就不只是针对一人一事的问题了，这些强大的鬼怪，连我们也没有信心去清除。” “不需要的，道长。这里的鬼会随着我们写作越来越多——您认为，当我们写入故事里的鬼不在故事的时候，在做什么？” “……” “也在作祟，也在杀人。”陆凝自己回答，“马戏团一次会害死很多人，但别的鬼也会慢慢杀人，我们创造的故事，反映到现实的一切，都会是这样。问题的源头在于这我们必须进行的接龙。不敢中断，因为我们不敢去试探代价如何。” “你们可以按照我们的描述写一些鬼怪，在我们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鬼怪。”吕屏说。 陆凝忍不住笑了起来。 “道长，您知道以前的说书人吗？” “自然知道。” “以前的说书故事里有很多仙侠类的故事，这些故事本身往往不长。但因为受人追捧，说书人能赚钱，所以即使故事完结了，胡编乱造也要继续让故事进行下去。” 吕屏闻言凝眉，似乎知道了陆凝要说什么。 “那么之后的故事会是什么呢？一个新角色出来，老故事里的最强者被这个新角色碾压，然后下一个新角色出来再把这个新角色碾压，循环往复。体现不同的部分也就是描绘一下周围，现在是打断了一棵树，下一个就是砸碎了一块巨石，接着地面被掀掉三丈……直到编不下去了为止。” “啊呀这东西我听过！”齐眉一拍大腿，“我遇见过一些老大爷大娘的说过这个！” “吕道长，我们现在就陷入了这样的一个状态。” 雨夹雪开始落下，打在车窗上，陆凝打开了雨刷，静谧中只有车外的细密响声和车内她说话的声音。 “因为要有办法对付鬼怪，所以要引入道士，而又因为要写恐怖故事，新的鬼怪要比出现的道士更强。我加速了马戏团这个等级的鬼怪出现，并给它上了一个勉勉强强的锁。如果张欣晴能控制住钥匙，至少死亡人数还算可控。”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 陆凝，并不是一个经常站在上位视角去衡量人命的人。 = 天色昏沉，雨雪交加，陆凝放缓了车速。离开大东路范围后路上的行车数量明显减少，四周的旷野甚至给人一种天地广阔唯有这一辆小车在路面上行驶的感觉。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安静的，吕屏也在沉思，这位道长的性子很直，所以思路一般都少拐几个弯，陆凝由着他去想。齐眉倒是一脸放松地用耳机听着音乐，他是不会为这些事情烦恼的，倒不如说他很明白陆凝的想法，类似这种事他可是见过不少的。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后方的一束车灯让陆凝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依然是那个大晚上开着远光灯路上行车的车辆，幸好这次是在后边，还不是那么晃眼。那人大概也害怕这样的天气开快了出车祸，居然没有迅速超车，只是保持着一定的速度慢慢追上来，试图从陆凝的车旁绕过去。 陆凝稍微皱了下眉毛。 公路行驶，要超车就尽快，磨蹭下来反而对双方都不安全，但这位司机明显没有这样的常识，车慢慢拐到了陆凝这辆车的侧面，却依然不加速。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仪表盘，目前的速度不过五十，只要一脚油门就能超过这个速度往前，然而那辆车还在磨蹭。 既然如此，那她降速。 轻轻踩下一点刹车，陆凝降低的速度迅速将那辆车让了过去，而对方似乎也对这种“识趣”的行为很满意，立刻开始并道。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个人的远光灯前方却照出了一个东西。 那仿佛是个身高超过两米的魁梧身影，却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一身发黑的肌肉，具体的样貌没有看清楚，因为前面的车显然也发现了那个东西，车头一歪，直接冲向了路边。这条路和周围的田地是有一定高地差的，车尾的刹车灯猛地一亮，险之又险地刹在了路边。 陆凝是正好已经减速了，丝毫不慌，踩下离合就将车停在了路上，然后也打开了远光灯，照了一下前面——什么都没有。 她绝对不会认为自己看错了，那不是错觉。 “滕璇，你看到那东西了吗？” “挺高挺壮的一个人，别的没看清楚。不过这种天气还出来的……” “什么？看见什么了？”齐眉也往车前面望了望，后座的地方不如前面视野好，他完全没看到。 “吕屏道长，是否有妖邪鬼怪出没？”陆凝又问道。 吕屏凝神向前面看了有十秒钟，随后轻轻摇头：“没有感觉到特殊的阴气，也看不到鬼怪的踪迹。” 这时，前面那车上的司机已经出来了，手里打着一把伞，快步往这辆车走来。 很快那人就来到了车窗边上。约莫四十岁左右，身材瘦高，吊梢眼，胡子倒是刮得挺干净的，身上穿着黑色的防寒服，看到车里坐着的是陆凝，便抬手敲了了敲车窗。 “什么事？”陆凝稍微摇下了一点车窗。 “你们，你们刚才看没看到那路上有个东西？” “什么？”陆凝装出疑惑的神色，“你车突然打偏是因为这个？你看看前面有什么吗？” 那人回过头，在灯光的照射下，公路上依然空空荡荡。 “可，可刚才肯定有个东西，我……我总不会突然把方向盘打成那样吧？对了，你们走这条路，是去下河稍的路，但是你们是陌生面孔……”那人嘴里急促地念叨着。 “嘿，你的车可是能倒回来的，要是没事的话我们还得赶路呢，这种天气开车可很危险。” “是，是……那个……好。”他向说些什么，但支吾了两句，最后什么都没说，有些颓废地返回了自己的车上。 “为何不和他交流？”吕屏问。 “因为他有些可疑。”陆凝回答道，“您也听到滕璇刚才怎么回答我的，她第一反应这是个人，之后才怀疑这可能是别的什么，这还是在我们已经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这个人过来就说路上有个‘东西’，至少说明他对于那个是有些概念的，他也是在装作不知情来问我们。但是因为紧张，他没有注意语句的修饰。” “即使如此，他也可能是受害者。” “没错，放心吧道长，接下来我们会暂时多一个跟屁虫了。” 不出陆凝所料，在她发车之后不久，后面的车也跟了上来，这一次终于没再开着远光灯了。齐眉回头看了一眼，嗤笑了一声：“这种天气又碰到了那种事，估计一个人开车也是吓得要死吧？” “他有亏心事。”陆凝说道，“我刚刚看了车牌，就是昨天晚上那辆车，也就是说这是那个叫葛禄的人……至少是他的车。至于是不是他本人我们还得之后再求证一下。” “文玥，那个人总给我感觉藏着掖着，就像我以前见过的几个赖账不还的老赖一样。”滕璇皱着眉说道，“你说刚才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既然吕屏道长都没有看到它出现的踪迹，那……” “且慢，李姑娘。”吕屏忽然打断了陆凝的话，“刚才是我疏忽了。” “什么？” “我按照你们所说，用照妖的手段去观察了一下路上的状况，阴阳状况正常，没有鬼怪留下的踪迹……这是我的疏忽。”吕屏抿着嘴唇，低声说道，“刚刚你们讨论那个司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没有去查看那辆车。” “车？”陆凝一个激灵，“难道……” “他那辆车的车头上附着有大量阴气，我想我们看到的那个东西是过于浓重的阴气透过车灯投下的影子——但影子本身是不带着阴气的。”吕屏回过头看向后面尾随的车，“这辆车在近日之内绝对伤过人命。” 22 生死不明 肇事车辆跟在后面，而且车头还可能有鬼，在这种阴沉的天气下更多了几分惊悚意味。 “那么，道长认为那阴气所关联的鬼是找他报复，还是准备无差别攻击？”陆凝问道。 “若是只要找他报复，又何须等到此时？”吕屏叹了一口气。 “它会攻击我们吗？” “李姑娘可以放心，这鬼气候未成，纵然意图行凶，贫道也拿得下。”吕屏说。 陆凝点了点头。以现在的速度要想回到下河稍大约还要开二十分钟，她便让滕璇给陈航打电话问问他那里的情况如何。 糟糕的天气还没到影响信号的程度，很快电话接通了，不过是周诗兰的声音：“文玥吗？陈航在开车。” “你们也还没到？”陆凝有些惊讶。 “我们在那段墙根底下发现了一个地缚灵……宋姐姐说实力不是很强，但很会躲，我们和它在旧园绕了一个小时，还是给它跑了。” “地缚灵？” “我来说吧，吕屏也在你们车上，他也能给点补充。”宋采薇的声音传了出来，“是这样，我们下午试着从那个老财主家最后的遗址里找点什么线索出来……” 沿着墙根一点点筛查花费了些工夫，不过宋采薇的道术本来就是最直接的攻防手段，也是简单粗暴很多，一个被埋在墙根底下不知道多少年的地缚灵就被她硬翻了出来。 地缚灵不同于厉鬼之类的东西，既有有害的也有无害的存在，而陈航一行遇到的这个就是无害的，换个专门的说法，是一种被称为“镇灵”的地缚灵。 这种其实在大众也有耳闻，很多帝王将相给自己设计的陵寝就有大量“镇灵”，配合陵墓内其余的一些阴构设计来完成墓葬的风水、防卫等工作。“镇灵”重点在于一个镇，也就是压住当地的阴气，用来防范外鬼侵入的。能使出这种手段来，那老财主通晓一些道门手段已经是确切无疑的了。 当然，“镇灵”和“陪葬”是两种东西，并不需要杀生害命。遗憾的是众人没能抓住这个镇灵，也就没能顺藤摸瓜找出它的来路，只能大致确定这个镇灵的缚灵范围在整个旧园的区域之内，不光是老财主旧宅的范围。 “要是我在那边倒好一些。”吕屏也有点遗憾，镇灵在那里不知道多少年月，肯定知道很多秘辛。 “是啊，我对这种即时追踪的手段都不是特别擅长，要是起卦的话又抓不住这乱跑的……啧，要不明天咱们换换地方？”宋采薇有点懊恼地说。 “可。” 周诗兰拿回了手机，说道：“总之大体上就是这样一个情况。我们也知道密城那边张欣晴的事……可是帮不上什么忙。刚刚我联络她已经联络不上了，一切只能看她自己了吗？” “马戏团是个高风险高收益的。”陆凝点了点头，“另外我们返程的时候遇到了昨天开远光的那辆车。” “什么？那狗东西居然又被你们碰上了？等着啊，小爷这就叫上十来个人去揍他！”陈航大叫了起来。 “吕屏道长发觉了他车头的阴气，至少这辆车最近撞死过人。而被这股阴气包围着，估计这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对了，我得找钱义朋问问这是不是那个叫葛禄的人。” “群里问。”陈航气呼呼地说，“我也要知道。” 陆凝很快就接通了群视讯，果然张欣晴没有接通，不过燕子丹倒是还在。 “老钱！老钱！回家了吗？” “回了啊，我还奇怪你们怎么还没到呢，比约定的晚了快半个钟头了吧？” “这天气我们可不敢开快了。对了，李文玥应该是碰上那个葛什么玩意的远光狗了，她要问问你是不是那人！” “钱义朋，葛禄的样貌你知道吗？”陆凝问道。 “嗯，有点瘦的一个人，相貌看上去就有点阴鸷，虽然喜欢给自己打扮，但是怎么打扮都脱不了那股小人的味道。”钱义朋说。 “差不多，他胡子刮得很干净，吊梢眼，还穿着一身黑色防寒服。” “如果是他的车，那肯定是他开。能买车他可是宝贝得不得了，谁都不让碰来着。”钱义朋歪了歪嘴，“就好像我们稀罕那车一样。” “好，我们很快就会到下河稍，葛禄就跟在我们后边。他看到了车灯照出来的鬼影，吓坏了。” “活该！”陈航骂了一句。 “行了行了，但是这事我们得插手。根据那个眼观六路告诉我们的，白礼已经开始，那就算是他我们也不能放任死去，或者……最少他得死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最后一句话陆凝放沉了一些声音。 “那个……”燕子丹忽然出声了，“你们的情况已经这么危急了，还是不要……这么冒险了吧？” “丹丹你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周诗兰问道，“你声音有些发抖。” “我，我这个屋子停电了。”燕子丹用压抑着恐惧的声音说，“电闸没问题，我给房东打电话了，现在我……我在外头，我不敢留在屋子里。” “外面不是更危险？你至少去个人多的地方！”汤海瑶可是特别有经验了。 “我在马路对面的一家小超市里……但是这个时间人好像不太多，我也不敢往远了去，得等着房东……” “都什么时候了还等房东？”陈航喊了一句，“这出租的房子出了问题不是房东的责任？他不得仔细帮你排查好了再去找你回来？还要你等他？” 这小子还真是大爷脾气…… 陆凝扶额，随后对燕子丹说道：“现在暂时还没什么事吗？如果察觉任何不对那就赶紧联络我们，至少我的电话你一定能打通。” “我知道……我还没遇到什么不对。”燕子丹左右看了看，“就是停电，好像就我们那栋楼停了。也可能是电路问题，我……我想得有点多。” “现在不怕想多。”周诗兰用柔和的声音说，“在我们真正从这个接龙脱身之前，怎么想都不多。” “啊，对了，有件事我还没跟你们说。之前挂了电话之后我收到了社长班主任的短信，说他也没打通社长的电话，不过邮件倒是得到了回复。” “这个时候所有文字类的信息都可能有问题。”陆凝皱了下眉，“肯定说是没什么事之类的。” “不……我也不好说这个，我把邮件内容传到群里了，你们看看吧。哦，我房东给我信息了，我要给他打个电话……” 燕子丹匆匆退出了视频，众人也暂时中断了通话，滕璇找出那封邮件的内容，给众人念了起来。 【王老师： 感谢您的联系，我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 在离校之前，我收到了之前投过简历的一家企业的电话，应该算是一个电话面试，聊了几分钟之后他们表示对我有些兴趣，问我想不想到他们那里实习一下。我想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情，不如去试一试，带上行李就过去了。 这个地方位于庚午市南方的铜方镇，是一家名为“八里工笑容旅游服务”的小公司。你们可以搜索到这个公司对自身的一些介绍，网上都有，当初我也是觉得这个地方开出的条件还不错才投的简历。 我来这里，通过了面试，获得了一个实习资格，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因为这个公司有很多宣传业务，所以他们要求我在实习期间也需要提供自己的一些个人社交平台作为宣传口使用，我也同意了。但是……我感觉哪里有些问题。 这个从名字看是旅行社的公司并没有什么业务，或者说就我实习这些天来看前台根本没有多少客人。但这个没什么名气的公司却拥有一座三层的楼，员工超过五十名，而且每一个每天都在格子间里忙碌。可是我作为一个实习人员，却没有太多的活可以干，偶尔发发传单，大多时候都在帮我的老板处理他的时间表和文件记录。从那些东西上看倒是有挺多人光顾这家公司的。 如果有人想要联系我，可以给他们我的邮箱地址，这是我唯一保留的私人用途的联络方式。 希望我的实习能正常进行，至少开学的时候它就会结束。】 = “听上去这个希望要落空咯。”齐眉慢悠悠地说，“这小子还真是不幸。” “还是那句话，单纯文字类的东西并不可信。在这个有鬼存在的时候，就算是真的见到了社长我们还得认认真假呢。”陆凝不置可否。 “可否查询一下那个……名字很不好记的旅行社？”吕屏问道。 “等一下，我们就快到了。”陆凝已经望见了下河稍家家户户的灯光，不算亮，但是在这个夜里总算是让人稍微放心了一些。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灯光猛地一亮，那辆一直尾随在后面的车骤然加速超车，直冲着下河稍冲了过去。 “这人怎么回事？”滕璇没好气地骂道，“有病啊？刚才胆小成那样，看到有人的地方甩下我们就跑？” “他跑不了，钱义朋知道他家在哪里。”陆凝并不在乎，“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我今天晚上就给他家装几个摄像头去。道长，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吕屏听得出陆凝也对这人很不爽，不过这理由他倒也认可——之前他从齐眉那里听说了监控的好处，不否认高科技也提升了一些抓鬼的便利。 很快，车就停在了钱家的院子外面，另一辆车不在，陈航等人还是慢了一点。 钱义朋的父亲和两个叔叔正在打牌，招呼了一声，钱义朋和汤海瑶拿着伞出来将人接了进去。陆凝低声问了一下葛禄家的地址，随后从自己行李里面翻出换了电池的摄像头，和吕屏齐眉两个再次出发直奔葛禄家而去。 “小丫头报复心还挺重。”齐眉打趣了一句。 “别告诉我你对这家伙没一点恼火，就算没有，我也不会放着一个活生生的线索不管。等下，那个是不是他的车？” 葛禄家距离钱家也就是两个路口的距离，不算很远，就算是雨天也很快就到了。那辆熟悉的车就停在门口，但是屋子里却还是黑灯瞎火的一片。 “……不见了。”吕屏声音严肃。 “阴气？糟了，这鬼怎么突然就动手了？”陆凝伸手在车头的地方轻轻擦了两下，确实没什么反应，再绕过一点，她看到车门居然还微微开着。 “师兄！不对劲！”齐眉一直举着镜子照着周围，这黑天倒是不影响他照妖，“屋子里有血光！” “先不要进去！”吕屏抽出桃木剑和黄纸符，挑起一团明亮的火苗甩向了屋子，光芒一闪而逝，屋子里没有发生任何异状。 “鬼魂不在。” “已经行凶过了！我们能差多长时间？五分钟？最多五分钟吧？”齐眉惊愕而紧张地不断照着四周，“它已经杀了人了？” “别叫！吕道长，我们进去看看。”陆凝果断说道。 吕屏点头，两人一起走向院门，那里没有锁。跨入院子之后，能看到屋子的门口那里有一双脚从门里探出。 陆凝打开手机的手电，照了过去，还是之前那一身黑色防寒服没换下来，破破烂烂的伞落在屋子里，一些污浊的血迹逐渐混合到地上的浊水当中。 “死了。” 她走了过去，稍微仔细看了一下。 葛禄的脸上是极度惊恐的表情，双目几乎要瞪出眼眶。从表面上来看，他死的方式是死于殴打——脸颊到下颚，再到脖子和胸口左右的位置全部被巨大的力量砸碎，一团血肉模糊的样子。然而他倒地的姿势却是接近俯身的侧倒，仿佛是进门的时候被人从侧面攻击，连续几下瞬间致命。 由于伤口过于破碎，只能看出是钝器，不过陆凝估计如果是鬼的话大概就是直接上的拳头。 “哎呀呀呀……这真是赶着来死了。”齐眉也看到了这番惨状，不过对他来说这倒也不算什么。 “二位能判定这人是被鬼所杀吧？”陆凝说，“这白礼……” “白礼今日刚开始，第一天还没有过去，我们还得问问金老。”吕屏轻轻摇了摇头，“而此地既然出了人命，我们也不该再留在这是非之处。” “是的，我们处理一下我们来过的痕迹。当然还有……” 陆凝用手机对着葛禄尸体和周围各个角度都拍了几张照片，作为之后研究的材料。而齐眉嘴角抽了抽，反正陆凝见鬼的反应都不大，拍个尸体大概也不算啥吧。 23 八里工笑容旅游服务 回到钱家，陈航等人也正好回来，陆凝把知情的都聚集在一起，向他们说了葛禄的死。 首先当然是向金老询问了白礼的影响。 “按照规矩来说，白礼第一日是不会死人的，或者说死了人也不算在那十个之内，所以这个人不是目标。而他之所以会死，大概也是因为来到了人聚居的地方，鬼受人气惊动，凶性已然按捺不住，干脆杀人后离开，若是不抓住，这里恐怕要多一个作祟的鬼。”金云泰到底是经验丰富，很快就回答道，“明日我应当还在这里查看一番，便顺手找出此鬼除个祸患也好。” “那谢谢金老了。”钱义朋当然是这里最担心这事的人。 “张欣晴还是没信息。”周诗兰又联系了一下，神色很是担心，“她可千万别有事啊……” “如果她能按我说的做，那就不会有事。”陆凝说，“明天早晨如果你还联系不上她，那就是真的出事了。” “好了，现在光担心也没用。丹丹妹子给我们的那个邮件都看了吧？郑云亭也不知道脑子有什么问题去找这种奇奇怪怪的小公司……我们查查那是个什么东西吧。”陈航提议。 八里工笑容旅游服务……确实光名字就有点绕，也不排除八里工是什么地名之类的。陆凝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很快就出现了相关的网站。 “这公司业务挺杂啊……”陈航看着那招聘的部分，从网络客服到前台服务，到一些涉及更加专业领域的维修、翻译、管理等方面的岗位，看上去相当杂。相对来说的工资倒是还不错，看描述的福利待遇也还好，难怪郑云亭会被吸引。只是这家公司的信息也就被搜出一页来，甚至连个公司评价都搜不出来。 关于公司本身的介绍页面上大致写了一下这个公司的历史，实际上只是个成立了三年的公司，总经理是个叫林元的人，这个人也没有在网上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连个人履历都没有，而且还有大量重名。 “这就很奇怪了……” 陆凝奇怪的地方众人也都看得出来。如果郑云亭的邮件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家公司所经营的业务来源应该在线上，哪怕没有铺天盖地的广告，但相关的内容肯定少不了。他们甚至要了郑云亭这样实习生的社交账号作为宣传，却没有一丝宣传内容能被搜到，完全不合理。 “看起来这公司有问题？哼，也不可能没有问题。”陈航抱起胳膊，“要是我们直接去铜方镇调查一下说不定就能发现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准又是个鬼怪大本营之类的。” “一整个公司都是鬼？要是阴气那么重根本不可能掩人耳目。”宋采薇摇了摇头，“有古怪是真的，前提是这个邮件的内容是真的。” “等一下各位！我找到了一个！”汤海瑶忽然捧着手机喊了一句，“铜方镇的八里工，是吗？这里，这个人间生死簿里面提到了它！” “在那些APP里面？说了什么？” “是个求助问题，说需要找一个符合生辰八字的人来做法事，底下有人推荐了这个公司！” 众人传着手机看了一下，倒是没有提到太多，只是说要做相关的业务可以联络那家公司，网上搜电话就可以。 “这公司果然和那档子事逃不了关系！”陈航拍了一下巴掌，“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试试这种办法？试探一下那个公司究竟是干什么的？” “先不要轻举妄动吧……”周诗兰有些担忧，“这个地方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们可完全应付不过来啊……” “金老，您的小鬼将我们指引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们调查了白礼，可是枣园庄真正和我们有关的线索我么还都不清楚啊。”陈航转过头问道，“这邮件指示的铜方镇可是和这里有不小的距离。” “小鬼所显示的是，如果不来这里，你们当中会有人很快死去。”金云泰严肃地说，“之前已经给你们四个算过了，你们会遭到各种不同的鬼怪袭击，小鬼追逐的方向就是你们死气最淡的方向，也就是生路所在。” “可是这地方白礼都开始了，谁知道我们会不会突然暴毙啊……”陈航咕哝着。 “你小子是不是傻？白礼是会死人，可也不是平白无故就死的，总要制造点契机。我们这些人总是跟在你们旁边，至少来自鬼怪的谋害是伤不到你们的。”宋采薇按了一下陈航的脑袋，“还有，和长辈说话的时候注意点礼数！” “是，是……”陈航忙不迭地应道。 他们说话的时间，陆凝也打开自己的那三个APP查了一下，果不其然，每一个上面都或多或少有些八里工的记录。 搬家客是描述了关于八里工那个地址之前的一些信息。那里原本是一间仓库，因为一次储存不当而产生过失火事件，一名看仓库的人没能从里面逃出来。在救火之后，仓库被重新改建，就变成了现在的一栋三层楼。但因为烧死过人的原因，这个三层楼一直没什么人租用，知道之前被八里工笑容旅游服务租下来成为了公司驻地。从上面看价格也不怎么高。 三点半新闻上面是论坛里之前的一个讨论串。【八里工笑容旅游服务的业务情况怎么样？】 底下的回答去掉一些不明所以的人的回答以外，有几个很专业的。 【除祟，破邪之类的别找他们，没有做这些的，他们可以找法事用的人祀，或者挡灾的替身。当然这些价格也都不便宜，他们肯定能提供让你满意的，你也得提供足够的价钱。】 【找八里工的话别自己过去，他们背后的人有点古怪，尽量电话联络。当然，业务水平应该是行内最高档的，这点没错。你是想做什么？八里工很多方面不沾手的，你要是想要驱魔之类的还是找专业道士来得更快。】 【之前找过八里工借了一手命，效果倒是很让人满意，就是来的那几个人实在让人很不爽。他们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只要你有钱，那就肯定能做到。】 类似的东西，虽说对服务态度评价褒贬不一，但都是认可八里工的质量的。 最后则是庚午志怪，铜方镇的鬼故事里提到了那里一句。 铜方镇已经是早已划分好地盘的鬼怪盘踞的地方，那里的鬼类已经成了气候，寻常道士也奈何不得。但是八里工却属于横插一杠的那种怪胎，在这个鬼魅接近定型的地方硬生生开出了自己的生意来。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公司明面上的负责人林元，在四年前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高中毕业的学历，四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忽然开始有钱，然后从别人手里盘下了因为一些传闻而价格偏低的楼，然后做起了现在这个生意。据说这个公司真正的项目其实是冥界旅行，只是无人真正见过。 “好家伙，这公司在鬼圈名声不小啊。”陈航也在自己手机上翻到了一些。八里工多数时候都只是被顺带着提起，不过几乎每个APP上都有一些，联系到这些APP都是“社长”推荐的，几乎可以肯定这之间有联系了。 = 闵凤平安地等到了父亲将叔叔带回来。 她非常害怕，父亲安慰着她，叔叔在门口查看那个伪装的鬼所留下的痕迹。 “确实有个东西在这里停留过一段时间，可惜没让我抓住它。” 叔叔说着走进了屋，摸了摸闵凤的头：“不怕了，你很聪明，识破了它的诡计，没让它进门。” “嗯。”闵凤低低回应了一声。 “这东西既然会犯到我们家来，那应当是被什么吸引了吧？” 闵凤的父亲虽然没学过什么道术，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鬼怪袭击虽然说无差别，但这个“无差别”也总是有些先决条件的。比如受害者落单，或者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事物。 “是，鬼怪通常不会直接进家，总是通过沾染秽气的方式先定位然后慢慢发动攻击，像小凤这种毫无预兆地直接骗门其实很少见。小凤，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叔叔问她。 闵凤将这几天的经过向叔叔一一说了一遍，叔叔也跟着她的讲述帮她占算着状况。 “你说……你参加了一个接龙？” “是啊，恐怖故事的接龙。” “让我看看故事内容好了。” 闵凤也没瞒着叔叔，将故事给他看了，许久之后，叔叔说道：“你的遭遇说不准和这个故事有关。” “怎么个说法？”父亲问道。 “小凤沾染的秽气应该来自于参与这个故事的缘故，鬼怪害人前的追踪手段多种多样，这也不过是其中一种而已。小凤，你先不要害怕，我帮你看着这个故事，咱们控制一下局势走向，让它有利于我们抓住那个鬼。” “您是说……这就像笔仙碟仙一类的东西吗？” “哈哈，要是想那么理解也可以。”叔叔的安慰很有效果，闵凤已经不是特别害怕了。 这时，闵凤接到了朋友薛巧笛的电话。刚接通，她就听见了薛巧笛有些惊慌的声音：“闵凤，刚才是你来找我了吗？” “我一直在家啊。” “不，不对啊，那刚刚那个人是谁？我，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碰到什么事了？”闵凤又紧张了起来。 “刚才，刚才你过来我们家，带着一些点心，我让你进来和我聊了一会天，也吃了一些那个点心。可是你走了之后，我忽然觉得有点恶心，然后……然后去卫生间吐出了一些头发团……” “你让它进家门了？”闵凤惊呼，“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很难受……那个不是你，那是什么……我是不是要死了？救命，我，我给医院打电话——” “你让她用温盐水给自己灌下去，然后催吐，我们很快就能过去。”叔叔开口道，“这只鬼入室不敢行凶，可能是夜行的，现在只是来催化恐惧，我们有机会抓住它。” “好。”闵凤急忙给薛巧笛说了这个办法，然后三个人便赶出了家门，驾车赶往薛巧笛家。 在三人离开后不久，家里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四声响声之后，却忽然被接通了。 “喂？闵凤？我是薛巧笛，现在放假没事，要不要来我家玩啊？” ——好的，这就过去。 【上传者，橄榄球】 = 在众人还在议论的时候，反而是齐眉直接拨了网页上那个八里工的电话。 他多少也是个道士，相关的知识是不少的，只不过没有多少实际本事而已。但要说单纯嘴上功夫说不定比吕屏都强。齐眉拨通电话之后就开始和对方谈起生意来，陆凝看他那一脸高傲的样子，知道他以前估计也是用这副模样糊弄类似陈二叔那样的人的，虽然也不算完全糊弄就是。 “什么？那可不行，找替身虽然说有价无市，可是你们开的这价格也太高了，我随便编个什么借口要找这样的人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就是需要等时间而已。嗯？你们服务质量是一流的？哼哼，这种门面话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吧，我之前也说了我不赶时间，只要符合要求的……给点诚意，朋友，都是混这一行的，以后肯定也不光是这么一次生意不是？” 宋采薇听着好笑：“吕屏，你这师弟虽然道法不济，某些方面也是个人才啊。” “见笑了。”吕屏急忙说。 金云泰倒是也有点兴趣：“这倒是不至于。你们承云观人丁稀少，会让你有这样的感觉。然而若是规模稍大的门派，总得有几个这样善于左右逢源交际能手的弟子，不必道法有多么精深，却要在人际交往上面有特别之处。你可不要看轻了你的师弟。” “前辈教训得是。”吕屏躬身受教，但陆凝看他的样子却还是没太当回事。 齐眉大约谈论了二十分钟才挂掉了电话。 “如何？”宋采薇笑问。 “从表面上来看他们好像特别自信，我都没说出自己要的人物标准就一口承诺一定能帮我找到。如果不是盲目自大的，那背后一定有些别的手段。也没谈崩，需要的话我们准备准备还能再联系他们。那些APP可能也和他们有关，师兄，我可是帮你打听消息了啊。” 26 八面之功 返回枣园庄的路上依然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过这一来一回，当陆凝抵达大东路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正好也能看到大东路的夜间——和一般的城镇晚上也没什么不同。 去那个出交通事故的地方也没什么意义，一天时间早就可以将现场处理完毕了，最多是还拉着警戒线之类的东西，有用的消息还得等陈航。一行人下车找了个地方吃饭，这个时间想要回到下河稍估计是赶不及了。 无巧不巧的是，选择的这个餐馆正好有一桌人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其中一个对着门的看到了进来的众人，马上站起身热情地招呼道：“吕屏！吕屏吗？这儿！” 吕屏扭过头，脸上也稍微有了一点笑容。 “你们……都在这儿啊？” “嘿，这不是赶着各个地方的……咳，反正你知道。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具体是那个地方，那就碰语气呗。”那人满脸堆笑地说，这时候其余人也扭过头来，看样子多数都是认识吕屏的，各个打了招呼。 吕屏却还是不想和这些人一起的，便比划了一下陆凝几人：“我还有事在身，现在不方便离开。” “那有什么，都认识的，这样，让老板拼个桌。”那人还是热情地招呼道。 这些人大多数都和陆凝印象中的道士相去甚远，喝酒聊天吹牛的模样完全没有什么修道的样子，这并不是想吕屏那种表面上一身布衣的简朴，而是确实就是如此的模样。 最后还是吕屏婉言谢绝了他们，几个人单独要了个房间，坐下来点菜。 “师兄，这就是你认识的道门中人啊。”齐眉挤眉弄眼地说道，“看上去和我也没差吧？” “唉，之前所说能来帮忙的也有一两个在这些人当中。”吕屏神色有些失落，“他们道法修为的确不差，只是修道不修心，只贪恋浮华一场，又有何用呢。” “大概是追求不同吧。”陆凝没有吕屏这么看重这些，“也许修道学法对他们来说和人上大学学一些技术一样都是挣钱的手段，有些人本就不追求身后名利，事实上这样的人才是多数。” 吕屏沉默不语，陆凝也没想着说服他，毕竟修道这件事在不同人眼中的意义也不同，争论这个并不能改变别人的观点。 很快，几个人点的菜来了。陆凝距离门比较近，就起身去接过了服务员手里的一盘酱肉，在桌上摆开。几人点的主食也上来了，配上三四个菜正好开始，但就在陆凝掰筷子的时候，目光忽然看到自己手指上的白环凝实了不少。 “慢，吕道长，我手上的这个有反应，这桌上的菜是不是有问题？” 几个人立刻紧张地停下筷子，吕屏仔细看了一圈，随后摇摇头：“我看不出什么问题……” 倒是齐眉这时候反应最快，抬手将那盘酱肉端起来，用指甲在底下刮了两下，撕下一张如同透明胶一样的东西来。 “嘿！这帮混账东西居然还给我们贴符咒？这是不是最近新研究出来的快捷式符咒？” 吕屏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应当是传音或者传讯一类的，不是杀伤性的符，而且已经失效了。这种符咒比黄纸的隐蔽而且还能粘在不同的地方，一些道门的人很喜欢用。” “失效了那是李文玥摸掉的吧？这群人就是想监听我们！我这就找他们算账！”齐眉撸起袖子就要出去，又一看没人跟着自己，马上坐回了座位上。 众人也没管他有些滑稽的行为，吕屏仔细端详了一下符咒，然后摇摇头：“大概是他们觉得我们这里有什么秘密不肯分享，才用这样的方法来打听吧。对修道人来说，符咒比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可顺手，也正好被李姑娘破解。” “纯属凑巧，要是他们真有本事装个窃听器我还没办法碰这个运气。”陆凝转了一下手腕，“这东西还真是什么都可以破解啊。” “关于你手上的的东西我倒是有一些想法了，李姑娘。”吕屏说，“这白环应当是非常凝实的阴——不是阴气之类的，就是阴这种两仪之一的本身。阴阳到了至纯的状态下，对于非自然的阴阳态都具有强大的穿透效果，而无论是鬼怪施展的鬼域还是道家的术，究其根本都是对世间阴阳进行了干涉而导致的非自然状态，因此你只要令白环接触就能将那片非自然的阴阳态打破。” “听上去挺厉害啊。”滕璇兴奋地说。 “但是……一定有些限制吧？”陆凝盯着手指上的白环，看着它慢慢恢复虚态。她已经察觉到了，白环凝实之后恢复虚无状态的时间已经开始变长了，这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我只猜测，若没有足够的补充手段，此物只能是一件消耗品。而其体积不大，如今所试过的皆是小巧之物，故可以破解，若是不幸遇到鬼域之类大型非自然状态，恐怕仅余自保之力。”吕屏说。 “那也够了，如果说能自保，自然有办法得到救援。”陆凝对此倒是很满意，随后伸手往自己的包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带着粘球的窃听器，丢给齐眉：“既然他们敢和我们玩这一手，那我们也得还一些颜色，齐眉，也不用你去讨说法，装不知道去点菜，顺便把这个窃听器装到靠近他们桌子的地方，我倒要听听他们在聊点什么。” “好嘞！”齐眉可是乐得干这种事，马上拿了窃听器出门了。不过五分钟他便走了回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子啤酒：“那帮人好像还没察觉，拉着我还请我喝酒！哈哈，我顺手就给扣旁边桌子下边了！” “你可小心这杯酒再有点什么！”滕璇有点看不上他这个样子。 “放心放心，杯子我自己拿的，还扣了一遍，除非他们能发明什么气态的符咒，不然是不可能在这上面的。”齐眉更得意了，将杯子里的酒喝光，然后痛快地坐回了座位上。 陆凝不担心齐眉这种老江湖这时候不戒备，自己取出耳机来接通了窃听器，开始听那边桌子在聊什么。 谈话内容来看，这些人的确只是听闻了一些白礼的动静就来看看情况。因为庚午市周边有好几个地方在举行白礼，而又没人能算出来那个所谓的“秘宝”到底会在哪个白礼出现，这些人只能三五成群地一同到处跑。除了一些独行的要碰运气以外，各个门派也多是一些弟子跑腿，等真的确定了才会通知门内的那些前辈……总之是陆凝熟悉到连猜都不用猜的那一套。 不过稍有不同的是，这些人在连日的跑腿当中居然也成了好朋友，虽说也可能就是酒肉朋友的地步，可互相关系还是表面上很亲近。吹吹自己门派，然后再捧一下别人的门派绝技，一堆江湖客套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陆凝光听吹的内容都觉得他们能直接把白礼背后那个白神揪出来了。 “吕道长，门派之间的竞争状况如何？” 吕屏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据我所知，除了一些有些世仇的门派以外，多数门派之间并无太大的争执，他们擅长的道法都有区别，有些弟子之间还会互相介绍生意。” “但若是这次出世的是一件极为珍贵的秘宝，这些门派之间难道不会打起来吗？” 吕屏笑了笑：“秘宝总有其价值，若是价值不错却又不算绝世奇珍，那么就是各凭本事，最终得到的门派或许还被恭贺一二。而若是当真出了绝世珍宝……” “就比如说拿到就能一统整个道术界的那种。”滕璇补充了一句。 “哈哈，若是真有那样的宝物，哪个门派也落不到手里，国家会出手收走的。” “啥？”这个回答让滕璇一愣。 “国家有其专门以大量资源培养的顶尖道术人才。你们或许不知，现存所有道术门派的道法秘典都在国家道术协会那里有副本留存，而举全国之力筛选道术天才，凭我们的人口也并不困难。这些国字号的道士一个三十岁的过来能比我们一群。” “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公开培养啊……”滕璇惊呆了。 “首先，明面上并不鼓励这些，有资质的终究是少数，而多数人反而会因此生出更多胡思乱想。其次，各个门派依然想要以传统方式维系道统传承，国家要了典籍没什么问题，但要自己开坛收徒办学多半是不愿意的。最后，资源，我虽然不知道具体需要多少资源培养这样一个人，可绝不在少数，增加人数只会导致资源的分散。” 吕屏对于这些还是很清楚的。 “道长看来接触过此事。”陆凝说。 “幼年时有幸走过一轮遴选，不过第一轮就淘汰了，后来多方打听加上承云观大弟子的身份，才知道更多一些。”吕屏摇摇头，“李姑娘，资质这东西只有天生。你若有资质，至少也可在二三轮当中闯一闯，只可惜……” “师兄，一般这种事就不要老提出来说了，情商啊。”齐眉戳了戳脑袋，“那帮人聊到这些事情了吗？” “都是些闲聊，哪个门派什么时候做了点什么大事，抓了几只鬼就拿出来吹一下，旁边的人也都附和……真够和睦的。”陆凝也一直在注意那边的聊天，不过酒桌闲聊能聊出多少关键信息来？ “吹牛都是这么一套一套的。”齐眉耸了耸肩。 “我录音了，回去可以再听听。嗯……这些人住在大东路的小竹轩酒店，应该都是一起的。他们已经得知了一些白天车祸的信息，好像有人用一些手段去追查了，但没提具体是什么。真是够闲的……” “师兄，这道术也在更新换代，你看那符咒不是比我们的黄纸容易用多了？其实有时候接受点这种新兴事物也不错对吧？前些日子不还有个用十几个手机一起播放驱魔咒活生生吓跑一个怨灵的传言吗？” “歪门邪道。”吕屏神色不愉，“便以符咒来说，只占一隐蔽快捷，用在这等偷偷摸摸的地方方才有长处。你却未察觉其功能和威力都有相应的牺牲，若是我师门黄纸符，纵然会被李姑娘手中阴凝之戒破开，也不在一时片刻。这便是区别。” “行。但是师兄，我说真的，像我这种没什么实力的，借用一些这类取巧的东西也无可厚非吧？”齐眉又说。 “我并不管束你使用何物，只在你勿用于邪道。”吕屏正色道。 “好好，我听你的。” 这时，陆凝耳机里那些人开始喝得有些醉了，一些话也就不自觉地讲了出来。 “白天那个死人，晚上应该入棺了吧？白礼这东西，应该都得当天进棺材才算数？” “现在进棺材能在哪？那可是被警车和救护车带走的……太平间里？” “法医那里……” “法医什么啊？又不是谋杀，交通事故，死的人应该在太平间等着家属认领之类的？那地方有棺材吗？” “棺材没有，有冰柜吧。医院放尸体的地方，没点制冷手段都该臭了，嘿嘿……” “也就是说那白礼的位置已经肯定是在医院了？好嘛，医院太平间那阴气也太重了点。” “怕……什么，嗝，咱们这一群大老爷们，光阳气都能把那里的鬼气冲散了！哈哈哈哈……” 陆凝叹了口气：“他们似乎判断尸体放在了医院太平间。” “但是还没排除今天有别的人死亡吧？怎么说现在枣园庄也挺大的，白礼的目标选择也有些余裕了。”齐眉记得一些白礼的要求，“万一不是这个尸体呢？” “新闻里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事故记载，除非是一些还未被察觉的死亡。”燕子丹也已经慢慢融入了这个氛围，帮助调查起一些事来。 “他们喝得差不多了……” 咔。 门一开，陆凝的话当时就被打断，刚刚齐眉出去点的一盘蒜苗炒肉被服务员端了进来。但是众人一抬头，发现是老熟人……不，老熟鬼了。 “那帮小道士可真是挺吵得不是吗？”“眼观六路”将那盘菜放下，笑嘻嘻地说。 “怎么是你？上次你可不是在这个餐馆。”陆凝皱着眉说道。 “我可以在任何一个餐馆，或者我想看到的地方。如果我不主动，你们连认出我都做不到，小姑娘，除非你能碰到我。”眼观六路头往陆凝这里转了一下，“本来我也不是必须在这里的，谁让这里突然一窝蜂涌进来二十多个道士呢？那我只能出来盯梢了啊。” “外面只有十个人左右。”吕屏说。 “可不光是这一批人，白礼在外面突然传了什么故事啊，我们可不想这么引人注目。”眼观六路不无抱怨地说道，“你们也就罢了，这些人要是横冲直撞开来，我们是管还是不管？” “说得你像这里的地主一样。”吕屏哼了一声。 29 灵魂记忆 金老还是在屋子里冥想回神，陆凝进来后轻轻打了个招呼，金云泰才睁开了眼睛，见是陆凝，微微笑了一下。 “那小姑娘安全否？” “金老的弟子确实保证了她的安全，在此谢过。”陆凝行了一礼。 “她也并非我亲传，而且这是雇佣，有钱收的，不用道谢。” “即便有钱，想寻到能人也不容易，还是要谢过的。” 金云泰捋了一下胡子：“那我就收下谢意好了，毕竟你意不在此。说吧，又有什么事？” “金老今日可是降服了那阴鬼？” “不错，你的小伙伴也没瞒着你。那阴鬼化鬼时间尚短，手上也只有一人的人命，加上一些小生灵，尚未成气候。” “敢问金老，是杀了还是收服了？”陆凝直接问了出来。 “怎么？你对此有兴趣？” “是，金老应当也注意到我手上的这个了，是此前吕道长消灭一只鬼后得到的，凑巧附在了我的手上。” 金云泰眯了一下眼睛，抬手道：“不知可否让老朽一观？” 陆凝将手放在了金云泰掌心，他仔细端详了白环数分钟，随后便点点头撤回手：“此物为未降世或降世未久的婴怨所化，性极阴，质内敛，恐怕是因为你身上阴气极重，方才选定了你作为主人。” “根据那个白神手下的舌绽莲花所说，这名叫鬼器。” “鬼魅之物，若有深刻执意，或积年修行，体内阴气已具备其特质。若鬼魅不入地府而消亡，一丝意念不灭，便会化为器物外形。原来如此，你是来问老朽是否消灭那阴鬼，是否得到一件鬼器的吗？” “金老料事如神。” “遗憾的是，老朽很少亲手消灭鬼怪了，此鬼虽身有杀孽，却实属复仇之举，只未经官方途径报备，因此不正。若得我清化了它体内怨气，报过府君，再在阳间行几十年封功积德之事，他日轮回转世也可有个好结果。”金云泰说道。 “如此，金老应该是收服了这只鬼怪的。” “可以这么认为，不过此鬼已经没有威胁，下河稍也不会被它袭击了，足矣。” “好，这样的话我又有另一个请求，请问金老，这鬼对于生前经过所知几何？是否了解葛禄的一些情况？” “问这个作什么？” “此人死于葛禄所制造的车祸，而像葛禄所驾驶的那种车发生车祸，撞到人自身也会有损。既然此事没有声张开来，那一定是葛禄设法掩盖了，并悄悄将车修好。葛禄在我们初来枣园庄的时候，曾经和我们擦身而过一次，我对自己的瞬间记忆还是很有自信的，当时那辆车并没有任何问题。” “唔……” “那么是葛禄和我们遇到之后肇事吗？短短一天之内，葛禄要肇事，遮掩，将车修理好，然后在下午傍晚到太阳落山的时间赶回来，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件事发生在更早之前的时间，倒也早不了太多。” “如果发生在更早之前，那不是和我们关系更小吗？” “金老，今天陈航他们目击了一场车祸，又是一场车祸。虽说现在的年头发生车祸现象很常见，可两次致死车祸都发生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枣园庄，有些太凑巧了一些。” “你认为二者有联系？” “相反，我很想排除这二者之间的联系。如果它们有联系的话，那就说明在此之前白礼没有急着举行是因为要进行犯罪预演了。虽然法律上都是谋杀罪名，可是从人心来讲——举行者的目的就不一定是要福泽整个枣园庄了，毕竟白礼的交换内容可是任意的。” “……然而现在，那阴鬼还需在养魂木内清化怨气，无法问话。我只能将它最强烈的一部分记忆片段以留梦照影的方式让你梦见，多半是噩梦，你可愿意？” “噩梦又当不得真，还能比现实更恐怖吗？” = 陆凝能够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思维也很清晰。这个地方应该不是在大东路的繁华区块，她站在一座低矮的房屋前，周围是大片的荒地。 “草洼子？”陆凝想起枣园庄里众人唯一还没仔细调查的地方。这地方的问题在于车都不太好开进去，要走只能步行，不如旧园和大东路那种交通发达的地方。 她向房子走了过去，隔着窗户能看到里面有一家三口人，父母和一个儿子。从屋内的陈设来看这一家人并不是特别富裕，而屋子里一家三口正围坐在桌子前方，那个父亲手里捏着一个已经被拆开的信封和一张信纸，愁眉苦脸。 陆凝试着向窗户伸了一下手，发现自己并不能穿过去，那自己就是类似幽灵一样的存在？她又贴在了窗边，试了试，能够听得见屋子里人说话，这个墙的隔音效果很差。 “我们……是不是应该照着这个去做呢？”男人说。 “既然你这么犹豫，咱们就不去了！反正也不差咱们一家人。”女人劝道。 “可，可这是少爷叫人送来的信啊，我爸一直说，少爷的话一定要听，否则就要大祸临头，他们家人都有些玄妙的本事！” “你天天说你爸知道，你爸说，可他老人家到死都没让我们见过少爷是谁，长什么样子。谁知道这封信是不是真的？这上面说的……也太过分了，让你辞职，去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地方应聘。我们一家人怎么活啊？那少爷想过没有？” “我也是……我知道。”男人站起身，走向门口，“我出去抽根烟，你让我仔细想想。” “你父亲和那个少爷再怎么样也是上辈子人的事了，他们也不能拿我们家永远当成奴才使唤吧？还是这种无理的要求！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儿子想想啊……” 陆凝刚要离开，忽然发现女人的声音慢慢变远了，而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入夜，梦境中的切换往往令人难以察觉，比一些幻境还要厉害。 男人披着一件大袄，坐在屋子外面，面前是一个小火堆，他的烟已经吸完了，脸色忧虑。最后他起身向周围看了看，然后从兜里摸出信封信纸，合掌拜了两下：“少爷，我也不是不尊敬你，只是这要求也过于强人所难了，实在是做不到，您大人有大量，会原谅我的吧。” 说完，他就将信封和信纸丢进了火堆，盯着火苗将其烧成了灰烬，然后扭头进屋。 陆凝听到了空气中传来了尖锐的声音，轮胎和地面摩擦，血腥味开始在空气内满溢，周围的黑夜已经被黑雾一样的气息所笼罩，还有一个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晦气！晦气！这么早的时候过马路也不看着点！” 葛禄站在一个荒凉的路口，行人通过的绿灯还在闪烁着，他却一边谩骂着地上已经死去的男人，一边掏出手机：“我可是还有一笔大生意要谈呢，倒血霉了。好死不死的垃圾非得大早晨出门？死了？死得好啊！” 在他的叫骂声中，一团混杂不明的气息从男人身上慢慢附着在车身上，陆凝甚至感觉自己也有一部分视角开始跟随着这个男人强烈的憎恨附着了上去。复杂而又混乱的情感开始向她流入，那是属于鬼的情绪，完全负面而阴暗的情感，直指葛禄，同时也指向所能看到的一切活物——陆凝算是明白为什么吕屏不相信那些鬼了。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身体被摇晃了好几下，顿时也从梦境中醒来——这说白了也就是一场噩梦，自然容易被人唤醒。她睁开眼睛，看到周诗兰正在推她。 “怎么了？” “你做噩梦了吗？我听见你在说梦话。” 陆凝愣了一下，梦里的一切经历还历历在目，她可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怎么还会说梦话的？ “我说了什么？” “你说……他在草洼子，他还活着，他要回来之类的。而且你流了很多汗，没事吧？” 陆凝抹了一下额头，确实有不少汗，不过她并没感觉到多少紧张感，那场被打断的梦境对她来说甚至称不上恐怖。 “我没事。”陆凝先安慰了周诗兰一下，“睡吧，这个梦是我和金老约好的。不过草洼子那边我们确实应该有机会去调查一下了。” 周诗兰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便翻身再次躺下了。 这一觉睡去便直到天亮，陆凝稍微睡得沉了一些，也养足了精神，醒来后炕上已经没有人了，外面有些许交谈的声音，应该是在正屋那里吃早餐的时候。 她也不急着过去，先拿出手机查了一下自己各种收信的工具，发现在那个“庚午志怪”的APP里面多了一封私信，里面包含了一个小程序，使用后会直接放大枣园庄的地图，并对各处用红点给出了详尽的标识。 “居然是这个方式，还能找得到我……这APP看起来背景不简单啊。”陆凝随手点开了几个红点，看到里面对一些鬼怪的描述，还算是详细，至少比起庚午志怪里面纯粹用来记叙传说的内容要清楚很多。她翻了两下后打算抓紧时间做个对比图，便起来打开了电脑。 APP里面一些比较有用的信息她都在电脑里做过了备份，现在只需要建立一个对照表格也就差不多了，她可没那么多时间进行详细的叠图对比。开机的时间，她也瞄了一眼接龙的部分，理所当然的，今天早晨应该进行的接龙部分已经更新了，这次走的是祁旭刚的那条线，也就是白神相关。 = 白神和人的互惠互利已经很长时间了，然而往往有人认为此举不祥，与鬼交易便是堕入魔道，众说纷纭。 祁旭刚的病在离开老家之后很快就康复了，却又多了些疑神疑鬼的毛病，这便是试图触碰禁忌的惩戒。 或许有人想问，祁旭刚所触碰的到底是什么禁忌？他不过是走进祖庙，好奇地看了看那里供奉的东西，然后听一个老头子说了些疯话，这也是触犯禁忌吗？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便是如此，并不在于你行为上是否触犯，而是你是否有心去探索这一切。 白神最深的秘密，哪怕只是有心去探查，也会遭到惩戒。祁旭刚正是犯了这个过错。 他的朋友方志杰来探望他的时候，祁旭刚也向他讲述了一下自己经历的故事，方志杰笑了，表示这倒是个很好的素材——看上去就没有信整个事件。祁旭刚自己相信吗？说到底从头到尾他只是有一种失魂症，甚至连真正的鬼都没有瞧见过，他真的是碰到鬼了，还是恰好就撞上了自己一场大病？这是他自己也在存疑的东西。 是啊，让一个从未接触过这些的人真的相信很难。 之后，方志杰见祁旭刚有些闷闷不乐，而养病的时间显然也有些无聊，干脆提议两人拿起手机好好查查白礼，也免得他继续疑神疑鬼。 不查不知道，一查却发现，庚午市周围有关白礼的传闻委实不少。从白礼最开始的“守夜”模式到各种状况，以及派生的小道消息要多少有多少。祁旭刚感到了一丝害怕，方志杰却来了兴致，他从未知晓周围居然还有这样的习俗，马上根据各种关键词继续搜索。 白礼——人们用祭品换取一方水土风调雨顺的仪式，但是实际上却也能作为满足个人私欲使用。时至今日，还有多少人会只为了土地的繁荣大公无私地使用这种仪式呢？用来满足个人的欲望，足以保证一生富足，这已经是个莫大的诱惑了。 向后的查看被方志杰按捺住了，他装作结束了这个游戏一般和祁旭刚闲聊，说了说游戏、足球、旅游之类的话题，随后便告辞回家了。 APP中对于白礼的介绍不甚详细，不过以求同存异的方式总结上面表现出来的白礼执行方式，倒是有模有样。 一个许愿仪式，如今各种娱乐产业盛行的今天已经不算罕见了，方志杰没想到自己也有接触到这种仪式的一天。不过既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他觉得不麻烦的话不如尝试一下——反正笔仙之类的他也玩过，就当是图一乐都可以。 回到家，方志杰就按照自己总结得，展开了白礼的准备。 30 铸器炼心 陆凝走进正屋的时候，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不过在食物之余似乎还有些……算是比较激烈的说话声？ 算不上争吵，因为就是宋采薇单方面在说，一群人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而已。陆凝仔细听了一下，好像是关于自己那个什么鬼器武装计划的。 “——你们一群年纪轻轻的在想什么啊？要是万不得已也就罢了，这种东西也想碰？你们又不是鬼，用鬼的东西可不一定要付出什么代价的，万一出了事情我们这些保护你们怎么交代？” “……可我们不能老当宋姐你的拖油瓶吧。”陈航的声音传来，“万一遇上点什么事也得有自保的能力，我觉得李文玥提的那个计划没错。” 陆凝也就在这时候撩起门帘走了进去。 “正好，人来了。”陈航脸色一喜，“李文玥！宋姐可是反驳你那个计划来着，我听了觉得有门，你可得坚持啊！” “你小子少在这里添乱！”宋采薇吼了他一嗓子，然后看向陆凝，“李文玥，你的计划实在风险太大了，我不能同意。” “这由不得您，宋姐姐，我知道您很厉害，只是我唯一得到的一件鬼器为我提供过很多次帮助，我认为这东西的有利之处远远大于害处，所以才会想为所有人都找一件。” “哈，还为所有人都找……”宋采薇扶额，“你野心倒是不小。鬼器，鬼器，金老你也不拦着点？” “哈哈，老头子只知道鬼器是什么，但具体的详细分类就不是那么明确了，空口白牙，没有说服力啊。宋丫头你是擅长炼器的，肯定更精于此道。”金云泰是摆明了不打算帮任何一边。 “好吧，你们大概还不清楚所谓法器究竟为何。”宋采薇伸手从领子里抓出了一根项链，从上面的挂饰当中拆下一枚，“鬼器和炼制的法器道理是类似的，和你们见到的桃木剑、养魂木这些天然的法器不同，炼制法器对使用是有非常苛刻要求的。” “我没感觉自己有什么不适啊……”陆凝不解。 “你手上的那个，应该是聚集的阴，对很多法力都具有削弱效果，那你拿我这个试试。” 金云泰微不可查地摆了个略有惊讶的神情。 陆凝注意到了，也就只伸手碰了一下宋采薇手里的挂饰，就在触碰的一瞬间，她立刻感到手指发冷，手指上的白环也顿时凝实成了实体，一种宛如触电一样的感觉让她手指弹开，她有点惊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看到了？你只是被动地消耗上面的阴，就像是给你一块木头你用来烧柴一样，完全没有真正使用它，因为你用不了。”宋采薇掂了掂手中的挂饰，“而一旦你开始使用它，你就会真正付出代价——无论那是什么。” “可这也恰恰证明，哪怕我们不会使用它，这些鬼器依旧能为我们带来巨大的好处，不是吗？”陆凝说。 “因为这一点好处，去冒更大的风险？”宋采薇皱了皱眉，“很多没有修习道法资格的人都试图用别的方式使自己接触这方面的知识，但是结局可都不怎么样。” “宋姐，早晚有那个时候，你们保护不到我们，我们的结局同样不会怎么样。”陈航说。 “小宋，他们已经陷入了这个事件，无论你怎么劝，他们都会把自己求生的意愿放在第一位，或者说……将机会握在自己手里？”金云泰说。 “金老，你知道很多人尝试过了。”宋采薇摇摇头。 “就算你阻止也不可能，我们最终只会对陈航和周诗兰负责，因为他们是直属，你知道如果遇到我们不能解决的情况，我们一定会放弃一部分人。”金云泰看了陆凝一眼，“而鬼器的重要问题在于无法遏制的力量欲望，我们可以让孩子们学习不要过度依赖。” “金老，你怎么突然开始劝我了？”宋采薇问道。 “因为我意识到，你所使用的东西危险程度也不亚于鬼器，或者说你们的法器正是模仿鬼器的原理所制作的，不是吗？”金云泰眯起眼睛，“小宋，你应该相信他们和你一样强。” 陆凝也对金云泰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疑惑，不过此时既然金云泰替自己说话了，她也不说什么。 宋采薇思索了一会，环顾一圈，问道：“你们所有人都想参加这个？” 众人纷纷点头。 “那我要进行一个比较粗糙的测试——李文玥手上已经有一个鬼器我就不管了，但是剩下的人，如果没通过测试，我就绝对不允许！” “行啊，宋姐你要测试什么？”陈航大大咧咧地问。 “还是这个首饰——你们要随身携带一天，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交给我。很简单吧？”宋采薇将整个项链解下来，上面一串有九个造型非常类似的首饰，都是一把精细的小西洋剑模样。 “好！”陈航立刻伸出手，紧接着周诗兰、汤海瑶、钱义朋、滕璇和燕子丹也都表示自己要进行测试。宋采薇一个个拆下首饰交给他们，看她的脸色可是不觉得众人能通过。 这件事也算是结束了，陆凝拿了一些早饭，问陈航道：“你们昨天回来那么晚，是查到什么了？有没有追踪到白礼的执行人？” “死者被送到医院了，太平间里。昨天医院的人好像挺多的，而且根据宋姐说似乎有一些熟悉的人在较晚的时候来了。我们不希望照面，所以互相躲避花了一点时间。” “我知道你们回来晚了，昨晚睡觉前都没等到你们，但是总应该有什么收获吧？” “收获就是我们蹲到了十点左右，依然没有人来收取尸体，我在那里放了点监控的东西，打算今天回收回来看看到底有什么人拜访过那儿。” “所以你们今天还是去大东路，那么我们就按照原计划前往旧园——除此之外，金老，昨晚的噩梦中，我发现那个阴鬼是来自草洼子的，而且他在之前收到了一个他口中的‘少爷’给他写的信，但没有照信上的内容所做。” “哦？那么我倒是有必要动身前往了，了却生前事也有助于此阴鬼，这次依然有劳钱小友引路，不知可否？”金云泰问道。 “没问题，这里也就是我比较熟悉了。汤海瑶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呃……我其实希望跟着去大东路或旧园看看，因为这两天一直一无所知，只是我还带着两个孩子……” “贫道今日会有作法行为，说不得和那地缚灵较量一二，不适合让孩子看到。”吕屏开口说，“不知宋道友是否愿意再带上两人。” “我应付得过来。”宋采薇很干脆地说，“那另外那个新来的小姑娘跟你们一起？她没问题吗？” “燕子丹已经遇到过事件了，有心理准备。”陆凝说道。 = 众人议定行程后就各自出发了，从下河稍往旧园开风景又有些不同，毕竟和大东路之间还有一篇荒地作为过渡，但是下河稍所在的河流支流部分其实就是沿着旧园山脚下流过的河。沿河而行很快就能感受到山势变化，开不了多久就能望见山上规划好的山林和一座座掩映在其中的房屋。 但旧园的范围其实很广阔，虽说地图上面积不如下河稍，可旧园是有高地起伏的，跑盘山公路的经验相信很多司机都有过，并不是看着近就真的近的。 “吕道长知道……那位宋道长给我们的这个首饰是做什么用的吗？”滕璇在车上无聊，好奇心起就问吕屏道，“这东西能测试我们，可是就算带着一天好像也没什么吧？” “贫道只有一些猜测，器宗速来得意自身的炼器技术，宋采薇道友既是其中佼佼者，也许用的是铸器炼心之术。” “喔呦！那可了不得！早知道我也讨要一个了！”齐眉惊呼道。 “你想要也不给。不用宋道友问我也知道你心性不合格。”吕屏瞥了齐眉一眼，“此物取九之极数，一炉所煅，分炼九重心境，为穿心、戮心、损心、毁心、斥心、破心、碎心、灭心、绝心，然而具体功用非使用者不能言明。如今尚未遇到任何事情便无碍，一旦你们心绪动摇，当有变化——自然，此物为宋道友所炼制，不致伤及你们，却也足够作为测试之用了。” “也就是说，鬼器是和这些一样凶险的东西了？”陆凝闻言问道。 “器宗所炼此物为攻杀之用，确实凶险不亚于鬼器。”吕屏肯定了她的想法。 车开上山路，陆凝稍微打开了一些车窗。旧园区域的气温还算不错，就是已经落叶的林地看上去显然不会是夏天一样的好景色。 “空气很清新，其实比下河稍感觉都舒服了许多。”燕子丹也开窗呼吸了一下，“明显能感觉到。” “这说明那帮白神的人还是在办事的嘛！”齐眉说，“旧园这里才是它们一直守护的地方，抛开那些交易内容不说，它们保佑这里风调雨顺当然会让风水都变好。” “好了，前面就是进入旧园的地方了……看起来也发展得不错。” 如果说大东路那里是大都市的状态，那么旧园这里就更像是富人度假的别墅区一般。真正进入旧园的入口处是一个接待区，还有一片停车场。而除了这种印象以外，这个接待区也弄得很像是个旅游站点一样，可惜现在没什么人在这里，只有三五个工作人员。 陆凝一行人走过来，一个看上去比较热情的工作人员放下手里的文件走了过来。他一脸笑容地问：“各位不是本地人吧？请问是来游玩的吗？” “是的，来找朋友玩，顺便游览一下旧园，听说这里是枣园庄的发源地，请问有什么要买票之类的吗？”陆凝问。 “哈哈，这里其实是居住的地方，不是什么景点。林子里已经采摘完毕了，也体会不了秋季采摘的乐趣……抱歉啊各位。”工作人员不太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那我们到处走走看看可以吧？” “没有问题，这里大家都修了院墙，没有院墙的地方都是公共区域，各位可以随意逛的，那边的架子有地图，可以参考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来这里找我们，我们会尽量帮忙。” “那个，能问一下吗？你们是这里的居委会或者物业吗？”燕子丹问道。 “我们？啊，我们不是，我们是这里受雇的人，也是本地人。”工作人员回答，“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就是好奇为什么这里像个……你知道，旅游景点一样。”燕子丹笑笑。工作人员也不以为意，估计也有很多人有过这种误会，司空见惯了。 众人拿了几张地图，便沿着山路往上走去。 过了接待站的地方，山路逐渐变得弯弯曲曲，不过还算是修得平整，攀爬起来并不费力。而周围四通八达的小道也蔓延向隐藏在山林中的各个房屋，倒是别有一番隐居的风味。 陆凝拿着地图，循着上面所标出的老财主庄园的方向走过去。庄园位于半山腰得地方，爬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众人才抵达，而正如之前陈航说的，这片地方已经被新的房屋和林地所取代了，只能从那一段残墙找到当初的庄园位置。 旧园的人并不以此为荣，所以地图上也只是标注为“老墙”。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恐怕根本没人能了解当年有个修道的财主隐居此地。已经接近了这里之后，吕屏和齐眉便都开始了照妖，他们所学比起宋采薇来能更加准确地搜索鬼的痕迹，陆凝等人落在大约两米远的后面跟着，不打扰二人作法。 沿着院墙一寸寸搜索过去，但直到尽头，吕屏和齐眉抬起头对视，一同摇了摇头。 他们没有发现，说明自从前天之后，那只地缚灵就没有回到这里。 “只有一丝阴气，不过天地间本来就存在着阴气，凭这么一点根本无法进行追踪。”吕屏扭头对众人解释道，“若那只地缚灵能够在旧园区域任意行动，那么这个搜索范围也远超我的能力范围了。” 32 戾焰炎燃 玄酉在自我介绍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汝等意欲何为，我已尽知”。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神算？”陆凝问到，“能否请您说说看，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以眼前之论，降服妖鬼，斩获鬼器，阻止白礼，便是你们目前所为。若往远讲，便是破解灾厄，寻获源头，此事已不在天机之数。” “大体上没有说错。”陆凝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特意在此约见我们，又有何高见？” “我于信中，附上两个选择。只因以我之能，尚不能断此。既然诸位选择留下，那便须知晓此间风险。我已知白神之手足与诸位接洽，虽不甚愉快，亦达成合作。诸位之行，只在今明两日之内。” “当然，难道还要等着更多人死吗？如果您不是执行了白礼的人，那就应该知道这个仪式的本质如何。既然是修道之人，此等邪术不应再次使用。”陆凝说道。 “只是，我已无力看管，亦不愿看管。我家祖上与白神既成交易，哪怕期限将至，断没有对新约定之人从中作梗的资格。只论白礼，如今之人恐怕已在我之上。” “在你之上？” “本家祖上，启白礼以救方圆，本为无奈之举。而白礼之仪仗并非艰难之物，若有心窃取，并不难得。而真心举行，甚至可问白神以得相助。白礼之根本在于十日十命，旧时不需考虑法管人治，而及至如今，十人之死必须得掩人耳目，换而言之，害命之手段已然更加高明。” “等一下。”陆凝注意到了玄酉话中的一点隐含意思，“真心举行？难道还有假意的白礼？” “白礼之创，为山川理法，福泽乡里之式。此地已为白礼所泽被数十年之久，若有一人，意图延续枣园庄之灵秀，主持白礼，此为真心。若修订仪式，篡改约定，以谋取性命为自身私利贪谋，便为假意。” “这不都是要死人啊？”燕子丹摇摇头，“无论真心假意，都是要人命的，这有什么区别？” “为假意者，须事必躬亲，每日一命须自行考量，整个仪式自负前因后果。而为真心者，将蒙枣园庄福泽气运之佑，于仪式之路上不历波折，逢凶化吉。”玄酉说。 陆凝眉头一挑：“那么枣园庄这里举行白礼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玄酉稍微沉默了一下，陆凝也就差不多明白了—— “二者皆有？” = 大东路这边，陈航找了个网吧包间在转出和记录昨晚的视频和音频，天色渐渐变晚，汤海瑶也觉得眼睛有点酸痛，便自告奋勇出去买一些晚饭。 这个时间很多餐馆也开始开门营业了，尤其网吧对面更多。汤海瑶找了一家刚开门的晚间店铺点了些炒面炒饭，转头寻找卖饮料的店铺时就看到了一家报刊亭。 说是报刊亭，实际上这个年代单纯卖报刊肯定是经营不下去的。除了报纸刊物以外，这里还出售一些电话卡、手机配件之类的东西，当然还有个冰柜卖饮料和冰淇淋，总体来说都成了个综合小摊了。汤海瑶走过去扫了一眼这里仅有的几种饮品，然后点了几瓶，目光也顺便从报纸上扫过。 报刊亭除了一些官方的报纸之外，也会买一些杂七杂八的小报纸，而这种小报为了生存下去，当然是要尽可能寻找一些夺人眼球的事件，拉大标题放在最前面报道，然后在中间夹个七八页的广告。 【密闭房屋内的煤气中毒！家里没有点火，却依然可能发生中毒事件！】 这种标题在信息轰炸年代来说网上更加“震惊”的都见不少了，汤海瑶当然不会因为一个震惊标题就好奇。只是报纸是今天的早报，也就是说报道的是昨天发生的消息，至少这个时效性应该还有保证的。她拿起那份报纸想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没内容了，底下写着“详见第十五版”。 然而这报纸每一份都是塑料包裹起来的，不拆塑料膜可休想翻开。 “姑娘要看报啊？”老板贼兮兮地笑着，“这个？哦，《快讯早知道》，可喜欢哗众取宠了，不大点事就能说得要惊动高官了一样。要是想了解正常新闻还是看看庚午日报之类的。” “这是这里本地的报纸吧？”汤海瑶接过一兜饮料。 “是啊，也就是占着这个了，可是枣园庄有什么大事，哈哈。” “要一份。”汤海瑶抓起一份报纸夹在腋下，给老板付了钱之后，转身去取饭。 返回那个店面的门口，汤海瑶停了一下，有另一个人站在店门口点单，她便准备稍等片刻。随即，她就注意到了这人的着装——在这样的冬日，一身深棕色的棉西服，头上戴着一个圆礼帽，身材瘦高，从后方看脖子的皮肤似乎有些上了年纪。 时至今日，即使是上班族也少有这样的打扮。 刚想到这里，这位客人忽然转过了身，汤海瑶看到他的面貌微微一惊。 这人确实面相很老了，皮肤上有很多老年斑和凹坑，松弛，使得原本慈祥的面孔也垮塌了下来。他戴着一片单片眼镜，花白的胡子打理得很整齐，这些都没什么，唯一令人注意，也是最让汤海瑶惊愕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中仿佛在燃烧着一团火，当他和汤海瑶的目光对上的时候，汤海瑶瞬间感到冬日的寒冷已经褪去，焦躁的热度正在自己周围升起，如同置身烘炉，更像是身处一座燃烧的建筑之内。 他不是人！ 这是汤海瑶瞬间的反应，而当这个思绪传入她的脑海一瞬间，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热度从她的颈椎攀岩而上，直入头脑。汤海瑶的思考霎时间消失了，在这样的高热之下，唯一剩下的只有生存的本能。 她听见了剑声鸣动。视野内传来了模糊而焦黑的人影，人影举起了手掌，覆盖向她的视野。有一个孩子在尖叫，刺耳到令人想要咒骂。 “你差了一点。” 有无法分辨男女老幼的声音在怪笑，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 剑入血肉。 一股剧痛自心底涌上来，汤海瑶张开嘴呼喊，或者至少她以为自己在呼喊。疼痛在一瞬间压制了炽热带来的思维空白，让她找到了一瞬间的思考。她感觉到自己的一只手拍在胸口，那是本能？还是宋采薇给的法器确实有灵？汤海瑶不知道，她只知道，应当拔剑。 小巧的饰物已经化为了一手可握的剑柄，她将剑柄从心口拔出，带出了心脏的热血——宛如岩浆一般翻涌沸腾着，血液飞洒而出，那火中的影子被这热血所溅，竟然发出了惨叫声，开始连连退后。 随后，汤海瑶的思维又是一空，当她再次醒过神的时候，眼前是店员正在将一袋子装好了炒面炒饭的饭盒递给她。 “您好，久等了，这是您点的三份炒面，三份炒饭。” “呃……啊？好，谢谢。”汤海瑶有些发愣，她接过了东西，转身往网吧的方向走，目光四顾，街上却不见那个穿着很有特点西装的老人。 应该回去问问店员吗？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去问，返回了网吧。 “回来了？”陈航坐在最边上，瞥见了她开门。 “我走了多久？”汤海瑶问道。 “二十来分钟？我闻到炒饭的味道了，这个确实快。”陈航拍了拍肚子，“还有饮料？更好了，谢啦。” “不客气。”汤海瑶随口答道，把东西放在了桌上，六个人分正好。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先走到了宋采薇旁边。 “宋道长，你给我的首饰……我好像用过了。” 宋采薇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 “如今枣园庄之祸，在于恶客。” “不要避开之前的话题！您的意思是这次的白礼并不是一个人在举行？同一个地方还可以同时进行好几场白礼的吗？”陆凝大声问。 齐眉在后面嘀咕道：“好像也没说不行。” “如此，究竟有几人？”吕屏皱眉道，“白礼图谋，为自己，为家园，皆是杀生换取鬼怪护佑，非常道。即便无数量限制，白神终不过一鬼，鬼有其限度。” “是的，因而不多。此间欲以白礼自成者，不过二人。”玄酉回答道，“然此二人，须得尔等自行搜寻。我所关注，只在白礼之外，不多生是非，不多起杀戮。” “抱歉，那我们目标不同。你倒是和白神的手下很谈得来。”陆凝说道。 “然而白神之手足，亦不能插手白礼，若内外交困，终归我等之位，难成破局之法。托于外来者，尤以触及我等奥秘之人，为上策。若在下提供一份薄礼助各位稍加战力，此事当成。” “你要的是枣园庄外来的危险分子离开是吧？”陆凝明白了，这位少爷终究还是和白神一路的人，只是人和鬼判断的标准不太一样，所以才分别和她这一行人说。 “尽量如此。如今诸位所在之处，乃我故园所在，纵然只余残墙断壁，亦得从中抽出先祖所汇之术。而术法一向问心，若有此愿，当能从中取出故人之物。” “抱歉，你的意思是，在这里你们埋藏了什么东西，然后要我们去取出来？”陆凝觉得听玄酉说话更加费力了。 “只李文玥女士与燕子丹女士二人，有此资格。汝二人远命混沌，近命纷乱，亦不在天数之内，此为解道。” “我可以试试！”燕子丹说道，“如果能让我也有能力对付那些鬼怪，我愿意试试！” “其中的危险如何？”陆凝冷静地问道。 “若成功，当无事，若失败，亦不会危及生命。” = “被火烧过。” 宋采薇接过首饰掂了掂，就判断出了一些情况。 “是的，我和那个老人对上了目光，然后身上就如同火烧，好像看到幻觉一样，还有个烧焦的黑影向我伸手……我记得是我将剑刺入了心口，喷出的血吓退了那只鬼，然后清醒过来就不见那个老人了。” “你问了店员没有啊？”陈航问道。 “没……我犹豫了一下，没有问。” “问不问都没什么差别，就是冲着你来的。”宋采薇说，“店员肯定一切记忆正常，你经历的都只是意识上的攻势，亏你还能记着身上有这件法器。” “对了宋姐，这个法器你不是说测试我们够不够资格的吗？”陈航又说，“现在行了吗？” “没到时候。而且法器本身就是有护持作用的，只要一点灵光不灭，它就能保护持有者，不过小丫头，毁心剑用了你的心头血，虽然只是意识里，但用的也是你心血元气，之后你身体难免有些不适。坏消息是，你的结果提前出来了，你不适合李文玥提出来的那一套鬼器武装计划。不过好消息是，这把毁心剑你可以一直带着，直到一切都结束的那天。” “呃……为什么？”汤海瑶有些懵。 “驱动这些武器的根本在于能否控制自己使用适当的力量，心头血基本上等同于这些剑的杀招了，你在完全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的情况下，本能地使用了自己的心头血，这是难以节制自身的证明。” “但，但是这可以练习的吧？”周诗兰小声说道。 “这可不是什么体育项目或者手艺，也不是武功之类的。鬼器这种东西，只要你第一次没抵抗住，它就能把你的生命力全都抽干。毁心剑是因为我已经炼成了所以你这几天可能也就是衰弱一点，如果它还是一件法器胚胎，那它会真的将你的内脏血气全部炼化在剑内。人命可是只有一条。”宋采薇严肃地说，而且解释得不厌其烦。 陈航愣了：“这么恐怖？” “你以为真的在玩捉鬼游戏？但凡敢玩鬼器的人，不是道行高深的道士，就是心智坚定或者见多了各种风雨的奇人。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的就是李文玥那个只是大学生的小姑娘是怎么让手上的鬼器一点妖都没作的。” 当然，这个问题宋采薇恐怕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33 命运锯齿 陆凝现在身处的地方很像是一片鬼域。这里应该是当年枣园庄的模样，天上落着小雨，山林比起真实的时候更加茂密却缺乏规划，建在其中的房屋也远没有现在那么多，更没有已经铺好的山路方便行走。 这是一个病恹恹的人能展示出来的吗？陆凝没有在旁边看到燕子丹，说明她们没有进入同一个鬼域当中。陆凝伸出手摸了一下周围的草木，白环毫无反应。抬头望去，大约再走五十米左右就能到达残墙的附近——当然，在这个时代这里还是一座完整的庄园。 “真有本事……”陆凝嘀咕了一句，迈步往上爬去。 没有人，别说人了，周围安静得连鬼都没有。 老财主的庄园是一座很老式的宅院建筑，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特色可言。整个宅院当中唯一能算得上特别的就是挂在门侧的一个八卦盘，陆凝伸手将那个八卦盘摘了下来，不过没有什么变化，显然这也不是她要找的东西。 再往里面走，是一个院落，地面是硬实的土地，没有铺设砖石。一些地方似乎被刻意垒高，院落四角的地方土壤发黑，似乎在那里进行过烧灼的工作。一些金属杆杂乱地钉在几个地方，不妨碍行动，但是看上去让这里变乱了许多。陆凝转头走进左侧的一个房屋，是一间厢房。这间屋子看上去有点歪，从地面到墙壁到天花板都有明显的斜度，不至于让人感到不适，却还是可以分辨得出来。房子内的书架上已经空了，桌上的烛台倒是还留着半截白蜡烛，上面印着字，仔细分辨是【……截灾祸】这样的字体。 当然，陆凝是看到什么都会碰碰看是不是玄酉所说的东西，至今为止没有一个有让人明了的反应。 她稍微记了一下这个厢房的特点，然后去了另外一边。这一边是差不多的构造，唯一多的也就是比刚刚那个地方多了一个小厨房，厨房里的大灶台是用砖头和泥垒成的，看上去非常粗糙，旁边放着很多的锅，里面已经落了不少灰尘。 陆凝在厨房的橱柜之类的地方翻找了一下，随后走出来，进入了中央正堂。 不出所料，这个地方和两个厢房也是一样，所有墙面都是略微有些倾斜的。 “院子倒是标准的四方形，但是房子里却弄成了这个样子……总觉得像是在防范什么邪物的仪式。” 穿过正堂，经过一段大约三米左右的跨院，便是后面睡觉的屋子，也是稍显倾斜的。屋子里床铺、梳妆台、脸盆架之类的东西都有，左中右的布局都差不多，而且也已经很长时间没用了。 陆凝把三个卧室都看了一遍之后，最后停在了正中间这个卧室。这里有一张大木床，雕饰考究，应该很值钱，不过幔帐早已不见。床的旁边则是一个大衣柜，和床有着相同的木料和花纹，应该是一起买过来的。 “是这个吧？”陆凝走到了衣柜前，微笑了一下，“凡是可以容得下大约一个人大小的，近乎密闭的空间，包括灶台都弄成了非立方体的几何状态，那么这屋子里唯一一个标准立方体的衣柜就有点奇怪了。” 她用手指碰了一下衣柜把手，白环闪烁，说明这里的确有可以被白环所破掉的非自然阴气。 但是她没有选择打开衣柜，而是转身就走回了之前中间的跨院，左右望了望，在一条院墙旁边找到了老财主家的仓库。 仓库里有很多柜子，像是中药铺的药柜一样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抽屉，最多不过能容下手臂长短的东西，也只有这些才是正常的模样。陆凝拉开几个抽屉，里面还放着一些金银首饰，只可惜这东西也只是此地的一环罢了。她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抽屉白蜡烛。 【免三灾除八厄】，【引怨灵截灾祸】，【去污秽生福泽】……这些蜡烛上的字样各不相同，每六支一捆，陆凝取出了一捆，拿在手中，又去翻别的抽屉。仓库里剩下的东西也不是很多，最终多找出来的也就是一叠图案相同的黄纸符和一把上面密密麻麻镌刻着符号的剪刀。 当她将这三种东西都拿在手里之后，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炸雷，随着炸雷照亮四周，雨声也变大了许多，陆凝猛一回头，发现门口居然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穿着古代的文士服一样的衣服，束冠系带，容貌清癯，单手拄着一根拐杖，正在看着陆凝。 “……玄酉？”她试探着问出了这个名字。 “李文玥女士，很遗憾必须以这种方式与你相见。想来你已经知道我的处境。” “这里真的是个鬼域？”既然对方默认，陆凝也稍微了然了。 “是的，你好奇的是，活人为何能展开鬼域？我便回答，因这鬼域便是我家世代所筑，我的家族历任族长皆为半人半鬼之体，因此痨病，却也得施展鬼灵之术，不在玄门道统之内。” “我找到的这三样东西，应该是比较特殊的吧？” “你所找到的蜡烛，是祈福所用的仪式工具，在头脑被阴气或幻术所扰时，若有蜡烛点燃可保持不受侵害。纸符则是我家仆所留的血系符咒，用来了解家仆及血亲的状况。至于剪刀，是我们曾经最后挣扎时所制作的祭具，它帮助我们脱离了原本的命运，却又将一切推向了更加不可预知的方向。” “你们家发生过什么事了？还有，你的遣词用句也不一样了，为什么？”陆凝依然保持着警惕。 “在这里，我是我自己。而在现实，我是家族历代族长阴魂的宿体，当我死后，我的阴魂也会加入其中，继续传给我的后人，这是我们的诅咒。当然，我的家族遇到的并不是这件事，你现在在衣柜旁边点燃蜡烛，打开衣柜，里面有一本书。” “那本书上有什么你直接和我说不就行了？” “很遗憾，因为我并不知道那本书上的具体内容，我只知道那本书的内容和枣园庄此地的白神相关。” “白神相关？” “白神——这个称呼只是对举行白礼进行交易的那个妖怪的称呼，但并不是它的原型。枣园庄有枣园庄的白神，别的白礼举行地点有自己的白神。而你之所以有机会碰到这本书，是因为这原本就是你的目的。顺便告诉你，你的那位朋友被选择的地方是关于里表世界反转的，和你并不相同。” “这个鬼域会将人指引向最需要的东西？” “我说过，此术法问心，必先有所愿，后有所得。”玄酉笑笑，让开了路，“而你手中的剪刀，可以保护你的周全。当你取得你想要的东西之后，便会离开这片鬼域了。” “我……可以试试。”陆凝半信半疑，不过还是可以按照他说的试试看的，她从玄酉旁边经过，外面下着大雨，但是她走在雨中却没有半点被沾湿。 “这场雨……” “它并不存在于现实当中。究其根本，我家族祖宅已经随着那一切消亡了。” 玄酉微微躬身，然后目送陆凝走进了后堂卧室。 衣柜旁，六支蜡烛已经被陆凝全部点燃，她身上带着的打火机倒是还能用。点燃蜡烛之后，类似熏香的味道便在房间里蔓延了开来，陆凝再次抓住了衣柜的门把，白环亮起，她另一只手将剪刀张开，蓄势待发。 无论玄酉所说是真是假，也得看过才知道。 门的打开悄无声息，衣柜内散发出了淡淡的木材味道，但里面却是漆黑一团的，陆凝在察觉到衣柜中的黑暗根本看不透之后便将手中的剪刀直接刺入，然后用力合拢，白环第一次散发出了光芒，剪刀上的阻力只持续了大约两三秒钟，随后就像是剪断了一根略粗的绳索一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陆凝将手抽出，她看到五指的指甲根部各有一根黑色细线顺着手指迅速蔓延到手背，然后汇聚在一起向手臂前进，这个势头只持续到了手腕的部分就停止了，但黑线也没有就此消退。陆凝对此也只是皱了皱眉，她就知道不付出任何代价想要有收获是不可能的。 那团黑暗也因为她剪断了什么而慢慢散去了，偌大的衣柜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本书放在里面。陆凝伸手拿起，发现是一本手写的笔记，没有标题。 “恭喜。”身后传来玄酉的声音。 “你究竟让我做了什么？” “事到如今才问吗？没什么，东西已经归你了，那个祭具你不妨给它取一个名字。感谢你帮我彻底切断了我族和白神的过去命运，从此以后，我将不再打扰，你们也无需追查了。” “喂，你……” 陆凝转身抬手，一抓之间却猛然发现自己抓住的是吕屏的袖子。 “李姑娘清醒了？”吕屏脸上还残留着一些焦急，不过终于也算舒了一口气。陆凝往左右看了一下，之前将手机带过来的那个中年人已经晕厥在了墙边，而燕子丹则捧着自己的右手臂，上面鲜血直流，不过看样子是清醒状态。 “怎么回事？” “刚刚玄酉说完之后，我们立刻感到了庞大的阴气，你和燕姑娘同时陷入了致幻状态当中，那个人也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我们上当了，那个玄酉恐怕也是一只厉鬼。” “是人是鬼难以定论……”陆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剪刀和书，然后问燕子丹：“你没事吧？” “没……就是看着严重。”燕子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用之前宋姐姐给的那个首饰刮伤的，我必须要拿到那个东西。” “你得到什么了？”陆凝问道。 “里界之肉。”燕子丹将捂着伤口的手放开，在她手臂上最大的一个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堵住伤口的一团灰色的肉块，看上去宛如死者的肉一样，不，根据燕子丹说的名字，那应该就是。 “这是玄酉让你拿的？”陆凝又问道。 “是的，他告诉我，必须用自己的生战胜那上面的死，才能得到在生死中散发的气息，里界方才不会拒绝我。总之……我赢了，你呢？你得到了什么？那本书吗？” “一本和白神相关的笔记，我们可以仔细研读，一叠符咒……在我口袋里，也许要劳烦吕道长观瞧一下，最后这个。” 陆凝将剪刀拿了出来，这也是她找到的第三件符合要求的任务物品。 “玄酉说还没名字，那就叫命运锯齿吧，它的功能便是这个。” 返回接待站坐回车上的时候，陆凝给周诗兰打了个电话，她实在不想听陈航夸耀功绩或者废话了。电话接通之后，周诗兰显然也在车上正在回程，两人就互相问了一下对面的情况。 “大东路这边今天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至少我们周围没有。不过汤海瑶遇到了一些事，比较复杂……此外她在一张小道消息报纸上发现，昨天在草洼子那边有一个母亲和儿子在家里因为煤气中毒而死。” “母亲带着儿子？”陆凝立刻就想到了之前死于车祸的那个阴鬼，“确定是煤气中毒？” “报纸消息是这么说的，也不能指望他们可以发现别的什么吧？另外就是我们在医院那里录下来的视频部分了。因为清晰度不太高加上太平间阴暗，我们找了好多工具加上音频配合时间才大概总结出昨晚去医院的。不算我们的话居然有三批人去过了太平间，晚上我们得好好说一下这事。” “嗯……汤海瑶没事吧？”陆凝不忘问一句朋友。 “她受了点惊吓，不过没事。可是宋姐判定她的考验不合格了，我和陈航都在担心自己的考验能不能通过。”周诗兰苦笑，“好像还挺严格的。” “你们今天一天都在处理那些东西？” “搜索工具之类的都挺耗时间的……对了，张欣晴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她说她在密城看到了叶琴，确定是本人。” “叶琴？” 社团里的昵称【余音绕梁】，人如其名懂一些声乐，略有点古板但是为人很正经的一个女生，这是李文玥的记忆。 可是她为什么会跑到密城去，而且过去了多长时间了？ 34 医院的故事 杨采从邓常俊那里拿到钱后，也留神了一下他说的那个镜头上的头发。他没有见过女鬼，心里还有一些怀疑，而卢江洋的病情要紧，他先交了检查那部分的钱，然后自己等在外面等着医生检查结果出来。 这家医院是庚午市内比较新的一家，选择这里只是因为进市区后最近的就是这里。他本来以为卢江洋也就是受凉发烧，打个针吃个药就好了，结果这人居然昏迷不醒，他给卢江洋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 “真是麻烦……”杨采不由得抱怨了一句。 这时，走廊旁的不远处传来了一个护士的声音：“先生，那么您是准备今天在这里陪床过夜吗？” “是啊，我妈身边总得有个人，现在别人又回不来……怎么？床位不够？” “啊，不。我们会帮您安排一个折叠床。只是本院陪床的话有一些规矩，希望您能遵守。” “哦，就不要闹太大动静，有事按铃找医生是吧，不用叮嘱。” “您知道本院住院区有很多病人，所以请尽量不要惊扰到他们。除此之外，我们的住院病房各种设施都很齐全，因此请务必不要在晚上十二点到凌晨六点之间离开病房在走廊里走动，我想您一定可以在那个时间睡觉的，不过病人也许会有情况，届时请按铃。但无论如何请不要离开病房。” “知道，要是真有情况我守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离开？行了行了，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关于住院区需要注意的就这么多，感谢您的谅解。”护士轻轻一躬身。 听了这番话，杨采想起来今天自己是不是也得在这里陪床呢？想到这里他便起身走向那个护士，要问问晚上留在这里需要多少钱。 不过走近之后，他惊讶地发现这名护士居然非常漂亮，除了肤色略显发白少了一点血色之外，是个比起电视上那些明星也毫不逊色的美人。不过要紧事关头杨采也就是第一眼惊艳了一把，然后马上就问起了正事。 “护士您好，我想问一下。我的朋友正接受治疗，如果情况没好转我说不定今天也得在这里陪床了，想问一下这里晚上陪床有什么要求吗？刚刚我听到折叠床……需要补交钱吗？” 护士的神色平静，很是职业地拿起手里的记录板，翻了两下：“住院部还有空位，如果要住院的话，需要为病人交钱，但陪床的不需要，我们的折叠床可以免费提供，方便各位。但是吃饭需要你们自理，当然也可以通过医院这里统一订餐，这是额外需要收钱的部分。” “啊，那挺好，住院要多少呢？” “这个根据病房不同价格不同，你可以参考住院价目表，在住院部的门口。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如果有确切的信息我可以帮你提前预定，最近的患者数量不少。” “哦，他叫卢江洋，现在正在接受检查。” “请稍等一下。” 护士走向了墙边，那里有一台电脑，不过显然是需要权限才能使用的。她从领口取出自己的身份卡刷了一下，然后快速敲击了几下键盘，很快便走了回来。 “你的朋友情况不太明朗，医生那里已经有了住院观察的建议，当然如果回家疗养也不是不可以……” “我联系不到他家里人，先住院吧。”杨采干脆地说，“能让我看看价目表吗？” 这家医院的住院费用并不太贵，当然不贵的医院也很多，可在看到病房情况之后杨采是真觉得这次血赚。 双病床的房间，只是这个房间的另一个床位目前没有人。那位护士带着他在病房里看了看，房间内自带卫生间，还有微波炉、冰箱、电视和空调。如果不是陈设是单纯的医院白甚至已经比得上很多星级酒店的房间了。杨采有点惊讶地咂了砸嘴：“这地方不错啊……” 护士将一张临时写上卢江洋名字的卡片插在一张床床位的凹槽中，然后说道：“既然已经准备住院，那么我也得把这里的规矩告诉你。” “我之前听到了，十二点到六点不离开房间对吧？这里东西这么齐我也用不着离开，谢谢护士姐姐啦。”杨采笑着说，“如果旁边床位没人的话，我可以用吗？也省的你们搬折叠床了。” 护士瞟了他一眼，轻轻摇了一下头：“病床是病人的，除非是病人，谁也不能睡在上面。你只是陪床，我们会为你安排好折叠床，舒适度不会差多少。在住院部，请谨遵这里的规矩，否则出现任何问题都不是我们的责任。” 杨采被教训了也不敢回嘴，讷讷应下。这时候，另一个护士出现在门口，对屋子里说道：“护士长，刚刚那位病人的住院手续已经办好了，请您查验。” “好，你在这里办理一下这位先生的陪床问题，我这就过去。”护士长点点头，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她是护士长？”杨采有些惊讶，那护士漂亮是一回事，可年纪也就是和自己差不多大吧？这就能当护士长了？不需要点经验的？ 这个新护士的熟练程度明显比护士长差了一截，看过好几次手里的流程表，似乎这个医院里的一些流程颇为繁琐。总之折腾了大约一个小时，才有几名护工将一张折叠床在屋子里架好，杨采躺上去试了试，确实也还不错。 而卢江洋也被人送过来了，医生的结论是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但昏迷的原因还不能确定，要等他醒过来再问。稍微观察一天，没有严重的状况发生就可以回家了。杨采找了个护士帮忙看护了一下，自己出去买了一些吃的回来，反正病房里东西齐全，只要是熟食都可以现热。 不过微波炉、冰箱这些东西……应该出现在病房吗？杨采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并不清楚。 很快就来到了晚间，杨采吃喝满足，躺在折叠床上玩着手机。他也试着摸了摸病床，手感倒是挺舒服，不过想到那个护士长冷漠的面容，他还是没敢躺上去。 大约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他听见走廊里传来了护士查房的声音。由于很多人已经入睡了，声音很轻，也就是他这种没睡的才听得见。不一会便轮到了他这个病房，门打开之后，是护士长站在门口。 “病人情况稳定，病房内一切正常，没有违规迹象。垃圾给我，我们帮你扔掉，不要留过夜的垃圾。”护士长看了看病房内后便用杨采刚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好，好，多谢。”杨采将装垃圾的塑料袋递了出去，护士长给了他一个新的，随后便关上门离开了。 “啊……挺漂亮的人总是绷着一张脸。”杨采吐槽了一句，继续拿出手机玩自己的。不过还没过几分钟，他就听到隔壁传来了争执声，很快就变成了有些大声的谩骂。杨采有些听不下去，便起身拉开门去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是白天那个男人，正好就在隔壁。他正对着护士长发火，相比于护士长依然冷淡的神色男人可谓是丑态毕露了。 “老子不就是在床上躺会吗？那个小破床躺着难受，换个地方歇歇都不行？病床上又没人！你管那么宽干什么？他们给你加工资啊？屁大点小事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您使用了不该您使用的床位，这是破坏了住院部的规矩。破坏规矩的人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护士长维持着冷脸说道。 “*！老子去过那么多家医院还从没听说过规矩那么大的地方！今儿个我就留在这里了，怎么样？大半夜的你还要强行将我轰出去不成？你这小胳膊小腿？” 护士长的神色有些难看了，那与其说是面对病人的棘手，不如说是在担心着别的什么一样。杨采也不敢惹那个身高体壮的男人，他只是担心这男人真那么没素质要打人。 “护士长，这种事警告一下就好了，别执着，闹起来的话周围的病人也休息不好。”他轻声劝了一句。 男人扭头看了杨采以前，撇着嘴瞪着护士长。护士长皱了皱眉：“下不为例。” 一场即将发生的争执也算是消弭了，杨采回到了屋子里，很快时间就走过了十二点，他还是挺精神的，上个厕所回来继续玩手游。 卢江洋倒是一切正常地昏睡着，不用他担心。 大概快一点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又是来自隔壁，否则他也很难听得见，那个男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把护士长叮嘱的规矩放在眼里，之前的“胜利”估计让他更自大了。不过杨采没去理，总归不是自己的事情。 男人大概是想抽烟，脚步声往走廊尽头的小阳台去了。随后过了十几秒钟，又有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口过，可能是个护士，发现了男人走出来去劝阻。 不会又是护士长吧？ 虽然脸色冷淡了点，但在杨采这里人漂亮就加分，而且护士长的职业态度也没什么问题，他忍不住坐起来把耳朵贴到了门边，想听听外面的动静。 有些骚乱，估计是怕真的吵出什么事来，那个男人也没大吼大叫。但很快，杨采就听见一声撞击声，似乎是人倒在地上的声音。他心里一急，将门稍微打开了一点，从门缝向外面看去。 猩红的光照了进来。整条走廊上安全出口和应急灯都在闪烁着红光，红得瘆人。而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瘦长黑影已经经过了他的门口，向小阳台的方向走去。杨采可以清楚地看到它脸上的部分有红色液体落下在地上，红光照耀下的走廊中已经有了一条血痕。 而男人对这一切恍若未觉，护士长果然已经被他推倒到了地上，他则夹着香烟嘴里低声骂着。杨采想要出声，却恐惧被那个黑影所发现，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看到这个——如果对方也能察觉他呢？ 此刻明明最好就是关门，可他甚至不敢动。 黑影正在继续走向阳台，而此刻男人终于发觉了问题一样，有点惊慌地甩掉了手里的烟，他张开嘴，似乎正在大叫，可是杨采没有听到一点声音。他只知道男人或许现在才看到了那只怪物，他转身爬上了阳台的栏杆，不管不顾地从上面跳了下去。 而护士长则慢慢站起身，面对着那只怪物，神色漠然。 杨采捂住了嘴，他看到怪物伸出手卡住了护士长的脖子，可护士长甚至连挣扎都没有，随后——那个怪物将另一只手从护士长的下巴刺入，一下子将她整张脸都撕了下来！ 鲜血从护士长的头部喷了出来，怪物松开手任由尸体倒下，手舞足蹈地将护士长的脸盖在了自己的脸上，一只手按着，然后转过头来。 它的目光，或者说护士长的那双眼睛，此刻正盯着杨采。 【我要撕下你那张漂亮的脸蛋！让人再也不会称赞你！】 杨采的表情都抽搐了，他现在可能正在尖叫吧，可是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只有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刺耳呼声反复回响着。他鼓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门用力关上，红光被隔绝在外，一切恢复了平静。 真的是平静吗？ 杨采听见了自己狂跳的心脏，尖叫声消失了。他靠着门坐了大概十几分钟，门没有什么动静，似乎怪物没有来敲门。他抬手将门反锁住，撑着一双发软的腿站起来，将病房各处都检查了一下，怪物确实没有进来。 但是他也不敢睡觉，躺在折叠床上，杨采瞪着眼睛一直等到了天亮。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进来的时候，门响了一下，杨采却没什么反应。随后是钥匙的声音，门被打开了。 “反锁了门？不错，我来看看病人情况怎么样。” 杨采的整个身体都弹了起来，他看着眼前依然脸色淡漠的护士长，甚至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但下一秒他就看到了护士长背后的护士——她的“脸”和头之间还在慢慢地融合在一起。 ——【上传者，回笼觉】 = “这是不是头一个写这么长的人？”陆凝问。 “而且还是个新鬼，或者，一群新鬼。”汤海瑶有点担忧。 35 隐藏之人 新的故事接续了杨采的遭遇，众人隐隐感觉到一些不安，但现在也没有余力去调查这个可能出现在庚午市的鬼了。已经是白礼的第二天，陆凝可不想夜长梦多。 陈航等人带回来的资料是最优先的，视频和音频进行了挑选和对应，甄别出了应该能对应得上的三批人。其中的第一批在晚上十一点左右，能依稀认得其中有几个是陆凝之前吃饭的时候遇到的那一批道士。这些人似乎去醒了下酒才过来，小声的交流还是有些条理的。他们首先查看了今天车祸死亡的尸体，然后各自取出一些施展道术的工具在太平间里做了点什么，只是太黑了看不见细节。这些人大约滞留了三十分钟，而后便离开了。 第二批人总共就只有三个。脸上都蒙着口罩戴着医疗用的帽子，不过肯定不是医生。略显模糊的音频对话中他们几乎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身份。 “死掉的这个人应该符合条件。” “没想到第一天就差点出了岔子，幸好如愿死了一个人，否则白礼不是第一天就失败？” “另外一个……我们可以抢夺他们制造的尸体。” “来不及，我们的‘棺材’可没有这么方便。如果不是必需，我们没必要起争执，对方也是有决心杀人的。” “哼……但是这样一个小地方十天之内死二十个人，难道不会引起注意吗？短期死亡率的飙升那些领导之类的肯定会过来看看情况。” “那就看谁的手段高明了。行了，确认封棺的话我们就赶紧离开，万一被医院巡夜的发现了可不好。” “怕什么，医院也有我安排的人。” 有一个人发出低笑，不过三人还是查看了一下就迅速离去了，大约是凌晨一点到一点十分左右的时间段。 而最后一批人则在大概三点左右出现，甚至不确定这一批是不是人。 它们只是有个人类的轮廓，可光是看着漆黑之中那更加黑暗的身影就令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这些“人”很多身体都在轻微地抽搐着，仿佛在压抑忍耐着什么，只有一个看上去还好的伸手揭开了尸体上盖着的白色单子。 经济之中，只有一些明显的粗重吸气声，很是诡异。 大约三分钟之后，揭开单子的那个“人”才放下，转手提起了一根带过来的钉棍，举起来对着尸体的脑袋就狠狠砸了下去，血肉破裂，骨骼砸断的声音登时响了起来。低温保存的尸体倒是没有什么血浆喷出来了，可黑暗中依然能看到不少东西从尸体上飞溅了出来，如果有光的话看到的场面一定非常血腥。 砸完之后，这个“人”转身抓过了最近的一个颤抖的“人”，抬起手掌，一手刀就将它的脑袋连着一部分肩膀劈了下来，然后仔细地放到了病床上尸体那里，跟着从兜里掏出针线，简单粗暴地缝了两下。最后它拍了拍手，那群颤抖的“人”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一拥而上，将地上的无头尸体和被钉棍砸出来的那些碎块拉了过去，恐怖的咀嚼声响了起来，不过几分钟，这番进食就已经结束了。这些人满意地离去。 燕子丹、钱义朋几个头一回看到这个影像的脸色煞白。虽然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不至于被吓倒，可他们还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情景。 “尸体被换了个脑袋？这又是为了什么？这帮不是人，可是如果是鬼的话为什么要做这些？”齐眉倒还是见怪不怪，甚至提问。 “第一批是为了白礼的宝贝来到这里的道士，第二批是举行了白礼来查看尸体状况的凶手，那么第三批……估计就是在后的黄雀。”陆凝轻轻点着下巴，思考着说道，“第三批里面唯一比较像是人类的就是那个用钉棍砸尸体的家伙，或者至少是一只有理智的鬼。视频我拷贝一份，现在我们需要对后两批人的身份进行验证。” “怎么验证？”汤海瑶问。 “三点半新闻。”陆凝答道。 她还没实际用这个发布过新闻，此刻陈航拿回来的这基本是群鬼分尸的场面毫无疑问满足三点半新闻的猎奇需求，如果这个APP背后的人或者鬼真有本事，那也不至于错过。 上传了视频待审之后，陆凝也没光靠这个东西。她问周诗兰要到了那几个录音录像的摄像头窃听器，对金云泰和吕屏说：“二位道长，若是昨晚群鬼的场面发生过，这上面也应该残留了一部分阴气。宋道长不长于追踪，但二位应当能从上面找到一些端倪。” “老朽也正有此意。”金云泰严肃地说道，如果说此前他还把白礼作为一个不必一定要清除的东西，那么现在看到第三批的那一群鬼可就是严重问题了。守规矩的鬼好歹还能在一定限度下相安无事，而这一群显然是不守规矩的鬼。 两人都是行家了。昨天晚上太平间那么多鬼经过，留下的阴气可不是一星半点，很容易看出一些痕迹来。但两人低声商讨，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陆凝这边在用别的东西调整图片清晰度，试图再从那一团黑当中发现什么细节。虽说困难度的确不小，不过她还是找到了一些端倪。 例如第三批鬼当中那些颤抖的鬼身上似乎并不是衣物而是类似粗糙毛发一样的东西。而钉棍“人”则明显穿着一件有布质感的外套，头上甚至还有像是饰品一样的轮廓。不过无论哪个都没有第二批人那样从侧面可以看出戴着口罩的样子。 她逐帧检查细节的时候，周诗兰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她小声在旁边聊了两句之后，便向众人说道：“是张欣晴！” “她总算是肯和我们说话了？”陆凝抬起头，“还是说只是有件事要告诉我们？” “我并没有责怪谁，李文玥。至少托你的福，我从那个要命的马戏团中暂时活了下来。”张欣晴的声音从话筒中传了出来。周诗兰慌忙改成了免提，说道：“我们都很担心你的！现在大家都身处于危险当中，我们不想听到任何坏消息！” “坏消息总是会存在的。”张欣晴叹了口气，“尤其是一些人意识到危险比我们晚了一点，也就是差了这么一点。”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陆凝问。 “杨采进了医院，而现在的当中他也在医院里遇险了。我看到今晚的接龙之后立刻想办法查了查那些已经在接龙里出现的同学，还有写过了接龙的同学。李文玥、汤海瑶，你们两个很幸运了。” “别的人都怎么了？”陆凝也感觉群里确实越来越不怎么聊天了，而且至今为止根本没有一个人在群里说过自己遇到了鬼这件事。 “卢江洋家里就像里一样，电话打不通，没人。祁旭刚的情况还算正常，他好像完全没察觉到鬼怪之类的事情一样，反而是史大农现在联络不到，他好像才是真的回了老家的那个人。邓常俊和邓常丽好像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我询问过去的时候邓常丽向我哭诉说邓常俊第一次真的动手打了她，可是邓常俊联系不上，这番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还不清楚。最后……闵凤出事了。” “什么？为什么我们没听说？”陈航惊叫了一声。 “她出事了家里人自然不会通知我们这些同学……但是我根据闵凤家的地址找到了新闻，并从当地新闻社那里确定了情况。闵凤从家里厨房的窗户跳了下去，她家是五楼，当场死亡。” 气氛前所未有得凝重。 “这也许是一个信号，我们这些写接龙的人身上的免死金牌或许就期了。”张欣晴低声说着，“而且叶琴来了密城，我觉得很奇怪，她没告诉任何人对吗？我让马戏团的小丑去远远看过两次，她确实是在进行有目的的调查，而不是来旅游散心的。” “她……可能也遇到了鬼？因为害怕……不对，这也不好解释。”燕子丹说到一半自己也有些混乱。 “如果因为害怕的话，第一反应应该是求助，找家长也好，找朋友也好，哪怕是和尚道士之类，而不是自己一个人调查。不，我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调查，她的举动……我无法判断。” “那么叶琴有可能是侦探或者凶手。”陆凝说道。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她恐怕早就在行动了，我们接龙的进展速度略快，叶琴只是根据之前密城的部分来这里调查的。问题在于……现在密城有我和马戏团，无论她是侦探还是凶手，我都在她的对立面。” 陆凝笑了笑：“听起来你已经掌握住马戏团了？” “是，不过具体的每个鬼怎么驱使我还没有把握好。” “避开她，无论她是谁，只要你避开叶琴就可以。听着张欣晴，马戏团是可以进行巡回演出的，你现在就设置好明天的巡回演出地点，用你的团长权限。” “嗯？到哪里？” “当然是枣园庄这里，本来我就要明天做点大事，如果有扑克马戏团，估计会给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一个很大的惊喜吧。”陆凝挑起唇角，“张欣晴，要不要和我们汇合？” “汇合就不必了，几位道长想必不愿意看到我这个厉鬼头子。”张欣晴回绝了，“但是我可以配合你，要我做什么？” “明天晚上七点，巡回到旧园，你可以让团员任意攻击看到的鬼，自己控制住，刚刚进食过的马戏团还不需要吃人。这里不能死人。” “好，但是你的计划是什么？” “明天我会开始聚集枣园庄的鬼，我们身上的阴气都很重，是吸引鬼怪的绝佳人选，尤其是我。当然，如果道长在我旁边的话会遮盖我的气味，所以明天道长不和我一起行动。” 吕屏猛一抬头：“你要冒险？不行！” “听我说完，道长，现在我并不担心那些小鬼，我会在城心公园旁边等着，一旦出现情况我就会直接进去下令，那里隶属于白神的两个鬼会为我从鬼怪氛围最弱的方向打开一个突围的缺口。” “你要靠那两只鬼来破围？你追得上吗？”齐眉皱起眉毛，“鬼要是速度飚起来那可是飞快，你肉体凡胎怎么追得上？” “不需要追得上。我特意让眼观六路帮我遮蔽道士们的耳目，就是为了筛掉这些干扰选项。它们力所不能及的，就一定是隐藏在这个枣园庄的那个人。从之前他唯一一次在我们眼下的作案，其实就能推断出一点他的动机。” 既然不是会吃掉法身鬼全部躯体的鬼，这个人一定会另有目的。他将一截舌头寄送给了杜女士，目的是什么？显而易见就是要吓她，让她离开枣园庄，最差也是惊慌失措。 而舌绽莲花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换句话说，这个人的目标同时是人也是鬼。杜女士在最后联络齐眉之后便失去了音讯，陆凝这种凡事都往坏处想的人自然是直接定义她死了，眼观六路没必要不承认，鬼并不在乎杀人。那么真正向杜女士下手的就是那个吓她离开的那个人了。 如此处心积虑，又大费周章将人吓跑再在半路截杀掉，如果不是眼观六路和她们真的聊过可能双方就直接形成了误解，这件事也算是做得隐蔽。以陆凝看来，这人既然连舌绽莲花都能灭掉，直接杀死杜女士伪造个现场什么的也不会是太困难的事情，所以必定另有图谋。袭击当地的法身鬼，白神手下，这种行为如果是本地人恐怕没有这种韬光养晦的机会，必定是外来者。但拥有如此实力的情况下依然尽量将事情做得隐蔽，说明还在隐忍期，他并不怕白神或者道士中的某一方找他麻烦，但如果对付双方则自认为实力不足。 结合这三点特征，陆凝判断这位隐藏人物的目的就是增强自己的实力。敢招惹地头蛇表明他有一定程度的傲慢，对自身实力也有自信。杜女士的事情也属于增加实力的一环，具体方法尚不明确，但有一条是肯定的——他肯定垂涎枣园庄这里的鬼怪。 “这次可别吃撑了……”陆凝摸了一下口袋里的剪刀，暗忖道。 36 侦探之疑 除了这个以外，那位“少爷”的情报陆凝也给所有人都描述了一下。燕子丹获得的那块肉已经融入了她的手臂，此时就像是一道伤疤。金云泰和宋采薇也检查了一下，只是看上去有些丑，并不影响身体。 相对的，金云泰和钱义朋去草洼子一行则没有多少收获，关于汤海瑶报纸上那一则煤气中毒事故他们也没有碰到后续处理的人，毕竟是昨天的事情，应该已经处理过了现场。这样一来，是否是属于白礼举行人进行的谋杀也很难查验。 而陆凝带回来的那本书中，是一份对于枣园庄本地白神的笔记。这份笔记的主人是谁已经不知道了，只能说很有可能是那位老财主，而笔记甚至记录了白神成为白神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这只鬼也是有名字的，名为“相幽”。 从笔记的内容看，相幽原本是老财主这一家族供奉的鬼仙，而且年月许久，至少在这人写笔记之前就已经是了。鬼仙依旧是鬼，性格反复无常，在供奉年深日久受香火渐盛之后，已经愈发不能和平共处。家宅逐渐不得安宁，也让这个家族开始人丁零落，难以为继。 笔者便设计了一些摆脱鬼仙的方法。但相幽在这么多年里早已和家族命运息息相关，若要摆脱这个鬼仙，要么仔细将二者的气运分离，要么就要将鬼仙再封高位，传统的灭鬼手段已经不可能使用了。 研究过程当中，笔者也和相幽进行了数次相谈。这样的行为是瞒不过作为家宅镇宅鬼仙的相幽的，只是相幽同样知晓这些，并不畏惧这个家族的人耍阴险。在交谈当中，相幽表现出了对封位的倾向性。毕竟它已然拥有“相幽”之名，封正已过，若能真得一天地位次，对将来的修行也大有裨益。笔者将两个计划向相幽说明后，也得相幽点头让他同时研究。 陆凝手里的剪刀其实就是研究成果，和笔者描述的分离命运所用的法器相符，只是此物虽然具备该有的功能，却难保分离之后会产生什么别的后果。毕竟一族久受鬼仙庇佑，此后骤然失去，就像是没了壳的乌龟一样，会失去很多防御外界阴鬼侵扰的能力。 因此笔者也同时寻找着一个合适的封位之机，他发现了“守夜”的习俗，并且察觉到有人正在借此展开另一个被称为“白礼”的地方鬼怪交易仪式，当时因为局势动荡，多数地方不存在地仙，这些空出来的位置通过白礼交换，可以让一些足够强大的鬼怪有实无名地占据土地之位。 将此法与相幽商谈之后，相幽亦认可此道。 而后则是关于白礼的研究部分。 白礼最重要的是第一次白礼的准备，无论如何都需要一名懂道术的人和一只足够强的鬼相互配合。白礼脱胎于“守夜”，而守夜实质上是一种可以说半成品的仪式流程了，原本存在于各地的民俗习惯便具备着高度的仪式素养，只要在其中添加必要的“象征元素”，即可使之变成一个真正的仪式。 也就是说，每个地方的白礼在本质上都是不同的，都是最初的那个会道术的人添加了自己需要的元素而形成。但在表现上却又是统一的，因为第一次的白礼必须是让鬼取代当地土地的位置。若那位道术并没有将个中奥秘外宣，那么后来的人大概也只会去模仿第一次的白礼……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幸运的是，笔者道术修为足够，他亲自完成了一场针对“守夜”的改造，将它变成了白礼。不过在这期间，他也发现了“守夜”这个习俗的一些问题，在某些特定场合下，“守夜”本身就会化为一场招鬼的仪式，而且条件宽松，在这片地区很多地方的阴阳平衡都不算均匀，也正是因为这个习俗形成了不正常的阴地。 笔记最后的总结是这样： 【若自称以此法拯救这片地域，实为大言不惭。然而观风水日久，内心愈惶恐。此处一去，城镇无数，居户百千，若长此以往，不出一甲子，阴地化坟，便是人间坟茔，骸骨无算。以白礼杀人，而又以白礼庇佑一方人民，天意难测，福祸难明。】 = 密城夜间，游乐园依然五光十色，临近年节，更多人愿意出来玩玩，并不像接龙故事中描绘得那般冷清。 “哈……” 站在游乐园门口的女生哈出了一口白雾，她所站的位置光照不到，恰好位于旁边一座建筑投下的阴影当中。如果一定要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她的面容有个清晰的印象。 水清遥，来自集散地星界圣堂的升阶游客，此刻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鬼怪场景、接龙故事，一个可疑到顶点的场景里却总是抓不住那一丝真正用来破局的线索。根据任务显示，自己应该是二十四个人中仅有的两个具有灵力道法一类条件的那个人，而如果这个场景不含有对抗要素，那么那位“凶手”应该是场景内人物。 这不意味着情况会好多少，水清遥多少更愿意和游客对抗，因为双方必然处于最初对等的立场上，而场景内人物没有任何实力限制可言。 她再次吐出一口白雾。扑克马戏团的阴气依然残留在这里，只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大型鬼怪群体，自己也不敢直接闯入对方老家，何况现在马戏团既然没有继续表演，说明有人按照故事里的方法得到了团长的位置，这个人的态度还不明确——应该说，对方也在试探自己，今天在路上似乎被鬼怪盯上了，但没有发生攻击，大概便是受控制的鬼。 密城这里还有什么线索吗？水清遥思索了一下，她这两天的调查不外乎将整个密城里的鬼怪传说都核对了一下，可是很可惜，这些小鬼没有相关的线索，或者说不是这个场景的关键。 而目前有多少人正在展开调查呢？根据她的了解，已经有一半人以上表现出察觉这个接龙有问题、遇到鬼怪、遇到真正懂道术的人，开始为了解决自己的问题行动。这些人都是游客吗？即便不是全部，估计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只是这个程度还在场景允许的限度之内。游客只是不能“主动暴露身份”，但是这样的行为混杂在非游客中也不奇怪。 她又哈了一口气。 “杀死‘凶手’……真是直白的任务。侦探是负责要杀人的吗？真搞不懂集散地在想什么。”她想。 这时，从游乐园灯火辉煌的地方走过来了一个小丑，它摆着滑稽的动作，逗过往的游客开心，小丑很快就来到了水清遥的面前，猛地一个立正，那双被涂抹成红色的大嘴唇发出了尖细的声音：“尊敬的女士，我听到了你的呼唤~” “Staccato，你的团长并没有被我招来，也察觉了这里的异常。”水清遥说道。 “是的~所以我作为发传单的人，主动过来向您分享我们的喜悦和心得！女士，是要成为马戏团的成员吗？” “我真希望有个不是那么疯疯癫癫的家伙来交谈。”水清遥将手放入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我不知道是谁成为了你们的团长，但你们对我抱有警惕和疏离的态度——这是当然的，然而你们并不在我首先要解决的目标范畴之内。” “哦，哦，女士，这样的恐吓我的小心脏可承受不住。”小丑捂着心口一脸受伤地说道，“您真是自信满满，狮子先生一定喜欢您这样富有勇气的人呢！” “转交你那位团长，Scordatura，这是必定要完成的事情。”水清遥没理会小丑口中的挑衅，将信封塞入它手中，“我已经看到阴气转动，你们要离开，我不会阻拦。” “没有人能阻挡扑克马戏团的巡回演出！女士！期待着我们再一次相会！”小丑一个夸张的躬身，“下一次你一定会喜欢上我们的朋友们的！” 水清遥转身离开了游乐园，她在密城一无所获，那么接下来就应该去铜方镇调查一下郑云亭在那里究竟遭遇了什么了。里的郑云亭已经死亡，现实中的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 枣园庄这边，陆凝已经把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吕屏、宋采薇和金云泰会在一定距离之外接应，防止计划有别的什么变化。而陆凝则研究了笔记上那个“守夜”相关的一些记载，这本来就是一群不会道术的人仅凭一种周期行为所引发的半仪式，即使是不会任何道术的陆凝也可以复现。 “太危险了吧？要不再多一个人？”燕子丹摸了摸手上的那块变色的肉，“我也可以吸引鬼，而且我可以用这个躲到里界去，也不会担心遇到危险。” “还是会有危险。而且我之前遇到过白面佛，一直没有让吕道长帮忙驱除身上留下来的阴气，只要身边没人，应该对鬼魂有很大的吸引力。此外根据笔记所说，如果这里的白神是相幽的话，它所拥有的几个手下应该有足够的实力杀穿。大东路内存在的鬼大多都是那种偷袭落单、制造恐怖的类型，但是明面杀伤力足够的鬼可不多。” 回绝了燕子丹之后，明天白天也不是要闲着的。吕屏和金云泰已经从那些摄像头上寻找到了足够的阴气痕迹，想追查或许有些困难，但利用这些阴气特征来制作一些感应符咒却没什么问题。尤其吕屏本身就是个绘制符咒的好手。 “人手一个最好。”吕屏清点了一下人数，从包里取出黄纸朱砂开始准备了，只是今天有些忙，陆凝得到的那些老财主家家仆血脉符还没时间研究。金云泰则让自己的小鬼们也一个个记住这些阴气线索。 最后一件事就是宋采薇早晨发出去的那些首饰，也到了收回的时候了。 “燕子丹……你通过了。”宋采薇首先查验了燕子丹手里的那个首饰，这也不出所料。燕子丹就算在那个鬼域里也没有过分动用法器的力量，这份清醒的控制力无疑合格，宋采薇也认可了。 但是剩下几个人将首饰交还的时候，宋采薇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陈航，周诗兰，你们两个不通过。” “什么？”陈航瞪大了眼睛，“宋姐你是不是担心我们以身犯险出了事你会担责任？别忽悠我们啊。” “谁有那个闲心！”宋采薇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和周诗兰都是过于冲动，剑上心绪不宁，易受外物干扰，情绪化状况尤其突出。” “这……请问是怎么看出来的？”周诗兰也有点不甘心。 “你们两个的，穿心和碎心剑。”宋采薇把二人的剑形首饰挑了出来，两把剑现在看起来显得非常油亮，而众人早上都是拿了首饰的，知道那时候这些首饰可没有这么亮的光泽。 “你们的心绪在今天整理那些视频和音频的时候就发生过各种变化，甚至肯定不乏获得了这些力量之后的胡思乱想。对心境感应发生的变化让剑内的法力随着发生了变化，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徒有其表，然而内心并不足够坚实，在剧烈冲击前容易一击溃散的表现。”宋采薇严肃地说，“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去用什么鬼器的，拿着我的法器护身保平安还能少点事。” “那别人呢？我要看看对比！”陈航还想挣扎一下。 “钱义朋是合格的，自己看。”宋采薇将第三把剑放在旁边，对比非常明显，这把剑和早晨交给钱义朋的时候如出一辙，可见他的心理变化并不明显。 滕璇急忙问：“那我呢？我……” “你也不合格。”宋采薇叹了一口气，拿起滕璇的首饰，那个首饰倒是没有变的油亮，却明显颜色变深了一些，而且如果触摸的话能感到温度略高。 “你有非常不错的品格，为朋友的热血，勇气，信念，因此也让这上面的法力出现了高温，然而这种心境也非常容易被鬼怪利用，热血变为鲁莽，反而会招来很大的祸患。你今天见到的一切都让你不甘心于自己的无力……可惜你不能通过这条路获取你想要的力量。” 37 计划总有出入 宋采薇的决定无法更改，就算是陈航也不会继续提出要求了，众人各自歇息，明天一定要以精神完满的姿态来迎接。 一觉醒来，也恰好是清晨。 出发之前，众人还是聚集在一起先看了今天早晨的接龙部分。 = 方志杰历来行动迅速，而且在他看来这个白礼不灵也就不灵了，灵了便是大赚特赚。在搜集到了一应需要的仪式材料之后，他便找了个荒郊野外的地方开始鼓捣这个仪式。 他能搜索到的东西都是来自APP中各地传言的内容，传言这东西，总是会有冲突。他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东拼西凑地瞎忙活，这样的计划自然是不好用的，最后发现还少了两个步骤需要的道具，也是临时凑合了一下完事。 虽然整的很像模像样，可方志杰心里明白这七拼八凑的白礼仪式多半不成。他将香炉里的香熄灭，然后用铁锹把之前挖出来的十个坑填上，耸了耸肩——今天这一身臭汗大概是白出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许愿了吗？” “呃……啊？”方志杰下了一跳，立刻回头，这荒郊野外的可别碰上什么坏人才好。 回头看见的是个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头发胡子留得很长，宛如乞丐一样的人，但他身上却没有什么臭味，怪笑着的嘴巴里牙齿缺了几颗，看上去不像是好人。 “你是谁？算了，不管你是谁，和我没关系，离远点。” “放心，我不靠近，我就是看到你这一番忙碌，有点好奇。所以才问你，年轻人，许愿了吗？” “许什么愿？”方志杰语气有些心虚。 “仪式进行的同时，你就得把愿望许好，这是交易，要明码标价。你这年轻人，学艺不精啊。”那人叹息了一声，随即又怪笑起来，“幸好遇到我，帮你修正一下也没问题。你的愿望现在就许，心里默念三遍，一定要很清楚，知道吗？” 他绕到了刚刚方志杰举行仪式的地方，蹲下身，从几个坑里挖出一些土来。方志杰愣了片刻，一时竟如同着了魔一样，说：“你能帮我？” “嘿嘿嘿嘿……同道中人，既然有缘，随手帮帮你也是无妨的嘛。来，好了，现在它完整了，你……” 乞丐般的怪人抬起头，一双瞳仁发黑的眼睛带着阴险的笑容看着方志杰，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许愿了吗？” “许了。”方志杰点了点头。 那人发出了怪笑，大声拍着手，转身离去。 【上传者，11路超跑】 = 这条故事线有趣的地方在于，史大农写了祁旭刚，然后祁旭刚又写了方志杰，只可惜方志杰已经写过故事了，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跟着写。 不过这个短暂的故事除了挖坑以外也是什么都没干，很有些匆匆写就的意思，而最后审核还通过了，让人对那个群里的鬼社长评判标准更加捉摸不定了一些。 这回吃过早饭之后，全员动身出发前往旧园和大东路。草洼子那边则交给了金云泰的几只小鬼，目标就是找出和医院里留下的阴气相吻合的地方。 陆凝的计划永远不是一成不变的，她会一直根据现有的情况进行各种调整，如果说当时答应眼观六路的时候不过有四五成把握的话，现在她已经更有信心把那个隐藏的人抓出来了。 只是抓出来却不一定能够对付。 进入大东路区域之后，这里的气氛却显然出现了一些变化。最明显的是街道上巡警数量似乎增加了，而人与人之间也似乎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 “看起来被察觉到了？”陆凝等着红绿灯的时候往两边道路张望了一下，“白礼的死亡人数肯定会引起一些注意的。” “那个，我查了一下新闻，好像是说一种冬季流行病正在盛行……”燕子丹拿着手机已经开始查今天枣园庄的新闻了。 “老套路。”吕屏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应该是有道家的人找到政府机构合作了。因为鬼怪杀人之类的事情都不好向公众声明，所以一般会用疾病、走私之类的理由，看当地情况。” “师兄你倒很清楚这种事啊。”齐眉有点惊讶。 “我曾有幸参与过一次类似的事，看样子有人发现这里的白礼非比寻常了。同时进行的数个白礼，这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处理的事情了。” “等下，这会不会也吸引更多闻讯而来的人？”陆凝皱了皱眉，“好几个地方都在举行白礼，而这里却有好几个在同时举行，这更加吸引眼球了吧？” “当然会，一两天之内就会有更多道士从四面八方赶到枣园庄，不过这不是好事吗？至少他们也算得上是友军，如果我们不想争夺那件秘宝的话。”吕屏说。 “不，这个人数……很可能也是凶手的目的。”陆凝感觉到一丝不妙。 “李文玥，那些敢过来的都是道士，多少懂点道术，趋吉避凶之类的，凶手要是盯上他们才不长眼呢。”齐眉说。 “白礼的举行人很可能懂一些道术，尤其是将其用于私人目的的那两伙人。道士又怎么样？如果被谋害一样难以活命，我可不觉得他们时时刻刻都会用道法护身。而且这些外地来的人最好的一点就是哪怕悄无声息地死了，要想被察觉也比较困难。” “我们可以警告诸位道友这里的危险。”吕屏说。 “吕道长，谋杀者是不会担心被害人戒备的，他们准备了这么久，甚至在白礼之前都进行过疑似预演，除非是类似金老那样的人，否则很难防备。您也从那个录像部分听见了，他们在医院里安排了人，又怎么知道在别处没有呢？” “那我们也得想办法告知他们啊。”燕子丹有些急。 “嗯，警告确实要做，但更重要的是把白礼的执行者找出来。” “要怎么找？”齐眉问。 “我们以那位‘少爷’确实没有再次举行白礼为前提，那么知晓这些的应当是当年参与白礼的那些人的后人。能有这般见识，并为后人留下相关记录的人，在当时也必定是有名望能受到一定教育的人。大东路我记得有关于枣园庄历史的展览馆，那里应该可以得到一些相关的信息。”陆凝驱车开始往展览馆方向开去，“各位也别松懈，阴气探知依然要继续，这两批人不是一起的。” “了解。”齐眉比了个大拇指。 展览馆里没什么人。本来作为历史展览馆来说，这里就只是用来记录的地方，偶尔有些中小学开活动会过来参观，可平常人谁会过来？作为公众建筑，这里是免票进入的，陆凝等人进来也就是让门卫抬头看了一眼，还有点惊讶。 枣园庄的历史记录还是比较齐全的，毕竟自从白礼之后，这里风调雨顺，也没有被天灾人祸侵袭过，关于那段过去的记载被明明白白地写在了墙上，当然是去掉了有关白礼的内容，转而称颂当年那些人对这里的治理有方。 托这个福，陆凝几张照片就把自己需要的人名都拍下来了，这里自然不会展示族谱之类的东西，可是网络时代要查这些还是不会很困难。 “当年在这里称得上是望族权贵的……一共十三户人家，逐一排查即可。”陆凝拍下这些之后就准备离开了，不过在她一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似乎看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人脸，她马上又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浮雕墙。 “怎么了？”燕子丹问道。 “吕道长刚才有没有感觉到阴气？” “一切正常，你正在观瞧的方向有什么问题吗？”吕屏循着陆凝的目光看过去，“枣园庄旧时远景图，还算精致，不过也只是寻常的雕刻品。” “刚刚我好像在这里看到了很多张脸。”陆凝可不会随便认为自己有错觉，她走了两步，将手按在了浮雕上，白环也毫无反应。 “阴阳正常吗？那就不是这个浮雕……地图上也没有说这里有鬼存在。” 陆凝疑惑着后退了两步，却没有再发现什么，时间也耽误不得，只能和众人一同离去。 追查十三户人家和满城搜索阴气目标是同时进行的。不过阴气护身符的探测距离也就是三十米左右，如果遇到一些超过十层的高楼大厦那就没办法了，所幸整个枣园庄这样的建筑也不过是三座而已。 燕子丹那边查的速度也很快，当年这里最有名望的十三户人家当中，有两户后人已经搬离，四户断了香火，剩下的七户人家依然居住在枣园庄范围之内。大东路这里的生意中有很多家老生意铺子都是其中的五户人家开的，根本不需要刻意打听，当地人也比较照顾他们的生意。有一户人家，应该是当初的一户儒生前往草洼子那边，其后人现在好像以摄影和风景画为生，略显清贫。而最后一户则发展了枣园庄这里的旅游业，也做房地产之类的，似乎和庚午市的锐陇集团还有些交道，已经注册成了一家公司，名叫枣山清园。 到公司这里其实有些麻烦，因为要想查公司的一些营收之类的还有迹可循，但要想查公司背后出钱的人其实就比较麻烦了。如今公司的经理和这户人家无关，而董事会成员中倒是有个姓氏相同的，只是这人也没公开多少资料，履历简单得和白纸一样。 “怎么办？这一户估计是最难查的，他们家开始进行投资生意之后就转入了幕后，这应该是当年枣园庄这里的一个退休官员的家族，有钱又会算计，根本不好处理。”燕子丹犯难了。 “先解决好处理的，我这里护身符有反应了！” 陆凝手里的阴气感知符上，一层白雾在表面开始散出，这是因为阴气感应而使得表面温度变低产生的变化，三十米之内，阴气的目标就在附近。 “我们下车。”吕屏抽出桃木剑，他自己当然不需要符咒，眼内照妖之术开启，四下灵体阴气皆无所遁形。滕璇和齐眉拿着吕屏给的破煞符走在两边，陆凝也燕子丹则在最后。 这是一片旧楼房侧面的小路，墙壁上污渍和乱涂乱画的痕迹很明显，一些垃圾桶摆在旁边，早已脏污不堪。小路的另外一头通往另一条街道，总共不过二十多米的长度。 “是这里还是旁边的建筑物？”陆凝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由于这三十米并不会测到高度之类的，只是一个直线距离，所以她还不能排除周围的因素。 “我们先瞧着。”齐眉又有点发抖了，他真本事本来就不多，此时要对上不知道来路的厉鬼自然也是害怕的。 这时，吕屏停在了一个大垃圾桶前，眉头微皱。 “此地……阴气极重。” “杀……杀人分尸？”齐眉话都不利索了。 滕璇问了一句：“吕道长，要打开看看吗？” “要。” “看我的！” 她飞起一脚踢在了垃圾桶的盖子上，力道恰到好处，一声哐当巨响当中，垃圾桶的盖子就被掀开，所幸到了冬天也没有蚊蝇乱飞。垃圾桶里面堆放着好几个颜色的塑料袋，在那些塑料袋上面则有一堆形状不规则的黑乎乎的东西摆着。 吕屏拽着滕璇后退了一步，桃木剑挑起一张纸符，火光一闪中，落在了垃圾桶里，一阵滋滋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那是什么？”陆凝问道。 “这么说很奇怪……但是这是鬼的尸体。” “法身鬼？” “多半是，我们应该没有追踪错误，只是我们找到的阴气是留在这残留的鬼尸上的，是加害者的阴气。”吕屏用剑尖挑起那团黑色的东西，“可……为何进食却不吃光这具法身呢？扔到这个垃圾桶里也没有别的作用，难道还留着今晚再吃？” “师兄你别说了……”齐眉脸色发青，“这能杀法身鬼还吃了法身鬼的，到底是什么凶残的玩意啊，咱们……咱们就算遇上了也对付不了吧？” “若我一人不行，便寻找同道帮助，反正若有此等凶物在枣园庄活跃，没人能如愿以偿。” 38 阴影 吕屏是个想到就会做的人，离开小巷之后，他首先就给自己熟悉的朋友们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的发现。 不过陆凝对此并不抱有过于的期待——她从吕屏、金云泰和宋采薇身上都看到了某种自信，就是面对鬼怪认为邪不胜正，集合道家的力量一定能击败它们的信心。 可是这个信心是否是实际呢？ 陆凝再次抛了抛手中的纸符，它的缺点也是无法确切追查，只要有阴气残留就会有反应，作为预警或许还行，可是用来找鬼……那些鬼只要在城里四处都留下自己的阴气就很难找得到了。 而吕屏那里的电话大约打了十五分钟左右，他肯定是告诉了好几个不一样的人，而回来的时候神色间难免有点失望。 “看起来是不信？” “他们说……现在庚午市各地的道士都在往这边来，那些鬼恐怕躲都来不及，就算是白神估计都不敢出面了。他们对我说的也只接受时刻抱团，甚至还劝说我和他们一起。”吕屏叹了一口气，“即便是法身鬼遇害，也无法警醒他们吗……” “师兄，这就是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本事了，我们现在就是要管好自己，别被害了才行。还有李文玥啊，你今天的计划是不是再考虑考虑？这么危险的目标都出现了，我们可别还主动引蛇出洞啊。” “正相反，这些厉害的鬼才是受到一定掌控，不会被轻易引出来的。”陆凝摇了摇头，“计划就在今天进行，我们仍然要尽量寻找阴气，即使无法找到本体，也可以标出它们大致的活动范围，有一个准备。枣园庄白礼——不，哪怕是我们的接龙开始之后也没几天，甚至枣园庄还没在接龙故事里出现过，这样的话那个隐藏的人也应该只是来了两三天而已，不可能将阴气留得到处都是。” “好吧，好吧，但是你得一有危险就撤啊。真不知道你一个不懂道术的怎么那么勇。”齐眉耸耸肩。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在这样的全城搜索中过去。那群鬼所留下的阴气也发现了四五处，这些的地方都在偏僻的小巷、很久没人居住的旧屋或者是荒废的仓库，而显然它们不是每一次都会留下点“饭渣”，一些地方留下的是打斗过的痕迹，只是这些痕迹如果给普通人来看估计会认为是以前发生在这里的一些械斗吧。 利刃刺穿的痕迹，钝器砸碎，切割翻卷起来的边缘，拖拽痕，擦碎……陆凝将所有的痕迹都拍了照片，而她心里也越发惊讶。 这不是一种武器所做到的。而从之前的录像上看，除了那个领头的使用钉棍的以外，那些听命的鬼手里并没有类似武器的东西。虽说不排除鬼怪能够变化形体，靠着一双手就能耍出这些种类武器的效果，可是有什么是需要在一次战斗中动用那么多种武器形态来进行攻击的呢？ 或者这些鬼是采取围杀的姿态来捕猎的，就像录影里面显示的那样？可陆凝向吕屏询问过，所谓鬼怪之间的战斗除非相性克制，否则就是单纯比划阴气强弱，就算一百个阴气九十九的鬼也打不过一只阴气一百的。鬼又不能使用道术来削弱对方的阴气，这个差距就是鸿沟。 随着天色渐晚，陆凝也开始驱车赶往城心公园。她在公园附近停下车，将驾驶席交给了齐眉，然后向有些担忧的滕璇和燕子丹挥了挥手，走向公园旁边一座大楼旁。 寒冻腊月，不过是四点多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开始变暗了。陆凝掏出手机慢慢浏览着自己搜集来的信息，吕屏远离之后，她身上的浓烈阴气应该已经开始扩散开来，只是要吸引更多的鬼还需要时间。 她打开那张阴气地图，距离这里最近的鬼是一只连名字都没有的断腿鬼，会在黄昏时分出现在街道上——它选的这个倒霉时间也是行人众多的时候，所以通常找不到下手的目标。而一到晚上更加厉害的鬼开始活动，就会躲回自己的窝里去。 看上去有些逗，可实际上也有两个人因为这只鬼的引诱爬上了陆凝身后的这座大楼，跳下来摔断了双腿。 啪嚓、啪嚓…… 陆凝听到耳边传来了粘腻的声音，她微微斜过目光，便看到了这只鬼怪。长长的头发遮盖住了整个脑袋，骨瘦如柴的惨白双手扒拉着地板，而它的双腿齐膝而断，仿佛是被什么碾碎的一般，鲜血在它的后方拖了大概十几米远。 这个血当然是被它选中的目标才能看得到，而陆凝周围其实还有几个行人路过，只是她身上的阴气实在过于诱人……不，诱鬼了一些。 当然陆凝是不会害怕的，有玄酉赠予的清心符在，她完全不会受到低级的精神诱导影响，何况现在看来，恐怕是这只鬼因为眼馋阴气都显得神志不清了。 “呜~~啊——” 鬼发出低沉的哭声，向陆凝伸出手，而周围的行人也纷纷加快脚步离开，仿佛都想起什么要紧的事情一般。这是阴气凝聚之后人类产生的天然排斥感，也是因为这附近人并不多，无法冲散阴气，也就变成避让了。 地上无名的悲惨鬼怪还在哭着，它甚至连九面婴那种埋伏偷袭的本能都没有养出来，只是不断向陆凝释放着自己的诱导气息，也是它唯一的能力。 “真是可怜。” 在鬼即将碰到陆凝脚腕的时候，她撤后了一步，蹲下身，抽出了那把被她命名为“命运锯齿”的剪刀，也没有张开，直接刺入了鬼的手背。 这次是真的哭了。 变成鬼大概都有很凄惨的过去，只是陆凝完全不会对不认识的人或者鬼产生什么同情心，最多感慨一下，然后继续下手。 她拔出剪刀，符文带出的已经不是阴气，而是某种不知名的，带着淡灰色斑点的半透明雾气。鬼怪惨叫着，用力弹跳起来想要抓到陆凝，但陆凝手里的剪刀却穿过了它双臂之间的空当，直接刺穿了它的脑袋。 就像是捅破了一个气球一样，一声轻轻的炸裂声响中，鬼怪爆开了，它体内那充满半点的雾气扩散到周围，而陆凝手里的命运锯齿上的第一个符号也被灰色的粉末所填充。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陆凝嘀咕了一句。命运锯齿上一共四十九个符号，她仔细数过了两遍。这终究是集散地直接承认的法器，肯定是对鬼怪有充足杀伤力的，就像是之前手上的白环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肯定可以用来对付鬼一样。 跟着，又有两只鬼出现在街口转角的地方。一只看起来很像是那种清朝官服僵尸的模样，不过是走着的，双眼翻白，血盆大口张开。而另一只则裹在一团黑气当中，十几个眼球被神经连着从黑气中探出来，不地转着圈。 很可惜，它们的底细陆凝也早就知道了，她原地站着没动，等着两只鬼慢慢靠近。那只僵尸模样的鬼叫奉王，眼球鬼叫腐巢，有了名字当然相比之前那只就厉害一些了。奉王能读取人内心的恐惧化为其所畏惧的模样，然后吞噬因为恐惧外溢的精神。腐巢则是当被人看到之后就会永远出现在其视觉的角落，如果试图回避它所存在的地方，腐巢就会直接进入脑袋里面将其大脑用三天时间腐烂为脓，最后带走被害者的眼球。 平心而论，这两只在制造的恐怖传说已经当得上是厉鬼级别，可惜底子都被眼观六路给卖了。眼观六路倒是没有把弱点写明白，可陆凝又不需要它写明白——精神、心理这些东西在集散地就可以接受一些训练，理解这些之后，破解两只通过心理因素发动攻击的鬼实在太容易了。 两只鬼前进到陆凝五米范围的时候，奉王已经开始模糊变形了，而腐巢所有的眼球都在注视着陆凝。陆凝却径直向着奉王冲了过去，同时手指轻点自己的太阳穴，浅度调节自己的心理状态。 腐巢只要看着它，就是一只毫无威胁的鬼，甚至你眨眼什么的都没关系，它自己会尽量让自己出现在受害者的视线内，只要能受得了连睡觉时候都能看到这只猎奇玩意，它就不会把你怎么样。 而奉王在陆凝迅速靠近的瞬间，一阵扭曲，瞬间变成了另一只腐巢的模样。 一团眼球，并无攻击能力。 陆凝在奉王刚刚完成变形的瞬间已经来到了近前，闪电般将自己手中的命运锯齿张开刺入了那些眼球探出的黑雾伸出，随着咔嚓一声响动，一些如同泥浆一样的流质从里面冲了出来，虽然掠过了陆凝的手臂，她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剪断了奉王之后，她脚步一踩，转身又冲向了真正的腐巢。这鬼显然是没见过直接迎着它上来的人，又缺少智慧，居然还挥舞着眼球飘了过来。 第二剪下去，这次是红黄相间的脓水从腐巢内部流淌而出。很快，两团黑雾都仿佛泄气的皮球一样委顿在了地上，慢慢变成片，而那些眼球也化为了血水。 又是两个符号被填充上了。 一只两只的鬼，只要知道它们的伤人方式，恐怖的就只剩下外形了。但陆凝吸引过来的却不只是一两只而已。 新的鬼开始出现，天空开始阴云密布，陆凝的头脑在清心符的作用下依然保持着清醒，她仔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阴气地图中对各个鬼的描述，等候着这个雪球越滚越大。 = “今晚是有什么活动吗？百鬼夜行不是咱们这里的风俗吧？” 驱使鬼怪的人站在一座公寓楼里，疑惑地看着不远处浓厚聚集起来的阴气。这些阴气的外围有一种障眼法，隔绝了道术的窥测，不过这人并未察觉。因为这人修的是鬼怪之术，不会被隔绝同样也看不到那层防护。 “那些小兵快要按捺不住了。”男鬼在身边低声说道，“虽然凝实度不如法身鬼，可这等庞大的阴气聚集对于任何喜好此物的鬼怪来说都是莫大的吸引力。主人，可要惩戒一下？” “惩戒？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把所有士兵都打一遍。所以所谓的群鬼游行也是有这个因素？鬼聚集起来，阴气吸引更多的鬼，滚雪球吗？” “是。”女鬼回答道，“鬼怪之力，在于汲取阴气和畏惧，前者塑体，后者塑运，二者同样重要。对神智已开的鬼来说，还能压抑住这些本能，而这些士兵若非主人的将军令在，恐怕早已涌入那片阴气成为鬼怪大军之一了。” “源头可曾查明？” “我等不敢深入。若只是鬼抱团聚集，大概相安无事，然而若是群鬼争抢……难免恶战。” “你们两个的实力还会怕这些小鬼不成？” 男鬼急忙说：“不，主人，若主人下令，我等定然遵从。只是说明，在此等阴气之下，并不同于一对一或面对群鬼列阵相战，若争端起，互相蚕食，则强弱之位可倏忽而易，大意不得。” “少来这套，你们两个的实力我很清楚，拥有我最好的两套鬼器装备，你们哪怕面对三四个法身鬼围攻也尚有余力。”驱鬼人沉着脸，“要弄明白情况，这些鬼本来都可能是我们获得鬼器的资源，要是在这场阴气中白白浪费了，我们不是白来一趟？我可不指望真的把白神干掉，那个缩头乌龟大概都不会现身。” “既然如此，我等便携五位已成伍长之鬼前去探查，然而按捺士兵恐怕必须主人亲自出手了。”男鬼低头道。 “放心，如果你们查看没有什么难缠的家伙的话，我就让它们也进去补一补，不就是养蛊游戏吗？如果能在培养两个伍长出来，我就赚大了。” “诺。”男女两鬼低头抱拳，然后化为影子离开了房间。 此时的陆凝，命运锯齿上已经有十一个符号被填充了。她的战斗区域被进一步压缩，逐步靠近了公园的门口。这些鬼的实力都在于各自特别的能力，就像恐怖故事里经常出现的那样，反而实际有物理手段无条件杀人的鬼很少。一部分本来能展开鬼域的鬼在这么多同行阴气的干扰下也玩不出来花样，实力折损严重，这也是陆凝需要的。 终于，她感到自己因为运动而发热的身体，胸口的地方骤然凉了一下——那个阴气符感知到了相同的气息。 这次，可不会是什么食物残渣了。 39 一点穿透 庞大的阴气和众多的鬼怪之内，白环能够产生的平衡效果仅供陆凝自保，她已经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以判断目标阴气应该是来自何方了。 所幸这样的状况此前几位道长也想到了，最后宋采薇给了陆凝三支飞镖，让她判断时机来使用。三支镖并不属于法器之列，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也是宋采薇门派不擅长搜索追踪而制作的武器，其作用是让一定区域内的鬼怪完全疯狂失去理性地发动攻击。 对宋采薇来讲，鬼敢打过来她就能揍回去，可是放在陆凝手里就比较危险了，发狂的鬼没有理性可言，也不会再遵循自己的攻击规律，但发狂的鬼群无疑能最快速度暴露出其中抵抗力较强的鬼怪，他们的目标既然背后有人控制压制，理应会被测出来。 风险即收益，陆凝还是比较满意这三支飞镖的。在阴气探测有了反应的时候，她就将一支飞镖藏在了手心里。 那个能控制鬼怪的人非常狡猾，大概不会造成什么异动。而陆凝这里唯一的先手优势在于她知道对方的存在，而对方尚不清楚还有人在追查……这个优势也只能用一次。 陆凝还在后退，而周围那些鬼压上的速度却越来越慢。这些鬼怪原本都是有自己的活动空间的，如今骤然被拉到了一起，互相也产生了一些冲突，虽说还没到打起来的地步。 阴气开始令人感到呼吸不畅了，陆凝抬起头，天空已经被阴云彻底遮盖，这些都是鬼怪聚集所产生的效应。不知道周围是否还有别人，不过在鬼群的影响下，能不能醒着都是个问题。 这时，在右前方的一条街道口的地方有阴影晃动。原本在那里的两只鬼忽然开始往旁边躲闪了开去，这在阴气缭绕的环境中并不太显眼，但被陆凝注意到了。 她甩手向左侧丢出了手中的飞镖，飞镖脱手之后在空中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哨音，随即落在了那边的鬼面前，一团裹挟在飞镖之中的道术绽放开来，顿时将周围的阴气绞成了螺旋状。 紊乱的阴气中混合了道法，一瞬间就让所有鬼怪都失了分寸，十几双赤红的眼睛亮了起来，不光是陆凝，视野内的一切都成为了这些鬼的目标。一只高大的鬼一口咬住了前面鬼的脖子，同时它的手臂也被一些锐利的无形之物划伤了。陆凝再次瞥了那条小巷一眼，摸出第二支飞镖丢向了右边，将另外一群鬼也炸乱了起来。 两支镖丢出之后，她一个撤步就闪进了公园的范围内。 城心公园里没有一个人，对于掌握此地许久的白神手下们来说，驱逐这里的人类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陆凝进来之后，立刻看到了两个瘦高的头戴面具的鬼站在进入公园的第一个长椅前，一个背着五根长短不一的短枪，一个手里提着一根铁棒。 “来了？” “知晓我等在此，方可进入，是约定人。” 两鬼一问一答，随即将脸看向了陆凝，不过它们的面具上可是什么都没有。 “二位是白神下属？”陆凝开口问道。 “五指，长臂，在这里等候你的命令。你所要我们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唯一一件事。”持铁棒的鬼说道。 “公园外，那个小巷。”陆凝抬手指出，“不要理睬两侧疯狂的鬼，直接往小巷里冲，如果你们遇到足以匹敌的对手了，那就应该是那个幕后的隐藏者！” “如是，命令收到。”长臂答了一句，随后和五指对视一眼，一个躬身，便已经冲出了公园之外。 和眼观六路那种侦查类的不同，“五体”是白神手下的战斗力，而法身鬼最大的优势就在于用不着讲究普通鬼怪那些乱七八糟的杀戮规矩，需要打架拎着家伙上就行了。 陆凝差点没跟上这两只鬼的速度。 那小巷里面还是有几只鬼刚刚冒头的，也只能说它们倒霉。五指已经以飞扑的姿态冲向了巷子口，衣服的背后黑雾凝聚，形成了五只鬼手，抓起背后的短枪便凌厉刺出，霎时间就将几只小鬼全都撕成了碎片。 长臂倒是稍微温和一些，没有动手里的棒子，只是甩开了胳膊，它像名字一样胳膊能伸得很长，一抓一甩，巷子里存在的那些小鬼就像小鸡仔一样被它扔了出去。 幸亏这些鬼稍微耽误了两鬼几秒钟，陆凝才能跑到巷子口这里。当然，除了那些小鬼以外这里没看到别的，那敌人发觉自己吓到小鬼暴露自己位置之后当然会转移。 不过，左右侧那种混乱的地方它们可没办法去了，只要过去一定会卷入争斗当中，这些目的是隐藏自己的肯定不会主动这么做。 清空这条不算很长的小巷之后，五指和长臂继续向前，它们尚未遇到陆凝所说的那“足以匹敌的对手”，那么脚步就不会停下。 受到阴气吸引而聚集过来的鬼数量不在少数，甚至有一些不在大东路的鬼也被吸引了过来，刚出小巷，立刻又有一些还不知道情况的鬼围了过来。 五指根本不说什么话，挥起枪就将所有靠近过来的鬼全部刺穿，稍微弱一点的被穿透瞬间就化为阴气散去。陆凝在后面看着也有点咋舌，不愧是转职战斗的，打起架来简直六亲不认，甚至都不想问问这些鬼有没有见到特殊的鬼路过。 而长臂固然不会直接击杀，也没有一点要盘问的意思。只是眨眼之间，它们又穿过了一条鬼魂游荡的大街，如同利剑一样直冲向前方下一个位置。 陆凝是没想到这两个鬼这么直愣愣地冲刺的，和眼观六路那种话里有话的圆滑比起来，这两个未免也太不动脑子了一些。当然，在如此剽悍的冲锋下，陆凝所聚集起来的这个大约一百多米半径阴气缭绕的区域恐怕很快就能被突破了。 三十秒——如果对方的机动力不够的话…… 前方的五指忽然脚步一顿，双拳往身侧的墙面猛击了一下，随后身体随着冲劲凌空跃起，背后鬼手齐伸，五只短枪枪尖一碰，整个躯体都化为了一根长枪刺出，它的变向动作太过迅捷，其目标显然也没料到，匆忙之间抬手劈出一道暗绿色的轨迹，和短枪一撞，发出了刺耳的撞击声。 “找到了。”长臂跟着已经迈步出来，手臂一甩，棒子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当头砸落，而斜刺里同时冲出了一把锤子，和棒子撞了个正着，更加剧烈的噪音让陆凝都有些不适了。 两个鬼。 仿佛是为了应对这边数目一般，出现的敌人也只有两个鬼，一个矮胖的双手抓着一米多长的一柄方头石锤，而另一个则是魁梧的大个子，双手各持着一把绿森森的金属鞭。 它们全都通体黝黑，完全看不出形貌如何，只有眼睛的部位闪烁着狰狞的红光。五指和长臂只是稍微受阻，马上继续压上进攻，那两个鬼也各自发出一声低吼，挥动武器。阴风阵阵之下，陆凝甚至感到了一些不适，这是刚刚那么多鬼聚集起来才让她感觉到的，眼前这些……实力恐怕不是一般厉鬼可比。 她扭头就跑，此地已经接近了障眼法边缘，只跑过了十米，就像是从水底浮出书面一样，重新有了畅快的呼吸感。天空没有阴云，只有冬日最后的阳光正在慢慢消逝。 两辆车飞驰而至，陈航和齐眉找到陆凝的位置之后便立刻赶了过来，燕子丹、滕璇、汤海瑶几个跳下车就跑了过来，将陆凝直接拉走，远离那片鬼怪聚集之处。 “成功了？”宋采薇从车窗探出头问。 “找到了两个，不过实力只是和白神手下的实力相当，应该不是全部实力，马上开始下一步。”陆凝气喘吁吁地说。 “好，都准备好了。”陈航兴奋地说。 只要对方现身，那就可以根据确定的阴气来搜索了。吕屏和金云泰分发出去的护符已经被分散到了好几个地方，利用多方向定位，这些熟悉的阴气活动方向不要五分钟就能被锁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 “东川酒店。”陆凝很快根据地图划定了位置，而这些位置的建筑物当中，这个公寓式酒店是最可能的目标。 “行动要快！”燕子丹拿出手机，“那个……鬼，咱们要告诉它们，还有，我们自己应该不要轻易靠近吧？” “通知同道中人，有邪魔外道在那附近，尽可能隐蔽自己前往。”金云泰摸了摸胡子，“以我的名义。另外，如果没有一定的实力就不准过去了，包括你们，李文玥小姐，你们每个人都得留下。” “什么？明明是文玥想出来的办法！”滕璇不服气地说。 “这是和厉鬼正面冲突！不是靠聪明和随机应变能解决的！这种事要让道士来解决。齐眉，送他们回去，看住每个人。”吕屏也道。 而罕见的，连齐眉都摆出了一副正经的神情，伸手一比车：“各位，上车吧？你们做得很不错了，不过我们这种修为可就别进去找死了。” 这些人其实早就已经有了这个默契。 陆凝也不怀疑他们有什么别的目的，毕竟凶险是摆在眼前的，形势如此，她也不可能真的强求对方带上自己——而且吕屏说得也对，自己的实力要是碰上刚刚那种厉鬼，也就是被杀的结果。 “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等着。” “戴好护身符，白神和白礼还没解决，除了这里，也不是完全安全。”宋采薇叮嘱了一句，“不准给我搞阳奉阴违那一套，尤其是你，陈航！” “好吧好吧……”陈航撇了撇嘴。 两辆车再次载着众人返回下河稍了，陆凝表情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别的人冷静下来也想到了其中的凶险。倒也正如此前宋采薇测试的那样，只有燕子丹和钱义朋这两个没有表现出想要过多参与的冲动。 齐眉开着车，刚刚那维持了不过五分钟的义正言辞又破功了：“各位，这可真不是你们该参与的事，我年轻时候也自不量力过一回，差点死在那上头，还亏了师兄救了我一名。你说这种事，我们这些没啥本事的就别乱参与了对吧？” “你们是不是提前就商量好了？”滕璇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这还用商量？你们看看之前自己那个要冲锋陷阵的样子，都跟上头一样，这就是鬼怪对人天然的影响，你们不过是在靠近重阴气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就变成这样了，要是再过几分钟怕不是要直接冲过去！”齐眉大声说道，“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鬼对人的引诱是只要有关联就会无时无刻存在的，这就是为什么撞过一次鬼的人以后会更容易见鬼！我们费那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让你们回到平凡的日常生活里去，可很多人却见猎心喜，上赶着要知道这里面的事。” 齐眉这话倒是说得真心实意，他走江湖这么多年，估计碰到的事情也不少。 燕子丹点了点头：“我们知道您的意思，只要有点时间冷静下来，再有各位道长拉着，想来不至于犯这种错误。” “……宋道长说得对，我当时也产生了要去乘胜追击的念头，甚至……都忘了我弟弟妹妹还在这里。”汤海瑶捂着脸，“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 “陈航和周诗兰在另一辆车上不知道怎么想，要不拨个电话也跟他们说说？”燕子丹还是挺细心的。 “钱义朋也在那辆车上，我只是担心……齐眉道长你一个人压得住我们身上的阴气吗？”陆凝问。 “宋道长给我们的护身符就是用来做这个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没给你。”汤海瑶说。 陆凝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白环，不言自明，普通护身符怕是根本受不起白环的威力。 “压制你一个人身上的阴气还是可以的，我大小也是个正牌道士，你这阴气又不作妖。”齐眉嘀咕着，“总之不要离我太远，就像今天这样就可以。实在不行就让师兄回来帮你把那个什么白面佛的特征阴气去掉，也省得以后麻烦。” “回头再说……对了，现在几点了？”陆凝问。 40 惶恐 太阳沉下了最后一缕光，也是马戏团的戏谑奏鸣之时。五光十色的光芒点亮了山坡，然而这一次的开演中并没有观众。 “尊敬的团长大人，我能嗅到空气中的血和鬼魂的臭味！天哪！这些陷入争斗中迷失了自我的人和鬼是多么的可怜，我们确实应该为他们带去我们的欢笑和舞蹈！”小丑尖声叫道，“朋友们！我亲爱的老伙计们！我们英明的团长大人带我们来到了正确的地方！看看这里充斥着的愤怒、仇恨和嫉妒吧！我们一定要拯救他们，将幸福带给他们。” “没错！”礼帽先生拍着自己的肚皮大声说，“这样的地方值得我们进行一场专场演出！一场美妙的，能够让人佐以最高级红酒品味的表演！赞美团长大人！我们的第一场巡回演出，就能够如此尽兴！” “哦~~表演开始了~~~”高抛球小姐用宛如唱歌剧一样的声音为二人的鼓舞声应和着，而就在这时，华丽的帷幕之后走出了一个一身红色西装的人影——张欣晴双手插在口袋里，面容冷肃地看着已经走出帐篷的众鬼怪。 “你们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 “团长大人！您，您是说我们可以自由行动吗？”小丑捧着脸问。 “我不限制你们针对那片阴气四溢的区域里展开的任何‘表演’。”张欣晴沉下脸，“不如说，你们最好给我在这次表演中取得足够的‘欢笑’回来，否则我会生气，扑克马戏团不会要带不来‘欢笑’的废物，明白吗？我们是可以招收新人的，而我恰巧也知道一些很有潜力的家伙。” “不不不！我们是最棒的，一定是最棒的！团长！各位伙计，不要愣着了，团长大人可是快要生气了呢！我们为大家带来笑容的速度可远远赶不上伟大的团长那诚挚的心情！” 在小丑的尖声叫唤当中，木桶矮人、铁锈骑士、英俊牛仔等一言不发的鬼显然也开始紧张了，这群鬼怪连带那些动物形态的鬼一起化为了阴气，各自施展本领冲着山下大东路区域那乌云盖顶一样的阴气便冲了过去。 “以这群鬼的脚程，五分钟之内应该就能进入战区。”张欣晴走出帐篷，手一挥将帷幕拉上，背后巨大的马戏团帐篷也消失于无形。 只要她活着，这些鬼就能在马戏团里复活，所以身为团长的她倒是不用深入险地。她当然不担心这几只鬼，她在头痛的是自己怎么控制住这个马戏团。 别看小丑能赞扬她赞扬到那么不要脸的地步，只要她不能及时用“演出”带来“欢笑”，这群鬼能直接吃了她。在帐篷的团长室里她可找到了好几本之前团长留下来的笔记，良心未泯的就是演出不够最后被吃了，而丧心病狂的下场也不怎么样，被马戏团的狂气所感染自己登台成为了盛大表演的一部分。 前人经验全是失败的，唯一的收获是一把团长手杖，黑漆漆硬如钢铁却几乎感受不到重量的一件武器。不过手杖并没有什么别的效果，也不可能指望它能对付鬼怪。 最后，最让她感到焦躁不安的是之前小丑送过来的那封信。小丑会被人控制也在情理之中，这些鬼本身的实力并不是特别超群的，离谱的是“扑克马戏团”这个整体。但能抓住这一点让小丑带话的叶琴显然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那封信上虽然表达了一定的友善，可在张欣晴看来也有限。这个同学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个沉稳干练的人，如果她就是现实当中的“侦探”的话那确实不好应对。 她不抱有侥幸心理，道士和厉鬼是势不两立的，扑克马戏团手底下这么多人命，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 就在此时，她看到远方那团阴气之中血光冲天，杀伐之气几乎要破开了云彩。这番光景普通人自然是看不见的，除非有道家天眼或者望气的本事，又或是张欣晴这样借助鬼魂之力才能看到。 “这到底是什么规模的战斗？”她也有点惊愕，这根本就不是一两只鬼能闹腾起来的，就连马戏团表演的时候都不会有这么重的阴气，夹杂的杀气更是看一眼就感觉眼睛刺痛。张欣晴可没问陆凝打算挑起多大程度的事情，在她想来挖出一个隐藏起来的人就是悄悄调查然后出其不意地一招制敌，怎么还弄出这种声势来？简直就像是战争一样！ 张欣晴皱着眉，在山上随意走动着。保持着从前生活习惯的旧园人家都在天黑之后就回屋了，如今各个房子亮着灯，外面倒是一个人都没有。 哦……有一只鬼。 张欣晴目光如炬地看到了在草丛里蹲着的一只鬼，她这可比要消耗法力的道术方便多了，而且夜间视物如同白昼。 那只鬼看到张欣晴过来，瑟瑟发抖，作为扑克马戏团团长，张欣晴身上的森森鬼气是完全不输于白神之类的顶尖鬼怪的，一只地缚灵看到确实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出来。”张欣晴乐得仗势欺鬼。 那地缚灵从草丛里爬了出来，口中不断小声重复着什么。张欣晴皱了下眉，叱了一声：“大点声！你是什么来头！” “小，小的是当年主家捏合仆从灵魂碎片所成地缚灵，镇宅守家之用。请……请大妖不要吃了小的！” “地缚灵……灵魂碎片？你家主家是谁？” “主家，主家家主道号离策，世……世代修道，小的也不是真的因谁人谋害而生的，取那一点灵魂，死……死不了人……”地缚灵口齿都不利索了。 “所以你是主家仆从了？一共捏了多少人才捏了个你出来？” “不多！不多，就八家仆人，八家的当家的，各自取了一些灵魂出来。老爷给了他们富贵荣华，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 “你倒是挺忠心啊。”张欣晴将杖子往地上一杵，“八家仆人？取点灵魂不要紧？真能说得出口……”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之前和周诗兰聊过两句的时候，提到过想要了解当年这里老财主家情况的事。 “你们八家仆人都是哪八家？姓甚名谁？” “我们……我们都是老爷重新赐名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这是个人都知道，老爷说这有利于我的修行。” 张欣晴嗤笑一声：“你的修行？你实力也没见强到哪去……嗯？” = 对于张欣晴来说，当她目睹脆弱的善被积淀的恶摧枯拉朽一般轻易撕碎之后，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就向她展开了怀抱。 只有她能看得到自己背后灰色和红色的那一对翅膀。就像是这个世界在她眼中的色彩一样，一面拥有着鲜艳到刺眼的色彩，一面却是安静得没有任何事物的幽深死地。 灵魂之翼，每个人身上都会有。因为只有自己看得见，张欣晴便认为自己是不同的。而如果有人的死亡和她牵扯上任何联系，那么她的翅膀便会茁壮成长。死于意外或他杀，会助长红翼，而死于自杀的，则会助长灰翼。 鬼的身上也会有灵魂之翼，尽管不像人类那样丰满布满了羽毛，但是那些只剩下神经和骨架的翼在张欣晴眼里也有种别样的美感，尤其是在这些翼粉碎于自己的翅膀之下时。 她的内心是充实的，粉碎的翼被自己所吸收，带来的满足感可以填补内心的空洞。这或许是某种精神类成瘾，只是她已经难以放弃了。 在年龄稍长之后，她开始有意为自己设计一些精美的“猎物”。 死去的人、消失的鬼，连张欣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些养料中同样包含了她原本不曾掌握的知识，包含了那些化为碎片的鬼所应该具有的力量。她正在变强，不过自己浑然未觉而已。 出乎意料的，拥有着如此能力的她并不贪心，她只是在这个城市和周边精心挑选了二十四个“猎物”，接着花费大约五到六年的时间，精心雕琢，使他们的羽翼变成最完美的姿态。 这个过程很愉快，美食家应当学会自己做菜，尤其是张欣晴找不到第二个同类的情况下。她在实验，如果这个实验能够成功，可以换到下一个地方，再重新挑选一批原材料……这个世界上的人总是不会缺的。 在冬日的寒风中，张欣晴走下已经出现裂纹的道路，从土坡上滑下，沿着荒废的田埂走了大约两百米，停在了一堆荒草之前。 “人走茶凉，世间的情感，也经不住这样漫长时光的消磨吧。” 她俯下身，掏出一把小刀，走进荒草丛中割去了一些枯草。枯草下有一个低矮的分头，一块粗陋的石头埋在当中，上面用歪七扭八的浅痕刻着【张……之墓】，中间名字的部分已经看不清楚了。而她割下了第二丛杂草下的墓碑则也差不多，【柳……之墓】。 “当年刻得太浅了……爸，妈。你们的名字……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啊。”张欣晴苦涩地笑着，垂下了头。过了片刻，仿佛是发泄自己的怒火一般，她用力将那一大丛草都扯断，转身离开。 寒风摇曳着枯黄的草丛，送走张欣晴远去的背影。被扯断的乱草慢慢滑开，显露出更矮的地方，刻着【张欣晴之墓】的小小墓碑。 ——【上传者，诗画江南】 = “王仲楠为自己挑了一个对手。” “也不确切，应该说他为故事里的自己设置了一个对手的确切能力。” 陆凝问时间，也正是因为下一段接龙应该要更新了。事到如今大概没几个人没发现接龙有问题的了，之前有那样奇怪的长篇，而这一次则轮到王仲楠这位故事里的“侦探”写作了。 燕子丹、汤海瑶几个就讨论了起来，王仲楠的这一段故事明显是在为故事里的自己作打算，只可惜故事里作为侦探的他还不了解实情。 “如果故事里的凶手是张欣晴变的鬼的话，我们实际情况会不会也是这样？”汤海瑶问。 “故事并不会原样反映到现实中，只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张欣晴现在真的是一群鬼的头目，本身也算得上是半只鬼了。”陆凝说，“不过保险起见，我们也可以问问王仲楠关于这个灵魂之翼到底是怎么设定的，毕竟根据我那些没写出来的设定部分，张欣晴确实取得了扑克马戏团的控制权，所以我们内心考虑的设定应该也是真的。” “这就问。”燕子丹立刻在通讯录里找出王仲楠打了电话过去。 等待了十多秒钟后，电话接通了。 “喂。” 王仲楠的声音带着粗喘，还有一丝颤抖，令人心生一股不妙的感觉。 “王仲楠，我是燕子丹。” “哈哈，燕子丹啊，是你……你也想害我了？” “什么？”燕子丹反应很快，“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颜梦啊，她找我求助，哭得厉害，我真以为她是怕了。”王仲楠的声音里能听出一股畅快的声音。陆凝回头和汤海瑶对视了一眼，颜梦就是之前写了超长篇医院故事的那个“回笼觉”，也就是说昨天？ “她说她爸妈外出务工要年前才回来，自己在家里怕，想有个同学说说话。我还想着避避嫌，最后还是挨不住她央求去了。”王仲楠冷笑，“结果原来是她住的那座楼都变成鬼楼了。通往地狱的电梯，不存在的十三层，重力变向的怪物，晚上在你门上拍血手印的鬼……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你遇到了这么多怪事？我们刚看到你更新了接龙！”燕子丹声音提高了一些。 “是啊，颜梦就是用她遇到的怪物作素材。她找到我不过是为了有人进来能找到出去的路，结果害我也困在这儿了……呵呵。我真想好好骂她一顿，不过死者为大，就算我要死了，这点风度我还是不会丢的。” “你说什么？你要死了？你现在周围是什么情况？” “我在颜梦家里，就在一小时前，她在自己的浴缸里面被绞成了碎肉从出水口冲下去了。” 41 得失 王仲楠的心理素质相当强，在最初的失态之后，他还能用尚且算得上是冷静的言辞和燕子丹说话。 他也是早就察觉接龙里的一些事情，包括APP里描述的一些鬼怪在现实中存在了。在这之前，他就试着提醒过颜梦和孙胜昔两个同学，只可惜两个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完全不信。所以之后颜梦求助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就过来了——也上当了。 “颜梦家和你家离得很近？” “是的，我们都在铜方镇，打车十分钟就能到颜梦家。” “铜方镇……社长之前就去了那里。”燕子丹说道，“你们那个镇子上是不是有一家八里工笑容旅行？” “有是有，不过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的，而且八里工原来是这里仓库的名字，好像是有点起名的渊源，我那时候还小，忘了。”王仲楠无所谓地说，“所以社长跑我们这里来了？最后还出事了？换成现在群里这个鬼社长？” “你不怕吗？”陆凝用稍微大的声音问道。 王仲楠听见了她的问话，冷笑了一声。 “没触犯这里的禁忌就还没事……这个禁忌是随时可能更新的，颜梦纯属自己不仔细。” “禁忌？”燕子丹皱了皱眉。 “你们没看那个故事？不准在晚上某个时间段离开自己的房间，不准大声喧哗……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随机的新禁忌以各种方式出现在周围的文字载体上，照着那个行动的话就没事，而发现自己处于触犯禁忌的状况下要在五分钟内解除。颜梦没注意到她粉底液的说明书上已经改出了一行【禁止在晚间沐浴】的禁忌，所以才死在浴缸里的。” “这……这谁能注意？”滕璇嘴角抽了抽，说明书这东西平时谁看啊？ “生死关头马虎大意还能怪谁？禁忌一定会出现在及时的位置提醒你，自己忽略了……哼！”王仲楠冷哼了一声，“但是接龙还能继续进行，我也不知道不写接龙会不会出事，干脆就把里面的凶手设定了出来。” “张欣晴吗？你这个灵魂之翼又是什么设置？”陆凝问。 “她早就是一只鬼了，不过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以人类姿态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依靠自己的一对灵魂之翼维持着自己的存在。红翼代表着强烈的生的渴望，灰翼正好相反。任何和她有关的人或鬼的消亡都会成为翼的养料。而她本人的设定是并不会被任何道术窥探出鬼的本质，可以说就是一个人；她会无意识地向自己喜欢的翼种下种子，等候其发芽。她主动影响的就是社团里除了她以外的二十四个人。她对于谋害这种事很清楚其中的罪孽，但是鬼魂的特性让她没有任何负罪感可言。另外，具体实力我只是稍微想了一下，毕竟我写的部分不涉及，不过似乎要通过审核就必须是相当强大的力量，面对一群道士围攻也丝毫不输的那种。” “你说什么？”陆凝忽然提高了一些声音，“面对一群道士也不输？” “无论我怎么压，都不可能让她被两三个道士就能轻易解决。毕竟凶手这个角色是我们接龙故事里的反派主角。我给自己造不了多大的优势出来。” “你现在能保证自己安全吗？我们解决了这里的事之后可能就会前往铜方镇！你还能坚持多久？”陆凝语气有些急。 “我不知道……精神快支撑不住的时候，颜梦就是我的前车之鉴了。总会有忽略掉重要的禁忌提示的那天，你们最好别来，铜方镇这里太不正常了……” “先别管那些，告诉我你们现在的地址。”燕子丹打断了他有些哀叹的话，“如果我们能搞清楚这些，就过去救你！我们掌握了一些力量，还认得一些道长，一定能救你的！之前我就是被他们救了！” “呵呵……好吧，铜方镇的七星大楼，我在四号楼里，颜梦家。门牌号1003，如果你们有那个本事的话……我也想获救啊……” 最后一句话，明显带有了一些哭腔，显然他的冷静也是强自按捺下来的。 = 车回到下河稍，停在了钱家门口。 和王仲楠通话之后，陆凝一直在思索。现在众人下车，后面车上陈航、周诗兰和钱义朋也下来了，陆凝先把几个人都叫了过来。 “什么事啊？”周诗兰看众人神色不对，也有点怕。 “陈航、周诗兰、钱义朋……我们之前和王仲楠通了电话，本来想询问接龙的部分……”陆凝将对话的东西简单地向三人讲了一下，三个人的神色越发凝重。 “那我们得想办法救人啊，丹丹妹妹都救回来了，没道理这次不去。”陈航皱着眉，“颜梦已经死了？这……这些鬼已经开始肆无忌惮了？” “铜方镇离这里可比庚午市远，而且我们现在要面对的问题不光是这个。”陆凝看了齐眉一眼。 “我？”齐眉睁大了眼睛。 “刚刚向王仲楠确认过，故事里‘凶手’的实力可以直面数名道士的围攻，实力没有被确切设定出来。” “你……认为我们找的各位道长对付不了那个凶手？”周诗兰反应很快。 “如果情况更糟一点，如果我们之前一直处心积虑要引出来的那个隐藏人物就是现实中的凶手……” 众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齐眉：“你说我师兄他们可能对付一个故事里对付不了的角色？” “在一个有着明显主角的故事里，侦探和凶手实际上是唯一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其余的人都是配角，而配角是不可能在主角出场之前把反派干掉的。” “可是现实又不是故事！”齐眉说道，“故事里说得再厉害，那也是没遇到，命运也好巧合也罢，就是没遇到厉害的道士而已。你要说我，我不行，可是师兄他们那么多人呢！还有金老他们，这可不是区区几个道士围攻的程度！” “如果那人不是我们之中的‘凶手’，而是枣园庄这里某个隐藏的强大人物，可能会按照你说的发展。可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那就不简单了。”陆凝取出手机，“我要和吕屏道长先通个电话。” “你不一定打得通。”齐眉摇摇头，“我见识过他们和鬼作战的场面，和之前对付九面婴的时候可不一样。阴阳二气混杂，电磁通讯基本全部失灵，直到打完才能接通。” 陆凝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点了点头。 “总之，情况变化，我们还得再讨论。陈航说的也没错，我们不能放着王仲楠不管，尤其是他在故事里属于很重要的角色。” 众人点点头，推开了钱家院子的大门。 “咦？”钱义朋先是惊讶地看了看主屋，这几天回来的时候，钱父和几个叔叔一般都在打牌，主屋里也灯火通明的，可是今天回来推门却黑灯瞎火。 “串门去了？”钱义朋皱着眉推开了主屋的门，紧跟着脸色一变，冲进了屋子里面。后面跟着进来的陆凝打开了点灯，每个人都闻到了屋子里传出来的血腥气。随即，钱义朋带着愤怒和悲痛的吼声就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陆凝撩起帘子，看到炕席上，钱父钱母被人用麻绳捆在了一起，心口被利刃刺入，血液都已经流到了地上，呈凝固状，显然死去已久。这估计就在众人离去不久之后便发生了。钱义朋抱着自己父母的尸体放声大哭，而这样的惨剧众人也都不知道如何安慰。 陆凝转身去查看了另外几个屋子，没有发现那两个叔叔和那个表弟的踪迹，是被绑走了还是他们行凶都不清楚。 她也曾考虑过如果自己是白礼的举行者如何安排白礼比较安全，最后的结论是白礼之前便将十个人从外地绑过来，每天杀一个，根本不会在当地造成什么影响，但这个想法显然没被某些人采纳。而这三人的失踪是否又与之相关？ 返回主屋之后，钱义朋还在痛苦。骤然失去双亲的痛苦确实非同寻常，众人只能在旁边默默看着。陆凝同情他，却也不会什么事都不做，稍微凑近了一些观看了下钱父钱母的死状。 二人衣着和手上看不出反抗痕迹，头颈等地没有外伤，从外表看只有心脏位置的致命一刀。 两个人被什么人弄晕之后绑在一起，然后杀死——这是符合当下现场的推测。 陆凝悄悄拉了滕璇一把，和她一起到别的屋子里翻了翻，各个抽屉、箱子、柜子都打开找过，并没有找到任何能够使人昏迷的药，甚至连安眠药都没看到，很显然下手的人还是打扫得挺干净的。很快，两人便来到了钱义容——钱义朋三叔收养的这个孩子的屋子这里。 门没有锁，陆凝轻轻推开，里面也没有任何特别的状况发生。灯亮之后，可以看到这个房间内有很多画板和画。桌上的电脑旁也放着数位板之类的东西，显然这位钱义容很喜欢绘画。不过所有的东西也都收拾得很整齐，对于一个自己拥有一个房间的男生来说足够干净了。 陆凝将角落里画好的几幅画都拿了出来，这些画的水平她也不好品鉴，但作为一个不懂的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作品了。画都是风景画，很少有人物，画作的内容也都是枣园庄周围的景观。下河稍的鱼塘和芦苇荡、大东路的繁华十字路口、旧园静谧的小山居、草洼子里成群的飞鸟。哪怕这些画没有到照片那么精细的程度，可在陆凝看来这功底已经是可以展出的程度了。 “电脑有密码。”滕璇还是很直来直去地直接试着开电脑，当然失败了。陆凝翻了一下，找出了钱义容放在抽屉里的一个中学的学生证，输入生日——当然密码错误。 “电脑密码果然都不会这么简单。”陆凝在电脑前坐下来，她注意到开机之后的图片也是枣园庄的照片，应该是在下河稍，左侧的水域和右侧的大院非常均匀地分占两边，上方晴朗的天空中一丝云也没有，是一张看上去就让人感到很舒服的照片。 时至如今，一些基本的黑客技巧陆凝也学到了一些，如果这台电脑没有用太复杂的方式加密的话，她还是能破解的。接上自己的手机之后，陆凝便开始尝试，所幸涉及科技类场景的电子技术是几乎一致的，大概花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陆凝成功进入了电脑桌面。 桌面很干净，只有两列图标，第一列是电脑本身有的那些，第二列就是各种绘图相关的工具。不过存储的东西还是挺多的，除了系统盘以外的地方都有接近三分之二的存储空间被使用了。陆凝依次查看过去——都是绘画的相关。 学习绘画的视频、绘画工具的使用、绘画技巧、还有钱义容自己绘制的画作。从他保存的一些图片还可以看出来他参加了网上的一些绘画类比赛，还获得了奖金，实力很不错。 在一个“心得”文件夹里，有钱义容类似日记一样对自己很多次绘画结果的总结。从文字中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画技很有自信，同时也带着很多批判的眼光，和之前表现出来的腼腆不同，在画画方面钱义容甚至有时候言辞比较刻薄。例如某次参赛之后的心得中他就写了很多选手的实力过于差劲，以至于让人怀疑这个比赛的水平是不是越来越低了……云云。 在最近部分的心得中，钱义容则提到了自己未来的问题。 他显然很喜欢枣园庄这个地方，这里的山水景致给他的画作提供了很多素材，只是光是这样闭门造车是不行的。他已经考取了一所美术学院，半年之后就会去那里学习，继续提升自己的绘画技巧。但是这也是钱义容第一次离开枣园庄这个地方，自从钱三叔把年幼的他领回来之后，他就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人和事都有着回忆在里面。如果枣园庄本地会有美术学院的话，钱义容肯定会直接留在这里。 最后他表示，为了留念，他打算在自己离开之前，画一张将整个枣园庄都囊括在内的巨大风景画。 42 时不我待 陆凝大致浏览了一下电脑里，并没有一幅类似这样的风景画，从日期上来看，这个计划显然也只是制定了没多久，肯定不会画完的程度。 “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滕璇也翻过了屋子里的画作，都是一些正常的山水风景，偶尔有几张人物，从素描到水彩再到油画，各种不同类型都有，这钱义容学的类型也不少。 不过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陆凝等人这几天虽然只有晚上在这里，可钱义朋是早就回来的。据他所说这位表弟就是一个有些宅的人，平时除了吃饭洗澡上厕所以外都不会离开屋子，而一离开就是一天，想必是去外面采风去了。既然袭击发生在白天，钱义容的绘画工具也都放在屋子里，说明他今天并没有出去的计划，那这间屋子的整洁程度就很可疑了。 “文玥，这屋子里的东西都看过了。”滕璇将东西放回原位，“没有你说的那些可疑物品啊。” “你觉得这个钱义容本身是犯人的可能性大一点，还是他和那两个叔叔被犯人打晕带走的可能大一点？”陆凝问。 “那我可不知道，我们也不熟，他除了第一天打招呼出来了一下以外我就没再见过他。”滕璇摊了摊手。 陆凝踱步到了刚刚被滕璇放回原位的画作前，观察了一下画板上画的厚度，不过这些画上也没有用类似画上贴画这一类的手法，钱义容没必要用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段来隐藏。 离开房间，两人回到了前面主屋。在众人的帮助下，钱义朋已经为父母解开了绳子，虽然在尸僵之中无法再改变两人的姿势，但至少可以将二人分开不再是那么难受的姿势了。陆凝看到现场被破坏稍微皱了下眉，不过保护现场这种意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她之前没叮嘱，错过也就错过了。 燕子丹拿出手机：“我来报警吧……出了这种事……” 没人反对，燕子丹便拿着手机到了门口，拨通了报警电话，陆凝跟着走到旁边听情况。 接通之后燕子丹迅速说明了情况，而对面接线的警察的反应却并不是惊讶，反而是……有点烦躁？虽然职业素质让他耐心听完了燕子丹报出来的位置，但陆凝从对方的语气中听不出对于杀人事件的重视程度来。 这不正常，枣园庄虽然变大了终究也不算个城市级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发生了杀人事件，哪怕此前那群白礼举行者已经杀了几个人了，这些警察也不至于一点惊讶和重视的态度都没有。 有什么事情？ 这时，周诗兰也拿着手机跑了出来，燕子丹刚好挂掉电话，回头看了她一眼。 “是张欣晴打过来的。”周诗兰说着接通电话。 “你们人在什么地方？”接通后张欣晴直接问道。 “我们刚回钱义朋家，他父母被谋杀了，还不清楚是谁做的。”周诗兰也没隐瞒，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这里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张欣晴听罢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在旧园这里，抓住了一只鬼，它说自己是之前这里那个老财主用家仆灵魂捏成的，而当年老财主给家仆重新赋予的姓氏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我记得钱义朋家是这里的本地人吧？” “你怀疑钱家是当年……”周诗兰小声问。 “总之，钱家很可疑。你们白天搜索的时候也不会搜钱家吧？灯下黑——也许他们不是全家都参与了，可有那么一两个知道当年的白礼并想要继续的人。” “目前我们没有证据，他们家另外三个人都失踪了。”陆凝回头看了一眼主屋内，“张欣晴你现在在旧园那里？马戏团已经派出了吗？” “枣园庄这里的情况不简单，我还得观望一下情况。你们最好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扑克马戏团也无法在这里作为决定性的力量出现。” “什么意思？”燕子丹问。 “我有一些类似于望气的本领，现在那片应该是大东路的地方正在翻滚着如同战场一样的气浪，处于那里面想必会非常难受。这里的白礼我是不会贸然插手的，白神实力依旧未知，而我则是马戏团最明显的弱点，不能以身犯险。” “现在我们的同学们很多都在危险当中，不光是你。”陆凝说道，“张欣晴，虽然马戏团问题众多，可你还是因此掌握了一定的自保之能的。” “是的，只是李文玥，我发现这个马戏团除了你告诉我的部分，还有更多你没有说明的，我可不知道这是你没来得及说，还是已经有人在构思后面的设定了。” “……好，明白了。” 外面已经响起了警笛声，下河稍这里也是有自己的警察局的，很快警车就敢了过来，几个警察见面后便直接询问了位置，然后拿着一些工具走进了屋子里面。 警察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先将人都请了出去，两个人留在现场检查拍照，两个人出来找众人问话，有条不紊。当然主要是钱义朋，毕竟他对于这里最了解，剩下的人也一一问过了话。 尽管警察已经在迅速控制现场了，也一样花了很多时间才把钱家整体都搜查了一遍。期间也通知了医院叫车来收走尸体并联系法医，在这样紧张的气氛当中钱义朋的情绪反而是稍微安定了一些。 最后，一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老警察拿着笔记本走了过来，先安慰了钱义朋一下，随后说道：“诸位都是来这里访友的？” “是想来这里逛逛的，正好这里是朋友家就住在这里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陆凝点点头道，“请问……有没有什么发现？” “现场还要再调查，还得等尸检报告出来，看看死者是否有被药物昏迷的迹象。总之不是能立刻给你们一个结果的，在此之前，希望各位留下个联系方式，配合我们的闻讯。如果各位没有住的地方，我们可以为各位安排一个晚上，但之后恐怕还是要请诸位自理了。” 说完，警察从兜里取出笔记本来，对众人说道：“请大家在这里留一下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最好是能保持通畅的，因为杀人案件如果我们联系不到你本人可能会有不小的麻烦。当然，如果各位确实没有嫌疑，也不必担心。” 众人依次留下自己的手机号，随后警察又联系住宿的地方，并在这里开始拉起封锁，一直到接近十一点半的时候，才算敲定了一个民宿，把地址交给了陆凝等人。 “各位依然可以在枣园庄这里继续游览，但请务必保持联络畅通，山区之类的地方尽量不要去了。谢谢配合。” 忙碌看起来还在继续，陈航和齐眉出门开车，那个民宿也是在下河稍区域的，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能到，并不远。 但折腾了这么一下，众人其实都感到了一阵疲乏——今天从早到晚都没有闲着，又因为这件事，恐怕这个晚上也不会过得很好。 找到民宿之后，匆匆洗漱一下，众人便歇息了。只是很多人都没有休息得很好。 陆凝第二天很早就睁开了眼睛，她感到有些头痛，就像是某种警兆一样。她起床去洗了一把脸，然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接龙的情况—— 【公告：白纸一张未能按时完成接龙，失去继续接龙的资格。下一位接龙成员将从现阶段继续。】 白纸一张，也就是杨采使用的昵称。 轮到他的时候，他却终究没能从医院里醒过来。现在接龙在继续传递，而没能完成接龙的人怎么样了？陆凝还没有什么办法去向医院那边确认。 这对于一天的开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陆凝想了想，从通讯录里找到了卢江洋，两人在故事里是朋友，在现实里也同样，也许能问道一点什么。 电话半天才接通，里面是半醒不醒的声音：“喂……这大半夜的……谁啊……” 陆凝抬头看了一眼，天确实刚蒙蒙亮。 “卢江洋？昨晚杨采没能完成接龙，他情况怎么样？这么严重吗？” “好家伙……就这点事……他不是生病去医院了吗？能怎么样……我也不会一直问他啊。病得太重写不了也就写不了呗，多大点事……哈——” 卢江洋打了个哈欠。 “他在哪家医院？你知道吗？” “我想想……好像……庚午二院吧？对，就那里。” “谢了。” “不用谢，别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就行……哈——” 卢江洋挂了电话，陆凝则回屋拿出电脑开始找庚午市第二医院的情况。一般如果有病人死在医院里可不会随便声张出来，可陆凝有那些APP，里面可不乏一些喜欢寻找猎奇新闻的人，问一问总能有点收获。 在陆凝搜索信息的时候，也陆续有人起来了。门外传来有人路过的声音，这间民宿基本都是单间，陆凝也只能从小声的说话声里判断是谁。陈航、周诗兰、汤海瑶这几个都起得比较早。 当陆凝把问题挂在几个比较诡异的论坛之后，她便拿起手机给吕屏打了个电话，想知道昨晚的情况。只是电话打了两遍也没有接通。 她起身离开了房间，外面过道上果然站着刚才听到的三个人，陈航眉头紧锁，汤海瑶面带忧虑，而周诗兰则有些慌张。 “怎么了？”陆凝问道。 “李文玥？你那边能联系上吕道长吗？”周诗兰急忙问。 “没有，所以我才想出来问问，你们也联系不到金老和宋姐吗？”陆凝问。 “打不通电话，我已经给我老爸电话让他去试试了，但是……我有点怕。”陈航耸了耸肩，“要是金老宋姐都出事了……” “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周诗兰打断了他的话，“他们也找了别的道士去，一起的至少十个人以上吧？对付什么不行？” 但是众人只是沉默，事实上谁都知道道士势力和鬼怪势力还没有真正硬碰硬过，谁也不知道这个世上到底是哪一方比较强。 “周诗兰，给张欣晴打电话吧，马戏团一定能有一些情报。” “对！我怎么没想到？”周诗兰急忙拿出手机拨过去电话，半分钟后，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 “张欣晴，我是周诗兰。那个……我想问你，你是否清楚昨天晚上大东路那边的战斗是什么结果？”周诗兰焦急地问。 “那场战争可不简单，我这里也损失了一半的鬼，现在正在马戏团重生呢。”张欣晴叹了口气，“这帮鬼都不知道好好说话，我刚整理好昨晚的战报。” “是……什么结果？” “昨晚甚至不知道有几个势力加入了战团，我们碰到了几个和地脉气运相连，能不断汲取枣园庄力量的鬼，大概是白神手下。这几只鬼基本不分什么敌我，见什么打什么。还有一些鬼本身实力不强，可是手里拿着非常离谱的武器，完全想不到连理智还没健全的鬼到底怎么得到那样强大武器的。一群道士，应该说第一群道士，这些人挺齐心的，只可惜人数不够，那些实力和武器不符的鬼数量有点多，再加上白神手下乱闯，很快就冲散了。之后又来了些道士，这些道士明显就有门派分别了，互相之间也暗中下过手，不过明面上还是联手的状态。之后……又有些不知到来历的道士闯进来，还有一些鬼，都是从阴气团里冲出来的，大概是受到了那里热烈气氛的吸引。” 光是听张欣晴说就能听出来昨晚局势委实乱得可以。 “那战斗的结果怎么样？”周诗兰急忙问。 “死了好多道士，很多鬼也被消灭了。那帮拿着特殊武器的鬼被消灭了大半，无论道士还是白神手下揍它们都可狠了，我马戏团也顺带着去踩了两脚。但它们鬼多，后来还来了几个实力比较强的，在快过四点的时候便集体撤退了，没能追踪。至于留下来的武器被两个看上去很有地位的人收集到了一起，还有警察过来帮忙，那两个道士貌似是官方的，我们不好碰面，马戏团也就撤退了。” “第一批的道士……都死了吗？”周诗兰的声音有些干涩。 还没等张欣晴说话，众人背后就传来一声大吼：“不可能！” 43 辨认 齐眉那懒懒散散的模样，恐怕这辈子都没做出过这样的表情。 愤怒、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比起昨晚钱义朋那直观的悲痛却给人另一种观感。陆凝转过身，沉默地看着齐眉。 齐眉和吕屏——这一对师兄弟之间的关系其实应该很不错。吕屏虽然总是对齐眉那差劲的道术水平不满意，可也没有真的因此而贬低师弟，相反在最初的时候齐眉一个电话他就直接坐车赶了过来。而齐眉的心里应该也很敬重这位有些耿直的师兄，他过于刚正的性格和齐眉圆滑的处世之道并不相同，可是正因为如此，齐眉见多了别的道士各种不同的性格，才知道这有多么难得。 “我们……我们去一下大东路，好不好？我们至少看一眼，至少让我看一眼……” 齐眉的声音颤抖着，似乎在哀求。他原本就不是个主意多大的人，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现在已经失了分寸，显得六神无主。 “我们会去的，无论是吕屏道长，还是金老和宋姐，一定要有个结果。”陆凝说，“但是齐眉，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对方的实力强到连他们也始料未及了，那一群拥有特殊武器的鬼应当就是我们寻找的那个隐藏的家伙。” “所以呢？” “我们还是要想办法见到眼观六路，最后一次。”陆凝说，“我们必须确定对方的实力，如果你就此放弃也许还好，但我们大概率还会再见到那个人。” “你们？还要见到？胡说八道！以后遇见这种事就快跑吧，这种厉害的角色躲都躲不及……我……我还得回山告诉师父……”齐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陆凝看了陈航一眼，说：“叫大伙起来吧，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庇护了。” = 大东路东川酒店，此刻已经被封锁了。很多警察和穿着特殊服饰的人在酒店的门厅那里进出，交流。酒店从外面看就像失火过一般，远处有些普通市民在拍照，但只要靠近一些，就会有人过来盘问你。 陆凝一行人抵达的时候，便立刻被两名在外围巡逻的人注意到了，他们立刻喊住陆凝几个，走上前来。 警察从兜里取出了笔记本，而另外那个人则用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陆凝这群人，看过之后眉头紧皱。 “这里无关人士不准靠近！” “您是……非常规处理小组？”齐眉仔细看了看那人的制服，开口说道，“我是个道士，我师兄昨天来这里降妖，我想打听一下情况怎么样。” 那人抬头仔细看了看齐眉，神色复杂地说：“你师兄？叫什么名字？” “吕屏。” 他掏出一个笔记本翻了翻：“哪个派系？” “承云观。” 他叹了口气，抬头对齐眉说：“很遗憾，在昨晚离开登记的人员名单里没有你师兄的名字，他或已身殒，你可有独门秘法可以追寻联络？我们还是希望能将各位殉道之人以名姓安置的。” 齐眉的情绪已经有些难以压抑了，陆凝赶紧拽了他一下，齐眉才点点头：“有，我……有些办法能认出师兄。” “我联系一下，你们这些人都是知情人吗？一次不能进去太多。” “李文玥跟着我……还有燕子丹，其余人在外面等一下行吗？”齐眉看了看众人。 “那金老和宋姐就麻烦你一起问问了。”陈航说道，“我们……不懂这些。” “对。劳烦再问一下，驭鬼门的金云泰和器宗宋采薇，有没有消息。”齐眉又问。 “没有。驭鬼门昨晚只有两个弟子因为来得晚在外围就被拦住了，器宗不在名单上，至少还活着的人里面没人过来。”那人拿出通讯器发了个小心，片刻之后给齐眉、陆凝和燕子丹各拍了一张照片，点点头：“你们可以进去了，坐电梯去三楼大堂，找我们组员问。” 齐眉连连道谢着，带着陆凝和燕子丹走进了酒店里面。 “他们就是官方的小组？”陆凝问。 “是的，他们虽然不会道术，但身上都是一等一的好装备，我师兄说对付一般的鬼怪哪怕看不见就用身上的武器瞎挥都能把鬼吓跑。” 齐眉缩着脖子走向电梯：“不过带这个小组的一定是官方培养出来的道士，肯定很厉害，要不也不可能昨天往上强制那些各门各派都留下名字。现在枣园庄这事算是闹大了……师兄啊师兄，明明用不着他。” 电梯升上三楼，门一开，一股有些呛人的熏香味道涌了进来，陆凝用袖子捂住口鼻，皱着眉看了一眼外面“仙气缭绕”的走廊。齐眉倒是不在意，迈步直接走了过去。这一层原本是食堂，现在当然已经被征用了。 处理小组的组员在这里也有好几个，齐眉找到食堂门口的人低声问了两句之后，便被允许进入了里面。这里整齐排列着用绣满符文的黑布裹成一团的“蛹”，齐眉见状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这些“蛹”之间，有个戴着眼镜，年龄不是很明确的男子蹲在其中一个前方查看。齐眉进来之后，男子便起身——他身高腿长，接近一米九的个头，神情严肃，齐眉本来就没多少的气势瞬间在他面前消失了。 “我已经接到报告，承云观有人卷入此战，并失去音讯。”男子抱起双臂，“你们是来认尸的，是吗？” “是的，我叫齐眉。” “黄巽，我是来处理这次事件的小组副组长。”男子伸出手和齐眉握了一下，“请节哀，我们尊重每一位敢于与邪恶斗争的英雄。” “是……是，谢谢。请问……我能试试开始吗？” “没有问题，正统道术不会受到秘文裹布的影响，如果要施展左道，请提前知会我。”黄巽干脆利落地说道，“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请提前问我。” 齐眉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块有些陈旧的木块，走到那些尸体前，低声默诵着什么。陆凝和燕子丹没有打扰他，而是站到了一边。黄巽在齐眉开始诵咒之后也没有闲着，而是继续蹲下身检查遗体。 燕子丹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剑形挂饰，此前她和钱义朋的挂饰宋采薇又交给二人了，说是拿到心仪的鬼器之前补充一下战斗力，但是现在却没想到成为了遗物。 “劳驾……”燕子丹小心地走到了黄巽旁边。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黄巽起身问。 “我们其实还有两位道长在这里没回去，这是其中一位给我们的东西，不知道能否借助这个……” 黄巽接过了那个挂饰，双手一合一分，手指微微一动，随即目光望向了角落里。 “请随我来。” 在这一列尸体的最末端，黄巽将那个剑形挂饰放在了尸体上，随后点了点头：“呼应确实来自于这里，请等我查一下编号。” 他起身走到门口向那里的组员问了一些什么，几分钟后走了回来，问道：“二位是否要看一下尸体的情况？” “呃……请问，是确认了吗？”燕子丹问。 “应该没有错漏。这具尸体在五楼的走廊里发现，应该是遭受了大约五只鬼怪的围攻，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些被消灭的鬼怪残余。如果真的是器宗宋采薇的话，其实力做到这个地步也属于正常，只是可惜……天妒英才。” “这些尸体用这种裹布裹着，是因为会被鬼怪改变吗？”陆凝问。 “是的，很遗憾这些尸体大多都显得惨不忍睹，但最重要的是厉鬼杀死的人如若不吞噬其魂魄，将来灵魂化鬼的可能会很高，因此需要特殊手段收殓。当然，此等程度的大战也是近些年来鲜少发生的。” “您可知晓，在枣园庄这里有白礼仪式正在举行？” 黄巽挑了一下眉：“事实上昨晚我等到来时，也确实碰到了借助地脉之能修成法身的鬼怪，但它们也了解我们的来历，并未纠缠，迅速撤离。根据现场判断，白神手下应当不是杀戮如此多同道的主凶。” 陆凝知道他大概误解了什么，便说：“不，我想询问的是，各位在处理过这次事件之后，是否会将白礼一并处理？” “诸位遭遇了什么事吗？”黄巽皱了皱眉。 “虽然和这里关系或许不大，但我们昨晚……”陆凝简单将钱义朋父母遇害，家里三人失踪的事情说了一下，“和道长们同行，我们知晓白礼存在，但却不知昨晚的事情是否与此相关。” “枣园庄……我们此前并不了解这里的白礼情况，只因近日道士总在庚午市各处游荡，我们收到的真假消息也难以分辨。”黄巽摸了摸下巴，“组长还在庚午市坐镇，这里只是因为情况过于严重我们才会来处理的。” 就在这时，齐眉在一具尸体前蹲下了身，失声痛哭。 黄巽有些同情地望了他一眼，向门口那个组员打了个手势，随后向陆凝和燕子丹告了一声歉，走向齐眉那里。 他去安慰人不提，燕子丹和陆凝站在宋采薇的遗体前，两人神情都不是特别好。 “我们已经失去了道长们的保护。”陆凝说道，“而现在的情况下，想要寻求更多的保护并不现实——我们如果向这位组长求助的话，或许能得到比较好的保护，可也必然会失去我们的探索自由。” “我知道，我们现在不能失去行动的自由。” 燕子丹知道陆凝的意思，接龙游戏进行中，众人可能不得不继续探索各个地方，最差也得去铜方镇看看社长的情况。而吕屏等人的死亡也证明了道士的保护并不是绝对的安全，如果因为保护而不能去继续调查和参与接龙，结果会更糟。 “决定了？”陆凝看了燕子丹一眼。 “这很冒险……也许寻求保护是更好的办法。”燕子丹苦笑，“可我不愿意在一片无知中突然死去。” 说完，燕子丹蹲下将剑形挂饰捡了起来，低声说道：“宋姐姐，感谢你……我会好好使用这把武器的。” 这时，陆凝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是三点半新闻的论坛有消息。看起来似乎是杨采在医院的情况有人回复了？她走到靠近窗边的地方，打开了论坛。 然而这个消息却不是关于二院的，而是回应了之前陆凝发出去的新闻——她之前将陈航在医院拍摄的第二和第三段录影配合着声音发出去了，还通过了论坛的审查，成为了一则当日新闻，现在新闻的私人留言中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借问，你这真的是在枣园庄近日拍摄的？】 陆凝思索片刻，便回答了。 【是的，是新闻前一天晚上拍摄的画面，主要部分没有剪辑，有什么问题吗？】 【你回复还挺快的。这个画面……既然是被通过了，那肯定是论坛认为真的东西吧？只是我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什么？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你真的想知道？也可以，你可以继续追查下去，可是千万别在上传的时候说从什么人那里得到消息。最开始那三个人到停尸房的部分，有一个人的声音我很熟悉，你只要在这里打听一下药哥，肯定能知道一些消息。我也就跟你说这么多，希望你还能再传个新闻上来。】 【好。】 那人果然没再回复什么消息了，陆凝沉吟了一下，转身回来。 “是什么消息？”燕子丹问。 “白礼的情报，有人匿名告诉了我一些东西，不过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陆凝小声说着，看了一眼黄巽那边，“看起来这个处理小组还是挺有些威势的，影响不小啊。” “什么？” “没什么，我们要搜一下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药哥的人，药物的药。找出这个人，查一查他的底细。” “这个听起来就像个外号。” “但这个外号应当广为人知，毕竟光是视频中就能看出来，这群人布置了很久，交游也很广，而只要和外界有沟通，人总是需要一个身份的。” 44 重整旗鼓 齐眉和黄巽最后就尸体运回承云观的方式谈妥，而后则是通知器宗和驭鬼门的人来认尸和处理。无论如何，有门派的人总有归处。 处理好一切之后，齐眉又带着黄巽来到了陆凝面前。 “李文玥……我要带师兄的尸体回去，恐怕不能在这里陪你了。我把你的情况向黄先生说明了一下，他会帮你驱除身上白面佛的阴气痕迹，并给你一个镇物，有了它也不至于让你身上的阴气再扩散开来。” “实际上，如果你们深陷险境，我们可以进行紧急庇护。”黄巽说道，“各位身上阴气依然很重，虽然都有物品压制，可万一发生遗失，恐怕救援不及。也须等到慢慢平衡，方才稳妥。” 看来齐眉也没把所有东西都向黄巽说，这方面他还是挺机灵的一个人。 “多谢了，只是诸事纠缠，不便只在一地。”陆凝向黄巽道谢道，“另外，昨晚发生之事我们在警署留了通讯方法。只是最近我们可能就要离开枣园庄，不希望因此引起不便，不知道黄先生可否帮一个忙？” “我可以帮你们查一下，如果谋杀和你们没有关联，可以让他们不再找你们了。但是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略观一二，你们身上灾劫未除，若是无人保护，恐怕此后的时日会有些难熬。” “人一生总有灾劫，总不能一辈子在保护之下。” = 黄巽的实力确实更加高超，至少陆凝身上的问题他只是用手指虚点几下就解决了，连符纸什么的也没用。之后他给了陆凝一颗雕刻了太极图的石头，吩咐她贴身放好，事情就算是处理完毕了。 下了楼，三人和树荫下等着的众人碰面，齐眉向众人说明了自己要扶尸回观的事情，也告诉了陈航和周诗兰宋采薇和金云泰也已经死在了战斗中。他这么做大家倒也理解，可最后一位道士也从身边离开让几个人不免感到有些恐慌。 “对不起了各位……”齐眉苦笑，“你们也都知道，我就是个本事不济的小道士，就算我在，有厉鬼来了也和各位没什么差别。我的人生信条就是做不了的事情不做，你们……如果没有必然的理由，也是早抽身早安全。” 他这话显然是指的滕璇以及汤海瑶的弟弟妹妹。 “相见总是缘分吧。”陈航难得正经了一些，“道长一去，若是我们有幸还能活命，也许日后还能再见个面。” “我也希望……” 齐眉走了，走得有些颓丧，虽然他第一次出现在陆凝面前时也没什么威风。 “我们怎么办？”齐眉离开后，周诗兰低声问道，“现在没有人可以保护我们了，我们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可我们连辨别鬼的手段都没有……” “说得对，我们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但是我们还是有些别的手段的——各位道长虽然不幸遇难，可至少在他们陪伴的期间我们也有了些别的发展。”陆凝说道。 “总之，我先问问家里有没有可能再给我们找一位道长来，可宋姐和金老地位已经很高了，要比他们更好的……难。”陈航拿出手机。 “我们还是要继续，无论是三位道长的仇，还是钱义朋父母的仇，还有我们身上的隐患，这些我们全都要解决。如果谁害怕了，还可以向这里的处理小组寻求庇护，但我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陆凝看了看其他人。 话音刚落，汤海瑶忽然走出来了一步。 “我想把弟弟妹妹拜托给他们照顾……我自己会跟各位一起，我不害怕，但是他们两个还小！我不希望后面的危险还会伤到他们！” “他们离开你可以吗？”钱义朋忽然说道，“亲人……最好还是别离开。不然如果你出了事，这两个小的又能怎么样？你还能依靠你的父母吗？” 汤海瑶沉默了。 “而且之前宋姐也说了，你不适合鬼器。你也没有参加战斗的好方法，我们这些人遇到危险根本就保护不了你。”钱义朋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当中有谁最适合被保护起来，就是你，汤海瑶。你还没有……损失什么。” “说实话，我也这么觉得。”燕子丹小声说，“我们几个除了陈航和周诗兰以外都不用担心家里问题，可是你需要。还有滕璇，对不起，我们或许没那么熟悉，可是你其实处境也很危险。” “我还是跟着文玥走。”滕璇挠了挠头，“现在回去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安全到哪去，跟你们混久了我现在觉得哪里都不安全。反正文玥没让我吃过什么亏，我信她。” “你这样我压力很大。”陆凝笑笑。 “怎么回事？”陈航打完电话走回来问。 钱义朋把刚才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那你有什么好犹豫的？”陈航听完立刻对汤海瑶说，“现在我们基本算是在玩命了，说真的要不是我不想那么被动我都想去被保护起来了。你这弟弟妹妹都在，别落了遗憾。” 汤海瑶最后犹豫着看向陆凝。 “舍不下，就别断开。” 没有人会抱怨汤海瑶在此时离开，她就算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而陈航带回来的消息也有些令人沮丧，他父亲当然还是要护着这个儿子的，只是想要短时间内再联络一个水平和宋采薇、金云泰相仿的道士就比较困难了。 “李文玥，说吧，你的计划。”陈航咧嘴笑道，“都到这份上了，我觉得也不会更加糟糕了。我们还有什么牌全都打出来吧。” 中午时分，陆凝一行人走进了街边的餐馆之中，还是要了一个包间，还是点了一些菜肴。在陆凝坐定之后，上菜的服务员推开门，屋子里的众人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也被那一团黑乎乎的脸吓了一跳。 “嗯？少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多了几张陌生的呢？” 眼观六路将菜放在了桌上，脸冲着陆凝，它走进来之后，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你的同伙也参与了那场战斗，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陆凝说。 “哈哈，我可是非战斗成员，只是听了一些战后汇报而已。你也确实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不是吗？”眼观六路抬起手指，“那么今天又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我们的交易可是结束了，现在就算我在这里动手，也不违背什么。” “法身鬼是会这么随便动手的吗？”陆凝冷笑一声，“你们为了积累阴德，就算要做什么坏事也会用诱骗之类的手段吧？无意义的挑衅能不能到此为止？要不你直接动手来割掉我的脑袋证明一下？” “别那么暴躁，我只是看看没了那个道士在旁边你能否还有正常的思考能力。”眼观六路找了个空的椅子一坐，腿一翘，带着笑声问，“说吧，什么事情？” “我得到的消息中，你们并没有单独攻击那个隐藏的人手下的鬼，而是将那里所有鬼怪和道士都列为了目标随意袭击。” “我们的约定中包括互不攻击这一条吗？”眼观六路完全不否认，“既然没有，我们怎么行动自然是我们决定。”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也没想追究这种不存在的约定。吕屏道长从未相信过你，对你们也肯定早有提防。我要问的是，你们有没有解决那个隐藏起来的人？或者，至少揭露了他的真实模样？” “看来还是有着一些怒火的啊。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们也没能让那家伙原形毕露，只是杀死了他手下的一些鬼。那些武装也让我们明白为什么之前它们能够袭杀我们这些已经修成法身的鬼怪了，除了本身出格的战斗力以外，这些鬼怪还有一些实力更强的首领。对了，按照长臂所说，你应该也见到了一眼。” “没错，我是看到了。”陆凝点点头，“一个首领就能和你们的战斗型成员打个平手，你们是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 “这是秘密~” “依靠这里的地脉气运及时修补自身缺损，以提升战斗力，不首先进行击破，而是游弋于战场边缘伺机击杀落单，我说得没错吧？” 眼观六路略有些惊讶。 “你这渠道还挺灵通的呢，看来也不光是被道士保护着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不过我没说谎哦，我们的确没看到鬼怪背后发号施令的人是谁，不然他绝对活不出枣园庄。” “那么昨晚进出的势力你总有一些眉目吧？” “道士，那一群鬼，后来的道士，一群来凑热闹的鬼，最后是你们人类官方的那批道士。”眼观六路说道，“我可不是那么了解道士里面的分支，只知道实力强弱的大概程度。那群道士也真是够贪心，这种局面都敢凑，要不是最后来的那批人够强，这些后来的道士估计也得死在里面。” “战斗大概在什么时候结束的？” “早晨五点左右，彻底清场。我们也悄悄撤离了，不过倒是也感受了一下你们人类有多可怕……能拉出一队完全不懂道术却能针对性对付鬼怪的军队来，这就是阳间正统的力量吧。” “你们取得了很多鬼器吧？” “收集到了一两件，想要？那可不是我的东西，我也没权力决定去向。” “不，你们就没有疑惑过这些超乎寻常的鬼器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那个人又为什么能号令鬼怪？这样一个危险人物逃了，你们一点也不担心？” “哈，我们可没有追查出去的本事。只要枣园庄这里没问题就可以了，他会去什么地方关我们什么事？”眼观六路满不在乎地说，“损失也被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了，一切如常，还在乎那么多？” “一切如常……也就是说白礼在正常进行是吧？”陆凝笑了起来，“即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白礼依然在照常进行，看来你口中的几位主祭丝毫没有被影响啊。” “没有了道士的保护，单凭你们想要对付主祭吗？可不一定能够成功啊。”眼观六路也笑，“想要从我这里打听到主祭的消息更是不可能，我可是会放一大堆烟雾弹给你。” “是啊，所以我也只是试试看。我想这应该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以后我不会找你，等到把该做的都做完，我也不会再来枣园庄了。” “这样最好。”眼观六路点着头说，“本来这里也只有白礼来着，没有那么多多余的问题，你们的事情纯粹是多出来的。” “你们安生太久了，也该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发展到了什么地步。”陆凝摇了摇头，“既然你们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那么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多留了。” “不用餐了吗？” “阴气太重，影响食欲。” 众人出门远离了饭店之后，陈航才没好气地说：“那个鬼是不是满嘴鬼话？” “本来就是鬼，还指望它说什么人话不成？”陆凝失笑，“它肯定是关键消息一点都不会透露的，说的东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至于细节方面谎话肯定更多，也就是在仗着我们没办法戳穿。” “所以我们并不是来找它谈话的？”燕子丹问。 “嗯，如果要了解详情的话，还不如找张欣晴仔细问问看。我主要是想看看白神有没有被昨晚事件所影响，还有白礼的进行状况。如果这两者还在正常进行，那就说明这群法身鬼昨晚其实是故意把事情闹大了，他们的最终目的没有撒谎，就是把那个隐藏的家伙赶出枣园庄，但是了解到对方实力之后，就必须将那个处理小组拉过来才能对付了。” “这么说金老和宋姐的死……”周诗兰咬着牙，一脸忿忿。 “不无关系，但吕道长、金老和宋姐也确实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对了陈航，药哥这个名字有什么结果吗？” “唔……这个人倒是挺有名的。”陈航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自己收到的信息，“早年间他靠贩卖一些无证药物在这片地方很有名。挣钱之后就开始上岸，但是没人知道他具体做的都是些什么营生。这人年轻的时候很喜欢交朋友，而这些朋友现在可以说在枣园庄各地都有些实权，一些不太过分的要求光凭人情就能做成，可以说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能吃香的喝辣的。” 45 斩断仪式 药哥这样的人哪里都会有，不过除了和他关系比较近的人以外，多数人只是知道这么个外号，却连他叫什么也不知道。 陈航也只是找了几个工作室查了查，这么短的时间里也打听不到更多消息。当然，要想见到药哥的话，一般来说都得去大东路的一家剧场里，药哥经常去那里看话剧的样子。 当然陈航是压根不信这么起家的一个家伙会有那种文雅的爱好，众人也不可能走这个路子找到药哥。 “那么那天晚上去过医院的就是药哥和另外的同伙了。他们应当是那些为了私利而进行白礼的人，准备的棺材就是医院停尸房的冰柜——认领尸体这种事情只要想办法拖一拖，十天足够。”陆凝说。 “可是我们应该怎么做？真的要对付这种地头蛇吗？”陈航挠了挠头，“他们应该是策划了一些谋杀，但我可不认为老钱的爸妈和他们有关，之前那个不也是伪装成车祸了吗？” “我要等一下张欣晴给我的回复……嗯，看到了。医院在这几天接收的尸体基本都是意外或者急病，类似昨晚那种谋杀的并不会送去医院，而是拉去了警察局的法医那里……”陆凝打开手机短信，“张欣晴让马戏团对我告诉她的一些问题进行了简单的调查，现在她大概正在沿着之前眼观六路给我的那张阴气地图对这里的野鬼进行清理。” “你让她过来杀那些小鬼？” “毕竟我们没有那个余力，而张欣晴也需要这些鬼怪来喂饱马戏团。我们能让她少沾人命为好。” “那么你有没有让她也注意一下我两个叔叔和那个表弟的情况？”钱义朋问，“如果找到他们，我想也能找出我父母的死因。” “马戏团毕竟不是搜索型的鬼，我只是告诉她尽量帮忙看看。” “多谢。” 钱义朋的神情阴鸷了很多，不过他确实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性。陆凝知道他心里的悲伤已经开始转化为怒火了，这种情况算是正常变化，可后果永远无法预测。 “好吧，那我们怎么找到这个药哥？”陈航问。 “我们不去找他，他敢举行白礼，他在明我们在暗，当然是让他来找我们。只是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陆凝低声说。 “引蛇出洞吗？”周诗兰眼睛一亮，“对啊，要是他发觉白礼可能会失败，估计也坐不住。” “你说……准备？”陈航也随着陆凝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准备什么？” “杀人准备。”陆凝向众人直接说了出来，“这些为了白礼筹备谋杀的人，也一定会在阴谋被揭发的时候铤而走险，我们不能冒那个风险。如果没办法走道长们的路子进行制服，那么我们就得准备好保护自己。” “保……保护自己，和杀人……”周诗兰有些惊愕。 “说得对。”钱义朋第一个赞同道，“已经杀过人的人会在乎手里多几条人命吗？如果我们和他们碰到了，还能指望他们饶过我们？” “可杀人的准备是什么意思？”燕子丹看向陆凝。 “就是字面意思。”陆凝看了看周围的商店，“滕璇，就像我们当初那样，不过这次会更加过分。” “那有什么，群架我也打过。文玥，咱们怎么准备？” “一些能够出其不意的东西，武器随便什么都可以……先去一趟五金店，另外要考虑这些人会一些道术的可能。” “我们能对付道士吗？”燕子丹皱了下眉。 “没有哪个道士能够二十四小时顶着龟壳。” = 对陆凝来说，用一些日常工具组合成具有足够杀伤力的凶器是在集散地就学过的，不过她不好解释来历，就搜了一个她看着合理的网站出来，让众人各自准备了一下。 她本人倒是不需要更多武器了，如果不是那种拼力量而是技巧类的武器她完全能使用。各自准备好之后，众人就去了那个存放着尸体的医院。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医院里还是有一些医护人员和病人在。大东路这里人本就不多，医院里不挂号的话也无人问津，一行人走到太平间附近居然没有遇到任何阻挠。 “但是咱们进不去吧？我们又不认识这里的人。”周诗兰问。 “只是来踩一下点。”陆凝瞥了一眼门锁，这里的锁还都是老式机械锁，开起来难度并不高，一路过来的门也没有什么门卡之类的要求，都是类似的门锁。潜入应该没有多少问题。 “滕璇，稍微准备一下。” “好嘞。”滕璇取出了陆凝的那些小工具小装置，看看这条走廊上没什么人，陆凝就拿起一卷透明胶带，轻轻扯断一截粘在了门边的墙上。 “好，我们继续走……设计一下线路。” 这卷胶带是晚上可以发出荧光的，不怎么明显，可是作为一个光标是足够的。陆凝查看着医院的整体布局，在自己考量的位置都贴了一段胶带，随后众人便从另外一个门走了出去。 这个侧门的门锁稍微复杂一些，毕竟作为对外的门厚实一些也是应当的。只是这里没有什么人，估计也没人经常过来查看。陆凝用胶带在那里鼓捣了两下，让门无法落锁，点了点头，满意地说：“好，现在我们可以去一趟郊外，等到黄昏时分再来这里。” “去郊外？” “我让张欣晴帮我看看那些鬼怪是否有什么掉落，如果有收获的话就太好了。” 众人驾车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驶出郊外，陆凝在一片荒凉的田地旁边停下了车，在田垄上，一个身穿暗红色西装，头戴高礼帽，手持一根手杖的人正侧身站在那里。如此独特的服装也只有作为扑克马戏团团长的张欣晴了。 周诗兰认出张欣晴后倒是很高兴地扑了上去，张欣晴有点别扭地和她拥抱了一下，又扭头看了看众人。 “你变化挺大的。”钱义朋感慨了一句。 “你也是。” 众人也能看出张欣晴的不同，她身上仿佛自带一股阴冷气息，脸上也有一层化不开的阴影。在一身颜色压抑的服装下，似乎整个人都带上了几分死亡的味道。 “看来你支开了团员。” “只有在能够收集‘欢笑’的时候，这群家伙才会离开我旁边。李文玥，你设计的这个鬼群也真是足够让人头痛的。” “以后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吧，我相信现在你宁可能够拥有这份力量。”陆凝说，“我告诉你的事情怎么样？” “我去下河稍钱家看了一眼，虽然说找不到很具体的位置，但是我根据那片血光所蔓延的地点，倒是能给你们指一个大致方位出来。”张欣晴看了钱义朋一眼，“你父母的死会继续缠着对方，可见对方并不懂道术或者鬼怪术法之类的东西，否则这种程度的血光是不可能消不掉的。” 钱义朋咬了咬牙：“那不是更好？说明我也能对付那家伙……” “你自己抉择。另一件事，李文玥，关于这里的白神，那帮法身鬼都躲着马戏团成员，仿佛知道我们能无限复活一样。我打听不到关于白神的消息，也无法给你什么证明……但是根据这里的情况来看，这地方成为白神所辖已经很久了，以至于它已经是天地承认的枣园庄正仙，不存在你说的那个情况。” “嗯……好吧，另外一件事呢？”陆凝问。 “这里。”张欣晴用手指了一下自己脚下，田垄旁边的土地里，一个黑塑料袋仿佛垃圾袋一样丢在那里，陆凝见状不由得嘴角一抽：“你就把鬼器塞这里面？” “我又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用，那帮马戏团的疯子也不会用这些，除了这个单片眼镜我留下以外，别的你们都拿走好了。” 张欣晴说得大方，那塑料袋里面装着的鬼器也就四件。 一个大概三十厘米高的毛绒小熊，一把折扇，一支钢笔还有一个精致的不锈钢盘子。 难怪张欣晴就留了个单片眼镜，这堆东西看上去可是完全不适合战斗。陆凝也不指望这些鬼器会变个形啥的，毕竟她手上的白环实际上就从来没有变过模样。 “这些就是鬼器？怎么跟旧货市场淘换出来的一样。”陈航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鬼的品位都这么奇怪的？” “我哪知道？反正我就让它们按照李文玥给的地图找过去，见到鬼就消灭掉，有什么东西掉出来就捡走。反正现在我收集到的也就是这么几样，用法也不清楚，你们想拿就拿走，出了事也别问我。”张欣晴说。 “钱义朋，你先挑一件吧。” 这里只有钱义朋、燕子丹两人通过了宋采薇的心性考验，四件东西陆凝暂时不准备要，给两个人各自武装一下要紧。 “钢笔。”钱义朋选了个最正常的。 “那折扇吧。”燕子丹说，随后看了看其余人，“各位……你们如果真的想……” “别别别，宋姐的话我既然听了就得听到底。”陈航摆了摆手，“你们分了吧，我们尽量和你们一起行动，直到老爸找的新道长过来。” “这次你先。”钱义朋看向燕子丹。 “呃……熊玩偶。” 最后那个盘子就被钱义朋拿走了，这个大小只能塞在背包里面，衣服兜里可塞不下。 “这样的话，我可能很快就得离开了，枣园庄这里没有鬼它们一定会吃人。” “是的，你可以去铜方镇，社长在那里失踪，而王仲楠又在公寓里遇险，我想铜方镇那边已经陷入了某种危险情况，小心行事。”陆凝说。 “今晚就走，你们也注意点安全。白礼什么的……又不是必须要解决，保证自身安全，帮钱义朋报了仇，就离开。”张欣晴摆了摆手，“如果能联系上叶琴的话，找她求助一下也行。她实力也挺神秘莫测的。” “了解了。”陆凝点了点头，众人道别。 叶琴是“侦探”——当她得知了这个之后，那个任务就已经完成一半了，当然侦探这种坦荡的位置也属于比较好找的，难以完成的是“凶手”那一环。 稍事休整之后，便是潜入医院了。 大东路的医院本来就不忙，很多科室也是按时下班，除了一些急诊还开着以外，别的地方都更显得清冷。陆凝等人在外头吃了个饭，稍微蹲了会等天色黯淡下去，便遛去了此前准备好的侧门。 医院里倒是还挺亮堂，灯光充足，就是安静得有些吓人。众人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太平间，陆凝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开锁工具，不到一分钟就打开了那里的锁。 寒气逼人。这里的温度比外面的冬天似乎还要低，屋子里有一具今天的尸体，而此前的则都放进了冰柜当中。之前视频里发生的事情在这里完全没有什么痕迹。陆凝轻轻揭开尸体上的布，这是一位看上去大约五十余岁的男性，表情安详，粗看上去并不是因为什么外伤而死的死因。不过不出意外的话这唯一一具尸体就是今日的白礼准备了。 稍微检查之后，陆凝就将手按了下去，白环产生了些许反应，但白礼本身在准备阶段的人都属于自然死亡，并不会出现阴阳失衡，因此也不会被破解。 “不知道您是谁，只是很抱歉必须冒渎您的尸体。”陆凝从袖口退出命运锯齿，抵住了尸体的太阳穴。 之前已经点亮的符文交错闪动着，仿佛在欢呼又会有一位同伴加入。 “白神的命运，会因此在此发生转折……至少，举行白礼的那个人应当如此。” 命运锯齿穿透了皮肤，已经干涸的血液几乎没有流动出来，一瞬间，太平间里便响起了鬼哭狼嚎般的嘶鸣，不知来处的阴风绕着房间鼓动着，掀起了众人的衣角。 与此同时，外面的楼道里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陆凝使了个颜色，众人纷纷躲藏到了太平间的阴影当中，这里除了冷柜上那些冷光灯以外，没有打开大灯，陆凝将手放入口袋里，拔出命运锯齿。 咣当一声，门被撞开了，三个戴着口罩伪装成医生的人站在门口，眼神里都是惊讶。 46 业报 作为主祭，对白礼的状况也有些模模糊糊的感知，药哥便是因此察觉到了异动。他们每天都会来查看一下这里放置的尸体是否按照仪式规则进行，现在心里怕是在庆幸自己来得早了一些。 “该死的……是不是皮二那混蛋的人！”药哥吼了一声，左右两边的人从外套下面拿出了短棍，凶神恶煞地盯着陆凝。药哥也一脸狰狞：“我就知道那个瘪三绝对不会遵守井水不犯河水这一套。” 陆凝笑了：“药哥怎么说也是混了大半辈子社会的人，怎么会相信利益无关就不会排除异己这种蠢事？” “你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吧？”药哥捏了捏手臂，“既然你废了这个尸体，那我们就需要一具新的尸体来继续仪式——给我上！” 两边的爪牙听见命令立刻挥动棍子扑了上来，就在这时，他们脚下同时一绊，发出大叫声扑倒在了地上。血腥味立刻弥漫了开来。药哥一愣，立刻伸手去按旁边的电灯开关，却发现开关已经被撬松了，根本按不亮。 “我们知道你们通常有几个人会来。”陆凝甩了甩手里的剪刀，“你以为我们不会提前准备好？只有我一个？药哥，人年纪大了也老了啊。” “死丫头……没想到皮二雇了你这么个牙尖嘴利的来。”药哥冷笑一声，“这鬼地方居然还藏了人？” 陈航和钱义朋走了出来，两人手里都拿着用钢管和镰刀、铁丝制成的长镰，刚刚就是他们从左右把这东西伸出去割了那两个人的脚腕的。 “这俩人意志力也不行啊，我以为您能带来的人是无论负了多重的伤也能完成命令的……哦，明白了，这两位恐怕不是什么保镖，是合作伙伴吧？”陆凝好整以暇地退了一步，靠在停尸床上，笑着说道，“只不过是您为主导，这两位也比较认可罢了……架上。” 最后两个字出口，陈航和钱义朋就将镰刀卡在了地上俩人的脖子上，两人瘫倒在地上，即使痛得抽搐也不敢乱动了。 “皮二还真是能找人，这年头这么年轻还能这么狠的可不多了。”药哥却一点都没有被压下气势，“我挺欣赏你的，不如为我做事怎么样？给皮二那种还没起家的废物干活还不如和我共事，我药哥从不亏待朋友。” “哦？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药哥得真的开出价位来才行，空头支票我们可是不认。” “简单，皮二那家伙给你们开了什么条件？他不外乎是给你们一些钱，再许诺替你们做点什么事而已。但是我可以和你们分享白礼的所得，怎么样？” “那您可得说清楚点，怎么个分法？” “我得了龙脉，便分你们一件龙之秘宝，如何？”药哥说。 “药哥，可别试探我们。”陆凝冷笑了一声，“这白神无论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地仙而已，你就算许愿也不能超过它自己的能力，还龙脉，能觊觎一点龙气我都算它厉害了。” “哼，还真不是装的。”药哥摆了摆手，“行啊，小姑娘，我要的不过是这枣园庄的气运而已，我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那东西我现在就有，所以我要的就是能在这里修炼成仙！所以你们也可以分享这份赠予——鬼仙修行之法不同于道家还需要看人根骨，只要有灵之物都可以修炼，如何？我连这些都说了，比皮二那家伙强多了吧？” “不愧是药哥，果然很会做人。”陆凝笑着点了点头，“听起来挺划算的，只是还有两项。第一是怎么保证您一定能按照咱们约定的来，第二是今天您的这位牺牲者已经无法‘使用’了，现在剩下的时间可不多，我们从哪里找第二具尸体来？” “第一个好办，我可以把你的名字添加到这次的约定交易内容当中，我是主祭，有这个资格。而那个尸体嘛……人我们还是能找到的。” “既然您有这个把握，请现场执行吧？这应该不会费多少力气吧？” “……好。”药哥走上两步，反手将门关上，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折得层层叠叠的纸符，捏着纸符口中低声念诵着什么。陆凝将剪刀放回袖口里，悠闲地看向了地上的两个人——脚腕的伤已经慢慢开始止血了，其实也不怎么重，现在两人更恐惧的应该是脖子后方的利刃。 就在陆凝转过眼神的一瞬间，药哥却猛然一撩衣服，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刺向了陆凝！陈航大喊了一声，但陆凝已经更快地往旁边一躲，闪开了药哥的攻击，那匕首直接剁在了床上。 “图穷匕见啊，药哥。”陆凝笑着说。 “小丫头还嫩了点，虽然装的像模像样，可最后那个要求还是暴露了你的外行。”药哥一捏符咒，“今天你们一死，往冰柜里一塞，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查的。” 随着他扣下符咒，身上隐约出现了一层土黄色的光，陈航抡起镰刀从后面砍了过来，锋利的刀尖撞在他胳膊上居然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声响，不能寸进。 “防身术啊，可惜好像不是什么道家的辟邪手段。”陆凝说。 “哈，对付人要什么辟邪？”药哥看准了陆凝是领头的，根本不管后面两个人，抓着匕首继续捅了上来，“分享？哈哈，你可是自己说的，谁会再多几个人来分享自己的机缘？让我念完了符咒就是你的失败！” “果然有点准备。”陆凝向着药哥一挥手，可药哥年纪还在壮年，身手还是很敏捷的，侧头一躲就闪过了扔过来的飞镖，身后当啷一声撞在了冷藏柜上。 “虽说已经刀枪不入，可是遇到攻击还要闪避，是不是有承受上限？”陆凝说道。 药哥只是冷笑，继续步步紧逼，陆凝也只能躲闪，以她的力气和药哥这种常年锻炼的大汉拼刀就是吃亏。那边陈航和钱义朋也放开了地上两个人，陈航这人鬼精，一看破不开药哥身上的防御，镰刀一拐直接勾住了药哥披着的白大褂，嘶啦一声就扯开了衣服，钱义朋见了马上也是一镰刀劈在了药哥后腰上，没伤到他皮肤，却砍断了他的腰带。 这种关头药哥自然不会在乎裤子问题，但腰带一段这条长裤就有点碍事了，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反手直接用匕首将裤子沿着裆部切开，继续冲向陆凝，完全是不管不顾的局面。这么一搞滕璇和燕子丹也躲不住了，各自拎着武器冲过来要帮陆凝拦阻这个凶性大发的家伙。 “老鼠崽子还挺多！” 人一多药哥也感到棘手，一拧腰攥住了身后的一根镰刀杆，一脚踹在了陈航胳膊上将他踹开，然后便甩开镰刀乱打。燕子丹开出了手里的射钉枪，然而滕璇更加生猛一些，冲上去抬起胳膊就挡住了镰刀，甩开另一只手里的长柄榔头直接夯在了药哥胳膊上。 “比打架？老娘还没怕过！” 药哥虽然不吃锐器，可是这么一个钝击也让他镰刀再次脱手，他感觉到滕璇是比较会打架的那个，转头就要再去抢钱义朋手里的镰刀。可钱义朋看到陈航吃亏哪会让他轻易得手？镰刀一收，抬手将一包东西砸在了药哥脸上，顿时白灰弥漫了开来。 “别在室内用这东西！”陆凝用手掩住了口鼻，也稍微遮住了眼睛。生石灰这玩意是晏融说过的“耍阴险很有效”的东西，能在双方武力值相差不悬殊的时候干掉不少比你强的对手。 药哥发出了大声的惨叫，钱义朋稍微松了一口气，也远离了那片白色粉尘的地方，众人纷纷绕开，这时候，陆凝轻轻拉了一下滕璇的衣角。 两个人从高中时代就有一些默契，此刻滕璇立刻会意，握紧了手里的榔头。果然，下一秒药哥就从石灰烟雾里冲了出来，双目圆睁，盯着陆凝，但他扬起的匕首却被榔头挡住。随即滕璇一脚窝在他肚子上，可惜反而是自己脚疼，药哥抬手一拳砸向滕璇，没想到被滕璇抬手就接住——她力气比药哥小也没小太多，硬接居然也接得住。 同时，药哥脑后也被一根棍子猛砸了一下，陈航骂骂咧咧地吼着，他发现滕璇的钝击更有用，马上从地上俩人丢掉的短棍里捡起了一根，就算打不穿那层壳也要让药哥难受。 “一群烦人的兔崽子……”药哥挨了这一下也不太好受，这毕竟不是真有个头盔，脑袋被砸了还是有点感觉的，他刚要扭头，却发现门被打开了。 “大家！有反应了！”周诗兰喊道。 “什么？”药哥一时有些不明所以，而陆凝等人却完全不管，径直冲向了门，跑出去的速度比刚才躲他还快。药哥愣了一下的时间，滕璇作为最后一个已经站在了门开，咧嘴一笑：“吃屎去吧！” 咣当一声，门被关上了，却不是正常关闭的。空气中的寒冷更加清楚，药哥拖着一双裤筒，猛然打了个哆嗦。 “什么玩意？”他愕然往周围看了看，就在这时，地上的两人发出了惨叫，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咬声传了过来，药哥赶紧摸了摸裤兜，掏出手电照了一下前面。 一些不成形体的鬼怪正在疯狂啃咬着地上的两个人，他们的一半身体已经变得血肉模糊，正在疯狂翻滚着，却依然不能逃开鬼怪的纠缠。在这些趴伏在地上的鬼怪当中，有一只躯体破烂，但是头部却是一团黑，双目闪烁着红光的鬼正死死盯着他。 “怎么回事？白礼还没完成，你们不应该起来啊！”药哥有点慌张地后退了两步，抽出两张符纸念念有词，然后扔出两团火星，但是那火星落在地上马上被红眼鬼踩灭了。 “厉鬼？是……是厉鬼？怎么可能？这才两天怎么就诞生厉鬼了？何况这里是白神指定封印的地方……别过来！混账！那几个小兔崽子！” 药哥直接冲到了门旁，用力拉着门，但是鬼怪的影响下，整个太平间的出入都被封闭了，没有一定的道法根本打不开门。药哥用了大约五秒钟才想到这一点，再次伸手往口袋里掏摸，可没等他下一张符掏出来，肩膀就被冰凉的手按住了，刺痛感立刻让他失去了手上的力气。 “不，不是，不是我……我没杀你……我……” 防御的符对于鬼怪的攻击完全没有任何效果，他的胳膊掉落了下来，就像是被车撞断了一般，接着，那只鬼怪扑在了药哥身上，在一声惨叫声过后，便是血肉被拧碎的声音。 = “宋姐的最后一支镖交给这个罪魁祸首也算值得。”陆凝在走廊尽头回了下头，看向太平间，“药哥死了，白礼断了，剩下的就是那个‘皮二’……陈航，这个人总比较好查了吧？” “知道，已经拜托了人帮我们查了，对了，诗兰，我爸说已经给咱们找到新的道长了。这次是他动了关系的，不是我们的供奉，所以让我们多尊敬点。”陈航高兴地说，虽然刚才被打的地方还有点疼。 周诗兰戳了戳他额头：“是让你尊敬点吧，我什么时候不尊敬道长们了？” “嘿嘿嘿……反正明天，明天我们就安全了。” “那位道长性格如何？”陆凝问。 “呃……”陈航一时语塞，“我爸说是个性格和我很合得来的。” 众人神色立刻就变得有点古怪了。 “别那个眼神啊，和我合得来又不一定是什么坏事！我关键时刻还是能靠得住的好吧？” “算了，总之大概能想到那个道长是什么样。嗯？” 陆凝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听到了汤海瑶的声音：“好消息！文玥，那个接龙下一棒轮到我了！” “到你了？确实是个好消息。这么说上一棒接龙已经完成了？是谁的部分？” “薛巧笛，接了咱们在密城的那一段文字，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再决定接下来写什么。”汤海瑶说。 “好，我们还没看，等我们看完可以开个视频会议联系。”陆凝笑着答道。 她没有向汤海瑶说自己的行踪，杀人这种事只是一同行动的人清楚就够了。 至于接龙方面，这样的话大多数人都已经轮过了一次机会，稍微计算一下的话，不算汤海瑶还没有写作的人就只剩下六个了。 最多三天，少则两天。 47 沉寂夜光 从前，有一个老爷爷，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各处旅行过，现在年纪大了，就在一个小村庄安居下来。他收养了一些孩子，也喂养着一些捡回来的小动物。老爷爷懂的东西很多，每天晚上吃饭之前，他都会给孩子们和动物们讲一个故事，或者表演个小把戏，或者跳一支没人见过的异国舞蹈。这个封闭的小村庄里，老爷爷成为了唯一一个擅长带来欢笑的人，受到了孩子和大人们的尊敬。 但是，老爷爷毕竟年纪大了，慢慢的，他跳不动了，手指也不再那么灵活，也只剩下那些故事还能给孩子们讲讲了。但即使如此，感恩的村民们依然因为他做过的一切尊敬着他。有一天，老爷爷收养的最大的那个孩子勇敢地站了出来，用不成熟的、磕磕绊绊的话语给孩子们讲了一个故事，又表演了一个拙劣的魔术。他收获了一些鼓励的掌声，可是他能看出人们并不会因此而发笑。 爷爷老了，应该有人接过他的班。就像村子里的孩子继承家里的田地，铁砧和织机一样。孩子跑去问爷爷，他该如何做得像爷爷一样好，能为大家带来欢笑。 老爷爷说，魔术可以教，故事可以传授，舞蹈之类的他也有画册。可是这些并不是带来欢笑的根本，知识、阅历才能让人知道如何使人高兴，如果想要欢笑，他需要像自己年轻时候一样，外出历练。 孩子先学习着老爷爷的知识，他还不能离开。直到几年之后，老爷爷安然去世，村子里为这位老人举办了一场在这里称得上是隆重的葬礼，随后这个孩子就向大家说了自己的计划。 令他意外的是，有着类似想法的不光是他，还有同样老爷爷收养的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孩子。这几个孩子本着有同伴更好的想法，收拾了一下行装，带上自己从小养大的小动物们出发了。 …… “团长大人！您可不能这样倒下啊，我们还等着您带来更多的欢笑与快乐呢！” 李文玥捂着额头睁开眼睛，一股血腥带着恶臭冲入鼻腔，她看到了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的汤海瑶，还有半身鲜血尚未清理的小丑。 她在听见那个古怪的声音之后便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发现者自己已经回到了帐篷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除了小丑，隐约能看到后方还有别的马戏团成员的身影。外面有着嘎吱嘎吱咀嚼骨头的声音，马戏已经散场，那些人恐怕都成了马戏团的饵料，只是不知道那个道士情况如何。 不过她脑海里已经有了关于马戏团的消息，这个马戏团的恐怖让她心头微微发凉——这些鬼已经和她的存在联系在了一起，她取得了马戏团团长的职位，团长不死，鬼怪不灭。 但团长……也是饵料。这个马戏团是为了“欢笑”而存在的，所有成员也是通过积累欢笑而存在于世上，至于这个“欢笑”只能通过表演的方式取得。它不是鬼怪的阴森之类的东西，而是一种专属于马戏团所收集的事物，李文玥猜测这和马戏团的诞生有关，可惜在她昏迷期间脑海里出现的故事只是开了一个头。 所幸，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花了几分钟，她就镇定了下来，看向小丑。 “你们今天的欢笑收集够了吗？” “盛大的演出已经落幕了！团长大人！您的朋友我们可是以贵宾之礼相待！但是演出的最后也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既然团长您回来了，自然是交给您来决定！” 李文玥起身，这时，那个高抛球小姐将一身暗红色的西装恭敬地拿了过来。 小丑尖声道：“团长！我们是带来欢笑的，但您是马戏团的颜面！您一定要保持自己的威严！让高抛球小姐为您换上您的衣服吧！” “我知道了……” 换好衣服之后，李文玥和汤海瑶跟着小丑走出了帐篷。 外面已经被清扫干净了，连一点血肉都没有剩下，这也让李文玥稍微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就看到立在场地中央的一个木桩上绑着那个道士，铁锈骑士拄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沉默不语地站在旁边。 这个道士显然是试着破坏马戏团的演出，然而实力却不如这些鬼怪。他的脸上多了一些血痕，身上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但眼神依然犀利。李文玥走出来后他显然还是意外了一下，他脸上出现了愤恨的神情：“我竟然没有认出你！鬼怪的头领！” “我？” “你还想装什么？你终于不隐藏自己身上的鬼气了？亏我还去救你来着，没想到居然是连环陷阱！” 李文玥深吸了一口气，鬼气？自己？看来成为团长，也就意味着自己具有了某些鬼的特性了？ “小丑，他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破坏演出的坏家伙！他很厉害！铁锈骑士和木桶矮人联手才把他制服！我们的狮子朋友甚至被他打掉了两颗牙齿！” “文玥……我们是不是……”汤海瑶怯生生低问。 但李文玥却沉默了。 “我们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的！你……” “演出落幕，小丑。”李文玥开口打断了道士的话。在小丑尖厉的笑声中，道士的话无法继续说下去了，他的嘴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手扯住，上下用力掰开，随着嘴角被撕裂，道士的鲜血喷涌出来，染红了地面，跟着便是一阵骨骼折断碎裂的声音——小丑将道士的脑袋掰下了一半。 李文玥闭上了眼睛，转过身，说道：“现在我们不是道士那一方。汤海瑶，离开吗？你可以离开这里，就当我已经死了。” “我……我……”汤海瑶吓得说不出话，李文玥最终摇了摇头，吩咐了高抛球小姐一声，让她将汤海瑶送出了帐篷之外。 扑克马戏团的盛大演出，已然落幕。 【——上传者，小兔】 = “薛巧笛算是完全继承了我关于马戏团的设定，并在此基础上还进行了一些添加。”陆凝皱着眉，“很奇怪不是吗？在此之前我和薛巧笛完全没进行过任何关于设定方面的沟通。” “恐怕是‘社长’搞的鬼。”陈航说道。 燕子丹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李文玥，在这里你也和汤海瑶分开了……虽然情况完全不同，可结果却是一样的。你们之前也是一起的吧？” “如果不是因为汤海瑶巧遇了陈航和周诗兰，确实就是我们两个人。”陆凝点了点头，“如果你认为这也是文章映射到现实的话我也不反对。” “我可不会被吓成那样！”电话视频里汤海瑶喊道，“我相信文玥！张欣晴不也得到了马戏团团长的位置吗？她也没真的变成丧心病狂的人啊！” “故事里的你不知道。”陆凝摆了摆手，“总之我们的故事线正在继续，你要跟着这条线去写吗？” “不，我打算些白礼线，就是方志杰那条。”汤海瑶说道，“我稍微想了一下，除了马戏团以外我们遇到的另一个危险情况就是白礼了，我想把这条线铺设好。” “那么在前文已经铺垫好那个奇怪的家伙帮方志杰完成了白礼准备之后，你打算怎么把这部分延伸出去？”周诗兰问。 “我的想法是参考我们遭遇的白礼，但是对其中的执行形式进行改变，过程也作一些变化。根据你所说，我们不能改变恐怖故事的基调，那么就让恐怖发生在我们需要的地方。” “比如呢？” “反正这个白礼被调整过了，而且方志杰在位于中央的庚午市启动，那我就把白礼的影响范围扩展到整个庚午市周边，从我们知道的这些地方抽取，让十个名额变成十个单独的鬼故事，然后串联起各个故事，将线索直接指向社长……那个鬼，怎么样？” “太大了。”陆凝摇了摇头，“你个人篇幅内写不完。虽然字数没有上限，可是你的目的太明显了，很难通过审核。” “呃……是吗？” “进行第一步就可以了，也就是白礼的范围之类的整体设定，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在明天凌晨的时候发出来，拖延一下时间。让第一轮结束来得晚一些。” “文玥你觉得第一轮结束会发生什么事吗？”燕子丹问道。 “我怕只有一轮。”陆凝皱着眉，“之前拜托张欣晴帮我查的事情有点古怪，我担心还有什么是我们没考虑清楚的。虽然现在已经在死人了，可这种动静……总觉得太小了。” “这还小啊？” “你自己看看那些APP上的描述，就差人类灭亡了，我总觉得这个鬼社长这样神出鬼没的很难只有让我们在故事里造鬼这一种手段。” 此时众人是找了个KTV包间，毕竟钱家已经不能回了，今晚肯定是住在大东路。一方面要等着关于皮二的情报，一方面也是要明天和陈航家新找来的道长汇合再议。 就在这时，门一开，刚刚去卫生间的钱义朋快步走进来，神情有些不对：“各位，我刚刚好像看到我那个表弟了。” “钱义容？”众人立刻反应过来。 “没错，我虽然和他不算很熟，到底也是逢年过节都见几次面，应该不会认错。如果他是被什么人绑架了还可以理解，但现在他显然能自由活动！” “要追？”陆凝问。 “当然要。我只是来说一声，无论你们是不是要和我一起，我都得跟踪他，至少得搞清楚他住在什么地方！”钱义朋咬着牙说，“这个可疑的家伙！” “我们肯定也得搞清楚。如果他不是受害人，那是凶手或者帮凶的可能就大大提高了。”陆凝站起身，“各位，跟踪的话我想我们人太多可能会比较显眼。” “怎么说？”陈航问。 “一组人步行，另一组人驾车跟着步行跟踪的人携带的追踪器。如果目标乘坐了载具，换驾车组进行追踪。”陆凝看了看，“两队人都要保证一些战斗力……我和钱义朋步行，剩下的人坐车。” “没问题，我来开车，保证他哪都跑不了！” 众人急匆匆出来，钱义朋掏出一个小紫光灯，很快就在一处比较暗的墙边发现了一点闪亮。 “你在哪碰见的？”陆凝蹲下看了一下地上的一点荧光涂料。 “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包厢里的。他好像正在准备离开，不过一直背对着房门，我没能看见脸。所以我在门把上和门口地面都涂了点荧光涂料，只要他沾上了就会留下痕迹。” “但愿别是工作人员之类的……”陆凝嘀咕了一句，跟了上去。 现在是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大东路正好热闹，不过钱义容好像专门找一些没什么人的地方走，这种地方要找到痕迹倒也方便。陆凝和钱义朋尽量放轻脚步，但速度还是挺快的，在一条后街的拐弯处就追上了钱义容。 他穿着一身黑色棉袄，没有戴帽子，和陆凝印象里倒是挺像，只是还是只有个背影。钱义朋此时反倒按捺住了，冷静地看着钱义容的去向。 最终，在这条后街中的一个破破烂烂的快捷宾馆处，钱义容走了进去。陆凝将衣领拉起来遮住半张脸，迈步也走了过去，钱义朋依样学样。 宾馆接待的只有个胡子拉碴的老头，他看到陆凝和钱义朋之后甚至还猥琐地笑了笑。陆凝反而很满意，一个没什么底线的小人物很容易对付——例如钱。 老头笑眯眯地抓起了桌上的那一叠票子，沾着唾沫数了数，然后低声说：“你们要寻仇打架我不管，可是砸坏了酒店里的东西可是要赔的。” 钱义朋眼睛微微瞪大了，就这破地方还酒店？而且刚才那笔钱算什么？打听消息？ “少给我狮子大开口，补你一千块钱，没砸够多出来的算你的，赶紧说！”陆凝压着嗓子说道，同时胳膊往柜台上轻轻一拍，明显袖筒里有什么硬物的声响。 老头秒懂，咧嘴指了指下面：“地下，钥匙他们都拿走了，我可没多余的钥匙给你。” 胡扯的老东西，陆凝就不信这老头手里没有一把万能钥匙。 48 沉默的玩笑 时间紧迫，陆凝也不是真的非要钥匙不可，给钱义朋使了个颜色，两人便走到了楼梯那里。老人贪婪地数着自己拿到的那些钱，浑不在意陆凝两人去做什么了。 走向地下室的楼梯粗陋不堪，墙壁都是毛坯状，楼梯也是砖头水泥之类的随便码起来的，每一级的高度都不一样。走下去之后，就是一排简陋得甚至白送都不一定有人愿意住的房间，房门几乎都开着，只有一个是关上的。经过开着的房门，可以看到每个房间里除了一个床板一张桌子和两个凳子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房间挺大的。 两人走到了那扇关闭的房门前，陆凝先给陈航发了个信息，让他把车开到附近来随时准备接应。 钱义朋则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这里的门锁也不可能用那种从外面必须用钥匙才能打开的锁，只看屋子里的人有没有反锁了。 陆凝准备好之后，钱义朋就压下了手，动作很轻，但门把手竟然真的被按动了。随着一声轻响，门被钱义朋推开，他已经掏出了自己的镰刀，目光森冷地看着屋子里。 室内唯一的灯泡还算明亮，硬板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一些零散的东西放在角落，而桌上则放着一幅画。钱义容坐在凳子上，背对着房门，拿着一支画笔正在慢慢在那张画上添加细节。 “钱义容。”钱义朋低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坐在凳子上的人慢慢转过头来。 钱义朋愣了一下，钱义容的脸上有很多古怪的痕迹，不像是伤痕，反而像是涂鸦一样的条纹，错乱无序。陆凝站在稍微靠后一点的地方也看到了这些条纹，这些条纹让人甚至很难看得出钱义容在做什么表情。 “是……你啊。”钱义容低声说了一句，“表哥，真没想到你们还能找到这里来。我都已经那么尽量找偏僻的地方了。” “要是你一直躲在这里，我也找不到你。”钱义朋冷笑一声。 “真没办法……这是凑巧了吧。” “少废话！我父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还有二叔三叔到底是——” 没等钱义朋说完话，钱义容忽然笑了起来：“二伯？还有我爸？有些东西真的让人一辈子都看不清楚……” “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陆凝问道。 “死了，死在应该的地方。”钱义容站起身，摊了摊手，“别紧张，既然你们找到了我，我也不会乱跑了。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摆脱这一切。” “摆脱什么？”钱义朋喝问。 “白礼，或者说，这里的神鬼降在我身上的责任。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吗？因为我必须要离开。” 钱义容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先说说表哥你最想知道的事情吧，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很难向你说清楚。你的父母……是我爸动的手，二伯也很惊讶，但是我爸敲晕了他，然后……用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样子把我叫了出来，逼着我协助他把二伯拉了出来，然后就到了这个地方。这里的人就像是没看见我们的行为一样，很可怕。” “三叔……发什么疯？” “我也问了我爸，可是我爸说这都是我的功劳。他拿出了我画好的草图，大声地表扬我，然后拿出手机让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我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多了这些。它们洗不掉，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我爸告诉我这是大地的指引，我是神选的虔诚主祭，必将完成这一切。” “他知道这些。”陆凝低声对钱义朋说，“别人姑且不说，你三叔恐怕真的继承了当年姓钱的家仆的一些东西。” “我脸上的东西总是在变化，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乱的，可我能感觉到它会变化。爸让我好好完成那张画，在新的指示到来之前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我……就坐下来画画，晚上吃了点东西就睡着了。今天早晨的时候，我刚一睁眼，我爸就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我已经看到旨意了’，然后便带着二伯出了门。我有点害怕，就在后面跟着。他们走到了一条河沟旁边，最开始是在交谈，但没过几分钟，我爸就忽然掏出一把刀子扎进了二伯的喉咙，将他推进了水沟里。我还没反应过来，我爸又拿出另外一把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扎，然后也跳了下去。” “他杀了这么多人，然后居然自杀了？”钱义朋咬了咬牙。 “之后……我就感觉脸火辣辣地疼，我很怕，就跑回了这里，用手机看自己的脸，这次我看见了，那些黑色的线条形成了指示。它在告诉我应该在什么时间去什么地方……” 钱义容苦笑着摸了摸脸颊：“你们能看得到是吧？你们看得懂吗？我只有那种时候才看得懂。我不敢不遵从，所以不得不离开去一趟KTV。你们知道吗？今天那里有一群酒会后玩乐的人，其中一个心脏病突发，其余人又喝多了没太注意到，已经死了。” “自然发生？”陆凝皱着眉。 “是线条告诉我的，我必须过去，就是这样。你们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画画，现在……我要做的就是画画。” 陆凝走到了桌前，看到了之前在他房间里看到的那张所谓的囊括了整个枣园庄的画。画作对于比例进行了一定的调整，以画下枣园庄的四个区域。如今大东路和下河稍的部分已经基本上色完毕，旧园和草洼子的部分则还都是草图。不得不说这张画作确实非常精致，大东路的诸多主要建筑、下河稍的水道和房屋布局、旧园上各个不同的风景和山庄、草洼子里的飞禽……这些特征全都被抓进了画作之中，肯定很花时间。 所以……钱义容因为这张画，而偶然间成为了主祭？ 如果他是那个所谓的要让枣园庄继续繁荣下去的主祭，倒也有些可能。根据搜集的资料和那本笔记的记载，白礼实际上只需要一个人最诚实的希望，而钱义容显然是非常热爱枣园庄的。如果此前没有白礼，这种热爱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但在已经有相应的交易情况下，这种热爱被曲解为“希望继续延续交易”并加以利用也不是不可能，而这个利用的人……大概是那位三叔。 光是这些还不够，白礼还要准备好十口棺材，或者说十个容器。但是纵观整张画的话，这些画中的建筑本身或许便是容器。若是钱义容在绘画之前就有了一些一定要画在画里面的房屋之类的，这份意愿同样可能会导致条件充足。 可是这一切都是凑巧？那位三叔就没暗中设计一些东西？ “今晚死人的那个KTV你以前去过吗？”陆凝忽然问。 “那是我们毕业聚会的地方，我们在那里玩过来着，所以连附近的街道我都画在了里面……” 果然是这样。 陆凝再次看了一眼那张画，对钱义容说：“首先，这张画你不能继续画下去了。” “可，可我按照命令……” “看来你已经了解了一些关于白礼的事情。你爸告诉了你多少？他已经疯了，他所说的东西你居然还照着继续做……还不如现在去寻求一些帮助，例如道士什么的，摆脱了这主祭身份。” “我不敢。”钱义容低下头，“这个是这里的地方神吧？我知道会死人，可是我哪敢招惹神仙？如果不照着做的话会不会是和我爸一样的结果？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了所有家人，让白礼继续也不用非得杀自家人吧？” “你恐怕也把自己住了那么久的宅院也作为这幅画里一大重要的位置了，可你却并不知道白礼的事，如果这房子里必须死人，那得怎么解决？”陆凝冷笑。 钱义朋忍不住了：“他要是发那个疯可以自杀啊！反正他也真的这么做了，为什么非得杀了我的爸妈？那个混蛋完全就没有一点亲情吗？居然……居然还这么快就死了……” 就在这时，钱义容忽然抓了一下自己的脸上。 “又、又开始了，开始发热，然后就会……为什么在这个时间？都快半夜了啊！” 陆凝看到，钱义容脸上的那些如同乱画符咒一样的黑线条慢慢开始化为了图案，这个图案她看不懂，但钱义容已经掏出手机照着自己的脸上，惊慌地左碰碰右碰碰，直到图案真的稳定下来，变成一个让人莫名不舒服的形状。 钱义容明显看懂了图案的意思，只是愣了片刻之后，便从床上站了起来。钱义朋立刻将镰刀一举：“别乱动！你接到什么命令了！给我说出来！” “我，我不能说。这是不能乱说的！让开！我的脸很痛！我必须得按照要求的做！”钱义容大叫着，伸手从杂物堆里面抽出了一根木棍。 “你不说就别想离开这儿！” 钱义容扑了上来，钱义朋也挥动镰刀迎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看得出钱义朋不想在这里就杀了对方，只是尽量限制钱义容的行动，而钱义容主要也是想冲出门去，手里只是在乱撕乱砸而已。 陆凝没有插手这兄弟俩的战斗，她仔细思考了一下钱义容刚才说的话。如果那些都是实话的话，其中还是有一些很蹊跷的问题的。 她掏出手机给外面的陈航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样了？” “抓住钱义容了，现在他们俩正在打架。你们在什么地方？附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这我可看不太出来，大街上净是遛弯的……哦，我听见动静了，要不要过去帮忙？” “暂时不用，你告诉大伙注意盯着周围的人。”陆凝挂掉电话，眉头紧皱，再次看了一下画卷。 大东路和下河稍应该是钱义容最常去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学校一个是家里，这两个地方优先画也正常。这幅画除了引出白礼以外也没有什么可疑的…… 引出白礼。 即便钱义容说的是真的，但如果他被灌输的信息就是错误的呢？ 陆凝一愣，马上冲向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一脚踹在了钱义容腰上，将他踹回了床上。 钱义容痛得大叫一声，钱义朋反倒是因为陆凝骤然插手愣了一下。陆凝直接跳上了床，单膝压住了钱义容的胸口，手腕一甩便甩出了命运锯齿，张开剪刀对着钱义容的脸直接刺下！ 没能成功。 陆凝感觉胸口猛然一痛，喉头一阵甜醒，本人也被掀飞了出去。但她的剪刀虽然没能刺下去，也划开了钱义容的脸皮。 “哎呀……真危险。” 割开的脸皮上流淌下了鲜血，但是在那层脸皮下面显然还有另外一张脸，一张略显苍老却又让人感到熟悉的脸。 “钱老三！”钱义朋怒吼道。 “放尊重点，我大小也是你三叔。”“钱义容”重新从床上下来，扔掉了手里的棍子。陆凝捂着胸口，手上的白环正在发亮——刚刚肯定不是棍子那一下。 “你杀了我爸妈！还有……还有……不对！你刚刚就是在骗我！”钱义朋握紧了镰刀，另一只手则探入口袋中。 “咳、咳，他的故事，半真半假。”陆凝说。 “我很好奇你怎么发现的，毕竟刚才那些就是钱义容的真实反应。”钱三叔冷冰冰地瞥了陆凝一眼，“比起我这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后辈，你更让人觉得危险。” “那算你说对了。”陆凝也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直接掷向了钱三叔！ “哼，你们就作为明后两天的祭品好了。”钱三叔张口吐出一口发绿的雾气，匕首在雾气中飞快腐蚀，碰到他身上时已经没什么威力了。 “钱老三！” 钱义朋猛冲上去，镰刀挥下。钱三叔撇了撇嘴，手指一点他手臂，钱义朋的动作登时就不太灵活了。钱三叔见状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声，然后抬手拍在了钱义朋的胸口：“你就给我睡一会吧！” 但就在这一瞬间，钱义朋也将另一只手飞快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握紧了一支笔。 “去死吧狗东西！” 笔尖直接扎进了钱三叔的眼窝。 49 含沙射影 钢笔状的鬼器众人并没有搞清楚到底有什么用途，所以钱义朋直接就拿来当作武器了。而钱三叔骤然被这东西刺入眼眶顿时惨叫了起来，尽管钱义朋已经被他拍得连退了好几步，无法再干扰他了，可他却抱着眼睛蹲下身，浑身抽搐了起来。 有效果。 陆凝已经缓过了气息，尽管胸口的地方还是有些发痛，但已经不影响她了。钱义朋会这么生猛倒也省了很多麻烦，她扣紧手里的命运锯齿，再次靠近钱三叔。 钱三叔当然知道陆凝正在靠近自己，可是他现在身体几乎是在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只能用手向周围乱划。陆凝稍微停顿了一下，她看到钱三叔的手指间带着寒光，明明是血肉却有着如同金属一样的光泽。 “真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凝转身跑到了钱义朋放在地上的背包那里，从里面把那个盘子形状的鬼器掏了出来，捏在手里再次迎上。 但就在这短暂的时间中，钱三叔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身体，伸手握住了钢笔，口中谩骂着想要将钢笔拔出来。显然他完全没察觉到这支笔的问题，将笔拔出来的同时猛一抬头看到了冲过来的陆凝，立刻挥手凝聚起了一团黑风。 “怎么反抗都是没用的！” “你倒是试试看啊？” 陆凝捏着盘子直接拍向了钱三叔那黑风凝聚的手上，盘子发出了一阵令人耳朵疼的鸣响，但效果也非常显著，那团黑风裹着一截青绿色半透明的手臂被盘子扯下，在钱三叔有些扭曲的表情中，那些东西很快便溶解在盘子里，成了一团看上去就恶心的食物。 “效果不错。” “你……你那是什么东西！” “不认得？也对，你这种偷偷摸摸学习旁门左道的人，大概也得不到什么正统的知识。”陆凝嘲讽了一句。钱三叔那条胳膊明面上并没什么损伤，但现在却宛如残疾了一般垂在身侧一动不动，无法驱使了。 果然比起白环那种来说，盘子这个一用就见效的鬼器更让陆凝喜欢。 钱三叔扔掉手里握着的钢笔，血淋淋的眼眶正在不断流出青绿色的脓液，而不是血液。他已经察觉到陆凝和钱义朋似乎有什么非常针对自己的手段，不过他依然觉得自己还能控制住局面。 “哈。” 一口绿烟从他口中呼出。 “你没那么多机会！” 陆凝冷笑一声，甩手用命运锯齿劈开了绿雾，同时盘子再次一晃。这个明显威胁到了钱三叔的东西让他下意识地闪了一下，没想到陆凝手到一半却松开了盘子，任由它飞到了床上，五指一扣一拳就砸在了钱三叔那本来就稀烂不堪的脸上。 砰！ 正常来说人是很难碰到鬼的，可是钱三叔这借助钱义容的身体现形正好吃了这个亏。他脸上顿时多了四个白环印出来的印子，同时还被陆凝打到了房间的角落。 连陆凝自己都有些惊讶，她可没用多少力气，这一拳打在普通男子身上也就是让对方痛一些，这直接打到角落里着实是意外。 惊讶归惊讶，陆凝还是一俯身接着冲了上去，钱三叔捂着脸也有些慌了，口中快速念了几声，随后将手一甩。陆凝马上一个侧身，感觉一道冷风和自己擦身而过，刚刚大概就是被这一招打出去的，她可不会再吃同样的亏。 这匆忙一击不中，钱三叔只能抬起唯一的胳膊，试图拦住陆凝，而命运锯齿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的手臂中。 命运锯齿原本就是为了应对白神，特别是相幽这个白神而铸造的，凡是白礼相关的一切都有特攻能力，而钱三叔毫无疑问才是幕后那个真正的主祭，命运锯齿上一个新的符号已经迫不及待地亮起，钱三叔也发出了尖锐的叫喊声。 “这是……这不可能！当年明明没有——没有！！！” 咔嚓。 剪刀在手臂的血肉之间合拢，仿佛切断了钱三叔身上神秘的联系，符文凹槽绿光一闪，已经填充完毕，比其余那些都要亮许多。而钱义容身上那些伤口也随之开始快速愈合，当然并没有完全愈合好，还留下了一些细小的伤口，可比起之前那凄惨的模样可是好多了。 咕咚一声，钱义容栽倒在地昏了过去。陆凝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看向钱义容。 “解决了吗？” “幸好……主祭本来都是人，人还是比鬼好对付。”陆凝也是心有余悸，钱三叔肯定不是她遇见的最麻烦的对手，只是危险依旧是危险，这个已经丧心病狂的家伙究竟是人是鬼，发生了什么变化她并不清楚，不过送走了准没错。 陆凝将床单扯开，将钱义容捆住，然后转身拿出手机，给陈航打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 = 方志杰有些不安地回到了家中，那个田垄偶遇的怪人给他一种不妙的感觉，就像是白礼这件事本身送来了某种促成条件一般。这让他不禁怀疑起白礼这个仪式本身，他实际上并不熟悉，只是借助一些奇谈怪事拼凑出来的内容罢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些害怕——事情就是这样，做的时候傻大胆，之后才会后怕，方志杰就是这种感觉。他最后还是给祁旭刚再打了个电话，想要具体问一问白礼的情况。然而电话接通，是祁旭刚的妈妈，她说祁旭刚的病情刚刚恶化，现在正在治疗。 电话挂断，方志杰更加不安了。 他开始仔细研究白礼，包括回忆自己在那场古怪的仪式当中到底遵循了什么。他的愿望并不算太狂妄，只是不知道白礼到底会如何收取这个代价？方志杰的调查慢慢有了结果——这是一场用生命交换愿望的仪式。十天，十个人按照需要死去后，将会成为白礼的祭品，换取主祭的心愿完成。固然还有各种不同的说法，可是这个核心却是差不多的。 方志杰有些慌了，他没有想过杀人。 幸好作为主祭，他知道自己规划好的地方都在哪里。可不幸的是他有点太贪心了，为了确保白礼一定生效，他实际上是用整个庚午市的地图用心挑选了十个“风水宝地”，而且他忘了自己挑选的顺序。 怀着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的心情，方志杰给几个朋友打电话求助。他的几个哥们还是比较靠谱的，虽然对方志杰的说法有些半信半疑，可还是同意帮他到处看看。最后方志杰前往了铜方镇，田阳去了回龙堡，孙胜昔去了枣园庄，陈航去了白叶塘。 方志杰知道自己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 可当他来到铜方镇的时候，却感觉到空气中有一种令人不适的燥气。这个镇子早年间以重工业为主要发展方向，但近些年已经开始转型，理应不会有太严重的空气污染。方志杰很奇怪，他向自己住宿的那家旅馆老板询问了一下，老板说铜方镇上最近打架斗殴的事情越来越多，确实他也感觉最近脾气开始暴躁易怒了。 “最近镇上发生什么污染了吗？打架斗殴增加……有没有死人？”方志杰问。 “你小子别胡说啊，虽然脾气比较暴躁的人多了，但最多也就是打伤，流点血就了不得了，还会死人？”老板连忙说。 这种惊慌的表现反而让方志杰更起疑心了。他觉得自己来得够快了，只过了一天，白礼应该还没有开始生效……吧？ “老板，我可是要住在这里的，有什么安全隐患您得提前告诉我啊。” “反正你只要不招惹别人还是挺安全的，这地方大家也只是火气大了点，但是不至于一句话就动起手。” 方志杰拿了钥匙卡走上楼，临走的时候还能听见老板小声嘀咕。 “明明大冬天的，怎么人人都上火呢……” 有问题。 方志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单人间也算宽敞，毕竟这是铜方镇比较好的旅馆了。但是墙上的挂画总是让他有些在意。这幅画是一堆颜色色块组成的，粗看上去很像是深蓝天空上有一些金色的星体，一个人站在地上。问题是乍看上去是红褐色的土地实际上只是因为光线和灰尘的影响，凑近一点就能看到那是一片更接近鲜红的地面，鲜红之中还夹杂着白色和绿色的斑点，总让人感到有一些恶心。 他有些后悔看这张画了，现在甚至想要把它从墙上摘下来或者找个东西盖上。 就在他将视线移开的瞬间，耳边却仿佛响起了一些粘稠的声响，就像是血肉在地面爬动的声音。方志杰猛然回过头，但画还是画，没有出现什么改变。只是他并不确定天上那些金黄的星星刚刚是不是这个数量。 【——上传者，海天一线】 = 驱车返回的时候，众人就看到了新的更新。 “怎么回事？不是说尽量明天早晨更新的吗？”陈航疑惑道。 “别忙，我刚发了个信息问汤海瑶。”陆凝说道。 汤海瑶的回复也很快。 【我看你提交了好几次才审核通过，我就先垒了一个框架，也没加什么恐怖情节，结果一次就过了！？】 这个理由让陆凝也是眼角一跳。这到底是说明汤海瑶的描写和内心设定足够令那个鬼社长满意还是说鬼社长察觉到了他们拖延时间的策略？ 到现在这一步，众人和鬼社长基本上是心照不宣，已经没有人在那个社团群里说话就很能说明问题了。现在很多人恐怕只是不知道群里有几个人还有几个鬼而已。 【算了，既然直接给你过了也不是你的问题。现在你那边安全吗？】 【黄巽先生的警戒网还挺让人放心的，我今天下午的时候好好休息了一下，而且睡得很香。我觉得有这里各种防范措施的原因，如果你们觉得危险……也应该过来。】 【你安全我们就放心了。】 陆凝调回小组通讯，向众人说了汤海瑶的回答。 “一次审核就通过了？”陈航愣了一下。 “我也稍微加了点东西才过啊……”周诗兰说道。 的确，审核虽然不算特别严格，但是总是要添加一点东西，大概就是恐怖元素的部分。此前众人也聊过此事，汤海瑶自然知道审核的情况，这样故意不写多少恐怖元素就是为了稍微试试而已。 “我说，会不会是鬼社长已经感觉到我们的拖延计划了？”燕子丹问。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们这边行动也还不错，傍晚解决了药哥，晚上又抓了钱义容，没想到枣园庄白礼方面我们居然能有这样的进展。”陆凝说，“而最后一伙人的头目名字我们也知道了。皮二……我们明天就去对付他。只要三组主祭全部被解决，这里的白礼也该结束了。” 就在这时，前面陈航的车忽然晃了一下，陆凝嗅到一丝危险气息立刻踩下刹车往旁边一闪，只听见前面一声巨响，陈航的车前飞出了一堆铁皮碎片，另一辆稍小的车与他们正好撞在了一起。 “情况不对！”燕子丹喊了一声，滕璇已经抄家伙拉开车门冲了出去。陈航和周诗兰已经从车门爬了出来，钱义朋也拉开了后面的车门，拉着被捆起来的钱义容试图离开。 “你个……”陈航刚要张口开骂，瞬间蹲下躲在了打开的车门后面，一把刀从他头顶扫了过来。 “这帮人要当街行凶？”陆凝眉头一皱，她甚至不知道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但简单直白的暴力偏偏还是目前这一行人的软肋。 燕子丹已经拿起了她的射钉枪，陆凝和她一起下车，看了一眼对面——除了撞上的那辆车以外，后面还有一辆面包车，下来的人手里拿着各种武器，面目狰狞，完全不顾附近还有人走过，指着这边大喊：“就是这帮小子！同归于尽吧！” “什么就同归于尽？”燕子丹问出了陆凝也想问的问题。 幸好这帮人虽然凶，可手里并没有枪械，只是拿着一些武器冲了过来。这种车祸事件警察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陆凝知道自己只要稍微撑上一会就能等到有人来制住他们。 但就在这时，浓烈的汽油味冲入了鼻腔。 50 死亡许可 车祸漏油造成的二次点燃极度危险。陆凝吼了一嗓子，而陈航等人明显也闻到了浓烈的汽油味，他们抱着脑袋跑离了车，只有钱义朋拖着钱义容脚步稍微慢了一点，那群人已经合围了过来。 “你们疯了吧？这要炸了！”陈航叫道。 “一个都别活！”一个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挥起手里的铲子就拍了过来，钱义朋不得不躲闪，男人一铲子砸在了钱义容肩膀上，周围还有一些人也围拢过来。 “别管他了！老钱！”陈航用镰刀架开一个赶过来的人，滕璇也过来一棒子抡倒了一个，两人扯着钱义朋就离开了车，而那些人一部分追了过来，还有两三个则挥动武器对着钱义容猛砸，根本不管他被绑着一点都不能反抗。 “疯了……”燕子丹瞠目结舌。 周诗兰跑得比较快，而陈航几个人就不免要挨上几下。幸好滕璇很擅长打群架，遮掩着帮几个人挡住了比较要命的攻击，至于钝击挨一下就挨一下好了。 就在这时，车上出现了明显的火光，在火焰中，那些人居然浑然未觉地继续殴打着钱义容，仿佛完全没有理智一样。追上来的那些人也都是双目充血，青筋暴突，这个样子明显有些不正常。 陆凝眉头一皱，对这帮人的来头有了一点猜测。只是现在根本不是验证猜想的时候，那两辆车在火焰燃烧起来之后很快就被卷入了火海之中，随后猛烈地爆炸开来，车边上的几个人自然被卷入了火海当中，而剩下的这些也被气浪和铁片掀翻在地。 陈航骂了一句，似乎腿上被铁片刮伤了，幸好跑得快，不然就不是这么点小伤。滕璇一榔头将最后一个还没倒的家伙砸躺下，终于成功跑回了陆凝这里。 “我们上车！赶紧离开这里！”陆凝皱着眉再次看了一下那些人，她已经注意到在隔着一条公路不远的地方还有几个行踪诡异的人正在往爆炸的车辆方向摸过来，显然来者不善。 “走……这群到底是哪来的混蛋……”陈航捂着腿蹦到了车上，众人趁着那群人爬起来的时间发动了车，准备逃离。这时已经有人将石头丢过来了，陆凝直接将车拐进一条巷子，快速驶离了现场。 “我们直接从现场逃跑没事吗？”燕子丹帮几个人做了包扎，还是有些担心。 “他们有可能是药哥剩下的那些同伙。他为了能进行白礼，也做了不少安排，但是他死了这些人也就没有后文了。”陆凝说道。 “那白礼结束了就结束了，他们疯了一样追杀我们干什么？还有，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滕璇有点好奇。 “肯定不是他们自己的意愿。我的想法是……那个竞争对手。既然药哥会用一些道法来辅助自己，那么那个皮二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他用某种手段找到我们，然后再蛊惑了这帮人铲除药哥剩下的势力……只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车已经开上另外一条公路了，陆凝也瞥见后方还有一辆车在紧追不舍，幸好半夜路上没什么车，她眯了一下眼睛，直接将车拐进了另外一条路，这是前往旧园的公路。 “你要往旧园去？” “这帮疯子对我们是非常大的威胁，我不管他们是被控制了还是本身有什么理由，既然威胁到我们性命我就要用他们喂马戏团。”陆凝盯着前方的路，语气发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失去庇护的第一天，所有问题就涌过来了，就算药哥那个是我们策划的，可是之后这些都像是送上门一样。” “你觉得那个皮二有这种本事？”陈航嘴角抽了抽。 “最好只是他有这种本事。”陆凝沉下了脸，“一些不对劲的消息甚至矛盾的信息越来越多了，如果这次只是皮二的问题我倒是会松一口气。” “什么意思？”燕子丹不懂。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周诗兰，给张欣晴打电话。” = “Tremolo。” 无形的音浪将一只浑身布满血斑的鬼怪震退，随后无数音符从鬼怪的体表浮现，从内部将它撕裂。 水清遥摇了摇头，环顾四周，这栋古宅里一共七只鬼怪，应当是曾经住在此地的一家人。虽说他们的故事挺凄惨的，不过这和水清遥关心的问题无关——这些鬼并不是她在寻找的目标。 “难道下一步要去回龙堡吗？但是这样一个个地方找过去是不是太慢了？这‘凶手’到底给我留下了多少伪装信息……张欣晴还是没给我什么消息，她终究没相信我是吗？” 她走出古宅，呼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 “回龙堡、白叶塘还是铜方镇？三选一，时间不知道够不够。”水清遥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没错，是我。锐陇集团的调查怎么样了？好，我知道了。” 仍然令人失望。 她利用自己的一些便利条件对庚午市的几个大集团进行了调查，锐陇集团确实有一些自己的阴私在里面——包括有意设计庚午市开发改变风水布局，利用一些鬼怪手段实施恐吓来收取庚午市内的地宝，但这帮人还懂得一点分寸，没有将事情完全做绝，换句话说目前庚午市内的情况也不是锐陇集团造成的。 除了凶手以外，她一直在寻找的就是整个场景的“源头”。集散地很少会使用多源场景，找到源头也就能够真正认清楚场景里的各个立场如何。但对于水清遥来说，这个场景目前还是一盘散沙，复杂难明的状况，光是她得到的消息中就包括有人利用道术捏造白礼诞生秘宝的消息聚集道士；锐陇集团和庞构集团两大集团商场和道术方面的明争暗斗；一些在山野修炼的妖打算在跨年时分展开万妖阵；地狱中的红狱、枯狱和生狱在人间展现……而这些和他们所进行的接龙内容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或者说至少是在平行发展。 太散了，以至于让人摸不清重点在何处。 她如果就这样见招拆招到最后也不是不行，但不把升阶场景真正的问题找出来总是令人不安。 “那么明天先去回龙堡好了……” 正当水清遥叹了一口气，选择了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时，她忽然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Spiccato！” 如同刀锋一般锐利的音符切开了身边的空气，尖锐的声音被收敛在一线之内，也让身后发出声音的事物显出了身形。 “尊敬的道士小姐，我并无恶意。” “一只妖，鬼鬼祟祟地隐身在我背后，还说没有恶意吗？”水清遥看了一眼，这只妖显然有一定的修为了，外表几乎已经和人类相仿，只有耳边的地方有些杂毛。它身上穿的也是正常的人类衣服——这就很了不起，因为妖的审美要学会正常穿人类衣服可是个不太容易的活。 “只是出于谨慎考虑，毕竟您刚刚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将这里的一家人铲除了，大家都怕地缩回了窝里。” “怎么你就敢出来？” “这不是作为家长，好歹要承担起一些相应的责任吗？”妖苦笑了一下，“请问道长，如何在不触怒您的前提下让您离开呢？我们可不想遭受无妄之灾，安心躲在山林里修炼就是我们最大的愿望了。” “你都会什么？” “山精野怪，不善于战斗，只知道一些老掉牙的问卜之法，倒是和人间手段有些不同。若是道长愿意放过我等，愿意为您献上一卦。” 水清遥本来就打算离开的，倒是没想到灭了一屋子鬼还能有这种敲山震虎的效果，她虽然感到有些凑巧，不过白来的机会当然是要用。 “好，我要你帮我卜算三个地方，哪里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如果这三个地方没有的话，就帮我指示方位。” “烦请您内心思考着自己所需的东西，我将为您卜算。” 幽暗的山间，响起了一些铜钱的响声，大约十分钟之后，妖再次开口了，只是这次声音有些颤抖。 “并非我隐瞒……道长，您所寻找的事物，在这个世上不存在。” = 陆凝驾车开上了山，很快，众人就发现后面那辆车居然不追了。 “算他们识趣。”陈航冷哼一声。 “但是这群疯子要是我们不能解决的话，终究是后患。”陆凝皱了皱眉，“他们的具体来历还是要搞清楚，陈航，你那边呢？皮二究竟是个什么人？” “表面上看，他是个有文化的地痞。”陈航现在让人找到的东西也不多，“皮二原名皮钉，本地人，高中辍学，但是自学了一些大学课程，后来还在夜大读了个历史类的学士学位。他很早就在大东路这里混街道了，比较能打架，但最重要的是他最开始混一起的那群地痞流氓都没什么文化，更没多少脑子。皮二脑子比较灵活，所以很快就当了那帮人的头儿，也真把这帮家伙经营得有了点模样。后来总不过是街头流氓之间的一些事情，皮二比起药哥来应该说更像个草台班子吧，拉扯起来的也都是这个等级的势力。后面的还没查出来。” “这人肯定有些际遇。”周诗兰说。 “同意。”钱义朋低声说道，“我知道本地的一些事情，流氓帮派什么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如果能辐射几条街道估计派出所就会找人问话了。如果皮二拉起来的势力不小的话，那他肯定是有什么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陈航问。 “简单来说，就是维持那些小混混的活动空间只在一个小范围内，也不做什么太惹人注意的事情。再直白点，他自己肯定带着一帮人从那些地痞行为中脱身了，转向了别的什么隐蔽勾当当中，所以才不那么显眼。” “不妨从另一个角度想，药哥知道皮二的存在，但是却没有直接动他，说明也有什么是他投鼠忌器的。”陆凝说道。 “可我们现在连皮二在哪都不知道，他可不像药哥那样会和很多有头有脸的人来往，名声也在枣园庄有些人知道，你上这里到处问去可能都没几个人知道皮二这个人。”陈航犯难了。 “总之……” 陆凝刚要说话，车上好几个人的手机同时震了起来。 “那个鬼社长！”陈航拿着手机直接看到了信息，“他在群里发消息了！是不是起疑心了？” “不好说……”钱义朋点开群看了一眼，“他……这是什么意思？” 【家里蹲社长：@全体成员，鉴于接龙已经进行到了一定程度，我想也该放宽一些限制了，否则大家接龙都束手束脚的也不尽兴对吧？从明天开始，我们可以在故事里让故事里的诸位遇险甚至死亡了！希望各位设计一些精彩的手法，无论是展现人性的光辉也好丑恶也罢，甚至吐槽一下同学也可以！就是这样，大家继续吧！】 “这个时候允许开始写死别人？有什么特殊的吗？”周诗兰惊讶。 “不知道，我私聊几个人问问。”陈航皱着眉发信息去了。陆凝也有些惊讶在这个时间就解放了死亡的限制——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不觉得鬼社长真的急不可耐了，或许是下一段接龙的问题？还是…… “别担心，后面轮到的基本都是我们的人。”钱义朋说。 “什么？”周诗兰没反应过来。 “我、陈航、张欣晴都还没写过，现在只有六个人还没接龙了，我们占据其中一半。无论故事发展情况如何，我们都有机会将它扳回我们想要的方向。”钱义朋说着，抬起头看向陆凝，“李文玥，我知道你那时候的想法了……如果我们在故事里写死一些人能够让现实的我们情况变好，我就会那么做。” “我设计马戏团的时候只是在构思一个助力，而我也不觉得故事里出事的人现实里会好到哪里去，杨采的消息我至今都没得到，我很怀疑他在医院里已经遭遇了不测。”陆凝说道。 “但是我们不是杨采，我们没有落单，身上还有反抗的余地。就算死，我们也不会一无所获地死去。”钱义朋扯开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51 段烨 在旧园随便找了一个山居式的旅馆睡过了一晚，第二天每个人醒来都有些萎靡。昨天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多到令人不敢相信居然都发生在一天之内。 陆凝打着哈欠起来，拿着水壶走到屋外伸了个懒腰，发现陈航正在门口东张西望。 “你在看什么？” “我爸联系的那位道长就快到了，我在这儿等一下。也不知道那个道长是什么样的，之前宋姐我好歹在一些重要场合偶尔瞥见过，这次这个……”陈航的神色现在还挺正经，“李文玥，我挺担心的，我不相信那么多道士都有吕道长、宋姐这样的心，我们也看到很多道士都是为了争夺名利而奔走的，这虽然正常，但我不能托付给这种人信任。” “你倒是还认真思考过啊。” “周诗兰家里还没让她了解一些公司和社会上的情况，但我不同。我可以恨不正经，缓和咱们这里的紧张气氛，甚至扮个小丑也无所谓。可是我需要能切实解决问题的办法，而根本的问题就是我们的接龙，对吗？” “你怎么想的？” “我打算直接前往铜方镇。”陈航说，“社长和那个八里工到底是什么问题，我一定要搞清楚，要么是我们把那些鬼都解决，要么就是我们被鬼干掉，反正结果都是我们的战斗。” 陆凝笑了出来。 “李文玥你别笑我，我知道你也在想这些问题。我们遇到的不是件简单的事，所以我们才会跑到这么老远的地方来……看看老钱，家没了，我都佩服他的心态，居然还能保持正常的理性思考。” “好吧，我同意。” “我……嗯？你同意了？”陈航显然有些惊讶，“这里的白礼怎么办？” “我们最初来这里是因为金老说这里有生路，我想我们也取得了足够用来求生的东西，鬼器也好，各种情报也罢，总不是没有收获的。白礼我们都解决了两个主祭了，最后那个皮二大不了就随缘吧。这个人我可没有将他引出来的办法。” 陈航脸上可谓是喜出望外。 这时，外面的山路上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男性青年，看面相绝对不超过二十五岁，头发全都染成火红还烫过，在这样的大冷天里居然没穿棉袄，只有一件黑色长袖衫，正面图案是个眼窝里插着一把刀的白骷髅，裤子则是有一大堆口袋的灰绿色长裤，背着一个旅行背包，左顾右盼满脸都是新奇的神色。 接着，在陈航有点惊讶的目光中，他走上来停在了两米开外，掏出手机划拉两下，然后比对了一下，最后展露出满脸笑容。 “呦！你就是陈航吧？我是你爸找来的帮手，我叫段烨，交个朋友？” 陈航愣了，陆凝则揶揄地小声说：“确实是个看起来能跟你合得来的家伙。” 好在陈航这人也是个会交朋友的，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始热情地跟段烨打招呼套近乎，段烨也是很自来熟的，没过两分钟两个人就变成了搂着肩膀互相吹牛的好哥们。 但是剩下的人看到段烨之后反应也都是差不多的。 燕子丹之前是和陆凝一起见过那些喝酒聊天的道士的，但是就算是那些人，也总是会在语句中体现出一些对道家圈子里的熟悉感。而这个段烨……他倒不是油腔滑调之类的问题，只是他看上去有点太不挨着道士这个职业了。 从足球篮球，到电子游戏，再到电影、明星、汽车、旅游，也是仗着陈航这人是个同样能玩的，不然恐怕还真接不住段烨这样的聊兴。而与此同时，俩人热情地互相认识了快半个小时，一个字都没说到正题上。 陆凝也看得出来，不是陈航不想，而是段烨有意把话题带偏。 几个女生退出来，在陆凝眼神示意下一起回到了她的房间，关上门讨论起来。 “周诗兰，你知道这人吗？”陆凝问。 “我之前连金老都不知道……”周诗兰也是一脸迷惑，“可陈航的父亲我是知道一些的，是个挺稳当的人。这是他儿子……怎么会找了个这样的人来？” “也许有些本事呢？齐眉我们之前不也觉得是没本事，其实还是有一点的吗？”滕璇心直口快。 “他肯定是个道士，我们只是不知道他具体水平如何。三位道长又叫了一些同伴一起都只是以死换掉了之前那个幕后人的一些鬼手下，这个人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燕子丹说，“我不是说我们一定需要人保护，不过他是保护陈航和周诗兰过来的吧？他必须有能应对局面的实力。” “我们如何判断呢？”周诗兰垂下头，“我们自己也没有判断道长本领的实力。” “简单，周诗兰，你等一会请求他帮你做一件事，如果能做到的话，至少说明他水平不低。”陆凝勾起嘴角。 = 也在这个早晨，一辆面包车驶出了枣园庄。面包车里有五个人，除了司机之外，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似乎是保镖的模样，一个人穿着套头衫，锁链甚至拉到了脑门的地方，而最后一个人则拿着手机正在通话中。 “喂？喂？经理……对，我已经往枣园庄外面去了，是的，我这一部分已经做完。对，相关的人都弄死了，没死的也都疯了，保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好。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干掉本地药哥那伙的那几个学生……我们不继续追杀吗？他们也许会得知真相。” “你做得很好，冷静一点，皮钉。”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作为你的入职报告，这件事做得很不错。你并没有遗漏任何人，那些人也不过是公司另外一项业务内容而已。” “呃？是吗？不愧是经理。那请问……我能否成为一名……” “你很聪明，也懂得收敛。那么最后一件事，你在枣园庄许下的愿望已经得到完成了吗？” “当然，当然。没人察觉到我并不是使用白礼的方法进行的仪式，我将其中的关键步骤替换为了守夜的古老习俗，一切都在晚上进行，仪式需要的十个人已经杀完了，只是遗憾的是这样一来能够许愿的范围就狭窄很多了。”皮钉仿佛邀功一样说。 “很优秀，非常优秀……皮钉，你虽然出身不算很优秀，但你的脑子并不比那些人差。不过有一件事我要问清楚——为何你要在利用那些人解决药哥之后，又来对我明知故问呢？” 皮钉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对……对不起！我只是对公司的实力……有些……想要了解。” “说实话比再说几个谎要明智得多。”低沉的声音说道，“放松，公司不会因为这种问题而惩罚你，利用已知资源为自己的行动铺路，这是一种很优秀的品质。” “您……感谢您欣赏我。” “是的，我们很强调优秀，不优秀的人往往办不到什么事。皮钉，现在你是一名小组长了，你的副手和初始团队就在你所乘坐的这辆车上，但更多的组员则需要你自己去发现。现在，我们需要你参与到我们的另外一个项目当中。” “请您示下！” “你需要回到铜方镇，准备好我们对于第四狱的召唤行动。” “我的荣幸！” = “啊呀？寻找这个城市里的白礼相关人员？” 虽然陈航不得不应付段烨那些各种各样的无用话题，可是周诗兰是那个非常适合不搭话茬直接发问的人，而段烨也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 陈航偷偷擦了一把冷汗。 “是的，昨晚我们遭遇了一起车祸，到现在为止警察都没找上门来，我认为可能是牵连到了有关道术鬼怪之类的事情。但这肯定和我们一直在追查白礼有关，如果不解决这件事，我们无法安心！” “嘿，别那么紧张。好吧好吧，白礼相关的人是吧？”段烨揣着手站起来，走出了房间，众人也跟着他走到了门外院子里。 “今儿个天气真是不错啊！”段烨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晴空，“老天爷啊，帮我找找这里和白礼有关的人吧！” 这下包括陆凝在内所有人都一脸问号。 而段烨冲天空大声嚷嚷完了之后，一弯腰将自己的鞋脱了下来，甩手抛上了天，鞋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落地，发出呱嗒一声。 随即段烨就手指着鞋尖的方向说：“咱们出发！” 众人：“？” 段烨这个人浑身都充斥着一种怪异的离谱感。陆凝也不是不知道有些高人确实会放浪形骸，可真面对了事情，你会相信一个跟着扔鞋走的道长吗？而且还是走上一百米就扔一次的那种？ 众人开上车，而段烨在车上也在继续扔鞋寻找方位，在众人满头问号的情况下，车最终停在了大东路的医院前。 段烨最后将鞋子一扔，也不管路人们怪异的目光。这次鞋子在空中打了个旋，落进了旁边的道旁树丛里。 “就这儿了！”段烨将被卡住鞋尖指天的鞋捡起来穿上，然后兴奋地冲进了医院里。 “我觉得是不是把他送回去比较好……”陈航抽了抽嘴角。 “跟着看完。”陆凝已经习惯了。 走进医院，众人发现陈航正在和接待台的护士聊天。 “哎呀护士小姐，你就告诉我一下呗。之前……就昨天，是不是突然送进来了一群人？病症差不多的一群人？啊呀……别藏着掖着，回答咨询不是你们的任务吗？” “抱歉，我们只是回答一些对于病情的咨询，还有给出初步建议的。或者您有对医院不了解的部分也可以问，但病人隐私是不能泄露的。”护士回答道。 “别这样嘛，你怎么知道那些人里面有没有我认识的人呢？” “他又在干什么？”钱义朋皱着眉问。 “这算是……打听情报？”燕子丹猜测道。 就在这时，段烨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皮夹子，嬉笑着说道：“你看，这是我证件，护士小姐，通融一下？” “你……”护士瞥了一眼证件，刚想说什么，眼神忽然就茫然了，随后段烨满意地收起了皮夹，低声说道：“小姐，昨晚是不是来了一批病人？” “是的，一共二十一名，全部罹患精神类疾病，具有狂躁、抑郁、幻觉、失忆多种症状，目前已经于精神科室诊疗，或将转入专门的精神病院进行处理。” “也就是说这些人现在都在精神科咯？” “没错。” 段烨打了个响指，护士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满脸疑惑。而段烨则感谢了一声，扭头走了回来。 “你……你居然催眠了护士？”周诗兰有些难以置信。 “周小姐，你要知道，有方便的方法不用是很浪费时间的。道术和催眠术结合一下，很容易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段烨一点都不以为意，“尤其是对普通人的时候，我们不想浪费很多时间。” “走吧。”陆凝看段烨好像还要说下去，便打断了他，“你节约的时间都要浪费回去了。” “是是是。” 陆凝盯着段烨的背影，心头有些微妙的感觉。 刚刚倒是可以肯定段烨确实懂道术了，她可没听说哪个催眠术有这种立竿见影效果的。对于段烨这个行为她也没有明确的反感，这的确节省了时间。问题在于……段烨这个行为已经能体现他的行动风格和吕屏等人都不同了。 如果实力没问题，那么这个人是否值得信任？陆凝已经很难相信这个人真的会为除魔卫道之类的理由舍生忘死了。她不指望有人保护自己，可也同样不希望有个靠不住的同伴在队伍里。 在段烨的手段下，精神科的病房根本拦不住众人，而段烨也很快打开了病房的门。 每个病人都被束带捆在病床上，他们眼睛通红，眉目狰狞，在床上依然在挣扎着，甚至因为担心这些人咬到自己的舌头，嘴也被塞住了。 “哦豁，精神摧毁。”段烨瞟了一眼，耸了耸肩。 这些人发病的模样和昨晚袭击众人的那些一模一样，段烨让开位置给众人看了一眼，用很无聊的语气说：“不管怎么样，这些人已经一辈子都没救了。” 52 森罗古镇 医院的探查一无所获，而段烨也说以他的本事找不出这里别的和白礼有关的人了。 陆凝说了句商量一下，将陈航、燕子丹拽到了旁边。 “这人的本事有点古怪。”陈航小声说道，“还记得之前道长们说过，占卜算命这种事很难有个精确结果，至少道术方面很难。当初我们要是真有他这么方便的本事恐怕早就发现钱家人不对劲了。” “但也说明这个段道长也有些独到的地方吧？”燕子丹说到。 “我就是不放心。我自己也就罢了，但诗兰那边可不能出什么意外，而这个人的行事方式让我觉得有点难以信赖……也不是说他有别的问题，只是我怕他遇到事情自己就跑了。”陈航说。 陆凝其实也有同感，大凡做事不择手段的人总是难以令人相信会为别人付出些什么，这个保镖是不是真的能保到最后也不清楚。但现在他们也只有这一个选择，只是互相提一个醒而已。 “那么……如果枣园庄已经没有了白礼的相关人，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不知道皮二这个人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我问问他能不能帮我们找到皮二？”陈航说。 然而这一次段烨却没有应下，按照他的说法，之前这一次找人是因为要找的人是一群，要求比较模糊所以还能办到。精确找一个人他是无法做到的。 这个理由姑且不论是真是假，陆凝等人也无法反驳。而陈航就将众人目前的处境大概向段烨讲述了一下——重要的便在于接龙问题上。 “哎呀……这种事还真是棘手。原因不明？你们就没去那个社长最后失踪的地方问问？” “正打算去，道长愿不愿意陪我们一同去？”陈航问。 “这话说的，我是你爸雇佣过来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对吧？肯定得跟着啊。” 段烨满口答应，却没有任何郑重其事的感觉。 怀着有些不安的心态，众人开上唯一一辆车出发了。现在一共就七个人，坐一辆车也坐得开。段烨上车之后就摸出手机开始玩起了手游，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陆凝在镜子里看了一眼，摆摆手让陈航开车出发了。 这一趟的目的地当然是铜方镇。 坐落于南部地区的铜方镇原本是重工业城镇，在锐陇集团向庚午市周边开辟发展的时候也赶上了当时的好时机，转型成功，向轻工业和旅游业等行业开始发展，治理当地的环境污染之后，也一度迎来过一段鼎盛时期。只是铜方镇所坐落的地方是一片大平原上，毕竟不如别的地方有山有水，旅游业此后便被后续发展起来的各个村镇分走了大量游客。但铜方镇既然早已吃过了第一口肉，之后仅凭工业基础便能继续发展了。 只是如今，在众人眼里那算是个妖魔鬼怪的汇集之地。 = 邓常俊终究是忍不住逃出了家门。 一切正常才是令他感到最恐惧的事情，就仿佛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处刑刀，令人毛骨悚然。 他打了一辆车，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杨采？那个连鬼缠上也不知道的人，去了也只是跳入另一只鬼的嘴里而已。他想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那些鬼怪不可能找到他的地方。 他最后想到的人是范逑，那个乐天派又大胆的同学。范逑家和他家也只是坐一个小时的车那么远，他给对方打了个电话，范逑倒是很高兴地接受了，没有察觉到邓常俊声音在微微发抖。 车上，邓常丽给他打了电话，但邓常俊当然没有接。邓常丽很快就改成了发短信、聊天工具发信息，从询问很快就成了抱怨和怒骂，但是邓常俊一句话都没有回复。 他还在恐惧着。 长途车上没有什么人，邓常俊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向窗外的风景，打定主意无论邓常丽说什么都不会再理睬她了。他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与此同时，邓常丽也在家里捧着手机生闷气。 虽然两人常常会拌嘴，可这种行径还是头一遭。邓常丽实在不明白邓常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于是给父母报告了一下这件事，自己也准备出去找几个朋友玩一下，排解一下心中的郁闷。没想到就在出门的时候，她看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邓常俊。 “你居然还知道回来？你还敢不接我电话？” “嘿嘿……抱歉抱歉，我今天有点神经紧张了，这不是……给你买了酥芳记的点心，就当赔礼道歉了。”邓常俊拿出手里的盒子陪着笑脸说，“原谅我呗？” “哼，你可真是气死我了。”邓常丽回头重新打开门，“咱们重新商量一下，我可不想自己一个人干所有的家务。你要是状态不好……” “没没没，现在挺好。” 邓常俊的声音在背后很近的地方传来，邓常丽吓了一跳，扭头看见邓常俊的脸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 “喂！你怎么过来都没声音啊！” “对不起对不起。”邓常俊急忙点头哈腰，“吓到你了？” “嗯……你今天是真的有点怪。”邓常丽皱着眉走进家门，“你可从来没这样低声下气赔礼道歉过，还给我带了礼物……” “是啊，是啊，是啊……”邓常俊也跟着走了进来，慢慢合上房门。他的口中仿佛重复着“是啊”，声音却越来越诡异。 房门合拢了，屋内传来了一声闷在喉咙中的短促尖叫声，随后便是碾碎骨骼和血肉的嘎吱声响。 长途汽车上的邓常俊发现邓常丽终于不给自己发消息了，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很快，车就开到了范逑家所在的小城，下了车，范逑正在车站外头等他。 “嘿呦好久不见。” “放假才没过多久。”邓常俊拍了拍范逑的肩膀，“见到你我才算安心了一些。” “安心？什么跟什么？你不是为了找我玩才过来的啊？” “啧，我跟你说啊……”邓常俊把自己的经历和范逑说了，结果范逑果不其然地嘲笑了他一番。 “你怕不是把做噩梦当真了，等回去得好好跟邓常丽道个歉啊，哪来的那么多鬼。” “你还别说，我觉得杨采身上也有问题。之前他不是和卢江洋一起去了趟那个闹鬼村子吗？之前我和他视频就看到他屏幕周围都是头发。” “哈，你倒是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啊。反正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算了，晦气的东西少沾。” ——【上传者，我带你们飞】 = 这段故事是田阳在九点多的时候上传的，而故事内容也称得上是紧跟着社长发布的通知，直接让鬼动手杀害了邓常丽。 “我……我没想这么设计来着。”燕子丹没想到自己之前留下的伏笔居然演变成了这样，“怎么办？万一因为这个邓常丽出事……” “那也和你无关。”陆凝打断了燕子丹的自我怀疑，“闵凤和颜梦都已经死了，那时候我们还没收到社长的信息，这两者完全不是同步的。别把多余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下一个接龙的是我。”钱义朋说道。 “你准备走哪一部分？”陆凝问。 “我无所谓，故事里我都还没有出场，所以你们要巩固自己在马戏团的状态，还是继续增加一些故事里的筹码我都可以写。实在不行将杨采那条故事线医院的鬼再增加一些描述也可以。” “闵凤和薛巧笛的线其实也可以，那条线很久没有发展了，同时也意味着操作空间很大。”陆凝说道，“既然闵凤已经死了，我们也不必顾虑太多，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无情。” “也可以，如果我安排一下，那条线的人也是可以获得一些类似马戏团一样的助力的。”钱义朋点点头，“也可以和别的同学稍微关联一下。不如让故事里的王仲楠去接触一下他们如何？侦探总得实际考察一些什么吧？” “让王仲楠扮演救星角色？”陈航问。 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侦探这个角色肯定是这个故事的正面人物，加上和众人又是同学，救人也是说得过去的。 不过这样一来，陆凝倒是想到了现实中的侦探叶琴——这位侦探一开始是否也是抱着救人的目的才去的密城呢？ 下午两点的时候，车辆便开进了铜方镇范围。当车通过路标牌的时候，段烨终于放下了手机，抬起头望向窗外使劲吸了吸鼻子。 “段道长，是有什么发觉吗？”燕子丹问。 铜方镇的天气阴沉沉的，不过还没到下雨的地步。但段烨则皱着眉，不断用鼻子闻着，没有回答燕子丹的问题。 “段烨先生，请您回答我们的问题！您是保护者，可我们也有得知的权利！”周诗兰说道。 “嘶……”段烨掏了掏耳朵，扭过头说道，“要是按我说的，咱们立刻调头，现在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才是对的。” “说实话，段老哥，这话我们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要是躲得过谁愿意来这种破地方？您还是实话实说，我们也算遭遇过各种事了，不会没一点心理承受能力。”陈航说道。 段烨抓过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掏摸摸，最后拿出一个小瓶子来，瓶子里是清澈的液体，但在段烨拿出来之后便迅速开始变蓝然后发黑，很快就变成了如同墨水一样。 “朋友们，朋友们啊！你们看看，这只是在镇子边缘，聚集的阴气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往里面走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个小镇恐怕早就不为人知地变成一片人间地狱了，也就是没来过的人才不知道而已。”段烨晃着小瓶子说道。 人间地狱？ 燕子丹马上问：“为什么说是人间地狱？庚午市不是有处理小组……” “哎呦，处理小组那也是得有人申请求助之类的才会出动，这镇子里真正能打通电话的人估计已经没机会了。好家伙，这么浓重的阴气……我这是要把命搭上？你们怎么想的？恕我直言，那社长死了就死了吧，这种地方除了死人估计就是一群半死不活的人，现在我们还能联系人过来把他们从外部消灭。” “我已经发了信息了。”陆凝晃了晃手机，“但是一旦从外部消灭的话，里面我们想要的信息还能得到吗？” “那基本不可能。”段烨立刻说。 “好吧，段道长，如果你怕了，现在我们就停车放你下去，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若不然，我们就得进去冒一次险——这是要拼命的事情，对你们所有人都适用。对了滕璇，你要在这里下车。”陆凝转头又说。 “什么？”滕璇跳了起来，“都到这里了你和我说让我下车？” “少在这里讲你那些江湖义气！你也听见段道长说了这里的危险，不像我们被接龙故事缠着，你身上没那么多麻烦事！你爸还在，也会关心你！这和白礼那种不一样明白吗？留下来，万一我们出了事，你就去找汤海瑶，找黄巽，找你认识的任何人来处理后事！这是我们的合作，明白吗？” 滕璇一愣，然后沉默了下来。陈航将车缓缓停在了路边，陆凝跳下车，拉开了滕璇那边的车门，严厉地说：“和我们高中时候一样，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跟着我，你吃不了亏。” “你……从来没让我吃亏。”滕璇不情不愿地走下了车，“我知道我帮不上忙，文玥，我啥都不会。可是你这么进去了，要是没了信儿，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想。之前你去了大学，我至少知道你活着，我们还能遇到。” “正是为了不让你吃亏，现在你必须走了。”陆凝说道，“如果你有意的话，帮我办点别的事情。我这里有一笔钱，作为经费你随便用，嗯，就是这么多。” 滕璇接过陆凝给她的一笔钱，还有她快速写好的纸条。 “李文玥！你从来都是赢着回来的！你这次也一样吧？” “哈……我尽量吧。” 陆凝也算是尽了李文玥这个人应当会尽的心意，她挥了挥手。往回走一段路就有一个车站，滕璇可以从那里搭车离开，之后的事态会如何便看她的发挥了。 回到车上，陆凝扭头看向段烨。 “道长还没有下车，看来并不怕那里的人间地狱。”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还是参与一下，万一活着离开了，将来不是又多了一笔吹嘘的资本？”段烨手里抛接着那个小瓶，嘴角扬起笑容，刚刚那副有些做作的惊讶模样已经不见了。 53 红狱 铜方镇内，天空昏沉得令人感到有些窒息。陆凝望了望车窗外面，这里的街上行人还是不少的，只是这些行人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道长，这城镇里面好像还可以啊？”燕子丹有些奇怪地问。 “哼，空留下一些皮囊了。即便有些人还没事，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段烨靠着座位，“你们以为这里的问题只是流于表面吗？不是专业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那么我们还能和这里的人交流吗？”陆凝问道。 “可以，不要刨根问底，正常交流这里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么我们先去救王仲楠。”陆凝找出地址，给陈航指示了一下方位。 这个镇子已经有相当的年头了，当年工业厂房所产生的聚居区域也依然维持着原来的模样，同时又在现代的发展潮流中建设了很多高楼，于是就形成了一种错落有致的建筑格局，美观谈不上，只能说有些特色。王仲楠说自己在颜梦的家里，也就是铜方镇中的一处聚在一起的六座高层公寓楼的地方，尽管这里被称为是七星大楼。车到楼下之后，众人便走下车，抬起头往上面看去。 六座楼都是二十四层，除了楼号不同以外都是相同的模样。而现在哪怕只是站在楼下，陆凝也能感觉到这座公寓楼的诡异感。 现在是白天，可天空阴沉，正好处于开灯和不开灯中间那个光线条件。只不过一层到八层的地方都亮着灯，而继续往上到十九层则是灭灯状态，再向上直到顶楼又是亮灯——六座楼全部如此。陆凝取出手机用搬家客拍了一张照片，只是这次APP也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是说这些楼都是十年之内建成，无论是建筑期间还是之后都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死亡发生。 但是现在就是最不自然的情况。 “我们要一起进去吗？”陈航问。 恐怖故事经典问题，如果一起行动可能就是团灭而无人知道；如果分出一些人来在外面以防不测可能会导致某一批人因为人手或实力不足而死亡。在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时候，怎么选择都可能是错的。 “一起。”陆凝看向公寓的门，“都已经到这里了分不分开还有什么差别？” 这里的高层公寓是设置了门房的，每一层都有四户，至于颜梦的家里则是在1003，正好是灭灯的区域里。 陆凝先看了一眼门房里面，里面没有人，但是桌上有很多摊开的书，书上绘画着令人费解的涂鸦。在正对着窗口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公寓管理须知》，上面用血红色的字写着： 一：住户之间保持谦恭礼让，不能打扰别的住户。 二：各人生活习惯有所不同，在不违反第一条的情况下，尊重他人生活习惯。 三：公寓颁布的一些禁止行为会及时通知诸位，请遵守！ 四：不得损坏公物！ “就死这个吧。”陆凝指着那个须知说道，“恐怕王仲楠就是看到了这个。” “希望他没事吧。”燕子丹看了看电梯，“我们是坐电梯还是直接爬楼？无论哪个都可能会有危险。” “节约体力吧，诸位。”段烨往电梯方向走了过去。 既然道长发话，众人也就跟上了。 电梯里有一股灰尘的味道，里面也仿佛很久都没有人用了一样，连按钮上都有一层薄灰。没有灯光，于是陆凝就用手机照了一下亮，随即便愣了一下。 整个电梯内部全都是黑色和红色的字。 红字主要有： 【直接按电钮无法前往你想要去的楼层。】 【按下最下面的“0”之后，使用亮着的电钮组合成你需要前往的楼层。】 【必须一次填入正确的答案。】 【前往错误的楼层会死。】 【不要和电梯上的陌生人交谈。】 【48层什么都没有！】 黑字则包括： {录入情报，22-8920层恶灵。} {12724层，死亡受体检测} {请勿公开，A-YES} {负七探索结论，已完成切断} {D778-D821全灭，我将在此死去。} {口渴、饥饿，这些不是正常现象，请继续警戒。} 交错的黑字和红字在墙壁、脚下甚至头顶都有，而二者的口吻上有着明显的差别。众人看着这些字，静谧的电梯里一时陷入了死寂。 “我们……要照做吗？”周诗兰轻声问。 “道长？有没有什么建议？”陆凝问道。 “我可也是第一次过来，我只能说这些文字都是人类写的，不是鬼写的。”段烨摊了摊手，“你们自己决定吧。” 陆凝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唯一稍微有点光亮的那个“0”按钮。 瞬间，电梯的按钮盘开始飞快闪烁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人在乱按一样。大约十秒钟之后，闪烁猛然固定下来，十个楼层按钮保持着明亮，而淡黄的光芒中出现了十个血红色的符号。 这些符号陆凝完全不认识，不过她有印象，这似乎是之前门房那里桌上那堆乱涂乱画的东西。 所以这还是个解谜游戏？可电梯门已经关了，陆凝没有在电梯里找到开关门的按钮。 “这些符号都是什么意思？”陈航挑了挑眉，“这我们怎么组合？瞎蒙吗？” “外面门房，桌上应该有解答方式，可是我刚刚没有去记。”陆凝摇了摇头，“我的错，应该更加谨慎一点的，现在我们都出不去了。” “我……试试吧。”燕子丹抬起手臂，“也许我能出去。” “注意安全，这地方处处都有一股诡异感。”陆凝说道。 燕子丹点了点头，伸手按在了胳膊上那块地方，瞬间，她就消失了。 在表和里的世界进行切换，这个能力比陆凝的命运锯齿要更加难用，因为每一次使用都会给燕子丹带来不小的身体负担。她固然可以被里界接受，可活人的身体终究难以久留。因此燕子丹除了最初测试过两次以外没有用过。 现在她在这样的地方前往里界，其实更让人担心一些。 那里的东西都是死物，不光是生命，连电器之类的东西也不会继续运转，燕子丹要离开电梯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在那之外的东西。 众人在电梯里安静地等候了大约十分钟，燕子丹重新出现在了电梯里面，她脸色有些发青，似乎呕吐过，身上的衣服上多了不少污渍。 “你没事吧？”周诗兰赶紧扶住了她。 “还……行。我记住了，现在我们要去的是10楼对吧……我看一看……”燕子丹走到按钮旁边，开始思索起组合的方法来。 陆凝则在旁边观察着燕子丹身上的状况。她没有经过战斗，因为没有剧烈搏斗过的痕迹；她的呼吸只是略微有些沉重，也应该没有奔跑之类的行为。 在燕子丹按下所有按钮之后，陆凝便问了一句：“你身体怎么样？” “只是有些疲劳。”燕子丹勉强一笑，“我……在里界看到了这个楼死去的样子，也稍微受了点惊吓。” “这座楼死去的样子？”段烨笑了，“这座楼里的人吧？” “我不能确定，我只是……见到了尸骸，整座楼都是尸骸，重叠在一起，脚下都是粘腻的血肉融化一样的东西……但我闻不到味道，里界没有什么气味之类的东西。都是死的，连电梯，你们知道吗？电梯门上融化了一个大洞，在金属皮下面也都是尸骨堆积而成的！” 燕子丹有点语无伦次，但众人听懂了她的意思。 “我们早就知道这里很不正常，如今只是了解更多了而已。”陆凝排了排燕子丹的肩膀，“辛苦你了。” “我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燕子丹低声说道。 她无法描绘具体看到的东西，只有她在承受着孤独的恐惧感。 电梯停止了，门缓缓打开，外面是一条漆黑的走廊。 “十楼的灯是灭着的，我们多加小心，前后左右都要有人盯着。”陆凝说道。 众人纷纷打开手机的电筒，注意着四周的情况。出了走廊往右就是1003和1004，走廊上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一切看上去都像是一个正常的居民楼，出了墙上红色的字和血手印。 【禁止大声喧哗！】 【禁止敲门！】 【禁止哭泣！】 红色的字明晃晃地写在走廊上，每个人都注意到了，互相点了点头，来到了1003的门口，陆凝抬手按了按门铃，然后掏出手机随便挑了一首歌在外面播放了起来。 很快，有人在门里问道：“外面是谁？” 陆凝用手机在自己的脸旁边晃了晃，屋子里的人大概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打开了门。 王仲楠脸色苍白，甚至肉眼可见的有些消瘦。他将门打开后也没有什么喜色，只是让开了路。 众人鱼贯而入，王仲楠关上了门后，陆凝才开口问：“你还真是敢直接开门？” “我已经受够了，你们是人最好，是鬼的话至少也是人的模样，死不死也无所谓了……”王仲楠冷笑一声，打开了灯。 “原来能开灯？之前我看这一个楼层的灯都是灭的。”陆凝说。 “不知道，我只是懒得开而已。”王仲楠走过来往沙发上一躺，“你们来得还挺快，我以为你们得过一个礼拜才会给我收尸。” “你怎么才过了一天多就变成这样？”陆凝问道。 “这个地方会让人发疯。”王仲楠勾起嘴角，“知道吗？你得时时刻刻盯着周围的各种文字，注意不要违背，注意不要走眼……我撑不住，周围都是鬼，你还得遵守一些见鬼的规则。哈哈，真是倒霉透顶……” 他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易拉罐往嘴里灌了两口。 “现在我算明白了，狗屁的规则，我战战兢兢活到现在，也就是晚几天被鬼吃掉，这里恐怕早就没什么活人了。” “让我看看，小兄弟。”段烨走到王仲楠后面，忽然伸手扒住他的脑袋两边，还没等王仲楠反抗，便一扭一拽，从他的耳朵里拽出了一条细长的红线。 王仲楠浑身一抖，随后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段烨拎着那根红线甩了两下，甚至来了几圈大风车，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东西甩晕一样。而这位道长也总算是做了点令人感觉靠谱的行为。 “段先生，那是什么东西？”周诗兰问道。 “一些连鬼怪都算不上的污秽。”段烨仿佛甩面条一样甩了一遍之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从红线下方点燃，一蓬蔚蓝的火光沿着红线烧灼而上，很快就将其烧成了灰。 “所以王仲楠变成这个样子也有它的原因？”陈航看了一眼正在发出鼾声的王仲楠。 “大部分是这个原因，但是他自己说的也肯定是。这地方真是凶险至极啊，我好像想起来了……哎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段烨一拍巴掌，“大家可真是跑到了个不妙的地方啊！” “可以不必这样故弄玄虚。”陆凝沉声说。 “这里是冥界禁狱中红狱在人间的显现啊！”段烨指了指周围，“只是不知道为何变成了如此模样。” 然而众人都不是道门众人，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段烨耸了耸肩，转身走进了洗手间，陆凝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 洗手间内已经有了一些腐臭的味道，不重。浴缸里面的血迹没有清理，估计王仲楠也不想去清洁。段烨绕着洗手间里面转了转，然后扯下几卷卫生纸，用打火机点着之后扔去四角，和刚刚一样的蔚蓝色火焰燃烧起来，没有烧掉那些易燃物，而是静静地烧了一会就熄灭了。 “旁观得怎么样？”段烨笑眯眯地问。 “我知道您很有本领，只是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件事。而看到您的行动至少让我放心一点……您在确保我们的安全对吗？” “哈哈哈，好歹也是我收了钱要保护的人，一些事还是要做到的。你叫李文玥对吗？我看得出来你不怎么信任我，不过呢……我也不在乎这些。”段烨又伸手摸了摸口袋，这次拿出来的是一块白色的鹅卵石，他将石头放在了洗手间的台子上，然后比了一下门口。 “只有这些吗？” “哼哼，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红狱？” 54 以巧破困 段烨显然没有吕屏那种耐心讲解这些道家相关的知识，看到陆凝表示不知道，便摊摊手走出了卫生间。此时客厅里的众人也都起来在房间里四处转悠，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再错过什么突然出现的禁忌了。 王仲楠的昏睡也没持续多长时间，他很快就被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惊醒，不过这一回倒是没有那么情绪化了，捂着脑袋晃了晃，这才抬起头。 “呃……头痛……你们……” “看来冷静多了？”陈航往他旁边一坐，“刚才你真是一副要死就死的模样，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正常点。” “我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死。”王仲楠苦笑，“其实我早就吓疯了吧？只不过疯的样子还算好看一点而已。也谢谢你们能过来，我根本没想过这种地方还有人会愿意来救我。” “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某种异界存在。”陆凝说道，“刚刚道长告诉我是‘红狱’。” “什么是红狱啊道长？”周诗兰立刻会意，扭头就问段烨。周诗兰家也算段烨的半个雇主，她要发问段烨怎么说都要有个响应的。 不过段烨显然也想到陆凝会借助周诗兰或者陈航问自己，当即笑了笑说道：“冥界有很多进行刑罚惩戒的牢狱，各自有其不同的手段，里面的恶鬼必须受到了足够的折磨才能消去身上的业障。这红狱嘛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而已。” 说了等于没说。 陆凝微微眯了下眼，段烨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举动更让人怀疑他别有目的。 “行了，人我们已经找到了，现在应该离开这里了吧？”陈航说道，“按照来时的路走电梯？” “虽然可以试试……”燕子丹刚要说话，就被王仲楠打断了：“不行，我已经试过电梯了，回去的和过来的并不是同样的一套，我差点就死在里面。” “你遇到什么了？”陆凝问道。 “电梯开始消失，周围长出一些眼睛，如果我没迅速跑出来，估计就已经被卷入里面了。”王仲楠说，“我找了个东西卡住了电梯门，所以才能跑得出来，但是下次可能就没那么好运了。” “你还真是谨慎。”燕子丹感叹道。 “在这里不谨慎下场就和颜梦一样了。你们呢？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在外面留个人？” “六座楼都是这种诡异的状况，你觉得留谁在外面放心？而且整个铜方镇都已经变得有些古怪了，王仲楠你就没察觉吗？”陈航撇了撇嘴。 “我只知道前些天因为自来水里有些酸臭味闹出了一些抗议之类的行为。不过那也只是个别的小区有问题……这个镇上还真出了什么大问题啊。”王仲楠抓着脑袋，“那我爸妈怎么办？他们年前就快回来了。” “还是先管管自己的小命吧小伙子，我是没去过冥府，但那里的牢狱容易进难出去可是很有名的。”段烨拉开窗帘，“哎呦真是壮观的景象。” 从内侧往外面看的景物和此前完全不同。天空似乎比原来更高了，在那里堆叠着密集的血网，血网的缝隙中则不断有红色的液体渗透出来，落下，使得窗户外面就像是下着淅淅沥沥的血雨一般。 “所以我一般都是把窗帘拉上的。”王仲楠愁眉苦脸地说，“我已经想过好几种办法了，但都没有出去的可能。而且我还见过了一个长着十多只手在走廊里攀爬的黑色怪物，从那之后我都不敢随便出门。” “没关系，现在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周诗兰给他打气道，“至少我们也遇到了一些古怪的事了，现在不会被轻易吓唬住的。” 陆凝则拿出手机，白环的效力在这里很难发挥出来太多了，在整个环境都是这么异常的状态下，它也只能为陆凝自己进行一定的平衡。不过幸运的是手机还是能够拨打的。 她拨通了张欣晴的电话。 “李文玥？又有什么事？” “我们到铜方镇来了，你呢？有没有过来？” “我要等到下午五点才能再次转移马戏团，现在还在枣园庄。你们倒是快，这边的事直接扔下不管了？” “白礼的主祭都没了，最后那个皮二也不在枣园庄，我们还留在那里干什么？” “真是功利。不过也对，你们现在到铜方镇哪里？比枣园庄如何？” “还不如枣园庄呢。”陆凝把这里的状况简略向张欣晴说了一下。 “……这么危险你们也敢直接闯进去？万一死在里面怎么办？现在还被困住了？” “毕竟是有你作为后备手段，我们也算放心一些。而且我们这边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的。只是如果你要过来的话，最好小心点，这地方可不是某个建筑里闹鬼，整个镇子都已经不正常了。” “了解，我会过去之后看看情况的。” 陆凝挂掉电话，打开了庚午志怪。这个APP并没有显示铜方镇整体的问题，只是如同别的地方一样标注了一些当地的鬼怪传说而已。她在上面更新了一下七星大楼——红狱显现的情报，当她完成上传之后，自己那个“使用三次不同APP”的任务也终于完成了。 “诸位，张欣晴会晚些到来。”她转身宣布了这件事，而听到张欣晴会来，众人也算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而陆凝所说的“反抗手段”也适时地完成了。 “我大概起了一篇草稿，大家看一看吧。”钱义朋之前寡言少语就是在起草自己的部分。在这里的状况越发不妙之后，他很机敏地将自己的部分改写到了对于杨采那一段的续写，之前陆凝打听出一个“红狱”的名字其实就已经够了，既然这里书写的一切都会反映到现实当中，那么哪怕是红狱也可以被更加详细地“设定”出来。 钱义朋需要做的就是在设置高难的同时隐晦地留出一条生路，甚至他可以让生路苛刻到刚好是他们这群人才能走得通，越是这样，设计难度其实就越小。 众人马上凑到了一起，王仲楠对这里了解更多一下，马上根据一部分可能会出岔子的地方提出了修改意见——毕竟已经既成事实的东西是不能改变的，如果他们能改变，那只能是没人了解到的部分。 段烨没有参与进来，只是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看戏。 修修改改之后，钱义朋又稍微润色了一下，就将这段接龙上传上去了。此时也顾不得拖时间，众人只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审核还是一如既往地迅速。 = 护士长如常地完成了病房检查，杨采一头冷汗地站在一旁，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去瞄一眼后面的护士。 不会错，那脸颊上的裂缝依然存在着，他甚至能看到里侧蠕动着的血肉。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裂口又愈合了不少，或许再晚半个小时过来，他就完全看不见了吧？ 多希望是完全看不见。 杨采恭送着两位离开了病房，然后把门紧紧关上。他望了一眼病床上的卢江洋，喃喃道：“可能要对不住你了兄弟，这医院太奇怪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无论卢江洋的病情如何，杨采都不准备在这个古怪的医院里多留了。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勇气。 然而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当杨采试图找到医生神情出院的时候，医生看了一下有关卢江洋的信息便摇了摇头。 “病人还需要观察啊，到现在还没醒就很奇怪了，至少要搞清楚问题才行。而且你都已经交过费了，现在要求离开……要是转院的话你得再办理一个手续。” 杨采从来没办过转院，但是想想也知道这个手续要很长的时间。 “我们想走你们还要拦着吗？” “先生，我们知道你心里急，可是治病从来都急不来啊。病人觉得稍微有点起色出院了，结果出去之后病情反复回来找我们，这个有理也说不清的啊。而且从签字记录上看您甚至不是他的亲属，我们也没办法直接让您从医院里把一个还没好转的病人带出去的啊。”医生为难地说。 就在这时，杨采听见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李医生，今天的住院检查报告，有关您的病人相关的时间表已经上传了，请过目。” “哦，辛护士长，多谢了，我这就去看。”医生抬头应了一声，而杨采有些僵硬地转了一下脖子，再次看到了护士长的脸。现在他可没有欣赏的心情了，连维持笑容都有些勉强。 “对了护士长，这位小伙子急着想让自己的朋友出院，你要不和他仔细讲讲。不是我们不让，实在是这个责任啊……哎……”医生居然直接对护士长说话了。 杨采冷汗都下来了，而护士长还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向医生点了点头：“那么这位先生能和我过来一下吗？” “好……吧……”杨采很不情愿地起身。反而是医生在那里略有些奇怪：“辛护士长在医院小伙子里人气很高，怎么这小子看上去那么抗拒？” 杨采硬着头皮跟着辛护士长走，出了医院主楼来到了后方小花园的地方，眼看周围人没几个了，他赶紧说：“护士长，就这儿吧？我们别走那么远。” “也好。”护士长转过身，看向杨采，“你很害怕是吗？怕和我单独在一起？” 杨采一时语塞。 “所知即所见，所见成所知。”护士长忽然说道，“看起来你昨晚没有好好休息，而是目睹了发生的那些事是吗？” “我……” “那位不遵守禁忌的先生，已经成为了食物。而您——我想问，你想要活着离开吗？” “什么意思？”杨采额头上的汗更多了。 “您很不幸，见到了那一幕。如果你没有见到的话，那么什么事都没有，我可以为您办理出院手续，您也可以安全离开。但现在，您已经知晓了这里的情况，纵然只是一知半解，也不是能轻易离开的。” “护士长……你……你骗不了我。”杨采后退了一步，方便自己能拔腿开溜，“我都看到了，我亲眼看到你的脸被撕了下来，你已经死了。今天早晨跟着你的那个护士也一样，你们都是鬼。”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有勇气说出这句话的。 “原来如此，因为这个而对我们产生了怀疑是吗？”护士长点了点头，“你目睹了全程？那就很麻烦了，因为我现在拿不出什么实际的证据来说服你。昨晚我被杀死也是事实，而现在我还活着同样是事实……” “怎么可能啊！” “如果不到晚上的话，这里是不会转变的。但这不意味着你能够离开——上一个和你这样的人，每当夜幕降临都会回到这里，无论他跑了多远。所以我们很清楚，正常的手段是无法离开这里的。” “你们？” “我们全部的护士。我们被禁止向不知情者述说这一切，我向你说了这么多，现在还没有变成一团烂肉就说明你确实是知情者。先生，如果你一个字都不愿意听我说，那么你今晚就会死。”护士长注视着他。 杨采咽了一口唾沫。 他当然不想死，而护士长所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实可信的部分？或许因为护士长一贯的行为确实令人有些信服，也或许是真的信了她所说“晚上会回到这里”，杨采慢慢点了点头。 “请……教我。” “我叫辛宓，谢谢你的信任。”护士长伸出手。 杨采和她握了一下手，他能感觉到护士长的手冷冰冰的，但还是带着一丝体温。 医院住院部的晚上全部都会改变，而由于那个该死的禁令，护士长和所有陷入其中的护士都不得不维持着正常的工作状态，无法向任何不知情者透露其中内容。 即使拼着惨死向人说出来，也会立刻被拉回夜晚——没错，这个诡异的地方甚至能让时间倒转，来消除发生的事。如果不是杨采偶然撞见，他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倾听者。 至于死而复生，则是这些护士们求生中所发现的一个手段而已。但这只是通过增加重复死亡而多一份活下来的希望，已经不乏有些护士受不了数次死亡的痛苦放弃了，也就真的成为了牺牲品的一员。 “我们称这里为红狱，这里已经被无数人的血肉所填满。我是这里的第三任领袖，前两任都已经因为无法忍受身体和精神的折磨崩溃放弃了重生，而这里……就是我要给你看的。” 地下一层——焚化炉。 【上传者，涌潮】 55 来自故事的朋友 钱义朋的构思加上修改，最终上传成功的版本也属于妥协产物。很显然那位鬼社长不会轻易放这些人离开，是以之前塞了太多私货的版本自然被打回了，三次重写之后才终于将现在的版本上传了上去。 “现在看来并不需要什么恐怖氛围了，换种说法，进入了推进各个支线的环节。毕竟侦探总得适时出场，不能让故事那么无解。”经过了多番讨论之后，王仲楠倒是不怎么怕了，“我们甚至可以让我在之后登场来处理这个问题，反正侦探的限制更加宽松。” “恐怕我们现实里不能指望侦探救援。我们放进去的是设定，但是设定跟发生的事会不一样，而且故事里的事情会拆开以另外的方式形成。”陆凝说道。 “所以你执意要给护士长一个名字以及让她带领杨采是为了什么？”陈航问。 “为了一个隐藏设定。”陆凝走到了门口，打开门，众人都是一惊，燕子丹和钱义朋立刻追了出来，谨慎地看着陆凝两边。 “没问题，墙上的禁忌已经改变了，现在可以说话，哦，不能奔跑，不能开灯，也不能乱扔杂物是吗……简单一些。” 陆凝晃了晃手机：“以后我们的各种行为还得谨慎一些，要是这个在之前出现我们恐怕就要全死在这里了。” “你出来做什么？”钱义朋问道。 “嗯……赋予一个人物名字，也同时意味着构筑起这个人物的过去、现在，甚至可能包括未来。一个人的经历会有很多不一样，因此这只是一个尝试……各位，如果不光是故事里有我们呢？” “什么？你想说……” “所见即所知，所知即所见，虽然唯心主义我是不信的，不过偶尔用用说不定也挺好用。”陆凝已经走到了1004的门口，抬手按下门铃。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一声警惕的“谁？” “辛宓小姐，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们的话……请和我们联手从这里逃出去如何？”陆凝开口说道。 钱义朋和燕子丹对视了一眼。 屋子里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门被打开了，但是门上的链条还挂着。屋子里没有灯光，所幸勉强还看得清楚。 “你们是什么人？”半张脸隔着门缝稍稍探出，在一个还算安全的距离。 果然如接龙里描述的那样，是一张很漂亮的脸孔，而且很冷静。陆凝不禁要感谢颜梦在那种时候还能创造一个这样的角色出来，也许她只是希望在文中有一个足够令人安心的顶梁柱，也许只是为了衬托那种绝望的恐怖。但这个人物已经被陆凝拿过来利用了起来。 “我们也是不幸被困在这里的人。”陆凝说。 “你们为什么知道我？我从未见过你们。”辛宓非常警惕。 “这件事说来话长，能否不在走廊里说话？这里的禁忌变化速度实在有点快，我们可不想突然死亡。”陆凝说道，“我想您手里应该有足以保证自身安全的东西，请让我们跳过那些无聊的相互试探吧。” 门慢慢合上了一些，随即是拨下门链的声音。辛宓打开了门，神色平静地看着三个人：“请进。” 陆凝微笑着点点头：“打扰了。” 三个人陆续走进屋之后，门就被辛宓再次关上了。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成为了室内唯一的光源，一个穿着军大衣的高挑女性和一名穿着毛衣身材壮硕的男子分别躺在客厅的两个沙发上，这倒是略出陆凝意料之外。 “唔？放进来了？”女性将头完后一仰，一双凤眼微挑往这边扫了一眼，她嘴里叼着一根巧克力棒，发音有些含糊。 “是可信的人吗？”男子低声问。 “他们知道一些我的事情，所以放进来说两句。如果是朋友就好，不是的话就扔掉。”辛宓冷淡地回答。幸好燕子丹和钱义朋两个人也算是见过些场面了，不至于被这三个人吓到。 “我叫李文玥，认识你们很高兴。”陆凝没有被这三人身上的气势影响，反而更加高兴了一些。白送的队友？那她可就却之不恭了。 “你们知道我。”辛宓走回来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暂停键，原来电视上播放的是录像。 “我叫龙天罡。”壮汉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陆凝，“看样子你们不是什么鬼怪。” “各位似乎也不惧一般的鬼怪。”陆凝笑道，“能问问有何倚仗吗？” “用怪物的边角料杀怪物。当然咯，首先自己别死。”军大衣女子轻笑一声，“那两位也说下名字吧？我是邓知意，你们要是人的话认识你们很高兴。” “我叫钱义朋，你们好。” “我的名字是燕子丹。” 两个人也分别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寒暄就这样好了。”辛宓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无论你们怎样知道我，我们也要知道你们的来历，以及你们的目的。既然你们来寻求合作，就应该有合作的基础。任何试图蒙骗我们的方法都会视为谈判破裂，即使你们看上去年轻，我们也不会有什么优待。” “这样最好，我可不想在条件上浪费太多时间，我们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不是吗？”陆凝也说，“只是我可以代表他们两个，不知道三位中哪一位能作为真正的代表？很多人一起商谈的话只会花费更多无用时间在倾听上。” “辛宓，就你咯。”邓知意从茶几上的零食盒里又拿出一包巧克力棒，“我们旁听就可以了。” 辛宓指了一下旁边的餐桌，陆凝点了点头，两人就走了过去。而燕子丹和钱义朋有些无所适从的时候，龙天罡拍了拍沙发：“坐下，吃点东西，在她们商量出结果之前，我们不是敌人。” 在陆凝的设计中，辛宓本人就足够出色，她是能够在各种情况下都靠得住的队友。而现实中的辛宓究竟会和故事里有多少差别呢？ “长话短说，我们是为了救一位朋友来到这里的，而这里的状况似乎比我们想的要复杂许多。目前我们已知的是这里成为了原本属于冥府的红狱，换句话说基本已经陷入了异空间。说说你们的情况？”陆凝率先开口道。 “我们只是周末在这里聚会一下而已。”辛宓说，“我们没有预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大约是在三天……三天半之前，我们醒过来之后就发现了窗外景物的变化，自来水中有一种类似于血液的腥味，物业电话打不通。这样的怪诞感觉让我们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先在本层楼调查了一下，也发现了电梯的问题。当时这里还是有一些活人的。” “当时？” “是的，有些人乘坐电梯打算离开，有些人则觉得走楼梯比较保险一些。当然，乘坐电梯的人最后没有人有音讯，但走楼梯的倒是发现了尸体……如果只剩下一个脑袋也可以说是尸体的话。” “发生了什么？你们也试着去了一趟？” “这要看你们能提供多少信息了，我们的探索也是非常危险的行动，获得的一些信息也不能随便分享给你们。” “那么，你们大概还没有得知有关电梯的情况？”陆凝拿出手机将在电梯里拍摄的照片展示给了辛宓，“这是我们上来的时候在电梯里发现的。对于这些书写文字的人，你们有什么线索吗？” “我们从未进过电梯……等等。”辛宓敲了一下手指，转头说道，“大龙，过来看一下，这个笔迹很像是你的。” “什么笔迹？”龙天罡起身走了过来，仔细看着陆凝手机中的照片。陆凝问辛宓道：“笔迹这东西有可能有相似之处，你为什么觉得是他的？” “大龙的业余爱好就是书法，他的字很有特点，如果说有人刻意模仿也不是模仿不了，不过从这些语句内容上看恐怕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是的，这是我的字体。”龙天罡点了点头，“我很肯定我自己没有写过这些文字，所以……有别的我存在吗？” “你还接受得很快。”陆凝将手机收回来。 “这些天怪事见得太多了，总是会接受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龙天罡点了点头，辛宓摆摆手让他回去，然后继续和陆凝交谈。 “这些电梯里的涂鸦确实提供了一些可能很惊悚的事实……不过这不影响我们继续商讨。接着我刚才的。通过楼梯，我们对这座楼的状况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同一个楼层内保持着正常，但一旦通过楼梯进行‘上’、‘下’的举动，楼层就会发生变化。” “具体是什么样的变化？” “没有规律，只是会让你前往一个未知的楼层。我们一共尝试过四次。两次上楼和两次下楼。上楼的两次分别到达了四十五楼和一百九十六楼，而下楼的两次则是七十七楼和根号二。” “楼层还有根号二？” “特殊楼层。我们也是第四次的时候才遇到的。具体来说，四十五楼是一个大超市，里面出售着非常齐全的生活用品，而且价格低廉，唯一的要求是离开时需要被抽走一针管的血液。如果有我们的复制体存在，大概就和这个有关，不过我们现在不缺物资就和这个有关。一百九十六楼是一片养殖场，那里面有大量呈蜘蛛、天牛和蜈蚣状的红色生物，我们没敢在那一层停留太久就回来了。七十七楼是一座迷宫，我们在那里遇到了一些僵尸一样的怪物，不过这个怪物行动缓慢，虽然力气略大却可以通过砸碎脑袋的方式杀死，我们只是怕怪物聚集，略微查探了一下就离开了。最后根号二，有很多如同药房的药柜一样，但体积比例非常巨大的大型柜子，每一个抽屉大约能容纳四到五人并排躺下，在楼层正中央是一个炼丹炉一样的铜制器具。” “听起来这些楼层结构并不是和我们这里一样？” “我们没能到达这个大厦原本拥有的任何一层，幸运的是沿着楼梯回退我们还可以回到这里，也就是十楼。每一层的结构都是不同的。” “你见到人的头颅是在哪一层？” “迷宫，那里有很多小房间，里面有一些长着蓝色和红色眼球的茧，地上散落着人类的尸骨，大多都只是白骨了，我们就是在那里看到了此前离开的一个人的脑袋，因此决定返回。事先声明，所有的危险我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诡异超乎想象。” “我很了解这一点。”陆凝点了点头，“我还有个问题，不过我想你可以先询问一件事。” “你们是坐电梯上来的是吗？那么电梯能够带人抵达正确的楼层吗？”辛宓问。 “不能，电梯也有自己的规则，需要按照某些方式拼凑按钮才能到达。燕子丹知道方法。不过上来和下去的方法并不相同，应该不是同一套密码符号，所以不要指望这些。根据电梯里的留言，它更加可能把你送到某个不知名的楼层去，甚至还没有退路。” “那就棘手了……” “好了，那么轮到我的问题了。你们的武器，我能看一下吗？” 辛宓眉头一皱。 “是你说的希望不要隐瞒了。我就直说好了，普通人胆子再大也不会在毫无倚仗的情况下去各处探险，甚至你们敢冒险攻击这里的怪物。我判断你们在第一个遇到的超市层也购置了相应的武器，我希望能够看一下你们手里的武器都是什么，可以吗？”陆凝微笑着说。 “……可以。”辛宓从衣襟中抽出一把柳叶刀，放在了桌上。邓知意则从沙发下面拎出一把骨质大刀晃了晃，龙天罡伸手指了指背后的书架上放着的一把警棍。 陆凝想要看，他们就真的只给陆凝看了一下，并没有详细说明。陆凝也知道这些武器必定还有一些特殊的功效，再怎么说辛宓等人也只是普通人，就算在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留了三天多也不足以迅速蜕变成游客们那种身经百战的样子，有些防备和保留可以理解。 “谢谢，我已经没有问题了。接下来我们应该可以商量一下如何合作了。我想三位原本都是普通人，既然想要逃离这里，一定还需要一些助力。恰好……我们同行的有一位道士，我不能保证他有多少可信度，可至少现在比没有强。” 56 生鲜超市 关于合作的商讨其实要复杂很多。陆凝对辛宓的另外两个朋友并没有足够的信赖，而相对的辛宓三人对于陆凝这些人更是一点信赖关系都没有。好在陆凝通过故事了解了一些辛宓的性格，就算和现实有些出入也够用了。 最终两人商定的是，辛宓同意联合行动并作出一些经验上的指点，而陆凝等人则需要大部分时间负责前方探路以及让那位道士分享一部分有关的经验。之后在陆凝的邀请之下，辛宓三个也来到1003和众人见了面。 众人对这三个人的出现在惊喜之余更是惊讶。接龙故事和现实居然有这样深刻的联系吗？王仲楠算是明白为什么陆凝要执意为辛宓这个人物赋予一个详尽的设定了。 “李文玥一直在为我们现实中寻找助力啊。”周诗兰小声说道，“她好像已经知道怎么利用这个接龙故事了。” “嗯。”陆凝听到了声音，便对周诗兰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对于这个接龙的利用还不够尽力，可惜她不是什么顾全大局的人，寻找助力，破开局面，这就是她比较喜欢做的。至于背后的乾坤要怎么扭转还是让别人去思考好了。她认为其余一些已经完成了接龙的游客也已经在文中藏了很多设定，就像她现在做的一样。 段烨则对于辛宓三个人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陆凝等人商讨接龙的时候也没避着他，所以对辛宓这个人物的由来和现实的辛宓他自然有了很多探究感。不过正如之前他不给陆凝解释红狱的问题一样，现在陆凝也完全不理他的探究目光。 “原来你们并不是这里的住户。”辛宓和众人交流之后，态度倒是柔和了一些。毕竟大部分人表现得还是一个正常的大学生，社会经验尚浅，而辛宓本质上绝对是个好人，对不抱恶意的年轻人也不会有负面印象。 “辛姐姐，如果是你要给我们建议的话，现在应该如何做呢？我们人变多了，有利有弊吧？”这么会工夫，周诗兰已经叫上姐姐了。 “先武装起来最重要。你们身上都没有防护的本事，就算有逃跑的机会，被怪物一堵也就没办法了。”辛宓说道。 “我们也能去那个超市吗？”燕子丹问。 这倒是有点麻烦。之前辛宓已经去过了两次楼上，而两次通向的都是不同楼层，也就是说会前往哪一楼完全是一件随机事项。这个辛宓也有些犯难：“我们前几次探索能去哪个楼层也是碰运气的，并不知道最后会抵达哪里。” “四十五层是吗？”陆凝问道。 “没错。” “可以了，那么这次首先让我们展示一下自己的诚意。”陆凝再次走到了门口，“有没有人想要一起过来？” “等下！你一个人出去可是非常危险的！”邓知意抬手拦住陆凝，眉头一皱，“我们现在既然是合作关系，那你就少冒这种险！” “不，一点都不冒险。”陆凝看了看剩下的人，“既然知道四十五楼安全，那就不是冒险。几位？” “我……我要跟你一起过去。”燕子丹当然还是信陆凝更多一些。 “我也真是很想去啊。”段烨难得主动聊到正事，“只可惜两位雇主都在这里，真是脱不开身。” “抱歉，我们在这里等着。”陈航对陆凝说，“我们身上没有足以防身的东西。” “那行，燕子丹和我一起好了。过一会我们就回来。” 陆凝轻松地说完，绕过邓知意开门出去了，燕子丹也跟着走了出来。外面天色已经发暗，甚至不时会完全黑上那么一瞬间。陆凝瞥了一眼楼道里的禁忌，确实还没有变化，便迈开脚步向楼梯那边走了过去。 “李文玥，你是不是还藏了什么设定？” “没有，除了辛宓这个人以外，别的我都在接龙里面明示了。”陆凝说道。 “那前往四十五楼的办法是什么？” “很简单，就是要去四十五楼。”陆凝迈上楼梯，“上面就是四十五楼，超市层，跟我来吧。” 燕子丹一脸迷惑地跟着陆凝上楼，转过楼梯上了一层楼之后，果然看到楼层那里挂着一个“45”的牌子。 这里很明亮，淡蓝色的灯光使人感到舒适许多，至少比之前窗外的血红色刺眼。一个和大型超市一般无二的超市占据着整个楼层，一排排的货架、冰柜显示着这里货品的充足，一名青色皮肤的男子坐在收银台前，似乎也是这里唯一的工作人员。 陆凝从入口进去，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工作人员，对方也笑着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占据一个楼层的超市非常大，甚至比之前十楼的总面积都要大上几倍。陆凝沿着货架走去，前面都是百货——日用品、食品、工具之类的分门别类地排列整齐，和平常的超市一样，而且价格确实很便宜，居然是按照角和分来卖的，令人怀疑这些价钱是不是随便标了一个。 而继续往前走，就能看到一些不该出现在超市里的东西了。 冰柜里面冷藏着的是肢体和器官一样的东西，从标签来看就是这样的事物。一千块钱一个心脏，六百块钱一只眼球……燕子丹看到这些被整齐排列的东西也立刻意识到，或许之前辛宓三人也购买了这一类的东西。 还有……武器。 有一些似乎是大量生产的制式武器，也有单独出售的特殊武器。例如什么东西都能当子弹发射的手枪、能够自动伸长三米的菜刀、握在手里就能隐形的剑等等……陆凝没有找到辛宓三个人拿出的武器，说明他们也是购买的独一份。 武器之后，就是装备，这里没有直观的护具，但有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 比如复仇的血肉——在里面滴入自己的血，当你死亡的时候，血肉会自动生长成一个邪恶怪物，追杀那个杀死你的对象到天涯海角，直到双方有一个被干掉。 还有精致的玻璃眼珠，需要用它将自己的一个眼球挤出眼眶，它就可以取代你的眼球，赋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野、高精度辨析能力和夜视功能。临别口红，你亲吻的最后一个对象将会在你即将死亡的瞬间和你交换位置。 这些物品介绍都很短，但每一个都邪得可以，令陆凝有些想起自己在四季花园里见过的那些道具，可不同的是那些道具纯粹只是道具，而这里的道具每一个都透着某种恶意。 它们很便宜，以陆凝现在手里的钱，可以买下几十个来丢着玩。 “我们……” “我们去推一辆购物车来。”陆凝没有继续往后，而是转身往回走。燕子丹稍微有些迟疑地又看了看那些奇怪的道具，还是跟着陆凝取推了一辆购物车。 “速食品……虽然我还带着一些，不过能在这里补充是最好的。”陆凝对这种物资筹备工作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她很快挑选了便于携带的食物，能够快速补充体力的运动饮料，一些点火用具和燃料…… 燕子丹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不去看看之前那些东西吗？” “你好像挺害怕的。” “乍一看确实有些恐怖，可是这比起之前我见到的那些可差了太多了，我心里素质也有些提升了好不好。”燕子丹举了一下拳头，“那些东西虽然看着奇怪，但好好使用的话肯定也能起到很大的助力吧？” “我不否认。甚至我认为辛宓等人已经接受了这些东西，否则三天怎么可能让人有本事去迎战鬼怪？胆量和实力可不是同等的东西。” “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 “鬼器就已经够危险了，至少它们在我们无法控制的情况下还可以抛弃。而这些植入身体的东西我们可丢不掉。” 随着升阶，游客们注重的力量也从“可以获得和使用的力量”变成了“可以被低代价舍弃的力量”，因为伴随着集散地阶级提升，遇到的各种奇怪力量伴随的负面效果也是稀奇古怪，除了集散地一开始赋予的以外，没有什么力量属于完全安全的，陆凝也是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但燕子丹神色却有些失望，她举了一下胳膊：“可我已经有一个植入型的了啊。” “不一样。而且你那个的代价很明显，可控程度也比较高，最重要的是它不是鬼器。我举个例子，如果你能植入这些东西获得无比强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对抗这里的鬼怪，但代价却是永远无法离开这里，你觉得合算吗？” “这也……” “俄耳甫斯的悲剧。说实话拿这些食物就已经算是冒了一些风险了，更多的险我承担不了。”陆凝将看中的最后几样东西丢进购物车，“走，去结账。” “哦……” 陆凝来到那个青皮收银员的收银台前。收银员迅速将购物车里的东西全都扫了一下，就像正常的超市工作一样。接着，他从旁边的柜子上取下两个干净的玻璃高脚杯，放在桌上。 “每一位在此采购的客人，都需要贡献一杯血液，作为购物的凭证。当然，如果您不购买任何东西的话，是不需要付出血的代价的，请问两位现在是否要买下这些呢？” “买。”陆凝立刻回答。 收银员愉快地弹了弹两个高脚杯，清脆的响声鸣起，从杯底开始出现了黑红色的粘稠液体。很快，两个杯子就装满了，陆凝倒是没有多少感觉，毕竟这两个杯子的容量看上去都不算多，正常人失去这么点血液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谢谢惠顾。” 在陆凝付账之后，收银员微笑着鞠躬，将两个酒杯放入了一个白色冰柜将门关好，然后鞠躬送二人离开。 出口旁边，陆凝还看到了一个宣传牌，上面写着“阿帕达尔超市，有您想到的最生鲜的各种货物！欢迎抢购！” “还算不错，想要的东西基本都买到了。”陆凝拉着同样是买到的购物小车，往楼梯走去。燕子丹也跟了过来，陆凝知道她对于那些东西还是有些犹豫，不过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绝对不推荐那些手段。 楼层受到想法影响，因此每次退回都会回到十楼，就是因为有这样强烈的意愿。如果心里有怀疑的话就不一定会去什么样的地方了。 陆凝和燕子丹也安然返回了十楼。 这时，陆凝的手机响了，她先看了眼墙上的禁忌确保没有问题，便将手机拿出来接通。 是张欣晴的电话。 “李文玥？看来还真是只有你能打通。” “你试过了吧。” “周诗兰、陈航、钱义朋都无法接通，我也是要看看你说的对不对。毕竟之前你告诉我的东西也不全。”张欣晴说，“现在也是没办法，总之我要出发了，但铜方镇那里的情况好像也非常恶劣，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团乌黑。” “早就说过这里已经被鬼怪占领了。” “哪个鬼怪也没有这样的，你知道阴气这东西本身是无色的，我的望气术能看到的都是里面混合的特殊性质。铜方镇却是我见过最复杂的一个，就像是把调料柜上的调料全都撒进去了一般。” “那不也正常？群魔乱舞的情况下肯定有不同性质的鬼怪。” “你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所有——包括类似功德金光，仙家的白光，纯阳道法的青光之类的，帝王紫光这些同样也有。”张欣晴有些不耐烦，“按照常理来说，具有这些截然相反特征的神鬼碰面那是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才行的，不然都对不起这一身修来的毫光。可是这些东西居然都混杂在一起，这才是我觉得最怪的地方。” “……我还真是不太懂这些。”陆凝回答道，“如果他们还没碰面呢？” “看来你是真的不太懂。”张欣晴有些泄气，“混在一起和泾渭分明是明显不一样的，混在一起那么连本人都会感到不舒服，绝对不会没有接触。算了，你们看来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还是先从你们那里逃出来吧。我自己再想一个办法。” “好吧，那我挂了。”陆凝也不愿意在图书馆耽搁太久，便挂掉了电话。 57 电梯 当闵凤和父亲叔叔一起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却在薛巧笛家的楼下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张欣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闵凤惊讶地说，“你……” 话音未落，她就被叔叔伸手拉到了后面。 “你……”叔叔目光严肃地注视着张欣晴。 “一对美丽的翅膀，确实不辜负我的培养。而你……”张欣晴目光一转，落在叔叔身上，“有些有趣的翅膀，但不够茁壮。” 那猩红的目光，让闵凤当时就一个激灵：“你不是张欣晴！” “我当然是……我们都当了很多年同学了。”张欣晴微笑道，“甚至可能比你所想的还要早。如今已经到了时间，如果继续下去，我可能就无法忍耐下去了……当然，放心，你们会安全的。” 张欣晴慢慢抬起双手，而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闵凤就看到了在她背后展开的无数翅膀。 洁白、乌黑、骨架、机械，形形色色，有大有小的翅膀，却奇妙地统一在了张欣晴的背后，协调而美丽。她就这样走了过来，叔叔伸手推着她的父亲叫嚷着什么，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那是什么？ 她看到自张欣晴双手之间展开了水平线状的光，光芒如同火一样在燃烧，那灼目而闪耀的光华令人感到一丝惶恐，甚至敬畏。 叔叔向张欣晴投出了一张纸符，但白色的火立刻将纸符燃烧殆尽。那一刻，她终于听见叔叔在说什么了。 “她和我至今为止所学过的各种鬼怪都不一样——她不是阴气型的鬼！她身上的是阳气——快——” 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从叔叔的五官之中也喷出了纯洁的白色火苗，而他的背后也燃起了白色的光翼，随着叔叔的躯体慢慢倒下，张欣晴的背后再次展开了一双新的翅膀。 “开胃菜已经结束了。”张欣晴的目光转向了闵凤，“该享用正餐……嗯？” 闵凤的父亲将她拽进了车里，一打火直接开了出去。而直到现在，闵凤才感到了恐惧，她难以相信刚刚叔叔死的时候自己的内心居然没有任何动摇。 而张欣晴看着开走的车也只是轻轻一笑，扭过头，翅膀一振已经冲上了楼，落在了薛巧笛家门口。 大约三只恶鬼已经趴伏在门前，其中一个模拟出了闵凤的声音：“小兔，是我，开门吧。” “好的，这就来。”门内的薛巧笛回应。 脚步声正在往门这里靠近，而张欣晴也已经来到了三只鬼的背后，伸出手折断它们背后脆弱不堪的破烂翅膀，强烈的光芒将三只鬼霎时间烧成了灰烬。 门开了，薛巧笛抬头一看，有些惊讶：“张欣晴？刚才不是闵凤在门口吗？” “是吗？我没看到人啊？”张欣晴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也是来找你的。” “没看到人？可刚刚明明有回应……难道……” “难道什么？你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是，之前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自从参加了那个接龙故事之后就是这样。难不成……我再给闵凤打一个电话！”薛巧笛匆匆忙忙又跑回了屋里，张欣晴也走进了屋，顺手带上了门。 “如何？”她问道。 “打不通，手机……手机也打不通！她不在家？那刚刚也不是……”薛巧笛一时有些混乱。 “别忙，先想清楚闵凤可能去哪里，我也是遇到了一些古怪的事想找个人问问。你爸爸妈妈呢？”张欣晴问。 “工作去了。你也遇到怪事了？” “就……总之是一些让人疑神疑鬼的事情，我怕不是什么好事。”张欣晴叹了一口气，“现在看来可能真的不是幻觉。我们两个人可能还是危险，也许该再叫几个认识的人一起？反正从接龙开始之后，很多东西都变得奇怪了……”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要不我们和社长说一句让接龙停了吧！” “恐怕很难，我试着联系过社长了，不过他没给我回复。”张欣晴说。 “唉……” “求人总不如靠自己，如果真是有怪事，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找回闵凤，再找几个人一起，实在不行我们就直接去社长家里。” “好，就这么办！” 【上传者，七彩色】 = 张欣晴的接龙部分正好补上了之前众人预计要写的那一段，然而这部分本来钱义朋打算让侦探出手，却被故事里的凶手抢了个先。 这一段故事也是完全没有商议过，张欣晴自己写的。不过既然她这么写了，那就应该是有一定的打算，陆凝也没有问她写这一段的想法是什么。她向众人讲述了关于前往超市和在这个公寓楼里行动的重点，也就是坚信着自己要去的地方。 但这个方法并不能用于离开，无论是上楼还是下楼都是一样的，都会通往不属于这栋楼原本存在的楼层，出去的一楼无法通过楼梯前往。联系到之前上来的规矩，陆凝认为要离开就必须乘坐电梯。 她带回来的东西没有能直接用来作为武器的，不过燃料之类的用来制作简陋的武器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对于超市里那些特殊的东西，陆凝和燕子丹也没隐瞒，将大概情况和顾虑都说了一下，对此众人也没什么意见，不过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那么我们应该商讨一下怎么出去了。”段烨走了过来，满脸笑容地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稍微了解了红狱的状况，那么接下来就应该去思考这个地方怎么离开了。” “道长难道有什么建议？”陆凝狐疑地看了这个突然主动了的家伙。 “牢狱这种地方，既用来收容犯人，也有一些狱警之类的存在，就算是冥府也是如此。所以，狱警一类的存在一定有出去的路。” 段烨晃了晃手指，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段老兄，这样就没意思了。”陈航说道，“我父亲找你过来是为了保护我们，既然我们身处险境，你也应该尽力帮助我们吧？” “不不不，我可不是不尽心。即便是我们也没真的去过冥府，这些东西都是从书上得知的，可凡是记录总可能有不实之处，就例如刚才李文玥姑娘说的那些，书上可都没记载过。” “那么段道长都知道什么？”周诗兰问。 段烨低声笑了起来：“红狱的特性是永恒痛苦的血肉……这是它和别的牢狱最根本的区别。当然，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更不敢妄加解读。各位是否有些思路呢？” “没有。”陆凝摇了摇头，“但是我们依然要去尝试。超市里没有出售和电梯里的符号相似的东西，也就是说解密的秘钥要通过别的手段获得，而那个手段会存在于红狱当中。” “你认为它会在哪里呢？”段烨问。 “我不清楚，不过，既然知道可以返回十楼，即使现在我们乘坐电梯应该也有回来的办法，有一个后路，我们就可以开始试验那些符号的状况了。段先生这次依然不准备跟我们一起行动吗？” “等下，李文玥，这次我们得一起……”陈航站起来，却被陆凝打断了。 “现在还不是特别明朗，没有战斗力的人最好留下。” “说得好像你战斗力很强一样？李文玥，你别逞能，咱们是一起从枣园庄离开的，你有什么本事大家都知道。”陈航皱着眉。 “至少比起你来说我还有些防身手段。”陆凝寸步不让，“而你难道还指望随时有人保护你吗？” “陈航，我也不建议你现在就出去。”钱义朋站出来赞同了陆凝。 “老钱你……” “你说李文玥逞能，你现在才是在逞能。段烨道长愿意保护你们留在这里，这间房间的安全性比外面高很多。同时我们也需要一个确保安全的地方能够随时回来休整。”钱义朋按住陈航，“我知道你不想显得自己没用，我们没人这么想。” “啧！”陈航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神色有些郁闷。 最终还是陆凝、燕子丹和钱义朋三个一起，她们各自拿上一些做好东西之后，便再次拜访了隔壁的1004。 辛宓三人也是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各自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外套，身上除了之前展示的武器以外也多了很多挂件。而以陆凝的眼光还能看出三个人也藏了些别的武器在身上。 “你们还真是敢直接就过去。”辛宓看到陆凝和燕子丹平安回来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难道你知道什么情况了吗？” “当你迫切想要去某个地方的时候，就会前往那个对应的楼层。”陆凝说，“只是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离开罢了。你们想一想自己当时是否也是因为有着同样的心思才去了那四个不同的楼层？” 辛宓和龙天罡对了一个眼神，龙天罡微微点头：“的确，我等遇到的地方也确实为需要之处。” “你们居然能这么快就发现诀窍……好吧，那么现在你们又想做什么？”辛宓看到三人身上都准备了一些工具。 “既然知道以这样的方式可以在楼层之间穿梭，那我们也可以尝试去探查一下电梯的情况了。哪怕我们不能直接知道电梯回到一层的密码，但至少可以摸清那些符号的一点规律。”陆凝说道，“只是不知道三位敢不敢和我们一起了。” “不需要使用激将法我们也会和你们一起行动。既然你们在短时间内就能找到红狱的一个规律，那便证明你们有这个本事。”辛宓抱起胳膊，“电梯是吗？那恐怕是最危险的地方了。” “也可能是唯一的出路。”陆凝说道。 电梯和之前上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不过天色正在变暗，由于那个“不准开灯”的禁忌还是让人感觉有点费劲的。这时邓知意抬起手里的骨刀扭了一下把手，骨刀上就开始亮起了绿色的鬼火，周围三米之内都被照亮了，虽然有点阴森。 陆凝按下电梯按钮，等着电梯上来。燕子丹则有些好奇地看向骨刀：“我们在超市也见到了很多武器。” “你们没有买一把还真让人奇怪。那么多便宜好用的武器，随便哪个都能给人点胆子吧？”邓知意说道。 “只是不需要。”陆凝简单回答了一句，电梯门就开了。 里面依然漆黑一片，邓知意举着刀先走了进去照亮周围，随后众人才小心地走进了电梯里面。 门缓缓合拢了，陆凝抬手按下了0按钮，很快那些按钮又闪动了起来，但就在此时，辛宓忽然说：“为什么没有你给我们展示的那些文字？” 陆凝猛一抬头，借着绿色的光亮，她看到电梯里那些红黑色的文字赫然已经变成了血痕和肮脏的涂鸦，甚至有几处抓痕已经撕开了金属表面，在卷起的裂口处可以看到里面都是蠕动着的血肉状物体。 “不，辛宓，还是有一些黑色字体的，在那些涂鸦后面。”龙天罡说道，“仔细看，基本都被抹去了。” “我有种不太妙的预感……”邓知意龇了一下牙，“没闻到怪味，已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样子。” 陆凝瞥了一眼已经停下的按钮，依然是十个亮起，不过确实和王仲楠说的一样，这些按钮和之前在楼下的符号不一样。 她先将这次的十个按钮都拍摄了下来，随后从上到下从左往右依次按了下去。 哐当！ 电梯猛地震动了一下，接着明显有了向上移动的感觉。几个人都在暗暗警戒着，大约两分钟之后，电梯才停了下来，但陆凝按下的按钮依然还亮着，换句话说似乎是还没到指定楼层。 门开了，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一群身穿类似防护服，头戴防毒面具，脑后系着一个古怪的大蝴蝶结的人冲入了电梯里。他们每一个手里都端着一把轻型冲锋枪，进门之后也完全没有理睬陆凝的人，瞥了一眼电梯上亮起来的按钮后立刻用另外一个顺序按下了按钮。 陆凝稍微数了一下，这群人一共是十个，由于装束的问题，除了一点身高差距以外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辨别出他们的身体特征，甚至包括头发也是一律的短发。 58 不明小队 来历不明的十个人进入电梯之后便保持了持枪肃立的姿态，每个人都没有丝毫移动，也没有向陆凝的人搭话的迹象。因为之前在电梯里看到了一条“不要和陌生人讲话”的提醒，陆凝等人也不主动找他们说话。 气氛一时变得非常严肃。很快，电梯又一次停了下来，这群人立刻将枪架起，对准了门口，陆凝和钱义朋这两个最前面的立刻后退了一步，要看看这些人准备做什么。 门开了，外面顿时冲过来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味，陆凝隐约看到电梯外面有无数张如同蛇一样的血盆大口正在向电梯蜂拥而来，与此同时，那个小队所有人也同时开火，枪械有消音，声音并不算很大，但极为密集。湛蓝的枪火和密集的火线轰击在那些大口和蛇牙上，打得血肉横飞，五人射击完毕后后方五人立刻接手，让前方五人换弹。这些人的配合非常默契，而电梯门那么小的一个口凭五人的火力也完全封锁得住。 射击总共持续了大约十分钟，交换射击将近二十轮。电梯里已经满是硝烟的味道，外面则全都是腥臭的血肉。 “撕碎。”其中一个人终于说话了，“楼层怪物，火力压制，通过。” 一人开口之后，剩下的也都开口了。 “前进？前进？” “可以杀死，可以屠戮。” “是普通的生物。” “血肉、血肉。” 这些人低声呓语着，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在听最初那个人的决定。 “任务，尽可能多进行楼层探索。情报获取，初步。继续转移。子弹上膛，继续撕碎。” 随着这句话，所有人立刻将枪口垂下，恢复了刚刚安静的样子。 陆凝微微皱了一下眉。 这些人的行动也不会让她有多少吃惊，多疯狂的人她也见过，只是这些人的声音隔着防毒面具都有很多变化，却依然听上去有一些耳熟。 之前被取走的血……这么快就用上了？看样子这些人也没有正确的电梯密码，也是在随机探索各个不同的地方。不过这样的小队恐怕不只是一个，从之前电梯的留言来看，黑字恐怕都是类似的小队留下的。 电梯再次上升，而这一次终于来到了陆凝随便挑的那个楼层。 门打开之后，外面居然是一个圆筒形状的通道，奇怪的小队成员举枪后发现没有任何怪物袭击过来，便迅速列队冲入了通道之中。 “我们要跟着一起吗？”燕子丹问。 “本来就是我们选的楼层，不必一定要跟着这些人。”陆凝迈步走入了圆筒之中，握了握拳头，手上的白环没有任何反应。 后方钱义朋也用那个盘子在周围尝试了几下，也没有什么结果。倒是燕子丹用折扇在周围点了几下，扇面上出现了一些血红色的场景，基本都是一些残酷的刑罚场面。 “听不到什么不对劲的声响，那些人速度还挺快。”邓知意竖着耳朵听了听，“不过这看起来又是个迷宫啊。” 的确，圆形管道往前一段就开始分岔，四通八达，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迷宫的样子。但陆凝仔细看了一下发觉又不是，这只是岔路比较多，却没看到死路，也就是说只要一直走总能走到终点。 “这应该只是一个通道。里面或许有危险，不过不是让人迷路……” 哒哒哒哒—— 陆凝的声音被枪声打断了，消音也不是完全消去声音，这里的声音传导效果又特别好，隔着这么远居然也能听见开枪的声音。 “看起来发生了交火。”辛宓抽出手术刀，“诸位，我们也小心一些。” 几乎是心照不宣地，陆凝和辛宓同时选择往交火的地方走。因为那地方至少隐患已经被激发出来了，而别的地方恐怕还潜伏着。两人的意思都是先看看敌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再作进一步打算。 按照陆凝的意思，只要知道这里是几层就可以返回电梯了，不需要耗时间。然而楼层的号牌都在楼梯那里，还需要稍微寻找一下。 交火区域很快就到了，但令人意外的是这里的怪物都是一些身上没有毛发的白老鼠，双目猩红，躯体大约有初生的婴儿那么大，数量在一百只左右，现在已经被子弹射杀了将近一半的数量。这时那支小队已经不能继续刚才那种交替射击战术了，不过老鼠依然无法近身——每当一只漏网的老鼠试图扑上的时候，都会有一名队员抽空甩出鞭刃将老鼠凌空抽碎，碎成一堆肉块的那种。 这些人强大而冷酷，甚至让人怀疑究竟是不是人。事实上众人还庆幸他们并不对自己抱有恶意，只是无视而已。 很快，剩下的老鼠也都被打成了粉碎，那个似乎是队长的人抬手摸了一下脑后的蝴蝶结，然后说道：“撕碎一百一十五只，无生命迹象，无复活反应。低威胁，推进。” “这些人单纯是为了屠杀怪物的吗？”邓知意皱着眉，“做得好……可是这有什么意义？这样又无法探查到出口。” “他们大概不需要。”陆凝跟着那些人继续前进。他们的手中有一些别的工具，类似雷达，在探测的同时也能激怒那些怪物，不过前进了二十米左右，又有一些白老鼠出现，不过数量就少多了，连一轮火力都没撑下来。 就在这时，那个队长抬手打了个手势，所有队员停下了脚步。 “巢，发现。”队长将枪上的弹夹拆下来扔掉，然后从腰间拔下一个闪着红光的弹夹扣了进去。 陆凝等人也看到了那个“巢”。 通过粘稠的血丝和肉丝所构成的巢穴，里面还有一些被拆解开的人类头颅。那完全扭曲的五官依然活着，发出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在巢的中心地带有一个大概是用几十只老鼠缝合起来的怪物，圆球状的身体上探出四只没有手的胳膊，组合成躯体的所有老鼠爪子还在不断抓动，看久了会让人感觉很恶心。 除了老鼠之外，在那些血肉线中间还有一些木桩子一样的东西，枯黄干瘦，身上有三只细长如同细枝一样的手臂，各自捏着一根骨针，这些手臂灵敏地抓过周围的皮肉，又从中抽出血肉的细线，正在进行着缝合工作。 还没等陆凝更仔细看一下，那支小队就再次开始了射击。那红光弹夹装填的子弹每次命中都会爆开一团烈焰，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整个巢穴都被点燃，里面传来了大量吱吱吱的叫声，随即身上沾着烈焰的鼠群便从巢内冲出，只是子弹几乎成了火雨的幕墙，老鼠只要有一只中弹炸开的火焰就会连着周围的一起吞噬掉。里面那只巨大的缝合老鼠也从巢里滚了出来，它的躯体无疑坚实许多，爆炸虽然能削去它的躯体，却还不到致命的部分。 “过来了。” “杀死，歼灭！” “坚固的血肉。” 就在众人以为这只缝合老鼠或许会突破的瞬间，队长拔出匕首，那匕首上闪烁着和弹夹同样不祥的红光，反手刺出！ 一瞬间，缝合老鼠就像是被数十把尖刀切割过，裂成了好几片。紧接着，剩下的队员们也从背后取下一根连接着衣服的金属管，对准了缝合老鼠，白色的高压液体从管内喷出，将它彻底切成了碎块。 “撕碎！” 在队长一声大吼中，这些队员一同冲向了巢，枪、鞭刃、匕首——各种武器层出不穷，将整个巢都搅了个稀碎。 陆凝等人当然不敢这么凶猛地冲锋，在火势渐渐变小之后才慢慢摸了过去。这个巢已经腐蚀掉了管道的外侧，并向内延伸了十几米，不过现在都已经烧成了焦炭。陆凝走到这团黑炭里看了看，蹲下身触碰了一截折断的“木棍”。 白环微微一闪，也就是这样而已。陆凝了然，取出命运锯齿将木棍剪了下来，这只不知名的怪物甚至不足以让符号被填充，它只剩下了一直手臂，手指之间还握着一截已经碳化的皮。 “最好不要乱碰这里的东西。”辛宓提醒道。 “无妨，我的能力还是需要用触碰的方法来验证的。它已经没有威胁了。”陆凝将怪物扔到地上一脚踩碎，然后继续往里面走。巢里的老鼠也被烧死了不少，这些虽然是怪物，却也还是生物。 “幸运的是有这么一支小队开路，否则我们根本没办法应对这么多老鼠。”邓知意心有余悸地说，“这地方还真是比想象中要危险。” “我看到楼梯了。”众人通过了巢的范围后，钱义朋指了一下另一条通道，那里尽头确实是熟悉的楼梯间。楼梯的上面挂着一个“65”的牌子，两侧的墙上则用红色的字写着类似【有老鼠】、【快回头】之类的提醒。 这些提醒确实没错，那个奇怪的小队解决了很多的麻烦。陆凝拿起手机拍了照作为字体的记录，这些倒是没有龙天罡熟悉的笔迹了。 “我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返回电梯那里？”燕子丹问道。 “电梯好了，不过我们也得留神，这次可没有一支队伍为我们开路了。”陆凝叹了口气。 回到电梯门口，一路上倒是也没碰到有别的老鼠窜出来。但电梯门打开之后众人却都是一愣。 里面亮着温和的暖光，也十分清洁，而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三个拎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和一名穿着管理员制服的青年男子，正在有说有笑。 “啊呀……这是哪一层的……你们身上这些是怎么回事？”一个妇女看到众人身上的装备顿时惊呼了一声，三个急忙往电梯的角落里缩，而那个管理员则是微微皱了一下眉：“你们是哪一层的住户？”同时他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了。 “喂，辛宓，这是怎么回事？”邓知意低声问。 “不知道。”辛宓摇摇头，“这里应该不可能还有尚未察觉的人——进去看看。” “你们要干什么？喂！” 年轻的管理员当然拦不住众人，龙天罡一只胳膊就将他挡到了一边：“小伙自，你可以给外面打电话，甚至我们也求之不得。如果你能打通，那我们也就好办许多了。” 陆凝走进电梯之后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电梯的状况和之前两次看起来不同，却还是同样的内部构造，只是这次少了文字和裂痕。她又看了一眼电梯按钮，不看后面的符文的话，按钮对应的楼层是九楼。 “李文玥，我们要做点什么吗？”钱义朋问。 “不需要。” 电梯缓缓合拢，管理员一边保护着三个妇女一边开始拨打电话，当然，无论如何也是拨不通的。 “奇怪……奇怪了！” 电梯依旧在运行着，停下之后打开了九楼的楼层。三个妇女立刻拽着管理员往外面蹭，众人没管，他们一跑出电梯就飞一样地冲向了走廊。陆凝迅速跨出一直脚挡在了电梯门那里不让门再次关上。 这里是和十楼一样正常的公寓楼布局。但有所不同的是，从电梯这里往外看，左侧的走廊那里隐隐有着暗沉的红色光。陆凝稍等片刻之后，猛然间红色的光芒一瞬，一颗明亮的红色珠子出现在了正对电梯门的位置，它的周围延伸出五条由无数黑点组成的触角，抓着走廊的墙壁。看上去只是一颗珠子，可陆凝分明感受到了一股视线。她迅速将脚撤回，电梯门缓缓合拢，而就在合拢的最后一秒，那颗红色的珠子瞬间出现在了电梯门前，强烈的红光在电梯里只是闪烁了一秒，就被关闭的门所挡住。 尽管只是一秒钟，可每个人都已经是一头冷汗。 陆凝按下按钮，再次开始随即筛选符文。而邓知意也终于从刚才的紧张中透出一口气：“这到底……我们在上面可没见过这种东西……” “你们觉得对上刚才那个红珠子我们有几分胜算？”龙天罡问道。 “没有，我可不想和一个完全未知的鬼怪打。”陆凝对照按钮思考了一下，选了个顺序按下，电梯再次行动了起来。 “刚才真是……”燕子丹抹了一把额头，“我都快吓死了。” “非正常的存在看来哪一层都有。王仲楠那里不还有颜梦被浴缸里的东西杀死了吗？”陆凝说。 59 笼中舞步 “啊……正是宛如烈火一样的天光。” “团长大人！这里真是一个……不得了的地方啊！” 小丑尖细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让正在欣赏落日余晖的宁夜衣侧过了头。 扑克马戏团的鬼全都有一股疯劲，不过也不是彻底的疯。宁夜衣很清楚，它们疯只是因为肆无忌惮，只要自己这个团长存在，它们永远能够重生，这样的力量使得每一场表演都能尽情收集欢笑。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这个团长反而成为了命脉所在。宁夜衣也很理解这些鬼为什么如今都保持着战战兢兢的样子。 “你们认为，团长我会在这样的地方死去？” “团长大人终究是血肉之躯，稍有触碰便会死去。”铁锈骑士闷声闷气地说道。 “也对。”宁夜衣打开手机看了看，不置可否地回答。 “团长大人……我们能感觉到这里虽然有充足的欢笑，可也有些令人笑不出来的东西。” “红狱、枯狱、生狱和正在展现的噩狱，你们本来就是鬼，厌恶来自冥府的气息也是当然的。不过好消息是，这些冥府之地的展现并不来自于正途，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是人是鬼还不知道呢。” “原来如此！”小丑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也就是说，这里依然是一片充满大量欢笑的舞台！” “正是如此。”宁夜衣微笑道，“我查阅过之前的团长笔记，不是无能到连给你们供给足够的食物都办不到，就是自私得搞不清轻重缓急。你们始终都无法得到一块全力表演的舞台，不是吗？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已经来到了一片广阔的舞台上，有着足以让我们一年都享受不尽的欢笑。” “团长英明！”礼帽先生猛拍着手。 “我们首先要吞噬的是红狱。单纯的血肉滋养，那里已经有着太多精神空虚的存在了，它们是我们最棒的前菜，这一定是一群最热情的观众。接着……我想我们要打开生狱的大门，将那里的混沌尽数容纳在马戏团之中，你们的技艺我已经有些腻了，扑克马戏团决不能只抱着自己的一两件本事溺死，把自己变得更强也是你们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只要能吞噬两个牢狱，我们理当壮大到我所需要的地步……” “团长，您是有什么计划吗？”英俊牛仔扶了一下自己的帽子，“我们也许能听取一二？” “我的计划在双线进行，你们只要完成自己需要的部分就好了。还是说……现在我这个团长的话就没有作用了？”宁夜衣勾起唇角，盯着英俊牛仔问道。 “不敢。” “在晚上八点，我们会在红狱内展开第一舞台。在表演开始之后，你们必须及时将所有相关信息都回传到主帐篷这里，我不禁止你们对那里任何掠夺行为，但有一点……不准表演到一层去。” “为什么？”铁锈骑士讷讷问道。 “你们没有问为什么的资格。”宁夜衣摆了摆手，“现在都回去做好准备，把你们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如果让我知道谁的表演消极怠工，我还是有办法进行惩戒的。” “是！都听见团长大人的话了吗？全都打起精神来！大伙一定要让那些来自地下的土包子看看，什么才是人间最华丽的演出！”小丑如同打鸡血一般叫了起来，随后所有成员都返回了帐篷开始准备。 宁夜衣揉了揉耳朵，打开自己的手机，再次确认了一遍任务。 “既然如此……无论谁是陆凝，希望已经察觉了。这次必须做好分工合作才容易一些，但愿集散地确实是让我和陆凝有合作的机会。不过这确实是我所期待的自由度了。那么侦探已经表明身份了，凶手还没得到任何暗示，还真是棘手……” 她摘下自己的手套，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经变成了黄金的色泽，稍稍弯曲，两根大约前臂长度的金色气剑就从手指上冲了出来。 “该做点坏事的时候还是要做的。” = “1849层。” “这数字也太大了……” 新的楼层，是一间广阔的剧场，大约能容纳两三千人的多层式建筑，而楼梯也非常显眼的就在安全出口那里。整个剧场仿佛被火烧过一般有不少焦黑的痕迹，那些座位上也有不少都坐着已经化为焦黑骷髅的尸骨。 众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和舞台的边缘走到了楼梯的位置，却没有任何异动。不过那上面出现的数字却令人有些瞠目结舌。 “这个地方有那么广阔的吗？”邓知意嘴角抽了抽。 辛宓检查了一下周围的墙壁，这个楼层没有人写什么提示信息，便说道：“我怀疑这里的空间本来就是无限的，红狱根本没有边界，因此出口才能是唯一的出口。” “有可能。”陆凝随口应和了一句，扭头看向剧场里的观众尸骨。 在黑色字体探索中可是探索到了一万两千多层的，这个楼层完全是小意思。而目前为止陆凝也没观察到各个楼层之间有什么联系，毕竟是牢狱，没有任何联系也是正常的。 她在接龙故事里也不可能将设定想得那样完美仔细，因此现实的红狱依然还有很多难以查明的东西。在钱义朋被打回来的三次里，主要删除的三个部分一是关于出路的设定，二是关于狱卒的设定，三是对红狱怪物的确定描述。陆凝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部分属于不能允许被设定的范畴。 按理说，任何一层都应该有一些凶险的。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了最前排的一个观众的尸骨，这场火看上去并没有到将一切都烧掉的程度，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的火焰，这些全都是红狱所创造出来的。 尸骨的手边落着一些被熏黑的钱币，并不是现实世界里通用的钱币。陆凝没有去碰，只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并拍摄了两张照片。根据骨骼构型，她是可以辨认出这具尸体是一名女性的。尚未完全烧掉的靴子也依稀看得出上面无法被烧毁的一些饰物，能看得出是个要么有钱要么有地位的女士。 旁边座位的人也同样如此，手边也有一些钱币散落。 “有什么发现吗？”燕子丹走过来。 “我对于历史方面不是很熟悉，你们有谁能认出这些钱币吗？花纹还算清晰。”陆凝举起手机里的照片。 “我来辨别一二。”龙天罡走过来仔细看了看那些钱币，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在我所知的范围内，没有哪个国家使用过这种类型的铸币。” “那就姑且认为这是架空的某种钱币好了。我很奇怪的是，这里明明是个剧场，为何在这些人死亡的时候手里都会有一些钱？”陆凝有些疑惑。 “这或许关联到以前的某些习惯。”辛宓抬头看了一眼舞台，“当一场剧令观众十分满意的时候，他们就会往舞台上抛掷钱币来表现自己的赞赏，如果我们上去找找的话，应该也能找到一些钱币。” “你们关心这个干什么啊？现在这个楼层不是没什么东西吗？”邓知意扛起大刀给众人照明。 “因为我们总要寻找出去的方法，每个楼层都只是看一眼知道安全就离开的话，什么都得不到。”辛宓说道，“也许问题在舞台上。” “也许舞台上有危险，做好警戒。”陆凝提醒。 龙天罡掏出警棍，一个冲刺跳就扒到了舞台的边缘，敏锐地翻了上去。 “确实看到了很多钱币，应该都是观众扔上来的。前几排距离舞台都不算很远，扔上来也是正常。但这就有些奇怪了。” “哪里奇怪？”钱义朋也俯身看了下那些尸骨。 “为什么舞台边的地面上没有？”陆凝抱起胳膊，“我是不信这些人手劲那么大全都砸到了舞台上，这么混乱的场面中有些钱没扔上去也是正常的吧？” 辛宓抬头喊道：“大龙，找找看上面有没有把手之类的东西，应该有什么能让舞台下沉，或者让周围地面向下打开一部分的机关。” “正在找！” 没用多长时间，上面就传来咔啦一声，紧跟着舞台周围发出一声巨响，哐当一声，烟尘被震了起来，众人边退后边扇开面前的尘土，随即便看到舞台下沉了大约半米左右，而周围的地面也形成了向下的滑坡，舞台周围已经打开了数个漆黑的入口。 “啧，还真是有玄机啊！”邓知意将刀伸到面前，慢慢靠近其中一个入口，入口的高度只有大约两米，她将刀略微降低了一些才能进得去。辛宓和陆凝紧随其后，龙天罡也从上面跳了下来。 “没有落灰，没有声音。”陆凝看了看四周，“舞台下……等等！” 不用她说，其余人也注意到了在角落里的一些用粗大铁条焊接而成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一个穿着一身灰黑色雨披，脸上也蒙着一张黑面具的人。这些人的姿势各有不同，有的只是盘膝坐在笼子里，有的则直立在笼子边缘，双手在背后抓住栏杆，有的甚至双腿劈叉卡在笼子上，整个身体倒垂下来，显得有些滑稽。 “我来看一下。”辛宓捏着手术刀靠近了一个脑袋后仰望着天空的人，从缝隙中探出手，轻轻在黑色的雨披上割了一刀。 裂口中迅速涌出了一些粘稠的黑色泡沫，不过并不算多，而且辛宓收手很快，也没让手术刀被沾到。 “死的。” “是我们意义的死还是确实不会再动了？”陆凝追问了一句，辛宓愣了一下，转头又看了一眼笼子里的人。 这里是红狱，就算尸体动起来估计都是常见的，之前老鼠巢那里变成那个模样的人也都还活着呢。 辛宓立刻迅速又是一刀挑起，这次刀锋挑开了黑色的面具，但令人惊愕的是，黑色面具下依然是面具—— 熟悉的防毒面具。 = “求生者，自我复制，血肉的再造……果不其然。” 黄金色的锐剑轻松将血肉骨骼劈开，宁夜衣甩了甩手指，用另一只手轻轻压了一下礼帽，微笑着看向被高抛球小姐的飞刀圈在中央的四个人。 “饶命！饶命啊！我们不想死！我们只是想跑出去！” 曾经遇到的致命危险到了如今反而只是场景里的一个小考验，这让宁夜衣感到一阵啼笑皆非。当然，根本上还是有所不同的，她只是感到荒谬。 “你们早就死了。” 她抬了抬手，指向最边上一个一身保安制服的男子：“我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你的尸体，你在保安室里就已经被杀了，现在的你又是什么？” “什么？我……我……”男子震惊地摸着自己的脸，“我明明在这里啊！” “想一想吧，当你陷入这个地方的时候，你原本在做什么？有什么对不上的地方吗？你是保安，那么你有从保安室里离开的记忆吗？” “我……我噢噢噢噢！！！！”保安忽然发出了怪叫，手上脸上的皮肤也开始龟裂，飞溅出来的鲜血将旁边三个人也吓得愣住了。高抛球小姐高声唱着歌，仿佛非常开心，而宁夜衣一甩手指，金色剑气将怪物化的保安也劈成了两半。 随即她将目光投向另外三个人。 “你们不要摆出那种惊恐的神情，好好思考一下，从陷入这种地方开始，你们到底有没有一段清楚的记忆？回想一下吧……高抛球，让他们想起自己原本的模样。” “释放~~~自我~~~” 三个人齐声发出了大叫，变形的怪叫声很快便被剑气切割声压了下去，几秒种后便只有一堆肮脏的血肉。 “没有一个真人。”宁夜衣叹息了一声，“不过是带着人的记忆在笼中增加挣扎饵料的野兽罢了，糟糕的表演，甚至也收获不到多少欢笑。” 她抬起头，看向外面血红的夜色，无数根红色的血骨长柱从天空垂下，那里应当是真正冥府的景象。无垠的牢狱，永恒的血肉折磨，便是这样的意味吧。即便灵魂磨灭，带着记忆的人依然会一次又一次在这里承受各种痛苦和恐惧，永无休止。 “但是……这样的事，不应该发生在人间。”宁夜衣低声说道。 60 故人虚影 每一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人，都和之前所见到的那支不明小队是一样的装束，为了确保无误，辛宓还多划开了两个人的雨披确认。 “这些人都死了？”这次就连龙天罡也不免惊愕了。 “没有生命体征了，至少作为人来说是确定无疑的死亡。而且看这些人奇怪的姿势……估计还都是不一样的死法。”辛宓看了看几个笼子，“只是他们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死在别处被搬过来的？还是……”燕子丹猜测道。 陆凝又看了看其余的地方，这里是舞台下方的一个预备空间，也用来配合舞台的升降装置，周围堆放着很多杂物箱，包括一些场景会用的道具和演员装束。 陆凝掀开墙边的一张帆布，发现下面堆放着十几个油桶，都是空的。她微微皱了下眉，转头又打开了一个杂物箱，里面都是戏服和道具。她也不嫌麻烦全都取出来，在最底下发现了一套装束——从面具到护甲到武器，包括那个蝴蝶结都是齐的。 “找到什么东西了？”辛宓发现陆凝正在奋力将一些东西从箱子里翻出来，便问道。 “一套装备，你们呢？” 这个时候辛宓正在尝试将防毒面具也剥落下来，这比起外面的黑面具要麻烦许多，而且在切割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这次一定是一无所获了。 手术刀划伤的部分都流出了黑色泡沫，估计里面的躯体已经全都变成了这样的东西，想要看看面具下是什么样的脸孔也做不到。 “这套装备……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套在这里？”钱义朋也过来帮忙了。 “这只是一个箱子，我们还没找别的。如果让我猜的话，或许这里原本是这些小队的一个休息的地方。” “这些小队？” “是啊，从电梯上的文字来看明显不止一支队伍在探索，如此组团行动的队伍，而且那个队长还疑似和什么人联络着，这应该有更多的团队在行动。这个楼层恐怕原本是小队占据的一个休养点，却遭到了突然攻击变成了这副模样……” “确实这里也有！”燕子丹从另一个箱子里也掏出了一个蝴蝶结。 与此同时，辛宓已经试着隔着笼子将一个人的面具给切开了，她的手已经足够稳当了，可当面具落下的同时，那个人的脑袋也整个化为黑色泡沫垮塌了下来。 “唉……”辛宓甩了甩手术刀，有些失望。 “看来所有的尸体也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龙天罡摇了摇头，也开始帮助陆凝翻找起各个箱子来。 “嘿，扫兴。”邓知意举着刀在那里照亮，顺手摸起了被众人翻出来的防毒面具端详了起来。 “知意你帮忙看看这些东西都是什么功能，也许还能使用。”辛宓提醒了一句。 “我还要照亮啊……好吧好吧。”邓知意撇了撇嘴，“我当时以为这照明功能也就是辅助一下呢，怎么怪物没砍几个光在这里当灯泡了……” 燕子丹轻笑了一声，别的人虽然没有出声，不过气氛也稍微轻松了一点。 翻找过程没有发生什么危险，龙天罡找过几个箱子之后又有了些新发现，他贴着墙壁用指节轻轻敲击着，每敲几下就停下来换个地方再敲两下。陆凝几个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发现墙壁后面还有些玄机。 “龙大哥之前是做什么的？我们都没发现。”陆凝也有点惊讶，她要找一些明显的墙壁机关什么的还行，可龙天罡显然更加专业，从之前开始这种寻找机括的工作似乎都是他来做的。 “不过是一介健身房老板而已，略有些业余爱好。”龙天罡随手回答着，手指沿着墙壁仔细摸了一下，最后敲定在一个铁笼的边缘。 “找到了？”辛宓挑了挑眉。 “嗯，不过原本的机括似乎出了问题，辛宓，帮个忙。”龙天罡说。 辛宓走过去，将手术刀刺入了龙天罡敲击的那个墙缝当中，那刀锋锋利异常，切断墙壁外层似乎根本不花费什么力气，很轻易的，一个圆形的孔洞就被她挖了出来。 众人都凑了过去，在墙壁之中隐藏起来的居然是个小电子钟，上面的日期已经紊乱了，不过似乎还可以手动调节上面的日期和时间。龙天罡观察了一下电子钟的安装状态，断定这应该是墙壁修建的时候就一同埋设进来的，而不是后来放进来的东西。 “看起来我们可以调节这个时间……但是意义是什么？”龙天罡眯着眼问道。 “我想某个日期应该有决定性的意义。”辛宓蹙起眉毛，“但是应该是哪一天？” “红狱在人间展开的日子。”陆凝说道。 “你确定吗？”辛宓看了她一眼。 “在此之前红狱都在冥府，而我不认为冥府里有人间的时间。这个表使用的是我们的纪年和计时方式，它的意义也只有在这里才存在。”陆凝说道。 “既然如此……”龙天罡伸手进去，慢慢将日期调回了那一天。 随后，一切都晃动了起来，坚固的铁笼正在消失，里面的尸体也随之化为了虚无，焦糊味和惊叫声从外面传来，但重重叠叠，就像是无数卷录音带同时播放一样嘈杂。 “怎么……”辛宓几人迅速抓住旁边的东西稳住身体。 “出去。”陆凝马上转身冲向门口，但就在这一瞬间，门外有无数钱币开始涌入进来，而陆凝的脚下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她没有坠落，那些钱却纷纷坠入了空洞当中。 “什么？” “小心点！”邓知意举着刀一个滑步过来就把陆凝拽出了空洞的范围，而就在那一瞬间，借助刀上的绿色光芒，陆凝也看到了洞的下方—— 有一个人正在仰面朝天，看着这里。他神情悲伤，衣服破烂，那大量的钱币在他的脚边迅速堆积，很快就掩埋到了膝盖的位置。 陆凝根本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他——社长郑云亭。 “不对！该死！” 她伸手拍在了空洞上，虽然上面如同有一层透明墙壁一样无法进入，但是在手掌拍上去的一瞬间，白环猛地一亮，在那看似空无一物的洞口处也瞬间出现了五个印痕。 “李文玥！你看见什么了！” 这种时候就要多亏有钱义朋这个队友在旁边，他显然发现了陆凝这一砸的动作明显不是正常的，立刻开口问了。陆凝立刻喊道：“砸开空洞表面！” 话音刚落，钱义朋就抽出口袋里的鬼器钢笔一跃而起，扑向了空洞，笔尖狠狠刺向了空洞，锐器比陆凝的指环显然更加具有杀伤性，尽管还是没有能穿透，但一片裂缝已经在那洞口蔓延。 钱币依然在哗啦啦地落下，看速度估计再有半分钟就能把郑云亭埋了。 “不行！太硬了！”钱义朋又连刺了好几下，制造了好多裂缝，但明明是岌岌可危的样子，那层无形的墙壁就是不会轻易碎裂。 就在这时，绿光一闪。 咔嚓！ 邓知意的骨刀猛砸下去，碧绿的光芒甚至在洞口两侧都留下了一道燃烧的印记，那层无形之墙终于被砸开了，陆凝也来不及感谢她，匆忙趴到了洞口，向下方看去。 “社长！” “李……李文玥！你们来救我了？对不起！对不起……”郑云亭正在激动地将自己从钱堆里面拔出来，他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一般，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去。这时候燕子丹也从包里摸出一条之前在超市购买的绳子凑了过来。地震已经停止了，只有钱币依然在涌入。 “无论你们看到了什么人……”辛宓忽然开口，“能确定那是真人吗？” “是不是无关紧要。”陆凝微笑，和燕子丹一起将绳子丢了下去，让郑云亭接住。 说实在的，陆凝本身并不关心这个社长是死是活，甚至也没有什么好恶可言。她只需要这是个脑子清楚的人，能够沟通交流，有些郑云亭的记忆就足够了。只要能够还原一些接龙的真相，别的都无所谓。 “社长！我们这就来救你！”心里想的和口中说的并不一定要一回事。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郑云亭甚至在痛哭，他抓着绳子艰难地向上攀援，这在钱币叮叮当当砸下去的时候并不太容易，他已经有些鼻青脸肿了。 “社长！你果然没有在群里！”燕子丹喊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下把我们都牵连进去了！” “我知道一点，可是……对不起！对不起！” 郑云亭只能不断道歉，所幸这个坑的深度也就七八米的样子，脚下有钱垫着，郑云亭已经爬上了一半的高度，那涕泗横流的模样看得出是真的很惨。 “八里工究竟是什么情况！”陆凝喝问。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糊里糊涂的进去了，还被安排了一个项目组长的身份……我开始还很高兴呢，以为我的简历被人看中了，谁知道……谁知道……”郑云亭哭丧着脸喊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偶然才知道我的账号似乎是被送去了另外一个项目，但我什么都不明白的！这些神棍搞的东西都是真的！我本来还想跟颜梦吹嘘一下自己，没想到直接就变了！变了啊！” “变了什么？你都遭遇了什么？说清楚啊！”陆凝用力拉着绳子。 “就是这里，这个什么红狱……项目组长只是听着好听，那就是一个牺牲品啊！我根本就不想的！死了很多人，连我也死了……咦？死了？死了吗？” 郑云亭向上攀爬的动作停下了，他的目光还在看着上面的陆凝，却充满着疑惑。 “奇怪，我……应该已经被钱币压死了吧？为什么还能有机会和你们说话？不——你们也应该死了吧？我在哪里见过你们死亡的照片？项目组？不对——还是在这里，你们死亡，重生？红狱，红狱，什么啊，这里血肉的苦痛——” 陆凝已经松开了装着很用力拉拽的双手，抽出了命运锯齿。腐烂的血肉正在沿着绳子生长，那上面还印着一个个钱币的烙印。 “看来你的死状比现在要惨烈许多。” 郑云亭用两只血肉模糊的手抓紧绳子继续向上攀爬着，尖叫着。 “不！不要啊！我是活着的啊！你们能见到我，能和我说话！这里不是地狱对不对？我们已经回到人间了对不对？李文玥！你一定也想活下去的！还有你们！燕子丹！钱义朋！你们在这里经历的死亡——” 剪刀合拢，剪断了绳索。 “谢谢你的遗言，社长。不过我们还没死过呢，你见过的那些复制体，终究和我们这种本体有些出入。” 郑云亭依然在膨胀着，探出腐烂的手试图抓住墙壁。但失去了外力的干预，他根本无法抵御如同洪流一般砸落的钱币，等待着他的结果也正如他原本应该的结果一样。 “李文玥……刚刚那个……是社长吗……”燕子丹战战兢兢地问。 “我倾向于认为是的。不过死者终究是死者，倒转了时间也不是活过来的状态，只是忘记了死亡的鬼而已。当他回忆起来的时候，身体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亏你能这么冷静地想这种事。”辛宓走了过来，也目睹了郑云亭的末路。 “我认识过一位道长，虽然迂腐，却也刚正。我们闲聊的时候他说过，死者大多数都是不甘心死去，因而一旦有机会，便会疯狂寻找重返人间的机会。但若是每个死者都这么做，那么人间早就乱套了。”陆凝微笑道，“奇迹并不是不能发生的，却也不是随时都能发生的，我很相信这一点。” “总之……那小子终究还是说了点什么出来吧。”邓知意重新将刀扛在了肩头。 “比较匆忙，所以我也就问了个比较要紧的问题。不出所料，这个地方的转变和八里工那个旅行社脱不开关系。如果离开红狱我们势必要往那里去一趟，至于这里……龙大哥，麻烦将时间调整回来吧。” “好。” 随着时间被拨回，一切都回归了原状，那些铁笼子也再次出现了。 “刚刚返回的时候，室内布景有了些什么变化诸位注意到了没有？”陆凝又问。 辛宓和钱义朋点了点头，确实这两个人属于最仔细的。 “除了铁笼以外，还有一些多出来和减少的东西。我们取出的那些装备最初果然不在这里，所以倒回时间之后都消失了。”钱义朋说。 “嗯，理所当然。” “对了，李大妹子，刚才你还说了句什么复制体？那是什么意思？那小子疯疯癫癫地喊着你们也死了。”邓知意开口问道。 陆凝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个称呼是叫自己。 61 痛苦与出路 复制体这种想法其实从龙天罡确认笔记之后陆凝就有了想法了，说实话，并不令人感到意外。陆凝无论亲身经历还是从记录里阅读都见过不少次了，而其余人大概还没有什么实感，并不能理解到存在许多自身的复制体到底是个什么含义。 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陆凝还是给他们仔细讲述了一下这方面的东西，在合适的限度之内。这很有必要，无论多么聪明的人，在见到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人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都容易出现一瞬间的愣神、脑子短路这样的状况，而一般来说能近距离看到自己的复制体的时候，这一瞬间就挺要命了。 “我想应该就死如此的东西。包括刚刚的社长，恐怕也并不是本体，也是被复制出来的复制体，否则他的记忆也不会在最后那么混乱。” “简直骇人听闻。”龙天罡慢慢点了两下头。 “当然，之前那一段，社长成为了引发这片红狱的人这个，我想还是能够作为一个依据的。这样看来，或许颜梦本来知道一些什么，可她还是死于了违反规则。”陆凝说。 “等下，这样的话周诗兰还有陈航……不是很危险吗？”燕子丹语气忽然焦急。 “有段烨在那里，小事不会有问题，大事躲不过。而且现在我们并没有时间去管他们，我现在思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辛宓问。 “既然八里工的人以郑云社长为诱发点构造了整个红狱，他的复制体又出现在了这里，我就大胆思考一下好了。既然社长会出现在这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剧场里面，那他会不会其实在每一层都有？” “你在说什么啊？这个小子在每一层？我们可从来没见——” 邓知意的话刚到一半，就被辛宓打断了。 “迷宫僵尸确实已经脱水到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是什么了。养殖场我们根本就没敢往里面去，全是柜子的那一层也因为太多抽屉了我们没有时间一一打开。” 她这话无疑是赞同陆凝的。 “可……可是……我们一起行动的几层呢？我们迄今为止走过的部分都还算安全吧？”燕子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凝抬起手指：“首先，原本存在的楼层大概不会计算在内，所以之前我们见到红色珠子怪物的九层估计没有。但是另外几个就值得商榷了，剧场这里我们已经见到了，而且是隐藏在一个机关中，需要一定的手段才能看到，那另外的呢？” 超市和老鼠那两层？ 提醒道这里，燕子丹终于明白了。 “你是说……摆在超市冰柜里面的那些肢体……还有老鼠巢那些还在哀鸣的人……” “我不能确定，毕竟我们没有真的将社长拼回来过。”陆凝耸了耸肩，“但如果这些都是的话，不难推出整个红狱其实就是以社长的血肉为最初无限复制生成的，他存在于每一层，在这个血肉的炼狱里永远承受着苦难——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大概必须有这样一个受苦的人才能完成在人间召唤它吧。” “可是这对我们出去又有什么帮助？”辛宓皱了皱眉，“这只能了解成因，却不能用来寻找出路。” “没错，大概就连社长本人都不知道出路在哪里。我们也尝试过了，简单的出去方式是不存在的，无法进行那样的设定。”陆凝笑了笑，“但排除法同样也可以帮我们找出一个办法。哦，也许不是排除法。” “什么？” “我一直在思考关于这个红狱的一些问题。电梯间不断发生变化，证明这里如果不是存在很多电梯，那就是电梯里的时间会不定向。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这里的时空存在一定的混乱。其次，那支小队，那些复制人的来历，它们在疯狂地进行攻击，却只是进行记录，忠诚得如同一支军队，这样的队伍却没有任何实际的探查举措，而是在杀戮，并且根据这里来看，也在被杀戮。” “所以就是很奇怪对吗？这里有很多求生者存在，无论是不是复制体，按照你说的他们也该都是在求生。”邓知意说。 陆凝点了点头：“但是如果这个小队不是求生者呢？” “你想说他们只是探索用的队伍而已？怎么……”辛宓话说到一半，猛然停住。 “我想你已经想到了，辛宓小姐。”陆凝再次笑了出来，伸手摸上了那些装备，“这里的时空、因果并不固定，因为只要固定了就会使得此处的恶鬼有着逃狱的可能。红狱即便被召唤到人间，依然忠实地履行着将一切都囚禁在内部的任务。无法设定狱卒，应该是因为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这里是个不需要狱卒的地方。” “所以呢？这些装备是给我们的？”钱义朋疑惑地拿起一个防毒面具。 “是我们为我们准备下来的……我是这么想。离开的方法，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一开始？”邓知意愕然。 “冥府的牢狱，关押恶鬼，惩戒罪恶，直到洗清身上的一切……不是吗？”陆凝晃了晃手里的蝴蝶结，“在这里要受苦，一直到经历的苦难足以洗清身上的罪孽，才能够离开。” “可我们有什么罪孽啊？为什么活着的人就要被审判？”邓知意嚷道。 “谁让这东西在人间展现了呢？”陆凝看向辛宓，“我想你已经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了。” “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行为。”辛宓点了点头，“创造复制人，屠杀和被杀，电梯上的字体，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们要做的事情，用大量的复制体来压缩承受苦难的时间，使得自身能够快速离开红狱……但是这真的是行得通的方法？” “是啊，甚至在我们还没有想到的时候，结果就已经呈现在我们的眼前了。”陆凝点了点头，“然而看起来我们必然会这么做。” “有点……无法理解。”燕子丹挠了挠头，“这些人都是未来的我们制作，然后送回过去……这样？” “没有过去未来，就是现在，我们正在进行这件事。当然，没有复数个我们，我相信我们都是正体，不过为了实行计划，我们选择制作复制体，而不管我们有没有产生这个想法，当我们存在于这个建筑物的时候，这些一切都伴随而产生了。”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承受了这里的苦难，就可以从这里脱身，是吗？”钱义朋还是比较冷静的，“但是这里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原因和结果是同时出现的，那么多重结果一同显现，我们又在毫不质疑地执行着这个计划，最终应该是我们在进入这里的一瞬间，苦难就完成了啊。” 没想到最快接受这些的居然是钱义朋。 “因为缺少了一环啊。”陆凝轻松地说。 “……即使可以取巧，也不能完全避免？”辛宓问道。 “是的，大概无论通过复制体分担多少痛苦出去，本体也依然会留下那么一部分，所以我们自己也绝对不能避免。而这就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 “如何在接受红狱的痛苦同时，又不让自己死去？”龙天罡问。 “正是如此。” 这终究是八里工那些人处心积虑呼唤到世上的地狱，中间没有什么别的手段陆凝是不信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里赌本体死亡复制体还能不能出去的可能性，而且从出现过的字迹来看，如果黑字属于那种小分队留下的字，红字却可能有所不同。 这里依然存在着别的什么变数，必须在影响到自己之前离开红狱。 “我们自己对自己施加什么伤害大概是不行的，必须找到一个不够致命的楼层，然后……在那里承受足够的痛苦。虽然这一切依然是我的猜测，不过我们可以在那之前先手动把这个因果线接上。” “怎么接？”辛宓问。 “12724层，请诸位和我一起，同心协力，前往那个楼层。” = 十楼，本属于颜梦的房间里，众人稍微感到有些不安。周诗兰不断地刷着手机，尽管无法向外界传达任何信息，可是这里的信号依然畅通，用来刷网页和连接那些APP都毫无压力。陈航仰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段烨则拿着从房间里找到的一支笔和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大概是这里最放松的人了。 “王仲楠！”陈航忽然直起身吼了一嗓子。另外两人都抬起头来看着他。 “怎么了？”卫生间里传来王仲楠的声音。 “你怎么上个厕所去了那么久？之前颜梦不就是在那里死的吗？你居然还敢用……真是够了。” “这里就这一个卫生间……你总不能让我拉在屋子里吧？那也太味了。”王仲楠有些不满，“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吼那么大声。” “因为我也要用卫生间啊！”陈航一翻身坐起来，“你用完了没有？” “好了好了……” 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随即门一开，王仲楠走了出来。陈航瞪了他一眼，走了进去。 卫生间里依然还有一股焦糊的味道，陈航知道这是段烨之前的处理手段，那些血腥的痕迹也早就被同时清理了，他有点心虚地坐倒了马桶上，打算速战速决。 就在这时，他看到墙上的瓷砖，那里布满了裂缝。 陈航骂了一句，想要起身，就在这时，他也看到那些裂缝里面透出了明亮的白光。 “打穿。” “渗透。” “确认楼层，发现生物。” “要撕碎吗？要清除吗？” “叽？” 多年培养的直觉救了陈航一命，他一个翻身离开了马桶，连裤子都来不及扯上连滚带爬地冲向了门口：“段哥救命！” “什么？”段烨听见声音抬起头，周诗兰和王仲楠也立刻抓起了手边的东西。 就在此时，他们听见了枪声，陈航扭动门把手冲了出来，一脸狰狞的表情，在他的后面则有一排排弹道划过，就像死神的催命符一般。 “搞什么鬼？”段烨抬手将刚才写写画画的那张纸丢向了陈航。周诗兰看到了像是之前在枣园庄药哥身上出现的那种薄薄的光幕，子弹打在上面叮叮作响，陈航也发出了痛呼——幸好这呼声比较生龙活虎。 “快跑！这地方……” 没等他说完，他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叫声。 “识别失误！撤回指令！” “无路可退！” “初始楼层！初始楼层！” “即刻自尽！” 在一阵嘈杂的叫声当中，陈航背后又是一轮枪响，他愕然回头，发现只剩下一个全副武装，头戴面具的人还站着，其余的都已经相互射击而死了。而这个人也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锋利的三棱锥，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至此，D993，全灭。” 血液飞溅而出。 段烨走了过来，拎着陈航的领子让他重新直起了腰，还顺手拍了他裤腰带一下，提醒他系上裤子，自己则走进了卫生间里面。 这里一共有六具尸体，都是一样的装束，段烨蹲下来，扯掉其中一个的面具，看了看发现不认识，又开始去扯下一个。直到第四具尸体的面具被扯下来之后，才是熟人燕子丹的脸孔。 “嗯？” 此时周诗兰和王仲楠也进了卫生间，看到燕子丹的脸同时大惊，周诗兰甚至直接冲了过来。 “段先生！为什么丹丹会——” “急什么。在这种地方，最需要学会的就是遇见事情别急。”段烨摆了摆手，将剩下两具尸体的面具也撤掉，又发现了一张邓知意的脸。 “不是本人吧？”陈航系好裤子之后便走了回来，“麻烦检查一下燕子丹的手臂部分。” 段烨一点都不讲究男女嫌疑地扯开了燕子丹手臂的衣服，倒是没有任何伤痕。 “不是啊……”周诗兰也松了一口气——当初燕子丹手臂上埋入的那块血肉众人都见过的，看上去就像是伤疤一样，很难消除。此时倒是成了一个很不错的身份证明。 “眼球充血，原因不明。怎么还都戴着这么奇怪的蝴蝶结……”段烨已经在翻尸体的身了，“对了，这些家伙身上的武器不错，你们不如武装一下自己。” 62 粉碎意志 12724层，星空。 宽大的穹顶，繁星弥补，漆黑一片当中有无数金色的光斑在闪烁，看上去分外美丽。 这里真的是红狱吗？一时甚至能令人产生这样的怀疑。 穹顶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而沿着广场边缘则有环形的楼层盖起，一共有三层，墙壁是白色大理石的雕塑。中央的圆形广场上则以梅花形状雕刻着五瓣雕纹，只有在雕纹当中有非常多的血痕，像是有很多人在这里死亡一般。最奇怪的在于出了雕纹范围则干干净净，就算有什么血丝蔓延到那里也会骤然断掉。 陆凝仔细观察了一下之后，将手抬起来，举到了一个花瓣上方，然后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让一些血液流到花瓣之内。 “这样做就可以了吗？”钱义朋问。 “不，我认为这只是第一步，但是必须要有血液……我不认为这一点血就足以分摊我需要承受的苦痛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辛宓先在墙边逛了一圈，看了一下墙上装饰的东西，随后又让龙天罡检查这里的机关。邓知意在这里不需要接着照明了，便往地上盘腿一坐，等着这边出结果。 陆凝稍微滴入了一些血液后便退开了，钱义朋和燕子丹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不过辛宓三人还在观望。过了大约五分钟之后，所有的花瓣忽然抬升起了一点。 【受体检测……完成。】 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回荡在广阔的大厅之内。 “死亡受体检验……果然如此。” 周围的墙壁忽然一亮，原本没有意义的一些纹路通过亮起的部分连接成了文字，上面显示出了检测结果—— 李文玥173826300000 钱义朋231832300000 燕子丹231929300000 “好家伙……”邓知意看着数字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这个是代表我们的复制体死亡数目吗？”钱义朋问。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样吧。我知道你又要询问关于结果的问题了，不过不要忘了，颜梦也是在这里撑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死的，这里的时间推进依然具有一定的效力，并没有被完全抵消。如果红狱都能用这种方式离开的话，对那些恶鬼来说不是太容易了一些吗？” “那么我们难道还要等着这些复制体都死去？我和钱义朋暂且不说……李文玥你是不是死得太少了一点？”燕子丹说到。 这话听起来可真不像什么好话，不过陆凝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她没考虑到的问题——就算是自己的复制体不知道关于红狱这里的很多分析，甚至剥夺一部分思考能力，素质上也比几个大学生要强许多了，这个差距如今被清晰地展现在了这里。 第一次，陆凝居然需要考虑自己太强了怎么办。 这时候，辛宓也走了过来，将血液滴入了花瓣当中。 “看起来我们的确采取了这样的方法，但是检测这个又有什么用呢？”她问道。 “辛宓你应该想得到吧。”陆凝反问了回去。 “好吧。”辛宓叹了一口气，“你来这里寻找的是我们所进行的其中一环，是吗？我们只要找到一环，应该就可以顺藤摸瓜完成一系列的准备……” “是的，因为除了我们以外，也没人会关心这种人数了。”陆凝再次看了一眼那些墙上的文字，她其实有一点奇怪，如果真的是自己进行了射击的话，那为什么没有考虑到实力差距？这样的话自己肯定是无法和所有人一起出去的。 不过，如果辛宓都准备验证一下的话，那倒是还有一个参照对比。 “看来我们设计的人数就是三十万，谁都一样。”辛宓看了一眼墙上出现的十九万左右的结果，点了带你头，“大家的进度都不一样啊。如果我们只是计划了这样程度的话，就算这个方案可以成功，也无法保证大家能一同离开这里。按你们所说，外面也同样危险，恐怕……不好办吧？” “如果你我都想到了这个问题，那么我们为什么没有安排？是不能？还是有另一个方案？”陆凝问道，“换句话说，我们现在会选择的是什么做法？” “我会设计一个能够最后全部收割的方案。”辛宓说出了冷酷的话。 “果然是这样。” “你不同意？” “同意，不过这个方案还会再具体一些。”陆凝笑了笑，“我会让这支军队全力为我们打开最后的道路。” “什么是最后的道路？”邓知意远远地问。 “对我们来说，就是九层之下的楼层。不存在的楼层和存在的楼层终究是不一样的。以之前那只红珠子怪物来说，比起楼上所见到的任何一只都令我感到心惊肉跳，你们没有这种感觉吗？” “这么说的话，我敢砍那些僵尸，但是完全没有和那只怪物战斗的勇气……龙哥你呢？”邓知意扭头。 “无战意，总认为若战必死。”龙天罡也承认道。 “恐惧虽然是人类可以克服的问题，但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信号，我想我们还是不要无视为好。按我来想，这上面反而可以任意探测，原本存在的楼层则是最危险的——就连楼梯都在阻拦我们下去，电梯如果不是遇到了那几个人，我们也无法去往九层吧。” “说起来……那几个人又是怎么回事？”燕子丹问，“即便时间混乱，也都是红狱之后的时间了吧？难道连之前的时间也被拉扯进来了？” “不……”辛宓回答道，“我想他们只是时间和我们不同而已。我们发现这里的异状也比较后知后觉，具体的时间点同样也不清楚。我想这些人只是在那个过程里——等下，大龙，你是不是和电梯里的人说话了？” “是。”龙天罡点了点头，“仅我一人。” “你也看过李文玥给我们看得那张图了吧？那上面已经有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提示了。”辛宓有些责备和担心地说。 “一，所有提示是否全部可靠犹未可知。即便黑字为我等复制人留下，红字来历、语气也与黑字不同，可信度尚未确认。二，于电梯人中来讲，我们才是陌生人，究竟是何人违反了红字？” “这个试探过于大胆了，龙哥。”邓知意哼了一声，“以后做这种事要和我们商量。” “尚未知道复制之事，必须有所准备。” “……说不过你。” 他们聊天的时候，陆凝就和钱义朋、燕子丹一起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正常来说既然这里是一环，而她又是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况，也应该留下一些提示才对。 不可磨灭的提示？ 陆凝思索了一下，取出命运锯齿，从上面抹下一点血肉，放进了花瓣当中。 【郑云亭08380】 “很好，就是这个楼层。” = 骨骼粉碎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陈航拽着周诗兰在狂奔，段烨则在后面一边发出无奈的声音一边用符咒掩护。 王仲楠死了。 怀着不安而离开房间，试图寻找李文玥等人，然而陈航依然低估了这里的难度。他们为了安全走上了楼梯，毕竟已经知道如果危险的话就可以退回来。而既然知道心里想要去什么地方就可以去的话，后退回来就可以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 他们从来没有真的离开前往别的楼层，因此内心的激动和恐惧也比想的要更加复杂。不知道会是谁，也可能是每个人脑海里都有过这么一瞬间的想法，也就是……如果有不能轻易退回的楼层怎么办？ 于是就真的出现了无法轻易后退的楼层。 一座仿佛古老宅院内部构造一样的楼层，但是就像是发生过各种凶杀案一样血迹到处都是，甚至还显得新鲜，却没有尸体。 机关楼。 段烨挡住了一发从天花板和墙壁之间的缝隙发射的暗箭之后，众人终于意识到了这里的危险之处。死亡几乎是如影随形一般袭击过来，就连段烨也无法全部应对过来。 并不是什么鬼怪袭击，而是现实中就可能发生的机关射杀，身上的装备几乎没有多少作用，盔甲也只是挡了两发弩箭就被撕裂了。 直到陈航为周诗兰挡住一支暗箭的时候，他的手臂被一箭射断了。虽然有段烨迅速为他止血，但是手臂落在地上之后便被地面上骤然出现的舌头卷了进去，随即就是咀嚼的声音。 段烨为他止血，尽管时间很短，不过在这一瞬间，陈航也察觉到了，房屋的进攻在嚼食他手臂的时候停止了。短短的三五秒钟，的确，一只手臂要吃掉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在断臂的剧痛之中还能注意到这些，还能这样思考，甚至接下来还做出了故意绊倒王仲楠，让他暴露在机关射击之下的行为。但是他还是做了——倒下的王仲楠被弓弩贯穿，浑身血液混入了房屋原本的血液之内，然后地面出现了利齿尖牙。 “走！” 他拉着周诗兰迅速冲向楼梯，努力不去听隔壁骨骼粉碎的声音。段烨在后方构筑起了掩护，稍微延长了一点拖延的时间，然后也跟着冲向了楼梯。 这一次，返回的心情倒是一致的。 十楼的牌子出现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就算是段烨也会对那种凶猛的机关连击心有余悸吧。 “但……为什么……王仲楠会……”周诗兰气喘吁吁地问，“他怎么了？” “他死了。”陈航用唯一一只手拍了拍周诗兰，“很抱歉……但是你得接受这个事实。” “哎呀，我们特意过来救的人没了。”段烨哂笑着说了一句。 陈航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段大哥，这外面的危险简直超乎想象……麻烦你送诗兰回去，至少房间里应该还安全吧？” “哦？但是我是要保护你们两人的，陈航。”段烨笑了笑，“而且还是你断了一只手的情况下，这可是完全不符合我‘保护’的任务啊。” “不需要你，而且诗兰可以为你作证，这是我的命令。段烨，你必须保住诗兰，明白吗？” “哦？好吧。”段烨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还有些晕的周诗兰往1003走去。 陈航脸色阴沉地瞪着他们离开，然后抬起头再次看了一眼楼梯。 害死王仲楠是一瞬间的决定，没有别的牺牲人选，他也肯定不会牺牲自己。不过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那也没必要再考虑之前的一些要恪守的准则了，他在之前还没有确切感受到自己实力拖了后腿，但现在是真的感觉到了。 普通的武器是不够的。 这么想着，陈航迈上了楼梯。 = 找到记号的过程非常顺利，毕竟都是陆凝和辛宓两人作为主导，而两人对于自己会以什么方式留下暗号再清楚不过了，几乎不用花费什么时间。期间倒是也遇到了几个危险的楼层，不过正如陆凝所说，派生楼层的怪物全都可以战斗，没有那种压倒性的恐怖感。 邓知意和龙天罡也稍微展示了一下他们豪放的战斗方式，骨刀和警棍用得都很直来直去，只是单独的那么一两只怪物完全无法阻拦二人。 只是看过一次，陆凝就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接受了超市那里的特殊植入。她见过的高手其实不少了，只要不是涉及超能力，她可以很容易推断出一般人的实力到了一个什么程度才算正常。如果龙天罡和邓知意不是什么参加过战场的退伍兵，那么有这样的实力一定是别的补强。 不过也不愧是陆凝和辛宓两人“会”设计的楼层，反复去过了十几层之后，众人才终于完成了那个本来不存在的闭环。 “这样一来，我们进行复制自己，分担痛苦，最后自己承受苦痛离开的策略也算是完成了因果链。”陆凝让一台奇怪的仪器将自己扫描了一遍之后，走了下来。 “事实上，我们依旧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件好事。”辛宓说。 “但是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选择了不是吗？”陆凝说。 “来来回回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钱义朋说道。 “怎么了吗？”陆凝察觉到了他的语气。 “下一个人已经上传了自己的接龙了。” 《深渊归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手打吧！ 喜欢深渊归途请大家收藏：()深渊归途手打吧更新速度最快。 63 指向元凶 如果不了解鬼魅的来源，逃避其实没有任何作用。邓常俊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晚了。他梦见了一条似乎无穷无尽的林荫小道，在那条路的前方则有着一群身穿如同葬仪黑袍，安静行进着的人们。 泪水正在不自觉的从眼前滑落，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却仿佛又知道一些什么，他努力向前奔跑，拉进距离，终于，一个走在队伍最末端的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她的脸上遮盖着一层黑纱，令人无法看清后方的面孔。不过邓常俊也不准备看清楚那张面孔，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人，只想继续向前。 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了他。 “你不能再往前了。”唯一停下来的人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不，等等——” “你不属于那一边。” “我不关心这个！他们要去什么地方？让我看一眼——就让我再看一眼！” 仿佛知道要失去什么的感觉充盈在胸膛，使得邓常俊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嘶吼，但是他依然被阻止了。 “回去吧。”再一次的劝阻。 邓常俊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这个黑衣的女人。 “为什么？就算是死……但至少让我……” “我们会前往灵魂的归处。但是你将会前往那一边……生者和死者，就算是冥府亦无法共赴。”女人平静地回应道。 邓常俊看着那慢慢走远的葬仪队伍，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服饰，戴着同样的黑纱。但是他不可能认不出的……一个自出生以来二十余年朝夕相处的血亲。 “邓常丽！是不是你！你果然——” 随着话语声，一个黑色的人影停顿了一下，微微侧过了一点头，然后抬起手。 她比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就像是当初自己喜欢睡懒觉起晚，她却早早吃完早饭冲向学校时候一样。 邓常俊一瞬间失去了力气，张着嘴发出含混的声音，伸出的手慢慢垂下。 “请原路返回吧。”女人轻声说了一句，转身去跟上了葬仪的队伍。 梦中惊醒的瞬间，邓常俊已经泪流满面，那股浓郁而化不开的忧伤萦绕在了心头，尽管已经忘记了大部分梦境的遭遇，但他依然知道一件事——邓常丽已经死了。 他打开床头的小邓，走到了桌子前。这里是范逑家的一个房间，专门给他收拾出来作为客房使用的。他抬头，看向窗外，树枝被风摇动的影子投射在窗帘上，仿佛是舞动的妖怪。 不，应该是……真的吧。 范逑家在五楼，虽然算不上高层，可是这个高度哪来的树枝。 邓常俊苦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怀疑邓常丽，还是杨采的那个电话里看到的鬼？鬼有多少？有几只？他反而没有什么恐惧感，而是思考起了这些问题。 他知道死期将至。 刚刚是一场引渡之梦吗？他将会见到邓常丽了，因此才会有那样一场梦？ 不——那个梦里没有恶意，只有无尽的悲伤和懊悔。 邓常俊看着窗帘上越来越多的枝条，拉开凳子坐下，从便签本上扯下一张，然后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 “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大概就是因此而死。我依然不清楚找上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普通的鬼怪那样简单的东西。接龙、鬼、梦境，那样多的谜团并不是我这样一个将死之人能够迅速考虑清楚的。但我希望读到这个信息的你们能够继续思考下去，因为这是最后的希望了。我只有这种感觉——请去除那些纷繁复杂的干扰，找到本质，也是最纯粹的根本问题所在。我认为我们其实已经握住了它。” 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来到了室内，而邓常俊没有回头。 “请继续思考，永远不要放弃思考，永远不要失去理智，我在生命的最后才能感觉到，即使落入谜团，最后一刻还能清晰思考的感觉真……” 他没能继续写下去。 【——上传者，常胜将军】 = “这段接龙怎么感觉这么诡异……”燕子丹皱着眉读完了这段接龙。 陆凝则叹了口气。 “恐怕……孙胜昔死了。” 孙胜昔，也就是常胜将军的名字，同学之一。虽然从未谋面，但陆凝却能感到一丝悲伤。 那并不是故事里邓常俊的遗言吧。 虽然钱义朋说过了很久，但距离刚刚张欣晴上传之后才过了三四个小时，外面应该为凌晨时分。在这个时间突然上传这样一篇故事，其中隐含的意义几乎是非常清楚的，毕竟现在同学中没有察觉到问题的人应该没有了。 “混账东西……”钱义朋一拳砸在墙上，以他的性格这样发泄怒火已经是极限了。 “不光是我们，每个人都在试图解决问题……为什么不联合啊？”燕子丹也很伤心。 答案也很简单，来不及。 从接龙开始到鬼怪全面袭击之间的时间间隔很短。例如郑云亭在这里展现红狱的时间算算也只是接龙开始不久之后，其余的同学大部分估计也是没反应过来或者刚刚有些感觉就被各种状况牵制了。陆凝这群人幸亏是汇合得早，否则估计就会像王仲楠一样被拉扯到某个已经成型的事件当中，连通讯都无法接通了。 如此看来，杨采那边迟迟没有任何消息，估计也已经被害了。 这是凶手的行为吗？陆凝思考着这个问题，事实上就连故事里的凶手都还没有真正动手杀害任何一个同学……至少是未遂的状态。仅在接龙故事的二十四人范围之内，案件甚至还没开始，那么凶手和侦探可都还没登上舞台呢吧。但与此同时，双方也根据接龙故事知道了对方的存在。 可意义在什么地方？同时明白有一个强敌隐藏在同学之中？可是这两人如果不跳出来带队的话，也无法形成什么阵营割裂效果，最终不过是这两人神仙打架，剩下的人遭殃罢了。 迄今为止违和的地方太多了。陆凝向众人说了句自己需要思考，找了个安全的角落坐下，仔细思考了自从进入场景以来的所有问题。 侦探和凶手是游客吗？如果这不是对抗，就不会全都是，如果单纯是为了提高游客警戒，也可能全都不是。限于规则，陆凝无法亲口询问叶琴她的身份，否则就可以进行确证了。 这个暂时先作为一个分歧点，陆凝又将思考方向转回了孙胜昔所写的那部分。一个濒临绝境还能冷静思考的人，是游客的概率其实挺高的，而且以这种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了自己的“遗言”，同样是非常高明的一手，甚至是反将一军。他如果已经无力改写，却又上传了一段文字，那么棘手的问题又要落在那位鬼社长手中了。毕竟之前鬼社长可是隐隐推进着节奏加快，如果要否认孙胜昔的作品，那么恐怕要等到十二小时过了之后他才能再次分配，跟着就是又一个十二小时……一天时间就这么被拖出来了。 更进一步考虑，如果孙胜昔是个连这一步都能算到的游客，那么他的遗言就更加要紧了。 陆凝拿出手机再次看了一下这段接龙。 最后一部分是非常明显的遗言，但把孙胜昔作为一名高水准游客来看的话，这同样又是一个提醒。换句话说，最后一段作为邓常俊的遗言留存，同时，孙胜昔的遗言应该是整篇接龙。 鬼社长是肯定不会让文章直接指出真正的问题所在的，因此文中的邓常俊也必须无法察觉到真正的真相在什么地方，但孙胜昔可不一定，他可能已经有些察觉了。真正的指向应该就在于前面那段梦境之中，一段自己也依稀有一些印象的梦境。 即使这一部分也只能是隐喻而已，邓常俊无法过去，甚至还混杂了和邓常丽的一段亲人之间的描绘……恕陆凝铁石心肠并不为所动。她仔细研究了一下这段文字，对照自己之前发现的各种违和感，最重要的是来自集散地提示的问题。 集散地给出的信息都是切实无误的，会玩文字游戏，但绝对不会是谎言。这是一个绝对的大前提……接着，升阶场景，必备要素，这一点也是确切要存在的。这些是陆凝能够抓在手里的最能够相信的条件。其次才是场景里获得的各种信息。 的确，大部分看起来都不错，不过也只是她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李文玥？”燕子丹走了过来，刚刚陆凝的神情让她有些惊吓，便低声问道，“你冷静好了吗？我们还得准备离开红狱……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离开之后大家一起想办法。” “谢谢。”陆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将手机放回裤兜里，“那么我们就回十楼叫上陈航周诗兰他们一起吧。既然要一起走，总得让他们也进行一下同样的复制。” “好，加快速度。”辛宓说。 众人通过楼梯迅速返回了十楼，不过刚下楼邓知意就发现了不对，骨刀一挥便拦住了众人。 “有血迹。” 十楼这里虽然黑乎乎的，墙壁上也有血字，不过之前地面上还是干净的，怪物们并没有在楼道里杀人，也没什么血腥味。 而现在，地上明显有一些血滴，陆凝蹲下看了看，这些血迹还算新鲜。 “1001和1002肯定没有人了。”辛宓说。这是之前众人出发前去查探过的事实。 那么，不是有别的人误入十楼，就是原本在十楼的人遇到了什么麻烦。众人立刻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慢慢靠近1003，并注意禁忌不要违反，陆凝慢慢抬手要按下门铃，可就在此时，门开了，段烨那张依然在笑的脸探了出来。 “哎呀，是你们回来了？太好了，快帮帮忙。” “怎么了？” “那可就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陆凝不想跟他在这里胡搅蛮缠了。 “王仲楠死了，陈航估计是去寻找力量了，现在周大小姐心绪纷乱，我这个男的可不好劝她，还是你们来吧。”段烨让出一条路，不过他的话却让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王仲楠死了？到底怎么回事？”钱义朋厉声问。 “进屋吧，我给你们讲讲。”段烨不在乎钱义朋的口器，耸耸肩转身走进了屋里面。 厕所的尸体还都在，段烨的讲述加上周诗兰的确定和补充，众人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认为有热武器就可以和怪物对抗了？”陆凝冷冰冰地看着段烨，“他们不了解这中间的危险，段先生总该知道吧？为什么会放任？” “这可是冤枉了，我都和他们讲清楚危险了，如果他们坚持的话，我一个受雇佣的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我最多是尽我所能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而已，而且我也做到了，不是吗？” 还有脸反问，换了金老宋姐任何一个人在这里，估计都会用最强硬的态度按住他们。 “那么之后，段先生为何又要放任陈航离开？” “这是他的命令，我也是确认过的。周小姐可以作证哦，我在他们进行任何危险行为之前都作出过提醒，可是他们的行动不是我能左右的。”段烨理所当然地说道。 估计这就是他保镖的限度。当然，之前的金老他们可能也是如此，不过他们是真的将陈航和周诗兰，甚至包括陆凝等人当作晚辈来保护的，包括在枣园庄的那场混战，也是直接被他们强硬地赶了回去。 “你……”燕子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 “没必要在这里多费口舌。”钱义朋冷声说道，“李文玥，找回陈航要紧。” “知道，周诗兰，跟我们一起去把陈航找回来，还有，我们有离开这里的办法了。”陆凝将周诗兰拉了过来。 “离开的办法？你们找出来了？太好了。”段烨笑道，“我还是得履行责任，保护周小姐的。” “我们不会和你一样。”陆凝说。 陈航的去向很明确。他是个口上花花，实际上不会随便相信人的人，因此之前辛宓介绍过的四个楼层也唯有作为队友的陆凝和燕子丹探过的超市层他会相信。想必经过了那样的打击之后，陈航选择用这种方法提升自己的实力吧。 64 生者末路 “啊呀，真没想到我这里的商品这么受到欢迎，几位这就已经回来了啊。” 收银员面带微笑地看着一同上楼的众人，神情是恰到好处的惊喜。 “少废话，刚才是不是有个小子跑到超市里来了？”邓知意拍了拍柜台，大声问道。 “刚才那位客人啊，原来是诸位的同伴？万分感谢各位能够像这样一位阔绰的先生介绍我这里，要知道现在的生意可是比较难做……” “别扯一堆别的东西！人呢？” 陆凝刚刚还奇怪自己这边这么多擅长交涉的为什么辛宓会让邓知意去第一个，现在才知道估计之前辛宓几个来这里就和这位收银员扯过一次了。 果然，收银员被邓知意噎了一下，试图转向后面的：“诸位客人也是……” “喂！按来的顺序接受咨询属于基本职业素质吧？你这家伙先护垫我的问题！”邓知意又吼了一句。 收银员完全转移不了话题。 “好吧，那位少爷确实在这里进行了消费，不过已经离开了。我们的商品就是新鲜，好用，就算是个孩子也可以正常使用！说真的，你们真的不考虑……” “人跑哪去了！” “哎呀，这我怎么知道啊，天底下任何一家超市都不会去追问客人买下东西之后会去什么地方吧？” “哦？打马虎眼是吧？”邓知意笑了起来，“你特意要了我们的血，还不是进超市的时候，请问这是为了什么呢？消费的代价？你根本不在乎钱吧？” “这个……如果不想要钱的话，谁会跑出来做生意啊……” “不想让我接着问就说句话！反正说个人的位置也不影响你是吧？” 看上去这位收银员并没有拒绝的能力，或许也被某种规矩束缚着。他满脸犯难，不过在邓知意的威逼和软硬不吃下，最后还是告诉了他们一个楼层号。 “算你老实。”邓知意哼了一声。 “为什么邓姐姐问什么他都没办法拒绝啊？明明看上去有些……无礼。”上楼的时候，燕子丹小声问道。 “因为她运气好。”辛宓轻轻笑了一下。 “你也不用这么小声问。我们之前也来这个超市购物来着，不过呢，我选的商品里面恰好混入了一个残次品，那家伙需要让我别乱说出去。”邓知意说道。 “可是你这不就说出来了吗？”段烨笑嘻嘻地问。 “肯定不是你们，估计是这里的什么大人物……那家伙在恐惧，我能分辨得出来。总之呢，有了这个小辫子，不是什么根本问题的话他都得答应我，不过这家伙也是狡猾得很，不死盯着问估计很快就会被他岔开话题。”邓知意哼了一声。 8000层。 这个非常整数的楼层里同样危险度比较低，就如同之前陆凝等人筛选出来的那些用来执行计划的楼层一样，都是能够凭他们的实力打过去的水平。这一层的怪物是能够复生的骷髅和披着黑色斗篷的石头怪，如果群聚还算麻烦，不过都在一片墓园一样的区域里漫无目的地晃悠。 “陈航为什么要到这里？”周诗兰躲避着周围断裂的墓碑，眉头紧皱。 按理说，即便他获得了力量，也是应该回到十层去保护周诗兰，乱跑到这个之前八竿子打不着的楼层来干什么？ 陆凝瞥了段烨一眼，这家伙讲述的故事里一定少了点什么，而且周诗兰还不知道。 墓园的范围非常大，而且被栏杆分成了多个区域。陆凝实验过，必须穿过正经的门才能通过，那些栏杆无论断裂成什么样子，只要试图越过就会出现瞬间转身回来的情况。 至于墓碑，倒是没探测出任何奇怪的反应，无论是陆凝的白环还是钱义朋的盘子都不会产生反应，应该就是普通的墓碑。杂草大约到膝盖那么高，在一些地方悬挂着蓝色和绿色的灯笼，尽管众人一致认同不同的颜色应该也有些含义，可现在真没发现什么特殊点。 最重要的是，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陈航的人影。 “大龙，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机关？能下到墓穴之类的地方？”辛宓问。 “没有特别明显的，这里太大，要想一点点搜索会浪费很多时间。”龙天罡说道，“若是他不愿出现，我们要找到他会很费力气。” “你们呢？反正现在我们得等等人数再减少，不管怎么样都不到出去的时候。”邓知意问周诗兰。 “抱歉各位，耽误大家时间了，可是应该有办法能找到他。”周诗兰转向了段烨，“段先生，此前您也向我们展示了您找人的本领。” “这个……我都说过了，找一群有特定意义的人群好找，但是单独找一个人就很麻烦了……准确度也非常低……”段烨摆着手，“这个不会因为活人数量减少就不同的，尤其是这种诡异的地方效果能有多好更不能确定了。” “那么，试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周诗兰坚持道，“总比我们这样乱找要好一些吧？” 这时，陆凝开口了：“不一定要找人。” 段烨嘴角抽了一下。 “我们已经找过所有区域了，明面上没看到陈航，他就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你只要找这里隐藏起来的空间位于什么地方，然后我们在那里让龙大哥找一下机关，就可以节约很多时间了。” “是啊！”周诗兰立刻说道，“不是找人，找地方应该也可以吧？” “你们还真是够相信我的啊？”段烨一边咕哝着，一边蹲下身开始脱鞋。 一番令辛宓三个人大跌眼镜的举动之后，段烨才顺着鞋尖的方向指了指：“就在那边，我们绕过去的时候再扔两次差不多就能找到了。” 说真的，在见识过段烨的真本事之后，现在他依然用这种方法来找人，那他还真就不是故意夸张了。 在他标出的这个墓园里，龙天罡寻找了一会，在一个看起来年代最悠久的墓碑后面找到了机关。随着一阵晃动，墓园正中央打开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上面的阶梯看上去倒是很干净，而且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 “下去？”邓知意将刀一伸，询问了一句。 “这次就留几个人在上面吧，随时维持出口是开启状态。”陆凝说。 最后邓知意、周诗兰、段烨和陆凝走下了洞口，向里面探索了过去。 没有复杂的迷宫，没有奇怪的机关陷阱，也没有徘徊的怪物。一条路，从头到尾，直到看到一座简陋的黑色拱门矗立在尽头，在一片崎岖不平的空地上，有无数幽蓝色的火焰闪烁着，而火焰的正中央有两个……形体。 陆凝找不到别的词语来形容。 一个幽蓝色的幽灵，体格瘦削，但有着大量的手足和触须，头部根本看不出模样来，每个手足和触须都是发烂的状态，似乎被什么东西撕扯过。而幽灵的对面则是个漆黑的巨人，只有上半身的小部分还保持着人类的姿态，双手粗壮有力，头顶有一颗巨大的眼球连着一线神经伸出，下半身则是四条白骨组成的粗壮腿部支撑着躯体。 这两个形貌可怖的生物让众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它们只是在对视，没有将注意力投向这个方向，不知道在来之前又对视了多久。陆凝内心知道其中一个估计就是陈航了，而另外一个……则是让他来到这里的东西。 心中有所想，就会前往对应的楼层。某种意义上，红狱也是扭曲的心想事成吧。 就在此时，黑色怪物发出了一声嘶吼，它挥动了手臂，无数血肉锐爪从手臂上钻出来，向着幽灵钉刺了过去，幽灵没有任何反抗，所有钉刺全部没入了它的躯体，紧接着就是双方躯体上同时爆开了血。 漆黑的血和发光的血落在地上，迅速发出了滋滋的响声。黑色怪物将幽灵举起，发出痛苦的吼叫声，很像是人类的声音，却又含混不清。 “陈航？” 周诗兰用最低的声音说道。 但就是这点声音，也让黑色怪物的眼球猛然往这边扭动了一下。它甩手将幽灵扔到了墙上，然后转过身，躯体慢慢开始缩小，那些狰狞可怖的肢体慢慢收回身体，白骨的四足也收起两个，另外两个开始长出血肉。 “啊呀……少爷，你这样我就非常难办了。”段烨站起身挡住周诗兰，“我的任务可是保障你们二人的安全，而您这样不是让我的合同就此完蛋吗？” “我现在知道你在想什么，段烨。”陈航恢复之后终于能开口说话了，“现在什么都瞒不过我。” “你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你是不是疯了啊？”周诗兰叫道，“就算这里你无法发挥多少贡献，你也没必要自暴自弃啊！人活着才是一切！” “是啊，人活着才是一切，死了就没有了。”陈航低声笑了起来，“所以，我才会如此。” “看来这个故事里还有什么我们没了解的事情。”陆凝说道。 “李文玥，你依然那么聪明。要是你的话，或许能够应对那种局面吧。同样是富养出来的，我们的差距还真是挺大的。” “你遇到了什么事情？”陆凝皱了一下眉，“单纯的自尊心可不会让你做到这种地步。你可是说过，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周诗兰的。” “是啊，因为当时的我认为，我是那个有资格保护她的人。”陈航苦笑了一声，“然而我刚刚发现了，我是个完全没有保护别人能力的人。” “看来你做了什么令你后悔的事情，我猜猜看，王仲楠的死亡是你一手造成的？”陆凝想想就知道内情是什么了，其实很容易猜。 这是个对真的没什么良心的人来说反倒是好过去的坎，至少那种人绝对不会对害死别人有什么羞愧。而残留的道德感会使这件事变得更加复杂，在心理这方面陆凝也不是什么大师，可没有一番说辞把人说回来的口才，陈航这个心结她只能说出来，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我就说你非常聪明……的确如此。当时我为了我们的安全，把王仲楠作为了祭品，而在那之后，我便认识到，当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我会将身边的人直接推出去作为逃生的手段。我根本就没有保护的心态，宋姐说得没错，我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拿得了鬼器。” 幽灵正在慢慢起身。 “那么你又为什么去了超市？又为什么来到这里？”邓知意很尖锐地问，“这可和你说得理由不搭着。” “如果我不能在生死危机的时候保护别人，那就让危机不会那么危险就好了。只要我的力量足以应付……原本我是这么想的。” “你想岔了，骤然获得了力量，你的心态却不会随着力量转换过来。要么是妄自尊大的膨胀，要么就是原来的思维依然困扰着你。”陆凝冷冷地说道。 “因此……我才会来到这里吧，我是后一种。”陈航苦笑着，身体再次开始了膨胀，那些怪异的器官从体内再一次钻了出来，“死者的墓园，在这里，死者会向生者展开复仇……” “那个幽灵是王仲楠？”陆凝看向蓝色幽灵。 “是的，我能感觉得到，这里是我的审判地，也可能是这里回应了我——我能够再次见到他，向他诉说我的罪孽，然后在这里光明正大地为一切画一个句号。” “什么句号不句号的？这只是这一个楼层的处刑手段而已！你现在立刻跟着我们离开！”邓知意甩开骨刀，“否则我打晕你也要带走你！” “你打不过我的，我乱七八糟买到的那些东西让我能很清楚地看到一些东西。李文玥，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巨大的眼珠从他的头顶钻出，仿佛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说。” “我能看得见了，之前道长们看到而我们不知的东西，我们身上的那个……缠绕我们的诅咒。”陈航的声音逐渐开始含糊，“那个我们的倒影，和我们一模一样的倒影，就像影子一样，无法挣脱，但必须……挣脱……” 他的声音再次化为了怪物的死后，幽灵扑上来，他转身迎击。邓知意甩开骨刀就要冲上去，段烨手指一掐，把邓知意定住了片刻，然后拽着她和周诗兰给陆凝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跑向了地道口。 65 牢外监牢 陈航被放弃了——红狱之中的罪孽，加上他自己内心的摇摆，导致了这样一个结果。周诗兰没有执意要回去，她只是沉默不语地跟着段烨，状态很像之前刚刚失去父母的钱义朋一样。 为她和段烨也进行了复制人的那一套流程之后，终于算是做好了每个人都离开红狱的准备。陆凝通过一个命令发布器，为徘徊在整个红狱中的复制体们下达了集结的命令。 “但是我们如何才能前往更低的楼层呢？从楼梯基本是过不去的，而电梯我们又不知道下去的符号应该是多少。迄今为止我们也没见过有什么人能成功下到存在的楼层吧？”燕子丹提出了问题。 “有的。” 陆凝带着众人返回了十楼。 “谁？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九楼住户吗？可是他们是因为原本就在九楼才能过去的吧？就像我们一样……” “不是他们。”陆凝打开了1003的门，走向了卫生间，“是这些复制体。” “哈，看到自己的脸死在这里还真是令人不愉快……”邓知意瞥了一眼里面自己复制体的尸体。 “根据你们之前所说，这些人是打碎了墙壁突然冲进来的吧？六个人，不满一个十人小队，而我们制作复制人的时候也是按十人小队满编的，他们已经经历过了战斗。”陆凝走到墙壁的洞口那里，往里面张望了一下。 一片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十楼也是一个原本就存在的楼层，应当是正常情况下无法用楼梯随意抵达的楼层，这支小队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并且为此遇险，紧急逃离到了这里。 她摘下地上的一个蝴蝶结，旋转开，从里面抽出了一枚芯片，然后又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之前获得的一个蝴蝶结装上，拉出一根耳机一样的线塞到耳朵里。 这个蝴蝶结是小队会装备的综合功能通讯器，其中也包含一定的黑匣子功能，从中能够得知在死亡之前的遭遇都是什么。 他们执行着同样的命令，在各个楼层攻击遇到的怪物，并搜集楼层信息，这些信息大概被传导到了之前几个楼层中的某处储存。而导致他们来到这里的则是通过乱按电梯所到达的0楼。 根据汇报，0楼的大体构造为一圣殿群式巨型建筑群，位于中央祭坛上有一颗散发着红色光芒的星体。动用不同拍摄方法辨识后，可以看到星体表面所散发的光芒为普通电磁波，但附着的火焰却是一种具有胶质性质的流体。在这层流体之下，则是使用橡胶、金属和角质等材质制造的管线盘根错节缠绕在一起形成的巨大球体。这些管线拥有阻隔外部探测的作用，目前掌握的手段无法更深入探测其中内核。 坐落在周围的神殿群内，空无一物，连供奉的神都没有，只有建筑的空壳。但一部分神殿里存在着壁画、浮雕等修饰，这些修饰的内容大体上像是古代人类对神明奉上牲祭的场景，较为简陋。在其中，有三幅出现了祭坛上的星体，内容相同，都是星体中延伸出了黑色的线，与祭祀的人连接。 小队原本便有探索的使命，于是立刻根据上面的绘画，也举行了一次对那颗星体的祭拜，只是单纯没有献上任何祭品就是了。在模拟的祭拜完成之后，星体上立刻伸出了几条不同材质的管道，速度非常快，八人躲避及时，二人不行被管道命中，身体迅速干瘪。完成首次躲避的八人一面躲开接下来的攻击，一面查看周围神殿群和之前的不同。结论是三幅星体祭祀描绘的地方都打开了一条通道，由于追击紧迫，没有时间仔细查看，队伍便随机选择了一条通道进入。在此期间有二人掩护牺牲。 在通道中，方向感稀薄，无法照明到两米之外，但无怪物。行进约一公里后，产生疑问，此刻出现特殊的光，由此打开缺口。 之后，就是陈航在这里遇到这支队伍冲破墙壁出来的事情了。 听到陆凝的转述之后，众人也是有些惊愕。 “所以说这些人就是瞎闯才来到了这里？”段烨一挑眉毛，“那个通道能够通往这一层？” “大概不止这一层。只是比较凑巧而已。我们不知道第零层是怎么回事，不过我们这里倒是开了一个入口。”陆凝取出手电往里面找了一下，果然两米之外光就照不过去了。 “哈……你是说我们要从这里走？”邓知意敲了敲墙壁，“可是我们还没搞清楚这条通道怎么使用吧？” “我们还有很多可以用来探查的。说到底制作那么多复制体不就是为了这个？”陆凝耸了耸肩，“另外，我没有兴趣把红狱的所有谜团都调查清楚，我们只要找到出去的路就行了，光是试错也足够。” “为什么他们开枪自杀了？”辛宓问。 “嗯……在命令里面，遇到真实存在的楼层就要设法自尽，我想大概是为了给我们自己留下提示吧。这些小队是完全服从命令的，当然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通道的问题完全探清楚，同时也得设法回避那颗星体——至少我们本体需要这么做。”陆凝走出了卫生间，“我这就去发布下一个命令，尽快找清楚通道和各楼层之间的联系。” 一群完全不要命而又遵守命令的士兵确实非常好用，在陆凝修改了命令之后，他们虽然无法直接来到十层，却都开始设法前往0层。如果那个星体有什么意识的话，恐怕会被烦死吧，总之，在小队已经知道流程之后的高速推进下，很快就开始在通道内打通各个楼层——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出口。 同时，激烈的交火也随之而产生，就像九层那个红珠子怪物一样，每个楼层都有一些强大得和上面那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怪物，枪械和利刃的作用微乎其微，不过陆凝也不关心这些，她只是通过战损开始收集楼层的危险度。 但最后，没有人找得到一层。 从二层开始往上所有的楼层都已经被探索过了，死亡的小队成员也数不胜数，却没人能够进入一层。 “恐怕……需要我们自己。”龙天罡沉声说。 复制体诞生自红狱，所以也就没有离开红狱的资格，能够离开的只有本体。这个推论很符合现在的状况。 “真是令人兴奋啊。”段烨笑道，“可是我们都没有正确的路，万一被那颗星星吃掉了又怎么办呢？” “我们必须离开。”陆凝看都不看他，“这是最贴近的一个可能了，我们必须尝试一下。” “没什么意见。”辛宓说。 0层的符号组合陆凝手里有很多套，通过电梯下去也没什么问题。而这一次的电梯，仿佛预示着什么一样，变得非常正常，就像是之前他们到达九楼时候那样。 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有些刺目的光照了进来。正中央祭坛上方那颗红色星体正如描述的一样诡异莫名。周围原本应该存在的尸体此刻也都已经不见了，仿佛有什么人清理过了一般。众人走出去，看到了周围的神殿群——至少这里明亮了很多。 在执行祭拜之前，星体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有小队尝试过直接攻击星体，但什么武器都无法穿透表层的流体外壳，这个计划也只能作罢。 陆凝抬起手，白环正在以一种奇特的节奏虚虚实实，这还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反应。她定了定心神，不去注意那红色的光，带着众人先去看了一下神殿的三个有星体祭祀仪式的地方。 流程很简单，参拜——跪拜——参拜——以手遮住双眼——祈祷。第四步以手蒙眼无论是完全蒙住还是偷看之前都试过了，对仪式流程没有什么影响。 至于距离，则是任何能够看得见星体的地方都可以进行，这也是之后那么多小队成功逃跑的原因，只要在自己要去通道的神殿外进行仪式，然后转身就跑就可以了。 “真是挺惨的，在这里沉睡许久，突然被一群完全没有诚心的人打扰。”段烨看着那颗星体，略有些讥讽地说道，“不过本来在冥府里也没人管吧。” “你又知道了？”陆凝说。 “耳闻，耳闻。怎么，你们想知道？” 这家伙老毛病又犯了，不过陆凝懒得去问这个一身神秘的家伙到底知道些什么了。她考量好了最快的路线，然后众人便分开位置站好，望着星体，开始依照流程参拜。 这是否是一方被遗忘的神明，或又有什么关于冥府的秘辛，这些都不是陆凝等人关心的问题，现在众人心里最希望的就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遮住双眼之后，众人在默默祈祷。 “啊哈！” 段烨忽然叫了一声，与此同时，每个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就往神殿里冲了过去。空中传来飕飕的声响，尖锐的事物直扑过来，陆凝看到几根管线的残影，它们的粗细有手腕左右，材质确实各不相同，不过好像没有自动追踪的功能，在众人瞬间逃跑的反应下没有一个命中。 陆凝跑过一条管线的同时，手一挥，寒光闪过，命运锯齿张开的刃部飞速切断了一根管线，符号又亮起了一个。 “有通道了！”最前面的周诗兰叫喊道。 “跳下去！别废话！”邓知意速度非常快，在仪式绘画的下方，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已经出现，只是光是看着根本不知道底下的深度。周诗兰还没来得及犹豫，就被邓知意揽着腰一跃而下。 后面的人就没有什么犹豫了，反正更惊险的事情也试过，只是纵身一跃而已。 陆凝是倒数第二个，她跳下去的时候，隐约听见背后的段烨说了些什么。 “……也该稍微给冒渎者展现一下你们这些古老石头的威严……” 她只听到了这么一小段。 漆黑覆盖，但意外的是，并没有如同之前那些探索小队一样，跳下大约两米左右就接触到实地，而是持续的下落。 陆凝不惊反喜，正是要有所不同，才可能找得到离开的道路。然而就在此时，她猛然感到一阵危机，黑暗中传来一声尖叫，似乎是谁受伤了？可是连声音都被黑暗变得模糊，根本听不出是什么人。 肩膀微微一痛。 她随手摸了一下，果然流出了血，出血量倒是不大。不过这只是个开始，紧接着开始涌入头脑并反映于精神上的才是最令人难熬的。 死——开始在脑海里显现。 陆凝不是没有死亡的记忆，甚至不止一次。在最初的一次濒死恐惧之后，她已经立刻了然现在的处境。离开红狱果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至少自己这些走了捷径的人，依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也就是将那数十万次的死亡全部体验，相比之下，身体上的伤痛反而是这个红狱最浅薄的部分。 血肉的苦痛最易让人屈服，却又最为廉价。陆凝看着身体上开始增加的伤口，反而笑了出来，对她来说，这不过是恼羞成怒，最后无可奈何的反制而已。 坠落过了多久呢？反正疼痛这种东西超过一定限度也就麻木了，陆凝知道自己现在外表看上去肯定很凄惨，但实际上没有一点致命伤——终究冥府的牢狱，无法阻挠活人的离开。 一缕光明猛然出现在眼帘，那是路灯的灯光，陆凝发觉自己倒在一条长椅上，浑身都痛，但毫无疑问这已经是离开了那片地狱……六座高楼依然耸立着，他们仅仅是逃出来了而已。 “啊……你还挺快的。” 她听到了脚步声，然后额头一凉，浑身也骤然轻松了起来。她赶紧从长椅上起身，看到了段烨。 “你……”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哎呀……”段烨还是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陆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什么伤口都没有。 “幻觉？” “当然不是，你以为出红狱就一场幻觉考验？受伤那是实打实的，只是熬得下来也会恢复……那地方毕竟是需要反复受苦，不恢复怎么行？” “别人呢？你怎么没事？” “就看到你了……哦，那位姓燕的小姑娘也过来了。”段烨指了指旁边的小路。燕子丹正在飞奔着跑了过来。 “李文玥你没事吧？” “还好，你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睁开眼就在外面了，不过那个玩偶熊变成碎片了。”燕子丹说。 “真是走运，连痛苦都不用熬了。”段烨在一旁笑道。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找到大家要紧。”陆凝站了起来，却被段烨拦住。 “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得更加小心一点了。”他扬手向天空掷出了一点火星，一瞬间，黑夜之下的天空中，一片球形罩下的红色壳层隐约闪现了一下。 66 守夜 即便陆凝对段烨这个人有很多不满，还是有一件事她无法否认，自己这些人能够这么容易离开红狱，其中定然少不了段烨的功劳。 当她向段烨表示感谢的时候，段烨也只是耸了耸肩：“没想到还让你听见两句，别多问，怎么样？就像我们之前那样，我不说，你也别问。” “你肯定不是光为了保护周诗兰和陈航过来的。”陆凝说。 “心照不宣就好了吧？”段烨嘴角抽了抽，“都这种时候了，这些事就不要计较了怎么样？我既然帮你们离开那里，至少我不是什么坏人吧？” 不是坏人或许是真的，可对众人有没有妨碍可就难说了。不过陆凝也不想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赶紧把人找齐要紧。 所有人都像是被红狱甩出来了一样，散落在六座大楼的周围。在一块草坪上，燕子丹看到了辛宓，她的胳膊上受了一点伤，正在给自己止血，她本来就是医护人员，没什么大碍。但紧接着发现的邓知意问题就有点严重了，她的位置在大楼后方的健身器材上，整条右臂都呈现一种紫红色的腐烂状态。 “她在身上植入了红狱的东西？”段烨挑了挑眉。 “……是的。”辛宓蹲下帮昏迷的邓知意检查，这条手臂上散发出来的恶臭显示出情况的严重性，辛宓的脸色越发沉重。 “截肢。”段烨说，“那地方的东西是不能带出来的。” 换句话说，他也知道陈航已经无法离开了？这个人…… 陆凝在背后瞥了段烨一眼，越发看不懂他想要做什么了。辛宓抽出手术刀开始切割邓知意那条手臂，紧急状况下也没有更多条件，段烨用一种看着像是点穴一类的手法作为了止血手段，让辛宓将邓知意的那条手臂切了下来。 啪叽。 腐烂的手臂刚刚从邓知意身上脱落，立刻便化为了软烂的肉酱，甚至连骨头都看不到了。 “你们没人植入红狱的肢体了吧？”段烨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没了，我们也担心那些东西有问题，除了知意认为我们需要补强一些实力以探索红狱里面。”辛宓帮邓知意包扎伤口，段烨啧了一声，又伸手在邓知意脑后按了几下，把她弄醒了。 “怎么？我……” “没事了，我们出来了，只是——”辛宓低声安慰。邓知意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过神情却没有什么不好，反而咧开了嘴：“我们成功了？那可太棒了！” 这个反应让人一愕。邓知意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被包好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逃出那种地方，我还以为要付出更大代价呢，就一条胳膊实在是挺走运的，你们呢？没什么事吧？” “因为只有你植入了那里的手臂强化肌肉……” “行了辛宓，我知道，我可不是那种气人有笑人无的人。等下，龙哥还有那俩姑娘小伙呢？” 邓知意的称呼总是那么神奇，不，她这个人其实就很神奇。 六座楼外面的地方都看过了一圈，可是众人没有发现剩下三个人的踪影。段烨这次也不等这些人发话，直接脱下鞋扔了出去，这次的指向在离开七星公寓楼外的马路上。 “现在几点了？”辛宓问道。 “凌晨三点半。”燕子丹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我们没在里面留太久的时间，不过……” 冬日的夜晚，总有薄雾。在路灯的照耀下散射出惨白或昏黄的光线。铜方镇还没有真的变成城市的五光十色，天空黑沉沉的，周围的环境虽然有光却更显得幽暗。 在这种时候，连穿过马路都给人一种横渡冥河一样的感觉。 马路对面是一片公园，面积不小，但似乎并没有完全竣工。可以看得出树木和草丛很多都没有进行规划，只有一部分地方铺设了石板路让人行走，半吊子的工程。密密麻麻的树木和草丛给寻找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而在段烨的带领下，众人没有一个人发出呼喊声。 陆凝让燕子丹给周诗兰打电话，看看能否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人。出乎意料的是，电话居然顺利接通了。 “喂……” 里面传来周诗兰有些颤抖的声音。 “周诗兰，你在什么地方？我们在找你！”燕子丹说到。 “真的是丹丹？我，还有钱义朋，龙大哥，我们三个现在在派出所。”周诗兰急忙说道。 好正常的答案。 “哪里的派出所？我们这就过去。”辛宓凑近了一些说。 “龙大哥正在和警察交涉，我们在黑件街派出所，你们应该能在手机上搜到位置……”周诗兰小声说，“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们来的时候也小心一些！” 陆凝回去把车开了过来，辛宓是这里的人，知道派出所的位置，坐在副驾驶指路。 车灯在薄雾中的丁达尔效应更让人感到一丝不寒而栗，仿佛前方的雾气永无尽头。半夜，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确实也属于正常，可陆凝总感觉这个世界正在孤立自己这一群人。 “这镇子越来越奇怪了……辛宓，你们之前有什么察觉吗？”她问旁边。 “察觉什么？我们好几天都困在屋子里。” 车往前开，很快就离开了这片区域，周围的房屋迅速变矮，到处都是两三层的那种小楼房，甚至连板房都有，这便是铜方镇的建筑布局问题。不过陆凝注意到，经过的每个房子楼洞口处都悬挂着一个小灯笼，或者一盏小电灯，家家户户如此。 “辛宓，那些房屋外面悬着的灯是什么？”她问。 辛宓瞥了一眼，也有些疑惑：“我可没听说过铜方镇有这种习惯的地方。以前一些地方有夜工，家里人会给晚回来的人留灯，可是从来没有家家户户都这样的。” “肯定没有。这片地方我之前租过房子，好多住在这里的人都挺穷的，让他们开一晚上灯的电费能让他们坐门口骂一整天的街。”邓知意在后座忽然开口了。 “你住过？”陆凝意外地问。 “也就两年前，这地方人都不文明，我就搬走了。”邓知意说道，“变化有点过大了，这里之前有很多赌徒的，彻夜搓麻将打牌的人到处都是，不过也都是在屋子里点灯，没有门口挂一个的。” “等下，彻夜搓麻将？”陆凝的目光再次在道路两旁的房屋前逡巡了一下，“这里可没有一个屋子还亮着灯的。” “……奇怪。”邓知意本来是仰躺在座位上的，此刻立即坐起身，看向两边，“铜方镇可从来没干过整顿赌博现象的事，再说这里赌徒得有一百多号，两年就都没了？” “有些问题。”辛宓低声说道，“我们尽快从这里穿过去。” 事与愿违。 在车辆继续行进了一段路，眼看就要离开这片陈旧的区域时，陆凝忽然减缓了车速。 雾气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的黑色物体挡住了道路，而两旁都是房屋，没有车行道。 “什么东西挡在了前面。”陆凝说道。 “我们只能下去看看了……知意，身体没问题吧？”辛宓再次拿出了手术刀，从红狱买到的武器没有随之消失。邓知意用左手抄起骨刀，伸手顶开车门。众人一起下车，在红狱的经历已经培养了众人的警觉性，现在即使回到了人间也依然是这样。 越是靠近，黑色挡住道路的物体就越清晰，而越清晰，陆凝心中就隐隐有一种预感。 而燕子丹更是低声叫了出来：“为什么这里也——” 十口巨大的、精良的黑色棺材，挡住了道路。这些棺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众人尝试了一下，根本搬不动。而段烨也摇摇头表示这种隔空搬动重物的法术他不会，别指望他。 两边没有行车道，而各种房屋之间也只有容得下一辆车行驶的空隙，换句话说，即便走那些地方，如果有人停一堆自行车，甚至一辆摩托车在那里，都可能拦住行车。 “看来只能绕路了……”辛宓低声说。 “不，问题不在这里。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些棺材？”燕子丹后退了一步，“之前我们完全没听说过，铜方镇有白礼这种事啊？现在……” “看来你们之前遇到过这种鬼玩意了？”邓知意皱起眉头，“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是肯定是什么晦气东西，对吧？” “可以这么说吧。我们认识的一些很可靠的朋友死于相关的事件。”陆凝说。 “嗯……如果你们不介意，我认识一个住在附近的人，走三分钟，也许我们可以找他问问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要这么做吗？在此前陆凝已经知道白礼是一个可以覆盖整个城市的仪式，如果放任这里举行白礼而不管的话，大概枣园庄的事情又要复演。 “我们还得去接人。”辛宓说，“最好不要在无关的事情上耽误太多。” “但是这大半夜的路上突然出现十口棺材很令人不安啊。”邓知意挑了挑眉，“辛宓，我们可刚从那种地方逃出来，怎么说也得在提起一些警惕吧？” 的确如此。要是别的问题也就罢了，可是这种明显和白礼相关的线索，总是令她感到不得不去调查一下。 最后还是同意了和邓知意一起去朋友家看一眼情况。 确实，距离这里不远，而且破烂程度超乎想象。这甚至不是一座房子，而是一辆破旧的中巴外壳改造而成的“住所”，那残旧的门是完全挡不住任何有心人闯入的，换句话说，这里的主人也相当有自信自己这里的破烂完全不值得被人盯上。 邓知意找了一根比较细的草棍在门上拨弄了两下，很容易就打开了那扇门，随后便走了进去。 “哈！？谁！”屋子里响起一个浑浊的声音。 邓知意马上开口说道：“你这老家伙果然还活着。” “嗯？闺女？” “谁是你闺女！” 一些骚乱的声音之后，灯被人点亮了。内部倒还算得上是整洁，屋子里有淡淡地酒臭味，角落里有成箱子的酒瓶，狭窄的空间被木板和瓦楞板隔开，最大的一个地方当然是卧室区，其实就是一张折叠床，一个一身破棉袄，胡子拉碴的老男人盘腿坐在上面，一脸惊讶地看着众人。 “老头子，我路过，来看看你。” “深更半夜来，打扰我睡眠，你是看不得我好是吧。”老男人没好气地说，“还带了朋友来？难道还要我泡茶招待吗？” “行了，没时间跟你说这些废话。”邓知意摆了摆手，“我们经过的时候被堵了路，你知不知道谁好死不死往路上放了十口棺材？你们也真让他们放？” 老男人哼了一声：“棺材？不知道。昨天还好好通车呢，就是一个个都挺奇怪的。” “谁挺奇怪的？”邓知意追问。 “九筒、宝盖、疤瘌、茶壶那几个，我老朋友了，你知道。” “我不熟悉你那些赌友。今天路过的时候我可没看到一间屋子亮着灯，怎么着今天是全民戒赌日？”邓知意没好气地说。 “戒个屁啊，那群小子前两天就在偷偷摸摸商量什么，又不告诉我知道，我也很难办好不好？老家伙一个个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反正就是这几天时间，气氛诡异得紧，连牌瘾都少了，可能真的想戒赌吧。” 最后一句显然是开玩笑的，老男人自己都不信。 “有没有什么明显共性的特殊举动？”陆凝问。 邓知意也跟着重复了一遍，估计是怕老男人不回答。而老男人打了个哈欠：“一群人都去裁衣服算不算？虽然都是弄最便宜的料子，不过这帮生活抠门的家伙会一起买新衣服也是个新鲜事，我可没听说哪家衣料店有什么活动。” “裁衣服……什么样的？”邓知意问。 “我们这些人是不在乎衣服造型的。不过要我说，难看得要死，白惨惨的，跟件寿衣一样，这是赶着上路还是怎么着。总之，看着不是什么好货。”老男人气呼呼地说，不过显然更多是因为自己没有其中一份而感到不快了。 寿衣？ 在白礼的传说中，十口棺材和一个主祭已经承担了仪式的全部要素，在陆凝那本笔记上也有记载，没有什么服饰要求。而有要求的反而是此前的一个仪式——守夜。 67 汇聚 这些东西也是老男人知道的所有了，他的破车门口倒也没有悬挂任何照明的东西，和路边的那些人家不同。 “那还是不打扰你了，睡觉吧。” 邓知意起身，老男人只是瞥了一眼她的胳膊，也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很多，随便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 走出来后，车内的灯很快就灭掉了，众人返回车上的时候也低声讨论了一下，陆凝简略地将枣园庄发生的白礼讲述了一下，也让辛宓几个了解了一下事情的严重性。不过如今还是先和龙天罡等人汇合为主。陆凝开车调了个头，准备绕一条路去派出所。 车缓缓往外开出去，不过这次没有离开多久，车内的众人就看到了在楼群之中的那些人。他们的手中举着白色的灯光，身上披着白色衣服，头上用黑色的布蒙着脑袋，排成长列。 他们确实在进行着仪式，已经不需要再调查了。陆凝加快了速度迅速离开了这片区域，然后驱车赶往派出所。吸收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开的是一片四通八达的街区，就算绕路也不那么麻烦了。 终于，看到了派出所。众人下车后和值班室的警察说了一下，就被放了进去。 “你们有没有感觉雾气越来越冷了？” 燕子丹搓了搓手，众人都是一身冬装，不过现在也确实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还在大半夜，陆凝也能感觉到身上更冷。 “屋子里暖一点。”辛宓说了一句，打开了派出所的门。 晚上只有少数夜班警察还在，几个屋子里有灯光，众人找了一间屋子走进去想要询问一下，没想到这间屋子里并不只有一个警察，还有两个人在这里，还是认识的人。 许彤和田阳，都是一起进行故事接龙的同学。两人的接龙时间都略微有些晚，估计已经从身边发生的事情中察觉了什么。 “李文玥，燕子丹？”田阳推了推眼镜，“你们怎么在这个镇上？” 虽然是提问，不过田阳的眼神还是在示意陆凝配合自己，看样子确实知情。陆凝立刻说：“来找同学的，本来打算在这里逛逛，结果出了一些事……钱义朋和周诗兰被带过来了，你们没有碰面？” “你们别随便聊天！”值班的警察喝了一声，“今天晚上怎么回事？这么多人……” “警察先生不要生气。”辛宓走过去说道，“我们有三个朋友，之前电话联系说被带到了派出所来，请问这里之前有没有一位叫龙天罡的人和两个年轻学生被带过来？” 颜值高确实是有交涉优势的，那警察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非常和蔼地说道：“三个人吗？这样三个人应该是之前被带到楼上的，大概是董警官带回来的人，你们到203室的话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警察先生，我们只是晚上来镇上没有宾馆了，真的不是什么可疑人物……”田阳趁机说道。 “你等着！就算不是什么可疑人物，这大半夜的也在这里歇着，我们能给你提供个睡觉的地方。还有，孤男寡女跑出来，你们家里人知道吗？” “都成年人了，情侣出来旅个游怎么了……”许彤小声说了一句。 “总之……谢谢。”辛宓向警察点了点头，而陆凝眼神示意了一下田阳两个稍安勿躁，众人先上楼去找龙天罡了。 203是楼上唯一一个亮着灯的房间，也比楼下的房间显得宽敞许多。刚一进屋，众人就看到了龙天罡和周诗兰，倒是钱义朋和那位“董警官”看不见踪影。 龙天罡看到辛宓立刻站起身，神色也好看了一些。辛宓左右看了看，这间屋子旁边还有个小房间，立刻问道：“他单独讯问你们？” “没那么严重，我之前也被问过了，只是一些普通的问题，就是解除一下嫌疑的。” “但是之前周诗兰在电话里非常紧张。”燕子丹说道，“是什么原因？” “是……”周诗兰脸色苍白地举起手指，指向窗外。 天气很冷，屋内的暖炉也不是特别旺盛，警局的玻璃上已经挂上了一层薄冰花，而在那层冰花上隐约可以看到一张人脸形状的印痕，那张脸仿佛在惊恐地尖叫，表情痛苦而扭曲，尤其是凝结在冰上，更显得恐怖。 “那位警察并不能看到这张脸，为了不招来更多怀疑，我们没有太执着。”龙天罡严肃地说，“可是这也说明警局并不安全。” “整个镇子都不安全。”辛宓说。 这时，旁边的小屋门打开了，一名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老警察与钱义朋一同走了出来。见到这里的人数他微微愣了一下，但老警察的经验显然比楼下那个丰富许多，立刻说道：“你们是之前打电话的人？” “是的。”辛宓点了点头。 “她的手臂是怎么回事？”老警察立刻抬手指了一下邓知意，然后又对辛宓说：“你也有伤，我能看得出来。这大半夜的你们为什么会受到这么严重的伤？” “这件事我们刚刚解释过……”钱义朋想开口，却被老警察阻止了：“你们不要商量！来个人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今晚的怪事实在太多了。” “我想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是受害者，这个很明显吧。”陆凝开口接过了话题，“警察先生盘问我们，肯定会获得有所出入的答案，因为我们的遭遇也有些不同，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逃出来的。” 老警察皱了皱眉。 “我们从七星公寓那里逃出来，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一些上。在这里盘问我们，那么警察先生是否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得那样凶险？” “明天我们自然回去查看。你们身上的伤情呢？如果是非常凶残的歹徒，有必要紧急出动也不是不行，但我们必须搞清楚状况。你们所说的很多都对不上。” 如果不说那些灵异的部分，那确实是对不上。陆凝知道刚刚龙天罡等人棘手的地方在哪，不过她本来就没准备瞒着。 “那里确实变得非常恐怖，不是人的问题，而是整座楼的变化。我们希望你们也不要轻举妄动，请问，现在是否还能向铜方镇以外联络？” “铜方镇以外？”老警察想了想，走向电话机。 如果能接通，那就让老警察向外求援，如果不能接通，老警察估计也会相信陆凝接下来的话——本来是这么计划的。 就在他拿起电话的一瞬间，灯灭了，一切光芒都消失在了黑暗当中，窗外连月亮都没有，也没有路灯。 一瞬间，陆凝听见了一阵凄厉的哭声，她立刻抽出命运锯齿向身边一甩，但鬼怪似乎没有攻击她，剪刀只是挥了个空。 “哪里……”黑暗中传来一声模糊的声响，燕子丹掏出手机马上按亮，照了周围一圈。 老警察的尸体倒在桌上，鲜血正在顺着他的头部向外流出，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听见。除了警察之外剩下的人反而都还活着，龙天罡保护着周诗兰，钱义朋将盘子举到面前，摆出防护的姿态，燕子丹手上甚至多了一柄细而锋利的短剑。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有自保能力，偏偏是没有察觉的老警察死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众人心头，他们立刻冲下楼，此时楼下也多了好几道手电的光。 “田阳？”陆凝低声喊了一句。 “李文玥！你们也没事！太好了……”许彤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熟人？”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却不是田阳。 众人下楼一看，才惊讶地发现除了田阳和许彤以外，又有几个同学也在这里。 卢江洋和祁旭刚也在走廊里，此外还有史大农和薛巧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全都汇集在了警局这里。 “咦？怎么你们都在这里？”史大农憨憨地摸了摸脑袋。 “大家肯定都是调查发现了铜方镇这里有问题！”薛巧笛低声叫道，“警察都死了！除了我们之外被带过来的人也都死了！我们就听见了哭声……” 虽然脸上看起来有些受惊的样子，不过没人真的表现出吓到恐慌的状态，看起来都经历了不少。 “喔……真是危险啊。” 在后面，一个巨汉迈着慢吞吞的脚步走了过来，他身材胖大，一身道袍紧绷在身上，被肥肉挤在一起的双眼眯起来看着眼前的人。史大农赶紧转过身鞠躬道：“彭大师，这都是我们的同学。” “同学……了不起啊……”彭大师拍了拍肚皮，他有一个手电绑在腰间照明，这么一拍灯光乱晃。陆凝明显听得见旁边的段烨轻轻哼了一声。 “这地方不适合说话吧。”钱义朋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警察都死了，虽然半夜没人，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在这儿可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但、但这里应该有监控和笔录吧？”许彤慌张地说。 “不用……担心……”彭大师摆摆手，“没有……留下……” “先离开再说！”祁旭刚拍了拍手，他在学校是作为篮球队队长的，说话很有些威慑力，即使是现在的情况下也一样。 众人离开警察局的时候也看了一眼值班室，果然这里的警察也已经死去了。 “铜方镇……没想到这里这么危险。”薛巧笛低声说道。 离开警察局之后，田阳便问道：“要去什么地方？祁旭刚你那么有自信应该知道个安全的地方吧？” “哼，跟我过来。”祁旭刚抬手招呼了一下，然后走向停车场的一辆摩托车。 来这里的每一组都开了一辆车过来，现在开车离开没有任何难度。陆凝回到车上发动后，燕子丹忽然问：“李文玥，为什么大家都……出现在这里了？” “我也很奇怪，你们都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会全都在这个时间跑到这里来？现在可不是来铜方镇旅游的好时候。”辛宓说道。 “因为我们在寻找解决身上这个麻烦的方法，寻根溯源早晚都会找到这里。不过你说得对，能够这么巧在这里聚集所有人，这确实太巧了一些。”陆凝低声说。 她能感觉到自己这些人是被有意聚集起来的。或许汤海瑶没有被引导过来，但是剩下的人大概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有些人大概已经死了吧，她也知道张欣晴此刻也该带着马戏团隐藏在铜方镇的某个角落，算算看确实有很多人已经汇聚在了铜方镇。 随着前面的摩托车，众人来到了一个工厂厂房附近，祁旭刚就在那里停下了，卢江洋从车后上下来，抬手示意了一下里面，众人便小心地走了进去。 “就这儿了。”祁旭刚最后一个进来，将门一关，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说说看吧，诸位。”田阳往屋子角落一坐，“怎么大家都在这里？” “当然是追着线索过来的。”祁旭刚大声说道，“我认为大家都一样！都是这样发现了那些鬼魅，接着沿着线索追查找到了相关的信息！我认为大家都已经清楚，社长已经不在了！他死在了这个地方！” “能不能别用那种鼓舞一样的语气说话……”许彤低声说，不过正好能让众人听清楚，“现在不是鼓舞士气的时候，本来大家都很疲惫了……这地方怎么回事？” “我们事先打听过，这要多亏了卢江洋。”祁旭刚拍了拍身边的朋友。 “之前接到李文玥电话之后，祁旭刚又来找我。我是只察觉了一点问题……既然祁旭刚来找我的话，我就调查了一下铜方镇这里，在这儿找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 68 战前会议 这座工厂其实已经快要废弃了，即将被改建为一座市场，预计明年开春动工。铜方镇这里这样的地方也总能找到，祁旭刚和卢江洋原本是打算用这里作为据点的，不过因为来得太晚被警察拦下带进了派出所。 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遭遇过了一些危险，所以现在众人互相之间也隐隐有一种抵触的气氛，很难融洽起来。尤其是许彤的样子最阴郁，她始终在嘀咕一些丧气的话。 祁旭刚一个人调查的地方是白叶塘，那里也是一个举行了白礼的地方，不过不像枣园庄一样三方混乱，而是一场隐蔽的白礼。祁旭刚同样没能阻拦白礼，他只是从那里得到了一些好处之后就跑了，也没真的救人。他用自己得到的东西问出了下一个目的地的方向，就是铜方镇，为了保险就又拉了一个人过来。 史大农背后的彭大师是他在一间庙里遇到的，位于山麓之间，一个和附近的小村子有些联系的村落。这个彭大师也不知道是怎么吃得这么胖的，但是毫无疑问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帮史大农解决了追赶他的一只鬼，之后又跟着史大农救了薛巧笛一命，在调查到郑云亭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线索。之后这三个人又去了一下郑云亭的老家，确定郑云亭从来没有回过家后，循着学校那一侧的线索找到了铜方镇。 最后田阳和许彤的经历则是最悲惨的。两个人一共去过了五个地方，都是在APP里面随机挑选的，没想到五个地方全都有鬼，他们遇到的也都是非常凶残的厉鬼。两人也不是没遇到一些可靠的朋友，但都在各种遭遇中死光了，只有他们两个神奇地活了下来。这个经历一点也不愉快，而两人之所以会来这里，也是最后一个死掉的朋友告诉两人要往这里来寻找真相。 所有人的经历都不一样，但在这里殊途同归了。 “我觉得这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祁旭刚义正言辞地说，“我们的最后遇见，一定是因为命运决定了我们要一同解决这个问题！社长的死！接龙的谜团！一切都应该在铜方镇！” “你们应该察觉到，这整个镇子都已经非常奇怪了吧？”钱义朋开口说道，“铜方镇这里的问题不是一个地方的，而是整个镇子都有问题，就凭我们现在的样子，根本无法同心协力。” “哼，该死的早晚都会死。”许彤冷哼了一声。 “别那么悲观，我知道你心里不太好受。”周诗兰轻声说，“我们也失去了很多人……” “这里谁还是没有失去过的人啊？”许彤立刻站起身，“如果真的想解决问题，讨论这些问题有什么用？直接说吧，谁有怀疑的目标，报出来不就可以了吗？” “嗯……我们找到的是这里另外一家工厂。”祁旭刚也没在意许彤的态度，“还是卢江洋发现的问题。那家工厂的效益其实不怎么样，根据他们在网上的财政报告也能看得出来。但是这家工厂依然保留着不少的工人，而且根据当地的一些报道，这家工厂甚至还因为福利很高、待遇优渥而备受好评。” 卢江洋笑笑：“我来说好了。那个工厂名字叫百估衣，在这里也有些名气，而且是新厂，建立起来只有三年的时间。纺织业属于主要的生产链，但铜方镇的工厂生意除了一些老厂子以外，很多都已经转型了，现在这里真正可以说活着的工厂数量不多，而这种情况下还做老生意的新厂房就很奇怪。我着重注意了一下，就发现了效益问题和福利状况不匹配。” “那么这个问题反映了什么？”许彤问。 “有经济效益好福利差的厂子，但肯定没有效益差福利好的。这又不是什么公立的企业，没人会用钱打水漂，唯一的解释就是有别的资金来源——这个资金不能放在公账上，但他们还是需要留住人，用福利留住足够多的人来效力。反正铜方镇算起来也是个偏僻的地方，没有什么人会查这个工厂。” “哦……那我们就是要查那个工厂了？” “这和我们要查的地点有些不同。”薛巧笛开口了，“彭大师用阴阳罗盘测算的这里，在东北角的地方有非常古怪的阴阳气流凝集，我们是想要明天在那里还好调查一下的。至于你们说的工厂……肯定不在那，那儿是一片新兴的城区。” “那倒是，新兴城区是不会盖厂房的。”卢江洋点了点头。 “我们要找的是一家公司，八里工笑容旅行服务。”陆凝说道，“而且我们之前也见到了社长的……亡魂，根据他在不知情的时候留下的一点情报，他来这家旅行社应聘，结果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个邪恶计划的祭品。我们要查的肯定是那家公司。” “这样啊……”许彤有些落寞地坐了下去。只有她和田阳是被追过来的，根据那个最后的朋友的遗言，所以其实还漫无目的。 “我想大家不妨在这里整合一下情报。既然我们提到了三个地方，不如先找一找它们之间的关联。”卢江洋笑着说，“反正现在是半夜，确实不是什么调查的好时机对吧？大家商量一下，谁累了可以去旁边的宿舍稍微休息一会，等到养足了精神，明天早晨我们一起行动。” “白天算是行动的好时机吗？别忘了派出所的人可都死了，就算我们的证据湮灭，一样会有第二天上班的警察过问。”龙天罡说。 “可是大家都累了……”卢江洋看了看众人。的确，好几个人已经在时不时打哈欠了，陆凝其实也感到精神有些疲劳。冲出红狱所用的精力不小，她确实想睡一觉，只是现在她可不确定睡着之后自己还能不能醒过来。 “我们要形成一个统一的意见。如果谁对意见无所谓，去睡觉也可以，但留下讨论的人的最终意见必须接受，或者离开。”钱义朋说。 “可以。”许彤立刻说，“统一意见，我很同意。” 她这个态度倒是很扑朔迷离。众人互相看了看，周诗兰有些熬不住表示自己要去睡觉，段烨说过去守门，而田阳和许彤互相商量了一下，田阳也去睡觉了，最后是祁旭刚留了卢江洋在这里，也准备先休息一下养精蓄锐。邓知意也打了个哈欠表示交给辛宓自己不管了。 “看不出来，你居然会留下。”众人围拢坐下之后，薛巧笛对许彤说，“看你的样子我以为你不行了呢。” “开什么玩笑……我一定要让他们的死有意义……”许彤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只是讨厌无意义地浪费时间在过去发生了什么上。我们都是受害者吧？只要找出那个加害者一切就结束了！” “喔呦，那确实是很容易……”彭大师拍着肚皮说道，“抓住始作俑者……一切结束……” 这个彭大师也是个很奇怪的人，不亚于段烨的奇怪。陆凝瞥了他一眼，然后开口了：“整理一下吧，我们有三个目标，现在一致决定是选择其中一个目标去查看？” “不。”卢江洋晃了晃手指，“各位，我们都发现了一个疑点不是吗？确实李文玥找到的这个疑点是最直接的，可这也不妨碍我们求证一下这几个位置之间的关联。或许我们和外界的联系被切断了，但在这里还可以正常从网上获取信息。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向外’，却可以从外部‘向内’取得事物。” 说着，卢江洋就从背包里取出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在上面敲打：“我有铜方镇的地图，这位彭大师，能够将位置标注得更加清楚一些吗？” “好的……好的……”彭大师费劲地挪了一下身体，凑到了卢江洋旁边，“在……这里……” “除了这个，还有谁有什么消息吗？只要是怀疑的部分都可以，我们没那么多时间。”钱义朋问。 “我们有一些别的怀疑。”薛巧笛晃了晃手机，“我把大部分APP都下载了，着重挑选铜方镇这里的各种鬼故事找了一下，这里的鬼故事有个共同特点。” “别卖关子！”许彤喊。 “不要打断我。”薛巧笛可不管许彤的心情如何，说到底谁走到这里之后还能心情好？她重新酝酿了一下，然后说：“所有在铜方镇相关的鬼故事，不管来自于哪个APP，最终的结果都是‘被解决了’或者‘已经不再发生’这样的状况。” 这情况很奇怪，毕竟陆凝等人已经知道这些APP和鬼怪相关，并且鬼故事的存在就是为了唤起恐惧，加深敬畏感而写的，纵然与现实有些出入，只要鬼怪名字正确就有用。而一个已经被解决的鬼怪对现代人来说也就是看个乐子，引发的恐惧感也会大幅度衰减吧？ “这样不是起不到鬼故事吓人的效果了吗？”卢江洋也提出了这个疑问。 “嗯，根据我的阅读体验，吓人的部分虽然有鬼故事本身，不过……微妙得让人更感觉是最后那个声称‘解决了’的组织。” 薛巧笛有些艰难地描绘了一下，其实最好让众人都看一看，不过眼下确实没那么多时间把所有故事都看看，薛巧笛也是看的故事多了才隐隐感觉到的。 尽管每个故事最终“解决”或者“确定”的人不一样，不过综合起来，并不是什么道士之类的专业人士来处理的尾巴，总是变成了“传闻是这样”，或者“有什么厉害的人说是这样”之类的。毕竟本来就是故事，并不需要特别严谨的介绍说明，而这样累积下来，了解更多这种鬼故事，就会感觉背后总有个什么莫名的组织在暗中应对这些事。 换句话说，众多的故事结尾综合到一起，反而形成了一个新的类似都市传说一样的存在，如果不是薛巧笛看了许多故事恐怕还察觉不到这件事。 “总体来说给我的就是这么个感觉了。” “所以铜方镇这里有人借助鬼故事汇聚一些暗中的敬畏。”辛宓总结道，“而在此之前我们遇到的灵异事件可以证明，铜方镇已经化为了一座……鬼镇，至少这个过程已经开始了。不是一个地方的鬼怪灵异，各种怪现象已经开始扩散。” 正在此时，卢江洋忽然叫了一声：“有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八里工笑容服务的对外负责人林元……这个名字同样也出现在了百估衣的特约技术指导专家的列表上。这个职位显然就是个幌子，一家机械化的纺织厂还设置这个？这又不是什么城里的大企业……可惜百估衣这个专家列表没有照片，挺狡猾的，只有一个邮箱和联系电话，和那个林元的对不上。” “完全可以用重名来解释，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连名字都伪装？”燕子丹说。 “可能是没必要吧，林元这个名字也不算特别特殊，而且也想不到会有人这么仔细地调查所有的名单。”卢江洋保存下这个证据，“好了，现在这二者之间的联系差不多可以证明了，至于彭大师指出的那个角落倒是没查出直接联系来，不过那里最近正在新起一片公寓楼，有些令人惊讶的是，这部分的建筑和锐陇集团以及庞构集团没有任何关系，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房地产公司……叫五陈。” “这有什么奇怪的？”钱义朋问。 “啊？你不知道吗？在庚午市及周围的新兴大规模房地产开发基本都是被锐陇和庞构承包的，这两个集团体量够大，资金雄厚，而且对这件事非常热衷。铜方镇的地方并不算偏僻，而且之前这里的地产也是有两大集团入手的，有新的机会他们是不会放过的。” “也就是说，这个五陈在竞标或者什么方面赢过了两大集团，取得了建筑的资格，是吗？”龙天罡说。 “对的，只是，五陈建设和八里工、百估衣之间的联系就找不到了，高层方面没有名字重复的人。”卢江洋点点头。 “喂……这名字本身不就挺显眼了吗？”许彤阴沉沉地说道。 69 黄泉街道 五、八、百。 数字的命名，其实陆凝已经有所察觉了，不过她也不需要提出来，有更多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倒是能找到，不过你们也知道……在店或者公司名字里加入数字这种行为实在太正常了，光是一开头的各种商店铜方镇搜一下就有五家。”卢江洋有些为难。 “不需要，只要知道有联系就够了。”许彤低声说，“拔出萝卜带出泥，我们选一个去闹一场，不信逼不出幕后黑手来！” “这也太莽撞了吧……”燕子丹小声道。 “莽撞？别和我说你们跑了这么多地方，一点自我防御能力都没有。”许彤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衣袖中抽出一根骨针，“我已经受够了这种被人摆弄的感觉了，也该让他们感受一下被反扑的痛苦了吧？那些拿人命不当一回事的混蛋！” “别冲动……”彭大师拍着肚子说，“这里……需要求生……冷静……” “我们不能等到天亮。”许彤看了彭大师一眼，“你们都能察觉到吧？这座镇子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现在还有时间等待吗？等到天明，这个城镇会发生什么？每个地方大概都会变成一片鬼域！我们还想在那样的环境下随意走动，只会难上加难！” “既然如此，我同意李文玥说的那个八里工作为优先查看的地方。”卢江洋说，“林元这个人作为目前唯一的重合点，又是在八里工担任更加显眼的职位，那么那里更加紧要应该是没错的。何况社长也是去应聘了才出事的，总该搞清楚群里如今的鬼社长究竟是什么来头。” 卢江洋的话语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包括许彤也同意了这个。 “但是，至少让大家稍微养一下精神。在太黑的天色行动对我们其实更加危险。”龙天罡说，“稍微休息，早晨六点的时候我们一起前往八里工，这样如何？” “没意见。”燕子丹打了个哈欠，“确实挺累的……” 距离六点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了，这样的休息其实也起不到太多作用。陆凝干脆找了个床位稍微闭上眼睛养神。 迄今为止的矛盾和谜团，众人冒死留下来的遗言和线索，这些汇集在一处，陆凝已经知道这就是这个场景最终的核心问题所在了。她只差一个最终的证据。这个证据或许就在八里工——应该就是在八里工，不过她同时还得做好准备，想要得到证据恐怕要付出非同一般的代价。 宁夜衣……应该在这个场景里。陆凝想了想，尽管和她从不同的地方出发，不过同时领取进入同一个场景的概率非常大，现在宁夜衣也许就在一同进入铜方镇的这些人了，也许…… 需要赌一把吗？ 挺虚无缥缈的，陆凝不太敢赌这件事，她完全相信宁夜衣，却分辨不出来宁夜衣是哪个人，这次的规则完全阻止了游客之间的互相交流，甚至想像魔导书的时候那样暗示都做不到。 自己手头现在能够使用的筹码数量也并不是很多，如果她能发现得早一些，也许能在接龙故事里安排一些更多的东西给自己提供便利，这个集散地提供给游客的最大助力。不客气地说，那位不知名的孙胜昔做到的其实比自己还要好很多。 思索着，她就陷入了睡眠，浅度睡眠只能稍微恢复一点精神，不过对她来说也足够了，不过周围的大学生们显然还不太适应——有时候睡得短不如不睡，说的就是现在，好几个人都流露出了一种头痛的神情。 但是六点了。 没人对最终决定的行动目标提出什么异议，祁旭刚拉开了工厂的门，众人都看过了地图，从这里前往八里工，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十五分钟的车程。 啊……不出意外的话。 外面的雾气似乎更加浓重了，而且隐隐有一种腥味，像是鱼虾市场的味道，却也有些微妙的不同。众人沉默地上了车，由于有了统一的目的地，没有必要全都走一起，各自驾车便出发了。 开车的时候，车里也很安静，只有邓知意时不时的哈欠声。这位姐姐的神经也是够大的，对于眼前的危险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如果是辛宓和龙天罡，不是因为铜方镇的原因大概不会这么执着到底吧。 “灯光……昏黄啊。”邓知意打完哈欠瞥了一眼窗外，无聊地说，“这座小镇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吗？真不像样啊。” 街头的路灯都是昏黄的颜色，在这样的灯光下，隐隐可以看到一些灰黑色的，如同火柴棍一样的人影在街上茫然地走动着。众人几乎是心照不宣地无视了这些不明生物，就连讨论都不会说一句，车也笔直地开了过去，没有停留。 另外三组人已经看不到了。 天空没有一丝变亮的感觉，虽然冬天确实天亮比较晚，那也是看得到天色变化的。周围的光线令人仿佛身处异世界，陆凝踩停住了车，转头问道：“你们谁精神还不错，和我换一下，现在我的状态怕开车出问题。” “那就我来吧。”龙天罡说。 陆凝下车，空气里的雾气浓重得就像是泡在水里一样，她和龙天罡换了位置之后稍微抹了一下头发，上面已经湿漉漉的了。 车辆再次启动，很快便离开了这片诡异的区域。 下一片街区是比较现代化的，然而状况却更是令人不安，靠近公路的所有店铺门外都闪烁着绿色的霓虹灯，路灯全都熄灭了，但在灯柱下方的地面上都有一些融化的白蜡烛。一些“人”站在街道旁边，用缓慢的动作挥着手，龙天罡一点都不敢停下车，也不理这些似乎在拦车的“人”，继续加速。 每一片街区都分外诡异，这里仿佛已经没有什么正常人存在了。行走在街道上的鬼住民令人不寒而栗，十几分钟在此时此刻显得尤为漫长，就在距离八里工的写字楼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时，车忽然震荡了一下，然后向前缓缓滑出一段距离，在龙天罡的控制下停住了。 “怎么了？”辛宓问道。 “熄火……奇怪。”龙天罡试图重新打火，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启动。 “下车。”陆凝闭目养神了一会也从刚才那种视觉污染中摆脱了出来，她望向窗外，这条街道其实已经在八里工所属的那个街区里了，属于一片半新不旧的地段，比之前那几个倒是强多了，只是路灯灯光昏暗一些，没有什么特殊的鬼怪逛街。 雾气依然那样奇怪，下车后不久就会让身上产生黏糊糊的不适感。陆凝伸手拨弄了一下，白环没有反应，不过雾气却仿佛被拨动了一般。众人纷纷取出了自己的防身武器，段烨甚至非常豪气地拿出了一沓纸符塞给了周诗兰。 “段烨，现在这个时候，有些事我们就不要瞒着了。”陆凝看了看段烨的行为，说道，“我注意到你对那个彭大师有些……意见？这里没有外人，不如就在这里说清楚。” “那家伙是个山精。”段烨冷笑了一声，“山精野怪，我不能说全部，但九成九是绝对不会帮人的，凡是帮人，必有阴谋。只不过他身上确实没沾染什么孽力，不知道是道行高自己给消除了还是没做过什么恶事，我就先忍了。他肯定也差距到我这个道士了，我就提醒你们一句，万一落单碰到那个精怪，都警觉着点。” “明白了。”辛宓应道。 穿过这条街道，右拐，就能到达八里工笑容服务的写字楼。理论上，在这个接近六点半的时候，应该有一些习惯早起或者不得不早起的人出现在路上了，可街道上依然一个人都没有。 八里工的写字楼也是工作区，周围有一些别的小公司或者小生意的，此刻都是关门状态。陆凝查看了一家早点铺子，这里确实没有任何人过来开门营业的迹象。 “太奇怪了……虽然这里本来就是个奇怪的地方。”她喃喃道。 “想那么多，也不如直捣黄龙！你们那些同学倒是没来啊，看来我们是第一个。”邓知意很得意地说道，她拎着骨刀第一个走过转角，就在这一瞬间，众人都听见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鸣叫。 耳朵微微一痛，陆凝骤然感觉自己失去了听觉，她也没有惊慌，立刻握紧命运锯齿冲向了转角处。她立刻看到了邓知意那边出现的一个披头散发的婚纱女人，骨瘦如柴的双手上各自拎着一把沾血的菜刀，正在以一种幽灵般的滑行姿态冲向被阻断听觉后愣神的邓知意。 陆凝甩动剪刀，挑开了女人刺过来的菜刀，紧跟着顺势就将剪刀刺入了对方的胸口，一段白色的灵体立刻落入了符号槽内填充满，但女鬼居然没有消失，而是闪烁后退了一步，胸口被破开的洞缓缓愈合。 此时邓知意也已经反应了过来，骨刀上燃起了绿色的光，她直接一个纵劈，光在地面砸开了无数绿色火星，半空中化为利箭冲向了女鬼，这次女鬼开始躲避了，显然骨刀能够对她产生威胁。 听觉正在逐渐恢复，陆凝已经依稀能感觉到一些声音了。 就在此时，从雾气中亮起了两颗红色的灯，如同两颗巨大的眼珠。一辆锈迹斑斑，又沾满血迹的卡车从浓雾中冲了出来，正对着陆凝等人的拐角这里撞了过来！ 陆凝和邓知意能躲开，可是后面的人也还没全都经过拐角。 就在这个瞬间，一圈靛蓝色的雷霆在两人背后展开，大约半秒之后，陆凝意识到那只是某种余威扩散，而真正的杀招已经以光的速度掠过了二人身侧。 是段烨，他此刻掌心已经托起了一颗青紫色的雷球，自雷球中释放出的电能已经贯穿了卡车前方的驾驶座，一瞬间整个卡车仿佛都被点亮了一般，发出白光，冲刺的势头也停在了半空中，紧跟着，开始化为尘土。 这一手让众人都吃惊了，他们不是不知道段烨是有本事的人，但能使出这种攻击来连同行的周诗兰等也始料未及。 除了陆凝。 她知道段烨一直在藏一些手段，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意图。之前离开红狱的时候，也是他按中标帮助才让所有人安全离开了红狱，否则哪有那么容易离开。 听觉慢慢恢复了，那只幽灵一样的女鬼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刚刚路过拐角就遇到了这样的危险，不过也证明了这里确实有古怪，否则不至于安排这样的“守卫”。 “我们找对地方了。”钱义朋点了点头，“很好，看来这个八里工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但是有新的麻烦啊！”邓知意大叫了一声。 “什么？” 众人都走了过来，马上知道邓知意的意思是什么了。 转过拐角之后，本来就应该能看到八里工那间仓库改的写字楼了，事实上也确实看到了，只是有三个。 左右前三个方向，完全一样的建筑布局，每一个中间都有一个八里工的写字楼。甚至包括写字楼两旁的小卖部、餐馆之类的也是一式三份完全一致。 “经典啊，鬼打墙。”辛宓扫视了一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段大师？”陆凝回头看了看这位刚刚大展神威的道士。 “……搞不定。”段烨已经把鞋脱了下来，甩了一下，结果鞋落在地上，居然鞋尖指天，根据众人的经验，这就是已经抵达了的意思。 “三个都是真的，或者都不是真的。至少在我所学范围内，这三个没什么区别。现在看上去只能凭运气了，不一定是地图原本指向的位置就是真的，提醒一句。”段烨将鞋穿了回去。 陆凝也拿这个没什么办法，段烨都无法分辨真假，自己这些人更是没什么办法了。 “那我们就一个个找一遍吧！”邓知意大声提议道，“你们还记得很多游戏里都会弄这种真假地图的吧？一个个踩过去肯定能找到那个真的！” 众人笑笑，这是个笨办法，却很实际。 “那就……从近的那个开始吧。” 71 废止项目 “狭隘。” 反驳的声音，伴随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在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不止一个，此前段烨使用的称呼也是“你们”，敌人不只有一个人。 “树……树人？”邓知意第一个惊叫了出来。 很像是树人，第一个出现的“人”身上覆盖着大量已经形成堆叠竖条纹状态的皮肤……或者类似皮肤的东西。这些皮肤外面又生长着青苔和蘑菇，除了四肢以外，整个身体都变成了近似圆柱的模样，在靠近头部的地方勉强能认出五官，而比脑袋更高的地方则有一个如同菜花一样的冠部。 她每走一步，从冠部就会洒落绿色的粉末。而在这个巨大的树人后面，还有一些小树苗也正在走出来。有青年身材，也有孩童身材，这些“人”一同走下楼梯，看上去就宛如一座森林正在缓缓移动一般。 “都下来！”辛宓大声说，陆凝几个也缓缓退后，给段烨留出了空间。 树人继续开口：“我们已至穷途，八里工为吾等末路之人提供了一条路，虽不能昂首阔步行动于世间，却依然得以偏居一隅。此地生存，有何不幸？” “真是可笑，这种模样偷偷摸摸或者，居然还觉得幸福吗？八里工究竟给你们许诺了什么，能让你们如此效忠？”段烨冷笑。 “外人目光，不过如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树人抬起了手臂，跟着她的动作，后面的树人也都举起了手，更多的粉末从这些树人身上飘散，一时间，居然仿佛真的有风吹拂树林发出的声响。 “巽！” 与此相对的狂风卷起，陆凝抬起手臂稍微挡住了一下脸，大风在楼梯间吹拂，猛地砸开了那里的窗户，绿色粉末被风卷起，投向了窗户外面。但是在段烨施法的同时，那棵大树纵身一跃，竟然直接跳下了楼，庞大的躯体向着段烨压了过去。 “啊呀！” 段烨就地一滚，狼狈而踉跄地跑下楼。邓知意失望地喊道：“大哥！太逊了吧？怎么这就打不过了？” “我讨厌肉搏。”段烨拍了拍衣服，扭头瞪着楼梯上方，火焰已经在渐渐熄灭了，而那些树人还真就站在那里，不下楼来。 陆凝想了想，开口问道：“你们有限制，无法下楼吗？” “我们不会做多余的事。”巨木再次开口，“不准你们上楼，这是唯一的要求，楼下无论你们做出什么事来都和我们无关。我们有承诺，我们也不会做承诺之外的事情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但是根据你刚才的话，你们的项目已经废止了吧。”陆凝脑海中掠过楼下看过的一些计划书档案，“碧玉林海？” 大约数秒的沉默后，那棵树开口了：“你的记忆力令人称赞，小姑娘。” “只是一些速记的本事而已。看起来你们果然是在此之前已经被八里工停下的项目，我记得时间早晚，废止的项目不光是你们一个，难道你们这样的人都被分配出来看守这些假的建筑？” “并非虚假，亦非真实。八里工有大计划，然与我等无关，项目废止之前，我等已然得偿所愿。” “——就是自己得救，别的人都无所谓吗？”陆凝立刻说。 树人的经历是什么陆凝稍微推测一下就能清楚了，不外乎是受到了社会的伤害，然后很不走运地遇到了八里工这群烂人。这些人当然不会提供什么好的自救方法，而是也利用了树人们，完成了那个所谓“碧玉林海”的项目。这些树人肯定不会不清楚项目的真实内容是什么，但出于报复的心理，他们同样不会过问那些不熟悉的人究竟会遭遇什么——说到底也不过是出于自私。 自私可以，陆凝也是个自私的人，但牵扯到无关人员就让人不齿了。 “所以呢？”树人问道。 “我不同情你们。”陆凝笑了起来，“很好，不上四楼是吗？我同意。” “很好。”树人不在意陆凝的态度，“再踏上楼梯一步，就死。” “当然……当然……”陆凝退后两步，“我很怕溅到自己身上。”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什么……到自己身上？”树人微微一皱眉。 “它们啊，来得可是很快的。” 陆凝又退了一步，这远离的行为使得树人瞬间感觉到不妙，但她反应还是慢了一拍，花里胡哨的灯光已经从打开的窗户那里照了进来，跟着灯光扑进来的是一支锈迹斑斑的骑士剑，正好钉在一个小树人脑袋上地树冠上。 “你……” “OHHHIIIII！POOOOKERRRR！” 树人扭转的巨大躯体后面出现了一个小丑，它发出奇怪的尖笑，高举着一双套着大手套的双手，却如刀锋一样锋利地刺入了树人的背后。 “呼呃！什么东西？你们这些该死的——” “放！烟！花！” 巨大的树人炸开了。 从内部爆裂，如同被塞入了炸药一般，沿着树皮一样的表层，裂开成片。她体内的绿色粉末随着爆炸而飞散开来，却仿佛受到什么指引一样飞向窗口。一个胖乎乎的绅士捧着一个礼帽躺在那小窗户上，将绿色的粉末全部吸收了进去。 “嬷嬷！” 小树人们发出了尖叫声，但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旁边已经出现了一个浑身披着盔甲的身影。铁锈骑士出现了，它握紧剑柄猛一用力，咔嚓一声，将那个树人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连段烨都愣住了。 “全员~开演~” 高亢的歌声当中，银色的匕首在人群之间穿梭，准确刺入了另外两个体型较大的树人身体内，数个匕首之间迅速产生了银色的链条，两个树人还没开口就被链条砍成了几块。 都是鬼怪——来自扑克马戏团的鬼怪。树人已经迅速组织起了阵线试图反攻，只不过他们对付过的都是受到交易来这里的人，却没有真正面对过厉鬼。 正如陆凝所料，八里工在项目中没有给这些树人对付鬼怪的方法，或许另有人负责此事。这些树人的本领对付人类，哪怕是道士都很好使，可面对鬼怪就只是砧板上的肉而已。 “李文玥……这些鬼……”段烨马上望向陆凝。 “是我叫来的，准确地说我只是去叫了个朋友，你卷出窗口的绿雾成为了她锁定我们这里的标记。”陆凝说道。 树人们很快开始往楼上褪去，但五颜六色的灯光继续追踪，几只猛兽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楼梯上，咆哮着扑向楼层上方。 一个废止项目，如今也真的要彻底停止了。 = 在另外一座八里工的四楼，如同史莱姆一样烂泥状的人体在地面上堆积着，已经无法再恢复原状了。叶琴从那个本来应该是总经理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本黏糊糊的文件。 “温泉山庄……也是个已经没有用的项目。虽然外面的各种问题都和八里工有联系，可我连正在运行的旅行社总部都还没进去啊……” 她很苦恼。本以为这个旅行社应该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了，可还是没发现什么有用的证据。而且最烦人的一点是，哪一层都一样，或者说哪一层都是八里工，明明在真实的世界里八里工不过是占据了这个写字楼的一层而已，然而这里整座楼都是他们的。同时这也不代表如果找到了现实里的那个八里工就找到了本体，因为从这个诡异公司的行事作风来看，不会这么简单就暴露出本体的错误来。 虚假的八里工有几个呢？ 对此叶琴不抱什么好的期望，毕竟光是从楼下看到的终止的项目就有接近一百个，而以时间来看，这家公司以这个名字开始行动之前就已经在做这种事了。 另一个不妙的消息是，集散地给自己的实力刚刚已经几乎触摸到了极限，虽然是意料之中，却也表示她这个侦探角色也不是什么一锤定音的重要人物。 “难道说真的是最差的那个可能啊……”她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文件丢到了地上，轻轻打了个响指。 那位“凶手”还没有显露其狰狞面貌，不过时至如今，大概也已经被某种奇特的吸引力拉到了这里。这确实是冥冥中某种意志的引导，这反而更加印证了叶琴，也就是水清遥那个糟糕的预感。 这时，她听到了爆炸的声音，来自窗外。不用想都知道又是某个被构筑出来的楼层被人突袭了，废止后残留下来的项目“残渣”所拥有的力量还算不错，不过只要有游客肯在之前下功夫积累，要突破也不是特别难。 她回到了楼梯口，那里站着一名浑身染血的短发男子，如果不是那一身血迹，他倒是看起来更像一名社会精英。 “颜旭英先生，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了。” “你……你不要……以为我会……说什么……”男人颤抖着说道。 “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去过了你家附近一趟。恐怕忙于生计的你忽略了对于女儿的照管吧？” 男人的眼睛惊恐地瞪大了。 “八里工提出的待遇很诱人不是吗？瞒着家里的人换一个工作岗位，还能有更高的收入，更好的生活条件……先生，我并不认为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只是，你选择公司的眼光未免也太差了一些。” “你说什么！我家，我家怎么回事？” “都快要过年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回家看一看吗？你可怜的女儿……恐怕已经命丧红狱之内了。”水清遥微微一笑，“我的名字是叶琴，不过和颜梦不算很熟悉，她大概也不会在家里提到我的名字。不过通过学校里登记的信息，我还是能找到她的一些亲缘关系的，颜先生。” 男人慌张地摸出手机，但是这个地方自然无法打出电话去。 “金钱到手，孑然一身，颜先生，这值得吗？” “闭嘴！闭嘴！”男人将手机扔到了旁边，然后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旧式翻盖手机，再次开始拨打电话，而这次，电话接通了。 男人立刻开始咆哮：“姓林的！这是怎么回事？我给公司办事，就算是那些……我也忍了！但为什么会轮到我的女儿身上？你们难道——” （颜副部长，看起来你真的被人所说动了。亲情，总是我们难以跨越的门槛。） 这个声音回响起来，甚至不是在手机里，而是在八里工的整座楼中间。 另一个地方的陆凝等人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而小丑那一贯笑着的脸上也头一次显现出了惊恐。 （我是林元。） 这个声音沉稳而有力，确实是一个足以担当幕后黑手的感觉，然而似乎是感受到了众人的想法，林元立刻作出了否认。 （你们认为这是我一人所为？不，这是我们的想法，我们的行动。不要误解，我的声音正于此时，应当传达到想要了解真相的各位耳中。敝公司以笑容为宗旨，自然应当满足各位客人需求，即便是不速之客。） “唔……这家伙就是八里工的那个总负责人？” 陆凝身后传来一个有些闲散的声音，段烨瞬间回头，看向陆凝身后——张欣晴依然穿着那一身暗红色西装，手中拄着拐杖，脸上是微妙的笑容。 “什么时候——” “团长大人！好可怕！这，这不是我们能够接待的客人！他，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欢笑可言！”小丑猛地尖叫起来。 “安静点，学学人家接待客人的态度，小丑，你还有的学呢。”张欣晴轻轻说道，小丑立刻闭上了嘴巴。 （很抱歉我们不能招待诸位来到八里工本部，并非我等怠慢，只是此时大量人力物力已然投入了我们正在进行的四个项目当中，不过我也算半个主人，权且在此尽地主之谊。颜先生，不可否认，我们的项目已经将你的女儿卷入，在十三点六个转刻度前，观察员已经报告了你女儿的死亡，我们并没有通知您，担心此事影响到你的决策。事实证明，我们这个行为是正确的。） 陆凝不知道林元口中的那位颜先生是怎么回应的，不过料想是在放声大骂吧。 （颜先生，您的情绪激动我很理解。只是我们所做的事情，也是你的女儿“适逢其会”，和你此前对一部分客户目标所策划的行为理由完全一样。） 74 生者自序 陆凝抬头，对上了叶琴的目光，她确信两人理解了同样的东西，不过叶琴一贯态度冷淡，也无法让人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用音符慢慢清除了手上的污血，也顺便给陆凝去除了血迹。 “死灵的怨气，虽然可以利用，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 道士们某种意义上也真是冷酷啊。 两人走了出来，燕子丹过来询问陆凝，她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许彤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们上楼吧，对方肯定在这个旅馆里面，没错吧？” “水镜被设置在了这里。”叶琴回答，“除非他们放心于自己的术式，不担心任何然找到，否则肯定会有人留守于此处。” “那正好。”许彤冷笑，“这些人……” “那个！” 一直沉默的颜先生忽然开口：“各位！我……我想……请你们和我一起先走一下！” “哈？我们和颜梦是同学，而且只要找到幕后元凶就能为她报仇了，你难道不想？”许彤大声问。 “不，我只是听起来觉得你们也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不如我能做一点是一点！这个地方，我以前，很久之前来过！我知道这里的一些东西！” “是什么珍贵信息吗？”许彤又问。 “我不知道！但是……但是请让我作出一点贡献吧！我想为我可怜的女儿至少……至少有一点……补偿……” “不是太晚了吗？”叶琴冷冰冰地说，“如今……也好，就和你一起去看看好了。” “喂！都到了敌人大本营了，你们还在找信息有什么用？”许彤皱着眉问。 “我这个侦探需要信息，可以吗？”叶琴一句话堵了回去，“带路吧，既然你之前来到过这个地方。” 前面的人在争吵，而陆凝在后面则悄悄让燕子丹用折扇点了一下那本书的残骸。 扇子上呈现的是铜方镇的风景，一片是宛如地狱一样的铜方镇，沉入黑夜，而另一片则是白日的铜方镇，天色阴霾。两片铜方镇分立于上下，以中央分界，完全对称。 “这个……就是水镜状态下的现状吧？”燕子丹说，“也就是说正常的天还是已经开始升起太阳的。” “我们跟上叶琴他们吧，看样子还有什么发现。小心这里的留守人员。”陆凝点了点头，拉起燕子丹追上往旅馆一侧走廊过去的三个人。 明亮的光照耀着整条走廊，将背后那片凄惨的场景稍微遗忘一些之后，会发现这里还是个不错的旅馆，走廊打扫得非常干净，东西陈旧却不破败，完好地保留了一些旧时候的风貌。走到十号房间的时候，颜先生停下了脚，伸手按了按门把，然后看看叶琴：“这里，能打开吗？” 叶琴手指一弹，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门锁发出一声轻响，咔哒一声开了。 颜先生走了进去。 “客房服务应该都会清扫吧……”许彤还是有些不愉快。 “在……在抽水马桶的水箱里面。”颜先生说道。 “看起来是你发现的？” “是……当时是马桶坏了，我找旅馆的人来修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就取了下来，看过之后又贴了回去，距离现在也就是两三个月，肯定没有人发现……”颜先生走进卫生间，将马桶水箱的盖子掀起来，伸手在盖子上掏摸了几下，然后撕下来了一个用塑料膜包裹着的小笔记本。 “这是什么东西？”陆凝问。 “一个项目的总管写的遗言……应该是写完就自杀了，我就留了一个心眼。” 这心眼也留得不怎么样。 颜先生将小笔记本交给了叶琴，叶琴打开翻了翻，似乎里面内容还不少，每一页都有，她用了大约十几分钟才看完了笔记本的内容，然后就扔给了陆凝。 “上面写的东西……确实有一些作用。”叶琴说道。 书写笔记的人名字叫江惠臣，从口吻来看一定是和道士圈子有一定的联系的，不过他没有详细提及这些问题。 他是在此之前负责一个重要项目的总管，知晓的东西也比别的人多一些。但是他并没有为八里工的计划付出生命这种想法，他是那种为了自己的私欲而维持项目的人。当他察觉到资金、客源等流向发生改变之后，便开始调查新立项的项目组，并发现了一部分端倪。 由于八里工本身的管理结构，他无法越过上面的人直接调查其它的项目组，不过这不妨碍他透过另外的渠道得知一些内中消息。八里工已经在展开更加庞大的策划案，这个方案很有野心，同时也是个吸纳资源的无底洞，即便是他掌控的项目在当时属于八里工的中坚，也一样会因为更加巨大的方案而停下。 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八里工的人全都是为了某些自私的欲望而汇集的，江惠臣同样如此。他很清楚这样下去不出两三个月，自己的项目就会化为养料，而被废止的项目是什么结果，他再清楚不过了。但如果试图搅黄八里工的立项，他同样知道那会是什么下场。 笔记中，他将迄今为止所得知的所有调查信息都记录了下来，而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写这个笔记。他没有找到机会，于是在自己的想法暴露之前，他准备再试一次，如果不成功，那就自杀，让自己的项目彻底停摆，也能对八里工造成不小的资源亏空。这并不是为了什么正义，只是纯粹出于报复的心理。 现实来看，八里工也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不过江惠臣猜对了那几个项目的情况。至于叶琴所说的关键信息，是他根据自己的经验点出的一个问题。 【无论八里工同时进行多少项目，他们的重心肯定只有一个，这是顶尖项目的一贯特点。我的项目就是和五个类似级别的项目拼出来的，原本只是排名第三的我们在运转下最终得到了八里工的主要扶持。当然，此刻我们大概都成为了被抛弃的对象。但，在我指出的四个项目之中，也一定是和我们之前一样，看似齐头并进地进展，而实际上八里工早就决定只会选择最优秀的那个倾注大量资源，只是这些新上任的总管还不知道而已。 我会试着挑起这个矛盾，但我不认为这么做能轻易成功。可无论如何，这都是个突破点，八里工选择的总管一定是最合适的那个，每个总管都会珍惜自己的项目……也许我的反应，也在他们意料之中。】 最后，他还叮嘱发现的人，如果不明白笔记里面所讲述的，就交给警察处理。江惠臣这个人的情报或许在大多数情报系统中已经被抹去了，但还是会保留在某处的。 “他们还真是搞得天怒人怨啊。”陆凝递给燕子丹让她看，并评价了一句。 “八里工不在乎这些。他们甚至没有采用让老总管去负责新项目的事，就说明总管也不过都是消耗品。”叶琴说道，“这个江惠臣的反抗肯定失败了。八里工的体量不是他能对抗的，我们……恐怕也不行。”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你来的时候，应该做好后续准备了吧？比如说自己有多长时间不见音讯就让人冲过来什么的？”陆凝问道。 “当然，两天时间之内，如果我没出来，我的联系人就会直接接国家道协，最少三十名国级专家会在十二小时之内冲到铜方镇，不管八里工在策划什么，这片地方他们是绝对保不住的。” “那我就放心了。”陆凝笑了起来。 “你放心什么？” “啊，保密。” 在燕子丹给许彤看过笔记之后，许彤也不甚在意：“这个对我们现在有什么帮助？也就是知道下层那些总管们可能不知道真相，可真正要对付的，林元和他口中的‘我们’是绝对一条心的吧？最后还不是要打？” “不能这么说，我们的目的只是解决我们的问题。”叶琴说道，“在细致一些，就是我们所身陷的这个接龙故事问题。如果这方面能够好好解决，我想剩下的可以再议。” “你……那么多人的死就白死了吗？” “他们和我没有多少关系。我只要解决两件事，接龙和凶手。”叶琴目标很明确，“除了这两个，别的我不会关心是什么结果。” 陆凝感觉比起笔记提到的对方的破绽，反而是自己这边更容易内讧。 叶琴和许彤都是自己目的很明确的人，然而俩人的目的有着微妙的不同，如果这件事被那个狡诈的林元察觉到，恐怕这个临时形成的小队伍会立刻崩溃吧。不知道为什么，陆凝感觉林元不会选择使用武力来压制，而是会采取什么别的方法，前提是林元就是最高的发号施令者了。 继续的话…… “我们要找到旅馆的水镜，予以破坏，这就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之后要不要继续一起走，你自己决定。”叶琴冷淡地说了一句，转身走向旅馆的楼梯。 许彤脸上完全就是不服气，不过如今却是还是叶琴这个正统的道士是主导地位，她也只能口头表达那么几句了。 顺着略显陈旧的嘎吱嘎吱的楼梯走上了楼，二楼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是三楼有八支幽蓝色火焰的蜡烛正在燃烧着，这些蜡烛下的台座上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烛蜡，看上去已经换过很多次蜡烛并燃烧了很久了。 能够感觉到叶琴已经绷紧了神经，她的目光往左右的走廊望过去，神态非常谨慎，连带着其余四个人也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经过一支蜡烛的时候陆凝没有感受到任何火焰燃烧的温度，反倒是一种潮湿感和冷彻感，和此前在那个虚假的八里工所感到的一模一样。 “这边。”叶琴确定了方向，左侧走廊，她开始走向深处的房间。 众人保持着比较近的距离，防止有什么突然袭击或者骤然变换的空间，水镜之外，这里有什么别的防守措施也不奇怪，不过……实际上是什么都没有。 叶琴到了最深处的一扇房间那里，原本这里应该是旅馆少数最豪华的房间之一，如今，大概成为了水镜的道场。 门被叶琴破坏，缓缓打开。里面透出了光亮，而和之前在旅馆里看到的灯光不同，这里反射出的光辉则是自然的光。有些暗淡，却是真切的阳光——白天如常地来到了这个房间里。 一股淡淡的熏香中，在房间左侧的角落里支着一个古朴的洗手架，上面是一个水盆，若不是知道这是水镜的话，恐怕没有人会察觉那个水盆的古怪。 而拦阻在几人和水盆之间最大的障碍，此刻就盘腿坐在房间中央那个能躺得下三个人的古式大床上。一个须发皆白，身上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小褂，浑身肌肉的老人坐在床上，仿佛完全不在乎周围环境的寒冷。老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早已看到了众人，只是坐在床上，安然不动，稳如泰山。 这个老人显然就是被八里工安排在这里的守卫者，而且显然不弱。陆凝隐约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某种气势，完全没有任何犹疑，若是自己这边有任何异动，恐怕这个老人就会瞬间击杀敢于靠近水镜的人。 “这个老头子……”许彤咬紧了牙关，看上去很想冲上去，可叶琴不动，她也同样不会轻举妄动。 “Tremolo！” 依然是要叶琴出手，音符携带着一声剧震从手中轰然击出，不光是老人，她将前方包含水镜在内的大部分房屋区域内都作为了攻击目标。 “竖子敢尔！” 粉碎的音律被一枚铜片拦截在了半空中，那铜片被老人从手腕上扯下掷出，动作快如闪电。不过临时的防御只是挡住了他和水镜的方向，其余地方的家具都开始化为碎片了。 老者从床上一步跨了下来，嘴角挑起了狰狞的笑容，而就在这一瞬间，许彤已经扑了过去，同样以水镜为目标，不过手中的扭曲匕首则直指老者的胸口，那弯曲的尖部如同蛇一样咬了过去。 “歪门邪道！”老人一拳砸出，陆凝注意到他的腕部还套着铜圈，在砸出的瞬间铜圈上似乎闪烁了一下符文。 不过许彤也是瞬间收了匕首，身体猛地一退一让，没有让可怕的拳风扫中自己。 76 项目栗野神社 不一样。 无论是和之前在水镜里的八里工四楼见到的那些废止项目主管相比，还是和此前那个守护水镜的老者相比，这个杨潇都更没有破绽。 不是强，以陆凝的眼光很明显能看出，一对一的话，之前那个水镜守护者实力完全凌驾于这个杨潇之上，但是那个老者的自负和狭隘实在是过于容易发现的破绽。 杨潇则是率领着他的那支“军队”，以沉默而整齐的步伐向前压上，尽管他总是领先这个军队半步，却也终究只有半步。保持着向前的压迫感同时，也完全没有脱离保护范围之内。 “对抗军队，必须是另外一支军队。”杨潇一边向前，一边轻声说道，“当然，对于国家道协的精英团来说，五个人就能形成一支军队冲杀的效果，二十人就能形成类似军阵的前线压制能力，然而在我们面前，是一个人。最多加上两个不通道法的凡人。” “啧，真想反驳，不过你说得没错。”叶琴咂了砸嘴，“而且你们察觉得还真是快……” “毕竟我们在水镜的方向发现了有人出入的痕迹。我们的人在那里找到了安伯的尸体……说来也必须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使用和我相合的方式偷袭，恐怕我还抢不到这个先机。”杨潇淡淡一笑，“现在，你们可以安息了。” “没那么容易，死界对我的影响可没有那么大。”叶琴将手里的锯刀刺入了地面，嘴角上扬，另一只手则在背后对陆凝和燕子丹打了个手势。 “我不会急功近利的，里界之内，只有我所掌控的这方天地。”杨潇甩了一下手里的橡胶棍，“然而你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没有任何容错率。” “不巧，如果换了别人可能还真的没办法了，我嘛——” 五线谱顺着地面开始蔓延，切割，大地开始震动。杨潇依然在稳步前进，这样的声势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然而就在下一刻，随着叶琴将锯刀高举，黑白相间的闪光投射在周围的五线谱上，无数虚影逐渐随着音符而凝聚。 “Orchestra！！” 一声合奏，圣歌唱临，音符形成的乐队展开，巨大的管风琴如同翅膀一样在叶琴背后张开，浩瀚光耀也将陆凝和燕子丹彻底遮蔽在了后方，这时燕子丹一扯陆凝手臂。耳边圣乐齐奏的同时，她挥手切开了里表之间的界限。 “快！我没办法坚持太久——”燕子丹在陆凝耳边喊道。 陆凝一矮身钻进了被燕子丹勉力切开的大门，周围压抑至极的死气顿时一清，燕子丹也气喘吁吁地钻了出来。如此看来，杨潇第一时间赶来拦截也是对的，只要他再晚出来一分钟，燕子丹那来去表里世界的能力就能带三个人离开。 “出来了！”燕子丹刚发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就被陆凝拽开，一根棒球棍哐当一声砸在她刚刚站的位置，木屑都飞了起来。 表界的周围，有许多戴着奇怪面具的人正在慢慢聚集起来。从服装看他们都不过是这里的普通居民，手里拿着的也是家里常有的各种武器，但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个简陋的面具，由纸壳糊成，在眼睛和鼻子中间的位置挖出一个小洞，好几根绳子拴住洞口，并绕到脑后缠在脑袋上。但不知为何，透过那个洞只有黑乎乎的一片，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人脸。 这些人动作和之前街上一样缓慢僵硬，但只有在发动攻击的时候又快又狠，看上去像是受到了某种命令一样。陆凝也不管燕子丹穿梭里表耗费了大量体力，拉着她一路狂奔，逃出了这些人包围的圈子，找了一条小巷才有时间喘息，而燕子丹干脆就累得靠着墙一动都不动了。 “这些人……反应真快……”过了好半天，燕子丹才恢复了一点体力，艰难地说道，“无论哪边都有他们的伏击……” “不知道街道上的疯子都是哪个项目产生的。”陆凝从墙后稍微探了下头，街道上有很多戴着面具的人走动，看着倒是和之前皮钉找过来追杀他们的那些有点像，可是那批人好歹还知道叫嚷，这些完全就是僵尸了。 一上来就失去了最主要的战斗力，到底怎么才能继续深入？ = 骨刀带着绿火劈开了雾气，从另一个方向上，辛宓这一行人突破的行动可谓是顺利许多。首先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有战斗力的，其次这里也没有遭遇项目组的拦截。邓知意固然只剩下一只手臂，但占着武器的优势，那些不过是拿着球棍榔头之类武器的平民完全拦不住。也多亏了邓知意没有大开杀戒，一并开路的龙天罡、段烨、祁旭刚、史大农等也都是将人打晕了事，众人并不想背上现实中的人命。 不过辛宓等人在后面倒是研究了一下晕倒的人。她将几个昏倒的人的面具摘下来，这些人口鼻流涎，双目翻白，身体状况处于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但原因无法这样匆匆诊断清楚。面具上那片无法看清的黑暗则是因为面具本身的问题。 “跟上！不要散了！”后面的检查队伍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段烨略有些焦虑地说道。在从八里工的屋子里离开之后，他就越发表现出这样的状态，而众所周知，一旦一个人失去了原本的轻松心态，就说明事情已经脱离掌控了。 铜方镇此时此刻就是这么一个失控的状态，没有人完全掌握了镇子里面的局势，段烨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清楚，八里工那个组织的人也一样没有完全掌握。正如之前林元所说，他们属于探索者，而探索所冒的风险远远大于安全性。 “段烨，你神色好像不太好。”龙天罡注意到了段烨的神情，“我们至今为止都很顺利。” “不……顺利……才让人感到不安。” 段烨托着自己那枚雷球，因为这个雷球的缘故，那位彭大师离他特别远，只是这份力量能够让彭大师这种道行高深的妖怪畏惧，却无法阻碍某些东西的靠近。 “当你认为应该清楚向我们解释的时候，就说出来。”辛宓干脆地说，“既然李文玥和燕子丹已经离开了队伍，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约定我也不管，可是周诗兰无论真假总归明面上和你有保护协定，希望你能好好履行。” “我很清楚，然而现在就算说出来，也不过是自毁士气而已。”段烨说道。 他来自于一个修炼神学的门派，身上很多本领都是靠偷师或者交换之类的方式学到的，本身关于道门的各种知识非常扎实。他实际上擅长的还是自己门派的神系谱学，以及正规的请神术——也正因为如此，他拥有着辨明神的相关知识。 和妖怪不同，真正被他的门派所认定的神不需要依托任何敬畏、供奉、信仰之类的外在条件而存在，即便世上存在信徒和教派，也只是因为他们组成，并非是出于神的需要。在这个意义上来说，神是比妖魔鬼怪远远高出几个层次的存在，与此同时，这样的存在也不会关注这个世界。 一般来说，有一个“神”向这个世界投注目光，就是毁灭性的灾厄了。他的所学就是转移这些神的目光，让这个世界继续作为一个不起眼的石头存在，并借助那一丝神力驱逐邪恶……仅此而已。虽然不能说是在拯救世界这么夸张，却也算是身负重任，而现在让段烨如此焦虑的情况，当然是在铜方镇嗅到了不止一个神的气味。 红狱里那个星体实际上就算是一个，冥府牢狱的守护者便属于神明之一，然而他那时候不担心是因为这些神不会从牢狱里跑出来，只要能终止牢狱在世间展现，神就会随之返回，很安全。 焦虑是从他得知“七色谷”之外还有三个同级别计划时候隐隐开始的。 段烨不会轻视对手，林元展现的邪恶、冷酷和理性证明他们不会在级别上犯错，这四个项目一定是同级别存在。七色谷本身就代表一定有七个牢狱的神会来到世上，那么另外三个呢？ 正当他仔细思考的时候，忽然听见队伍旁边的彭大师“哦”了一声。 “大师，怎么了？”史大农问。 彭大师拍了拍肚子，就像敲鼓一样，洪亮的声音从他的肚子上发出，周围的雾气里传来了一阵仿佛野兽咆哮一样的声音。 “哦，哦，是他们。”彭大师笑了起来，“我还在奇怪，那些小家伙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找到了……找到了。” 段烨马上眯起眼睛，要图穷匕见了？这个彭大师就是带领妖怪的那个头领？ 周围的咆哮声此起彼伏，从野兽的声音到枯木舞动的咔哒声，再到毁灭般的砸动大地的声响。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地面在晃动，而越是听见那个声音，内心的惊恐就越是被放大。 “那是什么！”薛巧笛忽然伸手指向了武器之间，她手指的角度非常高，高到众人此前根本不会抬起头望向那么高的位置。 那是一座巨大的鸟居，似乎从一开始就矗立在那里，却没有任何人察觉，横贯了整个中央区，淡紫色的云在鸟居上方聚集，形成了一片涡旋。 “从来就没见过……” “我们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啊！” “周围还是亮的，那个云根本没有阻挡光线照下来！” 好几个人都喊了起来，的确没有人，包括段烨、辛宓这些一直关注着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座巨大鸟居的出现。 ——栗野神社。 = “啊呀呀……” 绕了一圈从别处进来的张欣晴当然看到了聚集的云，气流在这里骤然产生了变化，妖气出现了压倒性统治力，剩下的那些气全都被吞噬到了妖气当中的一部分，除了一丝鬼气。 那一缕鬼气当中充满了杀伐感，很像是继承自某种军阵的气势，然而这种杀伐已经被纯粹的邪恶所控制下来，不用问，这应该就是那位凶手了，这样的气息她在此前的枣园庄也见到过。 真是方便。 不需要考虑一切结束之后真正的张欣晴要如何自处，而自己可以随意使用马戏团的便利。但是她很清楚，这么连续遭遇鬼怪群的机会也就是现在庚午市周围群魔乱舞，等到结束了，张欣晴将不得不走上用人来填饱这些鬼怪欲壑的道路。 她见到了那位站立在神社之前，头发花白，身穿狩衣的男子。和携带着成群队伍的杨潇不同，钟有闻的周围完全没有布置任何人手，他只是安静地站在神社前，闭着双眼，仿佛在安静地等着某人的到来。 ——不对，是等着她到来。 哦豁，糟糕。张欣晴笑了起来，对方好像是专门找了个针对自己的来，也对，八里工应该完全不缺什么高端战斗力，马戏团在外界很麻烦，但对八里工来说只是不太好对付而已吧？ “一个观众？好像有点不太够呢，团长大人！”小丑兴奋地说道。 “这可不是一般的观众，他应该有资格欣赏全套表演来着，如果不留神的话，或许我们的表演无法征服他也说不定哦。”张欣晴说道。 “嚯，那可真是个令人高兴的事，挑战可是我最喜欢的事。”英俊牛仔扶了一下帽子，龇牙笑了起来，“大伙，要用全身的本领来进行表演吗？” “尽情~展现~”高抛球小姐高声唱着，它从背后拔出了八把银光闪闪的长剑，夹在指缝当中。牛仔双手摸向腰间，扣住两把左轮手枪的枪柄。 “妖邪鬼魅。”钟有闻睁开了眼睛，眉宇之间竟然是堂堂正气。 “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会为这么个邪教组织效力？” “剑在人手，悉尊差遣而已。八里工恶事做得，然而如此资源若用于善途，也将大有可为。如今妖邪四起，似你这般自诞生之日，又害了多少人命？” “怎么？难不成你坚信自己所做的是一件好事？” “万妖阵成，则天下妖魔鬼怪皆有一方土地，隔绝于人世之外。双方互不干预，仅留一方出口为人类把守即可。此举若成，当为治世之功！” 77 一轮终结 张欣晴快要忍不住笑了。 所谓“人类从历史上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绝对不会吸取教训”，用来形容钟有闻也是非常适合了。仅凭自己的一个想法，仅凭一腔热血一样的认定，不顾前因后果地去做一件事……她甚至能从这里想到一系列的后续，无论是那片世界发展出了妖魔鬼怪的文明最终和人类展开文明之间的战争也罢；那里化为养蛊场出现超级鬼怪冲破出口也罢；甚至于人类方面为了绝此后患守住出口将里面每隔一段时间来一场大屠杀也好——所谓的和平治世，不过是一个还没开始做的梦而已。 不过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和马戏团一起这么长时间，精神也有点不太正常了吧，她已经完全不想去嘴炮钟有闻了，现在心里更加想要杀了对方，将这个项目彻底摧毁。 看来回去要好好清理一下灵魂了啊。 张欣晴邪笑了一声，抬起手杖指向钟有闻：“超级贵宾待遇，表演开始吧！” 霎时间，所有马戏团的鬼们全部显现了本体，向着钟有闻发动了冲锋。 = 轰隆。 地面震动，陆凝扶着墙稳住身体。从四面八方都听得见爆炸声和倒塌声。她似乎看到有类似蛇一样的黑影在房屋之间游走，犀牛的影子则开始了横冲直撞。这些攻击都避开了路上的面具人，但房屋却都难以幸免于难。 如此肆意妄为的攻击方式，好像不是出自同一个指挥的手笔。陆凝和燕子丹一边躲避着怪物的攻击线路，一边艰难地往更加靠近中央的地方前去。实在躲不开的鬼怪就靠着两人的能力来暗杀。 “估计别人都是在正面进攻吧。”燕子丹在又一次协助陆凝刺杀了一只鬼之后歇息时说道，“就我们是在潜入。” “而且我们俩还是没什么正面战斗力的，就算真的潜入进去了也不能斩首。”陆凝甩了甩剪刀，已经有四十个符号填满了，还有九个。 “哈……好像还真是。” 陆凝在心里算了算，铜方镇里认识的人都已经进入这片区域了，想找外援也找不来。不过毕竟场景都到这个时候了，来一场最终战斗也算正常，只是自己这里略有些麻烦。当然，她还可以向外面打电话，不过铜方镇的强力阻隔能力已经连白环都很难穿透了，她能够打通的电话只有曾经在鬼怪事件中联络过的汤海瑶而已。 “就算想要叫外援，现在也来不及啊。”陆凝有些抱歉地说，“而且外援应该也需要一定的集结时间，这么大的事，光是黄巽那些人只怕不够。” “所以之前滕璇……” “她就是办这件事的，只要找得着汤海瑶或者黄巽，就可以顺着他们的路子请求更高的支援。当然，有叶琴那条线更加稳妥一些。”陆凝笑笑，“我们的事总会解决的嘛。” “你有打算就好。”燕子丹点了点头。 前面又有好几只鬼，一般遇到这种成群出现的鬼怪，两人就会绕道。幸好很多房子都被破坏了，反而增加了选择道路的空间，两人找了一个被撞塌了墙的房子钻了进去，确定里面没人，就从冰箱里先翻出了一些食物。 “饿了吧？”陆凝给燕子丹递了一些吃的，她每次进行两界穿越都需要耗费大量体力，而自己执行刺杀聚精会神起来消耗也不小，之前吃的东西完全不够……说起来，几点了？ “下午了啊。”燕子丹正好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段时间众人几乎都没关注时间的走向了，大概也是之前水镜里的夜晚闹的。然后，燕子丹就又说道：“刚刚接龙里面又有消息了，十二小时已经过去了，本来应该接龙的是陈航，不过他没有写……这大概是他最后为我们能做的事情。” “嗯。”陆凝点了点头，那么剩下的就是邓常丽了。 “嗯？”燕子丹忽然诧异地提高了音调，“但是……但是这才十几分钟，邓常丽就上传了？她在干什么？她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吗？” “你说什么？” = 这个古朴的小镇充满了令人迷惑的状况。方志杰离开那个有着怪画的旅馆，希望能够在镇上打听一些东西，却没想到铜方镇的状况比他想的要复杂很多。 好吧，也许能够正常交流就已经不易了。铜方镇的人有一种莫名的古怪感，如果你作为游客，在这里游玩，想要看看当地有什么特色的景物或者有趣的街道，那么多半的人都会热情地给你推荐很多不同的地方。然而如果方志杰开始询问铜方镇近些年的传说，或者猎奇志怪一类的东西时，当地人就会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花了半天的时间，他完全没能打听到这里任何消息，哪怕是附近哪家有了丧事都打听不到。懊恼的他走进了一家路边的小餐馆，打算随便吃点东西，晚些时候试试向做生意的人打听一下。 “一个客人。” 走进店门后，方志杰听见老板嘀咕了一句，刚刚的经历让他感到些微有些不安，不过店里也不光是他一个人，还有别的客人在这里用餐，他找了个角落的座椅坐下，拿起放在桌边的菜单随便点了个盖浇饭。 店里只有一个老板和一名服务员，后厨大概还有车厨师在忙碌吧，不过老板就坐在店门口的位置，玩着手机不时瞥一眼客人。 天色渐渐变暗，店里的灯光不太明亮，方志杰有些后悔来这么一家路边小店的，既然来了这种地方，那还不如找一个大饭店之类的地方。 但是，盖浇饭倒是出乎预料，分量十足，而且味道也非常不错，方志杰喝了一口附赠的汤——有点鲜味，不过比起盖浇饭来说差了不少。他将碗放到一边，吃着饭，也在偷听店里客人的聊天。 晚上的人很多都是一些下班的人路上吃一顿的程度，各自点一个饭、面之类的，奢侈点再来个菜，有的还会开一瓶啤酒。这样的环境下，往往说着说着就不会注意音量了，很容易就可以听到这些人在讲什么。 没有人提到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消息，各种故事中偷听就能听见关键信息的情况没有发生，直到方志杰吃完，那些人聊的也都是像工作、人际、娱乐之类的这些东西。 方志杰有些懊恼地起身去找老板结账。 那个一直玩手机的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瞅了一眼桌子那里，从旁边的几个记账单中挑出一张来：“十块。” 方志杰掏出钱包付钱，在他找零钱的时候，老板忽然低声开口了：“小兄弟，外地人？” “……来旅游的。” “别那么害羞啊小兄弟，旅游是吗？旅游好啊，长见识。”老板笑呵呵地说着，“但是铜方镇已经不怎么出名了吧？这里早就不办旅游业了，我知道的。来这里的人基本不是出差就是乡镇政府的接待，真正的游客基本不会来……毕竟这种发展成了半吊子的小城镇哪里都是对吗？” 这老板怎么突然话多了起来？ “我就是觉得去一个新地方还挺有意思的，没想这么多。” “好。这么说吧，你吃饭的时候其实是在听吧？想听听这里有什么消息？我跟你说，你这样打听是打听不到的。” “我没想打听什么……”方志杰警觉的取出钱递了过去。 “好，好，不过，想知道什么的话，就得晚上去羊角街石柱屋，啊，还有大概半个多小时，就天黑了吧。”老板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这个地方，只有住得久了，才知道有多么不同寻常啊。” 方志杰匆忙地走出了饭店。他总觉得这种送上门的情报会有问题，然而也不可否认这对于一筹莫展的他来说很有诱惑力。如果那个“白礼”已经开始了，那么他这种没什么打探消息经验的人恐怕只能靠这种古怪的“情报”了。 思考片刻之后，他找到一家出售厨房用品的店买了两把刀，又去五金店搞到了两盒钉子，做好准备之后便前往了那个所谓的羊角街。 这是一条僻静的小型街道，只有双车道，而且建筑比较破旧，应该很有些年头了。石柱屋是这条街上的一家古玩店，应该算是这里外观看上去最好的店铺了，方志杰在天黑的时候走了进去。店里的人不多，看得出来很多人都在闲逛，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却没有找到看上去类似是店员的人。 他往里面走了走，穿过一条短廊，发现更里面的一个屋子里有几名穿着统一颜色褂子的人正在打扫，这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根石柱而已。方志杰走进去低声问了一句：“请问……” 一个打扫的人抬起头，吓了方志杰一跳。 这个人的脸色蜡黄，瞳仁非常小，眼睛里的大部分都是眼白。脸上的胡子虽然刮得很干净，却在下巴的位置长着很多细小的肉瘤。方志杰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的人。 这时候，另外的人也都抬起头，方志杰感到寒毛直竖，这里所有的打扫人员都是容貌古怪，甚至到了离奇地步。这些人不正常的眼睛盯着他，顿时让他打起了退堂鼓。 “抱歉，走、走错了。” 方志杰也不想问了，说了一句就转身，还没等跑，就被人拉住了手肘。那个人的手上有很多汗，哪怕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一种黏黏糊糊的触感。 “你……走那边。” 方志杰扭头看了一眼，第一个抬头的人用手指了指后面，穿过石柱的房间侧面，有一个小门，是关起来的。但看这个人的意思，这扇门可以打开。 “问什么事，都……走那边。”那人见方志杰愣着，又说道。 “哦……哦，谢谢。”方志杰轻轻摆脱开这个古怪的人，剩下的又开始低下头打扫了，这些人主要打扫的地方都是石柱周围，无论怎么看都非常奇怪。 应该走？还是应该留下？方志杰一咬牙，摸了摸背包侧面探出一小截的刀柄，迈步向那个小门走了过去。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楼梯，越是往下，就越能闻到潮湿的泥土气味。看起来楼梯是通往地下的，这令他感到更加不安，甚至有些后悔。只有一条路的话，如果被堵死了不就完了？ 还没等他胡思乱想结束，前面就出现了一扇门，老旧但结实的木门，方志杰看了看两边，有一根绳子，他伸手轻轻拽了两下。大约两三秒钟之后，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温暖的灯光从里面照了出来。 打开门的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她冲着方志杰笑着挥了挥手，然后伸手比划了一下里面，不过没说任何话。方志杰有些诧异地走了进去，发现屋子里还有三个小孩，都是一样好看的小家伙，不过相比于那个女孩，这三个孩子的问题很明显——一个少了一只手，一个走路一瘸一拐，一个左眼戴着黑色的眼罩。 这些孩子……都是残疾人？方志杰将目光投向最后一个人，也是坐在书桌旁边的一名老人。老人非常瘦，可以说瘦得皮包骨头，一双眼睛外凸，如同骷髅一样的手上稳稳地握着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慢慢地写着字。 “你是第一个。”少了一只手的男孩蹲下身，从下方笑眯眯地看着方志杰，“今天第一个。爷爷还在准备，不介意等等吧？” “呃……没关系……” 门在背后关上了，方志杰陷入了一种迷茫感当中。这里的情况实在过于令人费解，他想要仔细思考，却觉得脑子有些迟钝。 过了也许很短的时间，老人放下了笔，转过身，那双眼睛瞪着方志杰。 “你有什么事？” “我听说……如果想知道铜方镇的事情，就得到这里来询问。”方志杰没有想好说辞，便实话实说。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老人慢慢点了点头，“我这里……也不能什么都告诉你。” “我想知道白礼，还有这里是不是已经被白礼所影响了！” 方志杰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而在这句话之后，房间里的灯光就瞬间熄灭了。 【——上传者，我是姐姐】 78 项目环石山 “邓常丽为什么要上传这么一段？” “和我的目的一样。”陆凝回答了燕子丹的问题。这段接龙的最后一段内容和她之前安排辛宓片段的部分一样，恐怕也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问题而希冀通过接龙寻求一个解决方法。 她也取出了手机，查看了一下，第一轮接龙结束了，而很多人的死亡也应该会干扰到第二轮……如果有第二轮的话。 果然，那个很久已经没人说话的群里，“社长”再次发言了。 【家里蹲社长】：第一轮接龙故事结束！谢谢大家！ 【游戏黑洞】：你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说谢谢！ 【家里蹲社长】：克服了这样多的艰难险阻，我们终于完成了一轮的结论，这不是很令人感动吗？ 【我是姐姐】：厚颜无耻。 【家里蹲社长】：各位，为什么突然态度变得这么恶劣？算了，无论如何，在接龙正式结束之前，我还是希望各位能坚持下去。啊，现在我暂时叫停了接龙，还没有人收到下一段。 【涌潮】：这狗屎玩意还要继续下去？ 【家里蹲社长】：这么说我可是很伤心的。 【游戏黑洞】：少废话！我们都知道，你根本就不是社长！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到底为什么要把我们都牵扯进来啊！我们也没招惹你，你的死也不是我们的责任吧？ 【家里蹲社长】：看起来你们将我当成那个倒霉蛋的亡魂了？ 【听雨桥驿】：难道不是？ 陆凝抬起头，燕子丹冲她轻轻笑了一下：“尽量从这个社长这里套两句话吧。” 【家里蹲社长】：不不不，关于郑云亭已经死了这一点，我不否认。不过我和他的关系……也只有这么一点。之所以会把你们牵扯进来，是因为本来就是要把你们牵扯进来。 【游戏黑洞】：什么意思？ 【家里蹲社长】：这既不是命运也不是预言，这就是事实而已。我会在这里给你们安排这个接龙，就是因为必须让你们完成这个接龙，仅此而已。直到这个接龙真正解除为止，没有人能够停下来……或者，如果你们足够有本领，在一段之内将这个故事完结呢？ 【海天一线】：不要引诱我们，越是继续接龙，我们就会陷得越深。 【家里蹲社长】：这话也没错，可是啊，这就是不得不这么做。接下来，第二轮的接龙，所有人都会乱序，也就是说，不会等所有人都轮过一个轮次才会继续，抽取谁都是随机的。此外，接龙时间缩短为八小时，同时，一旦负责接龙的人死亡，将立即转交下一位。陈航这小子……真是搞了一点麻烦。 【Koco】：你还没资格评价他。 【家里蹲社长】：哈哈哈，你们可以愤怒，悲痛，后悔，无所谓……这和我无关。你们可以尽可能地反抗，但是这没有意义。我可以告诉你们，结束一切的其中一个办法就是所有参与接龙的人全部死亡——你们不放奉献一下自己的牺牲精神啊。 【游戏黑洞】：你********** 【家里蹲社长】：叫骂吧，如果这是你唯一能想到去做的事情。然后……继续了，接龙，究竟会是什么走向呢？这个疯狂的故事会不会结束呢？我很期待，很期待啊！ 之后，无论群里的人说什么，社长都没有再出来回应了。 “疯子一个……”燕子丹放下手机，沮丧地说，“它什么都不在乎，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嗯……它并不是什么具体的鬼怪吧。”陆凝抬起头，手里的手机正在震动，此时能打过来电话的也只有一个人了。她拇指点了一下接通，然后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喂，汤海瑶？” “李文玥！你还活着！太好了，群里你没有说话，我都担心死了！”汤海瑶的声音有些哑，“那个陈航……陈航的事怎么了？” “他死了，我们也没救下王仲楠。铜方镇处于一个彻底的封闭状态下，如果你能找到黄巽，可以告诉他我说的话，这个地方或许要进行一次大清理。”陆凝苦笑，“总之，局势非常混乱，八里工在这里安排了数个庞大的项目，都是对不同世界的探索，造成的后果恐怕都是异常严重的。” “黄巽先生之前已经告诉我了，是滕璇回来了，他带着滕璇返回庚午市去求援。”汤海瑶说道。 “嗯？那你的安全怎么办？” “他的队伍都还在这里，这些人都是专业的，一般鬼怪也闯不过来。不说这个，李文玥，我，我是第一个，第二轮第一个人！我收到消息了！我应该怎么用故事支援你们？” 陆凝笑了起来：“那可真是运气不错，我还以为我们还要再多拖延一段时间呢。” “是吧？你说吧！你在正中心，你肯定知道该怎么写！” “嗯，接下来，尽你所能，开始写鬼故事。汤海瑶，你敢不敢开始大开杀戒？” “……呃？” “我是指在故事里，你要在你的部分，用你可能的手段去杀死那里面的人物，特别是……接下来我提到的这些人，包括你自己，你敢不敢？”陆凝说。 “写故事，又不是真死，我有什么不敢？那李文玥你呢？” “嗯，这是我要着重提出的。故事里的我拥有扑克马戏团这个强大的战斗力，而且比现实的张欣晴要更稳定，除了你以外，没人知道我掌握了马戏团。那么接下来，你要借助那些恐怖、杀戮、死亡所带来的便利，往故事里的我身上开始叠BUFF，能叠多厉害就多厉害，能造个神出来是最好的。” “啊？” “如果你能做到，那就是对我最好的支援，汤海瑶，你会和你的弟弟妹妹好好回去，放心。”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写！什么时候上传？” “你自己控制就行，当你开始编织故事的时候，那些内容就已经成真了。我相信你，我们能否顺利就看你了。”陆凝笑着说。 汤海瑶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样激动地挂掉了电话。 “你说的是真的吗？” 全程听了陆凝的话，燕子丹有些疑惑。她也不是不相信陆凝，只是她将一切说得过于轻巧了一些。 “什么？” “给故事里的你赋予极大的加强，能够帮助现实的我们吗？这里掌握马戏团的可是张欣晴，而你我两个人甚至没多少正面面对鬼怪的能力……你为什么会有自信故事里的加强可以帮助我们？” “因为这个接龙故事和我们的现实息息相关。”陆凝将手里吃完的食物袋子揉了揉扔到一旁，“我们继续向中央靠近吧，我们虽然没有战斗能力，可我手里的命运锯齿却是最明确的指向，四个项目的中心，牵扯到一切问题的关键。” 那里是一座体育馆。外面有着足球场、篮球场之类的设施，不过如今这些场地上都被各种奇怪的雕像所摆满。陆凝从旁边经过的时候，隐约可以看得见那些雕像当中的地方点燃着不同颜色的火炬，但是光线非常弱，在白天一点都不明显。 循着剪刀的指引，两人靠近了体育馆的正门。越是逼近中心地带，鬼怪数量反而越少，在这里已经没有那些巡逻的厉鬼了。隔着大门的玻璃往里面看去，可以看到一些穿着白色袍子的人正在体育馆里面忙碌，似乎是一些研究人员。 “没有错了，就是这里。”陆凝握紧剪刀，“我们不要走正门，看看周围有没有后门可以进去。” “好。” 偌大一个体育馆自然不会没有别的门的，从一个侧门那里，二人悄然破坏了门锁，钻进了里面。 这里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护卫看守，路过更衣室的时候陆凝钻进去，发现里面都是一套套那种白袍，甚至还有口罩和帽子，她和燕子丹对视了一眼，迅速拿起衣服给自己换了上去。 完全不用担心两人会被发觉的问题，这里的白袍人无论高矮胖瘦都有，而且每个人都忙碌地穿梭着，两人只要装作脚步匆忙就没人起疑心。 穿过一个小休息室，两人终于进入了体育馆内最大的空间，这里原本有两个篮球场，但是如今已经被改装过了。里外一共三圈桌子将整片场地占据，每个桌上都有一台电脑，只有一侧留出缺口供人出入。三圈桌子的正中央则放着一块巨大丑陋的灰色石头，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三圈桌子的电脑大约只有一半人在使用，剩下的白袍人员不是在检查周围的线路就是拿着记录板在记录一些什么，总之各有各在忙碌的事情。陆凝看到偶尔也有人会在电脑前坐下，操作了五六分钟之后就起身离开。看上去就像是学校的公用电脑一样，只有需要的人才会去使用一下。 陆凝让燕子丹在原地等着装作记录什么的样子，自己则走了过去，在一台空着的电脑前坐下。屏幕上只有一个文件夹，除此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是被锁定的，文件夹的名称很直接——“环石山”。 点开文件夹，能够看到里面密密麻麻陈列了很多不同的东西，不过命名全都是编号和缩写，陆凝随便打开了一个，一直往里打开直到看到有意义的文档为止。 【观察记录20099202-O-872 针对对位影响，在扰动摆监控下，执行如下物品的检测： 一块从门外随手捡的碎石——一块碎石。 一瓶375毫升装的运动饮料——一个375毫升的空瓶，标签已经被撕掉，无法从中检测出任何液体残留。 一张写有“神啊，我赞美你”的纸条——一张被乱涂乱画的纸张，上面的字符明显具有某种亵渎含义。 一本伟人自传——一块白色的遭到腐蚀的骨骼，尝试对其进行DNA提取检测，失败。 一台新电脑，配置约为目前市面上平均水平——一台电脑，内部非必需软件全部被删除，桌面背景全黑，有五个红字“你好啊朋友”。 一只活着的兔子——一只活着的兔子。 一份红烧鱼——一盆清汤排骨，经过五个人验证，符合多数人口味且味道优质。 一把锋利的菜刀——一套手术刀具，但只有一半数量。刀具明显使用过，其上经过消毒处理，未检测到任何病毒或细菌。 一块150g黄金——一颗肾脏，经检测取出不足二十四小时，甚至可以进行移植。】 一段无头无尾的档案，却让陆凝感到有种离奇的古怪。这毫无疑问是某种交换手段，但交换出来的情况却让人摸不着头脑。她迅速浏览了一下别的文件夹，环石山项目在这里进行了好几次不同的实验，她所看到的只是初期的一些试探，而之后的一些内容就有些令人惊悚了。 例如一块装满灵魂的养魂木，一枚具有占卜效能的古钱，诸如此类的东西也都被“交易”了，而在里面甚至还有人。 这也是自然的，八里工的作风怎么会在乎人命？ 【张某，性别男，一般市民，无不良嗜好，父母亡故，未结婚，身体健康。得到一个没有设置密码（即密码为初始000000）的保险箱，保险箱内装有合计二十五万的现金，以及十份感谢信，来自一些接受了器官移植被拯救了性命的人或其家人。 针对现金的查找，为真实可用的发行钱币，可以追踪到相同编号的钱币存在。针对感谢信中提及的姓名进行查找，涉及到的人并未全部罹患疾病，而患病人与信上描述状况也并不相同。根据疾病进行查找——结果过多，难以进行对照。 为继续验证，实验小组将十人的其中一人肢解后塞入保险箱，同样不设置密码，再次进行实验。 得到一个没有密码锁的黑色皮包，里面是沾满鲜血的肢解工具。小组成员对自身使用工具进行了对照，没有缺漏，所有工具全部一一对应。 这段实验因危险性不明，暂时叫停。】 陆凝浏览过一个个愈发邪恶的实验记录，心里也不免有些犯恶心。环石山项目似乎历经的时间更长一些，与此同时，保留下来的实验数据也隐藏着冰冷的残忍。 79 石启智 这里的记录实在太多了，陆凝的浏览速度很快都没能看得完，她也记着自己不能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估摸着大概十分钟左右，她就站起身，将电脑退回桌面，打算先离开一会再过来。 不料刚一起身，她就发现身后有一个人站着。他有着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也乱蓬蓬的，不过却是这里的人唯一没有戴着口罩的人。这个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陆凝，虽然无神，却让陆凝感到不妙。 “和我过来。”他发话了，这样一个特殊的人在这里，陆凝显然是没有任何拒绝余地的。她攥紧了袖口里的剪刀，没有看燕子丹的方向，跟着这个人离开了三圈桌子的地方。 方向是体育馆的另外一端的一条通道，陆凝跟着走进去之后，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另外几个白袍研究员，这些人都有一些不安的样子，那个黑眼圈带着陆凝过来之后向众人点了点头：“人齐了出发。” 似乎……并不是因为认出了陆凝是混进来的，而是需要他们一起去做什么的样子。 从通道出了另外一个门，就离开了体育馆，穿过一条公路，对面就是一个游泳馆。这里倒是没有白袍的研究员们了，而是一些穿着警卫服装的人站在这里，脸上都戴着白色只留出眼睛位置的面具。看到黑眼圈，每个人都向他微微行礼，显现出自己的尊敬。 穿过游泳馆的更衣室，众人来到了里面的游泳池这里。消毒的水味道依然如同往常，但是水的颜色却呈现一种古怪的淡紫色，在馆里的灯光照耀下显得异常显眼。 “没有任何刺鼻味道。”一个声音老成持重的白袍人开口了，“石先生，泳池的项目好像没有出任何异常吧？” “抱歉，我记不住你……你是哪位？” “哈哈，石先生，我只是之前有幸参加过几个实验而已，略有经验。” “有经验……那不错。” 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环石山的组长石启智了，看起来似乎有些呆呆的样子，不过看过那份地图的陆凝完全不敢小觑这个人。 “实验出现了一点意外，所以我才会挑选一些不是那么忙的人过来……你们谁下去？”石启智平淡地说。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开始面面相觑。下去？这泳池里的水一看就不对劲，石启智居然要他们下去？ “石先生，我们是这里的研究人员……”那个白袍又开口了，“和实验用的人不一样吧？这种事只要找几个不知情的人……” “不知情，怎么知道我们要什么。”石启智打断了他的话，“只有研究员知道，只有你们能够在死的时候也传回我们需要的消息。” “怎么……” “反正你们也没有什么事做，也正好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这件事我们很早就决定了，加入的时候你们也同意。”石启智招了一下手，叫过来几个警卫，“先让他下去，给他戴上分析仪器。” 估计这个研究员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样套近乎反而成了第一个吧，他开始慌张地叫喊起来，但是警卫的力量远胜于他，剩下的研究员都在发抖，不过背后还有很多警卫看着大门，根本跑不掉。 他们将一个如同VR眼镜一样的装置强行套在了那个研究员脑袋上，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抓着他的四肢将人抬起来抛进了泳池里面。 惨叫声很快就被一声落水声盖过去了，陆凝和其余人都盯着水面，紫色的水中只是出现了一些水泡之后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那个研究员根本就没与浮起来，而透过尚且能够看清的水也看不到他人究竟在何处。 “那个……”又有一个人开口了，“石、石先生，我对探索没有意见，不过我没参与过这个项目，能不能至少告诉我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不然我们就算下去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委婉的方法吗？倒也不失为一种手段，只是石启智这个人…… “是我们项目的一部分，开启世界的手段。这里的仪式已经完成了，但是没有出现我们料想当中的结果。所以，现在应该是已经打开了世界，却没有办法作出有效探查。这是一个通道，我需要你们收集通道的稳定性数据。” 他还真是给了很悉心的解答。 “不稳定通道的探测一般都是以人命堆积而成的。”另一个年轻研究员说道，“石先生，我们的确愿意用生命来完成开拓，不过如果我们的生命能够起到更好的作用，或许也不必浪费在这里？” “说说看。”石启智依然是没什么波澜的语气。 “在我参与过的一些项目当中，出于对世界危险性的考量，特别是来自微生物方面的问题，一般不会允许被派遣人归来，即便被允许，也是要经过严密消毒处理的。而看刚刚您的所做，跳过了消毒的过程，也就是说这次本来就不打算让过去的人回来，是不是？”这个研究员开始侃侃而谈。 石启智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我想我们就更加不是适合的人选了。石先生，正如你所说我们属于对情况略知一二的人，如果我们心里有什么怨愤想要不配合的话，也会对项目造成不小的困难吧？这个实验的根本需求就是要稳定通道，了解情况，以能够获得数据。既然能被您如此关注，一定有其独到之处，我想最好的办法是，先找一些人，随便说个什么谎言让他们配合实验，而我们通过观察这些人反馈回来的数据，再对自身做好调整，之后再让我们这些研究员前往，这样既安全，又不浪费我们脑子里的知识，不是吗？” “数据已经得到了。” “您果然……您说什么？”那个研究员愣了一下。 “既然你需要数据，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数据。看完之后，你就准备出发。”石启智一抬手，有人给送过来一台笔记本电脑，他打开后在键盘上敲了一会，然后将电脑转过来放在泳池边上的一张小桌上，“所有人都过来看看，如果你们用数据可以为自己提供一些保障，我不反对。” 那个研究员嘴角抽了抽，而其余的人看他的目光和看傻子一样，这绕来绕去的主意最后提了个什么？眼前是项目的总负责石启智，所有相关流程都会过他的手，能想到的东西他会想不到吗？ 但都变成这样了，也没有办法，他们只好凑到电脑前，思考还有什么别的活路。 说到底，就算是干坏事，这帮人也是想处于一个加害者而不是被害者的位置，能像林元说出那种冠冕堂皇的话的人很少。这些研究员为了活命，估计已经全力动脑子打算从那些数据里面找出什么名堂来吧。 陆凝装模作样地也看起那些数据来，只是她怎么可能看得明白？倒是周围那些人小声念念有词的样子让人感到有些心烦。 “各位，我说，各位。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发现就拿出来分享一下吧，我们可……可没那么多时间了，石先生的耐心可不一定什么时候用完。”有个人低声开口了。 “你说怎么办？”一个女性没好气地说，“这堆数据共通点都很少，也不是没做图表，自己看置信度，这玩意怎么用？难怪要找专门的研究员来，不就是普通人反馈不到有用的数据吗？” “这项目到底进行到哪了，我之前还在组里做化学分析，怎么现在过来整个就变了个模样？” “鬼知道，我那边生物样本也还在进行中，就是出来摸个鱼就被抓了壮丁。” 一群研究员聊了两句，就开始转向对数据的讨论。不过他们本来就是来自不同小组的人，知识面也各有不同，这些数据之前石启智肯定有专业的成员组分析过了，如果那些人都分析不出来，这几个临时看看能有什么用？ 石启智给了众人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再次开口：“你们已经看过大部分的数据了吧？” “是……但是……” “好，下一个，就刚刚那个提议的，希望你能反馈一些有用的东西回来。” 噗通。 这帮人里只有陆凝心态最为轻松，她继续跟着众人看那些数据。虽说从闻到的气味上来看有人已经吓得尿了裤子，不过这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讨论依然不会有任何结果，而石启智甚至很好心地给他们更新了之前两个扔下去的人采集回来的数据，可这些平时都要一个组的人处理上一两个小时才能形成数据透视的图表的东西，这些人就算尽力合作也没办法及时把有用信息转化出来。 又有两个人被扔下去了，这里还剩下六个人。 已经没人说别的了，每个人都在满头大汗地看着电脑，偶尔有个人上去敲键盘来调整，但没有成效马上就会被别的人谩骂诅咒，陆凝眯着眼睛慢慢了解，她虽然不会整理数据，但听听结果还是稍微明白这里的数据在讲述什么。 大约是世界和世界之间的相似度、坐标位置和对称性，但是需要从个体传回的数据里筛选掉所有的影响因子。同时个体能够对整个世界产生的扰动又微乎其微，因此影响因子的基数非常大，在接近90%的比例，辨明和筛查这些因子就是一个极为艰巨的任务。 反正陆凝不会。 “下一个。”石启智催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几个保安走过来，这回还都默契地等了一下，似乎是让他们决定到底让谁下去。就在这时候，一个人指着陆凝说道：“就她吧，一直也没什么贡献，讨论里也不说什么。” “本来就没什么能说的，该有的上面都有吧，没有的我们也办不到。”陆凝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不过也好吧，祝你们能算出来。下一个我去。” 她主动出来，石启智还是略微点了点头的。保安也没强制她，只是将那个收集装置拿过来递给了陆凝。她戴上之后发现还可以从里面视物，而外面看上去这个“VR眼镜”可是全黑的。 “调试一下……好。”陆凝摸了摸装置周围，没有可以让她控制的按钮之类的东西，于是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和眼睛的位置，让自己稍微舒服了一些，接着就走到了泳池的边上，看向那一池紫色的水。视野里面开始出现一些读数，倒是真的有点VR游戏的意味了，陆凝向身后的几个人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了泳池。 游泳这项技能她现在已经很熟悉了，落水之后她便张开双手双脚开始感受浮力。视野内是淡紫色的水，却显得非常明亮，没有别的东西，陆凝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上却没有那种水的潮湿感，反而有种温暖被棉花包裹着的感受。游泳的方法在这奇妙的水中依然适用，她向前划动了几下，然后顺着浮力往上，却忽然发现水面已经不见了。 难怪那几个人下去之后就没浮上来。 略微思考之后，陆凝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她吐出了肺里的空气，然后开始吸气—— 从咽喉气管传来短暂的火辣感之后，她就感觉肺部已经被温暖的感觉所包围了，甚至不需要再继续进行呼吸，只要这些紫色的“水”充盈于体内，就会有氧气供给。 好，呼吸问题解决，那么求生的第一步也算是完成了。下来的人肯定不是淹死的，而如今杳无音讯的他们去往了哪里呢？这个环石山项目打开的世界又通往哪里呢？ 陆凝在水中转动了一下身体，紫色的水并不像正常的水一样，越往深处越显得昏暗，哪里都是淡紫色的，光学的效应在此似乎并不存在，不过也不是除了水以外空无一物，一些色泽略微深一些的点就是这里最明显的标记，除了这些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好查看了。 游过去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大约十五分钟之后，陆凝就来到了一个最近的暗点前——当然，靠近之后这已经是一块大石头了。它和陆凝之前看到的被三圈桌子围绕着的石头差不多，外观只是一个嶙峋的石头而已，上下左右绕一圈也看不出什么独特的地方来。 看来那个石头就是从这里打捞出来的？那么……有什么古怪吗？ 陆凝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表面，然后她就明白为什么这个石头会被那样详细地研究了。一股强大的拉扯力顺着指尖传导到了她的全身，然后把她整个人拽进了石头里面。 1 文件XMPT-002 【以下内容为机密文件XMPT-002录入书库记录（阅读准许） 升阶场景：灾厄接龙 总结：升阶完成，在交错式互叙作用下，少数游客察觉并利用其作为武器进行了常规攻击，部分游客表现优异，根据升阶考评准则（将附加于报告书），对本次达到既定分数的九名游客予以升阶认可。 规制输送：24人 实际升阶：9人 未升阶生还：9人 死亡：6人 人员报告：在本次任务当中，共九名游客得到升阶资格，对应任务目标为： 陆凝——李文玥——宁夜衣 易天南——孙胜昔—— 水清遥——叶琴—— ——祁旭刚——任猛 艾兰茵——张欣晴——余潇雨 ——方志杰——宋云仪 ——许彤——晁钰 该内容将允许█级以上游客查阅，需要提供职员权限。】 = 二十四个人，十二个角色。 当九个人围坐在一起正式打算复盘一下这个场景的时候，才算是拼凑起来了整个场景的走向。很多事情就算是之后陆凝那个看电影一样的位置也不能清楚得知，而大部分人都带着谜团离去了。 当然，在此之前众人还稍微对照了一下分数，和之前大批量升阶不同，三到四阶这个幅度上人数已经大幅度削减了，甚至和一个通常的场景差不多。众人也是一同生死走过来的，分数又不能兑换强化，互相印证一下也都同意。 毫无疑问，赚得盆满钵满的是宁夜衣，陆凝最后让汤海瑶堆的那堆强化她一点都没浪费，除了排除自身威胁这个是陆凝自杀完成了以外，所有任务她都搞定，还在最后打秋风干掉了一堆妖魔鬼怪，总分甚至比后面的余潇雨和易天南加起来都多。这帮人虽然不眼红，可那堆分数看着也是够馋人的。 陆凝在第四位，也属于正常，她主线任务里面的守夜和寻找凶手都没完成，而社团成员过去阴影那个也只是在汤海瑶和燕子丹两人身上稍微开了个头，得分不高，纯粹是后面三大可选任务的大幅度得分给拉上来的。 现比之下，水清遥和艾兰茵两个人的分数不高也让陆凝有点惊讶。水清遥表示她这个侦探路上实在浪费了太多时间做无用功，虽说在场景最后她成功杀死了卢江洋，分数也很难再弥补回来了。至于艾兰茵则是大方表示自己亏心事做多了不给分也正常。 艾兰茵本人比场景里张欣晴这个人可神经质多了，也许到了后期她才稍微能解放一点本性出来，而如今没了限制，她更是有些嘻嘻哈哈的发疯状态。不过在疯的同时，艾兰茵又很有脑子，至少和众人的交流中并不让人感到有什么不愉快。 这让陆凝不禁想起尚文雪，不过尚文雪至少还能稍微琢磨一下，而且她那个很明显的慕强心理让别人对她的心理判断也有一定的依据，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蔷薇十字才敢收她。而艾兰茵则是个完全无法分析心理的对象。 男士只有三人，也算是倒霉，陆凝这一侧的田阳本来是个很有希望升阶的，却还是死在了半途中，而易天南另一侧的孙胜昔本来也是表现不错的，只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怂了，通过暴露身份的方式放弃了升阶。宋云仪是这里面唯一一个以全面调查取得升阶资格的游客，除了最终的交叉叙事以外，整个场景里的鬼怪关联和幕后黑手几乎被他找了个遍。借助故事里方志杰白礼许愿的机能，宋云仪最终打通了官方途径针对锐陇和庞构两个集团私下的黑幕风水术进行了镇压，这一手确实是众人都没能做到的。而任猛则是以祁旭刚最初接触白礼那一段之后的剧情开始着手，从医院里脱身开始了独自调查的线。由于陆凝这一侧的故事很快就转移到了方志杰身上，他反而获得了极大的自由度。 “所以你们那边在搞事的是一个叫八里工……反正是个类似的神秘组织？”任猛问道。 “还挺麻烦的一个组织，不像你们那边两大集团有个现实的目的，他们那个探索世界的任务还挺虚无缥缈的。”陆凝说道，“本身实力不怎么样，但是悍不畏死，也通过一些很狡诈的方式笼络了不少人心。这给我们形成了相当大的阻力。” “是啊是啊，我这边干掉那个老道士之后就后继乏力了，本来还想多杀几个来着。”艾兰茵耸了耸肩道，“后来那团烟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元死之后，我就取得了烟雾的控制权，里界里面的人不敢冲进烟雾，所以我算是取得了那里的主控权。不过那些烟也是够污秽的，我只能稍微控制一下范围，无法利用它发动什么攻击。”水清遥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头痛，“而且最后雾气里面多出了一群鬼，那个卢江洋把手底下的所有厉鬼都放出来试图借助雾气掩护大肆收割。” “最后你怎么击杀的他？”余潇雨开口了，她在另一个世界里扮演凶手，知道凶手有很多倚仗的，没那么容易被解决。 “他杀钱义朋的时候。”水清遥说，“钱义朋那个盘子能够将鬼魂的部分截断下来，并且使肢体产生瘫痪作用。卢江洋亲自动手了，结果被临死反咬拍掉了一部分防护，让我找出了机会。” “最后居然是暗杀……”易天南感慨道，“果然侦探和凶手之间都要找对方破绽。” “宁夜衣，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得分最多，你肯定参与的部分也最多。”水清遥开了个头，众人也投去了很感兴趣的目光。 “最多倒是算不上，按部就班地做任务来着，不过从守夜的部分我已经察觉到故事接龙和现实世界的关联了，就给故事世界里安排了一些巧合的帮助……实际上陆凝那个最大的团体也是我给凑起来的，只不过后面被别人写分崩离析了。”宁夜衣略显无奈地说，“所以我也察觉到了，作为游客的十二人姑且不论，另外十二个不是游客的名额就是对我们的控制手段，由于接龙的互相穿插，我们自身准备好的故事很难保证不被后面的人改变。” “但是……即使是内心所想，没有明确写出来的设定，也会如实反映出来。”陆凝说。 “只可添加，不可删改。但是这只针对于被两边都写入了故事当中的那些事物。”宋云仪点点头说，“例如扑克马戏团，又例如白礼的五官五体，一旦在两侧的世界都被叙事者确认，那么就会成为绝对真实的存在，这正是叙事类场景的危险之处。” “是的，尤其是我们尚未察觉自己决定着生死的笔下人物其实也是真实存在的情况下。有时候为了提升我们的实力而向故事里加入的危险恰恰导致了后面的连锁效应。”水清遥深有感触，“最开始我们两边其实都没有鬼怪，只是有一些鬼怪的APP，然后随着我们的构思……互相便产生了影响。” 这样的场景众人还都是第一次遇到，因为确实算是很罕见的类型。三阶的众人已经能够熟练应对一些时空类的陷阱了，不过单纯的时空诡计显然也不是集散地提供给游客们真正的考验，到这次升阶，众人才算是知道集散地还能玩出多少奇怪的陷阱来。 九个人又对自己在场景里的经历进行了一些相互印证，这个场景的难度无疑给四阶的未来带来了一些不确定性，不过看上去大家都乐在其中的样子。 到这一步的游客心态已经越来越强了啊。 前往新的集散地途中，陆凝和几个人也都建立了比较好的友谊关系。至于宁夜衣当然是最高兴的一个，她终于可以前往自己心心念念的四阶集散地了，对于这个场景里的自由度她看上去非常满意。 = 四阶集散地和三阶又有所不同。陆凝下来的空港所处的地方天空被一层很明显的透明幕墙遮挡着，均匀柔和的光从上方照耀下来，而四阶的“中心区”是一丛蘑菇丛……没错，这里的建筑是一些高高矮矮非常多的蘑菇。 最高的蘑菇估计有上百米高，而最矮的只有小平房的高度，蘑菇上还分出了枝丫，如果靠近一些才会发现它们的主干其实都很粗壮，甚至比很多现代化建筑都能容得下更大的空间。一位引路的鹦鹉脑袋侍者向几个人介绍这里的状况。 “四阶集散地和之前的混合风格有所不同。诸位所见的这里被称为‘中心区’，也属于核心枢纽地带，只作为功能区使用，不提供住宅、娱乐等项目。在中心区向四周辐散开的地方，有符合诸位原本风格的正常住宅区，请放心，那里的多数功能也非常齐全，而且每一个住宅区与中心区之间都存在着传送枢纽，不必担心往来所耗费的时间。” “请问……住宅区又是怎样安排呢？”易天南提问道。 “四阶的诸位不需要自己进行租住房子，每一位刚刚来到四阶的游客都可以自行指定一个无人居住的心仪房屋，那是我们免费赠予的资格。当然，如果是对多名游客，我们也会提供一个更大的住所，你们能租住的房子大小和人数是相关的，请记住这一点。无论是喜欢集体租住，还是喜欢单门独户，这里都有足够的房屋供各位挑选。”侍者彬彬有礼地答道，“因为各位的身份已经非常重要，我们也自然应当提供更加优渥的条件。四阶除滞留金以外，集散地已不会向各位征收任何必须缴纳的费用，你们手中的分数可以完全投入将自己变强的训练当中去。” “听起来倒是不错。”宁夜衣点点头，“那我们要怎么选房子？” “信息中心，解决您的一切烦恼。” 有问题找信息中心，这倒是从来都没变过。当然，众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去医院先处理一下自身的灵魂污染问题，这个倒是没什么争议的。 “想要住在一起吗？”宁夜衣向陆凝提问道，“或者真的分开也可以，只要选在临近的地方，什么时候见面都方便。” “从侍者说的话来看，郊区拥有的设施其实也很齐备，如果不是像治疗灵魂污染之类的事情我们都没必要来市区。哦，我们的组织分部是在市区的，之后肯定要去一趟，这里的负责人我还没见过。”陆凝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旁边这几天新交的朋友。 “我倒是无所谓啦……但是住一起你们多半受不了我，哈哈，还是住隔壁这样比较好。”艾兰茵轻快地说道。 “我就不了，到时候要去哪里要看组织有没有要求，无法在这里作出答复。”水清遥拒绝了邀请，星界圣堂里的规矩基本是两极分化的，对一些挂名的或者外围成员基本等于没有任何约束，但是水清遥在里面有一些职务，那就需要服从派遣了。 易天南和宋云仪两人属于独行的，没有那么多约束，唯独任猛也是同样的情况，他也需要去组织先进行一下报道，而他所属的是红头巾的顶头上位组织——丹阳炽血。 以陆凝现在的位置，对于比较上面的情报也有所耳闻，只是无意卷入大型组织之间的纷争，所以有关的资料也只是稍微看过一下就过了。五阶集散地里发源于炎黄这一脉的正统组织其实只有三个，因为星界圣堂其实是哪里人都收的那种，综合性最强的就是陆凝所在的这一系，黄金黎明。不过她从一阶就听说的红头巾和百兵法典两个组织当然也是在五阶有着强大后盾的，以战斗征伐闻名的丹阳炽血和研究、教习、尊崇学术的鸿蒙天道就是五阶和黄金黎明齐名的两大巨头。 “没想到你都已经是最上位组织的成员了？”陆凝有些惊讶。 “哈哈，我们的组织形式有所不同罢了，和你们的情况有些差异。总之……我们也是友好组织，以后或许还有机会携手作战。此次能与诸位相遇，也是我的荣幸。”任猛向众人拱了拱手，“那么先在此别过。” 4 袅袅云烟——幕间完 陆凝接到了来自邮件发送的通知，这个通知好像是面向全部四阶蔷薇十字所属游客的。大致内容便是对五阶新集散地的介绍以及关于人员去向不作更多安排，而如果在四阶升阶中选择了前往五阶新集散地，由于那里必然出现上级领导不足的情况，已经和丹阳炽血与鸿蒙天道就此展开了合作，升阶之后可以向其寻求支援等等。 陆凝打了个着重的标记，不过她刚刚升到四阶，距离五阶还有一段时间。尽管已经决定了不在这里停留过长的时间，可由于之前升阶中的得分不够，她还是需要经过几个场景积累分数才敢申请升阶的。 在这段时间，陆凝着重提升了一下自己关于电子信息技术和潜行之类的技巧，即使获得了超能力，很多小技巧依然能够提升自身的生存几率。当然关于侦查本身的痕迹学之类的东西她也没有放下，原本还想顺带着学学基础魔法学来着，可是时间真的不怎么够。 在宁夜衣告诉自己赵汐华等人会过来的十天之后，她们就真的升阶上来了。四个人的状态都还算不错，而且因为一同升阶，她们也都进入了同一个场景。和陆凝与宁夜衣那个相互叙事的不同，四个人倒是没有被分去两个世界里面，而是被丢进了一片近代战场。当然，她们不需要参加战争，而是要在这个大环境下调查在几个小县城里连续发生的诡异事件。从人为到真正的灵异现象，然后确认为战争冤魂的凝聚，最后升级到了集群意志所产生的谋杀。 一如既往的集散地式背景发展，不过没有陆凝那个隐瞒身份的要求，四个人的合作障碍就小了许多，虽说相对来说不像陆凝这边只要有一侧的人死去就算解决问题这么容易。 除了赵汐华要为自己的团队谋划一个落脚点没有留在这里以外，尚文雪、藤井雪音和渡边渊子都留了下来。在这几天，其余人也有一些升阶上来的朋友进入了这个小村庄，原本静谧的村庄忽然变得热闹了许多。 = “总觉得最近来的新人不少啊。” 在楼下分类文件的邓纶将一份整理好的文件放到了桌上，抬头望了望窗外。 “你羡慕了？”唐零在他对面拖过来一个小推车的文件，“我怎么觉得最近的东西越来越多了？那几个组的人有病是吧？” “毕竟四阶这里的保管组我们排号最低……”邓纶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别的保管组情况怎么样。说起来，唐零，你是不是该准备一下了？” “准备什么？”唐零分拣文件的时候猛一抬头，神色不愉。 “你的场景啊，算算也轮到你了是吧？这次还有戒杀师傅，孟大哥，轮到你们三个要进场景了，我是羡慕你们，能从文件堆里面脱身了。”邓纶长叹了一声。 “啧。”唐零拍了拍脑袋，“确实，铃姐都回来了，我们也该准备好出发了。喂，你一个人工作可别出什么岔子，没人替你找你的工作失误在哪！” “好像你出错的次数比我多吧……”邓纶小声哼了一句，唐零没听见。 “反正就是场景嘛，没什么好准备的，混混分，差不多就回来好了。”唐零抱起文件往自己座位上一躺，“要不是咱们俩新人加入，估计组长他们已经准备好一起升阶的分数了吧？现在他们留在这里也是为了等我们，是吧？” “可以这么认为吧。”邓纶耸耸肩，“保管组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不过我也很高兴能来这里。” “你还差多少？” “要是混分的话……两个场景？”邓纶算了算，“你也差不多吧？” “嗯，回头跟组长说一下，升到五阶就不用处理这些狗屁杂务文件了。” “你别老跟文歌大姐学啊。” “你管得真宽。” 傍晚的山村，炊烟袅袅升起，陆凝在院子里支起了烧烤架，一边享受着一天结束之后的安宁，一边思考着接下来场景的可能性。 对于集散地场景的预先准备几乎无一例外都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集散地是绝对不会让人准备万全地进入场景里的，于是陆凝也没有专门对于四阶场景针对性特训。她已经做好准备进入下一次场景了，和同伴们商议之后，因为担心卷入对抗不宜人数过多，所以这次是她和赵汐华一起进入四阶场景里，最大程度避免发生内斗的几率。 她和赵汐华在场景里也算是合作过了，也比较了解互相在场景里的行为模式，对于再次在场景里合作也比较期待。而更加令人好奇的则在于那个所谓“量身定做”到底是到了什么程度。 陆凝从烧烤架上取下一块已经烤熟的肉，在旁边的小案板上切开，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院门。 “没有锁上，请进。” “失礼了。”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渡边渊子。 “稀客啊。”陆凝有些惊讶，渡边渊子很少主动外出拜访，而且她不知道怎么搞的在集散地也有大量藏书，在升阶之后的第二天就有集散地的侍者运了一车的书到她定居的那个小屋，一般来说都是藤井雪音或者宁夜衣叫上人去找她。 “只是心血来潮而已。”渡边渊子微笑道，“不巧，似乎赶上了你的晚餐？” “要来一些吗？” “近日心气略燥，正行斋戒，荤食就免了吧。”渡边笑着拒绝了，“便在此时，有时间听我一两句闲话吗？” “你要是主动想说话我一定会听的。” “荣幸之至。”渡边找了个石凳坐下，陆凝将一块肉塞进嘴里嚼了嚼，然后满意地拍拍手走了过来。 “那么，我来这里想说的，也不过是两件事。”渡边渊子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一副黑色折扇，在手上敲了敲，“第一，关于五阶集散地的事，我从一些渠道打听到了关于上面的调动消息。由于上次收获还不错，我不准备在四阶长留，或许一两个场景之后，我便会升阶，并前往那个新的集散地——那里正如一张白纸，总比已经填满色彩的旧集散地更加令人感到自在一些。” “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些来着。”陆凝有点惊讶。 “事实上……我只是不在意不会对我产生重大影响的。而五阶集散地目前已经被阵营划分完毕了，独立的游客也不得不通过依附，或者说好一点，类似于‘门客’的方式，借助大组织生存。陆凝，你可知道五阶场景里最常发生的状况？” 这个陆凝还真是知道一点，之前因为好奇所以查了一些可公开的卷宗。 五阶集散地保持着和平，但场景里却并不如此。五阶场景是全自由高分散的场景，游客们之间很难产生重大交集，反之一旦碰面就很可能演化成不得不交手的局面，因此切实的盟友之外，各个组织并不会禁止场景里发生的互相残杀，毕竟说到底这完全不可避免。 即便上层可以看得开这件事，其余人也不可能不因此产生各种仇怨，而这样的寻私仇同样也在默许范围之内，只要不因此造成滥杀无辜之类不可饶恕的罪行，五阶之间的内耗其实也是允许的。也正因为如此，单独的游客在这个环境下会更加艰难，毕竟大组织之间的暗斗哪怕不是故意也会让这些单独游客遭殃，如果不想突然死掉，就必须有一个可靠的朋友或者后盾，在场景里常时形成互为支援。 “我并不喜欢那样的环境。我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有些小小自信，却并不狂妄到以为能用来对付那些在五阶存在许久的人们。相比之下，大量新人的新集散地对我来说也许更好一些。因此，若有一天我不辞而别，那便是去新的集散地去了。” “你能通知我还真是太好了。” “因为你在家。”渡边笑笑，“你也知道我惫懒，或许就不去知会他人了。从你面相看也不是轻易会死的人，只要放弃你本身那份执念，你是可以活着传达这个消息的。” “哈……我就当是夸奖了。” “那么第二个话题……我想与你聊聊，关于集散地本身。”渡边再次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我相信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或许是对此认知最为深刻的一个。” “集散地本身？”陆凝没想到是她第一个向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 “从一阶开始，我就见过一些对集散地有着各种不同看法的人，不过二阶、三阶，在生存压力下，会思考这件事的人已经开始变少了。最初从这个分数规则、福利和各种恶意一般的隐瞒和条件中，我以为这只是某种神明无聊之下找的乐子。但随着深入接触场景，我的观点就发生了转变。”渡边轻声说道，“我觉得，进入三阶之后，我们才开始获取了解的资格，而四阶，则证明着集散地反过来开始正视我们。” “这个正视也不过是高级消耗品而已。”陆凝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对集散地确实有那么一些猜测，不过现在完全无法证实。最重要的是，这和我的目的没有关系，只要集散地能完成我通过五阶就回家的愿望，那它本身是什么我不在意。” “原来如此，你是这样的想法啊……”渡边露出一个恍然的神情。 “听起来渡边你并不抱有这样的目的。” “是啊，最初集散地抛出的那个诱饵的确很诱人，不过之后转变的人才是多数吧。在这里，最终选择了留下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否则那些五阶的人可能早已离开了。随着人际关系加深，这里反而成为了比活着的地方更加值得眷恋的地方。” “你也是吗？” “我有很多不错的朋友，不是吗？同时，对于我活着的时候所生存的那个环境，我也不如何怀念。”渡边摇着扇子，“我是病死的，如果你不介意听到的话。因为犯下了一些错，所以被家族惩戒，又因此得了重病不治身亡。我并无报复之意，却也不怎么想回到那个环境当中去。” “因此你在寻找着一个新的家。”陆凝明白了。 “栖身之所，对我来说，集散地如今其实令我很满意。陆凝，你我已经交换了相互的想法，看起来你对探究集散地是否真的符合居住地没有特别的需求，是我僭越了。”渡边渊子站起来，依然带着那独特的笑容，“祝你我二人都能成功。” “啊……好。” 渡边一揖之后，转身走出了门去。她看上去还真是只来聊聊天的，所谓的话题也都是在表面提了一下，并未深入探讨，不过陆凝相信她肯定知道了什么。 她也笑了笑，回到了烧烤架旁边。 = 四阶集散地的指示，倒是和之前如出一辙，第一个信封将她指示到位置，等候侍者的进一步引导。不过这次的目的地是一家餐厅的包间里面，和之前那些地点很有些不一样。 这次接待的侍者的头部是一块石碑，一身黑色标准的侍者装束，而这个包间里面似乎被特别整理过，只有一张小桌子摆在房间正中央，侍者在陆凝进入房间之后就鞠躬向她尊敬地打了一个招呼，他的声音是男低音，很有一种厚重感。 “陆凝小姐，很荣幸在此为您进行引导，这是您的第一次四阶场景任务，所以请打起精神，四阶的场景总是会给您一些惊喜的。” “哦？你们这次态度确实热情了很多啊。” 平时侍者都是恭敬的态度，却都在公事公办，像这样提醒游客注意的话语基本听不见，似乎四阶的状态确实有什么不同。 “如果您做好准备了，就请来到桌边，我将为您引导，进入这次的场景。”石碑用手比着小桌子，陆凝点点头走了过去，在桌子前坐下。石碑则坐在了她的对面，从衣服内兜里面掏出了一张折好的文件。 当他将文件打开放在陆凝眼前的时候，陆凝都愣了一下——那并不是场景的通知，而是一张列表。 “陆凝小姐，进入场景之前的第一步，在本次场景当中，您可以从您之前所经历过的所有场景，包括升阶考验场景中，选择一个场景里的你所拥有的能力，带入本次场景当中。这里是列表。” 6 恶灵崇拜 趁着夜色，陆凝飞速赶往了那个留学机构，借助静谧提供的伪装，她根本不需要在乎自己有没有可能被人发现，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走上了二楼。 二楼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办公区域，有一些小隔间，里面都没有人了。只有一个大办公室里还有四五个工作人员还在忙碌着。陆凝进去看了一眼，他们确实还在负责一些留学方面的申请工作，大概也不是知情人员。 直到陆凝摸进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里，才发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这个办公室里摆放着一尊雕像，大约前臂的长短，雕像是一只面目狰狞的石像鬼，双目中镶嵌的应该是红宝石，使得其越发活灵活现。在这个雕像上，陆凝看到了和之前在化学楼七十号办公室完全一样的扭曲状态，而且更小。 她伸手将雕像拿了起来，手中并没有产生不协调感觉，即使她将审判日的压制效果控制在最低也没有什么特别，看来是个需要激活的东西。陆凝找了个盒子将雕像装了起来，然后仔细看了看办公室里，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个办公室的主人显然没有特别好的办公习惯，里面的东西乱糟糟的，然而在这样乱的东西当中，能够明显看到少了一些……墙角浅浅的灰尘痕迹显示出那里曾经放过类似书本的东西，书架上的书中间也少了几本，烟灰缸旁边洒出了一点烟灰，被两张表格纸压在了底下。 所有的一切都显示出，这里近期，甚至可能就是今天被人匆忙收拾了一下，随后办公室的主人就离开了。 “看来不该小看这群人的。”陆凝皱了皱眉，她在集散地场景一直对付的都是比自己强的敌人，现在自己实力更高，却没想到这帮人居然直接收拾东西就跑了？ 如果这样—— 她急忙离开，冲回学校的宿舍楼，在之前吕静宜的寝室里果然没人了。 这样一来她反而不着急了，办公室那帮人收拾得快，而且比较专业，没留下什么痕迹。可吕静宜就没那么专业了，尤其是孟希琳身上浓重的死气根本无法遮掩，她很容易就能看到孟希琳离开的那条路。 这时，她手机响了。 “喂？” “陆凝，是我。”电话里传来应采依的声音，“你还在自习吗？” “今晚有点事，晚点会回去的。有什么事吗？” “嗯……你有事的话……没什么，就是回来的话先等等，那个游戏先不要玩。” “怎么回事？”陆凝一边跟着那条死气轨迹追踪一边问道。 “今天晚上不是游戏全面开放了吗？现在玩的人很多，但是论坛里起的争论好像也有很多，我不是很确定……”应采依含糊其辞地说道。 “什么争论？” “总之就是常有的一帮杠精在那里抠细节啦。” “不对，我玩游戏又不会看论坛，那里就算差评满天飞都影响不了我，你特意给我打电话过来到底是为什么？”陆凝追问了一句。 “我……咳！你不是身体刚好吗？” “这个游戏还要体力的？” “好像还真是。有人反映在游戏里死亡次数太多之后会有严重的头晕恶心症状，我自己倒是没有这种问题，但玩了一天之后晚上就特别饿，你知道吗？身体并不疲劳，可别的就像是在外面锻炼了一天一样。” “很多人都反映了这个问题？” “也不是……就因为这样才吵起来的。而且和死亡次数还是游戏时间有关也不确定，总之这个游戏……是我推荐给你的，我总得负点责任吧。”应采依说。 “你的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我还好，就是多吃点东西就缓过来了，但你不行啊，你身体才好不久吧？” “谢谢，我知道，暂时先不玩那个游戏。” 应采依嗯了几声，挂断了电话。陆凝将这件事也放在了心里，继续追踪死气——怎么没安生几天，各种魔幻的事情就开始在她平凡的生活中开始冒头了？ 就像是还没摆脱集散地场景一样……可是她也没任务了吧？ 没有吗？ 死气的痕迹被拉扯得细长，在公路上形成了一条逐渐消散的线，那是坐上了交通工具的状态。不过陆凝并不担心这种手段，当初攻伐在错位魔方里甚至能跨越世界追杀别人，这一点距离在“安魂曲”和“审判日”的联合之内根本不是问题。 晚上周围出来的人还是挺多的，陆凝再次强化了一下静谧的伪装能力，然后抬起手。斑斓的闪电开始在她的手掌上浮动，“审判日”拥有七中闪电，红蓝紫褐黑绿金，她可以自行控制启动的时候会选取哪一种闪电颜色，但是这把武器每当杀死十个人类或者差不多水平的生物之后就会随机切换闪电，或者在一种闪电效能用尽之后就会切换。 红色雷霆在她的手上绽开，【疯狂】的审判，赋予使用者化身闪电直线穿透前方一切的力量，若在途中杀人会大幅度削减可移动距离，但如果陆凝仅使用它来进行高速移动的话，它能够令人在两秒钟内直线冲刺接近五公里的距离。 陆凝攀上路边的一个电话亭，站在上面稍微寻找了一下方向，然后便驱动了“审判日”。那无比飒爽的狂暴雷霆冲刺感觉实在令人有些上瘾，只是一个呼吸之中，她就出现在了一座高楼附近。 在这里拐弯。 她抬手扒住了高楼的房檐，用力将自己再次向高处甩起来，然后再次驱动—— 赤红雷霆贯穿了十几条街道，却因为“静谧”的掩盖而不存在于普通人的视觉之中。在这样循环了几次的冲刺之后，陆凝终于落在接近城市边缘的一个烂尾楼附近，这里的行人也已经非常稀少了。 “哦？是这里了？”她看向了死气集合的楼门口，这里甚至已经不光是孟希琳一条轨迹了，足有十几条的轨迹汇集在这里，形成了一条如同在哭泣的河流。 陆凝弹了一下指尖，雷霆转为了黑色，代表【死亡】的审判。 烂尾楼里面黑灯瞎火，因此那稀少的光亮非常显眼，陆凝沿着光芒找了过去，很快就发现在那里聚集了一群人。 这些人看上去都只是普通市民的装束，但脸上却被红色涂抹得完全看不清面孔。他们围成一圈，在圈子中间是一个和之前那个石像鬼一样但是体积却和人类差不多大小的雕像。 雕像的周围插着五支火把，地面上则涂抹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看到这个法阵的时候陆凝瞬间感到了一丝不祥之意，她大概是来晚了。 那个法阵和这群人脸上一样，都是鲜血所绘制出来的。而如此大量的血液……陆凝可不认为这些人会好心到去杀一些鸡鸭猪羊之类的来替代。 她在周围找了找，最后在烂尾楼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她不愿看到的尸体们。 一共九个人，都是年纪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的青壮年男女，喉咙被割开，鲜血浸透了身上的衣服。在这些人中，她也看到了孟希琳，她孤独地倒在一个角落里，双目依然无神地圆睁着，只是连最后的神采也已经失去，大概至死都再也没有机会醒来了吧。 陆凝略有些悲伤，转身走向了那群围拢在一起的人。这些人口中在念念有词，双手在胸口合拢，仿佛在进行虔诚的祈祷，然而这却不过是一场邪恶的仪式而已。在这些人当中陆凝没找到吕静宜，不知道是她不合格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她刚抬起手，却稍微停顿了一下。 【死亡】审判能瞬间爆开这里十个人的脑袋，而之后无论转换成哪种审判形态，陆凝都能把这些没什么真本事的邪教徒屠戮一空。可是……这不是集散地的场景，如果她依然按照集散地的规则肆意杀戮，不负责任地大闹一通之后，却不可能飘然离去了。 不是被别人发现的问题，而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很清楚自己的力量超乎想象，连实际能对她产生制约的存在估计都很稀少，而越是这样，她越需要进行自制。 既然有这种邪教徒，那么也应该有对应的处理人员吧？ 陆凝弹动了一下手指，将雷霆的威力压制到最低，避免发生内爆，然后甩手将电流扩散了出去，这些人都不过是普通人，稍微挨了一下雷霆就全都晕倒在了地上，有几个还差点心脏停跳。 “应当有人来处置你们。”陆凝拿起手机，拉了一下“静谧”，“那么我不妨就客串一把黑暗骑士。” 声音被静谧伪装成了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她向警察说明了这里的情况，以及九个人被杀的重点，报出地址之后就主动挂断了电话。当然，被她拿着的东西都会受到“静谧”影响，那边估计根本没有号码显示。 看看警察会不会来吧。陆凝出了烂尾楼，在附近隐藏了起来，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有两辆警车过来停在了楼门口，上面只有四个警察下来，好像确实没有特别重视这件事。但很快，陆凝就看到有一个警察大呼小叫地跑出来——九具尸体对一些新手警察来说可能过于刺激了。 不过既然有警察来了，那陆凝知道兜兜转转总会将案子交给正确的人，这个邪教集会也算是被她给破了。 但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更多的阴沉暗色光华在周围升起。 ……那见鬼的仪式不会是成功了吧？ 一些圆球形状，有着尖喙与鸟足的小怪物开始从地面下方钻出，这些怪物陆凝之前在游戏里已经见过了，个头矮小，动作灵活，射击起来不是那么方便。不过光是这些小怪物并不会形成多大的困难。 紧跟着，一个瘦高的，长着翅膀的鸟出现了，它的双翼反射着金属般的暗色光泽，看上去锋利异常。 畸变点。 陆凝瞥了一眼身后，警察们丝毫没有察觉这边突然开始出现的怪物，或者说只有自己才看得到？这些东西都是追踪自己而来的吗？ 刚才应该留一个邪教的人问问口供来着。 不过正好，她杀人还有点犹豫，可是杀这些怪物可没有半分心理压力。 抬起手，黑色的闪电开始在掌心聚集，凝实，一瞬间，陆凝就感觉自己已经握住了周围现身怪物的生命线，只要轻轻这么一用力—— 咔。 包括那只瘦高怪物在内，十只怪物的躯体顿时炸开，黑色闪电从内部绽放，无论是防御还是躲避都是徒劳的。陆凝瞬间一个冲刺，手上的闪电在完成击杀之后已经转为了褐色，不算特别合适，不过…… 十字形状的雷霆切割横扫过了正在凝聚的暗光，【饥荒】审判瞬间将周围的能量全部弱化到了无法凝聚成型的程度，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黑暗顿时烟消云散。陆凝哼了一声，确定这些东西不会再聚集起来，便真的离开了。 不久之后，经过警察的数次联络，终于联系到了正确的人，很快，追踪这个案子的蒙彬和季长亭就来到了现场，那些邪教人员已经被收押了，两人先去查看了一下雕像的情况。 “是献祭吗？”季长亭研究了一番雕像之后不太确定。 “看样子不是，尸体只是取血没有用来祭献，也没有受到过多的残害。不是邪教献祭的手段。嗯……那些邪教徒是怎么回事？被人全打晕了？就算都是普通人，这么多人也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全都昏死，没有外伤。”有个警察汇报道，“我们检查了一下，像是被电击器电晕了的那种感觉，不过没有发现电击器的痕迹。” “这哪有用电击器一个个电的，多半是我们这样的。”季长亭笑了，“要是我们一下子制服这些人也不难，只是需要一些准备时间而已。” 蒙彬点点头：“是，他们好像都是普通人，有些知识而已。不过杀人的罪行是他们犯下的，之后要依法处理，这些被害者的身份也要查清楚给他们一个公道。最后……如果可能的话，请把那位报案者留下的一切信息都给我们。” “只有通话记录，电话号码都没有，如果二位要的话我们会联系局里。”那个警察立刻说道。 两人点了点头，蒙彬又对季长亭说：“我们再去外面看看，这附近或许还有恶灵残留，不过那位暗中报案的人既然有本事制服这些，说不定恶灵也已经被顺手解决了呢。” “你想偷懒？” “哪里，这是合理分析实力。” 8 第一舞台，盲目的梦 今天早晨去上班的人发现了这一层楼的状况很怪异。楼道里扔着很多砸坏的桌椅，每个房间的门都是敞开着的，应该在这里的一共九家公司二十二位员工不知所踪。仿佛经历过激烈的打斗一般，每个房间里都被砸坏了很多东西，但现场没有血迹，应该没有发生流血事件。 警察到来之前偷偷拍摄的照片也显示出现场确实是杂乱一片，一眼就看得出出事了的样子。警方估计已经在联系几家公司的领导了，不知所踪的都是留下来晚班或者夜班的人，现在就是要看情况怎么处理。 不过这么一闹，《畸变点》的论坛上反而少了一些抱怨的声音，毕竟昨天大多数人还都是表示是一款正常的好游戏的，而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只要没人暗中带队也都知道游戏公司一时半会大概要缓缓了。 “大体就是这样。”应采依喝着果汁，给陆凝大致总结了一下论坛上发生的事。 “所以？” “所以，昨天游戏闹出来的那点问题估计暂时没着落了，他们游戏公司人又不多，一下损失了几个现在可就麻烦了，还得等资金回笼。” “……是吗，好吧，反正游戏也不坏。” 陆凝有些敷衍地回答了一句，目光还停留在应采依展示出来的照片上。 生命消逝所留下的迹象是不会被轻易抹掉的，那二十二个人根本不可能找回来，因为他们就在那里。 这样的能力和目前陆凝遇到的都不太一样。迄今为止，她即使是见到了一些超自然力量，也不过是破坏力、强化某方面、数量增加之类的方式，而且并不强，至少她身上四件装备的任何一件都远远高于那个水平。 可这一次下手的人使用的手段却让她有了一种危险感，在这十多天之中与家人、与朋友相处而渐渐开始褪去的那种应战直觉开始重新复苏了过来。 这不是普通人下的手，甚至可能是……和她一样的人？ 陆凝表面不露声色，转身回到座位上，取出了自己的手机。 “当我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开始……” 【找到回家的路。】 “如果关于集散地的一切记忆没有偏差……” 【找到回家的路。】 “你应该一直在，我只是看不到，而现在——” 她将屏幕划动了一下，找到了那里乌鸦形状的APP。仿佛本能一般，陆凝立刻点击了那个APP，随后那只乌鸦便放大，直到黑色遮盖了整个屏幕，白色的字体开始亮起。 【“归乡”游客陆凝，你现在处于第一舞台-盲目的梦。本阶段任务将依照舞台展开顺序发布，第一舞台的启动游客数量为两名，在接触到对方存在的瞬间解锁。 本次场景“归乡”为混沌场景。 严重警告：游客陆凝依然处于迷失阶段，请保持自己的清晰认知，稳固定位，否则未来风险极高。 场景介绍：那些迷失的游子们来到了一个自己原本应该存在的地方，这个地方的一切都无比熟悉，唯一改变的只有自己。但是，这是优秀的改变，伴随着这一切，那些或许会带来懊悔的事如今有了转机，人生的不完美可以由自己亲手改变。 可是，当现实开始偏离原本的轨迹，失控的舞台上究竟是谁在表演一场木偶剧？ 第一舞台，盲目的梦。 1-1 解决一起畸变点事件。 1-2 将舞台推进至第二幕。 第二舞台——即将开启。 祝您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从不曾忘记那里发生的事，除非因为别的原因改变了记忆。” 陆凝闭上眼，将手机按灭，重新思考。 认知上的混乱感令人分外难受，不过……混沌场景？为什么？这里即便只是一个场景，多数也和自己的家乡一模一样，不过是混入了一部分异物而已，即使将自己也算成其中一个异物。 那些刚刚显示在脑海中的白字却在慢慢消失，除了那句“找到回家的路”依然明显无误，其余的却正在从记忆里消退。 陆凝慢慢做了两个深呼吸。 “今天是周日……各位……”李娴从上铺翻了个身，胳膊耷拉了下来，懒洋洋地对下面说道，“要不要出去逛个街什么的……”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陆姐不是要和她男朋友约会去？”应采依耸了耸肩，“估计她今天训练完直接就出发了吧。” “得……打个电话问问，不行就咱们仨去吧，陆凝，有空吗？” “有啊。”陆凝笑道。 李娴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从被子旁边扒拉出手机给陆春晓挂了个电话，她果然是跟着楚维出去玩了，估计晚上才会回来。 于是三个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出发。 昭兴北路是附近比较繁华的一条商业步行街，无论是购物、美食还是娱乐都能在这里享受到。三人打了个车，十分钟就到达了街口。周日的这里当然更加繁华，一些卖艺人周围也形成了人群聚集，幸亏够大，还不至于显得拥堵。 “先去哪里？” 一到这里，李娴和应采依立刻都精神了不少，两人对视了一眼，极有默契地指向了同一家店铺。 “二手店？”陆凝看向她们指的店铺，这里她之前只来过一两回，而且都是回来之前的记忆了，这种不重要的记忆已经在集散地的灵魂治疗中消磨得差不多，现在根本没印象。 “虽然说是二手，不过那里的东西基本都是九成新。”李娴得意地说道，“你是不常出门，但我们每隔一两个月都会来这里淘淘有什么好东西，上一次应采依可是搞到一个超棒的包，才花了两百块钱。” “血赚。”应采依咧嘴笑道，“陆凝你得跟着我，我的运气比李娴好多了。” “你看着，这次我一定能翻出好东西来。”李娴不服气地说道。 接着两人就拉着陆凝跑进了店里。 店铺里空间不小，大约有十几名顾客在这里的样子。四五个店员在周围有些应付不过来，而李娴和应采依估计来多了和这几个店员都熟悉了，抬手打了个招呼立刻开始分头行动。陆凝跟着应采依往左侧的一排架子那里走了过去。 “这边都是衣服、包、饰品之类的……李娴从来都是先往光碟和周边那边跑，你说那地方就算是有折扣能搞到多少好东西？”应采依笑道，“这些衣服之类的才是折扣最多的，而且质量也都相当不错。” 确实挺不错的，不过陆凝本人对于这些东西也没有特别多的需求，也只是陪着应采依在这里逛了逛。 在这一排货架的最后面是一些饰品，不光是佩戴在身上的，还有一些摆件，这个陆凝觉得倒是可以买一个回去作为装饰使用。由于都是二手品，价格基本都是十几到几十，相对于做工来说已经是非常廉价了。 应采依还在前头挑包，陆凝就走过来欣赏这些摆件。就在偶然抬头的时候，她看到在最上面的一个货架上摆着一个木制摆件——不对，其实应该说是一组木雕了。在一个阶梯形状的底座上，摆放着三排合计十五个网球大小的妖怪木雕，每一个都显得栩栩如生，陆凝挑了一下眉，伸手将木雕从架子上取了下来。 在底座上刻着金木水火土的花纹，将十五只妖怪划分成了五组，陆凝试了一下，每一只妖怪木雕都是可以取下的，在木雕下方刻着每一只妖怪的名字。 这上面有非常轻微的畸变点现象，陆凝甚至不知道这算是天然应该存在的还是别的什么。她观察了一下十五只妖怪的外形，无论是在《畸变点》的游戏里还是现实中都没有见过这些妖怪的形貌。 思索了片刻之后，陆凝打算将这个买下来，她走向柜台那里向工作人员问了一下，这些木雕摆放的位置从收过来开始就是这样的。陆凝要求了一下收货日期，很快也得到了答复，就在两个星期之前。 时间点也挺可疑的。 交钱之后工作人员给仔细进行了包装，还附加了一张照片给陆凝以防那些妖怪散掉。陆凝将盒子提在手里返回去找应采依，这时猛地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尖叫，紧跟着一个男子从另一边的货架飞奔过来，匆匆向着门口冲过去。 “抓住他！”有个女人尖叫道。 陆凝将腿一抬，脚尖在男人小腿下一勾，直接踢得他一个踉跄，随后伸手扣住男人的衣领用力向下一按，顺势就把他按在了地上，最后还补上一脚踩住了他的一只手。那只手松开来，一个钱包落在了地上，后面有一对母女跑了过来，周围的人也都围过来帮忙按住了这个还打算挣脱的男人。 “已经报警了，请各位放心。”工作人员拿着手机及时赶了过来，“二位没有受伤吧？” “我妈妈脚扭伤了！”年轻一些的女子喊道，“请问能不能帮我叫个出租车？我们要赶去医院……谢谢各位了，还有这位姑娘，这个男的请先帮我们处理一下，我得先送妈妈去医院检查一下！” “好的女士，这是我们这里的电话，等您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如果要知道这边的后续请联系我们。也请您留下电话方便警察之后联系您。”店员显然是个成熟有经验的，立刻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卡片递给那个女士，女士匆匆道谢之后捡起钱包说了个号码，扶着老太太走出了屋子。 “真危险。” 这么一闹，应采依和李娴也围过来了，后面制住男人等警察自然不用陆凝来，她便悄悄退到了旁边。不过两个朋友可是看到她刚刚是按着小偷的那个，李娴不由得拍了拍陆凝肩膀：“可以啊陆凝，这么个老爷们冲过来居然让你直接放倒了。” “是巧劲，趁着他失去平衡顺势而为，不过挺危险的。”陆凝说。 “哈，那倒也是。” 陆凝本来意思是那小偷挺危险的，要不是她后面拽领子按那一下，猛冲的时候突然摔倒估计不是鼻子就是下巴得摔出问题来，但她想了想还是不说那么多了，这种突发状况也不是常常能遇见的。 很快警察就过来了，现场询问了一下，包括陆凝在内的一些客人提供了点自己知道的东西。接着那个小偷就被带走了，临走之前这人还瞪了陆凝一眼，陆凝都懒得理他。 结账的时候，店员递给了陆凝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盒子。 “刚刚谢谢您及时帮忙，如果让小偷跑了，我们店铺恐怕要承担更多损失，这是一点小礼物，请您收下。”还是那个过来处理的店员。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件事没有影响三个人的心情，离开二手店之后，她们在街上的一个小吃店里买了些炸鸡烤肠奶茶之类的，一边吃一边继续逛街。陆凝也打开那个小盒子看了下，是一串晶莹剔透的项链，当然大概不是什么名贵的材料，挺好看就是了。 “那小偷……是不是记得陆凝啊？”李娴吃着一串丸子忽然说道，“万一放出来他打击报复怎么办？” “那也得找得着才行。市里这么多人呢，上哪找去？”应采依耸耸肩。 “是啊，不用担心。”陆凝也说。 ——来了就再揍一顿。 街道上在陆凝的眼里也不是那么和平的，人与人的生机不同，展露出来的生气也不是特别一样。“安魂曲”不完全展现的状态下功效有所削弱，实际上陆凝都可以关掉的，她只是担心畸变点这个随时可能冒出来的问题。 似乎自己有个要解决一起畸变点事件的任务？ 陆凝知道自己大概是遗忘了一些什么，但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以及什么时候发生的遗忘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自己，相信这种自己给自己留下的暗示。 从一家化妆品店里走出来之后，李娴忽然说了声抱歉，拿起手机走到旁边去接电话去了。陆凝和应采依对视一眼，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会去看个电影吗？”应采依问。 “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有一个叫……《茫茫冬日》的电影，好像最近挺受好评的，悬疑片。” “是吗？也行，反正周末，一起去吧。” 9 来由 李娴很快匆忙跑回来，表示自己要回去蹲票了，来电话的估计是她某个粉丝群的组织人，大概又是哪位明星大腕准备到这里了吧？陆凝和应采依也理解李娴这人的性格，点点头就放人了，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去了电影院。 《茫茫冬日》确实是最近排片比较多的一部火爆影片，当然从宣传海报上也看不出来内容，只知道演员是谁。 “黎西楼，容湘，覃子浩领衔主演？”陆凝看了看海报宣传，“这仨人我不认得啊……” “咱们又不为看演员来的，管他是谁主演，演得好就行。” 应该庆幸李娴没来，否则在这问题上两个人估计又得争执一番才好过。陆凝确实不怎么在意，两人买了票，等到时间就走进了电影院。 《茫茫冬日》属于悬疑片但并没有一个侦探角色。剧情是讲述一对新婚夫妻选择自驾旅行来度蜜月，来到了一座荒凉小镇上，并在这里遭遇了种种诡秘莫测的事情。黎西楼和容湘饰演这一对夫妻，而覃子浩则扮演另一个主要角色，在当地向他们提供了大量帮助的一名当地的古董店老板。从前三十分钟的剧情来看，渲染气氛和人物演技都相当不错，虽然大半时间光线都很明亮，但依然能体会出其中夹杂着翻涌的阴谋。 “你猜是怎么回事？” 两人坐在后排，此时观影的人没有完全坐满，应采依就压着嗓子问了陆凝一句。 “或许是当地人布置的阴谋，恰巧被他们撞上了。我觉得可能是最开始那段剧情里他们开车经过了一片树林对吧？那片树林里面好像有一些人影，车辆经过的声音比较明显，那些人估计以为自己的行动被发现了。”陆凝也低声回答。 “我没注意到……”应采依惊讶地说，随后两人便沉默了下来，继续观看。 对于陆凝来说，影片的确不错，不过她培养出来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让她基本察觉到了影片的所有伏笔细节，这样一来结局也就少了一些惊喜感。不过总体来说的确还不错，难怪好评居多。 “感觉不错啊。” 最后出现片尾人员名单的时候，灯也亮了，应采依伸了个懒腰，看表情应该是对此很满意的。 “是啊，其实就是信息不全面，当地人排挤外来人的一种隐性表现，在很多作品中都会用到，只是需要拍摄得好才行。”陆凝说。 “我们也是外来这里上大学的啊。” “因为大学这个环境容纳性更强啊，你换成自己一个人去别的什么小村镇上学，估计就不一样了。排外的方式可不止是冷遇一种，当地人完全可以做到一方面给你宾至如归的热情接待，一方面让你对当地所有的所知都流于表面，这也是排外的方法。” “唔……你这说得有点严重了吧？毕竟也没必要将本地的什么私事都往外说啊。” “没错，毕竟游客本身也不是为了听这些来的，多数情况下双方互不冲突。但在电影里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明明已经把外地人卷进来了，却依然采取排外的方式对待他们，这就是电影剧情制造的最初矛盾点。” “你还真能想，我是觉得看得满意，值回票价，好了。”应采依拍了一下巴掌。 “哈哈哈，这才是看电影的心态。” 看完电影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一天消磨得也挺快，两人还要准备明天上课，所以不再多留，回到街口去叫出租车去了。 这时候，一支穿着统一黑色袍子的游行队伍从步行街中穿行而过，这帮人手中举着牌子，似乎是为什么遭受了不公待遇的人发声，这种游行队伍非常少见，街上的行人都纷纷避让开来，陆凝也应采依也退到了路边。 这些人也不喊什么口号，只是举着牌子沉默地通过，反而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等这些人过去了，应采依才拍了拍胸口：“真吓人，怎么还会有游行的队伍。” “一般来说……能游行都是允许的，这些人也不闹事，应该有组织。”陆凝也说，“但确实挺少见。” 话音刚落，那支队伍里就出现了骚动，处于队伍当中的一个人忽然倒在了地上，开始浑身抽搐起来，而周围的人也不复刚才死寂般的平静，纷纷蹲下身围拢那个人。 就在这一瞬间，陆凝看到了来自畸变点造成的偏折。 “怎么……” 哧。 人群当中喷出了一股高度有两三米的鲜红色液体，如同一束喷泉一般。液体在空中分散落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周围不明所以的人群愣了大概两三秒钟，随即便有人反应过来，开始大叫。 “给医院打电话，我去看看什么情况。”陆凝拍了应采依一下让她原地等着，自己两步冲了过去。那些游行的人也陷入了惊慌失措的状态，不过居然没有一个跑的，他们有的掏出手机，有的试图给中间的人治疗，总之行动各有不同。陆凝挤到附近看了一眼——那个抽搐倒地的人心脏附近开了一个血洞，刚刚的血正是从那里喷出来的，动脉血的压力完成了最后的推动，如今这个人已经死透了。 “报警。” 陆凝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旁边就有人慌张地说：“报警？可，可这样一来……” 他们有什么事情，陆凝一瞬间就明白了，如果不是因为某种利益或者目的，遇到这种事不可能还老老实实留在原地，甚至没人报警。但她可不想管这些，畸变点在身边四处开花已经够麻烦了，无论是始作俑者还是被骗，总之先去警察那里交待清楚吧。 警察来的速度很快，跟着一起的还有救护车。街上出了人命和之前闹贼的阵仗自然不同，现场很快被封锁，相关人员也全都被留在了当地。由于游行加上目击的人还不少，一些警察开始现场询问起证词来，而这帮游行的八成是要被带回警局配合调查去了。 陆凝退回了应采依旁边，这么乱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她，最多也就是给现场的警察提供一下口供而已。她和应采依也没被麻烦缠上。 “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死了一个人，但是死得挺蹊跷，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去警局交待。”陆凝瞥了眼正在被分批带进警车的游行人，如果幕后有人控制此事，估计也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换句话说，当那个人当街死亡的时候，对方的目的就完成了。 畸变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方老兄，近日畸变点已经越发频繁了。” 蒙彬拿着一叠文件快步走进了局长办公室，警察局长刚撂下电话，见到蒙彬马上一脸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看到我不会不开心吧？” “开心，问题是……蒙兄弟，我这地方从来就没什么大事，偏偏你们来了之后事件报告就和下饺子一样，到底是你们追着他们过来，还是他们跟着你们过来了啊？”局长叹了一口气。 “这话说的，咱们都是吃公粮的，我还能害你不成？邪教不除，总是春风吹又生，这次畸变点事件也是如此。” “蒙兄弟，你们圈子里的事情我虽然不太好打听，不过这次市里闹得这么凶，总得给我点实际的。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线索吗？” 蒙彬坐下来，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笑眯眯地说道：“这畸变点事件也是超能力暴走之一，不过呢已经扩散传播开了，其中一支流窜到了你们市。你想知道更详细的情报我也有，不过那都是历史资料了，如今已经无法沿着这条线索追查。” “说说吧。” “其实是一起比较常见的超能力者不能自控而导致的事故，大约在两年前，一个八岁的男孩拥有了超能力，他能够看见零维度的事物。” “这个我不懂，你就直接说发生了什么，导致了什么后果吧。” “好吧好吧。这个男孩只是获得了超能力，对于其具体是什么像你一样懵懂。他在小学的课程上，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画成画写成文字交了上去。” 很难用语言来讲述他所看到的东西，甚至人们至今也无法描绘零维度所呈现的形态是否其实也是无穷维度的缩影，但那些字与画在被阅读之后引发了第一次的“畸变点”，在学校了造成了一起小事故，两个老师和一个学生因此而进了医院。 孩子们之间的关系往往会很巧合，明明没人真的清楚是男孩的字和画引发的问题，然而因为那些实在太过怪异，男孩就变成了孩子们口中的“小怪物”，遭到了排挤。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首先，男孩自己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什么“小怪物”，努力向孩子们表现出自己的“正常”，这一行为也导致了更多“畸变点”源头扩散了出去。接着，一些孩子拿男孩写出来的东西回家给家长看，这样的散播促成了第一批信徒的成型。 “第一批信徒？”局长惊讶，“所以这里的不是第一批？不，等等，这些东西能够影响普通人的神智？” 蒙彬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畸变点最初出现的时候完全不是什么有意行为，不过是一名可怜的超能力者成为了导向不同世界的关联，而被一些人有心利用了。这些信徒并不是什么愚蠢的人。相反，他们都是很聪明的人，虽然被影响了，却也同时立刻明白能够利用这些知识做到一些什么。” “嗯……他们将这些完全扩散了出去。” “是的，最初的十位信徒已经在我们的追缉中不是死亡就是落网，但是他们将自己的东西已经传承出去了。我们有理由相信，其中一个自称是织羽人的信徒躲藏到了这里，并继续着将这些扩散出去的事业。” 局长轻轻摇了摇头，将桌上的一个笔记本拿起来丢给了蒙彬。 “今天又汇报了十三起畸变点相关，其中在昭兴北路步行街那里发生了一起死亡的事故。我们还在闻讯和整理口供，先筛选出来给你看看好了。昨天晚上市郊烂尾楼的那些尸体还没全部认定身份。” “谢了。” “那些信徒数量如今是多少？目的是什么？跟我说清楚。这局长的位置我还想多坐几年，蒙兄弟，希望你不要隐瞒这些了。” “好说。那位超能力者实际上已经不在人世了，因此从他那里所传出的初稿其实已经不会继续增加，如今我们遇到的都是通过知识学习到的信徒。换句话说，真正接受了第一手原生知识传承的只有那十位信徒，只有这十个和后继者比较麻烦。” “但按照你所说，那不是可以学习的吗？” “如果您愿意听我介绍一下，就会知道那个男孩所见到的知识是一种……使用品，和我们的认识不太一致。举个例子，就像是一块金砖，同一个时间里只能保存在一个盒子当中，无法将它切开分散到别的盒子里，却可以完整的地转移到另一个盒子中。剩下的信徒所知道的，仅仅是那个盒子里有一块金砖这样的事。” “你们所研究的东西真是令人费解。”局长头痛地说，他当然能理解蒙彬所说的话，但这样才头痛，这不是常识的解决方法熟悉的领域。 “所以说，交给我们吧。放心，局长，您的位置不会因为这种不是您能管的问题而受到苛责，前提是……全力配合我们。”蒙彬笑道。 “我知道。” 蒙彬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至于目的，我们其实不太能明白那些疯子的想法，金砖被取走的盒子变成了空壳，连原本放在里面的东西也不存在了，除非我们能抓住一个真正的信徒，否则就没有用。” 这时，他翻看资料的手顿了一下。 那笔记本是局长统筹归纳的东西，因为被要求协助的缘故，他记录了很多疑似案件，并对确定的进行了标记。不过蒙彬速读的本领不错，顺带着也看了前面记录的一些简录。 “方兄，之前昭兴这里还闹过一起偷盗事件？” “那事和畸变点没关系，已经用你给的机器测试过了。”局长说。 “啊，我当然相信方兄，不过有点小巧合……” 11 无望信念 接近晚上的时候，陆春晓给陆凝打了电话，说了一下楚维的情况。有一个自称是楚维表姐的人过来照顾他，并向她和教练表示了感谢。医生那边对于楚维的诊断没能形成一个统一的结果，不过一致意见是楚维看上去情况可怕，实际上身体并没有大问题，只要正常休养再补一下血就可以了。 “我可没听说七窍流血又没有大问题的，这医生到底有没有准……”陆春晓不无抱怨地说道。 陆凝只得应付两句，谁让她自己观察也是一样的结论呢？医生还真没诊断错误。挂断电话之后她向应采依和李娴说明了一下情况，两个人也觉得这诊断结果离谱得很。 “今天晚上陆姐还回来吗？”李娴问。 “既然有亲属到了，那大概也不用她陪床了。看她担不担心吧。”陆凝收拾了一下桌子，目光掠过自己买的那个妖怪摆件，忽然发现那上面的畸变点现象似乎稳定下来了。 昨天她记得还是有那么一点波动的。看来畸变点如果长时间无法触发就会消失？ 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发现，陆凝伸手将摆件取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上面那一点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现在这套摆件已经完全就是一套装饰品了。 “陆凝，文学社明天有个活动。” 应采依喊了陆凝一声。 “活动？我不记得有什么活动啊，社团活动都提前两三天通知的吧？”陆凝和应采依都在文学社里，不过俩人并不是那个社团的重要成员，只是偶尔去参与活动捧捧场的，不过正好明天没事，她倒也有点兴趣。 “邮件通知的，好像是请到了一个来这里的有名作家……笔名叫崔赋，因为是临时的，所以才通知得这么着急。先是讲座，然后是交流会，好像还有点意思。” “崔赋？是什么人？” “我查查……是个……当代青年作家，还是个编剧。写了《城内春秋》，《白鱼与诗人》，《墨钟》几部作品。” “你说什么？《墨钟》？不是最近要影视改编了吗？”李娴听见反而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你说的是原作者崔赋？哎呀能不能让我也去凑凑热闹？” “我问问社长……陆凝你去不去？” “去，反正也没事做。” = 唐零和一个男孩从公共汽车上下来，两人浑身衣衫褴褛，就像是从山沟里跑出来逃难的一样，周围的人投来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少问。”唐零瞥了男孩一眼，“都说了跟着我就行。” 男孩的名字叫佟洋，唐零设法套出了他的名字，但是对他的印象依旧很稀薄，只是隐约记得童年的时候似乎有这么个孩子在。 佟洋对她的信任也是挺强的，当唐零准备离开的时候，男孩几乎是立刻表示要和她一起走。原本唐零不想带个拖油瓶，然而或许是集散地生活的缘故，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男孩。 唐零无视了路边那些举着牌子的黑车司机，带着男孩沿着街道走向前面的一片工地。她虽然穿成这样，身上却不是没有钱。离开的时候，唐零找上了当地一个有名的老板，趁着晚上杀光了他全家人，又随手偷走了足够路上挥霍的资金。 然而她并没有什么目的，正常生活这个词和唐零相去甚远，只有和她类似的人才能与她生活在一起，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起偶然遇到的怪事引起了唐零的兴趣。在一个有些破旧的楼房里，她遇到了一群仿佛失心疯了一样的劫匪，他们都穿着工人的服饰，但是身上却斑驳地透露出不同的属性。佟洋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情况，但唐零立刻察觉到了这些人似乎受到了某种污染。 不过即便是被污染了，她也能轻松杀死这些人。这次她是在佟洋面前做的，就是为了观察一下佟洋的反应，结果是——这个男孩对此适应良好。 跟着，唐零顺着这些人身上留下的线索追查了四个地方，最后一处就是他们最开始工作的这个工地。 冬天工地的工作速度有所减缓，不过还是一副忙碌的景象。唐零在门口晃了一下，就有一个警卫走过来询问她，她趁机询问了几个工人的名字。 警卫回去询问了一下，很快就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工人走了出来，用很乡土的口音问道：“小姑娘，你找他们什么事啊？” “乘车的时候捡到了几张工作证，正好离这里不远，就给送过来了。”唐零取出一张工作证，“这上面写的是在这里。” “是，七月份的时候他们还在这里上工呢，不过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匆匆结工钱就走咯。这玩意估计就是不需要了随手扔掉了。”工人说道，“丫头你是好心，不过这些东西没用了啊。” “这样啊，没事。不过，工地工人随便就能离开吗？不是签了合同吗？” “这要看工头和老板好不好了，毕竟家里出事这种事谁也不想的嘛。我们的头儿还是挺不错的。但是，这地方周围有些乱，小姑娘你还是赶紧离开吧，等这片地方建好了，也就容易管了。”工人劝了一句。 “那好，谢谢您。” 唐零退到了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叫了佟洋一声，两人走进了旁边一条略显狭窄的小道里面，这里都是各种做着不知名生意的小店，正如此前那个工人所说的一样，乱得可以。 两个人走进了一家洗头房，里面的人看了一眼，发现来的只是个年轻女孩和一个更小的男孩，便没人感兴趣了，甚至没有一个人来招呼两人。唐零用力在一张桌上拍了一下，喊道：“这里管事的人呢？” “喊什么喊！要死啊？” 一个身材肥硕的女人从门那边艰难地挤了出来，一看见唐零两人脸色更差了：“哪来的臭丫头？闹那么大声干啥？我们这儿不招工！” “我要打听一些东西。” “打听东西？”胖女人冷笑一声，“这儿的东西可没那么好打听，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小丫头，你能拿出什么来打听？” 周围已经有几个人站起来围了过来，隐隐拦住了两人身后的去路。 唐零随手将桌子角掰了下来。 胖女人神情顿时一变，那桌子是个铁桌，桌面是五厘米厚的铁板，她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能空手将这种玩意掰断的。 “各位能在这里生活，应该有点眼光。我来问个问题，希望不要有人不识抬举。”唐零将那块铁板在手里搓成了球，丢到了胖女人脚下。 “您问。” “附近那家工地施工了好几个月了，那里的人你们都认识吗？” 胖女人赔笑道：“认识，这附近也就在我们这条街有消费了，那里的工人差不多都认得，不认得的也打听得七七八八，只要您给个名字，我准能知道。” 唐零把拿到的几份工作证丢了过去。 “这些人，所有相关的情况，包括有什么习惯，接触过什么人，具体什么时候走的，我全都要知道。”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唐零从店里走出来，那胖女人满头冷汗地送走了这个煞星。 唐零则是有些迷惑。 她回到的这个世界和她记忆中很多是一致的，却也有种微妙的不同感。她见多了人类虚伪面具下的肮脏和丑恶，甚至早就认为自己生活的世界大多数人都已经无药可救了。 不过，在之前死亡的时候，她也没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所有知道的东西不过是从收音机和一些报纸杂志上了解的。再加上集散地遇到的人呢为她开拓了不少的视野，现在的唐零反而有些疑惑。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原本以为从集散地回来，漫无目的的自己能够随心所欲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但现在发现的东西却让她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依然存在着足以和自己的力量相抗衡的事物……真的存在吗？ 崇高的血肉——唐零为自己挑选带回来的场景能力，对于她这样老牌的游客来说，当然有几十种不同的能力供她挑选，而这个能力是唐零认为最强也最顺手的一个。她能够透过自己的躯体影响一切生命体，从原子层面重构生命的特性，甚至直接剥夺其中的生命。只要唐零有这个想法，她可以随意制造一场生化危机、异形入侵、基因突变之类的生物学灾害。将自己的身体变成如同超人一样不过是这项能力最简单的应用。 然而……唐零却并不准备实施什么人类改造计划，她的性格和那种魔王相去甚远，她只希望自己活得顺心，而如今这种未知情况对她而言就是一种不顺心的事。 “真是够奇怪的。” 唐零和佟洋走到这条街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小破屋子，她推开那里的门，屋子里传出一股浓烈的药物味道和臭味。 “咳，这里头的人也不知道打扫一下屋子吗？” “我时日无多了，小朋友……”屋子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如果不嫌弃的话，帮我开一下窗户……” 唐零走进屋子，推开了窗户，外面的空气随风吹进来，带走了一点屋子里浓烈的气味。 “我听说，很多离开的人都来拜访过你。”她转过身，看向角落里那张床上躺着的人。那人的头发已经是苍白的颜色，形容枯槁，唯有一双眼睛还显得目光灼灼。 “是的……如果真的有人能追查到这里，一定是……能人异士。”老人咳嗽了两声，慢慢笑了起来，“我在等候的就是你……” “等我？” “你心中有仇恨和怒火，却无处发泄。你无意与世界为敌，却又憎恨着这个世界。这份无望的恨将你引到了这里……我，则是最后的选择。” “少跟我神神叨叨的，你是什么人？” “药师……我们是这么称呼自己的。”老人笑着从床头拿起一个罐子，凑到鼻子前猛吸了一口，然后放下。 “做毒的？”唐零一皱眉。 “不，不，我们的药，是真正济世救人的药……年轻人，我看得清你心里的迷茫，这也证明我确实有这份能力了。然而我一介凡躯，虽然得蒙天赐这般知识，却五福消瘦。那些种子，已经散播出去了，但根系……咳咳，根系却还不能断……” “什么东西。”唐零撇了撇嘴，走到了老人近前，看了一眼罐子里，那里面是一些灰色的粉末，没有任何味道。 “对不起，对不起，哈哈，我太心急了。不过，你的人生缺少一个目标，这一点我应该没有说错吧？” “你看来也是有点本事的，但是那又怎么样？” “想知道吗？我的能力，我的知识，这一切……其实比你想的要更加伟大，你是适合的，你应该寻找到你生命的意义，而不是虚度着光阴。” “除非你给我解释清楚一切，否则我根本不会听你那堆废话。”唐零冷酷地说道，“别以为你老得快死了我就不敢杀你，只要我动手，你会死得悄无声息，过上一个世纪都不会有人知道。” “我相信，我相信。”老人依然在笑，“你应当有这样的魄力，本来如此。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一切——” 就在这一瞬间，老人的神色一僵，唐零已经抬手将手指隔着薄薄的被子刺入了他的腹部。 “我不相信这个世上的任何人，尤其是你这种邪教头子。”唐零眯着眼说道，“好人？坏人？不，这世上只有我和别人这种区分。你以为你那些东西能够诱惑我吗？段数还是太低了，如果我需要什么，可以自己看，完全用不着还去承担什么责任……我很讨厌这些莫名其妙的责任。” 老人的躯体快速收缩，委顿，然后变形。骨骼和血肉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最后被唐零提起来，在她的手指之间化为了一本书。 “畸变点现象？信徒？哼，我越来越不相信自己是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了，毕竟我怎么可能还想回到那狗屎地方去。” 屋子里传来了哗啦啦的翻书声音，以及唐零略显阴冷的自语声。 13 梦醒时分 老房子并没有多么严密的防盗措施，挡一般人还可以，可陆凝想进去办法可有的是。幸好这房子用的是百叶窗，陆凝也不必造成什么破坏，随意伪装了一下自己，然后便化为闪电从窗缝钻进了屋子里。 老人的子女虽然对屋子进行了一些收拾，不过大件的东西本来也不好搬走，全都留在了这里。留下了这些，一些装饰的东西之类的也都留下了。旅游地点的房子有时候卖的就是这些特色的价格，因此子女没有多动房子的布局，还是那个样子。 “有人清扫。”陆凝看了看，屋子里没有积灰，说明还是会有人来打扫房子的。但没有行李箱之类的东西，门口也没有摆放鞋子，从这个角度看屋子没有被租给什么人。她四处转了一下，翻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古朴的木箱子里找到了很多画卷的卷轴。 老人的收藏也许都在这里了，陆凝不知道他的子女为何没有把这些取走，或许对他们来说这些字画的价值不值一提？她取出一张画卷，展开，一副山间溪流图，画工颇有功力，不过看到落款陆凝也就明白了，那是老人的名字，她之前打听的时候也听说过。 毕竟这位老人不是什么名家，子女估计认为这一箱子都是老人自己的画作，不打算取走吧。陆凝将每一幅画都展开看了看，大部分确实都是老人所画，画的就是这直舆镇山水人家。但夹杂在其中的也有一两幅别的画卷。 但是这些都不是崔赋看到的。毕竟他说得明白，那幅画没有落款。 陆凝正在一张张画打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声音。正门那里似乎有人在摆弄锁扣。她立刻将手里的东西都塞回了箱子里面，静谧的伪装依然维持着倒是不用担心。 她站在屋子里，等候着来人。 “唐姐，我们这光天化日的撬锁真的没问题吗？”屋子外面有个人小声问，是个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 “闭嘴，谁敢管我？” 几秒种后，门就响起了咔哒一声。 门外的唐零将变成钥匙模样的手指恢复原状，然后将门打开，她的目光扫了一圈屋子里，然后冷笑了一声。 陆凝猛然感觉到一阵危险，“静谧”的伪装应该是毫无破绽的，除非是同等级的侦查手段才能看出来，而现在她就有了一种被发觉的预感。 “出来！” 唐零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前方，低声喝到：“我可是查过的，近期之内这里没人租住，谁进了屋子？给我出来！” 陆凝不吃这套，对方固然发觉有人来过，也还没找到自己，她手指的指向并不是自己这里。 “唐姐！”佟洋拉了一下唐零的衣襟，“你这样很吓人，我……我什么都没看到啊？你怎么知道有人来过？” “错了，不是来过，而是还没离开。”唐零没有放下手，“这个人的伪装能力非常优秀，只可惜还不能完全躲过我的眼睛。空气里留下的人类味道是新鲜的，绝对不可能是来过又离开的人，几分钟……几分钟之内，那个人依然在这里！” 这家伙是狗鼻子吗？ 陆凝也有些紧张了，普通的味道静谧也完全可以遮蔽，说明对方闻到的人类味道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类气息，而是特殊的信息素。如果是这样…… 就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她这个房间的门上。紧接着，在“安魂曲”提供的视野之内，陆凝看到门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网一样的红线，但正常的视野之内这些线却极细而透明，若不提前知道根本无法察觉。 “不出来吗？那我就把整个房间都封锁起来，看你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唐零手指轻轻一撮，一个和栗子差不多大小的肉球从她身上脱落，随后手指一弹，肉球落在窗户上迅速展开，变成了完全透明的网。 “唐姐，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唐零冷笑了一声。 “一般人被我发觉的时候，我就能锁定位置了。这个人明明就在这里，我却还无法找出来，说明实力和我差不多。这样的人不好好提防，还要如何？” 经验非常丰富，反应也极快，陆凝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已经被封锁了退路，她扭头看去，不光是门，连她这间屋子的窗户也已经被封起来了，那透明丝的封锁速度非常迅速。 虽然她能够化身为闪电穿过缝隙离开，但闪电并不是无形的，穿过的瞬间一定会对周遭造成微小的变化，依然是被察觉。如果对方能发觉“静谧”的伪装，那么还真说不定能够追上“审判日”的速度。 她……到底是什么人？ 唐零将整个房子都用细丝封锁之后，摆了摆手：“找找看，那家伙一定将什么东西留在这里了。这帮邪教成型时间不长，做不出几件有用的东西来。” “是！”佟洋应了一声，开始走向一间屋子。在陆凝的视觉内，那些细丝在佟洋穿过的瞬间便开始产生变形，开了一个和他身体相吻合的洞，将他放了进去，在佟洋通过之后立刻合拢。 这显然不能复制，就算她能伪装出和佟洋完全一致的身形特征，但细丝发生变形，那个制造者显然不可能不知道。 唐零甚至直接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客厅中间，找东西的活完全交给佟洋去做了。 能拖吗？ 陆凝不敢保证，唐零的身上有一种相当固执的气息，一般这种人对付起来都颇为棘手。 她深呼吸了一下，扣紧了手指，两副手套开始从手肘部位开始延展出来，覆盖在双手上，同时，她的腰间也出现了一个两头略尖的立方体盒子。 不能等时间了，尝试交涉，如果不行的话，真要比拼武力陆凝也不怕对方。 她直接向着房门走了过去，接近那层细丝的时候，抬手一道闪电，将所有细丝都烧成了灰烬，然后挥起一阵风将灰全部吹了出去。 这一瞬间，唐零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的手臂上方钻出了黑色的刃，一秒之内就吐出了一把长度将近一米的黑色太刀，伸手一抄指向了房间门口。 “你在找我，所以我就出来了。不过我可不希望这些东西沾到身上。”陆凝解除了静谧的隐形伪装，展现出完全的战斗状态，安魂曲也正式化为了半边的面具。 “哼，你……嗯？” 唐零和陆凝对视的一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 一层仿佛笼罩在脑海中的迷雾慢慢消散，两人各自花了片刻的时间去反应，那充斥着虚伪信息的桎梏破碎了，一切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慢慢拼合成了事情的原状。 “什么……” “见鬼了！你也是游客？”唐零扶着脑袋一副头痛的模样，“所以这个场景是玩的这一套东西？” “记忆混淆和抹除，心理影响，真是个够阴险的场景。我们恢复状态恐怕只是第一步……还是早有安排的第一步。”陆凝眯起眼。 “呵，正好，反正我也不想回来。”唐零发出一声冷笑，“至于你我，不过是这里的过客，那就太好了。” “啊呀，看来就算恢复了记忆，我们两个也需要好好谈谈才行。”陆凝听出了唐零话语中的危险。 “难道不是吗？就算来自那个地方，我们也不一定是朋友吧？”唐零摆出斩击的姿态，“决定因素可多了。性格合不合拍，实力够不够强，甚至包括你这人说话做事的态度……我可不习惯队友啊。” “那可真是巧了。”金色雷霆，【战争】审判在陆凝手中变成了一把双手大剑，“我也不太想和废物一起行动来着。” 这个客厅对于两人来说实在过于狭小了，当黑色的刀和金色的剑相撞的一瞬间，气浪便将周围轻巧的东西全都掀飞了出去。两把武器都没有发生任何损毁，对此陆凝和唐零都不惊讶。 “能力上似乎旗鼓相当。”唐零挑起嘴角。 “那么……战斗技巧呢？”陆凝眉毛一抬，大剑立刻散为雷霆，在空中化为了十支金色雷箭，在她手指之下近距离向着唐零轰击而去！ 咚！ 雷霆在唐零身体表面炸开，她的衣服被烧开了，但衣服下方却有着幽蓝色的鳞片，与此同时，唐零手里的刀也开始变形。 “不是只有你的武器能变化。” 锋利的刀变成了沉重的锤，当头猛砸下来，陆凝一个后跳躲开，手里的雷霆切成了绿色，【瘟疫】审判，也挺适合现在的场面的。 “魔免？”她瞥了一眼唐零身上迅速消失的鳞片。 “深蓝龙，法术大师，同时也法术免疫。”唐零居然还给解释了一句，紧接着反问道，“形态切换类的武器？” “不怎么受控……小心了！” 碧绿的雷网沿着地面开始扩散，将整个大厅都纳入了攻击范围之内。绿色闪电会如跗骨之蛆一般进行持续的伤害和传导，和【战争】形成的雷并不是同一种杀伤方式。 但……对于唐零来说也不过是切换一下防御而已。她倒是略微意外了一下，毕竟这种雷电用常规的防御类型好像没什么用。但不过几秒钟后，她就从手臂上分离出了一块包裹着绿色雷电的血肉甩到了旁边。 紧接着，锤子在她的手里变成了一把弩。 “还给你！” 弩弓上出现了一些血丝构成的弩箭，那些血丝盘绕在一起，在前方凝聚为了锋利的箭尖，而其性质似乎和刚刚陆凝放出的绿色雷霆一模一样。 这就是四阶游客的实力？ 弩箭发出，与此同时，一只绿色的巨手从陆凝的手套里钻出，凌空抓住那支弩箭，在闪电噼啪和血丝扭动中，二者同归于尽。 雷霆化为了紫色。 “这武器挺不错的，不过再打打我可就要全都学过来了。”唐零将弩一掰，在双手化为了一对峨眉刺，“还有什么花样？没有的话我可要随意进攻了？” “正好。”陆凝将手杖对着唐零张开，“下一招你挡不住可是会死。” “很久没人敢对我说这种话了！” 唐零一踩地面，用完全不输于人类的速度冲向了陆凝，陆凝也迅速将手一握，紫色的雷霆在她周围绽放开来，紧接着陆凝的身体虚无了那么一瞬间，唐零便从陆凝身上直接穿透了过去。 “嗯？” 紫色审判【放逐】，为陆凝争取了片刻的机会，在唐零踏住地面准备转身的时候，紫雷已经在她的背后炸开。 “啊……” “哼……” 两人同时轻呼了一声，陆凝的手掌已经虚按在唐零背后，紫色的雷光似乎已经连接在了她的身体里面。【放逐】已经触发完毕，只要陆凝需要，随时可以将唐零的一部分内脏器官移除。 然而她也察觉了，这不致命，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一丝不适，唐零从虚无化的身体中穿过去的一瞬间，也将一小片血肉留在了这里，虽说因为【放逐】审判的性质不是空间变化所以没能留在体内，可唐零的血肉就算留在外面也一样。 不过唐零也没有立即触动这片血肉发动攻击。 第一时间，两人都意识到了自己被对方算计了一下，而接下来，两人又同时意识到这一手算计其实没什么用。 “呵呵……”唐零冷笑了一声，“要是我触动的话，会怎么样？” “那要看你够不够聪明了。”陆凝偏了一下头，“而即便我移除了你所有的内脏，凭你从身上长出兵器这样的力量，再生对你来说就和呼吸一样简单吧？你到底有没有致命部位？” “这种东西可就不会说了。”唐零双手一抬，将两把兵器收回了身体里面，“至于你……你也够麻烦的，那块肉还给我。” “嗯？不留给我做个纪念吗？难道说你的血肉不是无限再生的？”陆凝将靠近手臂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肉块揭下来扔给了唐零，“这就是你的弱点？” “你可以试试。”唐零随手一捞，估计那块肉就融合了回去，“还不错，如果稍微差一点，你就变成一副活体挂画了。” “你这个属性估计连封印都封不住，我一时也想不到对付你的办法。”陆凝轻轻摇摇头，散去手里的电光，伸出手，“那么……暂时合作？” “你够资格。”唐零抬手和陆凝握了一下。 15 旧闻 离开直舆镇之前，陆凝按照崔赋给的联络方式联系了茅以正，接通的是一位负责代理的女性，陆凝稍微聊了两句，询问了一下绘画的价格和面谈的条件，预定了一下两天后的见面，这件事还无法加快速度。 跟着她就按照田秋娴那份合同上的公司名字找进了市区。这是一家专门提供保姆服务的公司，主要面向有老人和孩子的家庭，规模不算很大。陆凝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地址。 前台是一名年纪大约是四十多岁的女士，陆凝和对方稍微闲聊了两句，很快就切入了正题。 “请问你们这里是否有个叫做田秋娴的保姆？” “你说小田啊，她是在我们这儿，挺耐心的一个孩子。如果你想要雇她……我看看，哎呦，不巧，她最近没空啊。”前台点了两下电脑，露出一个有些夸张的表情。 “没空吗？是有什么工作？” “这倒不是。她是请假了，她的妹妹生了重病，需要回去照顾，所以只能跟我们请假。这时间也没个准，要不您考虑一下别人？” “时间没准？你们批假都这么随意的吗？” “保姆这个，都是来了合格就上工的，我们又不是那种大公司，这样的小地方生意做得动就不错了。”前台略显尴尬地说道，“当然啰，规矩也是干活就赚钱，不干活没钱拿。小田是知道这些的，要是能不离开当然不会离开。” “那么请问她家在什么地方？”陆凝轻轻扶了一下太阳穴的位置。 “这种个人隐私我可不能随便说出去，您……您……” 前台的目光开始变得茫然了许多。 “我是客户，不是吗？我想指名的保姆家里出了问题，如果我能早点替她解决，也能早点让她来上工。这对你们和她都是好事。” “您说得对。” 陆凝暗暗叹了一口气，安魂曲的心理暗示能力就不像主要能力那么强了，顶多是让对方的心理防线稍微脆弱一些，幸好对方原则性也不是那么强，只要她给一个合适的理由要攻破也不难。 “她是本省的人，就住在乌云乡，这是她的地址和联络方式……”前台扯了一张纸将东西写了出来，“我们也希望小田快点回来，她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保姆之一……” “谢谢。”陆凝从还有些懵的前台手中接过了纸条，转身走出了公司。 乌云乡，又是一段路途。和直舆镇那里还有山景不同，乌云乡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小镇，建筑都很稀疏，甚至连路面都还是黄土大道。陆凝落脚在乌云乡外面的时候，甚至扬起了一大片尘土。 这里的环境也不怎么样，地上扔着很多垃圾，已经嵌在土里面的易拉罐饮料瓶之类的东西几乎成了路面的一部分。纵横交错的车辙将这里碾过一道又一道，路上走过的人神情也是木讷的，看上去了无生趣。 陆凝皱着眉走了一段路，乌云乡这里连乡村的鲜活感都没有了，整体都是死气沉沉。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停下来问了一个小卖部的老板。 “这地方……熬一天是一天。”老板一边找东西一边没什么感情地回答。 “出什么事了吗？” “也没啥，就是村子里最近见天死人，卫生所里都住满了。也不是一种病，各犯各的。而且这都快过年了，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基本都没个信回来，许是不回来了。家家户户今年都过得不顺利，平时哪有力气过日子？”老板将一瓶饮料和一包泡面拿出来放在柜台上，“就连我这点生意也是赔。你看看我这架子上。” 不大的铺子里面只有一块比较空旷，卖烟的一块。 “烟……利润还不错吧？” “这可不是卖得多，我都不想进货了。年月不景气，人人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香烟、酒水压根卖不动了，也就这些便宜吃食还有些农户会买。” “哎，日子不容易。”陆凝附和了一句，将二十块钱递给老板，“找零就算了，老板，我跟你打听一个人。” “哦，行，我是这儿本地的，都熟。”老板快速将钱收进了抽屉。 “最近是不是有个叫田秋娴的姑娘回来？” “嗯……田二蛮子家的姑娘吧？对，最近回来了，这会应该在卫生所照看她妹妹，其实能这么快回来也算那一家子走运了，多少不回来的……” 眼看老板又要打开话匣子，陆凝急忙道声谢走出了小卖部。 乡卫生所这里确实已经人满为患了，甚至陆凝还看得见一些死气，这里估计已经死过了好几个人。仅有的几个医生护士在这里忙碌，简陋的住院用平房里也都是人，临时的床甚至已经有两个放在了过道上。 陆凝走过来了半天才有一个护士招呼了一声。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用带着一些土话味道的普通话问。 “我是来招人的，请问田秋娴是不是在这里？” “那个屋子。”护士指了一下，“小点动静，里面有病人。” 没等陆凝道谢，护士就继续忙去了。无奈，陆凝便按照护士的指示走进了那间屋子。 屋子里一共摆了六张床，床铺之间拉了帘子，但也把狭窄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每个床位都有人，屋子里有浓郁的药味，甚至还有一丝腐臭的味道。陆凝微微叹了一口气，从帘子的缝隙一个个看了过去，在靠近窗边的一个帘子里面看到了田秋娴。她和合同的照片上还是一样，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正在慢慢削皮，而床上则躺着一个小了很多的姑娘，脸色苍白地望着她手里的苹果。 陆凝挑起了帘子，察觉到动静的田秋娴转过头，满脸不解地看着陆凝：“对不起，你……是走错了吧？” “我找田秋娴。”陆凝笑了起来，“可是花了我一点工夫，不过还是找到你了。我有些东西想问你，当然，也会给你提供一个不错的报酬。” “什么……”田秋娴警惕了一些，“我没有什么好告诉你的东西。” “你在此前，是否在直舆镇服务过一名老人？”陆凝单刀直入地问她。 田秋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将苹果放在一边，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起身对陆凝说：“不要打扰到病人……出去说吧。” “可以。” 两人走到了卫生所外面，一个僻静的墙角地方，田秋娴才开口道：“我知道那位老先生之后去世了。” “哦？在你离开后不久那位老人就去世了，可以说你是最后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你就不怕吗？” “你为什么找到我？我对他为何死去一无所知，只是合同到期了就离开。”田秋娴说道。 “但是你很熟悉那位老人吧，不巧，那位老人和我有那么一点点关系，我需要了解一下他生前的事。” 田秋娴叹息了一声，问道：“那么你刚刚说的报酬又是什么？” “你妹妹的疾病，我不敢夸口完全治好，不过让她好转还是办得到，至少不会这么痛苦。”陆凝说。 药理学在这里很好用，陆凝所掌握的药物知识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当然，要进行专业的治疗还是要去大医院诊断。 “你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 “还没诊断，当然不知道，只不过这里都已经人满为患了，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最近重病的人实在太多了吗？多半是这方水土出现了问题，具体要怎么治疗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好吧，你想问什么？” “在你最后陪伴那位老人的时光中，他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或者做过什么惊人之举。对了，老人送出过一块镇纸，那上面的字是不是你刻的？” “是我刻的，材料是老先生提供的。”田秋娴承认了，“这是我之前学的手艺，老先生还赞赏了我来着。” “好，那是你没错了。请告诉我吧，关于那位老人的事，包括这段时间是否有人拜访他。” “先生的作息规律，身体也一直康健。直到我离开的时候，他的身体也依然没有问题。在那个时候我根本想不到没几天先生就去世了。” “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先生偶尔会有一些朋友来访问，也就是一两天便离开，有时候连镇上都没人知道有人来拜访他了。我记得的一共是三位，当然，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们长什么样，衣着是什么样。” “说说看。” 田秋娴犹豫了一下，才说：“两个人都是字画的收藏家，我听见了他们聊天。一个年轻的，身材高大，有些憨憨的样子。另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很像是电视里那些古代铺子掌柜的。这两个人都是住了两天就离开的，我听到的先生和他们进行的也都是普通的字画交流。” “嗯，那还有一个呢？” “是一位女子，穿着很时尚，只住了一天。她并不懂字画，毕竟以我对先生的了解，如果来的是同好他肯定有说不完的话。那位女子似乎是来交给先生什么东西的，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听见她千叮咛万嘱咐，要先生好好保管。” “长得什么样子？” “三四十岁，保养得很好吧，不过能看得到一些岁月的皱纹。身上衣服很漂亮，我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头发应该是烫过……” 田秋娴尽可能地将那位女士的样貌穿着描述了一下，而陆凝脑海里也逐渐有了一个人的相貌，而且变得越来越熟悉。 她之前在二手店遇到的那个被贼偷的母女，出面的女人就是这个模样。 “就她一个人吗？” “是的，我会打扫客房，没有第二个人。”田秋娴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三个客人都是一个人来的。” “好。那么关于那位老先生收藏的画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陆凝这个问题也就是随口一问，不过田秋娴居然还着呢知道。 或许是她那雕刻的手艺讨了老人的欢心，老人也让她欣赏了一些自己收藏的画作。但田秋娴没见过那张特别的画，而是看了很多老人自己的藏品。她既然入了老人的眼，也算是有些艺术天赋，如今陆凝问起还是能说出一二的。 “在那些画里面，有一张是先生特别喜爱的。”田秋娴说道，“那是一张仕女图，就是那种古代仕女样子的图画，不过技艺精湛。我认为那也许是老先生的爱人或者什么，他一直很珍惜。我也只看过那么两三次，老先生说，他一辈子求得了这么一幅画，已经是别无所求了。如今在这山水田园隐居，颐养天年，最是舒适。” “那么你觉得那副画哪里特别？”陆凝问道。 “我……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但我见过的那几次，总感觉画出现了变化。”田秋娴有些犹豫地说，“就是色彩越来越饱满，人物也越来越鲜活，看起来更加像是一幅名家名作了。” 奇怪，陆凝之前和唐零将屋子翻了一遍，绝对没见过一张仕女图。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的妹妹……”田秋娴有些哀求地看向陆凝。 “进去吧，我先看看她的病情。” 她的妹妹所患的病症也有点古怪，从脉象看就是虚弱，身体的所有器官都呈现虚态，却也不见致命的特征。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会因为多器官功能丧失而死。陆凝思虑之后，准备了一套药，她的药理学知识无法治愈这种不知来历的虚弱，但通过补充的方式延缓倒是能办到。 “我无法治愈这种疾病，你妹妹什么时候开始得病的？” “父亲说，就是两周之前。因为乡亲都得病了，本来没打算占用卫生所，但情况越来越不好……”田秋娴低下头说。 “我建议先转离这里，就算送到市区的医院也好。”陆凝说道。 “家里没那么多钱，父亲不会同意的。” “这是你们家里的问题，我只是提出建议而已。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一下，这就是我能给你提供的最多帮助了。” 田秋娴咬了咬嘴唇，最后点头说：“好吧，我要试试，病不能不救。” 陆凝微笑了一下。 不过……两个星期前？那时间也正好符合上自己遇见那个女人，之后当街死人的时候，如果这是一整个计划的启动…… 16 第二舞台，猩红的雪 田秋娴家里的事情还是她自己去处理，陆凝只是和她去购买了必要的一些药材配置汤剂，这里熬药还是比较容易的。 处理好这里的事之后，陆凝就开始思考起那个女人的行踪来。现在这个人多半就是幕后真正在执行计划的人。当然，幕后的人或许不止一个，陆凝考虑到这一点，已经越发想要追查那个女人的动向了。 她弹开一簇蓝色的电火花。 【强欲】审判其实比较难用，在当初那个场景里，也是分裂出去的她过于专注到了偏执的程度，死咬着一个目标不放才能用得顺手，不过她本人可没有那么固执，即使事到如今，那个女人也没给她危险到一定要解决不可的程度。 当然，田秋娴这里的事处理完了之后，一天也差不多过去了。陆凝在附近的镇上随便找了一家宾馆住下，明天她准备直接动身前往茅以正所在的省市，看看那里有没有这些信徒活动的踪迹。那书封面上的符号总不会有错，茅以正一定是接触过什么相关的东西，只是字符既然不具有效力，那也就是说只是仿制品而已。 一路无话，陆凝第二天用审判日全程加速，上午十点多就抵达了市区。茅以正住的地方就是现代化的都市了，至少也是一个二线城市的水准，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陆凝按照地址找到了茅以正工作的画室。这是一座出租的公寓，当然茅以正不是住在这儿，只是把工作上的事放在这边处理，也是给助理提供了一个住处。陆凝在这里转了一下，至少画室周围是没有什么畸变点现象的。 约定的时间是在明天，陆凝也没有贸然拜访，只是在这里看看就离开了。不过她还是可以在公寓周围打探一下，例如公寓楼对面就有一家饭店。 这只是一家普通的小饭店，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比较容易打听到一些情报。她在点餐的时候装作是粉丝的样子向老板询问了一下对面公寓茅以正的问题，老板就很是骄傲地说了一堆。 “你说茅以正？哈哈，那可是这附近的名人，可能不像电视上的明星那么有名，但知道的就明白他可是个大画家！” “您认得？” 老板得意地指了指墙上一张照片：“那位还来我这里吃过饭呢，我们这儿的腊肉小炒可是他最喜欢的，可不止吃过一次。” “给我也来一份！”陆凝表现出激动的样子，“能多说一些吗？” “好好好！”陆凝加了一份菜老板就更高兴了，“茅老师啊，一般要来吃饭的话就是在中午，可能会带着工作室的人一起过来。他是个很随和的人，而且不铺张浪费，就算有了些剩菜也会打包带走。” “他的工作室里都有些什么人啊？”陆凝赶紧追问。 “之前是三个，最近新收了一个小徒弟。”老板还真是挺了解的，“女助理很精明的一个人，是茅老师带过来的。一个负责采购和方案设计的小伙子，还有一个是收发作品的年纪稍微大点的男人，这两个都是来了这里之后雇的人。” “您挺了解的啊。” “那天一起喝过酒来着，照片就是那时候拍的，哈哈。”老板大笑了起来。 “后来这个徒弟是什么时候收的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哎呀，茅老师到底也算是一个名人，这种事当然不会随便说的，估计也就是收了不到一个月吧，具体的我不清楚，还是上次一起来吃饭的多了一个人我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的。” 不到一个月的话，就和崔赋约稿的时间不太相符了。陆凝略一思索，问道：“那么最近他们会来吃饭吗？” 老板顿了一下，才说：“这个可能要碰运气了，毕竟他们也不会天天都出来吃饭，你说是吧？” 察言观色，陆凝已经明白老板刚才的话里有些许吹牛成分了。茅以正估计也就是把这里作为挑选饭店之一，来吃饭的次数也不像老板暗示的那么多，老板的了解也仅限于他们来的几次而已。 既然如此，那个小徒弟加入的时间范围估计就更广了一些。的确，画室既然单独有一个公寓楼，估计做饭什么的也不是问题，即便没时间了也能叫外卖，天天出来吃想想也不现实。 陆凝装模作样地又问了两句，老板也确实吹不出更多的东西了，她便略显失望地去吃饭了。 = 另一边，唐零也已经抵达了陆凝大学所在的城市。她并不意外这里出现了很多和畸变点相关的事件，有大有小，有人在背后安排的痕迹实在非常明显，只是找不着对方。 “这可真是个麻烦的事情。” 唐零皱起眉毛，她的能力不太适合进行追查，顶多是将相关的人变成信息载体来读取一下记忆，然而这么做其实效率挺低的，毕竟那帮信徒估计都没几个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是顺着命令随波逐流而已。 “唐姐姐，这里就是学校吗？” 路过一片校园的时候，佟洋忽然指着校门口问了一句，神色间满是羡慕。唐零瞥了一眼，她倒是不稀罕上学，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期盼校园生活。 “是……看起来今天还有事。”她看了一眼校门外面停着的几辆车，“这地方本来就不怎么安生，到哪哪出事，我们还是躲着点这种地方——嗯？” 她瞬间停住了脚步。 一辆刚刚停下来的车上走下来了一个人，而恰巧唐零还认识这个人，无比熟悉。 那张总是有些昏沉的脸庞上面，如今却增添了悲痛的表情，他将车锁好，用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向了校园的大门，和门卫说了几句话，出示证件之后，便走了进去。 “……想不想进去看看？”唐零挑起嘴角。 “啊？唐姐你不是说躲着点吗？” “没什么，突然想进去了。怎么样？” “可，可这种地方不能随便进去吧？我们……” “少废话。” 唐零一拽佟洋的领子，顺着校园的围墙找到了一处没人的角落，一跳就越过围墙落入了校园里面。 “摄像头……好，没有。”唐零往四周扫了一圈，然后拍了佟洋背后一下，“进来了，你到处逛逛，就在外面，不会有人找你。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下。” “唐……唐姐！你别丢下我！” “哈，带着你太麻烦了。”唐零摆了摆手，“自己好好玩玩不好吗？别一天到晚粘着我。” 佟洋很沮丧，但唐零又不是会顾虑他情感的人，自己找了个方向快步离去了。 她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孟倦。 气味对于唐零来说是最容易追踪的东西，之前甚至能闻得出陆凝的存在，如今更加熟悉的孟倦更是容易。她很快就找到了孟倦进入的那栋楼，随便找了个学生复制了一张她的校园卡，轻松走进了楼里。 “孟倦前辈~” 唐零的心情自进入场景以来第一次变好。 在气味所在的房间门口，唐零停下了，竖起耳朵听起了屋子里的声音。 “……很抱歉，孟先生。” “我不想听什么抱歉！” “现在在警方的要求下，我们还不能将这件事公开出来……” “就算没有要求你们也不会公开吧？这种事能压就压下来，反正学校里每年有一两个自杀的学生也很正常对吧？” “孟先生，您的言辞……” “这个时候把我叫过来，难道不是想商量这件事吗？希望即便一切结束之后这件事也会压下来，别装成一副悲悯的样子了，我妹妹的事情你们根本就不在乎！” “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们怎么会不在乎！” 屋子里的声音可不小，唐零听着听着就明白了，孟倦的情况似乎是……还没醒过来？ “哈哈，原来前辈之前也有这种年轻气盛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一直是那副懒样子呢。”唐零咧嘴笑了起来，“正好，和那个女人合作还不如找前辈一起，至少更顺心一些。我来唤醒他好了。” 屋子里的争吵很快就不欢而散，孟倦摔门而出，满脸愤怒地在楼道里走了几步，跟着才长叹了一声，走进了洗手间。 当他洗完手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隔壁洗手间里也走出来一个人。 “孟哥。”唐零笑着打了个招呼。 “嗯？你……你是这里的学生吗？你认得我？”孟倦有点惊讶。 “虽然这样看起来也挺有趣的，不过我可没有等着揭别人过去伤疤的爱好，这场不算特别愉快的梦也该醒了吧？” “你说什么？”孟倦有点不解，但就在这一瞬间，唐零的手指就已经触碰到了他的额头。 孟倦的目光茫然了一瞬间，而就在这个时候，唐零也感觉到了一阵古怪的震动，她急忙收回了手，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任何变化。 “刚刚……” “刚刚你唤醒了我。” 孟倦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不过这样的声音倒是让唐零感到安心了许多。 “孟哥你可醒了。” “你可能办了件提高难度的事情。”孟倦笑了笑，拿出手机，“哦……看起来本来还不到我出场的时候呢。” “什么意思？”唐零不解。 “第二舞台，因为演员提前登台已经开始了。嗯……猩红的雪？挺有意味的名字，任务……呵呵。十五少年谋杀事件。” “什么？”唐零急忙也取出手机，果不其然，上面已经出现了集散地的新提示。 【第二舞台-猩红的雪已经展开。 2-1 抓住“十五少年谋杀事件”的真凶。 2-2 参与红雪舞会，并在舞会结束时生还。 2-3 将舞台推进至第三幕。】 非常简短的信息。 “唐零啊唐零，四阶可不是随便莽莽就可以过去的场景，你也吃过点小亏，以后可得注意。”孟倦笑着看了一眼周围，“从环境来看……学校吗？我应该是从这里的办公室出来洗把脸冷静了一下？好吧，大致清楚了……” “嗯？” “我们找个合适谈话的地方吧，学校走廊并不合适。”孟倦从兜里摸出手帕擦了一下手，“学校这里的话，花园里是个很好的去处。” 唐零自然是同意。 两人在附近找了个没人的公园草坪上坐下来，孟倦便说道：“还真是挺有意思，你遭遇了什么，给我说一下吧。” “好。”唐零毫不犹豫，把自己一路的经历，包括遇到陆凝，对场景的猜测之类全都说了一遍。 “听起来真是不错。你居然还带着一个小孩？按你的性格本来是绝对不会带上拖油瓶的吧，这个场景倒是唤起了我们不少过往的回忆。” “孟哥有什么思路吗？说实话就算是我们现在的任务要做都很困难，你的任务我更没什么头绪了。”唐零苦恼地说。 “好说，你的任务我会帮忙的，放心。不过我的任务倒是有些意思……” “怎么？” “因为你提前把我唤醒了啊，如果我没猜错，我的时间应该是在入冬的时候才对。”孟倦笑了起来。 “为什么啊？因为猩红的雪这个提示吗？” “不不不，因为……这个十五少年谋杀事件的真凶应该是我才对。”孟倦晃了晃手指，“在原本的世界，我充满报复心理地杀死了十五个和我妹妹差不多年纪的学生，而且案件一直悬而未决。由于我选取目标完全是随机的，警方也没办法通过人际关系来找出我的身份，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哈哈，不过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现在我既然醒来，当然不会做同样的事，无聊。” “如果我再早一点……” “你说我的妹妹吗？一个场景里的人物，和真正的怎么能比较？真正的我妹妹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孟倦摇了摇头，“总之，如果凶手不是我，任务要怎么完成呢？以集散地的做法，多半是有另外一个人做下了同样的事吧。” “哦……” “不过你也为我争取了一些时间优势，我们不用太着急，就当是为你培养一些经验了，唐零。对了，进入场景的时候，你选择了什么能力吗？” “至高的血肉，之前场景的一个能将血肉进行任意变化的能力。” “好，就说到这里，即便是亲密的人，也不要透露能力的弱点。至于我……也得先为自己的能力做一些准备，这样看来，还得感谢你呢，唐零。” “孟哥过奖了。” “哈哈，自己人，别那么客气。等到我准备就绪，就先帮你把任务解决，之后就换你来帮我。”孟倦轻笑起来。 21 突击 陆凝知道自己最开始展现出来的身手是瞒不过对方的，那么自己只能做做样子，表现出明显的敷衍感来，才好遮掩自己的能力。她虽然向茅以正和室友都透露过能力，但完全受到政府管制可免了，她知道现在只是一个场景而已，又不是真返回了现实。 之后Emmy给她进行的测试也比较简单，就是对外部检查隐形的常规手段。足迹、烟雾、灯光和红外线探测的分别检查，而这些也都在静谧的伪装范畴之内，陆凝的“隐身”当然是完美的。 “好，你的基本能力登记已经完成了。”Emmy为陆凝做好了最后的记录之后，将它收回了抽屉当中，“明天上午，你的特殊身份号就会发到你的邮箱中，打开密码是你的身份证后九位。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蒙警官说，希望我能配合……” “哦，这件事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即便你是超能力者，也依然是普通人，我们和普通超能力者达成合作的时候不会要求对方去做那些有危险的事情，而现在正在进行的这件事危险评估未知。”Emmy解释道，“在摸清楚你的能力具体限度之前，我们是不会让你做任何事情的。” “好。”陆凝脸上有点失望。 “蒙彬，送陆凝同学回去。”Emmy将门外的蒙彬叫了进来，“至于她的另外两位同学后续事件按照常规手段应对，稍微透露一些也不是不行。” “是。陆凝同学，请跟我来。” 这次送人回去就只有蒙彬一个人了。路上，陆凝开口问道：“Emmy队长应该不是只有那次降头的问题吧？她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 “……队长是参加过多次反邪教行动的人，受到邪法侵蚀也很严重，我们也不知道她的身体是什么状态，只是不好。”蒙彬低声说，“但毫无疑问，队长经验非常丰富，她刚来几天，我们就已经摸清楚了这次那个超能力者的行动规律，之后大概很快就可以结案了。” “是吗？那就太好了。” “如果我们需要，会联系你，但是一般应该用不到你的隐身能力。也是我欠考虑了，队长比较冷静啊。” 蒙彬把车停在了校外，不过陆凝表示两个室友就她自己搞定就行，蒙彬就叮嘱了她两句便离开了。陆凝返回寝室的时候，发现两位都已经醒了，都坐在下面，一个玩电脑一个刷手机。 “回来了？”应采依百忙之中扭头看了看她，“看样子没什么事？” “你们俩不好奇？”陆凝笑了起来。 “我好奇，被应采依按回来了。”李娴撇了撇嘴，“咋回事？” “一场误会而已。我被当成是在调查案件的嫌疑人了，不过稍微查一下就能洗清嫌疑，还顺便登记了一下。” “这样啊……”李娴有点失望。 “我就说没什么事，就算超能力者也不可能搞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来，隔壁寝室都没给惊动的。陆凝再没本事也不会闹不起来，这屋子里也没多少打斗痕迹，综合考量就是主动走了呗。”应采依说。 “怎么？李娴你还希望我们打起来啊？”陆凝佯怒。 “不是，我就是新鲜，超能力者有了冲突是什么样的。” “你们最近还是少出去凑热闹，确实是超能力者惹出了一些事，你们既然是普通人，最好是小心一些。” “留校园里没什么问题吧。”应采依说。 “应该安全。” “行吧，我们这些天就不离开了，反正也要开始准备期末复习了。” “期末？”李娴注意力立刻就被引走了。 “这都十一月中了，再有一个多月就到考试周了，我可得提前准备。” “吓我一跳……” 应采依冲陆凝挤了挤眼睛，然后转过头继续打游戏去了。 = 周五除了上课的时间以外，陆凝都在研究唐零给自己的那部分情报，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解谜比较困难，但知道答案之后反推流程就简单一些了。除了陆凝之前目击的那一起之外，在这几天还有三起杀人事件发生，时间和地点皆有不同，乍看上去没有什么共性，但陆凝可以对照从茅以正那里获得的“字帖”来推断对应的含义。集散地里有符号学的课程，不过陆凝也没能深入研究，她目前能够判断的只是这属于一套象形文字，而其中的关键点就在于每一个符号的笔画连接处，属于作为这些文字的支点而存在的。 陆凝将那些字符进行了筛选，对照着地图上的几个发生杀人的地点进行了支点比对，然而即使如此，和四个支点重复的字符也有六个之多，不能确定他们试图将哪一个绘写在大地之上。 但是现在的陆凝有了第五个支点的位置。城南旧区是一片略有些荒废的街区，由于经济中心的转移而逐渐衰败，那里现在依然有人居住，不过住的人可都不是什么生活条件好的。 以这第五个位置为支点，假如正确的话，陆凝就能完全确定对方使用的是哪一个字符了。更进一步来说，她也就清楚在哪里对计划进行进一步破坏是最致命的。 前提是那封信说得没错。 陆凝并不是把一切都赌在一封不知来历的信件上的人，纵然红雪舞会的确来源于集散地提供的情报，可她不敢认定这个附加情报就确切无误。六个符号的另外五个支点位置她也在地图上进行了比对和标注，大不了自己这两天就累一点都跑一趟。 下午三点下课之后，陆凝就直奔昭兴北路，如果郑皎娥的目的是在那里建立一个支点的话，那她一定能够在那里发现一些端倪。 不过出乎预料的是，在她赶到那里装作逛街搜索的时候，却看到了两名身穿便衣的警察，之所以能够认出来，是因为其中一个警察是蒙彬第一次来找自己的时候带的人，而这两人站在那里好像是在聊天，实际上估计是在监视什么。 看起来Emmy领导的队伍也已经发觉了？陆凝在旁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隐身走过去，有这俩警察作为标记，还省了她继续寻找的时间。 两个警察看守的是一条幽深的巷子，距离之前死人的地方也就是三十米左右的距离，现在巷子里面没人，陆凝走过去警察也看不到，她轻松越过了二人的视线。 表面上空无一物的巷子，却在翻涌着奇怪的波动。陆凝挑了挑眉，往波动的中心点走去。随着扭曲感越发令人窒息，陆凝也终于看到了那刻在墙根的一笔——就像是书法中铁画银钩一般，然而若是不知内情，多半只会将这当成是常年累月磨损留下的痕迹。 这是一个锐角的折笔，对陆凝来说，也是一个排除的条件，她马上离开了小巷，快速赶往下一个地方。 那些特殊符号的笔触和一般书法不同，连圆弧和波浪都存在，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复杂特征，每一个符号都有明显的特征结构，只要找出特征的状况，她就能确定符号是哪一个。 当然，也不得不承认，和信封上所指示的城南旧区更加接近了。 跑过两个地点之后，陆凝就已经确信，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字符中的支点划，这并不是挖掉之类的方法就能解除的，划痕不过是一个标记，真正有意义的是已经完成的生祭。 “看起来就是城南旧区没错了。”陆凝再次仔细比对了一下那些字帖，上面的确是没有第二个能够符合的三处字迹的字符了，除非那些字迹生成并不是依照符号来的。 尽管如此，为了保险，她依然要准备通知一下Emmy等人，防止剩下的几个地方出现什么不测，当然……也包括城南旧区在内。 这个通知者当然不是“陆凝”，此前在城郊烂尾楼里使用的那个神秘人身份依然可以再次利用一下。陆凝将几张字符打印出来，又打了一份说明出来，启动静谧的伪装，再次将电话打向了警察局。 = “队长！又接到先前那个神秘人物的电话了！”季长亭冲进了Emmy的办公室。 “哦？这次又是什么事？”Emmy从文件上移开目光。 “他提供了关于畸变点未来的预测线索！” Emmy瞬间站起身：“他还在连线吗？马上带我过去！” “在的！就是为了这个我才赶紧过来找您！” 两人迅速赶往了接电话的办公室，蒙彬在那里，所有普通警察都已经被请离，只有几个同样是队里的人也在场。 “从声音听起来，似乎又有人过来了？难道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电话机传出了声音，是已经变成免提的状态了。Emmy快步来到电话前，开口道：“我是负责这里畸变点事件的队长Emmy，先生您好。” “队长？也好，你们有一个领队的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Emmy小姐，冒昧问一句，接下来不会还有比你官职更高的人出现了吧？” “不，我是本市一切行动的总指挥，请放心。” “很好，那么再重复一遍也未尝不可。Emmy小姐，本市所发生的畸变点事件，上次我不幸撞见，所以稍微伸手管了那么一下。本来以为只是一次邪教作祟，却没想到是如此一件大案……而如今，我必须相信作为人民卫士的你们。” “先生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我的手中有一份这个邪教使用的符文图录，这份图录我解析了不少，至少可以判明他们使用了什么符号。本市发生的几起关键事件的核心地点我都已拜访过，结合时间来推断，基本可以推断下一笔落脚点的可能位置。” “可能位置？请问……” “也就是，他们接下来准备杀的一个人位于哪里。我想预先行动对诸位也有好处吧，你们应该没有什么‘无情况不行动’的准则。为了佐证，我也会将对应字符的样式和解读交给你们，信不信由你们了。根据我的推测，最多需要在六个地方详细防范即可。这个防范可不是派几个警察过去的成都，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你们也应该有恰当的阻止方法。” “六个位置，我们完全可以进行布控。不过先生，如果你不显露任何个人信息，您同样会被我们重点关注。” “这个自然，我正是不想这样，之前才没有过多联系你们。而如果你们希望找到我，不妨试一试。”对面的声音发出了低沉的笑，“Emmy小姐，如果这一次你们让我失望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合作的机会。总体来说，我还是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好好相处的。” “明白了。” “那就好，最后，我已经把情报放进了中央商业大楼楼下的230号储物柜，无论是暴力破解还是用别的什么办法，相信你们有手段可以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的，祝你们的行动顺利。” 电话挂断。 “队长，这……”有人皱眉发问。 “先去两个人将东西取回来，我们讨论之后决定。通知所有人到会议室，准备开会，这一次是突袭作战，如果那个人给的情报是真的，我们可以在此次行动中掌握主动！” “是！” = 陆凝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写这种匿名信故作高深，实际上打匿名电话也挺爽的。 Emmy应该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这样，周六无论哪个地方都必定会有他们的人去，只能希望这些人的实力足够应对那些疯狂的信徒了。她自己当然还是要前往城南旧区看看的，甚至已经做好了当场击毙郑皎娥的准备。 不过晚上，她接到了茅以正发给自己的信息，告诉她已经和黎西楼取得了联系。好消息是，黎西楼对于陆凝这个联系似乎非常感兴趣，没花太多时间就答应了下来，不太好的则是黎西楼抽不开身，如果陆凝想要见他就必须前往首都。 陆凝问了一下电话行不行，结果茅以正表示黎西楼虽然愿意见见她，却还是不准备将私人信息就这么泄露出去。 稍微纠结了一下，陆凝就同意了，反正这周大概就能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也还是有兴趣调查一下关于畸变点的问题，不妨再去找黎西楼谈谈。茅以正过了不久之后给她发了一个时间表，让她挑选一个时间，届时黎西楼会在首都的一家顶级餐厅请她。 22 织羽人 周六一大早陆凝就出发前往了城南旧区。 旧区的白天还算是比较安静的，这片地区只有一家超市，其余的连一些像样的买卖都没有。陆凝在路上看到了几个人，这些人没精打采地蹲在路边，手上拿着一个个牌子等着有人招工，神态颇为木然。 “这里的人……是否算是生祭的目标？”陆凝眯着眼睛从远处观察着，她是无法提前预料到郑皎娥会将什么人作为生祭的，唯一算是线索的是生祭只要一个。不过之前烂尾楼那种事就是他们做出来转移视线的，完全不能指望只需要一个他们就只害一个人。 辰时二刻距离现在还有那么一点时间，陆凝在旧区里面转了转，之前的几次生祭行为实际上都算是在公开场合，如果这次也遵循同样的规律，那在城南旧区唯一算得上人多的公众场合那就是超市附近了。 靠近超市的时候，陆凝看到了Emmy在那里布置的人。一共三个，季长亭带着另外两个她没见过的年轻人，三个人坐在超市外面的一个石墩子上手里拿着一袋子瓜子边磕边闲聊，陆凝没有靠近，只是远远观察了一下。她所不具有的本市，Emmy那边一定是有针对性手段的，现在她给出了线索之后，他们想要提前布置应该不是那么困难。 看来是超市没错了，陆凝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她也在不远处等候起来，看看到底有什么人会来。 周末时分，超市往来的客人数量也不少，这片区域的人只有这么一个地方购物，如果不想走远道，那就只能来这里。陆凝看到的人当中男女老幼都有，很难决定。 就在这时，季长亭那边有了动静。 季长亭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三个人将瓜子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跟着一个刚刚到来的驼背男人走进了超市里面。陆凝隐匿起来，也跟着几人走进了超市里面。 刚进来，陆凝就能注意到这里有着严重的畸变现象，并不扭曲，却是呈现波浪状向外扩散的，对人的影响并不算太大，却很明显已经预先布置好了手段。 甚至是多核心的畸变。陆凝向周围看了看，她想要根除这些核心也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她能察觉，Emmy等人估计也有所察觉，现在既然她们没动，陆凝就跟着季长亭三个人一起。 时间越来越近，但周围没有可疑人物出没，被三个人跟踪的驼背男人只是从货架上拿了一些便宜的打折商品，速食品，甚至同类商品里也只挑选最便宜的那种，看起来就经济拮据。 快要到了。 陆凝勾起手指，注意力已经开始从那个人身上扩散到整个超市周围。她就不相信郑皎娥真的有本事凭空杀人，即便是驱动畸变点，总得在这里造成一点变化。 改变的发生是瞬间的。 几乎就在陆凝观察的一瞬间，畸变点形成地波浪就出现了剧烈的变动，从圆弧状的波浪变为尖锐的刀锋状，这个变化可以说是杀意凛然了，陆凝立刻搓处电火花，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但季长亭的速度更快——之前蒙彬说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战斗成员，并不算错。她几乎是抢在变化前的一秒钟就抬起手，将一枚乒乓球大小的丸药丢向了那个驼背男子。 “嗯？” 陆凝一瞬间就闻到了周围出现的馥郁香味，甚至连空气都呈现出一种灰褐色的色泽，和之前对自己动手时的手段完全不是一种程度。 “织羽人……出来。”季长亭竖起一根手指，将一丝香味引导起来，挑到了鼻尖。 “亭姐！”旁边一个人喊道，“已经进行了空间管制！” “她是不是就在附近？” “人数较多，需要过滤！请您注意警戒！” 如锐剑一般的波浪开始涌动，但陆凝已经察觉了，这并不是生祭使用的杀人手段，郑皎娥比想的要更加狡诈！ 季长亭猛地一转手，香味化为旋涡状扩散，她似乎也已经发现情况有些不正确。陆凝避开了香味的侵袭，手指扣起来，一个褐色的半透明小环开始从掌心生成。 【方舟】作为远程武器，除了摧毁性的病毒炮击之外，还有别的射击模式。她将防护盾单独拿出来使用也是没问题的，如果季长亭的香味无法保护那个驼背男子，她就必须要自己动手了。 “找到了！” 这时候，另外一个人忽然喊了一声，同时双手一合，一缕蓝色的射线从天而降，穿透了超市的房顶，照耀在了右前方的方向。 “织羽人！哪里走！”季长亭厉喝一声，抬手之间，香味立刻发生了变化，某种不妙的气息开始顺着香气渗透。 “哈哈，真是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你们抢先预料了一步。”声音传来，却没有现身，那声音中透出的是理性的疯狂，应该便是织羽人郑皎娥的声音。 季长亭三个正在悄悄往那边绕过去，陆凝也扔出手里的防护罩给那个驼背男人，从另一条路直奔织羽人被标记出来的位置而去。 超市里其余的人全都处于一种停滞的状态，这应该是之前提到的那个“空间管制”的效果。这样也正好方便了陆凝，反正这个效果突破不了静谧的异常状态免疫。 郑皎娥当然不会站在原地等着人来找她，陆凝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她赶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在光柱指示的位置了。 但生气已经留下了，陆凝启动了安魂曲，追踪着郑皎娥离开的路线。她行动速度还挺快，陆凝追出超市之后，居然人也不在外面。 果然狡猾。 后面季长亭等人估计也要追出来了。陆凝继续看了一眼生气离开的路线，居然是分三股向不同方位跑了。 这郑皎娥到底是有了什么特殊能力？陆凝一时有些疑惑，她还没搞清楚这个能力到底是什么，所以依然保持着谨慎的态度，最后选择了左侧的一条生气追踪了过去。 后面季长亭过来的时候，同样也发觉三条香味，而不是一条线正在蔓延。 “怎么回事？这郑皎娥难道还会分身不成？” “亭姐，她确实前往了不同的方向！” “解除空间管制，先让超市的情况恢复正常，破坏畸变点位置，我已经向队长报告了，你们小心一点！” “知道了！我们要不要分头……” “分什么头！知道敌人有什么本领吗？绝对不可以离队，稍等Emmy队长会给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指令！”季长亭喝了一声，“织羽人极度狡猾，手下信徒无数，不是一个人可以对付的敌人！” 不是一个人能对付？ 陆凝可就是一个人跟过去的，她慢慢就发现了，这或许不是三个分身，就是三个人。 “织羽人”是三个人，那么郑皎娥或许只是织羽人当中的一个？陆凝沿着自己选择的那个，离开了城南旧区，走过一条僻静的街道之后，发现生气进入了一座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她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查看了一下大楼的情况。这里原本应该是商贸楼，不过大概因为经营不景气，多半都已经倒闭了，现在正在改建当中，周围围着建筑的绿网，楼门口的地方也封着不让进去。 陆凝慢慢走进了地下停车场，原本她是根本不怕自己的静谧伪装被发现的，但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谨慎了许多。 周围很安静，漆黑一片当中，陆凝的视野倒是不受太多影响，她看到了人，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拿着破碗蹲在角落里，仿佛是乞丐，但每个人都是身强体壮。 更里面一些，还有一群头上带着面具，手里拎着镇暴棍，在到处巡逻。不过也都是普通人，根本没有本市侦查到陆凝。 不过这地下停车场也挺大的，甚至还有地下二层。陆凝是搞不明白这规模不算很大的商贸楼为什么还要弄这么大一个停车场，她穿过两个在门口守着的门卫，沿着楼梯往下，来到了地下二层的停车场。 这里有一股很浓郁的腐败味道，而且陆凝通过楼梯口的瞬间，感觉自己仿佛突破了一层薄膜。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什么侦测手段发现了。 “还真敢追过来。” “哼，看看来的是哪个条子，咱们兄弟……” 四个人从黑暗中走了过来，他们头上都戴着专门的夜视装置，手中的武器也换成了绑着条带的仪式匕首，看样子还是会点法术的，匕首上闪烁着莹莹幽光，走路的姿势也非常嚣张。 看到陆凝之后，他们更开心了——一秒。 四条射线洞穿了他们的头颅，紫色尖刺状的病毒瞬间突破了他们的脑袋，将脑袋变成了奇形怪状的球状。陆凝随意甩了一下手指，那四副身体抽搐了一下，同时转过身，扑入了黑暗当中。 【方舟】的攻击永远附带着强力的病毒污染效应，陆凝都无法去控制命令这些病毒人，只是她自己不会被攻击而已。等到这些人被病毒消耗完毕之后，就会自然死亡。至于误杀她是不信的，楼上的人恐怕还有不知情的可能，而楼下这些估计都是深度信徒，手上没有人命也是狂信得疯子。 更何况，那位织羽人不可能不来管这件事。 大约一分钟之后，黑暗中的脚步声消失了，陆凝继续前进，在一些废旧的车辆旁边看到了之前病毒人当中的一个，已经变成了尸体，浑身都长出了奇怪的黑褐色长毛。 无疑已经有人出手收拾这些病毒人了，紫色的部分开始分解，化为了脓水，病毒不会空气扩散，只会跟着尸体慢慢消解，陆凝也不担心之后发生更加严重的问题，更不会暴露自己的特征。 就在这个时候，【静谧】传来了一丝颤动，她遭到了攻击。 “你终于忍不住了。” “虽然再纠集一批人出来也不算很难，可那也需要时间，被你们杀光了我可很难办。可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力者队伍里又出了一个能用这种邪招的人物？我一个不留神，可就损失了好几个忠诚的下属。” 手电的电光照亮了黑暗，陆凝眯了一下眼睛，看到了眼前的人，正是郑皎娥。她两边有一些浑身用白布裹着，连脸都被蒙住的人站立在一旁，手中用手电照亮了中间。 “郑皎娥？”陆凝问。 “啊呀，是你？”郑皎娥对陆凝果然还有印象，“看来当初我们也不是偶遇了？没想到啊，那个时候就被你们给盯上了，只可惜还是我技高一筹。” “哦，你以为你现在跑得掉？” “小姑娘，新来的吗？你以为我跑不跑得掉对既成事实的事情有什么影响吗？至于你，对自己的能力太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 话音刚落，周围就开始浮动起空间扭曲的波动来，黑色的影子开始出现，浓雾蔓延，锋芒闪现，火焰燃烧，大地颤动…… 这些陆凝都很熟悉了，然而这个数量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至少她可没想到郑皎娥居然在这个地方窝了这么多畸变怪物。 “如果我没想错，这不是你第一次碰到它们了吧？” “《畸变点》这个游戏是你们做的？”陆凝问。 郑皎娥笑了：“只是我们为了神启而赋予了一些人特殊的梦境，当一切真正降临的时候，也会变得顺理成章不是吗？它们或许只有一个威胁不到你们这样的人，可数量一旦起来……” “哦……”陆凝也抬起手臂，方盒在手上展开，迅速拼合成了一门手炮的模样，“再问一句，这里好像不是正常存在的空间，哪怕原本是，现在恐怕也被你们扭曲了吧？” “畸变点只是神启通过的通路，可不是什么扭曲啊，年轻的姑娘。” “那我就释放火力了。看看你的储备怪兽数量到底够不够多。”陆凝咧嘴笑了起来，紧跟着，手炮中就开始闪现紫光。在装备上积累的击杀灵魂开始为【方舟】充能。作为强大的远距离攻击武器，同时当然也是强悍的大规模杀伤兵器。 郑皎娥眉头一皱，挥手命令怪兽群起而上。 23 羽化三分 紫光如霰弹子弹一般喷涌而出，方舟对灵魂能量消耗极为巨大，所交换来的杀伤力也异常强悍。即便是那些怪物们不同的特性叠加在一起，也无法抵御狂暴射线的轰炸。 “你这怪物实力不行啊。”陆凝冷笑一声，一跃而起，脚下升起了赤红的雷霆，“还有更厉害的吗？” 郑皎娥手一抬，一团畸变在她的掌心位置生成，扭曲开始如同剑雨一样生成，扩散，疯狂向着陆凝倾泻而去。这些来自异度空间的杀伤仍然不能伤到静谧半分，但击中那些怪物之后，却开始将它们的肢体切分，重聚。 陆凝驾驭着红色电光穿透了十只怪物的躯体，化为金色电光落地，但那十只怪物粉碎开来的躯体被扭曲转移到了旁边的怪物身上，这些肢体开始再生，凝聚为一只更加巨大，融合了诸多属性的怪兽。 “出乎意料，却也完美。”郑皎娥依然镇定，“我确实没有想到只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小姑娘就能拥有如此的实力，但是这样的实力也正是我们需要的。” 说着，她打了一个手势，周围那些白袍人立刻纷纷四散开来，各自举着手中的祭器，口中念念有词。 陆凝忽然感到了一阵头痛。 这说明对方确实拥有穿透静谧和安魂曲防御能力的手段了，只不过遭到了减免，她才只是头痛而已。与此同时，郑皎娥从腰间取出了一副手套，套在了手上。在她戴好手套的同事，那一双手就变成了马赛克一样难以目睹的状态。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是能够影响到神启的，也许我们的神真的可以因此而显现。我期待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无论是什么人都阻止不了。” “我也始终无法理解你们这种人的思路。”陆凝反手将手炮指向了郑皎娥，“大概留活口也问不出什么了，先杀了你，再毁掉你的计划，我的正常生活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了。” “哈哈哈……” 郑皎娥在大笑中，做出了一个拔击的动作。 空气中出现了一条白色的轨迹，难以描述那轨迹是什么样的东西形成地，甚至不是空间的扭曲，陆凝发出的手炮轰击在白色的轨迹线上，立刻出现了诡异的偏折，几乎是折了一个锐角，反而转过头向着陆凝射击了过来。 “你的能力很强，但是你完全不能了解我们所赞颂事物的伟大。”郑皎娥继续逼近，这一次是宛如挥动斧子一样舞动了双手。 月牙形状的斩击痕凭空出现，陆凝刚躲开自己的那一炮，猛然感觉胸腹部被拧在了一起，所幸静谧的防御力够强，她刚受到攻击立刻产生了反应，一些灵魂力量注入之后，郑皎娥脸色猛地一变，吐出一口血倒退了两步。 反伤。 陆凝落地之后手上的金色雷霆化为了一把偃月刀，她冷眼盯着周围还在围上来的怪物，更远处的白袍人在低声祈祷，而郑皎娥也只是吐了一口血，没有因此受到更大的伤害。 这敌人……有点出乎意料的难缠。 并不是陆凝用不出更强的攻击手段，只是她如果不好好约束范围的话，怕不是要炸了方圆一公里内的一切，反而是郑皎娥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压力。 “怎么了？看上去你好像没有比较合适的招数了啊，看啊，我们的仆人们还在不断涌现出来，你的体力还足够吗？刚刚放大话的气势呢？”郑皎娥甚至开始笑着嘲讽了起来，她吃过一次反伤的亏后也谨慎了许多，但这也完全拦不住她放出怪物来消磨陆凝的体力。 一层防护罩在陆凝周围生成，她举起偃月刀指向了郑皎娥：“你这家伙还真以为我不敢动手？” “难道不是吗？小姑娘，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老实人，然而老实人最大的弱点就是顾着无辜的人员，难成大事！” 话音刚落，陆凝脚下就一阵晃动，一只葵花形状的土属性怪物挖空了地下猛钻而出，将陆凝一口吞了进去。金色电光肆虐之下，怪物不过几秒钟就被陆凝从内部剖开，然而切开怪物她才发现脚下是完全悬空的。 郑皎娥居然让怪物将停车场下方完全挖空了。 陆凝眼珠一转，没有雷电化，而是顺着重力坠落了下去。而郑皎娥在上面本来还准备防御陆凝恼羞成怒的攻击呢，没想到人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 她可不觉得凭陆凝的实力一个落穴就能杀了对方，甚至困住都不可能。但对方既然不出来，她也不准备下去。 “调整土属性，给我把她活埋在地下！” 她刚说完这句话，脚下就出现了紫光。 来自地下，方舟的射击。 郑皎娥可没有陆凝那种高来高去，化身雷霆的本领，虽然她能用那种奇怪的畸变点扭曲弹开方舟的攻击，但脚下一空可就没地方跑去了。 “你——” “下来，一对一！”陆凝在洞穴下方挥动大刀，猛地砸在了旁边的岩壁上，雷霆刺激之下，这一整片的土壤都开始松动，塌陷，根本不用郑皎娥的怪物动手，她自己就先把挖出来的洞给震塌了。 确实她因为对周围的顾虑，在使用强力攻击手段方面要逊色于郑皎娥，但她也不是没有优势。四件装备在身的她本身已经如同超人一般，而郑皎娥无论怎么借助畸变点的力量，本体依然只是普通人，在极端恶劣环境下，对方可没有自己的生存能力。 郑皎娥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双手往旁边一刺，白色轨迹钉进了洞穴的墙壁，在塌陷当中，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先终止之前的命令，光是塌方她还能出得去。 可就在此时，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不需要管我，杀死敌人优先，一切为了伟大的神启！” 陆凝的声音变得和她一模一样，郑皎娥一愣之间，已经失去了最后发出命令的机会，因为上面的怪兽已经开始催动土属性的力量，将地面拼合起来。 “真是厉害。” 她低头向下看了一眼，看不见陆凝，只有一团金色的电光。 “你也算是我到现在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个。” 陆凝说的是实话，来到这个场景以来，能够凭实力对她造成一些麻烦的，郑皎娥还是第一个。不过这也意味着这确实是四阶场景的难度，有分量的敌人是不可能让游客凭借预先得到的能力逃课的。 “看来我要死了，真令人头痛啊。”郑皎娥双手前后一握，变成了握住长柄兵器的架势，人也开始下落，“我本来觉得自己挺安全的。” “谁让你遇到规格外的我了呢？”陆凝挥动偃月刀，劈向了郑皎娥。 = “织羽人！” 季长亭带着后面支援过来的人撞开了一栋别墅的门，所有人都准备好了自己的能力，一副高度警戒的状态，然而里面却一片平静，众人保持着队形向别墅里面走去，在经过会客厅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看起来，已经到了。” 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长亭，打开门，让所有人守住这座别墅的出入口，你进来。” “Emmy队长！原来你早就赶到了！”季长亭顿时一喜，利落地安排了所有人的位置，随后拉开了门。 会客厅里面坐着两个人，Emmy在一张长椅上，单手拎着一根如同梭子一样的双头长枪，紧盯着对面的人。而在她的对面则是一个穿着唐装的老年妇女，如果陆凝在这里就能认得出她是当初在那家二手店里被偷的老太太。 老太太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举动，不过季长亭依然是不敢怠慢，手指在兜里搓了一下，放出了一段香味，萦绕在老太太的身边。 “织羽人，如果你有任何不当举动，吸入的香气就会变成神经毒素。”Emmy淡淡说道，“这只是一个防备手段，如果你老实一些，我们也不会太为难你。” “呵呵呵，这位队长小姐可真是过奖了，我这么一副垂垂老矣的身体，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反抗作为精英小队的你们吧？单您一个人，我便无能为力了，谁让是我被你们找到了呢？” “你这样态度的人我们也见过，然而你的内心从来都不服气。织羽人，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不可能获得成功的。” “队长小姐，这样的话也没什么意义吧。你很清楚，我不会配合你们，我只要一句话都不说，你们也无法拿我怎么样。”老太太摇了摇头，“不妨直接让你们有测谎能力的人来，也许还可以找到一些你们想知道的。” “我正是这样的人。”Emmy轻笑，“织羽人，郑皎娥，从来都是你。我本来很好奇，为什么会有一个年纪明显更老，和一个还年轻的你？这样来说，季长亭跟踪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一个大约十几岁的你？” “……”织羽人闭上眼不答话。 “你就算不开口，我也能知道。人是无法控制自己思维的，郑皎娥，不想说说看吗？”Emmy捏了一下枪杆，双尖枪收成了一个细梭，被她收入了腰间。 郑皎娥看了她一眼，轻轻咳嗽了一声。 “原来如此，羽化？”Emmy轻轻一拍手，“果然是织羽人试图进行的手法，不过你们的计划……” 郑皎娥别过了目光，Emmy却又笑了：“神启，超越时空的分解，虽然信息不多，却也足够让我猜到你们想要做什么了。” 这一次，郑皎娥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你的过去我也明白一些了，看起来你正因为自己身上所展现的神迹而陷入了对未知的信仰。然而……这样就被称为神迹，你恐怕是没有接触过邪神吧？就算世上存在真正的神明，若要以人命为祭品才能祈求恩泽，也是我们要对付的敌人。” “无知之人，从未知晓神明的伟大。” = “祂与我们同在。” 靛青色的刀光，在大地上留下了一条痕迹。泥泞飞溅而起，覆盖住了两旁正在融化的尸体。身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手中握着一枚发亮的勋章，满脸虔诚地走过这伏尸的泥潭，身上却没有任何脏污。 一名十五六岁的女生在前方飞奔而过，动作略显狼狈，身边的四名白袍人一边祈祷一边跟着，大量打手还在扑上去。 “无人能对您露出獠牙。” 打手们手里的仪式匕首和棍棒全部炸碎，碎片甚至刺入了一部分人的眼中，那些人滚倒在地上，大声惨叫起来。 男人笑着继续往前走，他轻轻擦了一下手中的勋章，然后将擦勋章的手向前伸出，继续念到：“您的光辉应当照耀在每一个您踏足的角落。” 依然是靛青色的攻击，明亮的光穿透了一群打手，他们全都跪倒在地上，脸上从痛苦换成了解脱的神色，躯体也开始融化。 “这是哪里来的怪物……”奔跑在最前面的郑皎娥满脸怒意，这个年纪的她没有另外两个那么高的涵养功夫，被这样追杀已经恼怒非常了，而对方的来头甚至都还不清楚。 这时候，从旁边一条马路上又有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她将一只手按在了胸口，神态谦恭，但指缝间出现的同样是靛青色的光辉。郑皎娥看到这个人顿时脸色一白。 “您必将指引我向正确的道路。” 郑皎娥一脚踩进了柔软的地面当中，泥泞的土地已经化为了泥潭状，别说跑动了，就连走路都不容易。 “祂会饶恕我们。” 从另外一个方向，走出了一个年纪略大的男子，穿着马褂，手里紧紧握着一根拐杖，拐杖上闪耀着靛青色的光。 “这帮家伙……喂！快点，把我们的储备都放出来！” “是！” “祂是这世间唯一的救主。”身后的男人轻声祈祷，周围正在诞生的扭曲现象霎时间停止了。郑皎娥见状，气得将手猛一挥，一道白色气柱冲向了那个男人，但气柱只是打在男人身上，就被靛青色的光芒所消解了。 “异教徒的邪术，无法侵袭这世上最虔诚的信仰。请您束手，我们会奉上毫无痛苦的解脱。”男人扣着勋章，彬彬有礼地向郑皎娥说。 24 神秘男子 地下的战斗过程其实很轻松。郑皎娥本身的战斗能力也不过是普通人水平，陆凝这种专门训练过的同等条件下都能轻松打赢，更不要说武装占优了。 随着地下裂缝逐渐合拢，氧气变得稀薄，郑皎娥迅速开始窒息，出现体力不支的状态。 “看样子你也到此为止了。”陆凝握着已经转化为了褐色的闪电，微笑着看向蹲在地上大口喘息的郑皎娥。 “为什么……你一点事都没有？哈，真是，我疏忽了……”郑皎娥冷笑着，“居然派出，你这样的人来，也许我应当死在今天。不过，我的死亡，未必就是结束。” “我很清楚，所以只要能终止你的计划，你的死活我不在乎。要不要最后求饶一下？我还是会放过你的。”陆凝说。 “这么有自信的话，不如自己去试试看啊？”郑皎娥诡谲地一笑，随后猛地举起双手，数道白色轨迹从她的身上交错穿过，一霎时将她整个人的血肉都扭曲撕裂，瞬间便化为了满地血斑，只有一双手留在了地上。 确实，织羽人的死亡并不意味着计划的结束，陆凝早就知道这个了。她走过去从双手上剥下郑皎娥使用的手套，然后驱动雷霆将周围痕迹扫灭一空，锁了一个没人的方向，用方舟打开通道便离开了地下。 她需要尽快找出郑皎娥所安排的地方。急速赶回城南旧区之后，陆凝利用安魂曲对区域内的生死气息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大约用了十五分钟，便在一片早就停工的工地上发现了这一次的死者。 那个驼背男人带着购物所得来到了这里，现场有明显打斗的痕迹，驼背男子身上也有很多破损。他的头部被钝器击打过，致命伤则是脖子上的一刀，不算准确，却也致命。这个地方几乎都没人来，陆凝也不知道驼背男子到底因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她只知道这个人终究是没逃过被生祭的下场。 在周围找了找，她就看到了设置在这里的那个“支点”的符号。毫无疑问，有人在织羽人之后继续忠实地执行着这个计划，现场留下的生气倒是很明显，这个人应该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人追踪自己。 陆凝再次展开了追踪，而这一次应该是最轻松的了，尽管对方在普通痕迹上做到了尽量处理，却根本没本事掩盖自己的生气特征。一座旧的居民楼二楼的房门前，陆凝用静谧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身材高大，黑衣墨镜的男子，抬手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刚刚成年的少年，他没有放下门链，隔着门缝警惕地看了一眼外面的人，喝道：“谁啊？我不认识你，也没订过什么东西！” 他便是陆凝要找的人，不过从举止语气来看，却不像是那些狂信的疯子。陆凝没想到郑皎娥居然把杀人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了这样一个少年来做。 “警察。”陆凝平静地说道，“大约二十到三十分钟之前，你在城南旧区的工地上做下的事情已经被我们发现了。是进去说说，还是我现在就把你带走？”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从来没离开过家门。” 陆凝往屋子里瞥了一眼，冷笑了一声：“这家里不光是你一个人吧？我可以问问别人的口供。” “你想干什么？不准进屋子！就算是警察，也不能私闯民宅！” “拒捕是吧？”陆凝抬起手指搭在了门链上，电火花一闪就切断了门链，“看来需要给你一些教训了。” “你——” 陆凝可不管他怎么想，她就是要扮演这么一个蛮横粗暴的人物，随手一拽将门拉开之后，她一脚将少年踢翻在地，大步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居然还有三个人，都是十岁到十二岁之间的少年，脸色很差，衣服也都打着补丁，不过倒是干净。三个人见到少年被踢倒，一窝蜂地跑了出来，有的扶起少年，有的择一脸警惕和憎恨地看着陆凝。 这个情绪化正是陆凝想要的。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这小子可是涉嫌杀人，我没有当场击毙他都算是手下留情了。识相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该认罪就认罪，说不定还能给你个宽大处理。别以为年纪小就能逃过去，你小子看上去至少也是成年了吧？” “哼……”少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完全不配合的样子。 “不说？也行，那就全抓走分开审审，总能审出点真相来。”陆凝挑起嘴角，尽量发出阴恻恻的声音。 “你们这些家伙没一个好东西！”一个孩子忽然尖叫起来，“欺负爸爸妈妈，欺负哥哥，我们都躲开了还不放过我们！” “小子，在这里激怒我可不是什么好主意。那个大的，你呢？是你一个人说啊，还是等等你们一个个分别跟我说？” 陆凝大致感觉到这几个孩子是怎么个情况了，和之前唐零所说的她的世界情况有些接近。两人的世界虽然大体上类似，但细节上多有不同，陆凝的世界比较和平，至少她所经历过的人生里并没有太多阴暗的东西，社会也没有那种激烈的矛盾。但唐零生活的世界贫富差距就略微有些大，因而在穷人和富人之间有很深刻的偏见与矛盾，在这个环境下滋生的腐败也使得公信力相当不足。两个世界融合成场景之后，虽说陆凝这个占据了主导，社会比较安定，但也不免混入了唐零那个世界的缩影。 这些孩子便是如此。 “你别为难他们，我跟你去。”大的少年大声说道。 “这才是好孩子，哼哼。”陆凝指了指屋子里的一个小房间，“那就别废话了，请进吧？” 这个少年的名字叫迟旭，并不是本地人，随着务工父母来到这里的。本来是以为来到了城里能过得好一些，却没想到还是住一栋破房。屋子里的另外三个并不是他亲兄弟，而是有着同样境遇的几个孩子。 “你们父母都不在？” “一直没有信回来。找警察，警察也不管事，我们手里的钱都要花完了。” “哦，所以这次是为了钱杀的人？” “我没有杀人！我就没有离开家！你凭什么污蔑我！”迟旭梗着脖子喊道，“我已经躲着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来害我？我们身上有什么好敲诈的？” “这可不好办了啊，你不承认，那我就得问问外边三位了，就算他们都知道护着你……可也不一定能把口供统一得一模一样啊。”陆凝将身体微微前倾，继续施压，“我知道，你认为杀了人，一定是个死，只能咬紧牙关不承认。不过这次可不是什么小事，这个人的死牵连一桩大案，你呢，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喽啰而已，被人利用了。如果你能把事情远远本本地讲出来，也算是你戴罪立功。” “哼，少花言巧语，我就是不知道，你要问什么，都是不知道！” 陆凝笑了：“你这不是知道吗？” “什么知道？”迟旭瞪起眼睛。 “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你对于剥夺别人的性命果然没有任何负罪感，只想着自己的生存。” 迟旭盯着陆凝，一言不发。 “别担心，我也是一样的人，所以呢，我没有采用什么怀柔的手段，因为你这样的人是不吃软的。”陆凝拍了一下桌子，“你以为你能藏得住？” “哈？藏什么？我有什么……” 陆凝一把抓住了迟旭的衣领，冷笑道；“血腥味啊，衣服上的血很难洗清，一刀刺入咽喉，血是能喷你一头一脸的，你以为随便擦洗一下，就能把痕迹都抹干净？你恐怕想不到我来得这么快吧？” “胡说八道，我已经……” 说出这三个字之后，迟旭霎时间住口。陆凝却笑了：“已经？已经将穿的一次性雨衣扔了？” “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迟旭恶狠狠地喊。 “你们打斗过吧。以一次性雨衣那塑料易坏的材质，在打斗中一点都没损坏吗？迟旭，我说血腥味可不是诈你。”陆凝拽起他衣服的角落。他的衣服是深色的，但在腰下靠后一点的那个地方，还有一块明显更深的污渍。 “刚回家，没来得及换衣服？确实没沾多少，不过……有血，我们就能验出来，你是接着说呢，还是我把你带回去？” 迟旭的嘴角抽了几下，最后颓然坐在了座位上。 “我要的是钱。”过了几秒钟，他开口，用一种很自暴自弃的态度说道，“死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家伙孤独一个人生活，死了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还能让我们得到足够的钱，就是这样。我无药可救，你枪毙了我吧。” “谁会给你钱呢？”陆凝也坐下来。 “一个不认识的人，给了我一笔钱，告诉我要在今天的这个时间杀死这个人。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过节，不过看那人神出鬼没的样子，如果我拿了钱不做事，估计会死得很惨。”迟旭哼了一声，“反正你们一样都是我惹不起的人，那为什么不拿点实惠呢？怎么？现在满意了？” “详细描述一下，那人是什么模样。”陆凝说道。 “一个男人，三四十岁，身高……一米八左右，有点显瘦，声音是那种忠厚老实型的，穿着件黑色的棉袄。”既然都这样了，迟旭也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而他的描述陆凝听在耳中却愈发觉得有些熟悉，这些特征拼凑在一起，就像是……之前在直舆镇那里疑似将山水人家画留给老人的那个男人一样。 也就是说，这个男孩并不是郑皎娥安排的后手？ 不，陆凝始终还没搞清楚那个男人是什么人。唐零告诉了她这个信徒阻止的三大主导人物都是谁，却只给了她郑皎娥的照片，另外两个人的样貌她并不清楚。在迟旭将他所知不多的部分都说完之后，陆凝才点了点头。 “满意了？这事都是我做的，和别人没关系。” “这种时候还想讲义气？哈，放心，两个小时之内，会有专人来把你带去警察局，交代一切的。”陆凝擦了擦双手，“你的情报对我有些价值，不过杀人的罪可没那么容易被抵消，你这个思想……最好还没传给那三个小的。” “你不抓我？”迟旭咪着眼看她。 “我？我可没时间。”陆凝冷笑了一声，“不过你可别以为我走了你就跑得了，有水平追踪你的可不光是我，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 唬了迟旭之后，陆凝就离开了这所居民楼。她先给Emmy打了个电话告知了这件事，随后便立刻动身，赶往最后一个地点。 字符的终点，如果不能将那里的杀人计划破坏，那可没办法阻止信徒们的计划了。这个地点的位置其实陆凝早就已经标记出来了，就是为了发生这样的事之后能立即行动。 体育场。 本市的足球队使用的大型体育场，也承办一些别的大型活动，例如演唱会、运动会之类的。这个地方说实话陆凝根本就没来过，她只是从网上查到了一些内容，如果信徒要在这里下手杀人，而且是明天的话……那就很不好办了。 原因很简单，明天正好是有一场球赛，下午三点开始。届时整张看台上会坐满超过三万名观众，在这样的环境中，她要怎么特定保护那群人要生祭的目标？ 唯一可以说幸运的是，Emmy等人肯定也能通过自己给的资料判断出明天的位置来。如果幸运的话，甚至球赛时间也可能因此发生推迟。今天这一场交手最重要的并不是击毙了郑皎娥，而是得知需要生祭的人和地点都不能改变，时间上却可以略有出入。 而今天，陆凝为了让明天的行动方便一点，要在体育场这里留下一些预先的准备手段。 此时的体育场里面除了一些清洁打扫人员以外没有什么人，陆凝隐身飞进去之后，便绕着看台将一些小颗的紫色“种子”扣在一些座位的下方，这工作量其实挺大的，陆凝绕场半圈之后，却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男人正在向自己走过来。 26 赛场之外 周日，市中心体育场。 这场球赛终究是没有被延期，一切正常举行。迟旭倒是已经被Emmy的人带走了，不过陆凝见过那个男子之后，估计Emmy等人也无法从迟旭这里追查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体育场外已经排起了长队，一个晴朗的天气更是不会造成多少人缺席。陆凝来到附近的时候已经能看到一些警察在维持秩序了，不过这些只是一般的治安警察，并不是Emmy和她的手下。 陆凝手里是没有票的，她对足球兴趣不大，只是想看看到底信徒还有什么后续计划。郑皎娥的死亡一定会造成一点影响，不过……这点影响能有多大呢？ 无法从人群中直观看出不对劲的人。 陆凝隐匿着身形，从上方飞进了体育场里面。观众席此时已经坐满了一半，球队的大巴大概也已经到了，陆凝感知了一下昨天埋伏好的【方舟】种子，全部都在，看起来没有人察觉。陆凝没有发现Emmy的人，估计那些人也都伪装过，如果不是熟悉的面孔她认不出来。 一侧的看台上，整齐穿着橘色球衣的人们正在擂鼓放声歌唱，这还是陆凝第一次到比赛现场来，各种声音嘈杂得她根本听不清太远地方的声响，目光所及的地方也是人头攒动。陆凝揉了揉太阳穴，如此混乱的地方难度可是大大提升了，她只能指望Emmy那些人手段足够，能够预先锁定要保护的对象，她只要找出可疑的目标就足够了。 畸变点现象一定会出现，只有郑皎娥那种人才能使用出收敛了威力的畸变点攻击，其余的都像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些东西一样，几乎不可控地释放出了扭曲的波动，只要陆凝靠近就可以见到。当然，另一种可能是这些人完全不依靠那些超自然的手段，像昨天的迟旭一样用普通的手段去杀人，那会更加麻烦一些，却也会变成一个普通的犯罪，陆凝只要能提前侦破即可。 喇叭里面已经开始介绍球员，特别来宾之类的东西了，观众席正在被流水般的人群坐满，一个专门给客队观众划出来的看台上也坐满了穿着蓝色衣服的人，这些人也开始齐声唱起了歌，一时间搞得体育场里更乱了。 就在这时候，陆凝看到了Emmy。 她穿着一件灰色风衣，双手插兜，站在一个出入口处，目光却没有左顾右盼，而是淡定地看着前方，每个人经过都没有让她的视线发生什么偏移。 这像是早已锁定了目标？陆凝也站在了侧后方的位置，看了看Emmy的周围，她身边没有一个人，那么其余人应该是部署在了更远的地方。看样子Emmy很有信心自己一个人解决这边的问题。 这时候，一直站着不动的Emmy忽然将双手从兜里抽了出来，她的两只手上各拿着一把两头尖锐的梭，很难想象刚才是怎么将这东西塞在衣服里面的，这两把梭一黑一白，在Emmy取出的一瞬间，进场的观众当中马上有两个人转身就往外冲。 陆凝立刻冲上去要抓住两人，但Emmy将两根梭一甩，立刻形成了两把两头尖锐的短枪，同时，仿佛泼墨一般，黑色和白色的印记截开了一道崭新的路，路的尽头延伸到了两人足下。 除了Emmy和那两个人以外，其余的所有人对这番举动都恍若未闻，那些普通观众依然带着兴奋入场，没人留意到突然有两人逃跑了。 陆凝略有些惊愕，她知道Emmy作为队长肯定有本事，却没料到她有本事到了这种地步。 那两人看到脚下的墨痕，也意识到自己跑不掉，各自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木雕。强烈的扭曲感顿时在陆凝眼前生成，这两个人已经激活了木雕里的潜藏力量，举起来对准了Emmy。 “你别过来！我们拼死一搏，你也讨不了好！” “这里没有条件可以讲，认罪伏法，或顽抗至死，你们没有别的路。”Emmy冷着一张脸，手提双枪快步靠近，两个人的表情是真的慌了，显然是认得Emmy，他们一咬牙，用力一握手中的木雕，口中同时惨叫了一声。他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迅速转为青白，躯体也开始快速消瘦，与此同时，那两个木雕开始飞速膨胀，上面长出血肉的部分，一双宝石做成的眼睛开始活灵活现地转动了起来。 Emmy将双枪转了一下，猛地挥出一道墨痕。如同飞瀑直下，径直穿透了两个雕像，将后面两人撞飞了出去。 那两个雕像落地之后，马上展开一对血肉和木头拼合成的翅膀，飞扑了过来，Emmy在冲刺中将右脚向前猛一踏，冲劲化为旋劲，一个回旋踢卷起一道墨痕踹在了一个雕像头上，顿时将它的脑袋踹成了一滩浓墨。她双枪架住了另一个雕像的双爪，一声低喝，借力将自己向后甩开了一段距离，随手一扫，在地上画出了一道鸿沟。 雕像怪叫了一声，应该是口部的位置忽然开始撕裂，一张残缺的洞口张开，木屑当中，一根针状的舌头从这张“口”中穿刺而出！ Emmy再敏捷也没有这只舌头的速度快，她只是稍微侧了一下身体，舌头就刺入了她的左肩——看得出原本是瞄准了心脏去的。 “哈，咳，你……再厉害，也要付出……代价！”被打翻在地的二人艰难地爬起来，口中还在叫嚣。陆凝也看得出这两人也是豁出去了，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甚至开始走向那个被踹碎了脑袋的雕像打算修复。当下，陆凝便转化为自己那个男子化身的形态，在那个没了头的雕像前显现出身形来。 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让两人一愣，但陆凝已经抬起了手，她的手上缠绕着一圈紫色的病毒壳，向下一抓就将那个雕像轻松抓成了碎末，这东西完全扛不住【方舟】的强力腐蚀杀伤性。 “你**！”男子口中骂出了污言秽语，雕像损坏成了这副模样无疑是不能再用了，无论他们是不是要用这个来作为暗杀的手段，现在也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依仗。 然而陆凝却向着两人伸出了手掌。 “别忙着气急败坏，你们也得一起走。”她用伪装出来的低沉男声说道。 “先生请慢动手！” Emmy在身后喊了一声，让陆凝抬起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那单独的一只雕像已经被Emmy用墨锋切成了碎片，她急忙阻止了陆凝，陆凝回头看时，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受什么伤的样子。 “嗯？我还以为你应付不了呢。”陆凝轻笑一声。 “想必先生就是之前一直帮助我们的那位？虽然这两人罪该万死，然而先生动手，亦不免沾染血腥，此事还是让我们来做比较好。”Emmy用尊敬的语气向陆凝说道，“若是先生有意，也最好是在我们的数据库内登记一份身份资料，即便是独行，也能获得许多方便。” 这态度和之前对待陆凝的时候那样就很不一样，而且连登记都是商量着来，显然对待不同水平的超能力者态度也有很多区别。 “这件事不着急。既然你要问，那么就现场问问这几个人，我可不想等候那么久却一点结果都没有，这帮人在此地搞出来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陆凝用冷漠的态度说。 Emmy点了点头，然后越过陆凝走到了那两人面前，态度顿时恢复了刚才的冷酷：“你们两个已经无路可逃了，现在就说清楚到底是以谁目标，你们的计划又是什么？整个体育场里已经布满了我们的眼线，你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成计划。” “哼……今天被你截住，算我们倒霉。” “但是你指望我们说出什么来？哈哈，大姐，你是不是想多了？” 两人却不怕死地狂笑起来，各自从腰间拔出了刀，猛地扎入了自己的脖子。 然而Emmy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在两人的颈部喷涌出了墨汁一样的液体，却没有血液那样的粘稠感，很快就连刀锋也化为了墨汁，飘散在周围。 “你们没有自杀的机会，还是仔细想想吧，到底你们的计划还有几分胜算。” “嘿，真正的妖术，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人撇着嘴，“死不了？哈哈，那咱们就耗着，看看耗下去……” “不必了。”Emmy将白色的枪刺入地面，向上一挑，在那两人惊愕的神情中，周围的一切都卷曲了起来，并褪去了色彩，只留下用不同程度的黑所画出的剪影。跟着，连他们自己也开始褪色，成为了这张水墨画当中的一部分。 陆凝再看时，Emmy的手里抓着一张卷起来的画纸，两人已经身处体育场进场的通道内，旁边熙熙攘攘的观众还在进场，没有人察觉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你已经问完了？” “是的，先生感兴趣的话，请随我来。”Emmy摆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开始沿着通道走向另外一个出入口。 陆凝跟上，也想看看这些所谓专业的人士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18号门口，Emmy停下脚步，走向了一个站在门口的警察低声问了两句，随后便指了指前排的座位。警察立刻点点头走向了座位那里，不一会便领着一名身材微胖的球迷走了回来。 “你们……找我？我不认识你们啊。”那个球迷一脸懵地看着警察和Emmy。 “先生，我们警方有些工作，需要您配合，不知道金天的球赛你是否可以不看？当然，您的开销我们会如数赔付给您，如果这次行动顺利，甚至还会给您一部分奖金，如何？” “呃……这个……” Emmy这先发制人的一番话搞得球迷都没什么话说了，支吾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好，好，一定配合您的工作，请问……” “一分钟后会有人过来，带着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那之前，请您站好。”Emmy从兜里取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对着这个球迷开始进行简单的速写。她的画技十分高明，只是寥寥数笔，就将球迷的主要特征全部勾勒了出来。 这时候，蒙彬和两个人从通道的另一端跑了过来。 “队长！” “好，衣服带来了？” “衣服？”那球迷嘴角抽了抽，蒙彬从背包里取出一件宽大的防寒服和长裤，对球迷说：“把你的外套脱下来，换上这一身，这一身就送你了。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好……好。”那球迷拿着衣服便走进了卫生间，蒙彬身边的人也跟了进去。 “队长，这位是……”蒙彬也留意到了陆凝。 “我给你们打过电话。”陆凝将双手插兜，“迟旭收监了？” “哦，是您啊，您果然也没袖手旁观。迟旭昨天我们已经将人带走了，他已经到了完全刑事责任的年纪，一定要为杀人事件负责的。也感谢先生帮我们追到他。” 陆凝轻轻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球迷已经换完了衣服出来，蒙彬敬了个礼，带着那个球迷出去坐车走了。而另两个人将球迷的外衣交给Emmy。她将那速写出来的画塞进了衣服里面，轻轻念了两句，衣服便自然膨胀开，四肢和头部从袖口领口冒出，虽然颜色可能淡了一些，其余的和那位球迷一模一样。 “你带着他回去，拿着票还给他，表面上做做样子，真假不要紧，主要是让人看到你和他的行动。”Emmy吩咐那位警察后，又转向另外两人，“至于你们，马上集合人手，让他们集合在这个看台的周围，注意暗中搜查那些行动有问题的人员。尤其是在开赛之后，严密关注每一个试图靠近我制作的墨人的人。” “是！”众人纷纷听令离去。 最后，Emmy才转向陆凝：“先生，您有什么想问的，现在我可以回答您，过上一会可能就忙了。” “诱饵战术？这么说，你刚刚使用了读心术吧。”陆凝看着Emmy，“这可是个危险的法术。” “并不能说是读心术，不过也差不太多。请先生放心，除了面对罪犯以外，我平时是不会对人使用的，尊重别人的隐私是我们这种人必须遵守的一项道德规范。”Emmy郑重地说道，“这一次对方的行动一定不会成功，我向您保证。” “若你能成功解决这次事件，我和你们一起去做个那登记也未尝不可。不过现在，Emmy队长能否详细告知我，到底此事的前因后果如何而来，为什么偏偏出在了这个城市里？” 32 扩散 模仿犯逐渐变得甚嚣尘上。 即使有着强力的抓捕手段，模仿连环杀手犯罪的人数却也在不断增长。就像是大面积扩散的新闻吸引了更多人学习一般，到一周结束的时候，居然已经抓了五十多个人，还有十四个人在逃。这也意味着有相应数量的人遭到了绑架甚至杀害，作案地点也直接扩散到了东部大多的省份。 这个数量相对于广阔的土地来说自然不值一提，可持续增多这件事却愈发让人提心吊胆。如今每个模仿作案的人几乎都被网民门扒出了老底，这些人的特征也非常类似——生活极度不如意、孤独、有一定的暴力倾向，他们平时或许慑于法律管制而不敢做什么，现在却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完全释放出了自己最暴力狠毒的那一面。 在网络的煽动和发酵作用下，对这些人处以死刑的呼声越来越高，而那些还没被抓捕归案的嫌疑人照片也贴得到处都是。 “这件事已经有人捅到外网上去了。”应采依躺在床上刷手机的时候说道，“连环杀人，如同传染一样的‘杀人模仿瘾’，都是新鲜的事。估计那些缺德外媒又要拿这件事开始造谣了。” “他们这么做，保不齐自己国家里也开始出现模仿犯。”李娴说道。 陆凝觉得李娴可能还真蒙对了。 “但事实上现在出现的都是模仿犯不是吗？没有一个是真凶继续作案。我就很奇怪，这人虽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可也没什么特别的点，为什么这么多人争先恐后地学？”应采依提出了她的困惑，“你们觉不觉得这事发展得有点太诡异了？” “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是肯定的。”陆凝说道，“说不准是超能力者在其中作祟。” “什么超能力者作祟？”寝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股寒意从门外吹了进来，不过三个听见声音立刻都起来了。 “陆姐！” 陆春晓拎着一个小行李箱，满脸笑容，和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她快速掩上背后的门，将行李箱放在地上，张开双臂和陆凝拥抱了一下，然后指了指上铺的俩人：“我就知道你们躲在被窝里。” “陆姐，这么冷的天你还要从首都跑回来啊。”李娴赶紧岔开话题。 “嗯，离开太久了，而且楚维也恢复了，他也该回来上课了。” “楚维送你回来的？” “其实还有几个人一起，好像是也要看看最近这边闹得正凶的模仿连续杀人事件有什么进度没有。”陆春晓从包里掏出几个盒子，“给你们几个也带了点礼物，我听说之前蒙大哥和季姐在这里闹出了点乱子。” “也不算，我们也不知道那天究竟是咋了。”李娴说，“陆凝倒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后来她也平安回来了，所以……找她。” “陆凝，我听说……” “没什么关系。”陆凝摆了摆手，“之后也挺顺利的，Emmy队长的情况怎么样？” “哈哈，Emmy吗？Emmy队长带了另一个组去南方了，她对你还是有印象的，让我向你问好。” “我们这里的情况可不算好。之前的模仿犯也杀害了旁边学校的一个女生，现在大家挺紧张的。何况天气依旧没有改变。”陆凝耸了耸肩，“话说你过去之后是干什么了？” “其实就是见识了一下一些超能力小组的成员，然后我就住在一个小别墅里面了。东西都是齐的而且定期有人来送，只是一般的通讯被禁止了，我和父母联系了报了个平安，对别的人就要保密了，就这样。”陆春晓大致描述了一下。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应采依说。 “嗯，毕竟我和这些无关。当然楚维好了一些之后会过来跟我说一些允许告诉我的情报，你们的事也是那时候我知道的。” “这么说楚维也是个超能力者咯？这样的话你还要不要和他继续谈啊？”李娴问道。 “什么意思？” “超能力者，又是这种类似执法组织的，以后应该会遇到很多危险吧？你没有能力，万一被人打击报复的话，连保护自己的本事都没有啊。”李娴担心地说，“陆姐，虽然楚维人还不错，可是谈恋爱可不能光考虑这一个吧？” “你想太远了……” “我觉得陆姐你确实该考虑这个。”应采依也赞同道。 话题就这样被两人岔过去了，陆凝对这个话题却不怎么感兴趣，毕竟场景里的人以后如何和她这个早晚要离开的人也没什么关系了。 这场冷空气已经侵袭到了南方，很多省份都开始报告冻雨，有些省市遇到了几十年都没有过的大暴雪，现在已经没人将这当成一场普通的天气灾害了，因为世界各地都开始出现了同样的超低温风雪天气。 同时，也如同之前李娴说的那样，模仿犯“走出国”了，这些人用的全都是同样的套路，绑架一到四名年龄在十八岁到二十四岁之间的男女生，过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就会出现第一个被虐杀的尸体。 伴随而生的，就是人们开始警惕起周围那些“孤僻”、“离群”、“古怪”的人，歧视开始悄然诞生，随着模仿犯的继续滋生而变得越发明显。就连学校里一些不太参加集体活动的学生也开始被人所警惕，毕竟被害人有一定的年龄范围，但模仿犯迄今为止什么年龄的人都有。 逐渐适应了冷空气的人们也再次开始外出活动。雪不常下倒是帮了大忙，交通总算恢复了一些，人们也可以正常出行了。 “十二月开始就没什么好事。”李娴看着恢复上课通知长吁短叹。 “得了吧，反正开课了你也不打算去。”应采依笑话了她一句。 “我也想啊，可是快期末了啊！”李娴抓着头，“老师就这个时候抓得紧！” “想点好事，至少我们能正常结束这个学期，万一因为各种原因推迟了，那不得快过年了才能回家？这么冷的时候我最想留在家里。”应采依说道。 四个人收拾好东西之后就出门了。现在是早晨七点半，四个人难得一起起早了点去食堂吃饭，也就是为了早点适应这样的鬼天气。 李娴毫无疑问是对寒冷抵抗能力最弱的一个，即使裹得严严实实，出门了也依然在抖，到了食堂之后才算好了一些。 “今天的课是……”李娴喝了半碗热粥之后说道。 “G2107大教室，八点半……也是最早的。”陆春晓立刻回答，“我真是有点等不及了，你知道吗？虽然在那个小别墅里放假挺好的，可是留久了还真是有点想念学校和课堂。” “不，我绝对会想念小别墅……不行我得去个卫生间。”李娴把粥碗一扔，逃跑一样冲向了食堂旁边的卫生间。 “她估计还不想上课呢。”应采依笑道，“这几天百分之九十的时间她都躺在床上，幸福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过了五分钟左右，李娴就回来了，三个人本来在有说有笑，但李娴坐下后众人却看到了她发青的脸色。 “李娴，怎么了？” “那个……卫生间……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陆春晓立刻站起来，“我们跟你过去看看。” “别，我觉得可能需要报警！”李娴急忙喊道，“我闻到了一个厕所隔间里有很浓的腥臭味道，但是我不敢从底下看……” “走，过去看看，有情况就报警。对，先通知班主任，还有，陆姐，给楚维也打个电话。”陆凝说。 几人立即行动，跟着李娴进了卫生间。这么早的时候食堂旁的卫生间还没人使用，因为天气冷也不能拖地，所以校工晚点才会来。 正如李娴所说，在卫生间的一个隔间附近能够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李娴战战兢兢地指了指，陆凝伸手推了两下，门果然是被锁住的。她蹲下身，从厕所门下方的缝隙往里面看了一眼，地面上有一些淤积的红黑色干涸物。 “报警。” = 又一个模仿犯出现了。 死者并不是本校学生，而是之前失踪的一名高三的学生。这个学生是住宿生，报告失踪之后已经过了两天，如今却在大学的卫生间被人发现了。对于凶手到底为什么把人搬到这个地方来依然无人知晓，警车再次来到了校园里，而陆凝也又一次见到了蒙彬和季长亭。 两个人正在现场调查一些痕迹，看到陆春晓之后对视了一眼，走了过来。 “春晓，是你们发现的？” “准确地说是我这个室友。”陆春晓指了指李娴。 季长亭想了想：“楚维没有过来吗？你们应该叫一下他，最近这种模仿犯持续增多也挺危险的。” “我给他打电话了。”陆春晓立刻说。 “我们有陆凝在啊。”应采依说，“你们也知道的吧？” 季长亭略有些尴尬：“是啊，不过陆凝一个人要想保护你们所有人的安全也不容易。如果那个模仿犯还在附近，盯上了你们，那也很危险。” “我们知道。”应采依回答。 接着陆凝问：“现场检查到什么了吗？” “这个模仿犯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如果用超能力追踪的话倒是可以找到他，不过……那样就很难定罪了。”蒙彬说。 “怎么还这么多讲究？” “案件搜查工作需要用足够多的证据才能对嫌犯提起诉讼，至于判刑之类的更要完备的资料，而超能力追踪的结果是不能作为广泛被人认可的证据的，至少现在还不行。我们只能处理超能力犯罪。”蒙彬叹了口气，“看看过些年能不能放宽一些条款吧。” “好吧，也就是说这次的凶手没有使用什么超自然力量？”陆凝又问。 “是的，凶手是模仿犯，实际上我们去了最早的凶手那个现场，也没有任何超能力痕迹，那个凶手应该也是用一般犯罪手段进行的犯罪。”蒙彬说，“如果说这里有什么超能力存在的话，就是那离奇的传染性模仿。” “你们发现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目前来说……没有明显的问题。不过从心理检测上看，这里面存在某种心理暗示功能，对某种符合特定因素的人群有诱导他们成为模仿犯的作用。” “这个……不用检测也看得出来吧？”应采依说。 陆凝忽然感到了一丝芒刺在背一样的感觉，但回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现场勘查到尾声的时候，蒙彬接到了一通电话，他走到角落里回答了几句之后便走过来叫上季长亭急匆匆离开了。剩下的人则负责收拾现场。 “笔录也没能记录什么吧。” “因为现场没留什么痕迹。这几天路上的雪都被铲开清除了，就算还有，估计凶手也会想点办法来清除痕迹。”应采依说。 “但顺着这个思路想的话，也就能知道凶手是知道我们学校除雪工作情况的人。”陆凝跟着说，“虽然最近没下雪，可大部分积雪可还没清除呢，就算是我们学校里还有一些道路上的雪没全部除掉，大门到食堂这条路是比较干净的，但外人可不知道这一点。” “是。”陆春晓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学校外人不让随便进来，下雪之后更是没有访客。” “是内部的人？”李娴有些害怕了。 “可能是。但学校里的人也不少，根本推断不出来到底是谁做的。”陆凝挠了挠下巴，“只要知道这个事实，绕过门卫其实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个学校久了就更容易了。” “但是如果是从什么地方翻墙进来的一定会留下痕迹吧？墙角的地方雪基本都没除啊。”应采依说。 “不，咱们学校墙边有很多小路，所以要找到除了雪的位置不难。”陆凝摇摇头，“如果要找到凶手不能从这方面入手，警方没有找到痕迹，我们也不能指望凶手会犯低级错误，留下什么痕迹和证据。” “你是说……” “警方不能用超能力继续追查，但我们可以。” 33 二度作案 死亡的气息确实来源于校外，不过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已经很不明显，陆凝已经没办法追踪很远了。不过光是残留在附近的气息也至少指明了凶手来过的方向。 当然，陆凝现在还是明面上的隐身能力者，对李娴和应采依她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对于陆春晓她还暂时保留了一些，毕竟她和楚维直接相关。这次的调查也是让楚维过来帮忙。之前现场调查的时候楚维没能赶上，现在正好是让他发挥一下的时候。 之前楚维能单独抓到一个畸变点产生的怪物，陆凝知道他肯定有点自己的独门绝招。而且目前楚维还是预备役，恰好算是钻了规定的空子，他还是能用自己的超能力去追查罪犯的。 和楚维的商量加上“怂恿”，最后楚维便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帮她们看一看。他使用的是自身觉醒的一种被称为“天盘”的超能力，其实就是一种罗盘术，通过一件或几件物品来寻找同类物，手里物品越多能找的目标就越精确。当然也有像之前畸变物品一样本身就有着极为明显的特殊性，一件就可以比较准确定位的东西。 不过这次是找人。 “这个能力我自己也控制不来，总体来说它就像是一个归纳性的机器，往里面输入的样本越多，出来的结果就越好。你们……要找一个人的话，可能不太好办。” “怎么说？”陆凝也对这种能力略有些好奇。 “因为这个是不能提取关键词的，你们明白吧？比如说按照你们推断，这个人是校园内、模仿犯、杀人凶手，但是我没办法从物品中找出三个特征来。” “不懂。”李娴懵了。 “试试就明白了，总之是把相关的东西交给你对吧？”陆春晓干脆说，“那会消耗材料吗？” “不会，不过我精力会消耗，一天最多十次。”楚维赶忙说。 “十次够了，等这件事办成了我们请你吃顿大餐犒劳你。”应采依痛快地说道，“找东西吧。” 真正凶案现场的东西早就被清理干净了，也没办法从这方面拿到什么证据。应采依等人首先把网上收集到的和模仿犯相关的资料交给了楚维，不过光是这个肯定不够，应采依想了想，把李娴拽了过去。 “喂！” “和这件事最相关的就是你了，万一能锁定呢？” 楚维一脸无奈地看着这几个女生整活，陆凝倒是没参与进去，她听楚维的描述就知道那能力不是什么特别准确的东西，而且他之前打斗的时候用的肯定不是这一项能力。 不过楚维还是陪着她们试了一下，结果最终指向的地方居然是自习室。 “……看起来连天命都觉得你应该学习了。”应采依揶揄地看着李娴，“纸张、学生、学校，可不就是自习室。” 楚维叹了一口气：“我就说嘛，如果没有特别具有代表性的东西，很难定位凶手的。举个例子，行凶使用的凶器、沾有死者血的衣服……但是一般找到这些东西也意味着找到凶手了，真的要用这个能力找反而更加费时间。” “唔……等一下，试试另一个组合。”陆凝忽然灵机一动。 她找来了一根拖把，一把刀和一根绳子，加上之前那些资料一起递给了楚维。 “这些东西？这……刀和绳子还能理解，拖把是干啥的？”李娴更迷惑了。 “楚维的能力其实不是让我们找同类物品的，相反是越不相关越好，能够交叉得越少，越是能够将交集的范围缩小。试试看。” “嗯……校工。”楚维用能力再次占算了一下后说道。 “知道是哪个校工吗？”陆凝问。 “没办法，毕竟这些都是你找来的，和案件其实没有关系对吧？”楚维说道。 的确，看来如果没有直接关系的证据存在，是没办法继续精确定位了。 最终得到这么个结果，三个女生都有点气馁，陆凝倒是知道这属于常态，而楚维显然也了解自己能力的性质，学校校工接近一百个，就算结果是校工，一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什么意思，二也没办法凭借这个挨个去盘查。 “行了，别垂头丧气的，还有别的办法。”陆凝拍了拍手。 “什么办法？”陆春晓立刻抬起头。 “警察不能钓鱼，我们能啊。” 模仿犯可不会模仿一次就结束，历次的模仿犯罪中，就没一个不准备继续作案的，他们仿佛认定这样做就能够真正成为那个连环杀人凶手一样，在绑架之后便已经着手做好了继续作案的准备。而在逃的那些也在继续尝试着作案，要不是人们已经警觉了许多，恐怕更多残酷的案件就会发生了。 此时，陆凝就是要给那位模仿犯创造一点“机会”。反正她自己也在年龄范围之内，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今天早晨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就是模仿犯盯上自己这几个人了。【安魂曲】会提升自己第六感的效果，对超能力者不管用，但是对付普通人却是绝好的预警机制。 “正好也恢复上课了，明天我就去晚自习。”陆凝想了想，“我记得D2楼门口的雪好像没怎么收拾是吧，那就那里的自习室了。” “等等等等！你怎么知道那人就一定会盯上你？”应采依急忙说。 “感觉。” “不用了吧……有点危险……”陆春晓犹豫了。 “我和你们几个不一样，我能隐身，你们再怎么也没我方便。既然模仿犯没有超能力，我就属于立于不败之地，至于你们老老实实留在寝室里，楚维过去准备抓人就行。”陆凝说。 “呃……可是……这样抓人也没证据啊。”楚维还有些迟疑。 “钓鱼只要钓上来了还怕没证据？” 这帮模仿犯不是陆凝的目标，要不是这个在学校里她甚至都懒得管。 很快，计划就按照陆凝所说的开始行动了。首先她下午故意在接近七点的时候才一个人前往食堂去吃晚餐，吃了接近半个小时之后才出来，还在外面装作思考去哪个自习室自习一样踌躇了片刻，然后才本着“就近”原则走进了D2楼。 D2是老教学楼，自习室也都比较小，灯光也略微暗一些。不过还是有一部分学生喜欢这里更柔和一点的光线，只是到了这种冰天雪地的时候还是暖气空调同时开的新教学楼更受欢迎一些。 陆凝随便找了个自习室坐下来，静心自习。时间很快就流逝而去了，她将一套练习做完之后一抬头，发现教室里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绝好时机。 她又低下头，继续拿过另外一本课本。现在是十点半，一般自习室是十一点半关门，但因为天气原因现在提前到了十一点，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叫她离开了。 才看了两行字，她就听见了门响。一名穿着肥大棉袄，脸上带着口罩，手里拿着拖把，还背着一个小包的校工走了进来。 “还学呢？” 校工用浑浊沙哑的声音说道。 “哦，抱歉，到时间了吗？” “这大冷天的，学习也别学得这么晚，身体受不了了学习再好有什么用。赶紧回去吧。”校工抬起手往门比划了一下，示意陆凝收拾东西赶紧走。 陆凝点了点头，站起来将自己的东西收进书包里，然后便走向了门口，那校工也在门口站着，从角落里拿出笤帚，好像要先扫地的样子。 不过就在陆凝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校工以和刚刚慢吞吞的动作不同的敏捷迅速从棉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电击器，趁着陆凝刚刚经过的瞬间便探向了她的颈间。 电火花一闪，陆凝却没倒下，而是猛地向前冲了两步，扭头看了校工一眼，然后“惊慌”地开始跑向楼梯。那校工骂了一句，将电击器塞回口袋，迈开大步飞奔着追向了陆凝，这一层的教室都已经灭灯了，他甚至很清楚陆凝无法轻易逃离——因为他已经确保所有的逃生通道都被锁上了。 现在这个时候人人都在抱团行动，而向一个团体的学生下手也太危险了，反而是一个落单的更加好办。也许模仿不是那么完美，但……他忍受不了，那种渴望仿佛烈火一样烧灼着他，迫使他铤而走险。 陆凝跑得并不快，或者说那个校工跑得太快了，快得像是他才是被追的那个。他冲向了楼梯，几乎是用跳的追了下去，陆凝的脚步声就在楼下，他能够清楚听到。他握紧了手里的拖把，电击器不管用，那就直接敲晕，什么手段都可以—— “喝！” 刚刚跑下楼，校工就感觉自己腹部遭到了重击，哪怕厚重的棉衣稍微减缓了一点冲击，疼痛依然令他眼前一黑。 楚维的身体素质相当好，对付一个普通人还是很容易的。至于锁起来的门……拦不住一个超能力者。 “抓住了？”陆凝在前面问道，同时继续装一个无害的隐身能力者。 “他没练过武，还挺能挣扎的。”楚维一手刀敲晕了这个校工，然后从他的包里掏出了绳子胶带将他捆了起来，之后喘了口气，便开始给蒙彬打电话报告这里的情况了。 不出所料地先挨了一顿批评之后，蒙彬和季长亭开车赶到了学校。 “你们两个——”季长亭进门看到两个人就想开口，被蒙彬拦住了。 “好了好了，他们两个超能力者对付一个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你之前也不是没在陆凝那里吃过亏。”蒙彬笑道，“抓住人也是大功一件。” “可我们……” “长亭，我们一件件办理。”蒙彬蹲下身查看了一下那个还晕着的模仿犯，点了点头说：“既然是陆凝被袭击，那肯定是这个人没错了。身上也确实有那种古怪的煽动效果……长亭，我们押人回去，仔细审问一下。不过我想还是和之前那些人差不多。” “能问一下吗？蒙哥说一件件办理，那你们正在办理的是什么案件？”陆凝问。 “这是机密。”季长亭立刻说。 蒙彬看了看陆凝：“陆凝，如果你答应用你的隐身能力帮我一把，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点……” “蒙彬！她只是个大学生！” “长亭啊，楚维也是大学生，已经是我们的预备成员了。这次模仿犯事件非同小可，既然有超能力者可以帮助我们，为什么不请求一下帮助呢？” “当然，这事都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了不是吗？”陆凝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看。” “随你便！我把人先带走了，一会过来接你。”季长亭伸手将校工拎了起来，一脸不悦地转身出去了。蒙彬等她走了才悄悄对陆凝说：“她就是一直反对让学生参与正式的案子，不管是什么。” “蒙哥你还挺怕她的？” “哈哈哈怕老婆也不是啥害臊的事。” “你们结婚了？” “咳咳，说正事。”蒙彬急忙把快要拉远的话题拉了回来，“陆凝，你要帮助我们的话，我就告诉你……其实你记得我今天早晨是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走了对吧？” “嗯。” “其实是又发生了一次事件，而特派组里我们的人判断，这一次的案子是最初作案的那个凶手做的。” “何以见得？”陆凝问。 “现在其实很多人都警觉了，出门都是三五成群，尤其是学生们自己准备的防范措施也很齐全，普通人想要实施绑架很困难，最多像今天一样，挑落单的下手。”蒙彬说。 “这次又是一起？” “没错，这次是两对大学情侣，南方的，约好了自驾游出去结果北方的寒流过去了，却没有返程。” “这真凶流窜了很远的距离啊。” “是啊，但是这不代表我们这边就可以放松警惕了。因为真凶能在这样的风雪天气进行长途旅行，本身又有着那种传染一样的超能力，这样的人很难预知他接下来的行动是什么。我们要想办法救出那些被抓的学生就更加困难。” 37 活体 街道上飘扬着木炭和烤肉混合的香气，才这个时间，一些烧烤摊就已经出摊了。即便是天寒地冻，依然有很多人坐在户外，人们的适应力确实令人惊讶。陆凝从一个个摊位前路过，她没有直接隐形进来是因为还要打探一下各种不同的消息，廖洪利不是本地人，如果一个外地人住在这里总是会留下一些踪迹的。 例如她自己这个明显的外地人，一去买东西就会直接被认出外地口音来。 “最近来的外地人多吗？我这样的人很明显？”陆凝装作不经意地向正在装包的老板问。 “不多。这大冷天的，谁没事跑出来啊。像姑娘你这样的……也没几个。这不是最近还在闹那什么模仿犯吗？大伙都盯着呢，要是有特奇怪的外地人来，那可就全都知道了。” “看来是没有了？” “没有没有。”老板摆了摆手，“要不是看你只是个小丫头，估计现在大伙都警惕你了。” “可是模仿犯里面也不是没有女性吧？” 老板瞥了她一眼，有点好笑地说：“那都是什么个头的，你这瘦胳膊瘦腿的样子，遇上个男生也打不过啊。” 陆凝哈哈一笑，接过买来的零食，一边往嘴里丢着一边离开。 果然廖洪利没有在明面上留下任何踪迹，现在所有人都在提防着类似行动的人，一个外来者忽然出现，肯定会引起注目。 他会使用自己的能力来进行伪装。陆凝见过唐零的能力使用，相比之下廖洪利的能力也许就是个下位，不过肯定也有其独到之处。陆凝思考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如果反向思考的话…… “老板，生意不错啊？” 她向一个烧烤摊老板打了个招呼，然后低头点了很多烤串。老板还是挺高兴看到这中大生意的，从泡沫箱子里取出还带着冰碴的串，开始用炉子化开。 “稍微等等啊小姑娘。” “没事，不着急。”陆凝笑笑，“看样子生意不错，烤串都要换冻的了。” “嘿，哪儿啊，都是这天气闹的，我这串绝对新鲜，就是天气太冷。” “没事，味道保证就行。” “放心！” “客人怎么样？”陆凝扭头看看，“这样大冷天的还要出来摆摊啊？” “总得赚点钱啊。”老板开始慢慢拆开化开的烤串，苦笑道，“你说这天气，也真是够熬人的。能来的都是老主顾了，还有一些估计是觉得天凉，根本不出来了。” “是吗？”陆凝笑道，“那会不会还有人想着点外卖啊。” “是啊，也就是我们没办法，必须赚这辛苦钱，有钱的在家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老板无奈地说，就在这时候，一个小伙计跑出来给老板手里又塞了一个单。 “你看看，说来就来，生意总得做不是。”老板自嘲地笑了笑。 陆凝也跟着笑了一下，坐到旁边的一个椅子上悠然等着自己的烤串上来了。 她不需要真的去寻找任何人，知道情报就是一个开始。赵晨霜给她的《山河堪舆图》可以把她见过的人全都记录下来，这个法宝比很多能力都管用，她在街上只是走了这么一点距离，图上就已经自然扩展开了很大的范围，那些被标记的人扩展了她的视野，尽管不能借助他们再进行二次标记了。 天色很快就变暗了，四处的摊位上也开始点亮了灯，陆凝结账之后悄然离开，一般来说，一片街区范围内只会有那么一个最繁荣的主干道，而这里因为聚集了所有餐饮店铺，是人流量最大的一个场所。 陆凝在那里坐了一个小时，所有在这种天气还敢出来的人基本上都被她录入了地图之内。 她所学习的侦查技巧严格来说算不上什么侦探，只是社会侦查的技巧而已。不过在闹市找人之类的事情上却很有些作用，一般的手段，例如查看人员登记之类的方法肯定已经被Emmy等人尝试过了，她现在用的已经是非常规的手段。 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陆凝打开了山河堪舆图，目光扫过了上面那些正在移动的墨点。 人们在屋子里进出，脚步跨越街道。一些屋子里有着停滞的墨点，是那些已经回到家中休息的人们。一些还在街头飞奔的人，则是那些不得不在这天寒地冻当中送餐的店铺伙计。 轨迹线非常清楚。 陆凝抬起头，迈开脚步往一条僻静的街道走过去，一座略显老旧的屋子在这条街上一排破屋当中并不算显眼。陆凝看了一眼屋子外面的信箱，已经被塞满了，至少一个星期没有人取其中的信件。 屋子里是有人的，陆凝能看得见屋子里的生气。不过没有死气，如果不是调查案子，在【安魂曲】的视野之内，这个屋子再正常不过了，最多是主人懒那么一点，不想在大冷天出来取信而已。 但现在不是。 陆凝回忆了一下地图上的痕迹，所有墨点的走向，在这件房屋有一些经过了门外，却没有进屋的。 她走了过去，抬起手臂，轻轻敲了两下门。 片刻之后，屋门就被打开了，一个怯生生的少女探头向外看了一眼，但门外没有一个人，她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一下，害怕地关上了门。 已经启动隐身的陆凝早就遛到了屋子里面。这件屋子内部其实非常拥挤，就像是历史积累下来的东西都被塞进了各个角落一般。散发出霉味的旧家具、一股潮气的厨房和厕所、发黄发旧的报纸和杂质、生锈的工具和金属盒。那个怯生生的女孩走回了一张破旧的矮桌子旁边，桌上只有一碗稀粥和一碟子咸菜，女孩坐回座位上，捧起粥碗小口喝粥。 不对。 陆凝扫视了周围一圈，没有发现丝毫之前外卖配送过来的痕迹，空气中甚至都没留下什么味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凝在屋子里无声地转了一圈，地面、墙壁，能够隐藏一个房间的地方她都碰了两下，不过这样检查也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她在卧室的床头看到了一张结婚照和一些旧照片，有外面那个女孩和她的父母亲，这些照片看上去都有年头了，最近的也是一年前的。 床……似乎很久没有人睡过了，倒是旁边的一张小床上还有凌乱的被褥。孩子的父母呢？ 陆凝越发疑惑，她走回来，看到那女孩已经吃完了东西，收拾起桌上的餐具，拿到厨房准备洗干净。 “嗯？” 有些地方……不太正常。 陆凝皱起眉，看向了那个女孩，她捧着碗迈着有些笨重的脚步走进了厨房，在那里拧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开始冲刷盘子。 而让陆凝察觉到不正常的根源在地面上。老旧的木质地板上，很多木板都已经裂开了，她原本以为这些裂痕都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的缘故，但是看着地板上新增的一片裂纹，陆凝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活性”的能力？ 众人之前最离谱的猜测，就是廖洪利利用活性保存的能力将别人的器官或者皮肤摘除下来覆盖在自己身上，甚至通过这样的方法来隐匿自己的身份，更换自己的血、骨、肉……然而如今看来，这个能力可能被扭曲为了一个更加诡异的状态。 陆凝从衣服下取出一把短剑。赵晨霜给她的两把短剑和剑修的记载一样都是刻了名字的，作用也不仅限于拿来杀伤。这把名为“白露为霜”的短剑能够一定范围内的气温迅速下降，并令处于低温的人陷入假死的状态。 女孩刚洗好了碗，便在骤然降低的温度中昏厥摔倒了，倒地的时候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陆凝原地等候了片刻，巨响没有引来什么人，女孩也确实晕倒了。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走了过去，蹲下身，抬手将女孩裹紧的衣服扯开了一点。女孩的躯干上乍看没什么问题，但仔细观察却可以发现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血痕，就像是……被撕开又强行缝合在一起了一般。 一股无名怒火从陆凝心头升了起来。她现在其实很少会生气了，毕竟见识过那么多诡异离奇的事情之后，很多残酷的事情她都可以漠视，就算是亵渎尸体这种事陆凝都可以接受一些。然而现在这已经不只是亵渎尸体了。 “你……给我出来！” 陆凝的手指沿着那血痕一划，细密的雷电沿着痕迹透射到女孩的体内，她能够明显感受到，密度和厚度异常的血肉已经堵死了雷电的传输。这可是审判日的雷电，一般要杀死十个人才会发生转化的雷电，此刻居然无法渗透进女孩的躯体。 十五少年杀人？ 廖洪利到底杀了多少人？早就不是这个数字了吧？不，他可能确实没有真的杀人，只是从每个人身上……取走了一部分而已。 陆凝加大了手上雷电的功率，她终于知道廖洪利和唐零相比能力哪里有所不同了，唐零只是变化血肉，自由改变其性质。廖洪利却可以让血肉以任何姿态保持住它的活性，让死掉的人活着存在。 她甚至无法去定义眼前的女孩究竟是一个活人还是一具尸体。 = 幽暗的房间里，廖洪利将一块胸腔骨随手贴在了墙壁上，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渗透出来的雷电。 “哎呀……” 他挤出一个邪恶的笑容，离开了手术台，走到了旁边的一条肋骨拼成的扶梯，伸出手抓住开始向上爬出去。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躯体开始变形，扭曲，似乎在通过某个狭窄的通道，但很快，他就如同蛇一样滑了出去。 一个小巧的，有一块水晶的房间前，廖洪利那变形的脑袋往这里探了一下，然后诡异地一笑。 “这个时间找到这里，居然还发现了我，看来那帮超自然小组也不都是吃干饭的人啊……可惜。” 陆凝猛然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眉头一皱，女孩的四肢都在她的视野之内，她一低头，发现竟然是顺着女孩的肋骨下方“长”出了一条新胳膊，这条胳膊看上去更粗壮一些，皮肤略粗糙，更像是一条男子的手臂。 她抬手一剑将那条胳膊齐腕切断。 力道没有减弱，果然廖洪利可以利用自己的“活性”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甚至这样的力量同样穿透了“静谧”的防御，因为静谧会抵挡的都是有害攻击，然而廖洪利保证了她血肉的活性，她的生命特征一如既往得正常，这也绕过了“静谧”的判定——她被握住的那条腿被握细，变小，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骨骼被压缩，变得致密，然而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她瞪大了眼睛，这压缩的力量甚至开始沿着腿部蔓延了上来，与此同时，女孩昏迷的躯体中开始探出其余的肢体，还有骨骼。 那些人恐怕就是这样被掳走的，廖洪利根本就不用现身，他可以将人拆开再拼起来，甚至连自己都能压缩起来塞进人体。 陆凝听着自己被压缩的声音，反而开始放任对方动手，她启动了身上的报警讯号，却不指望有人能过来解决廖洪利的问题，这能力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实在难以想象。 等等—— 就算他能维持血肉活性，压缩血肉，那没有生命的东西？ 陆凝瞥了一眼，衣服也被随着压缩起来，但是她的两把短剑属于灵物，加上那卷山河堪舆图，都被留在了外面。 在被手臂从肋骨下扯入女孩体内的瞬间，陆凝启动了“静谧”的主动防御能力。 作为一件顶尖的防御装备，要是能被人找出被动防御逻辑漏洞就攻破，那未免也太名不副实了。 试图将陆凝扭成一团剥夺战斗力的手臂忽然发现，之前还能随便拿捏的陆凝此时却硬如钢铁，完全扳不动了。控制着的廖洪利只是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对方只是顺着自己的能力钻了进来。 他立刻抬手抓向墙上插着的那块胸腔骨，不过还没等他接触到武器，一道闪电就穿透了他的胸口。 “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知道吗？” 39 红梅馆 陆凝干掉了一个廖洪利，其实算是减轻了他们很大的工作负担。不过即使有这个功劳在，让她一个未受训练的普通人继续参与接下来的追踪任务还是不可能的，Emmy在这一点上不会让步。 不过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月底将近，陆凝也要准备出发前往金平山红梅馆了，她也需要一段更长时间的假期——实际上，现在的学业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也是她向Emmy要的奖励。 “金平山红梅馆？超能力者集会？” 陆凝也没遮遮掩掩，直接把自己要参加这个集会的事告诉了Emmy，可Emmy好像完全不知道此事。 “确实有很多民间超能力者偶尔举行一些集会之类的，我们并不禁止超能力者之间的良性交流，只要不对普通人造成太多困扰。”季长亭说。 “你知道这个吗？”Emmy问她。 “不清楚，一般这种能力者集会不会给我们这些官方的人发送请柬，不然会少一些乐趣。只要他们不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们一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就我所知，好像很少有在红梅馆这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地方举办集会的，即便是超能力者之间，也有一定的贫富差距。” 这个差距并不是指身家方面，而是能力的强弱方面。 “我既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就想过去看一看，不知道……”陆凝试探着问。 “如果你想去自然是没问题，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就算现在有各种法规规定，超能力者本身依然是行走的凶器，不要惹怒陌生的超能力者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发生问题，直接打电话联系我们，这是我们负责处理的事。”季长亭说。 = 金平山红梅馆，如今已经被皑皑白雪所覆盖的山体上有很多含苞待放的红色，梅花在这样严寒的天气之下依然蓄势待发，陆凝在山脚下下车之后乘坐缆车前往红梅馆，心里倒是想着这里还真是一个非常适合“暴风雪山庄”型案件发生的地方。 由于山势陡峭，只有一条路从山下通往红梅馆，剩下的就是索道。而如今那条小路因为积雪的缘故也变得非常危险，山下的负责人员已经建议出入都坐缆车了。 不过陆凝拿着请柬和里面的东西，倒是畅通无阻。缆车运行了约五分钟就把她送到了对面山上，红梅馆附近。 这是一座巨大的洋馆，和陆凝在网络图片上看到的一样，只是网上只能得到外观，作为一座私人洋馆，这里的内部是不允许也不可能让外来的人拍摄的。陆凝走进打开的大门，洋馆里有两名女仆正在整理院子里的梅花，这两名女仆都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装，领口有梅花的图案。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六日，陆凝来得很早。 “你们好。” 她站在远处打了个招呼，两名女仆闻声转头，然后立刻双双将手放在胸前向陆凝弯腰一躬：“欢迎，来自远方的客人。” “呃……我是来赴约的，关于舞会。” “当然，只有接到邀请函的人才可能被准许过来，不过抱歉期间，能否让我再查看一下您的邀请函呢？”一名女仆恭敬地说道。 “没问题。”陆凝取出那个信封交给对方。女仆取出后查看了一下，然后双手递还给陆凝：“感谢您，陆凝小姐，您是来得比较早的客人，所有有许多房间供您挑选，不过一旦决定了您的房间，我们便不会为您变更，请谨慎。请跟我来。” “请问你是……” “我叫曲朗月，之前向各位派发的邀请函便是我的工作。”女仆微笑道，“在这里一共有七位负责服侍、杂工、以及日常维持的人员，我会为您介绍。在居住此地的期间，各位客人如果有什么吩咐可以吩咐我们当中任意一人。” 陆凝瞥了旁边的女仆一眼。 “这位是叶云眉，主要负责花园打理、卧房清洁和厨房的一些副厨工作，而我则主要是负责各位的饮食起居，公共场所的卫生以及应对各位随时的要求。”曲朗月说。 叶云眉微微躬身行礼，不过没什么话。 “那么我们进去吧，对了，现在有没有别的客人到达？”陆凝问。 “是的，在您之前，一共有四位客人到达了，本次主人一共邀请了二十名宾客参加舞会，不过我想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回应。”曲朗月边说边走进了洋馆内，先走到一楼的佣人室内取出了一串钥匙，同时里面还走出了第三个仆人，这次是个男仆。 “这位是田霄，除了一般的仆人工作以外，洋馆的所有电力、机械工具、电子仪器设备之类的维修保养都会由他负责，如果陆凝小姐发现房间内有任何相关方面的故障，请告诉他。” 田霄笑着向陆凝弯腰行礼，他身材颀长，形貌端正，从外观和礼节上来看同样是无可挑剔的。 接着曲朗月就带着陆凝走上了楼。 “所有客房都在二楼，三楼的区域为主人家庭使用的卧室。不过因为主人只是租下这个地方，所以并没有这方面的区别，因此三楼除了主卧以外的五个房间也可以由客人任意挑选。” “二楼一共有多少客房？” “十六间。”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二楼，曲朗月向左右指了一下，“红梅馆的每一件房间的布置都是不一样的，因此您可以选择自己更加偏爱的一间……哦。” 这时候，一间客房门被打开，一名年纪大约四十到五十岁的男性从屋子里退出来，向屋内行礼，然后轻轻关闭了房门。 “冯总管。”曲朗月向男性一躬身，然后对男子介绍道，“这位是新来的陆凝小姐，我正在带领她挑选心仪的房间。” 男子走了过来，虽然他仪表气度不俗，不过身上的衣服和曲朗月等人的制式是相同的，看来也是此处的仆人之一。 “陆凝小姐您好，我是这里的总管冯源熙，总领所有事务。任何仆人的服务行为如果令您感觉有所不满，请告知我，我将作出符合规定的处罚。”冯源熙严肃地说道。 “您好，冯总管。不过我并不知道此处的主人是谁，请问他已经来了吗？”陆凝问道。 “主人会在舞会前抵达，作为仆人，主人没有通知，我们无从得知主人的行程。希望您不要认为主人有所怠慢，此处的所有接待我们保证会以最高的规格对待诸位客人。” “……好。” 冯源熙向曲朗月示意了一下，曲朗月就带着陆凝走向客房，开始挑选房屋了。 十六间客房，按照四季排列，再以月相细分。朔、弦、望、晦，也正是按照不同的客房命名而准备了不同的装修风格。陆凝注意了一下，刚刚冯源熙所服务的那个房间是夏-望月。 不知道那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住着。 曲朗月没有对房间进行过于详细的介绍，只是将没有人的房间门依次打开，供陆凝检查和挑选。房间装修不同，但品质应该都是一致保证的，陆凝也只是挑选一个符合眼缘的房屋，最后定下的是冬-晦月的这一间，从排位上看就知道，这是一间紧贴洋馆边缘的房间，相比于别的房间多了一扇窗户，里面的陈设也是用清冷幽静的布局，面积相对于别的房间来说看上去也大了一点。陆凝选定之后，曲朗月就从钥匙串当中将钥匙取下交给了陆凝。 钥匙上有雪花的图案，短链上坠着一枚黑色的圆片。 “这是您的房间钥匙，请您收好。在您居住的期间，只有您自己的钥匙，以及冯总管和叶云眉所掌握的总钥匙可以开启房门，安全性您可以放心。如果钥匙丢失，请立即通知我们。” “知道了，谢谢。” “除了您已经见到的四位仆人以外，在这座洋馆当中，还有厨师魏浩南先生，一般他的工作区域是厨房，没有食物相关的问题诸位见不到他。园丁江艾先生则是在花房，如果您有兴趣去那里赏花的话应该是由他对您进行接待。最后是金秀青女士，她会协助每一个人的工作，您可能在接下来的时间碰到她，是我们的前辈。” “知道了。” “如果有需要，请摇动床头柜的铃，我们会尽快过来。”曲朗月鞠躬退出了房间，并将门也关好了。 陆凝启动了【安魂曲】对屋子里检查了一番，然后就坐在了桌子前。她没有去三楼，目前能看到的只有二楼的情况。不过曲朗月说在她之前只来了四个客人，而之前曲朗月有三个房门是没有打开的，分别是春-弦月，春-望月和夏-望月这三个，说明这三个房间里是有人的。如果以每个客人都住一件屋子考虑的话，那么还有一个人应该是选择了三楼的房间。 此外，既然曲朗月称自己是整个邀请函部分的主笔，那么她一定也知道超能力相关的事宜，甚至自身就是一名超能力者也说不定。除非超能力太弱，否则一名超能力者会担任别人的仆人这样的职位吗？ 她走到窗前往外面看了一眼。 红梅馆外除了缆车到门口的这条线以外，后方为山体，两侧为陡峭的山路，应该就是之前上山小路过来的途径，不过现在几乎是封锁状态。然而对于超能力者来说，这样的“危险”算不上是绝对的危险，她自己也能轻松顺着小路逃跑，甚至不走路都行。 最后是房间内。 没有观察到特殊的气息。在此前不久应该被人整理过，空气中略有一股潮湿的味道和淡淡的香味，香味和此前在前方花园看到的叶云眉身上的香味吻合。这里她见过的四个仆人身上都带有不同种类的香味，似乎被特意安排如此，不过味道很淡，不至于影响人们的感官。 陆凝将行李放下，取出一些衣服放入衣柜当中，随后深呼吸了一下。 外面的寒冷没有改变屋子里的温暖。虽然装修很有种上个世纪的风格，但实际上屋子采用的应该是地暖，因为她没有看到任何外部采暖的设备。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吗……”陆凝嘀咕了一句，沿着墙壁走了一圈，手指轻轻在墙壁上叩打，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暗道之类的，都是普通的墙壁。根据之前开门看房间时候的墙壁距离推断，相邻屋子之前的墙壁也无法容纳什么隐藏房间或者隐藏通道之类的。二层大概如此。 观察完毕，陆凝便走出了房门，她能看到另一侧春夏房间的走廊上有一个身材微胖的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手里捧着一个烟斗在吞云吐雾。 陆凝靠近了过去，那个人也转过头。他的衣服是一身绒线衫，在他身上略显紧绷和陈旧，裤子则是一条宽松的长裤，裤脚和两侧口袋边缘磨损严重。看上去这个人应该并不属于非常有钱的那一类。 “你好。”陆凝率先打了招呼。男人将烟头稍微靠近窗户，微微一点头：“你好，女士。” “这个称呼可不太常见。” “个人习惯而已，如果有更加符合您意图的称呼，我也很乐意。我叫迈克尔，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你是外国人？”陆凝装作惊讶的样子。 “是的，我是混血，自幼在国外长大，近两年才返回这里。不过我的国籍还是这边的，您看，我们的沟通交流没有任何问题。”迈克尔说道。 “原来如此，迈克尔先生也是获得舞会邀请而来的？”陆凝问。 “没错，我认为类似我们这样的人应该积极参与这样的社交活动，无论是对我们自身的成长提升，还是对于这个圈子的安定都有好处。”迈克尔笑呵呵地说，“至少在欧陆的成长过程中，我是有这样的体验的。” “那么能否冒昧问一句先生的能力是什么呢？”陆凝问道。 迈克尔笑呵呵地弹了弹手指：“一般来说，超能力都是各自的隐秘，不过我还是很乐意向别人展示我的能力的。” 随着他这个动作，陆凝看到地面的地毯上弹起了一些绒毛和灰尘，无论清洁得如何干净，这些小东西总会迅速滋长，而距离上一次清洁显然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这些东西在地毯上很快排成了一条线，从陆凝脚下，一直到她自己的房间门口。 “就是这样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找寻事物之间联系的小把戏而已，用来寻找一些走丢的小猫小狗倒是很好用。女士，不知道我又能否有幸得知您的能力呢？”迈克尔微笑着问。 42 十二月二十九日雪 超能力特派小组，Emmy拿着一份文件从办公室内走了出来。 “Emmy，稍等一下。” 隔壁的办公室里走出了一个身穿警服的男子，不过Emmy和他很熟，知道这属于他这次任务需要的装扮，事实上对方是和她同级别的队长。 “怎么了？” “之前你提过的那个红梅馆，我查了一下。”男子说，“情况有点复杂。” Emmy停住了脚步。 “复杂？” “你的视力怎么样？”男子忽然提了另外一个问题。 “只是常规的注视不会加重我的病情，怎么？这次又是‘穿孔’？” “孔洞已经越来越多了，Emmy，我们可能快要来不及去遮掩这些穿孔所带来的负面作用。我们努力将一切分化为一个个超能力现象的案例，但这样维持来的长久和平恐怕很快就要结束了。” “……还有几天？” “不知道，一个月？” Emmy有些惊讶。 “如果我稍微多关注一下……” “不可能的，你终究只是一个人的能力，没有人帮助你，就算你延长几天，结果上来看也毫无区别。”男人摇了摇头，“而且假如你出现了穿孔，可能还得我去通知反常组的人来处理。” “……好吧，但是红梅馆是怎么回事？” “是一次主动穿孔，而且那个人估计也是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正在尝试弥补，才有了这一次的舞会。聚集的能力者是他找来对抗自身穿孔的必要素质，从一个超能力者来讲，做得不错。” “但是这没有意义，如果他能够一个人就解决自己的穿孔，那还要反常组做什么。”Emmy皱着眉说。 “抱歉，这件事我已经上报了。” “上面怎么说？” “推断了可行性之后，打算让那个人试一试，不过需要做一些后续准备，我会负责。我想之后抓那个能力出现问题的小子任务就得你来主要负责了。” “那个小子只是滑头了一点，当然也是我们不可能分出多余的能力来制裁他，只能尽量依靠通常手段。”Emmy不以为然，“当然，还需要避免伤亡。” “Emmy，你快死了。”男子直言道。 “你知道死亡对我而言也不过是注视的一项内容而已。”Emmy说，“反正你没有天赋成为注视者，不必担心继任的问题。” “不……Emmy，我只是说，在我们有限而又被压缩的生命中，或许也该为自己考量一些事情。”男人点了点头，“言尽于此。” = 二十八日，信中预测的最后那位客人抵达了红梅馆，这位大家心中可能是最后一个的客人穿着破烂，自称是个向往自由的地下歌手，然而从他身上肮脏的状况来看，可能和流浪汉也差不了太多了。 不过接待的事情自有仆人去考虑，客人们也只有几个出来见了一面就不理睬他了。 陆凝看了一眼今天早晨被送到自己房间的鲜花，思索了一下昨晚迈克尔告诉自己的信息。去温室的人不少，这样来看相对没有去温室的人就比较少了。迈克尔观察过，昨天没有去温室的除了陆凝和徐教授以外，那个红发女人、周先生、男性模特和唐零四个人也没有去温室。 顺便陆凝也问了一下关于那封信的问题，迈克尔表示他也好奇地用自己的能力查看了一下信封和这里人的联系，却发现信和这里每个人都有联系，完全无法区分出信是什么人写的。 “陆凝小姐在吗？”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随即就是叶云眉的声音。 “有什么事？” “住在秋-弦月的潘先生向您发出了邀请，如果您有兴趣，可以在十一点之前前往三楼右侧的小会客室内。”叶云眉说道，“这是我奉命带过来的话。” “知道了。” 脚步声走远，陆凝有些疑惑。潘先生就是昨天晚些时候到达的那个模特男人，英俊的外表和不俗的谈吐说明这人至少很有些见识，不过陆凝没有和那人说过几句话，今天却被邀请了？ 也可以去看看到底这人有什么目的。 今天的小会客室格外拥挤，毕竟这里平时大概也就是供三四个人闲聊的地方，而如今这里居然挤了一群人。陆凝扫了一眼，除了发起者的潘先生之外，迈克尔、韩学志这两个她比较熟悉的人，然后就是两个白领女性、那位能分辨谎言的大汉，新来的自由歌手这些人。 “啊，最后一位也已经到了。”潘先生笑了起来，“抱歉，这里地方有些小，请随便坐，我邀请的只有诸位。能否将门顺便关上？” 陆凝点点头，关闭了房门。 “诸位，昨晚我才了解了这座房屋里发生的事情，稍微花费了一些时间来思索这里的状况，现在我邀请诸位，也是觉得诸位或许是此间主人的可能性比较低。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潘凯，一个模特。” 屋子里的人有些沉默，迈克尔有些局促地开口：“可能性比较低？是……是你的超能力，还是……” “不，我的超能力不是这方面的。我只是认为，能够租住这样的屋子，有这样的仆人，举办这样的舞会，无论如何，某些气质是无法掩盖的。而恕我直言……我今天邀请过来的诸位，不具有那样的气质。”潘凯笑道，“不过也正是如此，我才相信诸位都是可信的同伴。” “可信的同伴……是什么意思？”女白领当中的一个问。 “很简单，我不信任此间的主人。”潘凯说道，“那封信的内容究其根本目的，是这里的主人遇到了什么难以抵抗的灾难，指望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超能力者为他挡灾。这样的事不提前说明，现在才告知我们，说明他不相信我们……既然如此，为何我们又要信他？” “我，我也不想……”韩学志举起手，“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可能还会死！” “就是如此！”潘凯马上认同，“如果是一般的小忙，我相信大家也不吝伸出援手，可这种性命攸关的问题，用这种近似欺诈的方法把我们骗过来，你们愿意吗？” “当然不，可我们现在已经在这里了啊。”迈克尔苦着脸说。 “正因为如此，我认为我们应该把那个主人找出来，让他说明情况。仆人当然是不能商量这种事的，那些看上去很像是过着优质生活，或者社会阶层很高的人同样也不可信任。我在这里希望各位能联合起来，利用我们的能力配合，找出那个‘主人’的身份！” 潘凯的话语很快就被几个人赞同了，看起来在此之前，潘凯也已经和几个人通过气的样子。 “为了结成一个团队，我想首先要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来。”潘凯取出自己的手机，将它放到了桌子上，“我会先向诸位展现我的超能力。” 话音刚落，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随后几个按键迅速闪烁，手机开机完成了。 “这是什么能力？”迈克尔惊叫一声，“你难道还能窃取我们的私人信息？” “不不不，朋友，你也看到我的手机密码按键闪了吧。我能够远距离操作电器——任何需要电的东西，不过类似手机、电脑这些需要密码的用具就要再输入密码来使用了，所以对各位来说不用担心我得知什么私人信息。但我相信我这个能力会有用。” “听起来就很有作用的样子！”迈克尔依然保持着对什么都要大加赞美的样子，“我的能力就只是显示一些东西之间近期的联系，但是联系这东西也太错综复杂了，我根本从中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显示联系？”白领女性当中短头发的一个欣喜地说，“如果有线索的话，我可以通过图画的方式来描写一些过去发生的东西，就像是笔仙的那种方式。” “真的吗？我想我们两个一定可以好好配合。”迈克尔也很惊喜。 “这么说的话，我的能力可能也会帮助大家……”韩学志再次举起手，语气也很激动，“我可以让一些痕迹显现出来！就像是指纹、脚印、汗液、血液之类的东西，哪怕被擦除了，只要没有过太久，我也能让这些东西显现出来！” “我的能力是测谎，大家已经知道了。”壮汉说道。 “还有我！”头发长一些的白领女子也举起手，“我能够用摄影机逆向摄影三十秒钟，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超能力啊，女士！”迈克尔再次惊呼。 陆凝听着，反而开始眯起了眼睛。 仆人的能力姑且不说，这次找过来的这些人的能力如果都是真的，怎么这么巧全都是侦查类的能力？ 最后那位自由歌手的能力也是能够分辨非常广的音域，甚至如果他想，可以听到人耳范畴之外的频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侦查类的超能力。 当然，陆凝的隐形能力也被众人接受了，毕竟一提起这个能力就知道盯梢之类的有多么好用。 “不可思议，当陆凝小姐隐藏之后，就算是我都不能找到她的联系了。”迈克尔测试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后，发觉了陆凝那完美的隐匿效果。实际上就是静谧将连在陆凝身上的痕迹线都给隐藏掉了。 “这就是所谓的能力克制吧，应该说幸好陆凝小姐是我们的同伴。”潘凯笑着说道，“这样的话，我有一个好计划，我想今晚行动，或许明天就可以找出这里主人的真实身份了……” = 转过天来，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九日的清晨，陆凝醒过来的时候，听见了窗户上被细密的东西撞击的声音。她起身去拉开了窗帘，发现窗外居然下起了大雪，雪粒敲打在窗户上，很快在外面积累了一层，而外面的风景也几乎被大雪遮挡住了。 暴风雪山庄，完全符合。 陆凝摇了摇头，起床出去准备吃一些早点。昨晚的行动其实没有她什么事，而她也不觉得能这么轻易将主人的身份查出来。潘凯不过是刚刚知道众人的能力，他的计划还是建立在自己能力上的。他带来了一些小巧的红外摄影机，利用他自己的能力，能够远距离控制这些摄影机对想要的方位进行拍摄， 他询问众人的能力，不过是需要找出一个能够将山庄的“主人”引出来的好方法。而那个自由的歌手马上就提出了一个主意：“既然主人有不想让我们做的事，只要我们反着来，他不就一定要现身吗？” 这个人有些缺心眼，不过别的人却对此表现出了沉默，最后，提出这个主意的歌手本人便在潘凯的称赞下稀里糊涂地接受了。他没有多少分辨的能力，更没有意识到其中的生命危险到底有多大。 按照计划的话，这位歌手会在今天早晨将自己房间里的花丢到外面去。 她走下楼梯，看到了在客厅里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的孟倦。 “你好。”孟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向陆凝打了一个招呼。陆凝还了一句早安之后，瞥了一眼报纸：“今天的报纸依然按时送过来了？” 红梅馆的报纸和一些新鲜物资都是每天通过缆车从山下送上来的，不过今天天气太恶劣了一点。 “当我起床，下来用餐的时候，早报就已经摆放在那边的架子上了。”孟倦示意了一下，“应该是我们敬业的仆人们取来的，我看到报纸的边缘还有一些潮湿，应该是雪化掉之后留下的水渍。” 报纸不光一份，陆凝走过去看了一眼，确实有一些水痕的残留。此时正好金秀青抱着一叠衣服从旁边经过，陆凝就叫住她问了一下。 “负责取回报纸的一向是曲朗月，今日也应该是她。”金秀英说道。 “请允许我表示一下敬意，这样的风雪，从缆车回到馆中也有近百米的距离。现代社会下并不需要仆人真的做到这种地步。”孟倦说。 陆凝伸手翻了翻那个架子上的报纸，思索了一下又问：“每天的报纸是和信件一起取上来的吗？” “应该说，山下送上来的所有东西都是曲朗月负责运回馆内，有时候东西太多的话田霄也会帮忙，通常只有这两位负责此事。有什么问题吗？客人？” “没有了，谢谢。” 陆凝坐下来开始吃早饭，不过这顿早餐并不算安宁。大约八点十分左右，冯源熙从楼上走了下来，神情严肃，对在大厅里面的客人们说道：“很抱歉打扰了各位的兴致，请允许在下宣布一个不幸的消息……就在刚刚，打扫卧房的叶云眉发现潘凯先生死于自己的卧室之内。” 46 红玉雪 和前两次不同，这一次房间内的情况真正引起了恐慌。 人类手段的谋杀无法吓到超能力者，一个人的失踪也可以心理上找各种理由，然而韩学志的异变已经是无可忽略的事实了。贵妇惊叫一声当场晕了过去，剩下的人也大多是一脸厌恶地远离了房门口，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那菌丝密布的房间。 最后，是仆人们找来了一些鞋套和手套，又用雨衣将身上裹起来，才走进了房间里面。周先生虽然一脸不快，不过还是主动穿上了那些东西，踏入了房间里面。 陆凝能听见他们踩在粘性菌丝上的声音，这些菌丝还都是活的，蔓延虽然停止，生命依然留存。室内的韩学志依然在不断低语着，重复着大约十句意思差不多的话语。 周先生来到了韩学志面前，举起了提前准备好的小刀。 “你要杀了他吗？”徐教授在门口沉声问道。 “教授，它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也不认为这样的情况还有逆转回来的可能。他现在唯一能够给我们提供的就是也许存在的变成这样的线索。现在这里人人自危，我想没有人有多余的善心留给这样一个怪物。”周先生冷酷地说着，将刀尖探向了那颗菌丝形成的球泡，他动作轻缓而稳定，从靠近脖颈的侧方下手，避免球泡发生炸裂的情况。 两颗眼球浮动起来，看着周先生的动作，然而下方的躯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噗嗤。 就像是扎开了一个腐烂的鱼泡一样，被周先生割开的裂口中立刻涌出了里面的液体，那是一种带着腐臭和腥味的半粘稠液体，甚至隐约还有一丝甜味混合在里面。球泡随着液体涌出干瘪了下去，与此同时，韩学志浮肿的躯体立刻开始抽搐起来，它的双手开始在下半身的菌落上抓挠，大量青灰色的脓液开始从它抓出的伤口渗出。周先生迅速下刀，沿着脖子部位的皮肤将下面继续切开，最后直接扔掉了手里的刀，开始快速后退。 仆人们刚刚清理出一条勉强能走的路来，众人立刻一起退出了房门，身上的东西也都脱在了屋子里面。冯源熙迅速将门关闭，金秀青手掌在门上一按，将门彻底封锁起来。 “怎么回事？” “那个东西好像受到刺激了！”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而此时，房门里清晰传来了“噗呲噗呲”的声响，人们只能凭想象去描绘屋子里的情景，只有周先生一脸漠然。 “周先生！刚才你看到什么了吗？”陆凝大声说了一句，立刻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是啊，冒这么大危险去碰那个怪物，您得研究出点什么吧？”富商说道。 “它的体内几乎已经没有人类的器官构造了，连手臂内部都是靠一些密集菌丝撑着，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已经不算一个人了。”周先生说道，“而现在它大概还在垂死挣扎吧，那样的结构，很快大概就支撑不住头部的大脑了，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人们脸上都是失望的神色，随即很快就远离了这间房间，唯独迈克尔苦着一张脸，他就住在隔壁，如果不能换房间的话他就得忍着隔壁有这么一个怪物的状况度过两天。 “三个人了。”祁乐音离开的时候担忧地说了一句，“我们是不是都是那个主人选来的祭品？我们会不会都死在这场舞会当中？” “不要那么悲观，小姑娘。”孟倦笑道，“我们是超能力者，如果真的受不了的话，大家合力也能从山上离开。” 八点多的时候，果然通讯和网络就恢复了，田霄在其中居功至伟。陆凝马上联系了自己的父亲，幸好父亲听了她的话，从二十七号开始就屯好东西留在家里闭门不出了，今天早晨的流星雨也因为起得晚根本没看到。陆凝再次叮嘱了要等到自己回来，又问了问情况，就结束了通话。 网上果然已经爆发了对于流星雨的讨论，人们已经发现没有捡到陨石了，而流星雨的范围极为广泛，在现代通讯的便利下互相验证，很快就发现这是一场遍及全球的流星雨——这就非常不对劲了。 毕竟陨石落下也是有个方向角度的，从没听说四面八方都有微型陨石向星球砸过来，结果还都在大气层中燃烧殆尽。各大天文台也根本没有观测到类似的陨石群，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次流星雨都是不正常的天象。 网民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很快就有人开始提出了末日论，还有很多人认同。陆凝只是看了一点就不看了，又给黎西楼打过了一个电话去。 “陆凝？”黎西楼很快接了电话。 “黎西楼，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周围的情况怎么样？” “我和浣雨正在返回首都的住所，第三舞台的开启是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至少我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现在我这边情况有点诡异，你有没有渠道调查一些超能力者？” “我不认识超能力组的成员，这个帮不了你。怎么了？” 陆凝言简意赅地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三起事件是吗？还出现了一个变异的人？没有原因？”黎西楼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这样可能会有麻烦。” “另外，你们留神一下，接下来这个世界可能会往末日发展。我不知道这符不符合你的原意，但据我目前了解，这无可阻止。” “知道了，陆凝，我会帮助你一下，在这个距离，我的能力无法提供长久的支援，不过可以短暂地看上一眼。明天就是舞会，祝你安全归来。” “我会。” 陆凝挂掉电话前往大厅的时候，看到很多人都在这里，徐教授、富商、祁乐音、迈克尔……这些人在这里形成了一种非常虚假的平静，看上去脆弱而煎熬。而她自己呢？她现在也不敢随意驱动审判日的力量离开这里，事态的发展已经开始扑朔迷离了，她的能力是否还能保证自己无虞都要打个问号了。 “舞会……什么时候开始？”祁乐音忽然抬起头问道。 “我们只知道是三十一日晚上十一点结束。”迈克尔垂着头，“可是……那个时间结束，我们能安然离开吗？” “没有那么容易吧。”徐教授叹息了一声。 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碎在地面发出的声响。可是现在外面的院子里都是积雪，除非砸在了台阶上。众人都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台阶上确实有个粉碎的东西，和荔枝差不多大小，有着淡红色透明的表皮，此刻已经如同碎玻璃一样摔得粉碎，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陆凝凑近了一点，发现碎裂的部分差不多能拼起一个球壳的样子。 接着，她抬起头看向前庭的雪地上。那上面零散地分布着大约十几个这样的小圆球，大概是因为积雪的缘故，没有像这一颗这样摔碎。 “那、那是什么？从天上落下来的？”迈克尔都有点结巴了。 又一枚小圆珠落在了远处的雪地上，砸出了深坑。 “捞一枚过来看一看吧。”徐教授说道。 “不，等一下，不觉得很危险吗？早晨先有流星雨，跟着就落下了这些东西！”祁乐音焦躁地说道，“万一里面的东西是流星雨带过来的呢？万一是什么怪异的东西呢？” 她没明说，不过陆凝知道她一定是受到了网上一些言论的影响。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既然如此，请让我来吧。” 众人回头，看到了曲朗月。 “这可能很危险啊！”迈克尔说道。 “我可以不直接接触，复制一个过来。我的复制物是不会对我造成伤害的，这样也方便诸位近距离观察。”曲朗月笑着说道，接着分开几人，走到了门口，抬起手掌，另一只手轻轻划了几下，随即手掌上就出现了一枚和外面一模一样的红色珠子。她转过头，将珠子捧到了众人面前。 珠子的材质并不是玻璃，而是冰，仔细看的话其实并不算特别规则，那红色则是在珠子内表面有一些极细的如同毛细血管一样的脉络折射出来的光。陆凝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脉络因为震荡已经全部破碎了，将里面红色的液体挤出来又冻结在了表面上。 而珠子最内侧，则是一粒黑色的如同种子一样的东西，只有芝麻大小。由曲朗月复制过来的当然是死物，但摔碎的那一粒当中这个“芝麻”已经不见了。 “曲朗月，你能认出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吗？”陆凝问道。 “抱歉，我的能力就是原样复制……我不知道……” 一声尖叫，从楼上传来，刚刚那个晕厥的贵妇被人扶会了她自己的房间，此时声音似乎就是她发出来的。众人互相看了看，而曲朗月已经快步跑向了楼上。 上楼的一瞬间，众人就发现有好几个人都站在走廊上，却都在面面相觑。 最靠近走廊的春-晦月和夏-晦月两间屋子分别是那个短发和长发的白领女性所住，而现在，两个房间的门洞开着，如同植物根系一样黑漆漆的东西从房间里伸出来，扒住门缝，同时将一枝更长的纸条伸出来，在走廊的正中央交汇，缠绕在一起。贵妇从夏-望月的房间走出来，正好被这诡异的“路障”挡在了后方，才发出了尖叫声。同样被拦在那边的还有燕小姐，不过她镇定多了，只是抱着胳膊从远处看着。 冯源熙和田霄在楼梯这一边，已经取了锯子来尝试锯开这黑色植物，但是两人显然遇到了不小的困难。徐教授问了一句，田霄便回答：“我们打算将这不明植物锯开，但是这个东西材质硬如钢铁，根本锯不动啊！” “什么情况？”周先生也从楼上下来，看到这里的藤条后抬手化出一把利刃试了试，然后摇摇头：“这个东西的硬度比我变出的刀刃高，切不开。” “那、那怎么办……”贵妇都快哭出来了。 “爬过来，又不是没有空间。”周先生说。 “我不敢……” 这时，祁乐音叹了一口气，对冯源熙说：“总管先生，能不能拿一盆水来？” “好的。” 一盆水很快被端到了楼上，祁乐音示意贵妇退后两步，然后伸手在水里点了点，接着便让冯源熙将水泼向黑色的植物。 那水就像强酸一般，在泼上去的一瞬间，植物就开始溶解，很快就变成黑水洒了一地，一个缺口也就这样被溶了出来。 “等水蒸干之后，地上就是木头粉末了，用吸尘器吸一下就可以清洁。”祁乐音说。而贵妇已经慌张地从缺口处跑了过来。 “很不错的能力。”周先生难得说了一具称赞的话。 “谢谢。不过这枝条其实已经死亡了，我是无法溶解生命的，哪怕只是一根草一朵花，还有这两边房间里住着的人……” “请问……请问怎么了？”楼上又有一个人下来，众人抬头一看，是短发的白领，她看到自己房间的情况，顿时露出惊恐的神情。 “你在楼上？”周先生问。 “对……我想找本书看看，平复一下心情，刚才一直在楼上……对了，我房间里的花好像有点蔫，去楼上之前拜托了园丁给我换一盆花……” 众人神色又是一变。 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所有人心里对那个主人的怀疑已经到了巅峰，甚至有人怀疑那个主人是不是真的混迹在了客人当中。但不管怎么说，七个仆人也理当是主人那一边的人，在潜意识里舞会开始前没人觉得主人会去伤害他们。 “想办法进房间！”周先生厉声说道。 “请让我来。”叶云眉说完，就往另一边走廊跑过去，冬-望月的房间没有人选择居住，而她可以凭自己的能力从外墙移动过去，开窗户。 “注意安全！”冯源熙高声喊了一句。 叶云眉很快打开房间门进去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见冯源熙的话。 48 舞会当天 孟倦和唐零一同前来，陆凝本来对他有点敬而远之，不过孟倦实际上不是唐零那么和她不对头的人，此时问出一句话，也没有多少质问的意思。 “我知道你能隐身，唐零是不会向我隐瞒什么的。”孟倦笑了笑，“你们两个的关系似乎不太好，我的理念是各论各的，让我们仔细讨论一下这起案件，如何？” “……我对你还一无所知。” 孟倦慢慢点了一下头：“一无所知……说真的，我不太信的。你怎么说也是到了四阶的人，我已经稍微展现了一下自己的能力，你其实可以从中推断出一些什么了。不过呢，今天不是来讨论这个的，想必你也是为这第一起案件而来的吧，这大概是唯一一起人类的作案了。” “是的。” “我相信这里的主人因为能力而触犯了什么禁忌，所以才不得不组织了这场舞会。不过根据这几天的情况，我们也可以明白，人数并不是要求，超能力类型也不是要求。这里的主人终究只是需要一群超能力者按照条件完成舞会而已，难题在于舞会之后我们要怎么生存下去。”孟倦走进了房间，来到了床边，“从这方面来看，这个主人又是对我们怀有恶意的，使我不得不防啊。” “你觉得现场有什么问题吗？” “看不太出来。”孟倦耸了耸肩，“我的能力又不是侦查类型的，一切都得用眼睛看。不过有超能力在，普通推测凶手身材、力量、习惯之类的手段错误率大大提高，要想从这种线索找出凶手来恐怕非常困难。” “倒是还有些别的思路。”陆凝沉吟片刻后说。 孟倦眼睛微微一亮：“请讲一讲？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 “之前来到房间的时候，我大致观察了一下尸体的状态，粗略判断他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的一点到三点，可能还有些误差。在这个时间，理论上所有人都应该在自己的房间里——毕竟之后我们已经验证了，如果不遵守信上说的那些话，就会发生各式各样的异常……韩学志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搞清楚，不过估计也是犯了忌讳的。” “也就是说，你觉得潘凯死亡的时候，没有人触犯忌讳……大家都留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其实已经排除了一些杀人手段，有些超能力只能近距离释放，而这一定是一次远距离的杀人。只有那些能够分身、召唤之类的能力才能办到这样的事，因为潘凯不是被能力枪杀，是和什么东西正面搏斗被杀的。” “嗯。”孟倦点点头，“已经表明自己能力的那些人里面，好像没人具有这样的超能力吧？” “我不觉得所有人都说了实话。就连你我也隐瞒着自己大部分的能力不是吗？”陆凝瞥了孟倦一眼。 “可这又如何验证呢？设计一个陷阱考验每个人的超能力？很困难吧。”孟倦又说。 “我们不需要验证，我们只要找出最值得怀疑的目标，警惕那个人就可以了。”陆凝眯起眼睛，“甚至不一定只怀疑一个人。” 孟倦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忽然蹲下身，撩开了床铺垂落的床单看了看，跟着又看了一眼衣柜，在床头柜转了转，把抽屉都拉开来，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隐形眼镜盒。 “他是近视眼？隐形眼镜还留在眼睛那里吗？”孟倦问。 “就算有也应该会在打斗中可能脱落……怎么了？” “也许是我多心了，还是说这个人有些强迫症，你看看床下，拖鞋和普通鞋排列得整整齐齐，衣柜里所有衣服都折叠起来像方块一样塞在抽屉当中，这个抽屉里也是一样。” 陆凝跟着看了一圈，正如孟倦所说，所有潘凯的个人用品都像是俄罗斯方块一样被排列得整整齐齐，不光是衣物、鞋子之类的，就连一些生活用品都是这样码放好的，陆凝打开了孟倦带来的行李箱，箱子里是空的。 “……但是这里提供的一些东西却没有被这样摆放。”陆凝皱起眉，房间里还是提供了一些生活用品的，但那些都保持在原地，尽管也很干净整洁，可没有被动过。 “他可能不打算用。说真的，我觉得最奇怪的是这个抽屉。”孟倦将衣柜里最下方的抽屉也拉开了，“他带来了很多盒装的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并且把这些东西整整齐齐地铺在了抽屉里面。” “他此前已经安装了几个，所以里面有盒子是空的。”陆凝说。 孟倦有些费劲地从那些排列得连缝隙都没有的盒子里面挖了一个出来，然后顺着这个空很快找出了几个空盒子。 “就算是强迫症……这些东西也搞得太不方便生活了一点。” 确实是这样，而且就算是强迫症，好像也没有要把自己的东西塞成这种不便利情况的。陆凝知道这肯定和这人的生活习惯有不少关系，不过要因此判断出凶手来还是证据不足。 “看来我们还是一无所获了。”孟倦将东西放回原位后摊了摊手，“陆凝小姐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 “好吧，看起来只能等到舞会开始之后来看看那位主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接下来我们要做的……” “你看到外界传开的那些新闻了吗？”陆凝忽然问。 “什么新闻？” “这个世界上开始出现了怪物，已经开始无法封锁消息了。到这个时间，我想应该有军队出动了吧？但世界末日化几乎是无可阻止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孟倦笑了起来。 “陆凝小姐，我根本不在乎什么世界末日……我们是游客，只要完成任务离开场景就可以了，一切其余的东西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陆凝微微警觉，孟倦虽然比唐零更好相处，但看这个表现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他本身还是一个对场景内的情况不以为意的人。这样的人也很危险。 晚餐依然是正常进行，不过气氛压抑，除了迈克尔、徐教授少数几个还算健谈以外，剩下的人全都是闭口不言。也没有人等着所有人用餐完毕，各自吃完了东西就立刻离开了餐厅。陆凝走得比较晚，还去厨房里拜访了一下魏浩南，能看出这位厨师先生现在有些强颜欢笑的样子，估计江艾的死对仆人们也有影响吧……他大概是真的死了。 在这样的不安当中，舞会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陆凝甚至没有睡好，很早的时候就起床走到了楼下。 这时候正是每天曲朗月外出将报纸取回来的时候。不过今天她回来的时候略显沮丧，手里也没有拿任何东西。陆凝从楼上下来看到她，便问了一句。 “今日没有人将东西送上来。”曲朗月向陆凝躬身行礼，“很遗憾，诸位也许无法阅读今天的最新新闻了。而如果山下的执勤人员都已经无法工作，也许外界的情况已经到了某种不可挽回的地步。” “舞会还要开始吗？” “当然要开始，这是主人告诉我们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不过在舞会结束之后，我们会尽力协助诸位客人离开。在这里遇难的几位客人，如今大概也没有人有时间会过来管了。” 陆凝点点头，不过目光扫向曲朗月身上的时候，忽然一凝。 “你外出之后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吗？” “呃？小姐的意思是……”曲朗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很快就发现自己腿上的白色棉袜上有一些红色血斑。她倒是没有惊慌，而是说了一句“失礼了”然后便迅速走向了佣人室那边。 陆凝跟了上去，现在这洋馆里无论是谁出了问题都不好办，尤其是这些仆人……她可不觉得性命攸关的时候还能保持着对那位“主人”的忠诚。 佣人室里只有金秀青在收拾衣物和床单，其余的应该都出去做一些早晨的准备了。曲朗月进去之后马上告诉金秀青帮忙准备一些医疗用品，自己则坐在了椅子上伸手慢慢卷起了裤腿，将袜子脱下。陆凝站在门外，金秀青瞥了一眼，也没有阻止，快速从一个抽屉里找出了医疗箱。 “没有感觉疼痛吗？” “没有，现在感觉有些麻痒感，或许有毒。”曲朗月冷静地将袜子脱下来，她的脚踝到小腿肚的部分有一些和指甲差不多大小的硬物，粗看上去很像是贝壳之类的东西，但仔细看的话又像是昆虫角质层一类的质感。这些东西嵌入了她的皮肤内，导致里面流出了血。 “先消毒。”金秀青将酒精递给了曲朗月，她快速将腿上的地方处理了一下，然后从医疗箱里取出了一把柳叶刀，点燃酒精灯烤了一下，金秀青拿过绷带开始截段，两人几乎不怎么交流，非常默契。陆凝在门外盯着，如果曲朗月真的有什么异常她也能出力阻拦一下。 准备完毕之后，曲朗月开始下刀从腿上割除那些硬物，这个步骤不可能没有疼痛感，甚至她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但还是迅速将所有硬物全部挖了下来，金秀青协助她止血包扎，最后将一切处理完毕后才问：“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还是陆凝小姐发现了我的情况。” 金秀青将地上绷带里的硬物拿起来：“一共十六粒，我们需要想办法看看这些是什么。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还可以，只是这只脚大概无法负重了。”曲朗月站起身，略有些一瘸一拐，“应该没有毒素，这大概是幸运吧。非常感谢您的及时提醒，陆凝小姐。” “你真的没事吗？我还是建议你检查一下身上，因为你开始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吧？”陆凝说。 “我会让金女士帮忙的。”曲朗月点了点头，“再次感谢您的好意。陆凝小姐，舞会会在十一点开始，有一些流程诸位一定要完成，等到大家都起来之后，冯总管会为大家说明的。” “我想问你，如果你因此而遭遇了生命危险，是否还会忠诚于你的主人？”陆凝问她。 “不会。不过……我们如今无法辨识哪位客人是我们的主人了。”曲朗月苦笑，“约束不仅在于客人你们，就连我们如果不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也是会死的。我们也是别无选择。” 金秀青这时走了过来：“曲朗月，去床上，我给你检查。陆凝小姐，请您一定注意安全，我们都是衷心希望各位能够好好活下去的。” 陆凝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早餐之后，果然冯源熙将客人们全部召集了起来，这一天终于没再发生什么意外和死亡。冯源熙也向众人宣布了舞会必须要做的流程。 十一点，舞会开始的时候，每个人要喝一杯红酒。 在整个舞会流程当中，每个人都至少要与另一个异性舞伴跳一支舞。 下午一点，前往花园，通过投票的方法挑选一盆花，将它搬回舞会大厅中央。 下午三点，众人推举一个人来朗诵诗歌，需要朗诵十五分钟。 下午五点，所有人必须在餐厅共进晚餐。 晚上九点，所有人需要一同起舞，包括仆人，到舞会结束前位置，必须合计三十分钟以上。 整个舞会流程当中，只有一点到三点之间可以返回房间。 冯源熙说完之后，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考虑这些环节哪里可能有陷阱，有多少危险。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些事情恐怕都是不做不行的，好一点的消息是时间看上去非常充裕，而不好的消息是表面上看不出哪里会出现生命危险。 “如果诸位了解，请在十一点的时候务必到这里，我们会为诸位准备好各类红酒，只要选择自己喜欢的即可。”冯源熙躬身退下。 “诸位，外面已经乱起来了，就算是我们能活着离开舞会，也需要考虑之后应该怎么走。”周先生开口说道，“不知道各位有什么想法，我认为现在就将舞会的流程该怎么办都安排好，接着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们一同离开这个红梅馆。我们都是超能力者，这是我们的优势所在。” “能有那么顺利吗？”祁乐音有些悲观地说。 49 应急手术 很多人都回了房间，陆凝则又见到曲朗月在进行一些打扫的工作，她问候了一声，曲朗月也表示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已经检查过了。 不过在曲朗月离开的时候，何山勇的房门却忽然打开了一下，何山勇有些鬼鬼祟祟地往门外看了看，见到陆凝急忙向她招了招手。 “何先生？” “你刚才问了她什么？”何山勇问道。 “她早晨有些意外受伤了，我就问了一下……” “她在说谎。”何山勇急忙说，“自从昨天开始，我就经常发动能力检查一下周围人说的话，我不太相信人们说的东西……她刚才在说谎！我们不能信她了！” “但是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你也不想因为违反流程而落得之前几个人的下场吧？” 何山勇讷讷地应和了两声，然后便回自己房间了。 至于曲朗月在说谎……恐怕她的身体并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陆凝现在也没法强迫检查对方，除非能联合周先生燕小姐这样强势的人一起。不过最后她还是敲了敲孟倦的房门，把这些事和孟倦稍微说了一下也就先揭过了。 中午接近十一点的时候，大厅已经被仆人们挪开了位置，中央留出来作为舞池，一台用来播放音乐的留声机也挪到了大厅侧面的位置，田霄正在测试唱片。靠墙的长桌上摆好了红酒和点心。富商和迈克尔在那里挑选红酒；徐教授坐在一张长椅那里，手里依然捧着一本书；燕小姐在角落里和金秀青说着一些什么；短发白领和何山勇则有点无所适从地站在门边。 “大家请各自挑选好红酒吧。”冯源熙说道。 “曲朗月和叶云眉呢？”陆凝看了周围一圈，两个女仆的身影没见到。 “她们等一会就会过来。陆凝小姐，对红酒有什么要求吗？” “酒味别太浓。”陆凝随口说了一句。 过了两分钟，周先生也从楼上下来了，他后面是孟倦和唐零。周先生依然是一脸严肃的模样，他根本没有看大厅里的情况，而是径直往佣人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周先生……”冯源熙正准备开口，周先生却回头瞥了他一眼：“怎么？我们去不得？” “虽然我们是作为仆人服务大家，但那二位怎么说也是女孩……” “没关系，我不会过去，这位唐零小姐会进去看看情况。” 这边孟倦则向陆凝使了个眼色，看样子是他把事情告诉周先生的，以这个人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对这种事坐视不管。仆人拦不住他，周先生带着唐零顺利来到了佣人室门口，除了陆凝和孟倦以外，还有富商和迈克尔这种跟过来看热闹的人。 唐零推开了房间门，大喊了一声：“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请不要进来！”房间内传来了叶云眉的声音。陆凝走到了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还好情况似乎不太严重。两人现在都在处理自己身上的问题，叶云眉的手臂皮肤变成了一种湿润粘滑的表层，像是蜗牛一样，甚至还在从其中分泌出一些粘液来。而曲朗月还是之前身上出现的硬物，从之前的脚踝已经蔓延到了大腿的位置。 “你们两个的情况可不怎么乐观。”陆凝眯起眼睛，“好像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问题在于户外。”周先生冷冰冰地说，“昨天叶云眉从户外攀爬过去开了窗户，而曲朗月据我听闻是今天早晨去取了报纸，是吗？” “没错，但是我昨天也取了报纸……”曲朗月犹豫地说。 “昨天早晨没有落下那种奇怪的红色冰珠。”周先生扯了一下衣领，迈步走进了屋子里。 “周先生，你——”冯源熙伸手要拦。 “我是医生！”周先生厉声说道，“你们私下里处理什么？这种情况是普通的手段可以去除的？还是说都这种情况了还有人顾虑什么男女之嫌？都给我让开！” 他闯了进去，示意陆凝和唐零关上门，手指一抬便化成了一把尖刀，对着叶云眉和曲朗月走了过去。 “你们身上的病变需要切除，不过不光是物理上的切除。现在，想活命就配合我的手术，陆凝、唐零，你们两个帮我打个下手，我一定要搞清楚这种变化是怎么回事！” 叶云眉和曲朗月也不是分不清情况的人，立刻同意了。 周先生先处理叶云眉身上的问题。他手中的尖刀从病变皮肤边缘刺入，从他手指的动作来看，变化的手指依然具有感知能力，他的手很稳，下刀之后居然也没有多少血流出，唐零只要死死抓住叶云眉的手臂不让她抽动就可以了，而陆凝则拿着一个临时准备的木盘准备接下周先生割下来的那块东西。 “到了骨骼。”周先生眯了一下眼睛，“你的情况可不是特别好。” “我知道。”叶云眉说道。 “哼，即使是我能让你活下来，你这双手估计也要废了。不过病人冷静对我来说也有好处……” 说话之间，周先生忽然手上一用力，一块软绵绵的肉块被他直接削了下来，陆凝眼疾手快地将肉块接住。那肉块在木盘当中依然如同蛞蝓一样蠕动着，而叶云眉手臂创面上居然没有流出多少血来，周先生将她的手放下，然后对另一只手臂也如法炮制，又是一个肉块被他挖了下来。 陆凝用纱布把木盘紧紧勒住，然后换了个盘子过来，准备曲朗月的情况。周先生重新变化了一下手指，观察了一下曲朗月腿上那些硬物的分布，手指开始延长，变成了一支前段开口的粗金属针。 “麻醉。”周先生瞥了唐零一眼，“阻断神经反射，能办到吗？” “简单。”唐零也变化了一下手指，将一根细管刺入了曲朗月腿部，大约五秒钟后拔出，点了点头。 周先生开始用手上的金属针扣住那些硬物，向下慢慢刺入，陆凝能看到他控制着手指的针管在进行形状的变换，似乎在适配曲朗月身上硬物的状况，这也只有他的超能力能进行这样的手术了。 “过来接。” 陆凝把木盘端了过去，周先生手指一扯，另一只手迅速将绷带压上阻断血液，手一甩，将一只小虫子扔到了陆凝手里的盘子上。那小虫子的躯体和人的血肉颜色完全一致，几乎不活动，只有在尾端的部位生长出了黑色的硬壳——也就是曲朗月体表的那些东西。 “你这条腿稍微好一点，还能保住。这些虫子只是吸食你的骨骼和骨髓，数量也不是很多，不过以后不能让这条腿受重压，也要小心，它比平常更加容易骨折。” “谢谢您。”曲朗月轻声说道。 周先生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从曲朗月身上拔出了所有的虫子，把最后一只甩上托盘之后，他将绷带丢给曲朗月让她自己包扎，恢复了手指之后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 “周先生。”冯源熙和金秀青站在门口。 “她们两个没事，会有些后遗症问题，但命是保住了。你们把她们身上挖出来的东西帮我留存好，舞会空余时间我要研究一下。现在我们可以进行该进行的流程了……那两个女仆，不要让她们再干什么重活了，你们是仆人不是奴隶，言尽于此。” 用严肃的语气说完之后，他便分开二人，走出了门去。 陆凝将两个木盘收拾好示意了冯源熙一下，自己就和唐零走出了房门。不算很对付的两人此时倒是默契地一言不发，走出门去便来到放红酒的桌子前，各自挑选了一杯喝下——这俩人没有一个担心酒里有什么问题的。 略显诡异的氛围中，舞会开始了。 迈克尔首先走过去邀请了短发白领，他的性格对于目前有些紧张的女士来说有不错的宽慰作用。田霄放上了一张曲调柔和的唱片，慢节奏的旋律让两人的舞步慢慢配合了起来。 这时，周先生直接走到了贵妇面前向她提出了邀请。贵妇一脸惊讶，不过还是起身接受了，紧跟着，孟倦和唐零也携手走入了舞池当中，也唯有这二人最自然。 “小友，可否愿意陪我这老头子跳上两步？”徐教授来到了陆凝面前，面带微笑。陆凝看了看，要是不等着别人跳完，剩下的选择也就是富商和何山勇了，相对而言徐教授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 “教授，我没有学过跳舞，请多指教。” “哪里哪里，只要随着音乐走一走就好。”徐教授笑道。 而剩下的人却难以组成对了，燕小姐和祁乐音站在桌子旁边一边喝酒一边低声聊天，半点没有开始跳舞的意思，而富商去邀请了一下，直接被燕小姐拒绝了回来。何山勇就更不敢过去了。 陆凝和徐教授这边还算是轻松的，一曲跳完，陆凝向徐教授行了个礼，走到冯源熙那边，此时周先生也完成任务一样结束了跳舞，过来要自己手术取出来的那些东西了。至于另外两组人好像还兴致盎然地随着音乐开始了第二支舞。 “东西都在这里了。”冯源熙比了一下旁边的一间小屋，周先生看了一眼，满意地走进去了，陆凝也跟着走进了屋子里面。 两个木盘放在了桌子上，用纱布和保鲜膜裹得严严实实的，周先生随手一刀将其切开，将双手手指化为金属钳，夹起了曲朗月身上挖出来的虫子。 “有兴趣吗？”他不回头也知道陆凝进来了。 “我对您的能力倒是挺好奇的，大概不是将手变成手术工具的能力吧？”陆凝说。 “我可不会向别人讲述我能力的秘密。”周先生说，“如果你对这生物有兴趣，另当别论。它们应该是通过外界的媒介寄生到了人的身上，不过有趣的是这些生物应该都是通过之前的冰珠散播到了外面，可两个女仆在不同时间外出回来之后的症状完全不一样。” 周先生现在的状态略有些狂热，似乎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见到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虫子。随即，他又割开了另一个盘子，手上变成了一个两侧笼子形状的夹子，将软体的蛞蝓捞了一只出来。 “在我将它剥离下来的时候，它已经具有了独立的生物结构，并不断同化着周围的人体组织。那个女仆的手臂被它用这种方式啃噬了大半，如果再晚一些，就只能截肢了。”周先生说。 “这些东西是否是因为超能力者的不同？” “也许是，更可能的因素是个人的体质不同。你看到新闻报道里面的那些怪物了吗？那些怪物全都是超能力者吗？我看未必，可它们表现出来的情况和这两种虫子有很大的类似点。如果放任它们成长，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韩学志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那个时候还没有下雪。” “但是有流星雨落下了。若起因不是雪而是流星雨，而韩学志直接接触了流星雨……效果可比那些冰珠更加直接。” 周先生看了陆凝一眼，缓缓点了点头：“这是一种可能。同时这也意味着，我们晚上离开这里的时候必须更加小心一些，如果感染了类似的病症，到时候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的条件来治疗了。” = 舞会那一边，似乎人们终于完成了任务。祁乐音接受了何山勇的邀约，燕小姐选择和孟倦跳了一支舞，而富商最后是和唐零跳的——这一点倒是出乎陆凝预料之外。 “诸位客人，到下午一点之前，诸位请在这里自由活动便好。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危险，我认为保证各位客人的安全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冯源熙说。 “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那两个女仆呢？还活着吗？”燕小姐毫不客气地问。 “稍微有些损伤，不过性命无虞。”冯源熙照实说了。 “恕我直言，这二位小姑娘都是去了室外才出现了危险，小叶是昨日风雪时间出去的也就罢了，今日雪停之后，小曲才出门，却依然染上恶疾，诸位也应当知晓这室外恐有病菌肆虐。”徐教授说道。 “那么我们离开之前要讨论的就是如何离开而不感染类似的病症。”迈克尔一拍巴掌。 55 病毒目录信息 “大丰收！” “四号站的那帮人估计要气死了哈哈哈！” 一辆卡车上，柯志良和队伍成员坐在卡车后方，除了两个在前面开车的队员以外，别人都在这里守着满满一车的物资——连这卡车本身都是物资。 参加了搜索队伍之后，外面的情况陆凝也有了一些了解。搜索队是和周围别的一些聚居点有接触的，不过相互之间的关系有好有坏，他们在别的人口中就是“铁道”，而刚刚提到的“四号站”是另外一个聚居地，双方曾经因为一个物资点的事情有了点摩擦。 而这次众人去的就是那个物资点。一座商贸大楼，之前这里的三楼被一整个虫巢所占据，到处都有摩托车大小的虫子爬行，根本上不去人。但是三楼以上的地方有餐厅、药房、服装店等很多重要的商铺，之前就算是顶着加固后的衣服也没人敢冲上去，但有了陆凝就不同了。 她只要隐身上楼，在楼上打开窗户，然后把需要的物资往下丢就行了。队伍里有个人能够设置风之锚点，能够缓冲质量不高于五公斤物品的下坠速度，不用担心扔下去的东西摔坏。 众人不知道的是陆凝上去的路上还顺手劈了两只虫子试探，它们的生命力不强，应该只是怪物制造出来的衍生怪物个体，不像本体那么难对付。这次她使用的是另外一把剑“腐草为萤”，被它杀死的生物会慢慢化为萤火，她也发现这把剑的转化速度可以看出生命的原本生命强度，测试怪物是本体还是衍生体很有效。 柯志良的队伍氛围还是很团结的，陆凝的加入也受到了热烈欢迎，在她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之后再次有了一个飞跃，现在每个人看陆凝都是非常友善的表情，毕竟只要有物资未来就是光明的。 队伍回去的卸车倒是要远一点，为了避免惊动铁道那里的怪物。那里的怪物营房里面有照片，一个浑身岩石的圆球，身体中央和顶部各有一只竖瞳，长着四只蟹钳一样的手臂和一双短腿。另一个是将近三米高的瘦竹竿，双臂在类似肘关节的部分断裂，颈部围着一圈立领，头上探出一截脊椎骨，上面长着三只耳朵和一对鼻子。根据柯志良所说，那两只怪物非常厉害，尽量不要招惹。 而探索队每次外出带回来的东西多少都不一定。这次算是丰收，估算一下吃的大概够聚居点的人吃三四天左右，其余贵重的药品也不少，甚至拿了一些烟酒回来，这些东西的精神刺激效果还是有一部分人需要的，外出和别的聚居点交易也算是硬通货。 而按照奖励措施，这些物资当中探索队还能留下一笔不错的财产，探索队的人里好多人也是要养家的。 “怎么样？有没有危险？”卸货的时候柯志良问陆凝。 “那些怪物发现不了我。” “嗯，不过也别太自信了，这些怪物能力千奇百怪的，还是要多加小心。”柯志良笑道，“探索队就是这样，每天出一次，去得远或者搜集物资就得弄车，剿灭就不用。可惜现在没有利用那些怪物的办法，否则我们还能在加强一下装备。” “你对我父亲有什么看法吗？”陆凝忽然问。 “我挺尊敬陆叔的，我知道我年轻没经验，像陆叔这样的人可能不太愿意屈居人下吧，但是他愿意辅助我。我可能是占据了超能力的便宜，但未来要成为合格的首领，还得多学习一些。”柯志良说道。 陆凝点了点头：“那今天任务结束了，我就先回去了，我的那份你送到我爸那里就可以。” 她离开之后，过来清点物资的霍斌靠近了过来。 “大志，那个陆岳宗家的女孩水平如何？” “很厉害的超能力，作战还没测试，但是今天搜物资她确实可以进一些别人进不去的地方，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这样的丰收了，你也知道附近也不光我们一个聚居点，好找的物资基本都被抢光了。” “你说她的能力是隐身，效果有多好？” “至少之前我和你讲的那个虫巢里面她来去自如。” 霍斌点了点头：“那应该是挺强的超能力了，幸好和她父亲一样不是战斗类，我们依然还有自己的优势。” “斌子，我总是说，别那么小气，陆叔是真心帮咱们，咱们也真心想把队伍带好，都在努力，你在计算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之前和陆岳宗又不认识，他一看就是在社会历练很久的人，能甘心在我们这些年轻人手下吗？在你成长起来之前，无论是他还是那个麻福生我们都得谨慎防范。” “你想得太复杂了一点。要是按照你这么说，什么人我们都要防，那还组建什么团队？既然来了，大家就是自己人，除非有人做出了明显的背叛行为。” 霍斌叹了一口气，也没多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听见了引擎的声音，远处有一辆明显改装过的轿车飞速开了过来。柯志良皱了皱眉，喊了一声：“国哥，把车拦下来！” “好！” 旁边有人应了一声，一步冲上了道路上，一脚踏在地上，土地上升起了一排密密麻麻的手指长短的土刺。那辆车远处看到了这个举动，顿时一个急刹车，堪堪在要被扎爆胎之前停了下来。 此时还留在这里的搜索队和卸车的人一同围了上去。车上却下来了四个趾气高扬的人，一个披着不合身西装的人满脸怒火地走下来，抬手从腰间拔出一根尖锐的短棒就刺向了施放土刺的人。 他这样当面行凶顿时激起了众人的怒火，韩大也在这里，抬起斧子就架开了那根短棒，不过自己也不得不后退了两步，看起来对方力量很大。 “什么玩意，找死！” 那人骂了一句，另外三个人顿时也从身上拔出了武器，齐声一吼。但柯志良这边也不是吃素的，即便是卸货也人人都带着武器，此时立刻全员抄起武器冲了上去。 很快双方就发现了问题。柯志良这边只要是武器他都给加固过，就算木剑也能砍断钢铁，可是和对面兵刃相撞居然还会吃一点亏。而对方四个人搏斗了几下发现没能制服这些人之后脸上也显露出了惊愕的神色，甚至开始隐隐有了些怯战的苗头。 “不要打了！” 人群外猛然听见麻福生的一声大喊，他好歹也是个头领，喊话也有点作用的，当即就有些人犹豫了一下。霍斌神色略有些不悦，悄悄戳了柯志良一下，柯志良会意立刻吼了一嗓子，让众人后退了几步，戒备这几个车上下来的人继续攻击。 麻福生分开人群跑了过来，看到那四个人也是微微一愣，随即立刻说道：“请问几位是什么来历？” “瞎了狗眼是吗？这末日里普通人谁敢开着这种车到处乱逛？你们倒好，居然拦车滋事！回头带回去一个个都给你们毙了！”为首的那人冷笑一声，然后用大拇指比了比车，“咱们可是奉命向中央去送病毒目录的，放在末日前那就是运钞车保卫，碰上你们这些人直接先杀再报都行！” 他那气焰还真是镇住了几个人，不过柯志良几个好歹做了几天首领，不至于就这么被唬住。 “病毒目录我们可从来都没听说过，只是你们这车一开过去，惊动了怪物，我们的聚居点就不保了。抱歉，前面要么绕路，要么你们步行。”柯志良义正言辞地说道，“无论你们有什么倚仗，在这种世道还开快车就是置别人危险于不顾！” “什么别人不别人的。目录送到能救多少人你知不知道？晚一个小时就会死多少人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们这几号人一耽误，全世界又会死多少人你担得起吗？” 就在这人开始咄咄逼人的时候，忽然又有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慢悠悠地开口道：“看起来我们还是担得起的。” 陆岳宗和陆凝已经闻讯过来了。 陆岳宗脸上依然是一副和煦的微笑，柯志良见到他来了也喊了一声：“陆叔。” “辛苦了，队长，不是战斗方面的还是我先来处理。没伤到人吧？” 柯志良摇了摇头，陆岳宗才将目光重新放在了那个人身上：“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我姓陆，是这里管理一些交涉类事项的人。” “我管你姓什么，我们要从这里过！你们的人居然敢拦我们的车，吃了豹子胆了？我们车上运的可是……” “病毒目录，这部分我是听到了的。”陆岳宗没等他说完，“不过真的和你们口中说的一样重要吗？居然有时间为了一条路的事情在这里争夺，又不是绕不了路。何况在这种末日世界，像你们这样不顾安全只追求速度的话，再重要的东西也有几率折损在半路上吧？既然会让你们来运输，假设还有余地的话，想必运输的人也不光是一组，对吗？就算你们抵达不了目的地，别的队伍也能到的。” “哈！胡说八道，你以为现在末日里有多少可用的人？我们就是唯一的一队，如果我们没了，那么——” “那么我可就要怀疑一下，你们这所谓病毒目录的来路到底是不是正路了。”陆岳宗神色忽然从微笑变成了严肃，“若你们只是扯着虎皮作大旗，难道我们还要配合一群来路不明的土匪不成？” 他这一突然变脸，对方那人完全没能反应过来，而陆凝已经拔出了白露为霜，寒芒出鞘的一瞬间，比气温更加严酷的寒冷瞬间笼罩了四个人。领头的立刻抬手想要用自己那把武器攻击陆岳宗，但剑光一闪便被陆凝削成了两半。 “队长，拿下他们，仔细审问，车里的东西我们也清点一下，病毒目录如果真那么重要，我们拿去送到哪个国家建立的基地也是一个好机遇。” 陆凝一剑拍晕了领头的那个，剩下的人把被冻得不能行动的几个扭起来捆了。接着陆凝便走向了那辆轿车，这上面的改装显然是有过一定技术研究的，如果这技术真是自己研发出来的，那么说不定还真是某个研究所的成果。 车辆内部也被加装了一些特殊的仪器，看上去拼接得比较粗糙，大概是临时改造出来的东西。但最重要的是车内还有一些没有清洁干净的血迹，可以肯定这里发生过凶杀。 陆凝把车里唯一一台笔记本电脑翻了出来，启动，电脑和车上的仪器是有连接线路的，电脑虽然有密码但对她来说绕过去也不太难，看得出连这台电脑都是临时准备出来的。 “小凝，怎么样？”陆岳宗站在车外面守着，只有柯志良等少数几个人能靠近过来。 “这辆车肯定不是他们的所有物，电脑里面存储了一些私人照片，和这四个一点都不像。这台电脑的登录名字叫张正人，属于辰宿港第二研究所，爸你知道这个研究所名字吗？” “这个我听说过。”车外的霍斌说话了，“是一个以生物学、光学和有机化学作为主要研究方向的研究所，在我们这里是顶尖的水平，听说参加过国家科研项目，但是具体的我不太清楚。” 陆凝抬头瞥了他一眼，霍斌撇了撇嘴：“我本来打算大学毕业之后考研，这也是我的目标之一，谁知道碰到这种事。” “知道了，病毒目录信息……有了。”陆凝很快就熟悉了系统，检索出了自己想知道的内容。 这是在通讯没有被完全切断之前，全国的各大研究所网络初步得出的结论。这帮聪明人已经做好了各类紧急预案，包括通讯切断方案，而病毒目录规划就是其中之一，意在将这些导致人类变化的生命进行归类区分，以便得到目录的人类能够高效准确对怪物进行评估和应对。 唯一让陆凝感到有些失望的是，这个目录的病毒类型都是E型，根据分类资料来看，这一类病毒都是通过了地球的二次衍化形成的，并不是她任务需要寻找的A型病毒目录。 56 基地之行 对于【红玉雪】降下的当日，一些研究所就已经启动了研究。那些来自天空坠落的生物不存在地球上的细胞结构。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很类似于病毒，但是它们显然又没有病毒那种脱离了宿主就无法存活太久的特性。它们的极度不稳定和突变特性会根据每一个个体的不同而有所差异，这种差异甚至体现在用于实验的动物身上，也就是说不光是人，一些动物也同样是感染对象。 因此分类其实是一项很困难的事情。不过科研人员很快就按照通用的方法来进行了基本的分类。A型的天外母株病毒，E型的地球二次衍化病毒，G型的杂糅基因型生物内转化病毒以及W型的特异型未分类。 在这些类型当中，E型其实是绝大多数，也就是第一批和之后的受到红玉雪释放出来的病毒感染的人类和动物。而G型的则来源于这些感染体自发制造的次级感染生物。至于A型，具体定义则是完全没有通过地球的适应性演化，直接通过该类病毒组成的天外生命体，它在被定义出来的时候也只是个考虑项。 陆凝大致研究完了电脑里面的东西之后，那边审讯的结果也出来了。四个人并不都是熬得住的，很快就有人招供他们是抢劫害死了一辆车上的人之后得到的这些东西，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应该送到哪里去，不过在发现车上的仪器可以精制怪物肢体来做成武器之后，也凭借这些横行了两天，没想到就被截在这里了。 “还是见识少。”得知这些之后，霍斌有点嘲讽地哼了一声。这四个人的能力……甚至算不上能力，只是身体变得更加强壮了一些，也是因为现在大多数超能力者实力不强或不能战斗，才能让他们吓住。那武器的精制结果其实和柯志良的加固效果也差不了太多。 “车载的地图我已经调出来了，虽然说现在已经不能使用卫星地图了，但他们预先标出了一条路线，这就说明他们肯定是提前知道哪里有安全的大型基地可以使用这个目录和其它研究成果。”陆凝说，“更加重要的是，这也表示有别的什么通讯手段被利用了起来，人类并不是无法组织反击。” “是好消息。”霍斌点了点头，屋子里其余人也都很高兴。 “那么那个基地的位置在什么地方呢？我们将来可以往那边移动。”柯志良说道。 “这是地图，你们自己看。”陆凝将电脑屏幕转了过去。 目标位置距离这里不是特别远，放在平时大概也就是开车六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但是现在要过去可就没那么顺利了。一路过去还得考虑到地形、怪物、驻扎之类的问题，柯志良一时陷入了沉默，满屋子的人都在思考如果要出发的话如何才能把这上百人带过去。 “那里……真的有个基地吗？”麻福生小声说道，“我们根本没办法求证啊。” “这个简单，只要有人过去探探也就足够了。”陆凝说道，“走一趟远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你主动要去？”霍斌有些意外，“这可和你回来不太一样，我们需要的不光是知道那里有个基地，还得了解那里的管理者是什么，基地状况怎么样，总之……要让我们这些人都能在那里安顿好，尽可能不要再颠沛流离了。” “这个我当然会打听清楚，不过相对的，我希望你们这边的管理别出什么问题，就像今天这样的人以后直接抓起来审了再说。” 柯志良有点惭愧：“今天是我做得不够好。” “没关系，队长只要能学习成长，这样一点时间我们还是够的。小凝，路上要注意安全，怪物是一方面，到了那个基地你也得注意防人。”陆岳宗叮嘱道。 “知道，放心吧爸，现在能赢我的人可不多。” = 商议之后，第二天陆凝就带上行李上路了。她还从那个电脑里面导出了一些不太重要的研究资料，如果想和基地的上级沟通的话，这些东西可能会有用。 她也沿途记录了一下不同的怪物状态，离开的时候柯志良给她提供了三部相机，数码和胶卷式的都有。末日初期在对怪物不算特别了解的情况下，光是怪物图像就具有非常大的价值。而陆凝又学过地图绘制，将这些怪物和地点全部绘制下来也不困难。 在这个时间，能够进行长途旅行并拿出这样一份地图来，陆凝甚至都低估了其中的价值。 苍龙岗基地依靠及时的军队集结，以及少将章恩华的超能力统筹，迅速消灭了一群在这附近诞生的怪物。紧接着便依托附近较高的地势和原本就存在的古城墙快速建立起了一片基础避难区，从四面八方开始接纳因为末日而逃难的难民。紧跟着立刻采取了超能力者的筛选和工作配置。军方效率在基地的建立中得到了极大的发挥，不过数日之间，一个坚固的堡垒就已经建成。战斗、医疗、后勤等不同岗位也各司其职，难民转为了基地的住民。紧跟着章恩华就开始了针对整个基地的人口普查和通讯网络工作。既然高科技的通讯手段不存在，那就用最传统的烽火、闪灯、旗语之类不需要什么电磁波通讯的手段。 陆凝抵达的时候，门口的士兵就正在依次登记前来投奔的人。大型基地的消息也传到了附近，大凡是支撑不下去的小团体小组织都过来了，而那些大的有些也仗着自己有些人数资本打算到这里来混点好差事当当。 幸好排队的人数也不是很多，陆凝排了十分钟就轮到了她。 姓名、性别、年龄、来历、特长……以及重要的有无超能力。 当陆凝说她从大约五百公里以外过来的时候，那士兵显然也愣了一下。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凝身上，然后说：“你是超能力者？什么能力？” “隐身。”陆凝自己都习惯这个回答了。 “走了五百公里来这里？” “是的，我从一个小型聚居点过来，因为那边安全度不够，就外出来探索可能存在的大型基地，毕竟国家力量还是可靠的。如果这边情况不错的话，我们会尝试搬迁过来。” “嗯……好，那你一路走来没有遇到危险吗？你的超能力能完全让你安全通过？” “是的。另外我手里还有这一路上的地图，以及路上拍摄的照片，可以证明我说的是真话。”陆凝说道。 士兵让陆凝稍等，到旁边去向一个看上去是领队的人低声汇报了一番，那个领队走了过来拿起陆凝那份填好的资料看了一眼，随后对陆凝说道：“请跟我来一下。” 领队带着她走进了旁边的小岗亭，让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一下，然后伸手开始拍旁边的一个按钮。陆凝看得出他在拍摩尔斯电码，只是这“电码”连接的是岗亭上方高高支起来的一盏灯。 过了十分钟左右，两个看上去军衔更高的人来到了岗亭这里。 “什么急事？” “之前不是在对周围的地带进行评估和地图测绘吗？还在急招能够进行外出勘查的人，今天有了个带着地图从五百公里外跑过来的年轻女孩，你们看看情况。”领队说。 那两人立刻将目光投向了陆凝，陆凝也随手从包里取出了一路上绘制出来的地图。她的地图不算特别详尽，可周围的地形本来就有现成的地图，唯一需要的就是陆凝手里的怪物情况详细标注。 “这些都是你画的？”那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人看着地图手都开始兴奋地发抖了。 “这位……陆凝，她的能力是隐身，看起来是可以让怪物都无法察觉的程度，这样的超能力者正是我们在寻找的类型吧。还挺稀少的，我们那个隐身能力者还能被人肉眼看出来。”领队笑道。 “好！姑娘，能跟我们一起去一趟测绘部吗？我们那边很需要和你沟通一下，当然，我们不会强求你，只是初步商谈一下能否合作。” “可以。” 来接人的两个都是测绘部的主要成员，年纪大一点的叫任炳军，稍微年轻一些的叫罗渭，在内部事情都开始稳定下来之后，章恩华就将外界探索提上了日程，而测绘部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一批人。目前他们的主要地图工作都是从来投奔的那些队伍手里买到的信息，然而本来这世上有主动绘制地图意识的人就不多，专业的、能活着到这里的那就更是没有了。测绘部最多是从那帮人的描述里知道哪个方向大概有个什么样子的怪物，具体情况问不出多少来。 陆凝这一份接近五百公里大范围的地图不光是能让他们完成最初的任务，也看到了自主探索的希望。这些人都是军人，太热烈的欢迎虽然不至于，可对陆凝的态度已经非常之好了。 在这样的氛围中，双方的交谈也很愉快。对陆凝那边的几百人，测绘部的负责人就可以拍板接纳，哪怕单纯为了陆凝一个人才也行，何况基地发展肯定缺人的。不过更加细化的部分则要按照基地的流程来了，章恩华的规章就是将大批的人打散分别安置到适合的工作岗位，基本不可能保留原本的团队构建。 这些军人虽然对陆凝很满意，倒也没因为这个答应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陆凝便让他们先去拿着地图研究去，自己则先逛逛基地的情况。 基地初建，依然是百废待兴的状态。由于关乎身家性命，人们的工作热情几乎是空前高涨，普通人和超能力者之间的区别也不是很大。毕竟现在多数超能力都是有点特殊，却未必能参与战斗的，只是在一些工作上有很多便利。 交易场所目前则是由军方管控的，不允许私人交易产生，因为初期的一切资源都是需要利用起来的，不至于强制征收，却也必须在明面管控下进行交易。陆凝看到的几个店面那里都是有士兵在站岗的。 生产的部分也正在重建。末日之后此前的生产秩序全部被打破，农业和工业基本上算是覆灭了，所有这些都要重新开始。目前基地里就是在尝试重新开垦农田，利用超能力和现有的温室技术勉强可以培植出一些用来春耕的种苗。而工业则是需要不断派人搜集周围工厂的机器过来，这就是个大工程了。虽说基地本身依托的地方也是有一些小型厂房的，却肯定满足不了长远的需要。 最后是兵营。 这里完全没有保留什么私人的战斗编制，所有需要外派战斗的统一要在军营报备，类似民兵一类的状况。保留了一定自由度的同时，所有任务都必须在基地里登记，出入、缴获、战斗记录全部有一套完整的流程，而兵营里则有真正的军人给这些人提供基础的战斗训练。 此时在这里训练的人还挺多的，陆凝走进去观看了一下，还有士兵过来询问是否要进去一起训练，看起来只要是有意愿参加战斗的人都可以参与。 转过一圈后，陆凝就返回了测绘部的工作地点。 “陆凝，回来了？”任炳军笑眯眯地招呼了她一声，“怎么样啊？这个基地的情况还不错吧。我觉得末日之后能够迅速反应建立起这样的秩序，可能世界上也没有几个吧。” “确实井然有序。”陆凝点了点头，“我也了解了一下这里的一些规定，并没有特别让人难以接受的，目前来看唯一的困难就是我们的人怎么过来。” “是啊，大量人远距离迁徙总是个大问题。陆凝啊，你现在是非常珍贵的人，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任炳军赶紧说，“虽然部长那边还没来消息，但是我敢肯定之后一定会把保护你的安全的命令先下来的。说不定章少将会亲自下命令呢，我们现在等于是要收复失地，你就是我们唯一的斥候啊。” 57 精神宗教 任炳军把话说得有些夸张了，部长回来之后没有带回来什么保护的命令，不过陆凝这份地图的价值还是值得肯定的。 “陆凝，我们现在有一件事想要和你商议。” 部长坐下来，面带微笑，然而陆凝看这个笑容似乎带着一点苦涩。 “看起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是的，本来你还没有确定登记在我们这里，对你直接命令是不合规矩的，可现在这件事很重要……坤州研究所你知道吗？” 陆凝摇头。 “在末日开始之前，坤州研究所是这附近的研究所中心，我们的基地里也有几名从那里提前跑出来的人。但是主要研究人员当时并没有撤离，如今我们不能确定那里的安全情况，但是必须回收那里的研究成果……和这场末日有关。” 部长选择措辞的时候好像也很艰难，看样子有什么保密条例。 “也就是说，需要我去探查？” “我们会派出一支精锐，但是我们没有你这样方便的隐形能力者，一旦遇到大量怪物封堵住通道的时候，或许需要你自己行动……这会很危险，因为研究所的项目问题，那里存在的怪物可能会更加危险。” “没有关系，我同意。”陆凝点了点头，她现在是根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任务线索。 部长显然也如释重负：“感谢你，这次无论成败我都会在基地帮你报上一次任务积分，到时候你可以从仓库里换一些用得着的物资。现在基地实行配给制，积分还是……比较珍贵的。” “您太客气了，既然是为了解决末日，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稍微尽一点力量也是应该的。”陆凝笑眯眯地说。 = 精锐部队其实就是四人组成，载具是一辆大型越野车，四个人都是超能力者。司机老刘的能力是机械拼装，剩下三个人里，三十五岁的巴索是夜视能力，二十七岁的洪寿山是储物能力，二十六岁的易紫燕则是消除声音的能力。这四个人的能力没有一个偏向战斗，但凭借自身的专业战斗素养很容易就可以击败那些有战斗超能力的普通人。 这次的队长是巴索，不过任务是配合陆凝的行动，而众人也知道陆凝的身份，对她也比较客气。路上聊着天也慢慢熟络了起来。有易紫燕的能力，掩盖住车辆行驶的声音就很容易，也不至于惊动沿途的怪物。巴索则担负了主要的侦查职责，他也会进行地图绘制，明显也担负着一些别的责任。 陆凝一路上倒是不需要多费心，四个士兵就能把一切都安排好。不过一天之后接近了目标之后，老刘开车的速度就慢了许多。接近研究所所在的外侧防护栏外五六里的时候甚至直接停下了车。 “陆凝小姐，前方有一些怪物。”巴索说道，“你要看一下吗？我这里有望远镜。” “嗯。”陆凝接过来看了一下前面的路段。 研究所的位置在一座城市的市郊，附近只有一段两车道的公路，看上去不怎么显眼，而现在路面上被一滩如同烂泥一样的东西阻断了。这烂泥上还有一些怪物在爬动，外形和蜥蜴很像，只是长着如同蜗牛一样的眼睛。 这段被烂泥铺满的路面很长，车辆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而和大量怪物陷入战斗其实会很快陷入劣势，一般没有火力支援和重火力压制下，是不会对这种比较复杂的怪物群动手的。 “步行绕过去可行。”陆凝看了下道旁，对巴索说，“前方的危险未知，接下来就我自己行动好了，你们在这了等着，一天时间如何？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会先回来给你们一个消息。” “可以。我们会在这附近找个地方等着你，如果一天之后没有联系到你的话，我们会认为是你出了事情。请你拿好这个东西。”巴索从包里取出了三枚石头。它们的大小和台球差不多，上面各自用墨笔写了字，分别是【人】、【资料】和【强怪物】。 “这个是……” “我们手里有另一枚石头。如果你在里面发现了类似的东西，就把石头劈成两半，你的武器能够做到这一点，我们会知道你在里面见到了什么。而如果你在里面遭遇不测，或者出现意外情况，就砸碎一块石头。总之，如果我们发现石头碎裂，会直接离开返回基地去请求救援，而如果石头被劈开，那我们会看情况延长在这里等待你的时间。”巴索将石头交给了陆凝，“听上去有点不近人情，不过这也是当下我们能找到的最好方法。辛苦你了。” 陆凝点点头接下了石头，心里知道这可能就是章恩华的能力。不过如果两边的石头都会出现相同变化的话，刻字之类的手段不是更好吗？大概他的能力还没有成长起来吧。 挑选了一些请便的行装之后，陆凝就隐身走向了研究所。 高大的院墙对她来说已经不成阻碍，翻过院墙之后，其实也就是一些看上去普通的房屋。根据基地提供的末日前地图，研究所除了一些必要的项目放在地上建筑以外，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地下实验室，在这里要进行的生化防护也很严格。当然陆凝是不在乎这些的，按照地图，她很快就找到了办公大楼——其实就是一排毫不起眼的小白房。 她没有贸然进入，因为研究所里的情况和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末日最初由于红玉雪所导致的人类变异基本上可以说是随机的，而且总体几率不高，但凡是在人员聚集比较密集的区域总会有那么几只怪物生成，然后趁着人类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发动一场屠杀，此前陆凝去过的地方再干净也能看到一些残留下来的痕迹。然而研究所这里却看不到任何发生过杀戮，甚至连战斗的痕迹都看不到。 来之前陆凝是了解过的，研究所这里的人数虽说不是特别多，但也有两百人左右，这个数量的人里面不出现任何异变的概率有多低？而研究所这里不被袭击的概率又有多低？最重要的是——她没看到这些人，整个研究所区域也没有任何看似生命活动的迹象。 主楼的密码锁依然在工作，独立供能的电磁式锁此时也起不到什么阻拦作用了。陆凝伸手用审判日的雷电使其功能失效，然后便走进了主楼里面。按照地图，主楼右侧的一间库房是通向地下研究所的通道之一，同时也是紧急逃生通道。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藏在地毯下方的入口，不过这里同样没见到有人出入的痕迹。 陆凝将入口揭开，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刚一下去，她就闻到了一股显得有些腐臭的味道。但是和尸体的味道有所不同，反而像是生活垃圾之类腐烂散发出来的臭味。这表明这里应该是有人居住着的。她继续往里走，地下一共有三层，实验功能各不相同，基地想要的东西一般会存在地下二层的中央信息室内，不过那边是需要权限的——这个问题要陆凝自己来解决。 不过她在地下一层拐了两个弯，很快就找到了那股臭味的来源，在一条走廊尽头的房门下明显有一些污渍。她看了看地图，那件屋子是地下图书室，并不是实验室的房间，这看起来就有点奇怪了。 “里面有人吗？”她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救命！救命！”门内忽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陆凝拔出腐草为萤，喊了一声：“你们后退，离门远一点！” 过了大约十几秒之后，她挥剑刺入了门内，剑刃没入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不过还是被她强行切断了，门上被劈开了一个口子，紧跟着陆凝又是几剑砍出去，将门完全破坏掉了。 屋子里的臭味终于传了出来，陆凝捂着鼻子看了里面一眼，居然挤着三十多人，一个个都是容貌憔悴，但至少还算正常。 “谢天谢地！总算有人来了！”一个精神最好的连忙从陆凝开出的洞口钻了出来，然后还往她身后看了看：“你的队友呢？” “在外面。你们先出来，里面什么情况？” “这个……” 所幸这群研究员不过是被关了几天而已，屋子里有足够多的罐头食品，饿不死他们，顶多是吃喝拉撒都在那里面，环境很差。这些人里面职位最高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授，不过身体因为这几天熬得比较虚弱了，其余的也是年轻人能忍得下来这种环境。 根据这群人讲述的东西，陆凝算是拼凑起了研究所发生事件的始末。 研究所的所长很有先见之明地在红玉雪到来之前就启动了紧急避难，全员转移到了地下。这也是地上陆凝没看到任何战斗踪迹的原因。病毒感染的先决条件是要到室外接触病毒，而地下则是安全区域。 通讯切断之后，众人就在所长的带领下通过之前接收的一些别的研究所的共享信息开始了研究。这期间也组织了两次敢死队跑到地上去取东西，所长自己也做了表率，所以没产生多少抵触。而之后超能力者出现后，研究方向马上加入了病毒和超能力的连接关系……这个过程没花几天。 本来一切都在有序进行着，但忽然有一天，两批成员展开了械斗，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口中的理由却是什么学术争执。大部分人都不理解，于是所长就把领头的几个人都叫过去分别询问去了。而后所长叫过去的人越来越多，包括这次被关起来的老教授在内的多个研究骨干都被叫去谈话了。紧接着便是一场投票，愿意离开研究所去地面的和留在这里的人分开。这里的人全都是选择了后者的人，而一觉醒过来就已经被关进了那个房间里，甚至连门都被焊死了，屋子里也没有破门的工具，研究所的铁门质量可是让他们撞出了不少伤来。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所长那个时候怎么回事了？”陆凝问。 “这个……当时所长找了二十来个人谈话，我们地位又没那么高……” “他疯了！” 老教授忽然喊了一声，此时他已经被人从洞口里搀扶了出来。 “教授慢点，详细说一下，现在通讯不畅，我们所有人都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研究所里的资料之类的也必须回收。” 老教授叹了一口气：“他说发现了超能力的奥秘，也知道了超能力和病毒的联系。他认为我们完全不需要思考去治疗病毒，终结末日，因为这就是世界的发展，那些也并不是‘病毒’，而是世界本来的模样……这样的。” 这些话说出来众人一阵哗然。 “说实话当时我有些懵，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的话确实是对的。只是出来之后我手里研究的忙，很快就忘了。”老教授捶胸顿足，“我怎么知道他真的误入歧途了，我们是研究员，什么事情不好好研究，相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给他灌输的……” “他提到过出去之后准备做什么吗？”陆凝问。 “他说要回到地上，让人们得知超能力的真相，让人们真正清晰地认识自我。”老教授说道。 “这些人全都是相信所长的吗？” 老教授愣了一下，却无言以对。 所长——他也外出了，理当拥有自己的超能力，而老教授当时所感觉到的那种诱惑力量恐怕就是他的超能力作用。 “过了几天了？”陆凝立刻问。 “两天……” 两天，那现在基本没办法追了。 “这件事回到基地，请您好好向基地长汇报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诸位和资料带回基地里，也是我这一次的任务。”陆凝摸出口袋里那块写了“人”字的石头，一剑劈开通知了外面的人，接着就带着众人去查看研究所里剩余的资料了。 老教授的权限还是留着的，幸运的是，所长大概因为真的相信自己那一套说辞，对已经研究出来的那些资料基本都是弃如敝履，全都留在了资料库里面。 58A型病毒 提取资料要花费很多时间，陆凝也借着这个机会出去和巴索商量了一下。这里残留下来的研究员数量比预料的要多，如果要把人全都带回去的话是个很大的挑战。车辆且不说，易紫燕的消音能力也掩盖不了这么多人。 “我们需要规划一个方案。”巴索想了想，“一路走过来我们的确也是绘制出了一条安全的路线图，采用步行的方式其实也是可以的。但在人数较多的情况下需要对安全性重新进行一下评估。研究所里的补给有多少？资料的数量呢？甚至我们要考虑好，如果遇到危险，哪些人必须保护好，哪些人可以放弃，这些我们都是要提前和他们说好的，如果不行的话，等第二批救援也可以。” “嗯，里面没有怪物，你们要进去救人也没有什么困难。” “那么……老刘、紫燕，你们守着车，我们进去和那里的诸位交流一下，看看之后可以怎么安排。劳烦你帮我们指引一下比较好的道路。”巴索点头说道。 “这没问题，也作为我们将来迁移过来的时候的参考。”陆凝随便找了个借口。 几个人再度回到研究所，这一次是通过老教授给的权限从正面的通道进去的。这里大概就是之前所长带着人离开的道路，从这里能直达第一层的办公区，被放出来的研究员们也在之前陆凝的示意下在各个科室里面搜索要带过去的资料。这三四十人要把整个研究所的有用资料全都找出来还有点麻烦，最大的原因就是权限问题。众人当中只有老教授和几个研究助理的权限比较高，而开权限必须是有所长的认证。 不过A型病毒目录在这里倒是真的有，老教授已经将病毒目录转存到一台研究专用的笔记本上。然而当陆凝问起来的时候，老教授却满脸心痛：“这目录被删除了一部分。” “怎么？” “A型病毒本来只是作为理论存在的可能预设的，但在红玉雪之后很快就发现这些病毒个体真的存在，甚至可以说不是病毒个体，而是生命体了。我当时也参与其中，清楚记得当时一共有九份A型病毒被记录在案，而如今这里只剩下三份了。” “这些东西怎么命名都这么奇怪？”陆凝扫了一眼仅剩的三份。 “发现者给的名字，好像是因为当见到它们的时候，就意识到应该这样称呼。”老教授解释，“但发现者现在也联系不到，估计凶多吉少了。” 陆凝将电脑借过来打开三份目录仔细看了一下。 A003【太阳-太阳-太阳】 A004【血红色沙堆】 A008【半晶体立柱】 “总共只有这三份了吗？没有图片？”陆凝皱着眉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记录内容。 “还真没有图片，所有的A型病毒都没有图片录入，发现者全都没有机会进行拍摄，原因各式各样，例如起因奇怪的仪器损毁和元件烧融，里面也是有记录的。”老教授说道。 陆凝也仔细翻看了一下，确实如此。 A003任何试图进行图像拍摄都会呈现出过度曝光的一片白色，录像甚至特殊手段摄像的结果都是如此。A004的拍摄结果会变成一片黑白色宛如地狱一样的其它区域，而且该图像观看久了会产生头晕和恶心，在三个小时之后连图像也会变成完全的黑色。A008的所有拍摄都不会将目标拍摄在镜头之内，就像是在镜头内完全隐形了一样。 “所有的都是这样的？” “是的，我也只是调过A008的资料，具体情况不太了解。当时的当务之急是解决E型病毒，而A型病毒还没体现出具体的危害性，从紧急角度来讲大家的目标还不是它。” “但是所长会拿走六份，说明他知道了一些，对吗？” “我猜是这样的，可惜我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一些什么。”老教授摇着头说道。 这时候，巴索过来找老教授了解信息了，他向陆凝敬了个礼，将老教授带到了房间外面，而陆凝就在那里一边等着文件传输完成，一边翻看A型病毒的目录。 A003，被命名为【太阳-太阳-太阳】，在一个山谷里，由当时在山谷外因为寒冷而驻留的一群驴友发现。主体为山林当中的一个没有实体的发光体，未能进行近距离观测。在发光体周围的十二公里范围内观测到合计三十六个石像，呈现出男女老幼甚至一些类人的生物跪拜中的姿态。每当试图接近石像三米之内的时候，石像就会消失，同时在十二公里之内生成一个完全一样的石像。尝试让人用远距离的方式攻击石像和投掷炸药，能够将石像破坏。但在一小时后，进行破坏的人会失踪，而被破坏的石像也会在十二公里之内的随机位置重新生成。靠近光球一公里的范围内，无论佩戴什么样的护目设备，甚至直接用不透光的东西盖住眼睛，都会感觉宛如直接观看太阳的时候一样的刺眼和痛苦感觉。 经过对破坏掉的石像碎片的短暂研究，推定为A型病毒产物。 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能够收集到这样的数据，其实也不容易了，从资料上看说不定还闹出了人命。陆凝看了一遍后面的资料，大致都是一些时间记录的报告，详细列举了每一次事件的发生时间、人员和经过。 另外两份资料也都是这样的情况。 血红色沙堆发现于一片海滩上，发现人是海滩的管理员。这堆沙子会在海滩上进行瞬间移动，甚至自身堆成不同的造型，八成都是一些人类或生物惨死的样子。管理员匆忙报告之后，也有一个研究所派出了人去研究这些诡异的沙子。它没有那种逃跑的特性，只不过无论取走了多少沙子，该转移的时候会自动转移离开。 半晶体立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砸穿了一座工厂的两层楼，余波将周围的墙体和机器一起破坏得差不多了，两个在那里值夜班的人倒霉被砸成了瘫痪。关于这个立柱的研究还没展开就落下了红玉雪，这也是它编号靠后的原因，A型病毒基本都是按照发现时间排的号。 唯一的问题是，那位所长为什么没有将这三份资料带走？反而是留在此处？在没能搞清楚这一点之前，陆凝总觉得有哪些阴谋隐藏在里面。她趁着没人拍摄了三份A型病毒的资料，至于E型这种主要的类型就交给人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把资料全都整理好也到了晚上，最终商量的结果是巴索几个人留在这里保障此处的安全，而陆凝则与老刘和易紫燕一起返回基地，将资料和电脑带回去，同时请求基地增派人手过来保护这里的研究员们返回。陆凝对此当然也乐得轻松，毕竟回去还要一天的时间。 但是今天晚上就要住在研究所里面了。地下合计三层的空间还是挺大的，而且没有怪物存在，众人只要收拾出来一些房屋就足够居住了。 陆凝站在地面上，呼吸了一下外面冰冷的空气，思索之后这个夺回目录到底要怎么行动。但几秒钟之后，她耳畔微微一动，立刻抬起手，斑驳的雷电横在了半空中。 “可以，这次察觉到我了。” “能力之间的差距也没有那么大，看过一次之后稍微改变一些判断参数就能将你也纳入我的常规警戒范围之内。”陆凝笑了笑，转头看向赵晨霜。 “寒暄之后，说点正事吧。”赵晨霜，瞥了门口一眼，“我们去外面，你离开一会不要紧吧？” “他们知道我能力是隐身，找不到我也正常。” “隐身？哈哈哈。” 对于赵晨霜来说，红玉雪的末日只是可以预见的未来之一。她甚至有余力去寻找一些样本来进行比对，并斩杀了几只怪物进行研究，对于那第三舞台任务也有了一些眉目。 “我的据点已经建立好了。”赵晨霜说道，“二十个人，都是挑选一些水平不错，能够在这种世界生存下来的人。据点的规模也不用考虑什么生产之类的问题，以后成规模了再说。” “你这次还要走以前的路吗？”陆凝问。 以前的路，当然是指赵晨霜第一次人生当中，带领人去推翻属于赵家统领的基地那条路。 “一切都不同了，连末日都不一样了，唯一相似的就是末日之后这一片荒废的景象。”赵晨霜倒是挺平静，“我妹妹也没有跟着赵家的大队伍走，而是自己组了一批人手，她这一次似乎是想要自己建立一个基地。” “她醒了？” “不，看上去还是那副样子。”一提到这个赵晨霜才有些头痛，“她这算是某种本能吧，凭借和之前不同的境遇，她弥补了之前的不足，现在已经主动规避了最糟糕的结果。” “赵家情况如何？” 赵晨霜冷笑了一声：“赵家可是没有我记忆中那么好了，这次不仅是和燕家联手，而且还要和原本就拥有超能力者的国家竞争资源。即便是依靠之前的资本，他们手里的权势也没那么大。” “你警惕一点，这个条件未免太好了一些。” “该警惕的不是我，我早就知道这不是我主要要做的任务。但是我妹妹可能就会沉浸在这种虚假的复仇当中，甚至不能清醒过来了。这个梦对她来说有些过于美妙了一点。” 陆凝也叹息了一声。 “说到我们的任务，关于A型病毒目录这一点，我从一些研究员的方向得到了一点消息。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据说这里保存着一份目录，没想到还能碰到你。” “这里的确保存着目录，但是已经遗失了一部分。”陆凝说。 “遗失了？也正常，不遗失我们还要夺回什么。”赵晨霜也不惊慌，“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 陆凝把研究所里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下告诉了她，也将三份留存下来的病毒目录给她看了看。赵晨霜看了可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些东西看着不正常啊。” “你也这么觉得？”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审慎的表情。游客口中的不正常和超能力之类的东西可不一样，一般谈到这个那就是场景里面真正有危险的事物了。相比于那些因为末日突然获得的超能力，一些明显差异化的东西可能才是场景里的命脉所在。 在三阶之后，它们最大的特点是以通常难以理解甚至无法理解的姿态存在。 这几个A型病毒产物就完全符合这个特点，它们具有非常明显的特异性，一切功能都像是无害的谜团，却又在特定情况下展现出诡异的杀伤力。这样的东西连赵晨霜也不敢擅自去研究，毕竟它们破防是纯粹看机制，无论多高明的护甲都不一定防御得住。 “我觉得……我们在接近这个场景最核心的秘密了。”赵晨霜想了想说道，“目录需要被夺回，说明不完成任务肯定会造成场景的极大变动。对了，你在红雪舞会的经历如何？我那段时间基本都在各地调查超能力和畸变点的问题了。” “舞会啊，发生了很多怪异的事情，我甚至觉得世界的变化可能和红梅馆那一点地方的状况有关。” “很危险吗？” “最后阶段的确有些，要不是我的能力有最后警戒手段怕是要出问题。”陆凝说着，又把红梅馆里发生的那一切事情概括着给赵晨霜说了一下。 “……我大概明白了，你觉得那里的主人究竟是谁？是已经死了的几个人之一，还是活着离开的人？”赵晨霜说。 “他的计划一定成功了，我认为他就在活着的人里面。事实上我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只不过证据不足而已。”陆凝说道，“我只觉得这人太过危险，没必要冒着这个风险去杀了他，现在想想，说不定还是个后患。” “你比起当年可是仁慈多了。”赵晨霜说。 “是吗？” 赵晨霜难得笑了一下：“那时候的陆凝，最擅长的就是杀人，也只在杀人的时候稳定得似乎没有一丝人情味。我不是说你现在退步了，只不过……陆凝，你杀人的时候，刀还足够锋利吗？” “要不要试试？”陆凝一挑眉。 “免了，还是哪天哪个倒霉鬼在你这里试试刀吧。” 《深渊归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手打吧！ 喜欢深渊归途请大家收藏：()深渊归途。 59 偶然亦是必然 赵晨霜那里虽然没找到多少A型病毒的消息，E型病毒的东西倒是找了一批。她将这些资料也给了陆凝一份作为她情报的回报。 “你要注意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了。”赵晨霜说道。 “……我知道。”陆凝明白赵晨霜的意思，她给自己这些东西并不是做任务的道具，而是安家的资本。 她终究要告别这个场景的，无论这里的父爱有多么真实，有多让她怀恋，她也要割断。赵晨霜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提醒过她，如今有一次，也算是情分了。陆凝不知道再次推进舞台之后这个场景会变化为什么样子，如今都是末日了，之后……怕是不会变得更好了。 = 首都基地。 黎西楼和柳浣雨走进了军区的四号营区，如今这里已经成为了民间超能力者最大的流动区域。首都基地的管理比起陆凝去过的苍龙岗基地更加有条理，制度严格，却也不至于完全集中劳动力，而是开始倾向于开发超能力者的自主效果，一系列激励措施之下，如今超能力者营地已经开始欣欣向荣了。 在这里，黎西楼无疑是一个名人。他完全没有隐瞒自己超能力的意思，一举奠定了在首都超能力者当中顶尖强者的地位，迅速取回了如末日前一样的地位，甚至犹有过之。正如陆凝之前所判断的，当过游客的黎西楼在这样的环境下无疑过得更加如鱼得水。 如今二人步入营区，路上多数人看到他都尊敬地问候，而黎西楼也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和柳浣雨穿过营区，走进了内部的一座由卫兵守卫着的建筑。 “黎先生。” 门口站着的人正是陆凝熟悉的蒙彬，他脸上多了几分沧桑，不过精神还算不错。黎西楼向他点了点头，末日之后，超能力者的存在已经不再是隐秘，属于国家的超能力机构开始作为明面上的权利机构登上舞台，一些名字很快在首都基地传开，相比于新生的超能力者来说，这些强大而经验丰富的人才是真正的主力。 黎西楼也不敢小看他们，纵然他们的实力大多数都很弱。 “几位队长回来了没有？” “利啸林和Emmy队长在屋子里，黎先生有什么事吗？一般的事务我们都可以帮您解决。” “是超能力方面的事情，如果你认为自己的见识足够也可以。”黎西楼说道。 “这样的话，我会通知二位队长。请您稍等。”蒙彬微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屋子里面。 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面，Emmy将一个包裹放在了地上。在她旁边有一个头发雪白的男人，用唯一一只眼睛看着地上的包裹，表情略显悲伤。 “已经回收了吗？” “荆克幸的队伍已经全灭。他走之前还说我可能活不长了，没想到他反而走在了我们前面。”Emmy淡淡地说道，“红梅馆已经人去屋空，屋子里有一些已经异化的超能力者，不可逆转。” 说完，她将包裹挑开，里面裹着一些沾染了血迹的随身物品，这些都是她回收的同事遗物。白发男人，也就是利啸林蹲下身，手指上散发出了一些荧光，清除了物品上的血迹。他发出了一声长叹，说道：“反常组的人已经开始外出执勤了，我们这一批人如今剩下的人也不多了，Emmy，应该挑选继任者了。” “我知道。” 这时候，蒙彬在外面敲了敲门，汇报了黎西楼和柳浣雨过来的事情。利啸林将地上的包裹卷起来放到了角落，然后吩咐蒙彬把人带进来。 黎西楼进屋的时候看到了两名队长，也不免感到有些压力。他向二人打过招呼之后，便提出了这次过来的目的。 “二位队长，我很想知道首都基地目前的形式，以及将来超能力者的组建情况，最重要的是，国家周围的基地到底有没有可以联络的方法。虽然是末日，我还是希望能够略尽绵薄之力。” “你有能力。”利啸林瞥了黎西楼一眼，“我有耳闻，你的能力非常罕见，而且实力强大，一般这样的人并不甘心为人驱策。” “的确，我并不想进入编制之内，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黎西楼轻笑，“何况在诸位队长面前，我的这一点点能力，也只是占了个独特吧？不瞒二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夫妻二人能够安然生活，为此我一定会全力保障周围生活环境的稳定。而据我所见，首都基地目前虽然表面和平，内部却似乎有暗流涌动，诸位队长也尝尝外出，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外出就不是好迹象了？”Emmy眯了一下眼睛，“你应该得知了一些别的什么吧？哼……不想说的话也用不着绕这个圈子。这件事告知你这样的人也没关系。” 利啸林点了点头：“队长们出发是去清点数据和损失去了。虽然末日造成了诸多损失，但超能力组的损失其实非常大，不是因为镇压怪物救援平民，而是本身发生变异的概率极高。” “什么？”黎西楼皱了一下眉。 “简单来说，普通人多数并不会直接变异，而是觉醒超能力；反而是超能力者大量变异成了怪物。”Emmy说道。 黎西楼听了顿时明白了，便问道：“所以……如今基地所展示出来的超能力者……” “基本就是能够拿出来的所有了。反常组是不能轻易露面的，这也是基地要笼络你们这些超能力者的原因。毫无疑问的是，超能力、异变和怪物有着一脉相承的特点，如果这一点被外界的民众得知，恐怕会引起恐慌。” “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吗？”黎西楼问。 “如果你真心想要帮忙，我们正在设法让末日之前在各地执勤的各个组员回流，我们可以给你一份凭证。这是一趟外勤任务，和你安宁生活的目标可能不符，怎么样？”利啸林审视了黎西楼一番后说道。 “那可太棒了。”黎西楼笑了起来。 = 车队，是末日之后移动型团队最常见的类型。赵汐华手中就是有这样一支车队，完全由自己招揽来的心腹和之后收拢过来的难民组成，大车十二辆，小车接近三十辆，队伍里不光有超能力者，各种技术人员也是齐备的。 陆春晓、应采依这一整支队伍就在医护中心那里被吸纳到了这个车队当中。赵汐华相当赏识能够独立从怪物的包围中杀出来的队伍，也为伤员们提供了悉心的治疗。她这个车队里甚至有罕见的治疗型超能力，放在平常都很难治疗的感染不过一天时间就脱离了危险。 跟着车队走了几天之后，应采依也认识了车队里面的一些人。赵汐华手下有五个被取了“五虎上将”外号的超能力者，能力极强。这五人中为首的萧容海就是当初医护中心里单枪匹马击杀了庭院里那只怪物的强者，根本看不清他的实力。 不过他们也没有因此而小看别的超能力者，赵汐华的管理能力极强，整个车队几乎就没闹过什么乱子，就算有新人融入，也很快被派到了合适的位置，开始工作——总能有个位置，只要不是懒汉。 应采依自己所在的这个队伍其实已经被分散融入了车队当中，有超能力的加入了战斗队伍，日常训练和超能力开发，日子充实得可以。而没有超能力的也编入了后勤和火力之类的岗位，采集、做饭、扎营之类的事情也足够忙碌一整天了。 甚至应采依自己都在一个五人战斗小组当到了组长的位置，今日稍微得闲，她才忽然感觉到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那种末日的绝望感萦绕在心头了。 “应组长，有个任务。”一名传令从大车方向走过来，对应采依轻轻一拱手。 “王哥，什么任务？”应采依招呼了自己的队员一声，众人站起身。 “之前侦查的人带回来了周围的消息，发现前面六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有城墙，门口有活动的人，希望你们能先行过去查看一下，带回来一些消息。我们车队不需要进城，不过有什么有用的物资还是能交换一下的。应组长是心思缜密的人，这个任务您去最合适。” “六十公里……还行，路上的怪物地图给我一下，我这次带两个人，立刻出发。”应采依点了点头，扭头看了一眼：“成朗，薛城深，你们两个和我一起去看看。如果是正规基地的话应该比较容易。” 两个被点名的人立刻起来，应采依去领了地图，三人立刻出发了。 “组长，苍龙岗……这地方我之前来过一回，挺荒凉的，为什么在这里建个基地啊？”开车的成朗问道。 “地势好，这里荒凉是因为周围不靠水源，缺少交通要道，没有发展基础。但这里有工业基础，轻工业厂房有不少，可以方便地开启生产。人数少意味着怪物数量低，开辟基地更加容易，最重要的是苍龙岗本来就有古城墙，保存较为完善，在需要尽快建立防御措施的时候，这些古城墙属于天然优势。” “……组长你之前来过啊？”成朗问道。 “没有，刚看的资料，赵小姐提供了末日前的地图库，你们可以去看看啊。”应采依抬起头，“别跟我说你们一点都没研究。” “这个……那个我一般当导航使……”成朗尴尬地笑了笑。 薛城深也挠了挠头：“那里面不就是一些旅游手册一样的介绍和电子地图吗？” “提炼有用信息，你们俩……”应采依无奈地摇了摇头。 车行驶了一段路之后，应采依看到了路段中唯一需要通过的怪物区域——侦查队可以步行绕过去，但车辆可不行。公路上漂浮着一些半灰色的球体，每个球体上都长着几只野兽的竖瞳，并伸出有着锋利刀刃的触须。 “衍生型，观察周围，看看主要个体是否在附近。”应采依立刻打起了精神，伸手轻轻将背包的拉链拉开了一点。 “组长！周围视野开阔，没有发现主体！” “好，薛城深，展开锁定。”应采依目光一凝，从背包里出来的黑色粉末已经流到了她的手指上，开始盘绕，变换，逐渐从黑色变换为明亮的晶体。 而薛城深已经抬起手，一股奇妙的能量流从他的手中扩散了出去，笼罩了视野内所有的漂浮怪物。他给自己的超能力起名叫“灵能扩张”，是一种本身没有杀伤力，却能延展别的东西作用范围的奇异辅助超能力。不仅能让自己的刀砍到几十米以外的敌人身上，同样能延长一些只有近身才能施展的超能力的作用范围。 应采依的碳控制本来是不能距离自身太远的，但现在有了薛城深，她可以坐在车里便发动对路上这些怪物的攻击——结晶凝聚。 通过改变碳原子之间的连接，将碳压缩成金刚石，当一个固定的转换公式研究完成的时候，应采依不需要进行太多消耗即可发动攻击，只需要自己手指上也准备好一个预演算的“引子”，便可以完成对薛城深选定目标的全体攻击。 她手指一挑，截断了从背包里诱导出来的碳丝，紧跟着空中那些怪物体内忽然钻出了晶体化的尖刺，粗糙却锋利，从内部将怪物的眼球全部戳穿。失去生命的怪物们也全都落在了地上。 “停车，收集两个标本，我清扫一下路面，注意警戒。”应采依将手指上的金刚石散回原本的碳状，然后下令。 此时陆凝则在准备着离开苍龙岗基地。考察的结果她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章恩华确实是个有能力的领袖，如果他不出意外，这个基地在接近军事化的管理状态下肯定能够发展起来，将父亲等人安置在此处也让她心安。 她和测绘部以及门口门卫队的人也都熟悉了，下次过来只要刷脸就可以，当然，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测绘部长还给她发了一份通行证，人来了直接找到他就可以。作为章恩华手下的重要部门，他手里也是有一些权力的。 60 君授神权 陆凝在基地大门那里办理手续的时候，一辆小车从远处开了过来，引起了基地门口众人的注目。 这个年头，没改装过的小车很少被用来作为载具了，如果有人敢开，要么是还没经历过末日的凶险，要么就是艺高人胆大。小车也没有直接开过来，而是在大约五十米之外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了三个看衣着生活得还不错的人。 那就是后者可能性更高一些——门口的人们马上有了判断。 不过等三个人走近，陆凝越看领头的那个感觉越是熟悉，不过对方戴了护目镜，她还不太敢确认，反而是对方靠近之后抬起手往这里挥了挥。 “陆凝？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你。” 应采依的变化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即使是重逢，她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激动。她抬手将墨镜摘下，向陆凝轻轻点了点头。 “能再见到你们太好了……就你在这里？”陆凝看了看另外两个，她都不认得。 “我们加入了一支车队，说来话长了一些。总之，领队的是之前来我们学校做过招聘的赵汐华，现在是我们的顶头上司。现在我是有个任务，过来看看这里的基地情况如何，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们在这里交换一些物资也无妨。” “赵汐华？” “嗯，你呢？我记得你不是请假去了什么地方吗？末日之后其实也没过多久，只不过和你断了联系。” “我已经从那里安全回来了，回了一趟家，找到了我父亲，现在是来替他们物色一下能够安全住下的基地。” “那……你是真的挺幸运的。” 陆凝看到应采依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看来应采依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找家人，甚至都不敢去想这件事情。末日之后除了陆凝这样人以外，有多少人和亲人分开，甚至生死不知？陆凝其实是无法体会到应采依的心情的，即使她没有找到父亲，她也知道这只是一个测试场，她真正的父亲甚至母亲还在家里好好活着。 但应采依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忧郁了一下，随后便说：“你现在是要离开了吗？” “是的，考察结束了，接下来我要回去接我父亲那些人到这里，完成这件事之后我也就放心了。”陆凝笑道。 “这个基地情况如何？” “我倒是有时间，带你看一看吧，我目前也算是特权阶级。” 应采依不需要像陆凝这样全面了解，她目标很明确，只要基地的交易不禁止交易管控，本身的市场管理有序，基地内部不算混乱，那么就可以和这里的负责人进行交易交涉。应采依打探和处理这些事务基本上是行云流水一般，熟练得根本就不像半个月之前还是个学生。也许这就是挫折使人成长了。 等到她拿着记录了好几页的笔记本回来之后，陆凝顺口问了一下陆春晓和李娴的情况。 “陆姐和楚维两个人加入了防务队伍。楚维是目前找不到组织，而陆姐是想要保护别人，她有些……太过仁善了一点。不过有赵小姐盯着大概不会有什么事，这也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果。李娴在采集队伍里，她没有超能力，所以不能去做太危险的事，采集虽然说辛苦点，不过都有人保护着，是除了厨房的人以外最安全的一个岗位了。” “听起来倒是不错。”陆凝若有所思，现在应采依提起两个室友已经少了几分之前的熟络亲近感，“我想跟着你去车队那里看一眼，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要求？” “这个倒是没有，即使不加入，赵小姐也很高兴和别人打交道，用她的话说……天底下只要不是敌人的人，就能做朋友。” 本性难移。 应采依带上陆凝一起返回车队，一路上偶尔给两个人下个命令，那两人也没有任何异议，看上去威信也已经建立起来了。陆凝其实已经不记得自己活着的时候应采依是否真的是这样一个人，但现在这个应采依无疑是个令人感到可靠的组长。 返回车队之后，应采依让两人回组，而自己则带着陆凝去找赵汐华汇报工作了。 赵汐华所在的领队车是一辆房车，现在她正在抱着一台电脑审查车队里面的人员名单，见到应采依带回来一个人，还是认识的陆凝，她便将电脑一合，直接跳下了车。 “好久不见，陆凝，你终于决定来到我的麾下了吗？” “很遗憾，我只是听说有认识的人在这里，打算来看一看她们过得好不好。”陆凝决定不要和赵汐华表现得太熟络，否则她可能真的应付不了对方。 “你熟悉的人？采依是个很可靠的组长，而且能力出众，我的确打算将来将一部分重要的外派活动交给她。还有谁吗？和她一队的人也不少呢。”赵汐华完全不气馁，倒是很有自信。 “陆春晓和李娴，不知道在你这里过得怎么样？” “陆春晓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一支团队的稳定需要这样的人出面来处理事务，而陆春晓是有这个天赋给别人这种安心感的人。我只要保证她在某些方面不出心慈手软的失误就可以了。至于李娴……情况有些复杂，她有些消沉的倾向，大致判断是因为末日的创伤心理加上本身没觉醒超能力导致的。采集组里面有几个人很好的女性长辈，她们可以宽慰一下她。但我认为最好的治疗还是能让亲人和她见一面，只可惜现在的状况这极难做到。” 提到两个人，赵汐华随口就能说出目前的状况，这也是陆凝很难达到的水平。赵汐华能记住每一个她见过的人，连对方的喜好和精神状态都在她心里，这也是她能够聚拢人心的一个重要原因。只是如今，这个天赋反而让赵汐华在这里越陷越深了，陆凝很容易判断出她根本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连集散地似乎都被她忘记了，这还不如陆凝刚刚来到场景里面的时候。 “我知道她们过得都不错就好了。”陆凝轻轻点头。 “我这里随时欢迎任何人的加入，你们能够在我的手下绽放光彩，这是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你们的承诺。”赵汐华笑道，“就算拖家带口地过来，我这里也照样可以容得下，我能保证。” “是啊，我相信你办得到。不过我有个问题，赵汐华，在这样的世道之下，你又想追求一个怎样的未来？我没有看出你希望依托政府之类的倾向，那么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陆凝提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君王之路。”赵汐华轻巧地回答。 “什么？” “是不是听起来挺不远大的？很多人都认为乱世会很快终结，毕竟末日之前的各个国家有着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这又不是种族灭绝级别的残酷末日，只要有了新的通讯手段，很快就能重整秩序……但我不这么认为。”赵汐华表情转为严肃，“我认为这个末日只是一个开始，这个世界的崩溃绝对不会就此停止，一场红玉雪就是结束吗？超能力在大量普通人身上的诞生真的是一件正常的现象吗？我不信是什么病毒诱发了普通人的超能力，这里面一定有更深刻的原因，这个原因会令世界继续溃散下去，直到它和我们记忆中的末日之前再也没有半分相似。而为了对抗，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是必需的，既然我有这个能力组建起来，为什么不亲自踏上这条道路？” 接着，陆凝看到她抬起了双手，在她双臂上隐约闪现起宝石的虚影。 “君授神权，我的超能力。我将决定那些忠诚于我的人未来的一切，当我拥有能力的同时，我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陆凝，这不是服从，这是效忠——我认为你有资格，我的右手之侧可以为你留出一个位置。” “小姐。” 这时，两人的对话被打断了，陆凝转过头，看到了一个身穿军服的年轻人，他身材结实，眉目英挺，手里拿着一份应该是刚刚收集好的资料。 “萧容海。”赵汐华抬手给陆凝介绍了一下，然后又向萧容海介绍了一下陆凝，这才问他有什么事。 “采集队伍已经将这次的结果上报过来了。研究组那边对EMK-II型样本研究有了一些突破，希望你晚些时候去看一下。最后，侦查队在十一点方向五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只高反应怪物个体，是不产生衍生体的类型，疑似为强大本体，可能需要您亲自过去。” “好，资料给我。” 萧容海将东西递给了赵汐华，敬了个礼后转身离去。 “应采依，以后你要达到萧容海这样的高度。”赵汐华说。 “可萧队的实力高强……” “你的超能力蕴含的力量完全不输给任何人，我们需要一些能够快速成长起来，担负责任的人，我希望你是其中一个。”赵汐华抬头看着应采依，“你能做到。” “是。”应采依轻声应了一句。 “好了陆凝，没有通讯信号，我们也许只能有缘再见了，但我的车队随时欢迎你，也欢迎任何有能之人投入我的麾下。我们会越来越强大，最好不要晚了。”赵汐华又向陆凝伸出手，“感谢你这次对应采依的协助。” “不，我没做什么，采依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离开车队，往回走的时候，陆凝也有些无奈，她还是说不过赵汐华，甚至差点被她带进去。估计这边的事情之后只能交给赵晨霜来办。 返程倒是没什么可说的，陆凝花了三天时间就回到了父亲所在的聚居点那里。不过在靠近的时候，她却发现那里好像遇到了一点麻烦——外面有一些尸体，还没来得及收殓。陆凝立刻走向聚居点，发现那里守着的还是一些熟悉的面孔后才送了一口气。 “陆凝小姐！”韩二今天轮到在门口值班，一眼就看到了陆凝，“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怕你在路上出什么事。” “我没什么事，外面什么情况？怎么还有尸体？这几天发生什么了？” “嘿，也不是这几天，就昨天的事儿。”韩二一提起这个立刻就来劲了，“你也知道我们附近有几个聚居点，关系呢有好有坏。这些人都是之前四号站那边的，也不知道为啥想趁着晚上搞偷袭袭击我们这个点。也不想想，这末日里面哪个地方不安排个守夜的？我们一发现马上布置好了反击的策略，嘿，还是陆副头儿沉得住气，说让他们先攻击，我们打反击，这样日后就算和别的聚居地聊起来也弄不出什么错来。” “所以是……打赢了？” “可不打赢了？一共就来了四五十人，被我们打死了十来个，剩下的眼看打不过就跑了。” “抓到俘虏了没有？” “这个……好像是没有。怎么了吗？” “先带我去见我爸，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四号站和我们关系再不好，这样的行为也几乎就是直接宣战了，末日里会这么做的人不是亡命徒就是走投无路，他们可是有个聚居点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韩二张口结舌，立刻带着陆凝去找陆岳宗了。 这时候陆岳宗正跟柯志良等人商量着昨天的战况，听闻陆凝回来众人也都很高兴，但陆凝一进来没提起基地的事，先问了一句昨天的战况，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下，众人的神情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这也是我的问题，我也是刚想起来这个，大概是被胜利冲昏头脑了，居然没去思索背后的原因。柯队，四号站那边最近出了什么事吗？” “最近外出搜索根本没碰到四号站的人，哪个搜索队都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疯了一样就来攻击我们。”柯志良摇了摇头，“如今既然陆凝也觉得有些可以，我们……” 轰！轰！ 地面忽然开始连续摇动，甚至室内都落下了一些碎石，众人立刻跑到了屋子外面，顿时都是一惊。 “果然……这些人攻击我们不成功，就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引来了铁路上的那两只怪物！”霍斌咬牙切齿地说道，“四号站估计已经毁灭了！这帮人早就无路可走了！” 在聚居点外，之前陆凝所见过的那两只怪物正在向这边走来。圆球怪物在地上弹跳着，引起轻微的地震，而高个怪物则迈开长腿，用看似缓慢实际迅速的速度往基地这边走来。高个怪物两只断臂上还穿透了一些人的尸体。 61 “忠诚” “全员准备，战斗队员立刻开始疏散和诱导！” 柯志良一嗓子喊出去，整个聚居点的人都动了起来。此时那两个怪物不用一分钟就能冲到聚居点，留给他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多。而这里的超能力者大多数实力只能说比普通人强一点，比较能打的也就是经常外出探索的几个。 “队长！那怪物刀枪不入啊！” 很快一个力量强化的超能力者就发现了问题，经过柯志良加固过的标枪也不能穿透那两只怪物的皮肤，甚至不能造成伤害。 “用燃烧瓶试试！”柯志良吼道。 很快，就有几道火焰弧线砸向了高个怪物，火势顺利在怪物身上引燃了一片，然而问题在于这似乎根本不影响怪物的行进速度。也就在这时，两只怪物真正接近了聚居点。 “小心——”崔斌大声提醒，圆球已经伸展开了足肢，重重落在了地上。两只眼球转动了一下，立刻锁定了两个正在惊慌逃跑的人。 一个男子马上举起一扇门板挡了过去，一瞬间，眼球中射出了一道激光，血红色的光柱将厚实的门板直接洞穿，连后面的男子也被拦腰打穿。他猛吐一口鲜血，缓缓倒下。 接着，圆球向另外一个目标滚了过去，那瞬间加速能力实在让人难以反应，圆球一瞬间从那个可怜人身上碾过，啪叽一声就将人碾成了一地肉酱。 “救命……救命！” 一个年轻人惊叫着往旁边逃开，却慌不择路地一头撞在了硬物上，当即晕了过去。接着黑影一闪，一根尖刺洞穿了他的胸膛，将人挑了起来。 “它怎么会在这里！”有人发出了变形的尖叫声，高个怪物刚刚还在聚居点之外，此时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了聚居点里面，而且已经用断臂穿刺杀了四五个人。 “是……时间。”陆凝拔剑的手微微一顿，【安魂曲】在一瞬间感受到了一丝时移的异常，就像之前她感觉到黎西楼时类似的感觉。这只怪物能够驱动时间，使用的能力也是时间类的能力。 但是究竟是什么？ 柯志良已经带着人冲上去了，加固的武器在手里有更大的威力，虽然这就意味着近身作战。陆凝立即将白露为霜向高个怪物一指，强烈的寒冷立刻笼罩了怪物，大量冰霜开始在它身上凝聚，拖延了它的速度。 “干得漂亮！”柯志良见状大喜，紧跟着就挥动手里的刀砍在了高个怪物的腿上。可坚固的刀刃砍中，却发出了如同命中朽木一般的声音，刃部只没入了半厘米左右。 “太结实了……”陆岳宗咬了咬牙，“我听说过这只怪物，可是我们一直没有研究出它们有什么弱点。小凝，如果情况不妙，你就准备离开。” “爸，我可不会离开。” 陆凝将腐草为萤也拔了出来，目光微微一沉：“这怪物或许对你们来说有些难以对抗，可还不至于让我无计可施。” “你……” “先试试。” 她自己想要解决两只怪物，只要审判日或者方舟火力全开，多半是能完成的，但是她还是私心要试试这怪物在末日里的真实强度，看看自己的父亲这样的人有没有可能通过一般的手段来击杀这种类型的怪物。 两把剑还不到破格的水准，正好一试。 陆凝冲向了圆球怪物，这只怪物还在碾压着四处逃窜的人，甚至四肢钳子也已经夹死了好几个。她一剑过去，将一只钳子削了下来，紧跟着一脚将圆球踹了出去。 圆球滚了两圈，眼睛往这边一瞥放过来一道激光。她脚步一错，闪身躲开一道激光束，甩开白露为霜，一道冰径直接铺了过去，脚下使劲，踏着冰面滑了过去。 剑刃和钳子一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那钳子似乎又坚固了一些，甚至被陆凝砍下来的一只居然也在慢慢生长出新的来。她几剑劈下，居然越砍越浅。 就在这时，圆球一转，开始如同陀螺一样旋转起来，陆凝立刻跳起，躲开了圆球扫出的几道厉风，跟着落地一剑从地上跳起大蓬冰霜，将圆球旋转的短足冻结，跟着便跳起来一剑扎进了它头顶的那只眼睛里面。 不对？ 陆凝拉着剑柄一个后仰，躲开了钳子的抡击，这圆球被扎了眼睛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它们已经不具备痛觉之类的感觉了吗？ 剑锋从眼睛当中拔出，带出了一蓬鲜血，但被戳开的伤口立刻开始了愈合。那里可是眼部——陆凝略微勾动手指，将一缕闪电送入了它的眼中，控制范围诱发了一次内爆。 被破坏的血肉再次飞速重生，在陆凝落地的时候，一只崭新完好的眼球就已经长出来了。高速再生能力——这基本就不是现阶段大多数人可以应对的。 闪电凝聚，黑色审判开始聚集，圆球正在试图滚向柯志良那一边。陆凝怎么会给它支援另一只怪物的机会？随手挥出冰晶再次迟缓了对方的速度，手指一指，黑色的符文在它岩石状的表皮上微微一闪，然后便握紧手掌。 【死亡】的审判被设置的触发开关就是这一下握拳，动作够小，而黑色雷电立刻开始在圆球之内流窜。没人看到陆凝是怎么动手的，只看到圆球在空中扭动了一下，忽然身上胀开几个大泡，跟着便砸在了地面上，一些仿佛是脓血一样的东西从圆球当中流淌出来，这只怪物也再不动弹。 陆凝手上的闪电已经变蓝了，说明这只圆球本身的强度已经等于十个人左右的灵魂分量。她一扭头，看向了另外那只高个怪物，圆球她能够通过一定的伪装来暗杀，但是击杀高个怪物就必须显示出一些和之前表现得不符的能力了。 此时柯志良等人正在节节败退，高个怪物的攻击方式很简单，一共就只有三种，用脚踢踩，用手扎人，以及从鼻子里面倾泻出一些秽物。然而这种简单的攻击方式却在它那种神出鬼没的移动方式下变得非常致命。已经有两个人被它踩死扎穿了，而沾染了秽物的人很快就开始吐血，皮肤也在迅速溃烂发绿，显然那东西有猛毒。 不过柯志良等人的努力也不是没效果的，高个怪物的脚上和腿上已经布满了被刀砍斧剁出来的伤口，他们也在逐渐适应怪物突然移动一个位置之后骤然攻击，但是付出的代价就是每个人都浑身有伤。 “柯队！大部分人都撤走了！”韩大从外面跑进来大喊，“我们能不能撤退？不能跟这个怪物缠斗！” “当然不能——该死！” 柯志良一分心，被怪物的脚擦了一下，衣服绞碎，里面的皮肤也被撕出了好几道血痕。 “必须有人留下。”霍斌沉声说道，“如果没人在这里拖延怪物的脚步，它会追着我们，咱们的人数是根本甩不脱这种怪物的。” “那我就——” “柯队，你必须活着。”霍斌瞪了他一眼，“整个聚居点的人只认你，或者加上陆岳宗，只有你们两个有足够的威信，你们不能死。” 这时，陆凝已经悄悄绕到了怪物身后，双剑交错从怪物的背后斩过。这怪物也是真的够硬，赵晨霜给的两把剑第一次遇到砍不动的东西。 而那边霍斌也是一声大吼，带上几个人阻挡住了怪物的脚步，柯志良一咬牙带着剩下的人向着聚居点外面跑了过去。陆凝倒是没想到他这时候倒是能这么果断下决定，落地之后瞟了霍斌一眼：“你倒还真有点觉悟。” “我不反感你们父女，但是如果你一直在的话，你父亲的权力最后总会压过柯队。”霍斌的神色倒是平静，他躲开了头顶的一记戳刺，手臂一振，一个幻影从他身上分了出来——之前他就用这一招帮好几个人挡过了致命攻击。 “你的眼界还是有点小，不过幸运的是我不在乎。”陆凝将双剑收入剑鞘，“你以为在基地里还能保持这样的小团队？到时候大家都会被拆散，安插到合适的岗位去，任何地方都会如此。” “哈，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我也要死了。” “所以我说你幸运。”陆凝抬手按在剑鞘上，“我有能力杀了这只怪物，但是你们得离远点。” “什么？你能杀死怪物，为什么还要让我们——” “别问这种幼稚问题，最简单的答案是我和你们不同，我们面临的生存压力也不是一个级别的。”陆凝直接打断了他，“去找你的好队长吧，也别对别人总是那么多小心思，只有合作才能共赢。” 从剑鞘中延伸出来的冷雾已经慢慢凝滞了高个怪物的动作，它就算试图通过时移来移动，也还是落在了寒冷的范围之内，因为它不会逃跑，本能地渴望杀戮人类。 霍斌还是有些怀疑地看了陆凝一眼，但当他看到侧边的圆球怪物尸体之后，立刻带着人撤退了。 高个怪物抬腿试图追上去，却撞在了一层看不见的墙壁上，后退了一步。 紫色的瘴气正在一个圆球形状的范围之内扩散，怪物慢慢消失，然而出现之后却依然还是在圆球之内。 “方舟——这内外的天地是完全隔绝的。”陆凝抬起手臂，一根炮管从袖口探出，指着怪物，“它可以对外，也可以对内。” 怪物微微弯下身子，对着陆凝。 “你有意识吗？你……不对，刚刚在圆球那里我就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刚刚面对圆球怪物的时候，陆凝便发现了一个问题，除非自己强攻，否则那怪物根本都懒得理自己。她可没自恋到认为是自己太强怪物要避开自己的程度，如今这高个怪物的行为也是如出一辙。她在背后给了两剑，跟着还用冰霜迟缓它的速度，却依然是先一门心思往外跑去追杀那些人，陆凝现在不发动攻击，它也没表现出什么攻击的意图。 这也太奇怪了，她又不是什么气运之子之类的，还能有这种免疫怪物攻击的体质？ 不……陆凝这时回想了一下，似乎从末日降临之后，她还真的没有被什么怪物主动袭击过。她之前还老用这个来当作自己隐身能力优秀的借口来着。 而这之间都过了快三分钟了，高个怪物就弯腰低头，似乎在“看”她。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陆凝试探着问。 高个怪物一动不动。 陆凝试着放下了手臂，而怪物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这时，陆凝忽然灵光一闪，用蓝色审判往反方向标记了一个位置，接着稍微打开了方舟防御网的缺口。 怪物立刻启动了时移的能力，离开了圆球区域内。接着它居然真的往陆凝所标记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陆凝是真的感到有些迷惑了。她的能力还可以命令怪物？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不就是说她在末日里可以随随便便拉起一支怪物大军来？集散地会给自己这么大的优势？ 反过来想，不是优势，那就是这个场景的坑。 她在这方面判断还是挺冷静的，藏起这个意外发现之后，她便启程追上了柯志良等人撤退的队伍。 见到陆凝平安回来众人非常高兴。陆岳宗把陆凝带到车旁边问了几句细节，陆凝隐去自己能指挥怪物的部分给陆岳宗说了一下，也表明自己的超能力并不限于隐身方面。陆岳宗看她身上确实没受什么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遗憾的是，即使撤离及时，聚居点也遭遇了大量的人员伤亡，战斗队伍成员很多都负伤了，这样一支队伍想要跨越那么遥远的距离抵达苍龙岗基地可是个让人头痛的问题。 而实际上，在当天夜里，麻福生就带着一些原本是他的人偷了大量物资之后，开着最好的几辆车直接逃跑了。 连陆凝都没有察觉他这番举动，麻福生的超能力似乎是伪装，直到后半夜执勤的人去找人换岗的时候才发现有一些人不见了。众人起来后搜查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很多人边骂边哭，柯志良等几个首领在商量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而陆凝……却难得悠闲。 63 据点 仔细研究了一下立柱的分布之后，陆凝发现这玩意好像真的就是随机砸下来的，并没有按照她想的有个熟悉的排列方式。不过每一根立柱倒是都有些不同，这些不同在记录上没有，大概因为当时那些研究者真的没时间进行更加详尽的研究了吧。 她找到了第六根立柱，毕竟在记录上，这根立柱几乎可以说是转折点，全镇的人都因为这根立柱的坠落而沉睡了，陆凝其实也很好奇。它现在正在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就像一颗不晃眼的太阳一般，不过质地还是和之前她测试的那个一样柔软。这一次陆凝没有再乱试能力，只是用小刀试了试，发现效果是差不多的也就作罢了。 那么……最重要的问题，就是第六柱落下后，七、八两根怎么会造成镇民的变异的？她并没有感觉到这些立柱之间的差异性，安魂曲也感知不到这些立柱到底有什么不同，只能感觉到那种谜一样的熟悉又厌恶的感觉。 她随便挑了两根中的一根立柱，走了过去。 这次刚走了一半的路，陆凝就感觉到了一丝不适。那正在慢慢发出不断明灭的绿色光芒的立柱就在自己不远的眼前，但是陆凝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抗拒着走过去，抗拒着接近。 但头脑里却开始莫名产生直觉——她必须走过去，如果不这么做，她将错失掉什么，那一定是一件令她后悔的事情。 这种矛盾感和立柱给自己的感觉几乎是如出一辙。陆凝思考了片刻之后，继续迈开了步伐，她不知道哪边是对的，但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够冒一定的危险。集散地的场景内核不可能一点风险都没有就安全接触到。 她走到了那根立柱近前，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破裂声。左顾右盼，陆凝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破开了，她疑惑地看向立柱，却猛然发现自己才是那个破裂的人。 从她的肩膀到脖子、下巴这一片区域内，皮肉翻卷而起，一些漆黑的东西正在她的骨骼间翻涌着。她没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反而有种自己再愈发强大的感觉。陆凝抬起双手，她的皮肤也开始腐烂了，能够看得到皮肤下方已经不再是骨肉，而是一些黑色的物质，这些物质散发出腐朽却又充满生机的味道，这样的矛盾感从始至终都存在着。 陆凝再次向前走了一步，抬起头，看向那水晶当中自己的倒影。现在，她连眼睛都已经烂掉了，眼眶中只有两点幽火和大量血丝，但是她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视力有任何不妥。 “真是奇妙……” 刚刚那种矛盾怪异的感觉此时却开始和谐统一了起来，陆凝伸出手，触碰到了晶体柱那柔软的表面，她有一种做梦一样的感觉，同时又清醒着。她的指尖开始慢慢发力，然后那些腐烂的表皮就从手上脱落了下来，只有黑色的部分开始进入了晶体之内，那些部分没有散发出夺目的色彩，或许黑色本身就是一种贵重的颜色吧。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手掌没入了进去，陆凝又抬起了右手，这一次，手中握着白露为霜。 嚓！ 锋利的宝剑毫无阻碍地从手腕部分切断了她的手掌，接着那黑色的手掌就被立柱吞噬了进去，陆凝后退了两步，微微摇了摇头：“代价稍微有点大……不过好在有所收获。” 她晃了晃右手，之前腐烂的皮肤已经长回来了，接着摸摸下巴，绽开的血肉也恢复了原状。刚刚那感觉太可怕了，就仿佛是连续劳作了三天三夜之后有人把你送到了一张温暖而柔软的大床上，只要闭上眼，就能睡下了。 再也不会醒过来。 A型病毒吗？陆凝谨慎地看着自己走过来的这条路，这不是偶然，或许从一开始……不对，从很早以前开始？她庆幸自己能够早早和父亲说清楚一切，并切断这虚无的温暖，否则这一次恐怕她也会变成像赵汐华一样。 一只左手，一个教训，她觉得还挺赚的。陆凝轻笑了一下，转身走回车上，发动汽车，连夜离开了这座小镇。 目录一定是掌握在之前那种所长一般的人手中，陆凝这次自己亲身经历了一下之后，大约也明白为什么那所长会疯魔一样地带着人离开了。说实话，他能留着剩下那些研究员的性命而不是下手杀害就算有理智了。 那么这样的人会去什么地方呢？陆凝猜测他们既然无法抵御A型病毒带来的诱惑，那么一定会倾向于去寻找。病毒目录当中留下的三份究竟是什么原因倒是还没有搞清楚，只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也绝对不会只在一个研究所里面有资料。 她在半路上找了个加油站停下来稍微睡了一会觉。之前她已经验证过自身怪物不攻击的特性了，只有E型病毒个体才不会对她主动发动什么攻击，但它们产生的衍生个体却不具备这个特性，遇到陆凝还是会冲上来。不过衍生个体基本上战斗力都不怎么样，陆凝也就不担心了。 第二天白天她打算再次上路的时候，却发现公路上有一辆车慢慢行驶了过来。 那是一辆中巴车，外表破旧，连车床都有许多破损，上面布满血迹。陆凝见状没急着开车，而中巴车开到加油站这里之后，停了下来，车上立刻下来了几个裹着破烂衣服的人，手上拎着油桶，急匆匆地冲过去想要提一些油出来。 陆凝稍微端详了一下车上后面下来的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比较壮年的几个用警惕的目光盯着陆凝，身体的位置也在最前方和侧方，将中间的人保护住。虽然衣服比较破烂，但这些人的精神其实还算不错，即使是老人，可见末日没能将他们磋磨到困苦不堪的地步。 问题在于，这样的路边加油站里其实已经剩不下什么油了。 末日之后一个月，生产停滞，物资供给开始不足。或许耐用品还能够找到，但是消耗品在怪物较少的区域里已经很难得到了。人们要想得到物资，要么自己生产，要么去怪物多的地方搜集，要么去寻找那些隐蔽粮仓之类的地方，总之没有那么轻松了。 这辆车上的人大概也是如此，而这个问题一般的超能力都无法解决。 燃料——甚至在末日之前就是不可再生资源。 在检查过一遍却一无所获之后，那些拎着油桶的人仿佛被抽干了力量一样坐倒在地上。陆凝在这时往他们那里走了一步，问道：“看上去你们遇到了一点麻烦？” “麻烦？”一个人抬起头，苦笑：“也不算，顶多是要弃车了，可这样我们要多久才能找到一个能够定居的地方？” “你们看上去人数不少，能够走这么远，其实也是有一些特殊能力的吧？你们之前是住在什么地方？末日之后一直在流浪吗？” “不。” 这时，车队那边走出来一个人，年纪在五十多岁，形貌有些老了，不过颇有些威严的样子。他走了过来，看了看那些人手里一无所获的油桶，神情也有些悲伤：“姑娘能在末日一个人出行，应当是很有本事的人。而我们之前在一个小村子里面，那村子本来就因为要推平改成水库，所以居民都迁走了，没有怪物。可只是安稳了半个月，就有一群飞蛾状的怪物冲到了村子里，杀死了我们的同伴，毁掉了我们的屋子，我们拼尽全力才逃出来，一路上只靠这辆中巴代步，但今天看起来……已经没有办法了。” “燃料我后备箱里有，我也有附近的地图，知道一些能够得到物资的地方。”陆凝用手往后面比了比，“虽然不一定是你们车要用的型号，不过你们大概也不会讲究那么多。但是……我不是一个会在末日乐于助人的人。” “看得出来，你向我们搭话，必定有目的。”那人点了点头，“我们已然身无长物，你又想要什么呢？” “你们有多少人？”陆凝问。 “这辆车上二十三个。” “不错。简单来说，我现在想要在合适的地方建个据点，我能够提供初始的物资帮助，也能协助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这个据点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过来，但是呢，这里必须有人，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得能够在这里进行基础的物资补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陆凝直截了当地说。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一辈子守着一个据点吗？” “当然不，你们要保证这里常驻的人数，哪怕之后你们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居住地点，将这个据点上报给他们，也一样要遵守在这里留下二十人左右的运营人数，不能荒废。而最低限度，对你们来说，半年之内是不可以转投他处的，就是这样的条件。” 男子露出一个苦笑：“半年？半年之内，这末日能结束吗？我们能恢复秩序吗？你……你的条件，其实对我们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如果你能做到你所说的前期帮助，我们就算在这里等你一年半载也无妨。但……我同样不能作出更加长远的承诺了。” 陆凝实际上也不需要他承诺一辈子，两人交谈妥当之后，她就先从后备箱里把路上搜集过来的燃料给了他们一桶，然后仔细询问了一下队伍的组成。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整车的人都有了些超能力，虽说大部分都没什么用，比如说让水面荡起波纹，或者悬浮起一个不超过十克的物体之类的，但是这些人也尽量将这些能力运用在生活当中，也让流浪的旅途轻松了一些。 具有战斗超能力的只有三个年轻人，一个可以将树叶树枝之类的东西变成刀，一个能够将石头如同子弹一样弹出去，还有一个通过接触可以使人或者怪物触电一样身体发麻。 陆凝更满意了一些，也只有这些能够活用自己超能力，还可以通过超能力配合来保护团队的人，才容易落成一个让她放心的据点。 至于地点其实她在见到这些人的时候，心中就在思考自己正要去的地方。 月休潭研究所，在苍龙岗带出来的国家研究所资料当中也属于顶尖科研机构，但是研究所所处的地理位置属于市区边缘，恐怕是避不开末日第一批的怪物爆发了。只是以研究所的封锁保密能力，资料可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而过了这么久，区域型的怪物早就固定了自己的底盘，游走类的则肯定已经四散了，还能留在研究所附近的反而少了起来。 那么如果那里有固定的怪物怎么办呢？ 猩红闪电贯穿了那如同猿猴一样却高达五米的巨型多目怪兽，将这只以研究所为据点的怪兽从腰间撕成了两半。接着陆凝回头甩出手里畸变点手套的无形之刃，凌空将它的上半身绞成了几块。 “就一只，那还确实是好办了一些。”陆凝甩了甩手，难得能全力出手，她好像有点发力过度了一些的样子。现在研究所这里的怪物不产生什么衍生个体，反而省了她到处搜索剿灭的麻烦。 “姑娘实力如此高强，其实并不需要一个据点吧？等闲一两只怪物也奈何不得你。”那个首领带着人们走了过来，在见识过了陆凝的力量之后，他没有战战兢兢，反而是开始思虑起陆凝找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来了。看起来他倒也确实是在为自己这个队伍考虑，碰上一个惹不起的人应该怎么处理。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不担心，可不意味着将来就一定不需要。未雨绸缪，是我的行事作风。” “既然如此……我当然没有什么意见。我们正在穷途末路，如果有人愿意帮助是不会拒绝的。” “那就跟我进研究所里。这里应该也有地下设备，而且月休潭这里有农业研究，拥有自己的温室大棚，就算有了损毁，靠你们恢复一部分也能办得到。” 66 异生命体 在和燕小姐聊过之后，陆凝也仔细了解了一下燕赵基地目前的情况，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比起之前赵汐华向自己说过的那个基地来说，此处的管理情况明显要好很多。燕家的人除了燕小姐以外还有两人非常擅长管理，而且互相之间的合作几乎是亲密无间。而赵家人当中，异军突起的岑改非几乎包揽下了大部分赵家分走的那部分职责，他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超能力都极为强大，虽然现在这里叫燕赵集团，但是一提起赵家的话人们首先想到的人就是岑改非了。 说实话，陆凝很乐于见到这种情况。 “陆凝，你要继续做一个流浪者吗？” 回到市场上的时候，祁乐音问她。 “会啊。” “可是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其实很库困难吧？我见过的一些流浪者都是抱团的额，一个人很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死讯。我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很恐怖。外面那些怪物……我永远不会有那个胆量去面对它们。” “所以我也认为现在的生活很适合你。”陆凝说道。 祁乐音苦笑。 “不用露出这种表情，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擅长的东西而已。” 两人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前，此时摊位前却站着一个人，祁乐音略微有些惊讶地走了过去：“岑先生？” 这个人就是岑改非。陆凝曾经在招聘会上见过一次，只是当时她的注意力基本都在赵汐华身上，也没怎么注意这个人。 岑改非的外表年龄看上去在三十岁上下，相较于他的地位来讲实在是过于年轻了。他是那种看上去就不苟言笑的严肃人物，现在穿着一身利落的作战服，上面披挂着好几种不同的武器。他转过身，看向祁乐音，然后又打量了一下陆凝，才开口道：“祁乐音，我来这里是寻求协助的。你的登记能力是可以使事物溶解在水里是吗？” “是……是的。”祁乐音有些紧张。 岑改非点了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黑石头，陆凝注意到他的手上戴着一副厚手套。 “你能够控制溶解速度吗？我需要在一个透明的容器内将这块石头慢慢溶解，以便我进行观察。” “呃……可以。”祁乐音局促地打开了门锁，“我得准备水和容器……” “不必，我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使用能力就可以。” 接着，岑改非看了陆凝一眼。 “那么正事要紧，你先忙好了。”陆凝对祁乐音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她在市场外圈绕了一下，隐身之后很快就回到了祁乐音的那个店面前，门没有关，她就直接走了进去。 此时两个同样穿着作战服的人才将一口鱼缸和一桶水准备好。岑改非轻轻将那枚石头放在鱼缸底部。祁乐音用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水桶，说道：“先倒进去一点，看看情况如何。” 两个人抬起水桶向鱼缸里倒了一些刚好没过石头的水。祁乐音的能力生效很快，那石头开始肉眼可见地开始逸散出一些黑色的丝状物，水也开始迅速变得浑浊了。 “这个速度正好。”岑改非说道，“注意安全，继续加水。” 陆凝眯起眼睛，仔细看着鱼缸里面的石头变化。随着水向里面加多，那些黑色丝状物也在水中漂浮起来，如同网一样在水中浮沉。等水装了大概七成左右的时候，岑改非抬手命令他们停下，然后开始将浑浊的水开始舀到鱼缸之外。 石头和上面散开的黑网保留在了里面，这一轮之后，石头的体积减少了大约五分之一的样子。一个人将污水装入桶内封装好，接着继续开始向里面倒水。 “那个……岑先生，这石头……” “我们从一个非常强的病毒变异个体的体内挖出来的东西，这是第一次在这些怪物身体中发现这种特殊组织，我希望能够仔细研究一下。” “队伍没事吧？”祁乐音吃惊地问。 “两名负伤，我的队伍足够强大。谢谢祁姑娘关心。”岑改非向祁乐音点点头，接着再次抬手，“慢一点，控制溶解速度。” 陆凝看得出，漂在水中的网已经开始有了自主活动。祁乐音的超能力不能溶解生物，这一点她还是记得的，此前祁乐音既然不知道石头是什么，那么也不会有意去区别这些网，它们应当就是生物无疑了。 岑改非就这样慢慢地通过水溶解的方式，将这块石头慢慢融成了一团漂浮在水中的黑网。他最后一次将里面的污水都导出来之后，便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去将那一团黑网捞了出来，用手攥了一下，奇怪的是那上面居然没有什么水挤出来，至少黑网的表面没有存水的功能。 “东西带上，我们去分析所。”岑改非取出一个小玻璃瓶把黑网塞了进去，仔细塞好，然后向祁乐音再次道谢后，带着两人把水桶鱼缸之类的东西全都搬出了店铺。祁乐音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才长出一口气。 陆凝则跟着岑改非一起去了分析所，她也想知道这块石头变成的黑网究竟是什么。病毒生物都是一些怪物，而这种结成石头状态的说不定就是病毒生物的中心，至少那网状的形态和此前红玉雪里面那红网有那么一些类似。 她的跟踪没有被人发现，进入了分析所之后，岑改非马上就拜访了几个比较专业的研究者，将水和网都给他们展示了一下。 这些人显然也是研究末日病毒有些经验了，立刻先从水中取样，开始对里面的成分进行分析，那个黑网也放入了一个专门的样本储存柜内。对水质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死去的细胞组织，多数都是这样的污垢，从初步检查上可以认为，这大概是异化的人最后残留的地球生物结构。” “什么意思？”岑改非问。 “之前我们采集到的所有病毒生物，它们的躯体被一种和细胞构成不同的生物形态替换了，毕竟原本只有两米以下的人类忽然成长为巨大的怪物怎么看都不合常理。这些生物的基本单元我们还没能分离出来，但是今天您提供的这个倒是可以说明，原本的人类组织大概是被吃了，而剩下的成为了一些体内的废料。” “所以说……” “这些水没有什么价值，它们和尿液之类的差不多。接下来我们要着重研究那团东西了，看上去的确是有一些生物活性，或许能够从中找出和病毒有关的秘密来。岑队长，这会花很多时间。”研究者对他说。 “我明白了，一旦有了结果，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岑改非说道。 “当然。” 陆凝在岑改非离开之后，自己留在这里继续盯着有关黑网的研究。研究者们给它取了一个编号，各自穿上了防护服，对整个房间进行了消毒清理之后，便开始了研究工作。 但是……这一切手段真的有效吗？它或许是隔绝一些普通病毒危害的有效手段，可是如果黑网真的是那些病毒的核心秘密，陆凝不认为这种防护工作就能完全隔绝病毒的杀伤力。 不过研究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倒是没有发生任何危害事件，那些研究者们小心地从黑网上分离一小块部分，开始进行分析，活性检测，气氛经常是安静的，这个团队倒是显得非常专业。 接近傍晚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喊了一句：“这东西有点不对啊！分离到最后了！” “哪里不对？” “它呈现一种神经细胞的构型，当然本身并不是细胞结构，而如果继续拆分，就会发现内部……内部……” “内部怎么了？” “不太好形容，因为我其实没看到东西。” 这么一说，别的人也都凑了过来。 “怪了，这不可能啊。” “就算它不是地球上认知的生物结构，那至少也该有个结构吧？” “空白？不可能有什么物质是空白的啊，这不科学……” “可能有更小的部分存在呢？类似分子和原子那样粒子状的结构，我们能不能找出来？” “我们生物实验室里可没准备那么精密的仪器。” 这群人一讨论起来就开始七嘴八舌了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科研人员面对一种从未见过的生命体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继续实验。 “它改造了人类的生命形态。但是它本身却不具备生命形态。” 最后，是一名比较有威望的研究者开口道：“报告暂时以这种为基础来撰写吧，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研究时间，这样的生命……可以称之为生命吗？” 陆凝看着他们将结果总结出来，不过没有等到报告出来，就悄悄离开了分析所。 属于人类的研究，也开始慢慢向真相接近了，但接近真相可不意味着是什么好事。 第二天，另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基地里传开。 有人已经公然挑起了“超越信徒”这样的旗帜，并开始宣扬起一种神秘的信仰教派。这个组织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够进行远距离的通信，而且基地里有很多人似乎都是隐秘信徒，此刻接到讯息，立刻带领一大批人开始了反叛。 所幸的是，岑改非和燕家所带领的武力镇压队伍并没有出现叛徒，虽然在基地里出现了大约一百人左右的暴动，但很快就被压制了，多数人被杀被俘，只有五六个人逃了出去。 陆凝作为目前还留在基地里的人，随手也帮忙镇压了一下，亲手抓了一个成员。从这人身上所出现的扭曲感可是她很熟悉的，当初做最开始畸变点任务的时候她就已经数次接触到这种东西了。 “我等不变，皆因早有所知！无知者将遭天罚，而吾等则受天眷！我等存留至今，便为点醒世人！此刻若随我等尊崇神明，哪怕只得一二……” 砰。 陆凝用剑鞘砸晕了这个家伙。 乱世之下，必有邪教，而也一定会有愚蠢的家伙因为现状的糟糕而相信他们。在陆凝看来，这帮趁乱蛊惑人心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死。 不过在基地里，她也就不乱杀人了，活人总是更有价值一点。因为这个功劳，陆凝也得以提前知道了对这帮人审讯的结果。 信徒们已经重新集结了起来，而且还找到了一个“心灵支柱”，在他们口中的意思就是“我们的神终于愿意垂青这个世界”这种语句了。 而这帮人疯狂的呓语其实一般人不太容易抵御，至少审问的人换了好几批，最后还是岑改非亲自过来审了几个主要的人物，才算是勉强整理出来了口供。根据他们的说法，信徒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并将信仰散播到大地之上。他们此前未能完成的一切正在所谓的神明支持下开始复苏。 岑改非数次逼问和诱导之后，终于得到了一点线索。 “神明高居在那指向天空的高塔上，令世间都在目光之下。” 燕小姐将一份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了陆凝。 “怎么？” “每一支流浪者队伍都会得到一份。这个突然崛起的什么信徒应该会造成一定的动荡，各大基地都免不了要先着手处理这件事。而你们流浪者将来在外面大概也会遇到类似的人群，在反邪教方面末日时期一定要抓紧，不然以后他们真的拧成了一股势力，各大基地说不定就危险了。” “嗯……可是我一个人，也不需要在意这些吧？” “另一个就是我们的委托了。陆凝，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所以我们希望你能针对那群信徒所说的神明进行一些调查，假如得到了足够的信息，我们也会支付相应的报酬。” “了解了。”陆凝接过资料，“我其实也挺有兴趣的，肯定会去调查。” 但调查结果可就不一定告诉这里了。燕赵集团是商业集团，当然也看得出这其中隐藏的利益，一个“神明”，如果是真的的话，陆凝不相信有野心的人会不想从中分一杯羹。 她稍微准备了一下，便离开了基地，至于要调查的“神明”，她内心大概有数——A001沉默浮屠。 67 憎恨索引 “尊敬的占星师阁下……我们已经向信众们发出了错误的指令，但是这是正确的吗？” 空洞之下，一名打扮得像是流浪者一样的信徒向他心目中的领袖说道。 “不久之前，还在和平时代的时候，织羽人等几个策划了一起将我等符文刻在大地之上的计划，你知道为什么失败了吗？”占星师看上去只是一个貌不惊人的五十多岁的老人，他亲切地碰了碰信徒的额头，说道，“因为他们对我们的实力没有一个准确的判断，太过自大，而小瞧了阻力。如果我们要如此崭露头角，那么就一定要让那些最可怕的敌人意识到，并不只有我们存在。” “并不只有我们？” “是的，孩子，我已经得到了神谕，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数个不同的伪神为了争夺在这世间的一个位置，召集了符合自己‘波长’的信众，它们和我们类似，却是被蛊惑了，完全走上了一条错误道路的蒙昧者，而已经信仰了别的伪神的那些人精神已经被腐化，再也没有拯救的余地。因此，让他们代我们被消灭吧，而我们只需要培养和发展我们自己，我们需要沉淀，这件事在神的指引下只需要时间就能做到。” “我知道了，尊敬的阁下。” “不不不，我只是个普通的老人，应该尊敬的是我们的神明。” 占星师微笑着，抬头看向那个巨大的空洞。 = 陆凝驱车赶往了沉默浮屠的坐标。那是拔地而起的高塔，如果对其进行拍摄，会发现自己拍摄的是一张从高处俯瞰自己的照片，而且表情怪异恐怖，每一个试图进行拍摄并看到了照片的人都会表现出惊恐和歇斯底里的症状。 沉默浮屠是一座螺旋状高塔，它的扭转角度甚至已经超出了一座塔的范畴，简直就是一棵已经长歪的巨树。当靠近塔基周围五百米之内的时候，就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任何发出声音的行为都会受到根据声音大小而反馈到身上的惩罚。经测定，惩罚的最低标准是超过30分贝的声音，而超过60分贝的声音会直接头部爆炸而死。 遗憾的是，当初记录下档案的人没有时间去靠近看看塔尖的情况，光是测试沉默浮屠的杀人条件就付出了好几条人命为代价。无法拍摄也使得不存在事后研究的可能性，最终只记下来一个目标地点，也只有这个是可靠的，毕竟沉默浮屠的规模怎么看都不可能被随便移动。 陆凝花了三天时间接近了沉默浮屠的所在地，由于有了先前的经验，她将车停在了较远的地方，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在周围看了看。如果那群信徒们的确是奉高塔为神的话，肯定不会全都离开，至少在周围能看得到人踪。 沉默浮屠位于一片小镇群的中央地带，周围大部分都是平原和缓坡，不存在高山，小镇上的人们早就因为末日逃窜了，这地方根本不适合在怪物遍地走的时候居住。不过陆凝在两个镇子里面稍微转了一圈，却发现没看到一只怪物存在。 她打开了山河堪舆图，先看了一眼上面标注的墨点，不过在附近的小镇上没有一个墨点存在，也就说明没有她此前遇到过的人在附近。陆凝将图收了起来，心下有些奇怪，她本来是抱着在这里遇到几个“老熟人”，把之前没算完的帐好好算算来着，可是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那群信徒这么低调吗？ 陆凝印象中那群人都是无论如何都要搞事的人啊，虽然上次被歼灭了一批之后老实了不少，可现在既然找到了自己的“神”那不是又该得意起来了吗？就像她在基地里抓的那些人一样。 第三个小镇上，陆凝开车经过的时候，【安魂曲】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些密集的生气。末日之后，无人的地方生气和死气都在慢慢散去，通常看不到什么东西。陆凝循着这一股密集的生气开始追踪，走了大约两百米左右，她就看到了一些穿得严严实实，脸上戴着口罩的人。他们行色匆匆，偶尔互相有交流也是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来用纸笔互相交谈，每个人都不发出什么声音。 这群人身上并没有畸变点信徒的那种扭曲感。陆凝隐身跟着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搞研究的那种人，基本上不在多余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不过当她看到那纸上写下的东西，却又感觉这群人也的确有信徒的那种疯狂。 这些人交流的内容基本都是有关思维、探索、高塔和世界的，使用着一些陆凝看不懂的名词，甚至还有一些绘制的符号。她勉强能够看懂的一段则是有关询问攀登高塔的部分。 在他们口中，高塔也有层级之分，这段对话是一个抵达了蓝宝石层的人请教红宝石层的人应当如何继续向上继续攀登。从他们的交谈内容上看，“塔”将给人以考验，而通过考验的人则会得到塔所赠予的知识作为奖赏，每向上继续攀登一层，就能揭开这个世界更多的帷幕，得以窥见更加深刻的真实。 这种对知识的疯狂渴求，和畸变点信徒那种对于神明的崇拜其实有所不同。陆凝能看得出来，两边一个是宗教性质，一个是科研性质，然而不幸的是，它们都走上了近乎相同的一条道路。 这里一定不是信徒所崇拜的神明位置，她，或者说整个基地都被信徒给了假信息，这群疯狂的家伙居然还能有理智使用这样的转移视线手段，看起来依然还有几个领头的人活得不错啊。 陆凝退出了这群人活动的范围，研究者当中很可能包含了她之前知道的那个所长带着离开的那群人。这些人虽然和信徒不同，但是有知识有逻辑地宣传这些危险的知识是更危险的。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处理这么大量的人数，全都杀死吗？虽然陆凝不怕杀人，却也没有心思自己造这么大的杀孽。 她走回自己的车旁，伸手去拉车门，但是当她触及车门把的瞬间，手指微微一顿，身体向旁边一侧，耳边听见一声枪响，一发子弹从她面前十厘米的地方划了过去。 “谁？” “哈哈，哈哈……我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车后座的地方探出一只握着枪的手，肮脏打结的头发和满脸的脏污当中，露出了一双有着刻骨憎恨的眼睛。然而陆凝一眼看过去，却没有见过这人，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他结过仇。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哈哈哈哈！”那人放声大笑起来，“我可是精心测试过的，我绝对不会认错人……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真是太棒了，你居然自己跑到这样一个没人的地方来！” 陆凝注意到，这个人的从脖子开始的地方有一些菱形的鳞片状凸起，深深浅浅的沟壑因为脖子上的泥泞特别显眼。他的手指有些细长，上面布满了血管状的坟起，指尖的指甲如同鸡爪一般，厚而尖锐。 “你是什么人？” “蠢货！谁会在生死关头还问这种问题！”那人一脚踢开了后座车门，敏捷地从车里窜了出来，手一挥，寒光闪过，陆凝抬手拔出白露为霜挡住了他的小刀，但是剑锋居然没有砍断他那把看上去只是随便找来的切肉刀。 “嘿嘿……”这个乞丐模样的家伙发出一声森冷的笑声，“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不然也不可能坏了我的好事。但你再有本事，也打不过现在的我！” 他手上猛一用力，陆凝居然感觉力量不敌，后退了两步，而那人立刻冲上来一刀劈下来。陆凝挥剑刺向他的手腕，意图迫使他后退，却在割裂了衣服之后擦出了一排火花。 “怎么——” 对方完全没有躲闪，挨了陆凝一剑，同时一刀劈在了陆凝的胸口，幸亏她反应及时再次退了一步让出了空间，否则怕不是要被开膛破肚。 【静谧】居然对对方的攻击毫无反应。 这可不是什么伪装成别的方式的进攻，尖刀算是最基础的威胁，一定会触发静谧的反伤能力，陆凝用拇指抹了一下，刚刚的尖刀确实伤到了她，不重，却值得警惕。 “看你很惊讶的样子啊……只有一只手不太方便？”他脸上扭曲地笑着，举起了手里的手枪，“没想到吧？只是一把破刀和一把手枪而已，就能将你逼上绝路？我当初也是这样啊，谁能想到？谁能知道？幸好……末日来了，那个该死的女人没能继续追查我！我还是走运的，这样的世界能让我重新大展拳脚！” “你是……廖洪利？”陆凝慢慢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嘿嘿，嘿嘿，你果然知道我。现在你应该了解了，我为什么要——” 一道赤红电光瞬间贯穿了他的腹部，陆凝的身影出现在廖洪利背后五米之外，甩了甩手里的剑，转过身来。 雷电灼烧在廖洪利身上开了一个大洞，但是里面没有内脏，而是大量已经结块的肉在翻动着，大量肉芽从伤口处涌出来，用丑陋的方式将伤口填补，然后长上一层紫绿色的薄膜作为肉皮。廖洪利转过身，咳嗽了一声，表情显然也有点惊讶。 “你能伤我？” “还能杀你。”陆凝还剑入鞘，手掌一握，紫色电光从掌心涌出，“是不是觉得自己搞到了什么能力就很强？你能破我的防御，但是你能捕捉我的速度吗？” 廖洪利张了张嘴，随即表情再次阴狠了起来：“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如果需要付出更多代价，如果我要继续……” 他伸手扯掉已经烂开一个大洞的衣服，露出了肮脏的上半身，那上面已经布满了各种各样被修补过数次的肉瘤，但最醒目的还是在他的心脏部位，有一块方形的东西，四周延伸出了一些血管状的东西刺入了他的心口，正在随着心跳慢慢鼓动着。 不……那真的还是心跳吗？ 紫色的筋络在那个方块上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头像，这个头像和陆凝有几分类似，不过廖洪利肯定不是对照着头像找上门来的，而是另外一种类似灵感的东西。 棘手的是，他的身上开始长出了眼睛，厚实的肉块开始覆盖在他的身体表层，一些增生的肢体没有骨头，便垂落在身边，但是廖洪利的表情没有丝毫不适。 他已经被确认为“腐朽者”，而如今，他向着更进一步的腐化走去。陆凝看得出他的躯体正在往能够和自己抗衡的方向发展，他胸口的那个东西或许就是元凶。他的身体已经被转化为了和A型病毒个体类似的状态，如今已经算不上是一个人类了。 到底是他在寻求复仇，还是复仇已经腐化了他？陆凝握紧手里的紫色雷电，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廖洪利。 “死吧！”廖洪利抬手就是一枪，但是紫色雷电一闪就将子弹凌空弹开，两人极有默契地相互冲向了对方，陆凝挥动手中紫色雷霆展开了放逐审判，削去了廖洪利手中的尖刀，但在劈中他的身体一瞬间却感到了阻力。 与此同时，廖洪利从腰带后面拔出了第二把小刀，一刀刺出，从陆凝的面门划过，割开了一道血痕。陆凝这次同样是打着以伤换伤的主意，抬手掐住了廖洪利的脖子，一瞬间，他那颗脑袋就开始发紫，肿胀，大量雷电从他的头部爆发出来，带出了七窍的血。 “你杀不了我的……” 阴魂不散的声音从他的肚子里发出。廖洪利用力一扭，居然自己扭断了自己的脖子，他一拳砸在陆凝腹部打退了她，然后抬手在脖子的裂口上一拉，一个稍微小了一号，有着五官的光秃秃的脑袋从腹腔里面长了出来。 “咳，你这能力果然在哪个身体上都是这么难缠。”陆凝捂着肚子咳嗽了两声，她感觉内脏应该有些出血，对方已经不是人类了，还能绕过静谧的判定，确实是个难缠的敌人。不过也就是杀这种人才会令她有一种成就感。 廖洪利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冲了过来，但陆凝马上抬起断手，一支炮管从袖口探出，紫色的射线喷涌而出，廖洪利一瞪眼，身体往旁边一扭就躲开了射线，但这一瞬间的分心已经足够陆凝借助闪电绕到了他的背后，抬起雷霆缠绕的手径直从后心的地方捅了进去。 68 反常组 【放逐】审判，一般用于对付那些具有强大生命力和不死性质的生物，不过陆凝这一次并不是为了放逐廖洪利而发动的袭击，而是瞄准了他胸口明显不对劲的那个方块。 但是接触的一瞬间，陆凝猛然感觉到自己的时间甚至都停止了，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浸泡在了冰水当中。雷电、病毒，她能够施展的攻击手段都在这里停止了，脑海里却仿佛出现了一句低语 【我终于找到你了。】 它并不是寄生在了廖洪利身上，它只是为了找到自己！ 在那仿佛被迟滞了光阴的思维当中，陆凝勉强维系住了理智，然后用力握住了那个方块，一把将它从廖洪利的身上扯了下来。而与此同时，廖洪利身上的一些肉块也砸在了陆凝身上，他将尖刀刺进了陆凝的腹部，但是身上增生的肉块反而成了转身的累赘，他没能刺到致命的部分。 “你……”陆凝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她感觉到自己抓住的方块也被廖洪利抓紧了，他当然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肯定不会轻易撒手。 “既然你主动送上来了，就让你也变成我的一部分吧！”廖洪利狞笑着，增生着更多的肉块出来，紫色的肢体已经掩盖了他原本的形状，陆凝将炮管抵住了廖洪利的背后，她随时能一炮轰了廖洪利，不过在醒转的同时，她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所以暂时没有出手。 在廖洪利连脸部都开始增生出肉块的时候，一道寒光将他从头到脚砍成了两半。 “腐朽者，发现。” 陆凝看到了三个装束非常奇怪的人。他们身穿像是金属一样的大衣，个头全都在两米以上。出手斩开廖洪利的人手持一把锯齿大剑，脸上佩戴了一副护目镜和金属口罩。后面跟过来的两个则分别戴着防毒面具和军用夜视仪，一个双手都戴着金属的利爪，另一个则双手各持一根从背后背包中伸出来的喷枪。 “这次又是什么该死的……”廖洪利当然不会这么死去，甚至还开始用肉芽重新连接自己的肉体，扭头过去看袭击自己的人，但这个时候，另外两人也到了。 “杀掉。” “是害虫，不必留存咯。” 金属质的爪子扣在了廖洪利的脑袋上，尖端的钩子从他的皮下撕出了红色的细线。 “咦？” 廖洪利的脸部表情扭曲了一下，他回头一拳打出，砸在了一个人身上，却发出了击中钢铁一样的声音。对方浑然不在意，只是继续用金属爪切开他的皮肉，从里面抽出红色的丝，随之，廖洪利身上肉块的活性开始明显减弱。与此同时，用锯齿剑的那人则快速几剑将陆凝从那些肉块的纠缠中解脱了出来，随手将她推到了旁边。 “动作快，手术刀。”拿着喷枪的人催促道。 “活性很强，是超能力，也是腐朽，作呕生命。抽丝剥茧，需要时间。毁灭精神，需要时间。”手术刀继续从廖洪利身上抽出丝来，廖洪利拼命挥起手里的武器试图反抗，但是抓住他脑袋的铁爪却纹丝不动，这甚至称不上是战斗，就像是手术台上对一只可怜标本的解剖。 至于陆凝，却被三个人完全无视了。 到最后，廖洪利已经慢慢停止了挣扎，身上的肉块也萎缩掉落，变成了一团团烂泥一样的东西。手术刀将丝线绕成球之后，松开廖洪利，他委顿在地，口中只剩下一些微弱不成音调的声音。 “啊，完蛋了吗？”手术刀有些惊讶。 “他的生命完全由能力支撑，能力没了也就离死不远了，也省了我们的事情。”锯齿剑冷漠地说，“焚化炉，烧了吧。” “哎。”手持喷枪的焚化炉抬起左手，扣下了扳机，一团黑色火焰从枪口喷出，瞬间将廖洪利连同周围的大地一同烤化，不过数秒钟的时间，火焰散去，地上留下了一块黑色的石头。焚化炉一脚踹上去，石头发出一声脆响，散成了一地的黑石块。 “已经抹除。”锯齿剑将剑放回背后，“继续原本任务，调查……” “老剑，这里还有个丫头。”焚化炉将头转向陆凝，“不如问问她？” “她身上的气味是正常的。” “正常味道，好，但是可问，她能知道。”手术刀瓮声瓮气地说道。 “就是，老剑，本来这种地方轻易也不会来什么人吧？流浪者数量多，敢过来的可没有。”焚化炉迈步走向了陆凝，“喂，丫头，你是来做什么的？” 陆凝有些犹豫地打量了一下这三个古怪的家伙。 “你们是什么来历？” “哎呀……我们都救了你，你怎么还不信我们呢？”焚化炉抓了抓脑袋，“我们是好人哎，好人。” “少废话。”锯齿剑在后面哼了一声。 焚化炉叹了一口气，伸手在金属衣的里侧摸了摸，掏出了一块金属牌：“你瞧，我是国家公职人员。” 陆凝抬头看了一眼金属牌，牌子中央有【反常组】这三个大字，两侧则镌刻着个人资料。代号焚化炉，反常组四组成员，国家认证编号等等。陆凝疑惑地看了看：“可是我也无法去求证这个的真假啊？” “首都基地可以进行验证。你是流浪者，有机会可以过去，我们不会伤害你。”焚化炉将牌子收了起来，“我们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此后大概也不会再相见。” “什么问题？”陆凝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你比我们来得更早，这里有没有见过奇怪的人？有没有一些看上去如同着魔一样的人？像是信教之类的？” “隔壁的小镇上有一些人，他们……有点符合，不过他们更像是研究员，而不是信教的人。从他们的言辞中可以听见他们在那里的高塔接受什么试炼……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陆凝回答道。 “哦，哦，那没有关系的。”焚化炉连连点头，“非常感谢您啊！要知道这个末日的时候办事其实比以前更加受到阻碍，很多人甚至以为我们是怪物！” “焚化炉，少说两句。”锯齿剑走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有了消息，就该出发了。” “哎呀老剑，就是因为你这么冷冷冰冰的，我们给别人的印象才会差，甚至找女朋友都不好找……哎呦！别拉我！我自己会走！” 陆凝看着三个怪人远去，慢慢松开了刚刚一直握紧藏在衣袖之下的拳头。刚刚廖洪利被攻击的时候手也被砍断了，她趁机将那张方块扯了出来。脱离了肉体之后，它已经变成了一张白纸的模样，血肉的质感消失殆尽。但是这张白纸却非常结实，陆凝尝试撕扯了一下，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她是不相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的，况且刚刚在脑海中响起的那句话让她无比清楚，这东西就是来找自己的。 “不来聊聊吗？【空白悬赏令】？” 手中的“白纸”没有任何回答，陆凝笑了笑，随手将它丢在了一边，作势就要离开。 【你离不开我。】 “终于肯说话了吗？”陆凝回过头，盯着地上的纸张。 【我必须找到你，你也必须拥有我，这是你我绝对要走上的路。】 “不要说一些故弄玄虚的话，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这么认为吗？”陆凝敛去笑意，神色变得凝重，“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你又是什么存在？不，说得更加清楚一点吧，你们的数量？” 【你们已经发现了所有的我们。】 “我明白了。”陆凝附身将纸捡起，“但是我现在不能相信，你们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你们——” 【你便自己去看，自己去想，从现在开始，直到你向我敞开心扉为止，我不会再开口。刚刚的三个人非常危险，你或许可以等上几分钟再过去看一眼。】 说完这番话之后，白纸便再也没有任何回应了。 陆凝沉默了片刻后，真的等了一会，然后便开车前往了刚刚看到那些人的镇子上。 屠杀已经结束了。 现场留下的没有一具完成的尸体，而且一眼就能看出分别是什么人动的手。被烧成黑色石头的人，被大卸八块的人，以及裹成了红色的茧的人。现场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血迹从外面的道路一直延伸到了建筑里面。 = “塔……就在这里。” 夕阳落下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行人。孟倦和唐零站在这些人的最前方，在两人旁边，有一个接近三米浑身金属装甲的大型机械人，而两人后方则站着一排十二个身穿白色衣服，神态恭敬的男女。 “我能嗅到空气中的血肉和火焰味道，这里发生过战斗。”唐零捏了捏鼻子，“孟哥，走到现在，其实我有点担心了，我们的实力现在还够吗？现在要碰的应该是最危险的对手了吧？” “唐零啊唐零，这就是你还能够继续成长的地方。”孟倦轻轻晃了晃手指，“自我审视是个好习惯，但是自我批判可不至于，我们能够做到的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个清晰的认知，我们只要不直接以那座高塔为敌，普通的人依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但早晚我们要面对高塔的吧？” “不是我们。”孟倦的目光向远处投去，“我们有我们自己需要面对的事物……唐零，四阶场景你过了几个了？” “两个。” “还可以，不过这一次你的感受或许会有些不同。”孟倦微笑，“四阶的场景，总会有个命中你的内心。” “我不相信。”唐零难得对孟倦表现出了一丝不信任，“我的内心早就空无一物了。” “哈哈，先别急着否定，我们过去看一看，这座沉默浮屠也许能给我们带来一些不同的感受。” 东方的路上，一支车队停驻在勉强能够看清高塔的高坡上。赵汐华从车上下来，用一双望远镜看了看高塔和四周的小镇。 “萧容海，我觉得那群信徒放出来的是假消息，这东西和他们口中的神一点都不像。” “我也这么认为。”萧容海点了点头，“他们信仰的畸变点特性在这里完全没有对应的特点，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应该是一场信仰的对抗，他们意图借助他人之手来消灭别的A型病毒个体，从而达到一家独大的目的。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变成了别人手里的刀，现在流浪者队列当中，我们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不需要冒险增加这种筹码。” “说得对，暂且作壁上观，我倒要看看这一个假消息能引来多少人。”赵汐华微笑道。 西侧的小镇上，羽笙抓着一柄十字剑和一把长戟正面对上了一群怪物。在这群怪物的背后，有一个提着昏暗油灯的人站在那里。 “尊敬的小姐，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如何？”那个人轻笑着，没有让怪物立刻围攻上去。 “我不觉得和你们这些被引诱了的人还有什么好谈的。” “不不不……和这些东西无关，这只是为了保证我们和平谈论的基础。小姐，我是一名杀手，收人钱财，取人性命就是我的工作。” “……” “小姐，你很想要死去吧？”他用清楚而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借助了一些手段，看到了你的内心所想。你渴望一个安息，你已经对生有了倦怠。但是你寻找过，失望过，如今对于死亡却已经感到了茫然，不是吗？” “看起来你觉醒的超能力还增加了一些你的口才？” “不，我很清楚，你内心的自我毁灭倾向和奉献精神近乎相同，值得敬佩。但是如今你所能够做的却只是在不断寻求一个结束，这其实是不正确的……死亡或许是解脱，却不足以满足你内心所想。人都是有私心的，你的私心便是彻底的自我奉献，我说得对吗？” 羽笙沉默不语。 “这样吧，小姐，你还可以再信任我一次，我会给你一个你所满意的结局。在此地的杀戮其实并没有意义，因为你并不能拯救什么，也不能打击什么黑暗，这里只有一个我，一个默默无闻的前杀手而已。没有人知道我，也没有人憎恨我。” “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若有欺瞒，您手中的兵装必将贯穿我的血肉。” 69 扭曲智识 “陈所长！很多我们的同胞都遭到了不明的屠杀！两个镇上的人已经失去了联络！应该怎么办？” “罗教授，不要着急。” 在距离高塔最近的小镇的一个酒店房间内，两个人正在房间里交谈，一个显得坐立难安，而另一个则还是很镇定的模样。 “我们触碰到了被他们遮掩已久的东西，这当然会招来如此灾祸。”陈所长平静地将双手交叉，“但是已经迟了，或许我们有所牺牲，但我们追求知识的脚步却已经是他们无法阻止的存在。仅仅局限于信仰战争和蒙蔽世人的人类是无法体会到我们如今的感受的。” “陈所长，你是说，我们还有反击的余地？” “反击？哈哈哈，罗教授，我说过，不要把目光局限在那么狭隘的范畴，我等何须与一群愚者生气？这些人永远认识不到，什么是知识，什么是超越的认知，如果你真的希望，就稍微向他们展示一下吧，我是不会外出的。” “可是您之前不是说……这样的知识，只能向志同道合者……” “不是那一部分。”陈所长轻轻一笑，“银层的知识是我们最珍贵的收获，只能通过塔的测试，但是稍微展现一下在低层获得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我知道了，所长。不过我想，我们还是尽快攀登最后一层比较好，只有完全了解了这个世界，我们才不需要再因为这些凡俗的事情而困扰。” “今日已晚，明天，我将带领五名银层的同胞，向水晶层发起最后的挑战。” = 陆凝藏身在一座倒塌了一半的房屋当中，安静地看着外面夜色下的街道。从她蹲守在这里开始，已经有好几批不同的人路过了，高塔的情报果然吸引来了无数想要从中谋取一些好处的人，其中不乏一些强者。 她也不需要多走动，山河堪舆图上自然会记录下每一支她见过的队伍，逐渐地，墨点填充了地图周边多数的小镇。那三个反常组的人在隔壁的一个小镇上，此刻已经停在一座建筑里面不动了，看上去像是在休息。不过那种状态的人究竟会不会真的休息也依然不可知，陆凝唯一能据此得知的是三个人的实力也没有和自己大到在地图上标记不出来的程度。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墨点是从外界靠拢过来的。看起来得到了A型病毒资料的人其实不少，她认识的圈子里有不少人知道沉默浮屠的位置。不得不说信徒们这一招祸水东引虽然做得十分粗糙，效果依然很不错。 也不知道研究员这边会怎么应对，陆凝现在是打着看戏的主意，轻易自己是不准备随便出手了。 后半夜的时候，一辆房车停在了陆凝躲藏的楼下。 陆凝只是在楼上浅睡，有车声顿时就惊醒了，她抬头向外面看了一眼。这辆房车与末日常见的那些车辆不同，上面基本上是干净的，看上去没有遭遇过怪物，鲜少有战斗的痕迹。但这并不代表车上的人就少了战斗力，陆凝凝神细看，车上的生气蓬勃，也就是说上面的人日子过得不错。 “就在这里吗？” “我们不宜靠得太近，这附近都是空房，而且发生过打斗，在这里过夜能够少受一些打扰。先检查四周的房子，有怪物出没便杀了，腾出一片空地来。” 车上走下了几个人，陆凝听着后面那个声音耳熟，便探头去望了一眼。 房车的两旁亮着小灯，下车的人当中也有一个手中发出光亮，借着这些光芒，陆凝马上发现这群人正是红梅馆的另外一群人——那些仆人们。车上最后下来的是周先生和一些她不认识的男女老幼。周先生依然是那副冷酷的神色，不过从几名仆人的行止来看，大概周先生成为了他们新的主人。 冯源熙正在发号施令，照明的是田霄，而剩下三名仆人也在场。陆凝思索了一下，没有出去和几个人见面，而是暗中看着这些人的动作。这附近她其实已经转悠过一遍了，根本没有怪物驻留，所以前期的排查工作肯定是不会花很多时间的。 叶云眉和曲朗月两人从车上卸下了两把漆黑的霰弹枪，金秀青和田霄则提出了大刀，车上不认识的几个人当中也有几个年轻人各自拿了武器，开始闯入周围的几个房屋当中展开了搜查工作。 没听到什么打斗的声音，很快，各个房屋都有人出来打了个手势，大概表示里面是安全的。陆凝此时则侧目看了一眼图上的墨点，有几个墨点正在慢慢往这边靠近，只可惜从上面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人。 “先生，根据检查，这里的房屋都没有怪物分布，可以放心居住。”冯源熙一一问过结果之后便汇报道。 “可以，现在……等一下，有声音。”周先生一抬手，目光往前方街道上望去。 五个人骑着马从街道上小跑着奔了过来，陆凝瞥了一眼地图，只有两个墨点，意味着这几个人里面只有两个是她见过的人，不过有趣的是，这五张脸她是一个都不认识。 见到前面的房车，五匹马便停了下来。周先生也是一脸的严肃，末日里开车的人多见，但是能骑马的人可就真不多了。即便是现在的末日没有到民不聊生的状态，可还能养马作为坐骑比末日之前还要稀少。 “想不到这里已经有人了。”为首的一个抬手向周先生拱了拱手，轻轻一笑，“不过我等赶路至此，也有些疲劳了，此地房屋众多，还望能容我等在此就地歇息。” “说话还挺文绉绉的。”周先生抱起双手，“我们是不是见过？” “见过？怎么会呢？萍水相逢，或许只是有些面善而已。” “冯源熙，你认识这人吗？”周先生问旁边的老管家。 “抱歉，先生，我并不认识此人，在近些天之内，我们也绝对没有和他见过面。” 他的超强记忆能力可以保证这一点，但是陆凝却知道，冯源熙就算能够记忆，也只能记住表面，若是一个人可以改头换面的话，他也不能分辨出来。 “你们要哪个房子？我们的人多，而且这里的房子我们已经检查过了。”周先生点了点头后对领头的骑手说道。 “这个自然，诸位先挑选，我们五人，只是这马需要更多照料，自己有一方屋顶遮蔽就好了。” “那么便不需要和我们商议了，请自便。”周先生冷硬地说完，带着人们走进了之前已经搜查过的一间屋子里面，金秀青最后一个进去，随手将门给封上了。 而五名骑手也确实安静地等着周先生一行人下车进屋之后，才纷纷下马。 “我们要选哪个屋子？还有，刚才那个人……” “和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首领骑手说道，“和你也是。如果我们发生了冲突是冲突的问题，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不需要节外生枝，只要能够抵达高塔就可以了。” “为什么不趁着夜色过去呢？” “即使是我们，也得避讳这一片夜幕啊。” 陆凝眯起了眼睛，这个首领骑手越听越像那个红梅馆的主人，只是旁边那个和他一问一答的人究竟是谁？听起来是个略显低沉的女声，却也很陌生，并不是她熟悉的音色。 五个骑手找了一座民居住下了，陆凝从楼上下来，悄悄摸到了他们拴马的地方。这几匹马都经过了精心的护理，完全不像是末日后的动物，身上没看到任何伤疤，要么就是骑手的实力高超，要么就是所有战斗都将马放在了战斗之外的地方。 无论是哪一种，这五个人的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 天色微明的时刻，东方传来了血腥的气味。 反常组在继续行动，他们遵循的逻辑非常简单，气味正常者不管，气味腐烂者杀。谁也无法得知他们的“腐烂”判别标准是什么，只是很快，高塔四周的人们都意识到了这样一组人的存在。 “所以Emmy才说反常组一出动就很麻烦……”羽笙推开门，紧了紧背后的八角盘，而门外站着那位微笑的杀手。 “我召集的怪物也死去了好几个，那些反常组的人真是如同怪物一般，难以想象，我曾经生活的和平社会当中居然有这样的存在。” “他们本来是轻易不会被外派的，一般人根本轮不到他们处理。反常组的善恶判定和常理并不相同，随便派遣会惹出大乱子来。” “但是现在已经不怕了吗？” “就像是将剧毒的化学制剂倒入一片满是害虫的深坑一样。”羽笙看了杀手一眼，“而你我或许也在他们的诛杀范围之内。” “听起来真可怕。” 就在此时，高塔之上的云层忽然开始翻涌，天空笼罩不散的阴云正在慢慢呈环状扩散开来，人们看到了一些阳光开始照下来，那些阳光泛着彩色的如同宝石一般的色泽。 沉默浮屠那盘根错节的主干上，张开了一只只眼睛，那些宝石色泽的眼睛开始凝视着周围小镇上所有因为各种缘由而来的人们。 “安静。” 一个声音，从塔中发出，在每个人的耳中回响。 “你们的到来，已经干扰到了我们的求知。” 那声音苍老而略带一些愤怒，但最重要的是，这个声音能够借助高塔发声，这无疑昭示着此处对高塔的信仰者们已经掌握了一些高塔的力量。 “无知者无畏，我们不会怪罪。然而如此之多聪慧的头脑因愚昧无知而死，却令我心痛。如今，或许应当向你们展示一二此世界的真相，也让你们生锈的大脑当中，分享一二我等所知的真实！” 随着话音一落，杀手的脸色顿时一变，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额角。 “你怎么了？” “你没感觉吗？不对……那些是什么东西？” 杀手瞪大了眼睛，开始看向四周，他的神色虽然还没有剧烈变化，但那种惊讶感却已经完全展现了出来。这样的情况不光是出现在他的身上，在周围除了游客之外所有人全部陷入了这种异常当中。 应采依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感觉自己的视线似乎蒙上了一层血光，脚下踏足的也不再是什么地面，而是一片虚浮的物质。人们之间有各种各样的血丝相连，背后则蹲伏着巨大的怪兽黑影。应采依愕然看向自己的手臂，那结晶的麟和碳化的臂，又是什么呢？ 这是幻象吗？应采依对付过幻觉型的超能力者，却没有经历过如此的幻觉。她看向周围同伴，他们脸上惊恐的神情也不是作假。 【这就是这个世界，呈现在你们眼前的不过是一片虚假的欺诈而已。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末日，高塔只是赋予了我们揭开眼前帷幕的知识。我们被拘束在一具名为认知的躯壳之中，而我们将会从中解放。】 应采依开始变得越发迷惑——她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吗？人类的外形和之前的人生……只是被人伪造出来的？难以想象会有这样的欺骗，可是眼前的一切呢？ 就在此时，一个“纯净”的人走入了人们的视线之内。 他的身上没有那些狰狞的血线，背后也不存在什么怪兽的虚影，唯有一轮纯净的洁白光芒照射在众人身上。 应采依张了张嘴：“戒杀……大师？” “世人多愚，何故愚人？此间天地，为真为虚，似梦非梦，却又关于这梦中人何事呢？”戒杀轻轻摇头，“相逢一场，既是有缘，便为诸君化了这一场灾厄罢。” 这是应采依最后听到的话语。 赵汐华和萧容海在车队的最前方，看着戒杀走过的地方，人们倒下，陷入了梦乡之中。随后和尚返回，向着二人稽首一礼。 “二位施主，大梦可曾醒了？” “从未沉眠，何谈清醒一说？”萧容海淡淡地说道，“唯独没想到的是，戒杀师傅居然也是一人。” “呵呵，那么赵施主呢？” 赵汐华目光平静地看着戒杀，这个目光让戒杀微微一愣。 “那是你的精神实质。” “确实如此。”戒杀轻轻点头。 “那么你也不过是因为来自物质的感召，而追寻自己的精神来到这里而已。你劝梦中人继续做下这场长梦，又想过自己何时能够醒去吗？”赵汐华认真地问道。 戒杀神色一肃，竟不知如何回答。 70 第四舞台·浑浊的心 赵汐华目光清明，戒杀与她对视，虽无退意，却也无从开口。 片刻之后，赵汐华的目光转向了萧容海。 “你所追求的是什么？你的精神实质在这里化为了什么？” “……不知。” “你对自己的认知还不够清楚。”赵汐华叹息了一声，“戒杀大师，佛家讲一个缘，而我们之间的缘分大概也到此为止了。既然你已经认清了沉默浮屠，那么在此观想，要么是大师身心通透，回归物质的自我，要么便也似这梦中之人一般，长梦不醒，却也是一番尘缘。” “你不曾睡去？” “醒过，但是……难得糊涂。”赵汐华笑了笑，“若是大师参透归来，我这车队里还是留下了您的席位的。” 在这句话之后，一条莲叶盛开的道路在戒杀的脚下铺开。 “涅槃之路，请大师自便。” 戒杀合十一鞠躬：“多谢赵二小姐。” 在他离开之后，赵汐华略微有些忧郁地看向远方。 “小姐，还有什么担忧的？戒杀大师想来不至于伤及这里的人。” “我不担心我的车队，我只是感觉到有些遗憾。萧容海，对你来说，如今也到了决断的时候了，不需要告诉我，当我们见到你的精神实质时，我就能知道你的决断了。” = 有人对于眼前被揭露的景象感到反感，却也有人对此适应良好。陆凝从楼上下来之后，便发现之前的骑手五人组显然变得更加兴奋和激动了，他们的身上都开始长出一些奇怪器官，可每个人都恍若未觉的样子，出门骑上马之后便策马赶往了沉默浮屠的方向。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周先生才带着冯源熙和曲朗月从他们居住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几个人身上都有一些血迹，神情也非常不好。陆凝对自身不受什么影响倒是早有所觉，不过研究员们只是搞出这么一点动静来，应该完全没能力阻挡这些人的贪欲，以及那群本来就不正常的反常组们，最多只是将一些普通人阻挡在外了而已。 她现在就得出发去沉默浮屠那里看看情况了。 高塔之下已经泛起了紫红色的迷雾，并不浓重，只是地面上已经结下了一团化不开的浓重血色，其中的一些孔内慢慢喷出了雾气。 三个反常组的人踏着沉重的脚步，手术刀的手里还抓着半个人，锯齿剑则将剑握在手中，冷酷地扫视着周围。陆凝抵达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些人将反常组包围的状态。只是战斗并没有打开，因为就在塔的下方，如果发出了过大的声音，沉默浮屠的惩戒依然会如约而至。 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已经不太正常了，体表因为之前的扭曲智识而产生了生理异化，这赋予了他们更强的超能力，却也让他们变得和人类相差越来越远。 反常组无疑是已经看多了这样的变化，手术刀将那半个尸体打成一个茧之后，就轻轻放在了地上，三个人给了包围者们一个血腥的眼神，随后便走入了塔底那张开的利齿巨口当中。 陆凝慢慢拔出了白露为霜，寒气翻涌，也引起了在场人们的注意。 不敢出声，对陆凝来说实在是太好了，寒冰的力量本来就不需要发出任何声响，而这些人在寒冷之下，必定要作出一个进退的选择。 很快，就有几个人从雾中冲出来，扑进了塔下的利齿当中。不过也有别的试图用超能力攻击陆凝这里，但两道火光略过之后，反而是两个人身上燃起了大火。 又是十几人冲入塔内后，其余谨慎的开始隐隐有了些退散的意思。陆凝再次向前跨了一步，正准备加大威胁，却看到从塔的对面方向又走过来了一人。 一个身后背着八角盘的英武女子。 她看了陆凝一眼，伸手捏住了八角盘的一角，一把锋利的宝剑被她从八角盘里抽了出来。她的目光没有看向陆凝，而是周围那些还没有来得及退散的怪物。 陆凝也没有往前走过去，女子身上干净，几乎没有任何血肉增生，在这里还能维持住人类的模样，要么就是心智足够坚毅，要么就是……游客。 如今游客的见面，大多是抱着这种谨慎的态度，陆凝可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而对方显然也是同样的打算，拔出剑后没有往陆凝这边走过来，而是靠近了高塔的下方，站在了门口的位置，态度不明。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些惨叫声，还有仿佛大型机械撼动地面时发出的震荡声响。这种声音无疑已经超过了沉默浮屠的判定，所以很快便归于了平静，只有那巨大机械震动声还在隆隆不绝。 是刚才离开的那些人！陆凝一回头，就看到了在低矮的房子之间，有一个巨大的机器人正在往塔的方向冲过来。虽然沉默浮屠针对它发出的噪音作出了相对的惩戒，然而金属铸就的身躯上虽说炸开了几个凹坑，却完全不可阻挡。 这架钢铁的巨人直到来到了塔前，才停止了行动。随即，一片柔和的光便穿透了雾气，孟倦、唐零带着那些跟从的人一起来到了钢铁巨人的旁边。 “各位，不必拘泥于这座高塔所布下的限制了吧？它奈何不得我们，因为我们是同一阶位的存在。”孟倦轻笑道，“难道你们没有察觉吗？这个世界对我们能够产生的妨害少之又少，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是什么天选之子，而是……我们就是此界天命。” “这一点不需要你来告诉我们。”羽笙开口了，“你又是为何而来？” “当然是为了见一见会在此地出现的同胞。”孟倦笑了起来，“或者说，专为那推进的下一舞台而来。” “弥陀佛。” 一声佛号，雾气之外的道路上，出现了一名僧人。陆凝注意到，看到这位僧人，唐零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激动的神色，但孟倦却没有任何表态。 “诸位施主，老僧在此叨扰了。”戒杀走近之后，向众人微微躬身，“此浮屠本为僧人之像，无奈修禅修心，却堪不破这一丝心道，给各位添麻烦了。” “你是说，这座塔是你的……”羽笙目光一凛。 “各自之心，应由各自领取。贫僧也应当为此间乱象稍负一些责任，也为诸位之将来，略作参照。” 戒杀说完，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向了门口，羽笙站在那里，没有阻拦他，放任这位僧人走入了这座属于他自己的精神高塔。 “孟哥！”唐零小声说了一句，神态焦急，“为什么不管戒杀大师？我们不是……” “唐零，你不怎么了解他吧。”孟倦打断了唐零的话。 “是。” “我们对于同伴的选择，从来都是尊重的。既然戒杀没有相认之意，那便是他自有决断，我们只要在后方支持就可以。我们组内的气氛，也正因此而和谐。”孟倦难得板正了自己的神色。 唐零慢慢点了点头，随后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个大机器人一眼。 众人在外面等待的时间没有多久，塔顶上就爆发出了一片璀璨的光芒，众人一开始以为是戒杀有了什么动作，然而下一秒，光芒中就落下了蓝色的雨滴。 “不好！”唐零抬手卷起一片血肉幕墙，将雨滴阻挡在了外面，羽笙退后一步躲在了塔的下方。至于陆凝则掐指打开一片雷网。 在众人之外的地方。蓝色雨滴落地，很快就开始扭动生长，变成了老鼠大小，只有四肢的诡异生物。而塔尖的地方此刻也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随着刺猬状的水晶碎片从塔顶炸开，一些如同神经一样的突触结构从炸开的地方甩了出来，跟着这些突触出现的，是取代了塔尖存在的一枚巨大的大脑。 它不是陆凝所知的任何生物大脑应该呈现的模样，大量的褶皱在表层上生成，挤压，偶尔破裂，挤出一些脓血。大脑在不断膨胀，也不断有新的脑组织从里面生长出来。 陆凝猛地感到了一股异常感，似乎随着这座塔的变化，世界也随之发生了突变，一种不妙的感觉笼罩在了她的心头，而另外几名游客显然也有了相同的感觉。 【第四舞台·交织的骨 4-1剿灭一支三十人以上的蒙昧者组织。 4-2在光明深渊之日存活三小时以上。 4-3将自身自舞台剥离。】 蓝色的小型生物爬到了陆凝的脚上，她顿时感觉自己的脑海里多出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知识——那是关于基因、生命之类的一些零碎的知识片段，无头无尾，但她却感觉自己对这部分知识异常纯熟。 剑光一扫，陆凝将怪物扫下了地，那段知识也从自己的头脑中消失了。她的头上开始出现了冷汗，抬头看向高塔。外层表皮的剥落已经变得越发激烈，而内部膨胀的大脑正在逐渐替代高塔的主体。云层重新在上方聚拢，塔顶的闪光此时反而变成了宛如极光一样的天象。 在崩落的塔中央，有一轮很细微的光芒正在亮起。 陆凝很快发现，那些小怪物都是杀不死的，它们是一些知识的实体化，她可不具备把一种知识从世上消除的力量。随着怪物的数量越来越多，陆凝也不得不开始后退，离开了高塔下方的圈子。 离开之前，她看到孟倦一行和羽笙都没有离开。 那些蓝色的生物四散的速度比陆凝还要快。当陆凝返回镇上的时候，已经看到一些人被数只生物黏住的场面了。这些小生物和人触碰久了，便开始和人类慢慢融合，伴随着一种怪异的尖叫声，那些人的头部开始膨胀，变成宛如气泡一样透明的样子，而里面的骨骼血肉之类的组织尽数溶解，只剩下一颗脑子。当头部膨胀到极限的时候，便从脑中伸出六根灰色的长约一米的口器，与此同时，他们身上的皮肤也会变成灰黑色皱缩，宛如大脑皮层一样的状态。 整个变化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陆凝躲开这些人的时候，猛地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她一扭头，便看到那五名骑手正在往她的方向飞奔过来，他们的身上也不免有一两只蓝色生物，不过骑手正在用武器将生物挑下去。只可惜了五匹骏马，身上已经明显开始有了异化的征兆，估计距离完全变成怪物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了。 为首的骑手看到前方的陆凝，手上微微一顿，但是侧翼的一名骑手已经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砰！砰！砰！ 三声枪响，炽烈火光第一下打飞了他手里的枪，第二枪命中了马的脑袋，第三声则在这名骑手的胸口开花，将他轰下了马。 从另一侧的房子上，叶云眉单手甩枪，另一只手拉着房檐轻松荡了下来，周先生则和另外的一群人手持武器从巷道内冲了出来，全员凝视着剩余的骑手。 “陆凝，好久不见。”周先生的招呼依旧冷淡。 “周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重逢。” 两人说了一句话的时间，被轰下马的骑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抚摸着胸口，一圈水波一样的纹路从胸口扩散，新生的皮肤开始替换焦臭的血肉。 冯源熙此时也从周先生身边走了出来。 “主人，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您。此前红梅馆一事，居然还没能让您满意吗？” 为首的骑手发出了笑声。 “冯总管，确实多日不见，只是我却不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很清楚你的能力，也绝对不会在伪装自己方面有任何失误，连马匹也做过了相应的伪装处理。” “只因我们已然不再以您为主。”曲朗月举枪对准了前主人的脑袋，“江艾和魏先生可是忠心于您，却依然落得了那样的下场。而您竟然能全程无动于衷，事后也毫无再联络我等之意。” “朗月，我放了你们自由，你们难道还想做一介仆人吗？”“主人”笑道，“原来如此，是你所做的吧？” “是我复制了您的贴身物品，从而认出了您的身份。您的措辞方式我们实在是太熟悉了，只是不敢擅认而已。在这末日之中，您也不会完全抛弃过往而活的。” 陆凝侧目看了这位“主人”一眼，轻笑一声：“迈克尔？” “陆凝，我记得我们的关系还不错？”曾经是迈克尔的人轻轻抚摸着下巴，“你不想知道，红梅馆的舞会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召开的吗？” 71 失败 迈克尔不愧是当初给陆凝写信的口述人，他这次还是精准抓住了陆凝最想知道的点。 “主人，你提出的问题从来都很难有人可以回绝。”叶云眉淡淡地说道，“因此我们并不是来这里和您闲聊的。您的内心里，究竟还残留着几分人性？红梅馆一事，我们依然对您留有幻想，而今日所见，才是令我们最寒心的。” “寒心？我吗？”迈克尔仰天大笑，“你们只是因为被抛弃了的这种感觉吧？可我早就说过，迟早有一天，你们可以自由离开，不需要以仆人的身份活着。可我没想到的是，你们居然给自己找了一个新主人。” 身后的骑手已经修复了自己的伤口，再次抓起了武器。 “你身上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和红梅馆之事到底有多少关联？”周先生冷声截断了迈克尔的话。 “周医生，你也不要板着一张脸。你内心所求在我面前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是你遇到了自己治不了的病，所以来寻求一个超乎寻常的解救方法，可惜的是，这里没有，这里的知识只会让人走向更加腐烂的深渊。你来这里是来错了地方了。” 周先生居然真的被这一番话说得沉默了，毕竟他已经见到了事实。 “至于红梅馆……的确是我自己惹出的问题没错。”迈克尔将一只爬上身的蓝色生物挑下去，“不过现在并不是讲述的时候啊。” “您一点都不担心吗？”冯源熙问道。 “无论身体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化，我们都可以恢复原状，只要能保证神智不失。”迈克尔悠然说道，“周先生，陆凝小姐，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如何？” “我的直觉表明，和你谈交易一定会吃亏。信息对等才是前提，而现在你完全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我却对你一无所知呢。”陆凝笑了笑，“就算不知道红梅馆事件的始末，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还不如现在这里……解决了一个后患。”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她立即将手炮对准了迈克尔，然而迈克尔也只是摇了摇头，伸手一指陆凝。却不想陆凝开炮的动作只是虚招，实际上则是贴着地面一剑刺出了一片冰霜。 “嗯？” 迈克尔也没想到陆凝居然没有发动最直接的攻击，猛一拉缰绳，骏马腾空而起，跳到了半空中躲开了地上的冰晶。就在这时，枪声爆响，周先生那边的人已经举枪开火，凌空将迈克尔的马打得血肉横飞，迈克尔也从马上坠下。 “你认为我会用超能力来对付你？”陆凝又是一剑横斩出一片冰晶，“在看到了潘凯的死和何山勇能力无效之后？” “哦？” 陆凝思考过很多次有关潘凯的死亡现场，当她联系到之后那次何山勇微不足道的一次测谎时，却有了一个新的思路。潘凯那个人看上去就不像是能够将能力全盘说出的样子，所以如果他隐藏了自己的超能力呢？如果他的能力并不是远距离控制电器，而是一种类似却更加泛用的能力呢？ 结合潘凯的生活习惯，陆凝认为潘凯的能力或许是“可以驱使一个只能接触设定物品的无形人”，他可以让这个人忽略一些物质实体，也能进行穿墙而过，但是也正是死于自己的这个能力。同理，何山勇无法辨别出在场的人有人说了谎话，恐怕也是因为他的能力被反控制了。 尽管陆凝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否也在对方的反控制范围之内，但若是以此作为假想对手，不动用本身具有的能力应该是最基本的战斗思路。 周先生大概也有着同样的思路，因此他的人攻击时全都使用了枪械武器，完全不使用任何超能力。 迈克尔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人反利用了一把，但他空中一个翻身落地，反而大笑了起来。 “你们还是把我的能力看小了。” 四名骑手纷纷举起枪械，反而不管那些从马上爬过来的蓝色生物了，他们的身体出现了轻度的膨胀，但并不是因为那些生物导致的，而是迈克尔做了一些什么。而陆凝第一反应就是他不光能够反制别人的超能力，更能够直接控制超能力的发动。 周先生的人也是果断开火，但四名骑手也同时开枪，双方的子弹在交错的一瞬间停止了，形成了一片弹幕墙，而陆凝则已经闪身躲开了交火范围。 “超能力这种东西真的非常奇妙。”迈克尔的双手如同乐队指挥一样扬起，“它们都是一个个美妙的乐器，或者说一个个精密的元件，而我要做的，不过是将它们组合起来，就能得到我需要的结果。你们认为，是什么原因让我邀请你们到达红梅馆呢？” 周先生脸色阴沉，手一挥，田霄等人就握着武器开始向前压上。 “我需要的仅仅是超能力者这个要素。”迈克尔右手一指，空中的子弹开始以四名骑手射出的子弹为中心快速聚集，变成了四团金属球，“而你们只要在场，就是我的要素。” 话音刚落，金属球便飞射而出，众人用兵器格挡，却发现那金属球是被迈克尔操控着的，会主动避开兵器，直接撞击要害，一时间被打得有些手忙脚乱。而迈克尔却得意地笑了起来：“超能力者……现在这种满世界都是超能力者的情况，实在是我最乐意见到的了。原本我们还能好好谈谈的，奈何你们不听啊。” 陆凝隐匿了身形，从侧方绕向了迈克尔的位置，不过隐形这一手迈克尔早就知道了，自然不会毫无防范，在靠近大约五米的时候，陆凝就感觉到空气中存在着隐隐的尖锐感。 “陆凝，这空中的刀刃也同样是用你的能力隐藏起来的，我知道你的能力不光是隐形，不过……你能看破自己的隐形吗？”迈克尔好整以暇地控制着空中的金属，他的身上正在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波动，和之前修复那名骑手的伤势一样，正在修复着四个骑手身上因为蓝色生物侵蚀而产生的异化。 迈克尔的能力确实已经到了陆凝也一时想不出应对策略的程度了。在对方连静谧附带的隐身也可以控制的状态下，她可不确定静谧的反伤还能继续奏效。 这时，周先生的队伍已经开始有了后撤的意图了，他的队伍战斗素质不错，虽然因为几枚金属球的攻击有了伤员但还不至于死人。可这样一个一看就打不过的对手他们也没有继续鏖战下去的心思了。 “我是不会放你们离开的。”迈克尔却轻笑了起来，“既然撕破脸皮，就要根除后患，这一点上，我和陆凝小姐保持着一致。” 胜券在握，迈克尔甚至有闲暇往旁边看了一眼，可就这一眼，他的注意力却被吸引了过去。 两个人正在从镇外的方向走过来，不疾不徐。 他能够感知到这两个超能力者，也能够控制对方的能力，但是这是第一次迈克尔没有产生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一条路已经不知不觉之间在众人面前形成。那条路用黄金铺就，银灯照亮，宝石划分了边缘，光芒引导着方向。 “什么人！”周先生最先注意到了路的延伸，他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但陆凝知道。 “赵汐华！”她喊了一声。 “我来找寻一人。”赵汐华踏着自己的黄金之路走来，高声宣布道，“此前有一位戒杀大师前来，不知道这里有谁见过。若能说出行踪，我便授予奖赏。” “戒杀已经进入了沉默浮屠，后情不知，但此前入塔之人已经出现剧烈变化，分裂出来大量知识残片，就是这些怪物。”陆凝立刻现身回答。 赵汐华微微点头，目光一晃便看向了迈克尔。 “你是——” “我叫迈克尔，您应该就是赫赫有名的赵家车队赵汐华队长吧？”迈克尔向赵汐华轻轻一点头。 听到这句话，赵汐华的面色立刻变得有些不悦了。 赵家——这个词在两姐妹心里都不是什么好名词，赵汐华如今既然已经自由，肯定是完全不想听见自己拉起来的队伍再被挂上赵家的名头。而迈克尔用寻常的打招呼方式，结果一下就触及了赵汐华的禁区。 “迈克尔……那么你们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下还要展开战斗又是为何？” 迈克尔自然也察觉了赵汐华完全没掩饰的脸色变化，不过他也是内心傲慢的人，就算知道自己可能触及了赵汐华的忌讳，也不会直接说出来，便答道：“这可不是我想要战斗，而是这里的诸位缠着不放，那么我也只好应战了。” “在那之前，你难道不应该为红梅馆的几条人命负起责任吗？”周先生冷哼了一声。 “负责？这末日之后，难道诸位手里就没沾过人命吗？若是杀人便要偿命，各位恐怕没有人可以活下去了吧？而本来诸位若是遵守我所言明的话语，是可以不死一人的，这难道都是我的责任吗？” “巧言令色。” 斥责了迈克尔的居然是赵汐华。 “既然为一己之欲，造下的结果也要自己来承担。一听见诘责就试图通过诡辩来遮掩，就你这样的人也有资格觊觎我的能力吗？” 赵汐华一举拳头，黄金的路面上盛放开了光芒，甚至将周围的蓝色生物尽数溶解，她的手臂上也出现了宝石形成的网格——比陆凝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更加漂亮了一些。 迈克尔见状也立刻伸手一点，又一条黄金道路从他的脚下延伸出来，与赵汐华的路面对接，但对接之后他的神色立刻变了：“这不是……这不是战斗型的能力？” “能力分类？有何类别？”赵汐华笑了起来，“你身上的那个便交出来吧！那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 “说白了你也只是看上了这个……难道这就是你的？” “不是。”赵汐华挑起嘴角，一把金色的长戈在手中显现，她将长戈向前一指，脚下的路面上立刻开始染上了斑驳的血色。 “掠夺之路。不是我的东西，想要便去取来，你既然不愿，那就来拦阻我试试啊？” 血迹迅速铺满了整条路面，一直染红了迈克尔的脚下。他目光一凝，手指挥动之间，几枚金属球快速对准赵汐华射击了过去。但赵汐华双手持戈，一个蹲身，整个人化为了一道血光。撞过了金属球，也撞开了迈克尔身边的隐形刀锋，迈克尔立即将身体金属化，在一声巨响当中，他整个人被都被砸飞了出去。 陆凝当初也被赵汐华一击砸出去过，深知赵汐华这能力古怪到了某种程度，而且这次使用的血红色道路又和之前不同。 “该死的……”迈克尔在半空中扭了一下身体，指尖弹射出两枚极细的针，瞄准了赵汐华的双目，“你的能力实质就是——” 他忽然无法开口了，一把锯齿巨剑从背后切断了他的脖子，迈克尔的头颅飞上了天空，荡起了一层层的波纹，但在修复发生之前，一只金属爪带着锁链飞出来，扣住了他的脑袋，从中抽出了五根红丝。 “意外收获。”手术刀闷闷地说了一声。 四名骑手此时才回过神来，那名女性骑手看到来人，顿时身体一抖。 “反常组的人？”赵汐华散去手里的黄金戈，似乎也有些意外。 三个人和陆凝之前见到的时候相比多了很多伤痕，金属的外套也有了不少破损，显露出里面机械和血肉相结合的躯体。不过陆凝也是完全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从沉默浮屠里面冲了出来。 “人类，正在腐烂。”手术刀的目光又从剩余的人身上扫过，“干净的，三个。剩下的……” 锯齿剑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的目光在四名骑手、赵汐华、陆凝和周先生一行人身上扫过了一遍，才开口了。 “沉默浮屠的精神约束失败了，现在必须离开此地，大约两个小时之后，A型病毒的完成体就会诞生，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彻底腐烂。” “老剑，咱们不执行反常组任务了吗？”焚化炉大声问道。 “反常组的任务是反常规特殊事件处理，我们不需要斩尽杀绝。”锯齿剑冷淡地说，“这些人不是主动腐烂的，在彻底腐朽之前，还有挣扎的余地。而我们要设法处理的是那个完全体，当精神找寻到肉体的时候，是最危险的存在。随时准备通知‘监视者’，若反常组镇压失败，那就让监视者来。” 这话明显是说给在场的人们听的。 。手机版网址： 73 光芒涌动 “目标正在接近建筑群。” 不存在的英雄自从开始移动之后，就变成了一种无视一切攻击的状态。它就像一团空气一样，任何攻击都会从它身上直接穿透过去，甚至让人一度怀疑是幻影。 但是现在看来，只是它有了一个目标之后，就会忽视一切外在，义无反顾地冲过去。现在已经更名为特异作战组的成员们在蒙彬等人的带领下跟着不存在的英雄也来到了建筑群之外的地方。 “这地方怎么回事？”季长亭看到周围的环境略微有些惊愕。这几天天气回暖是不假，不过也只是阳光洒落了下来，众人追赶了一路也没见到什么春天的景色。然而在这片建筑群之外，已经有了春暖花开的样子，地上的青青绿草和一些星星点点的花朵已经发芽，使得那些以黑色调为主的建筑看上去也不是那么阴森了。 蒙彬目视着不存在的英雄走进了中央的沙漏建筑内，再也没有出来，便谨慎地说道：“将这里的情况记录，派两个人回去进行报告，队长们很快就会到来，反常组也会在必要的时候支援我们，这一次的情况尚且不明，我们必须小心谨慎，现在不宜妄动。” 由半晶体立柱催生的怪物们建立的“王国”范围非常大，远则几百公里，近的也有几十公里。除了立柱那冲天的亮光能够作为一个路标以外，陆凝甚至感到其余方向的方向感都出现了一些错乱。 她这几天一直在周围的几个建筑群奔走，发现这帮怪物建立起来的建筑群可不只有九个而已，大大小小的加起来数量接近二十，这让她对此前自己的猜测又开始有了些怀疑。而沿着这些建筑群周围更大范围内，已经有一些流浪者和问讯赶来的人扎营观察情况了。除了那几个敢直接用炮击的鲁莽家伙以外，之后来的人也多是谨慎的人，面对这些怪物群立刻选择了先观察试探。 这里的怪物表现出了近乎文明社会的纪律性和组织性，它们从来不随意对人发动攻击，就算是有人靠近到了视野之内也不会轻易作出攻击的动作，除非有人先发难。但在同时，这些怪物也不进行任何“外交”，人类多种多样，其中也不乏一些胆子大的尝试向这些怪物示好，倒是也没出事，只不过怪物理都不理他。 渐渐的，有人注意到，随着每一个A型病毒的到来，中央的半晶体立柱都会散发出更加亮的光芒。最早还是光柱，之后便是天空有一片亮光，而在第五个A型病毒个体到位的时候，夜晚也开始被照亮，就算在一百里之外也能看到光柱那边的亮光。 这样的变化陆凝也能看得到，而这也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任务里提到的“光明深渊”。只是没有人能够阻止A型病毒个体的归位，除非是本人前往。 在一个夜晚，陆凝靠在一棵树上休息的时候，听到了附近传来的巨响。大地仿佛被重物不断砸击，远处也有连续的火光闪烁。陆凝一跃而起，隐身摸向了现场。 战斗的两人她都是见面却不知姓名的。 羽笙和萧容海在一片荒地上展开了激战。萧容海的身边盘绕着四颗元素球体，分别是地水火风的元素，随着他手指的指令迅速排列成一个个魔法对着羽笙轰炸了过去。羽笙则是通过背后的八角盘连续切换着兵装，武器种类非常多样，而且上面蕴含着一种不知名的波动，使得她可以随手就切开萧容海的魔法。 这无疑是两名游客在进入场景的时候为自己选择的超能力，陆凝能看得出来这两个能力都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两人的战斗可以说是僵持不下。萧容海身姿迅捷魔法层出不穷，而且随着每个魔咒被化解，立刻就会进行微调，攻击角度越来越刁钻。但羽笙的对应也从来没有疏漏过，甚至有时间还会取出弓弩来还以颜色，给萧容海制造一些走位上的困难。 一蓬被砸飞过来的火星，点染了陆凝脚下的草丛。她移动了两步让开，却不了就这两步移动，居然被二人察觉到了。 “有变化！” 一道冰射线被羽笙对着陆凝的方位就拍了过来，陆凝急忙闪身，萧容海此时也抬手在火球上一划，一条横着的火线拉开，陆凝的脚下立刻燃起了一道火墙。 “看戏的朋友，就不要鬼鬼祟祟了。”萧容海沉声开口。 陆凝散去了身上的隐身落地，两人见到陆凝微微一顿手中的动作，因为都认识陆凝这张脸。 “二位，为何战斗？” “他来找回自己的精神实质。”羽笙目光再次锁定在了萧容海身上，“我不能让他这样做。” “为何？”萧容海平静地说，“难道我自己要接触自己的精神体，也不允许吗？” “我们都知道此前沉默浮屠那里戒杀失败了，导致放出了一只无法杀死的怪物。在搞清楚原因之前，我不认为再让谁和自己的精神实质接触是个好主意。”羽笙横着手里的兵装，森然说道，“我不允许灾难再一次发生了。” “你以为你阻拦，就能避免灾祸吗？”萧容海眯起了眼睛，“没有过程，何来结果？等到光明深渊之日一到，难道我们都要在一无所知当中接受终局？不要把你的理想加给别人。” “若是附近只有你，我也不会管那么多。”羽笙蹙眉，“你可知道这附近有多少人，又有几只A型病毒个体在？一旦你出现了什么变化，所带来的连锁反应谁来负责？你既然这么想要接触精神实质，为何早不来找寻？” “因为早未曾见。”萧容海回答，“岚海坟灯，是符合我超能力的对应个体，只不过它的记录实在让我不解。” “什么不解？”陆凝问。 “我等自然知道自己的本心为何，对自己的精神实质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性质应该有所预感，即使不中，也不会太远。但是岚海坟灯和我确实相差太大，直到我亲眼见到，才敢确信。” “那不过是你未能正视自己内心的说辞而已。”羽笙冷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现在接触自己的精神映像，万一和戒杀有一样的结果，那就是又一次沉默浮屠事件。” “你是否在后悔？”陆凝开口对羽笙说道。 “后悔？你说……”羽笙愣了一下，话却没有说完。而陆凝也正是因为刚刚察觉到了羽笙语气里面的一丝情绪，才有此一问。 这个世界上是存在那种会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也一并扛起来的人的，而且一旦出现任何失误，都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不能说是错误，但是陆凝知道这样的做法往往会令自己钻牛角尖，陷在某种自我否认的情绪里难以出来。 当初，羽笙站在了浮屠的入口前，她原本是有能力阻止戒杀入内的，但是因为不明情况，所以放戒杀进去，最后不光戒杀没能出来，还造成了那里大量的人员伤亡。或许如今她拼命阻止萧容海，也是有这个因素在其中。 “是的，后悔。”羽笙再次开口，承认了现状，“可是后悔又如何？最重要的是弥补错误，除非你们能够拿出一个可以安全接触的证据或者推论，否则我是不会让他走的。” “我拿不出来，你也无权阻止我。”萧容海双手从风球和水球上掠过，“若我想走，你能留得住我？” 话音刚落，他周身的空气微微一闪，很快就将他掩盖在了空气折射之下。 “这种拙劣的隐身手段也想瞒过我？”羽笙立刻拔出一根拐杖一样的兵装，从杖端喷射出了大量钢丝，霎时间卷向了萧容海隐身的方位。但一片火网也随之从萧容海那边撑开来，顶住了兵装的罗网，在羽笙切断了火网之后，现场哪里还有萧容海的影子？ 她瞥了陆凝一眼，转身甩出钢丝，将自己扯向了靠近建筑群的方向。萧容海的目标肯定是岚海坟灯，现在这个A型病毒个体正在诱导着那位杀手将它带到应该到的位置。 陆凝摸了摸怀里的空白悬赏令，这算不算是一个相安无事的证据呢？但是她本能地感觉到，她和悬赏令之间只是暂时的和平，早晚也会像戒杀一样与之展开争斗。 她没有继续跟着一起前去，无论是羽笙还是萧容海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和她都没多少关系。她在附近转悠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守株待兔，等到无形空洞的到来。信徒组织会跟着它一起来到这里吗？按照那群人的笃信程度，肯定有大部分人不惜一切跟着这个所谓的“神”一并到新居过来吧？ 在离开场景之前，她还是要和这个组织算一算帐的。 明亮的夜晚，很多在附近扎营的人会聚集在一起谈论。末日的生活渐渐适应之后，人们也开始有了一些野性，也不再像都市生活时候那样独，反而是很乐意在野外生火聊天了。陆凝在周围很容易就发现了一个这样的小营火，大概有十来个人正在这里围坐着，手里端着从锅里熬出来的汤或者自带的酒。 “嘿，朋友，你也是来这里看个热闹的吗？往锅里加一点东西，你就能分享汤了，当然，自带酒水也没问题的！这里欢迎任何一个想要分享的灵魂！”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看到了陆凝，便向她举了举碗。 “嘿呦老哥你这还挺诗意。”旁边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人生苦短，诗意一点不好吗？末日前我的梦想就是当个诗人。”大胡子哈哈大笑，然后众人便给陆凝让出了一个坐的位置。陆凝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两个土豆，一块萝卜，还有一截腊肠。 “是……肉啊！”有人惊叹了一声。 “这年头还能吃到的肉除了罐头就是腊味了，养殖场的动物基本第一批天灾的时候就全军覆没了吧？能活着的动物也没多少了。”大胡子旁边那人感叹道，“姑娘，拿回去吧，用不着这么贵重的东西。” “没关系，我也是来聊天的。”陆凝笑着说。 在这里没有多少勾心斗角的思维，陆凝这块腊肠下锅，她和众人的聊天可就方便多了。 “各位为什么要来这里凑这个热闹？我挺好奇的，毕竟之前流浪者传言说，沉默浮屠那里发生过了一场灾难性的事件，最后现场都封锁了，现在这里估计也会差不多吧？” “长长见识。”大胡子喝了口汤，“我已经孑然一身了，剩下的日子当然是为了活自己没活过的人生，见自己没见过的世面，要是因此而死了，那就随便在那个地方烂掉，也挺好。” “老哥很豁达嘛。我就不是了，我们那个小破据点的人非得要派个人来收集情报，抽签算我倒霉咯。反正啊，要是见势不妙，我就跑，大不了找个基地，我有手有脚的总得有人收留吧？” “嘿，也不知道你们看没看到过那些已经进了这些地方的怪物。”另一个打着脏辫的男人也开口说道，“我啊，可是好几个地方都逛过了一遍，你们说这些怪物看着挺可怕吧，却不伤人！我之前可见过一个，特别漂亮的天鹅造型，但是只要接近了就会被刀子一样的水波切片，太凶残了。” “鬼知道这些怪物到底是在做什么，我看啊，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另一个戴着草帽的人一边喝酒一边醉醺醺地说道。 大胡子拍了拍膝盖：“所以呢，大家来的原因挺复杂，心思也都不一样。小姑娘，你又因为什么来这里啊？” “我感觉这边似乎有我的缘分在这里，你们信吗？”陆凝笑着说。 “信，怎么不信？”大胡子咧嘴一笑。 “是啊，这末日里，什么鬼东西都出来过，超能力也有了，你要说缘分，那可能还真是你的缘分。”脏辫点点头也赞同。 旁边一个高大的女子起身从锅里盛汤，也顺口说道：“我的超能力和占卜有点像，你说不准和那些东西真有些缘分，这估计是你的机缘，祝你能把握住。” 陆凝笑着道了一声谢，不过她有静谧遮掩，一般的超能力是根本不能占卜自己的，恐怕这女子也就是恭维一句罢了。 75 对谈 “当一切走向毁灭的时候，连躯体也将崩溃，腐烂，然后在一个唯一神的召唤之下重生，化为崭新的姿态。” 孟倦抓起地上的一截断臂。 截面内部的肌肉组织已经呈现了死灰的颜色，只是轻轻触动，就会化为粉末。然而孟倦保证这只断臂绝对不是什么放了十几年的陈年老尸，而是他的仆从们刚刚从一个人身上砍下来的。 而对于孟倦来说，嗅出这上面存在的味道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他的超能力“敌神之子”源自于对神之子的取而代之，他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这就是一群受到感召的信徒让自我躯壳腐朽，然后重生的历程。 “您让我等免遭如此的痛苦。”一名仆从轻声说道，“您才是这世上唯一的存在。” 孟倦笑了：“正是。” 十二个仆从纷纷展露出了快乐的笑容，仿佛刚刚在这里杀死了几名信徒的并不是他们一般。当然，严格来说这些信徒也不算是死了，经历了洗礼之后，他们能够在神明真正苏醒的那一天重生……前提是那个神真的能够醒过来。 孟倦不无恶意地想着，他挑选这个能力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直接篡夺神之下的权柄，毕竟集散地的任何场景都会有幕后神明留下过的痕迹。然而如今看来，这个场景里面的神不光有，还很多呢。 “孟哥，戒杀大师……”唐零自从离开沉默浮屠之后就有些沮丧，虽然孟倦一路开导，她的心情也没有变好太多。 “你了解戒杀吗？”孟倦平静地说，“我向你说过了一点戒杀的往事，还记得吗？” “但我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我们明明见面了，却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他没有死，只是作出了选择。”孟倦拍了拍唐零的肩膀，“你还是没有理解。你我来自的世界都是和平的时代，而戒杀则生于一个混乱的时代，却不幸是一个僧人。” “这和他的选择有什么关系吗？” “最简单的杀戮和拯救的矛盾，他寻不到一个答案，便一直在寻找。这个场景给了他一次直视自己本心的机会，他必须争取。”孟倦说道，“他不能抱着这种矛盾思绪去五阶，要么看透，要么泯灭。” “但是……在我看来，这完全没有必要啊！”唐零喊了起来，“我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烦扰，只要有人对我不好，我就杀了他，分辨善恶这样的事情非常重要吗？集散地里都不存在什么符合和平观念的善恶不是吗？” 孟倦带着人继续往前走，并耐心地对唐零说着。 “我们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自我的意义，在这一点上，你其实还没有察觉。你知道这里面对应你的能力和精神，产生的那个个体是哪个吗？” “……血红色沙堆。”唐零说道。 “你认为，为何你会表现出那样的模样？” “我怎么知道？我可不觉得我的精神就是那个德行！”唐零有些烦躁，“它本来应该……更加……” “血腥？狰狞？邪恶？”孟倦随口说了三个词，把唐零说得刚刚绷起的脸色再次垮了下去。 “你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恶毒，或许你觉得自己做了很多坏事，但是那都是小儿科，纯粹的恶棍可没办法来保管组，他们不稳定性太强了一点。真应该带你见见某位议会成员。”孟倦甚至笑了起来，“也许你才是我们当中最可能成功战胜自我的那个也说不定。” “我？” 事到如今，唐零也正视起了眼前的问题。 这时候，孟倦抬手让众人停下，眯起眼睛看向了前方……边打边跑的两个人。 “是老朋友啊。” = 陆凝发现这帮信徒比起以前来可是难缠多了。他们似乎没有痛觉，即使流血也无所畏惧，斩断肢体还会利用能力进行缝合。他们投掷的火球本身只具有和普通火焰一样的杀伤力，但问题在于，陆凝砍掉几个火球后就觉得自己体内的超能力正在隐隐有些汹涌。 更加糟糕的是，因为怀中有空白悬赏令的存在，陆凝要压制超能力要使用更多的精力。她很清楚现在不能随意释放出来，无论是审判日还是方舟，都能一瞬间摧毁这片地方脆弱的平衡。 这帮信徒要的就是这个。 他们只相信自己所信奉的神，而对于别的全部打为了“伪神”，从虔诚角度来说简直是无与伦比，但对于外人可就是一群移动的灾难。陆凝看到楚维的神色也不怎么好受，他之前就别火焰灼烧过，此刻估计也处于气血翻涌的状态吧？ 就在这时，几束光炮从两人背后轰击过来，将信徒们的阵型分割成了好几块，与此同时，一个大机器人踏着地动山摇的步伐冲了过去，两只钢铁般的大手拍下，登时将两个信徒直接拍碎了。 陆凝一扭头，就看到正在慢慢走过来的孟倦和唐零。十二个身穿白袍的仆从已经冲向了信徒们，手中也凝聚着由光组成的兵器，口中则在高声宣告： “您向这世界播下福音，您已宣召了我等的胜利。” “您赐下权杖，向世上散播了火，点亮我们的路。” “您赐下冠冕，收回了国王的权，展示您的威能。” “您赐下长枪，穿透了魔鬼的皮，是唯一的真理。” 伴随着宣告，四个人舞动权杖，烈火随着权杖的每一次挥动挥洒而出。四个人戴上了冠冕，正中央的宝石射出了炽烈的白色激光束，轻而易举地切断了信徒的肢体。最后四个人则平举起手中的长枪，如同光一样撞进了信徒当中，所有被光擦过的人全都不免被击飞到了空中。 陆凝能感觉到十二仆从发挥出来的实力其实和自己相差不多，甚至信徒的反击也能伤到他们，但是仿佛双方之间就存在着这种绝对的克制，十二仆从在信徒当中可以说所向披靡，根本不在乎任何伤口交换，四名长枪仆从只是来回穿了四遍，加上大机器人的碾压攻势，这一群信徒很快就没留下一个完整的人。 孟倦则负手站在了陆凝和楚维不远处，安静地看着这一场战斗落幕。 “二位，你们安全了。” 楚维有些结结巴巴地向孟倦道谢，他可从来没见过如此凶残的阵仗。 “不必客气，这些人是当初的畸变点信徒，和我们也有点私怨，现在变成了这副败絮其中的模样，如果不早点杀了，反倒会碍事。” 孟倦语气轻松，楚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陆凝便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也来这里了？” “这么大的动静，半个天空都被染白了，我们怎么可能不过来？”孟倦笑道，“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啊，陆凝，还愿意和我再聊聊吗？” “……我觉得很危险。”陆凝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转向楚维：“能否去找一下陆姐？我觉得应该去确保她的安全，你们也有事要做吧？” 楚维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孟倦和唐零，转身走了，经过陆凝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我会尽快告知蒙彬大哥派人过来。” 这小子还是挺让人信得过的，不过这个局面蒙彬过来了也没什么用。 他离开之后，孟倦摆了摆手让仆从们取打扫战场，自己则直接坐了下来。 如今春暖花开，地上也钻出了很多草苗，孟倦是一点都不担心脏不脏的问题。陆凝见状，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唐零不愿意留在这里，自己过去指挥着人清扫去了。 孟倦掐了一根嫩草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扔到了旁边去，感叹道：“世界变成这样，但是青草还是原来的味道啊。” “你经常吃草？”陆凝看着他的动作，慢慢评判着孟倦这个人。 “开春的时候，心血来潮就会尝尝。嫩草带着一股甜味，我很喜欢那种芳香感。”孟倦笑了起来，“我这人其实没什么正形的，不过要带带人，总得装的挺像个样子。不过对外人就不用装得那样了。” 孟倦知道陆凝，从一开始就知道。唐零这种年轻人还不会将保管组那里大量的信息全都仔细看过，可是他别看天天懒洋洋的，一些必要的资料却是过目不忘。 陆凝这个名字，一段时间内经常出现在资料当中，伴随的一些名字也属于经常出现的。孟倦没有那么多戾气，也没动过什么天才出现就除之而后快的智障念头，他只是懒的时候顺便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看看将来会不会见到而已。 作为在四阶盘桓了许久的游客，孟倦能取得很多和陆凝有关的资料，不过他也只是泛泛地从经手的一部分当中了解了一下她的行事作风。他看得出陆凝并不是人偶派对的风格，也不可能认同人偶派对，不过保管组的人通常也不喜欢搞事，稍微分析了一下认为场景里除非任务冲突，否则结盟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快要到结束了，所以我打算和你聊聊。你不喜欢唐零，看得出来也不太喜欢我，不过没关系，场景不是必须要和喜欢的人联手的，联手的前提是对等。”孟倦懒洋洋地坐着，一边揪草叶嚼一边开口。 “我也不觉得我们现在对等。” “你觉得你是强势的还是弱势的一方？”孟倦马上跟着问。 “弱势。” “因为我们人多是吧？不过，我觉得我们是对等的。虽然我这里人多，但也分散了一些力量，你只有一个人，这在很多情况下也是优势。” “一个人能有什么优势？” “有人天生领袖，有人辅佐能力极强，有人适合在团队中成为一个齿轮，当然，我也见过许许多多的独狼。”孟倦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享受着阳光，“他们能够很好地融入团体，必要的时候甚至能扮演前面几种，然后藏起獠牙，伪装得非常无害……但一旦变成一个人，就是最可怕的行动派，陆凝，我看得到你刚刚在那个年轻人旁边没有尽力而为，你思虑众多，会照顾他人的感受，会考虑现在的情况，不会肆意妄为……但前提是，周围有你的熟人。” 这几句话陆凝无法否定，孟倦这个人看人很准，而现在她在孟倦眼中的样子恐怕已经变成了最危险的。 “比如，现在你其实可以突然下手，直接杀死我，我即使有反抗的能力，死亡的概率至少也在百分之四十以上。你是很多高位的人最忌惮的那种类型，幸好，嘿嘿，我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家伙。”孟倦忽然发出一阵笑声，顿时将刚刚营造出来的一丝紧张气氛打消了。 这个人很会控制节奏。 “说点正事吧。我的能力你其实已经看得出来了吧？而相应的，我所对应的A型病毒个体就是那个【太阳-太阳-太阳】，我一定会去面对的。”孟倦慢慢坐正了一点，不过姿态还是很闲散，“你呢？” “我也会去面对。”陆凝说，“不过这不是必然的吗？我们作为这个舞台上真正来进行扮演的角色，最后要从舞台剥离或许是必需的一步。” “说得对，剥离必须面对真正的自我。但是……陆凝，并不是每个人都要剥离吧？” 一瞬间，陆凝就想到了赵汐华，紧跟着还有黎西楼，甚至还可能包括昨天晚上见到的羽笙，尽管她并不知道这个名字。 “四阶的游客，是会留下的。”孟倦的声音已经不再慵懒，“会留在一个能够满足自己虚妄幻想的世界，会在这里满足在前面三阶被割裂得千疮百孔的心。集散地有很多人是不会回去的。你看到集散地里从来没有幼儿死者和老得走不动路的死者对吗？因为他们不是集散地选择的标准。” “……只有青壮年。” “除了罹患恶疾，遭遇事故这些原因猝死的人以外，大多数人的死亡其实已经将前生的恩怨断绝了。陆凝，你在一阶见过那个写满了名字的不管是石碑还是什么的东西吧？现在你对集散地的规模已经有了个概念了，你觉得那东西上面的名字很多吗？” 当然……不多。即便是只以一阶集散地自身的吞吐量来说，这么多的年月之后上面留下的名字也确实不怎么多。 其原因当然是，绝大多数游客后来的选择变成了留在此处，死于此处。 78 夺目 燕赵基地内，岑改非捏着那份报告，陷入了沉思。 敲门声响起。 “进来。” 燕小姐推门而入，手中也拿着一个文件夹。 “岑改非，我已经看到这份报告了，不过那帮人最终的结论是什么？还原？这不是很可笑吗？这些东西可是让许多人都变成了怪物，你难道想说怪物才是我们原本的姿态？” “但是验证结果是毋庸置疑的。”岑改非将报告轻轻放在了桌子上，“我并不认为这些怪物有着和人类共同的地方，转化发生的时候，他们就不是人了。但是还原并不是说将事物还原为原来的状态，否则我想应该还原出一堆碳钙之类的单质出来。” “那是什么意思？” “唤醒内心的渴望，人类不加以节制的渴望和幻想，造就了这样的还原效果。这个解释你还满意吗？”岑改非说。 燕小姐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但是这还是会造成一定程度的混乱，我不准备将这个结果公告给基地。” “不光如此，我们还得将资料送到首都基地，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基地缺乏能够处理这个研究结果的实力。”岑改非起身。 “嗯……嗯？你要亲自去？” “这件事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燕赵基地摆脱你们燕家了，我这里的人会全力辅佐。”岑改非轻声说了一句。 他开始清点自己的名单。 不败的军列，是岑改非进入的时候选择的超能力，他其实早有预料，甚至可以说准备充分。这个世界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他也不准备再去离开这个世界了，重要的原因是……厌倦。 不像羽笙那样灵魂污染无法挽回，岑改非是个非常自律的人，也绝对不会放任污染的累积。但是他走进了另外一个死胡同，那就是越精心计算，反而越发难以走向五阶那个大门，直到有一天，他在思考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一定要回去的理由。 他对“故乡”的一切记忆，只剩下了一片荒芜的废墟。 那一刻，过往一切的思索、规划甚至拼搏，都仿佛变成了一场笑话，也就在那一瞬间，岑改非终于感到了厌倦。 他最后的计算，是利用集散地的规则，为自己寻找一片能够安心养老的土地，再也不回来。而如今这个场景最符合他的要求，他篡夺了赵家的力量，占据了燕赵基地的半壁江山，真正将自己当成是一个场景中的人物，发挥着自己那份能力……这个能力给他自己赋予的强化有限，却可以无限制地赋予旁人力量，将他们的力量特化提升，而所有被他灌注了力量的人，都会成为他名单中的一员。 通过这种方式，岑改非组建了自己最信任的一支队伍，也是一支无往不利的队伍。他决定前往首都基地，无论这个场景的结果为什么，他都会尝试着从旋涡中脱身。 = 信徒们制造的杀戮开始被遏制了。即使拥有那被赋予的力量，他们也不过是比普通的超能力者稍微强一些，全凭数量和偷袭形成了优势，而在人们反应过来开始组团之后，他们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之前有个敢用火箭筒轰建筑的，剩下的人没那么鲁莽，带来的火力武器却也都不差。即便是末日出现了很多超能力者，人们也依然清楚大部分超能力还不如抄起枪来一发杀伤力更强。至于超能力者的躯体也没几个能真挡得住枪子儿的。 陆凝能听得见周围不时就有激烈的枪声传来，不过三个人都不关心战况如何了，听说萧容海去接触岚海坟灯之后，赵晨霜立刻表示必须过去盯着看看萧容海的成败。 岚海坟灯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类似湿地的状态，潮气严重，很多和芦苇外形类似但颜色漆黑的草木从地上长出来，已经长及膝盖。这里的沙漏状建筑大多低矮，唯有中央一个很高，如同灯塔一样，一盏泛着幽幽灯火的油灯在最高处燃烧着。 “灯塔”下方便是萧容海，一群怪物正在围攻他，而灯塔的上方站着一个人，他的脸上带着微笑，盘坐在岚海坟灯旁边，羽笙见到他也忍不住一愣。 “啊……羽笙，你终于回来了。”那人从远处便看到了赶来的三人，便打了一个招呼，声音被送到了近前，羽笙眉头一皱。周围传来了浓重的腥臭味，一些阴影正在湿地的草丛当中徘徊着，而目标……也包括了她们三个。 “杀手先生，看起来要背信弃义？”羽笙抬头，也将声音送向了那人。 “不……我们的约定始终有效。”杀手轻轻笑着，目光又扫过了陆凝和赵晨霜，“不过另外两位……我以前也是打过交道的，需要稍微谨慎一些。” “我不记得我们见过。”陆凝和赵晨霜同时说。 “当然，因为最终的结果都是以你们的胜利告终的，你们怎么会记得我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失败者呢？但是我可是深深将二位的面容记在了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两个不好惹的对手。” 陆凝确信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不过既然他主动认为这样，那她也就姑且将对方列为一个对手好了。 “你们的目标是这个。这位先生大概也是同样的目标，但……他也太不想和人说话了。”杀手用手指了指岚海坟灯，“我也算是持有了它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当中，我也不免会产生好奇。一个A型病毒的个体，究竟存在什么样的意志，驱使着我为它召集怪物守护，又让我将它带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种东西如果牵涉太深有什么下场，你应该会知道吧？”赵晨霜冷声说道，“你只是个一般人，还是别怀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为好。” “好奇，是在你知道越来越多的东西之后会天然产生的一种情感。”杀手依然笑着，“我一般都是可以压制自己的好奇心的，不过或许真的受到影响了吧，我已经越来越无法阻止自己去想，去思考它们究竟是什么存在了。我看过一些幻想的和电影，当初我认为那些盲目信仰着异神的人很愚蠢，但是现在轮到我的时候，我终于知道自己也不能避免这一切。” “这不是你的事情。”在下方和怪物缠斗了半日的萧容海终于抬起了头，“那是我的精神实质，而不是你的。你根本吞噬不了它。” “精神实质？你们这么称呼吗？为什么？”杀手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当然是因为我们在这里，呈现在那里的就是和我们相对应……”赵晨霜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的确，每一个游客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是根据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精神，以及自己心中的阴暗所捏造出来的精神映像，也可以说就是精神实质。讲这些扭曲的事物以一个具体的形象呈现在众人面前……这就是游客们得出的结论。 而随着一个个A型病毒个体被证实了和游客之间的关联，这个结论的正确性从来没人怀疑过。而如今被这个杀手问了一句之后，赵晨霜和陆凝这样习惯反思的人却骤然惊觉自己的思考其实还是被引导了。 集散地的场景从来没有一定之规，游客们培养出来的任何素质都可以被集散地的场景反设计。而这种对自身判断的自信……或许也会是？ “怎么？回答不出来吗？” “现在的确是无法回答的。”赵晨霜低声说，“我们没有找到一个直接的证据，缺乏这个证据，这就只是一个暂时的称呼而已。” 杀手有些失望。 “这样的回答可不能令我满意，本来我还可以将岚海坟灯交给你们的。” “它也不是你的。”萧容海猛一抬头，“给我下来！” 空中响起了尖锐的撕裂声，仿佛一根无形的长矛落下，杀手的脸色顿时一变，翻身从岚海坟灯旁边躲开，紧接着他周围的空间便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伴随着清脆的断裂声，挂着岚海坟灯的挂钩瞬间绷断，萧容海也从怪物当中一跃而起，伸手去抓油灯的握把！ 一根如同枯枝一样的手臂半空将油灯截了下来。 “你准备了很久吧？这一手？”杀手的声音再次传来，“在怪物的围攻当中准备一次暗算得到岚海坟灯，换作是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但是你觉得我会没有察觉吗？整整一个上午，你都在怪物的围攻当中毫发无损！” 陆凝能看到，那一截手臂并不是从地面上的怪物身上伸出来的，也不是杀手有了什么异变，手臂就连接在沙漏的外壁上，代替了之前悬挂油灯的钩子。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岚海坟灯是不会离开这个位置的，要想得到它，你必须上来，而不是让灯回去！”杀手喊道，“你连它的声音都听不到吧？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它是你的东西？” “那不过是你距离它太近而产生的幻觉罢了。” 萧容海的背后伸展开了火焰组成的双翼。他不需要落下，如果真如那位杀手所说，那么他同样可以在主动去靠近。 他选择的超能力能够控制基本元素，漂浮在他周围的地水火风四颗元素球就是他能力释放时候的直观表现，可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岚海坟灯如果真的是自己超能力的具体展现，那就有一个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的信息。 ——第五颗元素球，“以太”所代表的部分。 “你要证据？那我便证明给你看。” 随着一声冷笑，萧容海向着杀手和岚海坟灯的位置冲了过去，那油灯当中的火焰立刻开始跳跃，仿佛在欢呼，欢呼着另一个自己终于肯接纳它。 “有意思，这也的确是我在等候的一刻，我长久以来寻找的一个答案。”杀手见他靠近过来，也并不惊慌，反而也将手伸出，去接触岚海坟灯当中的那团火焰。 油灯的外表是轻盈的陶制，内部沉积着永远不会消耗的宛如清水一样澄澈的灯油，那团明亮的火不断跳动着，在两人同时向它伸出手所带动的风影响下，变得越发夺目。 元素齐备？不，随着萧容海手指的一个轻微摆动，一颗不能被普通视觉所看到的元素球向着岚海坟灯飘了过去。 赵晨霜和陆凝瞥了一眼羽笙，这次羽笙没有出手阻止。两人在她身上留了一个心眼，然后仔细观察着萧容海的状态。之前戒杀那一次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戒杀到底是怎么失败的，但这次萧容海和岚海坟灯之间并没有任何东西妨碍视觉。 那些还在扑向萧容海的怪物在接触发生的一瞬间便嚎叫着四散而去，不过片刻之间便全都不知所踪。萧容海和杀手则如同静止了一般，被岚海坟灯牢牢吸引住，从其中绽放出来的火焰从红色转为明亮的炽白，很快便蔓延到了两人的身上。 一股宛如盛夏一般的热度从中央向外扩散，令整个湿地区域很快泛起了蒸汽，陆凝的视觉倒是不会被这种蒸汽所影响，她能够清晰地看到在白色火焰的覆盖下，两个人的身体正在慢慢溶解，一些网格状的脉络以火焰的形态向着双方蔓延，然后连接。 在这里面，最明显的就是一直盘旋在萧容海周围的四颗元素球，它们正在高速以两人一灯为中心旋转，残影甚至形成了完整的圆形轨道。慢慢的，两人的人类外表都开始模糊，向着那盏灯融合而去。 “他看上去要失败了。”赵晨霜扣起剑诀，“你看到了什么？” “生机勃勃。”陆凝无奈，从安魂曲的视野内分明能看出萧容海身上的生气越发旺盛，这是他将精神不断向着岚海坟灯发动共鸣而升扬所引发的现象，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越来越接近自己精神的本质，从而和岚海坟灯彻底相互认同。但事实情况却显然不是这样，他们反而被灯火所融化，吸收到了灯内。 四臂从火焰中浴火而出，手腕有白翎，背后生双翼，面无五官，身无雌雄。 无面天使伸手抓住了飞速盘绕的四颗元素球，背后显现出了十字形状的光晕。 81 梦之支度 这个世界是一场梦。 这个世界是由过去的回忆所拼成的。 这里是我们的梦境，因此才会如此光怪陆离。 其实大家一直都知道，陆凝也一直都知道，她从醒过来开始，每一个遇到的游客无论是形容还是直观的感受，都能知道这是一场拼合起来的梦。 可在真正对待的时候，却还是没有将这种思路代入进去，也正是因此产生了那数次失败。处处存在的“十”既算是提示，也算是陷阱，如果只是单纯地将卡巴拉十质点代入来思考，很容易忽略这里面真正的暗示。游客并不真的一一对应什么质点，那些“十”也不过都是烟雾，仅仅是作为一个指引。 它的根本在于物质和精神的清晰辨别。 是啊，她在一场梦境当中，梦境中的自己，是精神所显现的。而那些来自世界之外的，原本被认为是精神本质或者精神映像的东西，其实是物质世界的体现才对。 戒杀、萧容海、羽笙的失误都在于，他们试图让自己在精神上和对方趋同，将精神继续激发——对于拥有超能力的他们来说这不算困难，却是错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精神的存在，位于精神顶点的“王冠”之上。 半晶体立柱落下的顺序，以及最终以半晶体立柱为中心吸引来了A型病毒个体，无一不是隐晦的提示——你们要向“王国”靠拢。换句话说，是要让精神向物质化的方向靠近，而不是继续上升。 上升是什么？光明深渊是什么？羽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未知的存在，人类一切不解之物，一步步迈入无-无限-无限光的深渊，从精神侧的角度来说的向下坠落。失败的人，都是先一步跨入了光明深渊，并被其吞噬掉了。那个三环是羽笙最后所认知到的东西。 可是知道了这些能如何呢？现在观察者已经出手，将这片即将坠入光明深渊的世界纳入了视线之内。无论这是多么恐怖的事物，当做梦的人不再去梦到，它也将不复存在。 “结果最终的意思就是要让我把自己从梦里叫醒过来？” 陆凝碰了碰衣服内袋，她还是略有些犹豫，尽管这个结论是已经被验证过了的状态，可是还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将自己向物质的状态沉降。一个可以参考的情况就是那些因为知识巨人的知识灌注使多数人发生了异化，而这事实上是精神世界的人开始以物质化视角看世界所形成的惨状，精神和物质不能轻易相互观察……只有游客不同，因为这本就是他们自己的梦境。但是这也让陆凝感觉到了另外一个困难：要通过安魂曲让自己的精神继续上扬很容易，可是反向操作真的玩不来。 墨痕已经包围了所有A型病毒个体所存在的全部区域内，将它和世界完全分离开来。此前的警告不会有人听不到，现在留下的人基本都是想要赌一把的。Emmy站在墨痕的边缘，她的双目已经变成了几乎全部是白色的状态，甚至发色也在严重褪色，但身体依然是笔直的。 这或许是这一任观察者对世界的最后一次观察了。她无法干扰梦境的主人们将这个世界塑造成如何光怪陆离的模样，也无法阻拦梦境之外的存在通过“穿孔”来并入梦境，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闭上眼睛，将那些会使梦境主人醒来的事物驱逐出去，因为这场梦一旦没有人做，这个世界就彻底结束了。不过每一次观察，都意味着她要去接近梦境的深层，也意味着她距离物质更近了一些，现在她已经无法再看到自己的世界了。 “视线”已经落在了这整片被分割出来的大地之上，那无穷的光正在继续扩展、污染，不过已经不至于再让梦境的主人苏醒了。 在真正闭上眼之前，还需要做一些事。Emmy抬手划出墨痕，空间折跃之后，她已经出现在了孟倦与信徒们战斗的位置。 那一瞬间，信徒们的表情都变得非常严肃。 “观察者……” “想要存在，你们就必须在视线之内，而在视线之内，你们就永远避不开我。”Emmy轻声说道，“看上去你们也准备了很多手段，可是……神终究不会告诉你们真正的话语，你们捕捉了梦中的吉光片羽，将起奉为圭臬，这并不是错误，我也不会因此对你们作出审判。” 孟倦笑了起来：“那么，观察者，你也应该能看到我们的身份了。” “是的，但与此同时，我也需要提醒各位，真正在做梦的才是梦境的主人，而在梦境出现的个体并不具备指挥我的资格，你们有着有限的优势。”Emmy淡漠地说道。 孟倦挑了一下眉头，似乎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那么您光临于此处，究竟是为何呢？按照这个说法，您应该将我们一视同仁才对。”占星师居然也用起了敬语。 “一视同仁……没错。我只是提醒你们，时间不多，既然你们选择了留下，那么也希望你们能够在光明淹没这里的时候不会后悔自己的抉择。我在这个隔离的世界留下了一个后门，在光明吞没一切之前，任何人都还有机会逃出来。” “哦……您真是充满了慈悲。”占星师赞扬道，“感谢您能给我们一个公正的机会。” Emmy摆了摆手，转身离开，继续去通知他人了。 被墨色缠绕的天空开始隐隐出现一些白色的时候，陆凝已经走到了一片荒凉的建筑群里。地面被铺上了整洁的石板，沙漏状建筑有序排列，如同一个小镇。她站在最大的那个建筑前，看着眼前出现的大门，打算向里面迈进。 “你已经做好打算了？” “我以为离开之前都无法再见到你了。”陆凝听见身后的声音，转过头，看向Emmy，“现在你已经不是普通人的身份了吧。” “现在撤去能力我会立刻死亡，幸运的是残余的时间里你是最后一个被我通知的人，陆凝。” “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多重的身份。你身上的问题多数都是因为观察行为带来的吗？”陆凝皱着眉问道。 “因为从一开始，这只是你和唐零的梦。”Emmy此刻当然已经知晓了前因后果，而她也已经没有了别的事情，便给陆凝解释了起来，“只不过是因为你们认识之后的一些梦境之主，具有相似记忆的梦境会非常接近，所以才发生了一次次穿孔，哦，也就是梦的交错。” “所以是我们的错？” “不，我们是诸位梦境的住民，又怎敢问责于托庇的主人？穿孔虽然严重，却也意味着更多的梦境之主在做着同一个梦，这样即使有几名梦境之主醒来，这个梦境依然可以存在着。” 陆凝左右看了看，有些啼笑皆非：“就算是这样千疮百孔的末日？” “是的，总比在清醒后永远被遗忘要好。”Emmy点了点头，“您要离开了吗？” “我当然会离开。”陆凝平静了一下情绪，“如果我趋近物质态，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会醒过来？从这个梦里面剥离出去？” “我不知道，我也不过是一个稍微特殊的梦境住民。我被赋予的职能让我可以观察到梦的排列，却也仅此而已，我只能对这里的梦作出这样些许干涉……让这里被永远遗忘。” “也好。” “我就当作是梦境之主对我的授权了。” “你死之后，会怎么样？” “另一个监视者会代替我的职责，希望不会有更多的梦境之主再靠拢过来了。”Emmy有些怅惘。 陆凝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保证不会了。” 游客的梦，大概也只会和游客有相似之处了。 “那么……愿您在一个美好的世界醒来。”Emmy微微躬身行礼，向梦境的主人表现出了自己那一丝尊敬。接着，她又例行公事地将存在后门一事对陆凝说了一遍，便转身离开了。 陆凝叹息了一声，就在这时，又有嘈杂的脚步声从石板街道上传来。大约三十个信徒在一个人的带领下出现在了陆凝的面前。为首的人满脸都是褶皱，只能看得出有一蓬大胡子从下巴上长出来，他略有些气喘，不过看到了陆凝，还是停下了脚步。 “小姑娘，是你啊。”诗人抬手摸了摸胡须。 陆凝也分辨出了这个声音：“怎么会是你？” “是啊，是啊，世界上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美妙的史诗诞生了。很多神奇的故事就是从一段不起眼的偶遇开始，不是吗？” “但是看上去……这个故事要落幕了。”陆凝看了一眼他周围的信徒们，“你是来杀我的？” “显而易见。”诗人并不否认，“我们听到了一些谈话声，然后我便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梦境之主啊，原来我只是过来阻拦你真正离开这个梦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 诗人笑了起来：“难道不是吗？我已经听到了，每一个梦境之主的离去都意味着我们消失的危险性又大了几分，而你们的生死其实并不要紧对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你也没说错。”陆凝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梦境的住民为了阻止自己消失而阻止梦境的主人醒来，是个很充足的理由了。那么我也不需要任何负担了对吗？” 诗人的皮肤褶皱开始脱落，就像一张张连在一起的书页一样，他的口中呵呵笑着，背后的信徒们纷纷跪下，低声念诵着一些陆凝听不懂的语句。陆凝也毫不犹豫，猩红闪电从手中钻出，立刻缠绕在身上冲了过去，腥风之中织起了一片血网，一条直线突破的路径在信徒当中成型。 “咳、咳。” 诗人损失了半个身体，却咳嗽着发出了笑声。 “我们有机会得见一位主人，一位……过客，还能光荣地与您交手，我们的信仰也并不是错误不是吗？” 在得知自己信奉的神明真实存在，甚至在这世界上有一个形体存在的时候，也许就是这些人最幸福的时刻吧，但可惜的是，他们却奉行着一个疯狂而虚妄的幻想。 有这种精神干点实事早就做成了吧？ 陆凝冷笑着挥出了蔚蓝的闪电，明亮的标记已经打在了诗人的头顶，她绝对不认为诗人会是自己要面对的困难，只是一个凑巧而已。 = 赵晨霜没看到赵汐华，反而被观察者告诉自己留了一个“后门”。 她才不需要什么见鬼的后门！她是一定会离开这个世界的。 但是在那之前……她必须搞明白这个该死的半晶体立柱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吞没周边，这让她忍不住立即驾驭剑光来到了这附近，试图寻找赵汐华的踪迹。 她从不否认在过去那个愚蠢至极的家里，唯一让她认可的就是她的妹妹，即便两人的个性和选择都是大相径庭。事到如今，她可不相信赵汐华还没有醒过来，她只是不能明白为什么赵汐华会被这么一场虚伪的梦境所吸引住。 再次驾着剑光在周围巡游了一圈之后，赵晨霜才终于在半晶体立柱小镇外的一个山坡上看到了赵汐华。 辉煌的宝石环绕在她的周围，闪耀的道路在脚下以圆环和辐射状向外扩散，她脚下踏着属于自我的王国，“君授神权”并不是攻击型的力量，它的力量根本在于统治与领土，而赵汐华在这段时间所做的就是将自己的疆域扩展到了这一片被割开的世界之中，甚至包括几个有A型病毒个体所进驻的小镇都已经成为了她领域之内的一部分。 赵晨霜不准备踏入赵汐华的疆域之内，无论什么样的能力，在她的疆土内都必须受到这位君王的首肯，这也让任何排斥这种行为的超能力者必然受到其自身力量的排斥力，能力越强反而越吃亏。 赵汐华抬头看向了天上的剑光，却并无所动。 “赵汐华！你还准备任性到什么程度？” “我以为我才是有资格向你说这句话的人，姐姐。” 两姐妹各自以复杂却冷酷的目光看向了对方。 “你居然会沉浸在一个甚至不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回忆当中？” “你依然在用一种虚假的眼光看待我们所经历的每个世界？” 针锋相对，无人退让。 82 物质本相 闪电已经切换过了一轮，而诗人却依然没有死去。他的脊椎化为了一把鲁特琴的模样，悠扬的诗歌配乐在以筋脉为弦的拨弄中挑起了悠扬婉转的乐曲，和战斗的惨烈状况完全不是一码事。 信徒们依旧在虔诚地吟诵，哪怕身体化为闪电的牺牲品，他们也绝不有所移动，而陆凝也已经感觉到一股凝滞，仿佛有无形的手正在抓着她将她扣押在这个世界之中。她可是没想到这群信徒居然真的通过这种方式来留住自己。 “您无法离开。” 诗人用宛如枯枝一般漆黑脆弱的手臂在空中舞动，悠扬的乐曲声中，陆凝看到光正在急速扩散，地面的塌陷消失完全不可阻止，除了两处因为失败而产生的崭新世界并不受影响以外，其余的部分全部都开始化为光的粉末。 光明深渊已经开始显现了，精神之外的未知开始吞噬梦境，而监视者已经舍弃了这一部分的梦，以保全大部分的梦中世界。如今留在这里的人，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陆凝再次杀死一名信徒之后，纵身跃起，冲向了天空之中，她托起手中一颗紫色的光球，向地面压下。她不需要再节约了，【方舟】向地面倾泻出了毁灭性的紫光，病毒炮无所顾忌地掀开了土壤，甚至直接向下方的光芒中继续喷涌了下去。 “何等残暴的力量……令人大开眼界。” 诗人用大量枯枝手臂将还活着的信徒都拉上了天空，他的背后出现了由褶皱皮肤所形成的团块，这些团块仿佛抓住了空中的什么，将他固定在了天上。诗人的脸早就已经被破坏了，现在那里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文字所组成的圆球。 “阴魂不散啊。”陆凝看到他居然这么坚持，也有些无奈，“你真的认为我没办法杀了你？” “您能做到，只是您没有心情管我这个小人物。这片光应该也会让您感觉到畏惧吧？它能吞噬一切，我能感觉到，就算是我们的神也无法将我自光中再次拯救出来。”诗人轻轻拨动着琴弦，“这也给了我能够与您相抗衡的手段。” “是啊……” 陆凝再次将目光向着还没有被光所吞没的地块看了看，在半晶体立柱的中心地区形成了一个大漩涡，那里面的一切事物都已经无法看清楚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倒是还有很多地方留存，她看得见那里清晰的一片黄金道路，那里是王国，具有最显著特征的王国。 “我没有时间和你继续浪费了。”她将手按在了胸口。 【终于……你已经想要和我对话了吗？】 “空白悬赏令，我需要向物质侧进行精神下落。”陆凝直接说道，“看起来唯有你直接将物质的世界在我面前展现，我才能做到了。” 【并没有这么简单——但是你可以看。】 陆凝的手上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心潮澎湃的热度，接着她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那来自空白悬赏令所传达出来的力量让她一阵脊背发麻，这股力量与此前她所感受到的一样，熟悉而令人厌恶。 诗人也察觉到了陆凝的变化，抬起两根枯朽的手臂，两行不知名文字写在了褶皱的皮肤上，这两行文字竟然让他脚下的光芒开始翻涌起来。 “您不能离开。” 陆凝捂着心脏的位置，她的皮肤已经开始翻卷而起，就像是当初在半晶体立柱的时候自己发生异变的状态，一张血盆大口自她的下巴位置撕裂，漆黑的牙齿与深不见底的喉咙中开始发出一些不属于人类的吼叫声。 诗人微微一愣，两根皮肤触须瞬间袭击过来，却被一双银色的手握住了。这双手臂来源于陆凝背后翻涌的如水银一样的波浪，她身上银色的“静谧”已经完全显现，并开始融化，覆盖在除了头部以外全部的身体部位。 陆凝却对此恍若未觉，她沉浸于自己的心跳声中，耳边已经很难再听见外物，精神的物质化和物质的精神化一样，全部都是性质的完全转变，当她终于开始接纳那份厌恶感，开始认识到物质自我看到的精神自我究竟存在多少不同的时候，她开始转化为以另一个视角所看待的外形。 诗人看得到，那张黑色的口最终几乎占据了陆凝的整张脸，原本是眼睛的位置化为了两团猩红的光亮，安魂曲所保存下来的冷酷目光自这些光亮中照射出来，在她的右肩伸展出了一副有棕褐色薄膜的骨翼，上面的七段骨节上闪烁着七种不同颜色的电光，而她的左手则变成了一只长满骨刺的巨大手臂，手指全部如同镰刀一样锋利，在每一根手指的第二关节上都有一枚玻璃球一样的容器，里面装着紫色的溶液。 尽管陆凝的躯体并没有因为变化而变大，但巨大的骨翼和粗壮的手臂看上去就化为了不好惹的模样，诗人竭力想要驱动那两根触须向陆凝刺入，却还是纹丝不动。 “呃……这该死的光……” 陆凝用几乎没有变化的右手抚摸了一下额头，从口中发出的声音带着混沌的回响，但是她还保留着意识，看起来第一步是做对了，绝对不能向上升扬。 诗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被他拎着的所有信徒脑袋一同爆炸，大量的光芒开始从这些人碎裂的头部向外涌动出来，诗人身体一动，就将这些光芒的炸弹投向了陆凝。 “愿神保佑！” “无聊的狂信。” 陆凝化为闪电，灵动无比地自那些播撒着光芒的尸体中间折跃了七八次，再次现身的时候已经是在诗人的面前，她用左手的利爪轻轻在诗人面前划过，一个完美的，用黑色勾勒出来的圆形出现在诗人的面前，上面详尽地标明了在这方世界内所有人类、A型病毒个体、融合体、建筑物、地势等各个属性。 连山河堪舆图也没能避免在这次变化当中被陆凝完全吸收，她心里暗暗对赵晨霜说了一声抱歉，随即手指一点，地图上的十二个地方被蓝色的雷电所标注，那十二个地方全部都是还有信徒残留的位置。 “蒙昧的组织也到了退场时间了，包括你。” 诗人那些漆黑的枯手刺了过来，但陆凝的左手已经先一步击穿了他的胸口，并在他身后开辟了一个蓝色电光闪烁的空洞。 两秒之内，周围的空间发生了数十次扭曲，被穿刺的人也随之发生了数十次变化，最后重新回到了陆凝刺穿诗人的状态，地图上的蓝色闪电标记也一一熄灭。 “很好，审判日的最大杀人上限已经取消了。”陆凝扬起了漆黑的嘴角，“虽然没有意义，却令人愉快。” 而诗人的身体正在慢慢分解，他早已在空间连续扭曲的时候就被瓦解了身体的基本结构，此刻正在碎裂成一片片细小的灰烬，落入了下方茫茫光明之中。 = 孟倦将唐零扯出了战斗圈。 “孟哥，我们能打得过他们。”唐零此刻倒是表现得很冷静，她和执政官还没分出一个胜负来。 “当然，我们有无尽的恢复力，消耗下去也是我们胜利，因此没有必要……” “孟哥！既然能赢，我们为什么不打完？”唐零猛一转头看向孟倦。 “因为光明深渊已经展开了。唐零，场景里可以结识一些人，但是你要记住，除了游客，都是过眼云烟。” “那么那个小子为了追逐我们把自己变成那副模样，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吗？” “他自己的选择而已。”孟倦摇了摇头，“唐零，你也在追逐我们，而我们也给了你选择。可是选择的结果应当由自己承担，追逐一个无望的结果，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都不会有什么收获。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我们终将离开。” “……是啊，孟哥。”唐零慢慢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要做什么？找到我们对应的A型病毒个体？” “是的，和我原本所想的有些出入，我本来以为光明深渊之日不会来得这么快。我们时间不多，要找到熬过三小时的方法还需要一些时间，而和A型病毒个体相融合恐怕是关键。你先随我来。” 孟倦拉着唐零赶往了黑色森林的旁边。 光还没有完全侵蚀这里，但是由于还没有形成一个世界，黑色森林边缘的泥土已经有些碎裂了，这使它看上去就像是浮在光海当中的一片浮岛。孟倦和唐零降落在森林的边缘，森林里的树木则开始轻轻摇晃起来，带着某种节奏和韵律，仿佛在欢迎孟倦的归来。 “但是孟哥……戒杀大师他失败了，是因为什么？”唐零疑惑道。 “我并不确定，所以我会尝试一下。”孟倦轻轻拍了拍唐零的肩膀，“我会给你指出一个方向来，无论如何，我都会保证你能够离开的，放心。” “不对，孟哥。”唐零皱了皱眉，“我们都是各人管各人的，我也不对你负责，你也……” “你当初将我唤醒的时候，可是没考虑这种问题。”孟倦打断了唐零，“因此现在我也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这是强词夺理！” “哈哈哈，我们是什么人？我们从不讲理。”孟倦说完，忽然手指一敲，一片树藤在两人后方合拢，封闭了唐零回去的道路。以唐零的实力，想要扯断藤条跑掉当然也很轻松，但是孟倦并不是为了防止她离开，只是一个态度摆在这里。 “啊……太阳，太阳，太阳。” 孟倦向森林伸出了手。 “你们在望着我，你们在敬拜着我，你们……也应该能看得到真正的我。” 森林里的光芒回应了他，即使是在周围浓烈的强光当中，森林里面的太阳也依然占据着一席之地。孟倦开始向里面走了进去，很快，他就步入了太阳-太阳-太阳的致盲范围，他的眼睛已经无法看到了，但是内心却感受到了温暖。 “这就是戒杀感受到的吗？的确，如果是这样的状况，我们会下意识地让自己变得更加积极。” 他勾起了凉薄的笑容。 “不过真可惜，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积极的人。” 唐零感到地面在震动，那些树木原本有规律的摆动已经变成了毫无规律的狂乱挥舞，就像是正在遭遇一场狂风暴雨。她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惊慌，忍不住想要往森林里面踏足，却感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从森林里传出来。 “滚一边去！”唐零挥手将血肉化为刀锋切开了面前拦路的藤条，径直冲入了森林当中。一股令她恶心的感觉正在从森林中散发出来，她路过了一个石像，那个石像正在慢慢崩溃，里面则有着介于石头和蜡之间材质的“生物”正在生长。 “孟哥！孟哥！你在什么地方？我……” 一瞬间，唐零失明了，不过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她的体内立刻出现了回声定位器官，完全不会妨碍她的行动。 直到她跑进了森林的深处。 她看不到，定位也无法将对方的外形反馈到自己的认知系统当中。因为那是一团不定型的泥沼，在泥沼的上空有三只右手，它们都伸出手指，从三角的方向指向中心的正上方。 那里有一颗黑色的星体，形体的周围环绕着复杂的星盘，层层叠叠，每一圈轨道上都有着一颗燃烧的星球正在缓缓移动着，而星盘的轨道还在继续向外延伸，似乎要覆盖整片森林一般。 但是这些，唐零无法看得到。她此刻茫然地伸出手，真正如同盲人一样开始四处摸索，她碰到了黑色树木那些已经失去了水分的外皮，碰到了一些正在逐渐化为粉末的小动物尸体，最后……碰到了沼泽。 “孟哥？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看到什么了？我们不是要一起离开的吗？” “唐零，你要让自己的精神向物质转变。” 沼泽中浑浊的水声震荡着。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脱离这个梦……哦……但是，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注意……” 唐零将手放在泥沼当中，安静地听着。 “仅仅变成这样，还不能醒来，必须有一位梦境之主亲自来为你解脱，我们才能真正……苏醒。唐零，你现在就去找到你的对应目标，然后……我会送走……” 浑浊的水声，开始变得不清不明。 83 落幕——机械星之床 赵晨霜和赵汐华最终还是打起来了，两姐妹一方面是关心对方，另一方面内心的火气也都相当大，双方不退让的结果就是手底下看结果。 九子龙神剑除了赑屃护住了赵晨霜周身以外，剩余八把已经全部放出去摧毁赵汐华的王国了，而赵汐华也不落下风，她抬手就能召出折射出璀璨光芒的旋涡，辉煌王权照耀下飞剑也完全无法近身，甚至还在将空中的赵晨霜慢慢扯入她的王国。 “你可是撑不了多久了。”赵汐华冷笑着说道，“再有三分钟，你就会落入我的王国内，到时候我的命令你只能遵守了。” “哈，说这话之前先看看你脚底下，你的王国再强也拦不住那些光芒的吞噬吧？” “孤岛一片……哼。”赵汐华也不是没注意四周，现在大部分土地已经被光芒所吞没，不过只要能够以某种方式飞行，这也不会成为阻挡众人脚步的障碍。她的路依旧可以铺开，她还是可以继续展开她的王国，因此她没有在意。 这时，空间产生了一阵不稳定波动，仿佛被干扰的电视信号一样出现了彩色的斑点闪光，过了两秒才平静下来，天空中赫然多了一只单翼的怪物。 “精神……要向物质靠拢。”陆凝张口，可惜两人已经认不出她的声音了，反而摆出了警戒的姿态。 “你是谁？”赵晨霜喝到。 “与病毒个体的结合，要向它索取，而非让自己向它靠近，你们要转变为物质态的认知，这样才能连接到梦境之外的自己。” 陆凝停顿了一下，抬起手臂再次展示出了那个圆形的地图：“我是陆凝，很抱歉，没时间以人类的方式通知你们了，光即将将这里彻底污染，你们也应该快点行动了。” 赵晨霜扭头瞪了赵汐华一眼：“你还准备继续执拗下去？” “什么执拗？人各有志，你从一开始就不理解我，现在也同样是这样。”赵汐华冷冰冰地回答道，“我想我们也没有相互理解的必要，根据排除法，你对应的应该就是无形空洞了，难道不反思一下，为什么自己的内心会有如此巨大的空洞吗？” “我当然会搞清楚这一点，只是我不允许你——” “你只是我姐姐，你没有管教我的资格。”赵汐华打了一个响指，空中的旋涡忽然消失，而赵晨霜一下子被向后甩飞了好几米出去。 “赵汐华，你还有队友。”陆凝沉声说道，“无论如何，你也应该回去。” “如果我做好了任何决定，那么我当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无需担心。”赵汐华面向陆凝的时候神色倒是柔和了一些，“而且陆凝，你即使已经完成了这一次的融合，却依然还在这个世界之内，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何还没有从舞台剥离？” “……我知道答案。”陆凝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当精神和物质最终相逢的时候，陆凝也能捕获一些来自物质世界的信息片段。梦境中的人说到底是无法自主醒过来的，而如果真的要醒来，就必须有一位同样是梦境主人的人来帮助——简单来说，就是必须由另一个游客将自己杀死，才可以从舞台中剥离出去。 知道这一点之后，陆凝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类似黎西楼和羽笙这样的人被安排进来。 集散地特意向这里投放了那些愿意留下，或者有这种意向的游客，他们能够保证在最终的时候，游客们也不至于因为存在一个必须留下的人而出现困难，然而现在……黎西楼根本就没有来，羽笙也已经消失，在这片隔离出来的世界当中已经只剩下了几个游客的人选。 “嗯？看起来你陷入了一些矛盾和困难当中了啊，陆凝。”赵汐华轻笑了起来，“幸运的是，我这人最擅长帮人排忧解难了，你完全不需要担心的。一个满足了所有人心愿的完美结局，不是我们一直在追求的吗？” “赵汐华！”赵晨霜一声怒吼，但赵汐华却充耳不闻。 这时，陆凝抬起了头，她感受到了另外一股相似的气息从东方升起，漆黑的星盘悬挂着燃烧的星系，正在向四周延伸。虽然已经完全看不出外形，陆凝却莫名地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孟倦？” “陆凝，你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两人利用空间的震动进行的沟通，回避掉了眼前的人。 “你的情况怎么样？” “非常糟糕，唐零这个丫头比我想的还要执拗，而现在我发现了另一个在阻碍我们的事实……我们的躯体不会任由我们被别人击杀。”孟倦说道。 “意料之中，我也不觉得最后的任务会这么容易。” “所以啊，陆凝，我想对我们的约定进行一点修改。”孟倦提议。 “说说看。” “我们不得不放手一战，那么我希望我们两人联手将那些应该被送走的人先击杀。”孟倦说，“而对于不愿意离开的人，既然不影响我们离开，那么让那些人发挥余热送我们一程好了。我只要你保证，优先和我将唐零送出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关照唐零？”陆凝问。 “这是一个前辈的责任，你大概不理解。”孟倦笑道，“如何？是否成交？” “我觉得有点困难，不过我会尽力。” “感谢你。” 陆凝没有回答，她密切关注着的姐妹两人现在已经闹得不欢而散了，赵晨霜驾着剑光直奔无形空洞的方位而去，倒是赵汐华还留在原地。 “你还要去半晶体立柱那里吗？”陆凝开口问，“以我现在的能力，将你送过去也未尝不可。” “陆凝，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呢？”赵汐华摇了摇头，“我会留下，也就不需要变成你们这样的外壳，而你们的离去，也可以靠我来执刀。我的朋友啊，这个场景的名字就是‘归乡’，而我早已不想去找那条回家的路了。” “我从来不会劝任何人。”陆凝缓缓握紧了手指，“但是今天我会破一个例，赵汐华，之后我会道歉的。” “先是我的姐姐，然后是我的好友吗？幸好我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和你们展开交涉……无论是哪一方面！” 陆凝的身体瞬间消失，六个蓝色闪电洞霎时间在赵汐华的前后左右上下一并形成，无法看清人影的次元跳跃穿透了闪电的洞口。而赵汐华双手虚握，一把权杖出现在手中，划开一片金色帷幕，帷幕上立刻炸开了无数的火星。 闪电洞口收缩消失，陆凝闪身出现在了天空上，单翼舒展，七色雷电聚集在她的手掌上，形成了一支投矛。赵汐华抬起头，依然挂着微笑。 “陆凝，你的训练侧重点并不在战斗方面对吧？” “那又如何？我也从没放下过战斗训练。”陆凝将手压下，“任何特殊能力，当我获得就能如臂指使地使用。” 雷矛落下，炸开了磅礴的雷柱，地面被雷电荡平，旋即被下方的光芒吞噬，但地上的黄金道路依然还在，赵汐华站立在自己的王国之上，岿然不动。 赵汐华轻轻摇了摇头，聆听着来自远方的两声浑浊的咆哮，距离此地的远近并不相同，不过她很清楚那是最后两位还在这里的游客与对应A型病毒个体相结合了。 “你们在我的国土之上。” 赵汐华将双手平举，托起了那根金色的权杖，黄金的道路周围开始出现了建筑的虚影，城市、街道、人民、车辆。一切应有之物在她手上展现。 “你们的力量倾泻于我的王国中，也只是我所率领的力量之一。陆凝，你很擅长杀戮，也非常擅长单人作战，那么这一次，就稍微看看集结的力量吧。” 她右手轻轻一旋，权杖在手中转了二百七十度，接着被她刺入了脚下的黄金路上。华贵的冠冕在赵汐华头顶出现，银绒的披风在身后鼓动，巨大的“门”从她脚下出现，就像是回应刚才陆凝的攻击一般，在空中的陆凝周围也出现了六扇黄金色的大门。 陆凝反手一爪挥出，在六门齐开的瞬间就准备摧毁门，但门内涌出的恐怖力量却让她感到一窒——元素光辉、负伤龙吟、星空引力、血肉尖刺、空虚剑锋，甚至还包括了她自己的七色雷霆。 “赵汐华——” “我同样也是下杀手会不遗余力的人，陆凝。” = 电光闪烁，古老的管道上亮起了红色的灯光。 一颗明显是人工打造出来的“星球”，两极的位置各自由一个占地方圆三万平方公里的巨型基站占据，从基站下方的基座上伸出了密集的黄铜色泽的管道，这些管道形成了星球上的经纬线，在每一个经纬交叉的地方，都有一枚休眠舱。经纬线组成的外壳之下，却是漂浮于空间之中的无数碎块，土壤、岩石、金属、晶体……从那上面残存的痕迹依旧可以看得出曾经的文明。 在最中心的地方，是一颗直径在一米左右的黑色球体，它不发光，也不产生任何天文现象，作为这个人工星球的中心，它甚至比背后的宇宙还要漆黑。 陆凝坐在自己的休眠舱里，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躯体，慢慢谈了一口气。 她是不是对环境放松得有些久了？以至于能够对熟人如此放下戒备？ 舱盖已经打开了，外面虽然不见任何大气层，却有着可以让她呼吸的空气。陆凝飘了出去，瞥了一眼身上，是一身轻便的蓝色紧身衣，科技水平难以判断。她可以轻巧地沿着管道前行，看到每一个休眠舱里面正在沉睡的人类。 她没有任何超能力了，梦境世界什么都可能发生，但现实却是这样荒凉的死寂。陆凝一个个寻找过去，但是这个数量实在太过庞大，数以亿计的休眠舱怎么可能被她在短时间内找光？ 直到不久之后，又有一盏红灯亮起。 “不，该死的……” 唐零捂着额头从舱门里面探出头，她的动作太过激烈，甚至磕得额头都红肿了起来，但是她根本不在乎这点伤痛，只是有些狂乱地看着周围：“这什么狗屎情况！怎么可能——我还没准备离开！孟哥！” 但是周围是一片寂静。 唐零花了几分钟才理解了现在的状况，紧接着她便爬到了旁边的一个休眠舱，发现里面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后恶狠狠地砸了两下休眠舱，紧接着冲向了下一个。 如果不能从内部唤醒，那就从外部将人叫起来。唐零和陆凝都是有着同样的想法，可是失去了一切特殊能力之后，她们却只能徒劳地一个个搜寻过去。 直到陆凝终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黎西楼。 他安然沉睡在梦乡之中，英俊的面庞上甚至还挂着一丝微笑。对他来说，这一定是一场圆满的美梦，就算这场梦境结束了，他还可以继续做下一个梦。陆凝抬起头，在管道的尽头能够看到基站在宇宙之中闪烁的幽幽白光，这个巨大的机械为这里的人类承诺了一片永不完结的美梦。 陆凝忽然感到怅然若失。 戒杀、羽笙、萧容海……这些人全都没有死去，他们只是进入了下一场梦境，只是从下一场梦开始，他们再也不是什么游客，只是这个机械星当中沉眠的群体之一了。 就在这时，第三盏红灯也亮了起来，赵晨霜从休眠舱里坐起，神情郁郁。她举目望向了星海，思绪却依然停留在那片梦境当中。 “陆凝小姐。”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凝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个人，身材高瘦的侍者正负手站在她的身边，他的头是一个太极图，声音温润。 “你来了？难道我们要离开了？可是……” “是的，陆凝小姐，我们有自己的判定标准。当然，如果您一定要问的话，我认为在这个场景里的每一个游客都已经得偿所愿。” “你们可以为他人作决定吗？”陆凝抬起头看着侍者。 “不能，情感是很复杂的。”侍者轻声说，“但是我们可以量化地看到每个人的幸福，这是我作出这样判断的依据。用你比较熟悉的话来讲……子非鱼。” 2 暝与瞳 虽说要和邻居好好交流一下，陆凝却依然还是有别的事情要先做的。她是有组织的人，回来之后必须要到蔷薇十字的大楼那里去进行一下汇报工作，跟着便是灵魂污染的处理。在这方面陆凝其实还是比较感谢集散地这次场景，通过这个场景再次加深了一次她对于父母的印象，轻度的处理是不会将如此深刻的印象抹除了，她也能放心地进行手术。 ——不忘归路。 走出医院的陆凝可以说是神清气爽。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邮箱接到了一条消息。 蔷薇十字的又一次任务到来了，陆凝的脚步有点快，这也导致了她上次任务和这次任务之间明明间隔不长，她却已经来到了四阶这里。 跟着邮箱指示的地址，她找到了在蘑菇城区边缘的一条安静街道，走进房子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旁边挂的牌子有点熟悉。 LewieHavonie。 居然是这家咖啡馆？ 里面很清静，符合这家咖啡馆一贯的风格，陆凝看到在最靠近门口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不过并不是厉音，而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军人男子，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头发很短，一身银白色的制服，在左胸的位置有一条盘踞的海蛇图案。 “你好，我是接到信息的陆凝。” “我是朴岩，是你在海蛇的直属上级。”男人站起身和陆凝握手，“实际上你的直属上级已经换了好几次了，你的升阶速度确实很快……我应该向你说一声恭喜。” “谢谢。” “我了解过你的个人信息，而这次的任务并不算困难，唯一的问题是你刚刚升到四阶，是否可以适应。”朴岩很有风度地为陆凝拉开椅子请她坐下，“点一杯咖啡，我请客。” “普通的黑咖啡就好。”陆凝在这方面没有太多讲究，“请问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很简单，带新人。”朴岩交叉双手，放在桌上。 “带新人？”陆凝皱了一下眉，“我以为这是一二阶的时候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没错，但是蔷薇十字一直在吸收新鲜血液，即使是在四五阶，我们也会招收一些双方都愿意的情况下可以加入我们的人才。但这也同样面临着和一二阶不同的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新人’已经足够了解集散地和各个组织，与其说是带新，倒不如说是双方互相的一个面试。而这次的两个人都是想要进入我们海蛇军团的，换句话说两人都是偏向执行单独作战任务的类似独狼性质的游客，这样的人很有主见，也很难心悦诚服。” “因此……我的任务就是让这两个人服气吗？”陆凝不确定地问。 “如果简单来说，自然是这样。但因为两个人的性格和能力方面，可能还会有些复杂，稍后我会将这两人的情报资料给你，在你进入下一个场景的时候，也会让他们和你一起进入，希望你能够‘说服’他们。如果你希望安排预先见面的话也可以，在邮箱上和我联络，我会和他们沟通。不过……这可能会在其中一个人心里留下一点不太好的印象。” “为什么？” 朴岩笑了笑：“等你看到资料就清楚了。放心，我们会为你在信息上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援，而我也是相信你的能力的。” “好吧，不过我刚刚回来，大概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进场景，那两个人能等吗？” “请相信四阶之内的人都是等得起的。” 这时，咖啡师将咖啡送了上来，朴岩却站起身，从旁边拿起一顶军帽戴在了头上。 “任务已经传达，那么我就要离开了，稍后资料会发送给你，有任何问题请随时联系我。很高兴认识你，陆凝。” “还真是特别的道别方式。再见，朴长官。”陆凝向他笑了笑。 桌上的咖啡泛起一阵浓香，陆凝拿起碟子上的小勺搅动了两下，却忽然再次抬起头。 咖啡师并没有离开，反而是微笑着看着她。陆凝一开始并没有特别留意，但是此刻再次抬头，已经认出了对方的面容。 “时暝？” “你还记得那个名字，不过这并不是我的真实姓名。我叫时瞳。”咖啡师微笑。 “无论是哪个……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当然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咖啡馆。而你也成功来到了四阶，时间不算很长对吗？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是刚刚进入三阶的一个新人。”时瞳在陆凝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欣慰”。 “你为什么会特意来……” “并不是特意，你是我授予了一些知识的人之一，我也有很多时间和足够高的权限了解你们的动向，在这些人里面你不是第一个。”时瞳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笔记本，“不过你是比较幸运的那个。” “幸运？” “你意识到了四阶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做好了准备工作。你的努力并不是毫无意义，而且也没被四阶的第一个场景打个猝不及防，不是吗？” “没错……我的确应该感谢你，你给我了提示……”陆凝有些迟疑，“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你应该是五阶的人吧？” “一个特殊的五阶游客。”时瞳轻笑，“你大概知道一些相关的东西？” 陆凝回忆起了之前从程家的弟弟妹妹那里见到的东西。 “你也是取得了某种特殊凭证或者资格的人？” “非常特殊。所以你不必奇怪我能越过一些规则，我可以越过的规则很多，我们现在要来交谈的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时瞳取下笔记本上别着的铅笔。 “我有什么事？” “你一定会继续升阶回家的对吗？” “没错。” “好，讨论的就是这样一件事。”时瞳在笔记本上划了两笔，“事到如今，你也应该清楚，四五阶的游客对于集散地来说才是真正的资源，尽管这种资源其实就是高级消耗品，但我们算是集散地最特别的产出。” “抱歉，你说这个我不是很懂。”陆凝喝了一口咖啡，“能说明白一些吗？” “你经历过混沌场景。”时瞳看向陆凝，“别告诉我你还没有发现。” “嗯……混沌场景的状态和集散地很符合，或者说集散地就是一个混沌世界？” “冰山一角，集散地的混沌世界基本上已经是一个终点级别的混沌世界了，物质、精神、空间、时间、因果、维度、能量、概念……所有的研究几乎都已经抵达了极限，而当混沌世界抵达这个终点的时候，会选取某项事物作为他们的集中产物——集散地的产物就是我们。”时瞳轻声说，“所以你应该明白，虽然集散地会遵照协议放走通过了最后场景的五阶游客，但在最后阶段，你会面临的诱惑可远远不是之前那么简单。” “我已经有所体会了。”陆凝说道。 “感觉如何？”时瞳问道。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那么还不足以让我放弃。我不认为这样的手段能让我放弃目标，唯一需要考虑的是……” “迷失、疯狂、无法理解。”时瞳替陆凝回答了。 陆凝也很想说这个。 “那到底是什么？我其实已经遭遇过了一些是吗？” “你遇到的那些还算好办，至少能够留给你一些足以对抗的意志，而且集散地在这里保留了你的灵魂，这使得游客无形中具有了强韧的意志力。然而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到了四阶，这种保护措施的效果也不怎么明显了，你大概有所体会吧？这一次你的体验是……灵魂的过度升扬。” “是的，我差一点就完全迷失了。”陆凝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多亏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没有被拉拢过去。可是那种接近一切未知的感觉真的非常迷人，即使现在想起来，我的内心居然也没有什么排斥感。” “那只是这一类的威胁其中之一。你在此后会经常遇到的……如果你以升阶为目的的话。四阶的考验大多为此类，所以我们一般不会在人们没有体验之前就告知他们，毕竟越是了解，反而越容易陷入而迷失。很多组织都在鼓励人们升到五阶，是因为五阶能够摆脱这种对心智的一次次摧残。” 陆凝微微点头，她原本以为是如果提前知道四阶场景提取自游客记忆会使场景难度变得更高，没想到还有更加深层的原因在里面。 “好了，陆凝，我既然帮助了你，那么就不会毫无要求，虽然我如今的生活只是给自己无尽的生命增加一些乐趣而已……不过对我而言的乐趣可能对你来说会成为负担。”时瞳稍稍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当然了，作为交换，我允许你问我三个问题，我会在我知道的领域之内对你作出回答。” “我总觉得这里面会有一些麻烦……”陆凝再次看了时瞳一眼，“不过我觉得有机会询问您这样的人的机会并不多，我接受。” “聪明的姑娘。”时瞳合掌，“我对你的要求，要等到你升上五阶之后履行。你会前往新的五阶集散地，而我要求你在那里另起炉灶——无论是你自己当头领还是找别人来，你要拉着人建立起一个人数不下一百人的组织，并且直到你离开之前，保证这个组织正常运转。” 陆凝嘴角一抽。 她永远搞不明白这些人在搞什么鬼，但是她也很清楚自己完全就不是那块料。 “在五阶建立一个新的组织……别的不说，蔷薇十字大概就饶不了我。” “你和蔷薇十字的合约我很清楚，这个合约的解除条件很容易，你并不是做不到。此外，你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明白吗？组织这种形式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的，你不需要只是瞄准五阶集散地的人。虽然我要求你从五阶开始履约，但现在你就能准备了。”时瞳很悉心地提醒。 “……可是你确定我是个合适的人选？” 时瞳笑了起来：“我不确定，所以才会更有意思。你的压力不需要太大，当你离开的时候，我们这个约定就算结束。我只是忽然有了这个兴趣，然后恰好在这个时间碰到了你。你不需要问我原因，你的问题也没必要浪费在这上面，现在，仔细思考你的问题，然后提问吧。” “四阶升阶的考验是什么样子的？” “内容我也不可能知道，但是四阶的升阶考验一定会让你脱离普通人的视野，你的思维必须更加发散和敏锐，因为难题或许并不来自于场景，而是来自于你自身。当然，以集散地的特性，升阶一定会围绕参加升阶的游客进行量身打造，你不用担心碰到自己完全不擅长的部分，这算是一个小小的福利。” 陆凝心里大致有了一些底，这个问题是她准备和从组织那里取得的资料印证的，不过离开了这个问题的话，一般的问题她同样可以从蔷薇十字得到答案，也不需要特意询问时瞳。 “请问你这个可以任意来去，并创造低阶分身的能力怎么获得？” 既然涉及到要组建组织，那么陆凝立刻就注意到时瞳表现出来的能力其实非常方便，如果她能够在任意集散地之间随便走动，创建组织也会容易一些。 “集散地会设置很多隐藏的苛刻条件，完成了条件的人会自动获得奖励，大多数都非常好用。至于我所得到的是十二签证组。”时瞳将手掌向上放平，一张颜色美丽的蔚蓝色证件出现在了她的掌心，“它赋予我在集散地开设店铺、自由来去、无须遵守时间限制等一系列的权利。不过呢……这样的好东西获得条件可是非常高的，即使现在我失去了也不会想要再去拿回来，明白吗？” “……什么条件？” “在五阶淘汰场景生还。”时瞳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陆凝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 “你是……当年的那些人？” “历史学得不错，没错，我是当年那一批因为战争而落下负分的人之一，同时也是那场大淘汰中仅存的两名生还者之一。”时瞳将证件收起，“当我终于从那个地狱里生还的时候，集散地告诉我，我可以从他们准备的六项奖励当中任意挑选一个，于是我选择了十二签证组，它也是我拥有现在这种超然地位的根源。” “你就这样随随便便和我说了？” “终身绑定，别想抢走了。”时瞳笑道，“当然，你也不要想这个东西了，淘汰场景你活不下来的。” 3 邻里关系 陆凝对于淘汰场景没有任何期待，她不是喜欢冒险的人，淘汰场景被许多人描述得非常恐怖，那么她就不去碰，反正留足了备用的分数就可以，她就是这样谨慎的人。 “第三个问题呢？”时瞳又问道。 “你刚刚说有两个人在淘汰场景生还了是吗？另一个人是谁？他又选择了什么奖励？”陆凝这次比较担忧的是这个了，如果还存在一个和时瞳一样水平的五阶游客，那么她必须留神，万一对方能有什么在集散地无视规则的力量她必须小心。 “你在担心那个人成为你的威胁。”时瞳一眼就看出了陆凝的目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根本不可能和那个人对上。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答案的话……另一个人组建了永夜议会，是那里的议长。他们下属的组织你非常熟悉，人偶派对。” 陆凝深吸了一口气。 “别紧张，你们底下的小打小闹完全不会让那个人关注你。至于他的奖励？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是和我权限同级，他已经遮蔽了认知。你轻易是不会对上永夜议会的人的，万一真的碰到了……装作不知道吧。” “你好像对我很没信心。”陆凝看着时瞳，“我知道我只是四阶，可是我还是那么弱吗？” “因为议会成员基本都是上个时代活下来的人，我敢肯定每一个人都掌握了一个集散地的奖赏，甚至可能不只是一个。虽然不像我手中这个这么强，但光是针对你们这种普通游客可太方便了。” 陆凝叹息了一声。 “感觉很遗憾吗？不过我们刚刚谈论的人在五阶里面也是顶尖的，而其余的组织首领也拥有各自能够抗衡的力量，正因为这种制衡存在，永夜议会才并不显山露水。只是对我来说……如此一成不变的状态过于无趣了，幸好现在新的五阶集散地将要建立，这是打破当前局面的好机会。” “可是现在的局面很好吧？为什么要打破？”陆凝有些奇怪。集散地的规则虽然残酷，但人其实大多很不错，而且现在建立起来的秩序也让她感觉到安心，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这一瞬间，时瞳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是的，安宁，秩序，人们能够安心地升阶，能够得到组织照应，一些打打杀杀相比于当初也温和许多了，这的确不错。” 时瞳起身，目光有些冷漠。 “但是这个时间太长了……在普通的世界，漫长的和平是一件美妙的事，但是集散地这样的地方，和平意味着固化和规制化，记得你经历的场景真正的考验来自什么吗？和平不会害死每一个个体，但是会害死我们整个游客群，在最近的上层十年之内，只有两名新的五阶游客半永久掌握了一项集散地奖励，只有不到百分之十的五阶游客融入了五阶的组织领袖层。所有的组织都通过教育和精心雕琢的手段培养了大批人才……制式的人才。” 陆凝不知道怎么去接时瞳的话。 “他们精心呵护的和平，正在形成一个厚重的壳，为游客遮风挡雨，也为游客盖起了坟墓。而只有我知道……集散地不需要这样的和平，他们没有任何举动，只因为时间的演变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而已，他们在等着我们再度改变，那么就必须找出良性变革的方法来。”时瞳说。 “但如果回到过去的混乱，人们肯定不会接受。” “当然，包括我在内，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的牺牲才得到了现在的结果，怎么可能允许它回到那个混乱的时代去？可与此同时，我也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们这样的心态，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形成。我在星界圣堂采取了一些手段来测试，但我还是需要增加一些外部刺激来寻求改变……” 时瞳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不需要你考虑，要回去的人不需要想这么多。” “不过我算是放心了。”陆凝笑了起来，“你终究还是在乎这个集散地的秩序的，并不是真的只有兴趣。” “那是因为我知道的东西更多，陆凝。好了，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喝完咖啡就走吧，前面的路还在等着你。” 说完，时瞳便走向了柜台那边。 “您还怀念自己曾经的战友们吗？”陆凝忽然问道。 “……我很庆幸自己的名字还没有被刻在那块冰冷的石头上。” = 办完事情返回的时候，陆凝收到了关于这次需要带的两个“新人”的详细信息，一男一女，资料算是比较详细的那种。不过因为有了时瞳之前的话，她对下一个场景可不敢掉以轻心。 【郭骁，全面型游客，男。性格直爽，初步判定为积极主动型，容易交际，但对于他人的认可需要一段时间的相处。勇敢但不会保护他人，能够面对危险，从此前的一些场景经历判断，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摆脱旁人独自求生的可能更高。】 【瞿奕，辅助强化型游客，女。谨慎内向，初步判定为自律严格型，有自己的识人标准，但标准较为古怪。触犯其忌讳的人应该不会再有机会与其成为朋友。过往场景的个人实力考察拔尖，不会抛弃自己认可的友人和同伴。】 两个简单介绍后还附加了更加详细的资料，朴岩所说的不太适合先见面的就是瞿奕，因为根据以往的记录来看，她对怀有特殊目的的打探行为有很明显的排斥表现。至于郭骁，提前见一面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陆凝斟酌了一下还是不准备提前与这两个人见面了，第一面还是安排在场景里面更好一些，在集散地里只能发挥口才，她可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长项。 返回家所在的小村庄的时候，陆凝也留意了一下之前宁夜衣提到的邻居。她回来的时间还有些早，院子里没有人，现在他们大概还都在屋子里工作吧。 晚些时候再来好了。 在陆凝路过的时候，屋子里的气氛也可以说是相当压抑。唐零带回来了孟倦和戒杀被留在了场景里的消息，而昨晚米迦尔要求四人升阶的命令也让他们感到了压力。 “桑瑾。”组长最终说道，“你们四个做好准备，既然是米迦尔议员的要求，我们当然要执行，在五阶新集散地开放的时候你们就立刻进入升阶场景。” “可……可是保管组……” “这里不要紧。”组长低声说，“文歌、怀特、纽扣还在这里，唐零也已经有所成长了，保管组还会再招来新人，这里一直就是这样运转的。桑瑾，我早就说过，你应该去五阶，你不能被这里的环境消磨了你的意志。” “我不觉得我被消磨了意志，组长。我很高兴能够在这样一个队伍内工作，我也很荣幸能遇见各位，毕竟人偶派对中充斥着混乱和杀戮的组可太多了。”桑瑾急忙说。 “啊……桑姐，别急，我想组长也不是这个意思。”绫小路拍了拍桑瑾的肩膀，“我也发现自己有了一些变化，大概是因为组里的环境太安逸了一些，现在我有的时候甚至狠不下心来。” “什么？” “啊……那个东西啊，随性就好。”文歌从兜里摸出烟盒，“反正不管怎么变化，我们都是我们，就算是通常意义上好转了，也不意味着那帮正义之士会接纳我们。” “所以你们需要出发了。我认为米迦尔议员的选择也是正确的，你们四个人恰恰是在我们之中发生变化最大的四个，由你们升阶上去既能保证隐蔽，有能锻炼一下你们，这对于你们的成长有很多好处。”组长看向桑瑾。 桑瑾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纽扣，准备向三阶人偶派对的预备成员里面发放邀请，我们的人数还是要补充上来的。其余人……依旧照常，工作量方面不必担心，米迦尔议员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之后的工作份额，在我们恢复正常之前是不会再有繁重的工作了。” “哼，总算清闲一点了。”文歌点起烟，“那就趁着离开之前好好把我们的计划表执行一下，总得留下点回忆之类的吧？” “可以。”组长说。 第二天，陆凝叫上艾兰茵、宁夜衣和宋云仪一起去拜访了一下这些邻居，本来宁夜衣还提醒陆凝他们可能很忙来着，没想到今天居然一点都不忙。 “拜访？好啊，正好我们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你们知道这里的雪山吗？”文歌给几个人开了门，“我们打算去上面玩玩，顺便野餐一下什么的，你们要是有兴趣不如一起？” 陆凝再一次看到了唐零，不过她就安静地站在后面，只瞥了陆凝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提及孟倦的事情，不过在她看到唐零愣神的这点时间，艾兰茵已经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还准备拉上尚文雪和藤井一起——渡边就算了，众人知道她除了必要的体能训练和战斗训练之外从来不出屋子。 就这样，一场临时的拜访就稀里糊涂地变成了三天两夜雪山团体旅行。 陆凝终于见到了这个房屋里居住的全部人，绫小路和她比较熟悉，而且活泼开朗，很容易接近。文歌和纽扣她也认得，唐零更不用说了。除此之外，剩下的人给她的印象其实都还不错。 桑瑾是非常严肃认真的人，即使是旅行也会事无巨细地将所有东西都安排好，怀特先生也比较类似，不过相比于桑瑾他不会去要求他人，只会适当地给出一些建议。沈笑年，也就是之前在门口遇到的男子和一个叫邓纶的年轻人关系不错，爬山的时候也冲在最前头。最后就是被他们称为“组长”的那个男人了，是个沉稳老练的男子，陆凝没有听过这些人称呼他的名字，不过能够感受到这些人都是以他为中心聚集在一起的。 “陆凝，他们很棒吧？”艾兰茵拿着一瓶酒跑到了陆凝旁边，“我就知道出来放松一下是个好主意，集散地这地方压力也太大了，有一群人愿意和你聊天打架可真是不错。” 陆凝扭头看了一眼另外一边，尚文雪还在往山上走。在出发之前陆凝特别注意了一下她的神色，尚文雪对这里的几个人似乎并没有此前面对杜写意和曲听禅那样的兴奋和激动，大概在她的判断中这几个人的强大程度还不足以让她产生那样的表现吧。不过尚文雪安静下来倒也是个好事，毕竟她安分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是个很有教养的淑女模样，也算对得起那张漂亮又有气质的脸。 攀登雪山的感受也基本上还原了正常世界里的登山运动感觉，有桑瑾的专业筹备，什么用具也不缺。游客们大多都经历了足够的体能训练，还有集散地做后盾，基本上都是放开了去各种地方玩的，只有陆凝几个比较谨慎的人没有去类似冰裂缝之类的地方转悠。 “哈……真是不容易。”陆凝看着一群已经跑没了踪影的人，长叹了一口气。 “保守派”们找了个大石头扫掉上面的雪，铺开一张棉毡坐下了。这里面包括了陆凝、藤井、桑瑾、纽扣和那位并不准备过来一起的组长。 “有人好动，有人好静，这很正常。”桑瑾从暖壶里面倒出了一杯饮料递给陆凝，“尝尝吧，提神御寒。” 陆凝捧过来喝了一口，酸甜的味道，略有些粘稠的口感，完全品味不出里面到底使用了什么，但是很好喝。 “谢谢。” “没什么，毕竟要出来玩，人越多越热闹。”桑瑾笑道。 “你们也来吃点东西吧。”藤井雪音早就准备好了一大包点心和便当，即使是雪山上，集散地的保温盒也能保证它们热腾腾的。桑瑾和纽扣都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四个人就这样先吃了起来。 “为什么突然决定要来旅行了呢？”陆凝问道。 “你觉得很奇怪是吗？其实是我们有几个人要升阶了，这算是一场送行。”桑瑾说道。 “升阶？那很不错对吗？只要你们都做好了准备。”藤井雪音笑道。 “准备自然是做好了的，但……稍微有一点不舍。”桑瑾回头看了一眼，雪地上还有很多人跑开的足迹。 4 新人入场——幕间完 “桑瑾，你向这个组投下了心血，而我会继续维系它。我可以向你保证，任何时候当你回来的时候，这里依然如故，我还会在此地。” 组长忽然开口了，他面带微笑，语气也很轻缓。 “组长，我没有真的到那种程度。” “是啊，但是你，还有这几位，你们要记住一点。在集散地这样的地方，被和平的温柔所腐蚀，最后因为失去斗志而死或迷失的人每个场景都可能出现。我希望当你们任何人面对这样的局面的时候，都能仔细审视自己的内心，究竟是自己作出的抉择，还是环境导致你发生了变化……我绝对不接受集散地潜移默化的怀柔安抚，而你们……希望也能多多思考。” 这是几天之内第二个人向陆凝这么说了。 “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组长看了陆凝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新一代的游客，包括我在内，没有人经历过当年的事情。在我活着的时候，我见过三代便遗忘了战争苦痛的人，即使那些疮痍还依然遗留在他们的祖国大地之上。如果我们还可以从历史记录上，从那些经历过战争活着的人口中得知过去，那么当这些都不在了之后呢？后来者只会认为这里就是一片和平的土壤。然而以集散地这样的性质来看，这里和和平根本就不沾边。”组长沉声说，“因此，无论是谁，只要不是我的敌人，我就会劝他们——不要遗忘了最初的目标，不要忘了反抗。” “组长，你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桑瑾问道。 “无妨，说一说也不会怎么样，而且集散地要的也是有人知道这些。”组长冷笑了一声。 “我明白了，谢谢前辈您的指点。”藤井雪音说道，“我们不会因为和平而丧失了斗志的，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向前，我认为这次五阶集散地就是一个崭新的机会，也许我们能够借此窥测集散地的一些真实意图。” “放在心里，不必宣之于口。”组长再次笑了起来，“你们会更好的，我很相信这一点。” 尽管陆凝之前从来没认识过这个组长，却奇异地感觉到他是真心说了这句话，而不是什么场面话。 = 旅行结束了，一时的放纵并不能改变众人将要继续在集散地的场景里奋斗的事实。宁夜衣、艾兰茵、渡边渊子等人在之后的一个星期之内相继进入了场景之中，陆凝也开始做一些准备工作。 时瞳告诉过她，在这次场景当中，她可能遇到一些更加“特别”的东西，不管怎么想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而这次甚至还要带两个新人一起，无疑更是增加了场景的难度。 现在蔷薇十字资料的四阶场景阅读限制对她已经打开了，她能够看到很多前人关于四阶场景的攻略情况。不出所料，四阶的损失大多数来源于一些攻心的场景内容，在死亡率下降的同时，不准备回来的人反而开始占据了其中的主要部分。 有些场景内容的描述甚至都让陆凝感到心动了——神位、权柄、军事力量、魔法奥义……即使游客们已经有心理素质去承受力量的消失带来的巨大心理落差，可是不愿意放弃手中已经获得的东西几乎是人类这种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次还好，要是累积下来恐怕真的会导致一些人心理出现问题吧？ 【他在用心治理着他的国家，他要成为一代明君，他不愿意回来了。】 【如果留下就可以成为一方小世界的神明，而且是此地至高无上的唯一神，回到那个让我再次回归普通的集散地还有什么意义？】 【我会率领这队星舰，直到宇宙的边界。这亿万星辰所点亮的星空，是我儿时便有的梦想，感谢集散地，我终于能够拥有它了。】 【耳边来自精灵的低语……若我留在此地，凭我的实力，足以活上千年有余，我可以尽情倾听元素的歌唱。但回去？回去……又能去哪里呢？魔法专精的人，可是很容易死在科技类场景里的，我已经累了……】 旁人记录的，自己倾诉的，几乎每一个档案里都有一些人最后的话语。蔷薇十字讲这些全部记录下来，并不提供什么评判，只是供人作参考而已。陆凝阅读过每一个人的消失，并从内心审视自己，如果她到了相同的处境，是否还能通过这样的考验。 干这种事导致陆凝接下来好几天都有些晕晕乎乎的，甚至睡觉做梦都能梦到自己陷入了那些场景，面临着一些艰难的抉择。 “你精神状态好差！” 藤井雪音来看她的时候，发现陆凝的样子有些不太妙。 “呃……” “集散地唯一能够影响人的就是心理状态了，你怎么在家还能给自己憋出问题来？”藤井雪音急忙将陆凝拽出了屋子。陆凝恍惚地看了看外面，慢慢感觉到了一些脚踏实地的感觉，接着便在藤井连番追问之下老老实实将最近几天的情况说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折腾得自己睡不着觉？” “睡得还行，就是梦多……” “那就不叫睡得好！” 温和的人认真起来就挺吓人的，陆凝就有幸见到了藤井比较严厉的那一面。不过在一番健康小科普之后，藤井还是将话题转回了症结上。 “你为什么要提前担忧这么多东西？那都是旁人最终选择的路，和你有关系吗？陆凝，你不面对自己的考验，怎么会知道真正能够撼动你的内心的是什么？” “……啊，你说的也有道理。”陆凝有点恍惚地说。 “总之现在你要考虑的问题就是下一个场景！现在你就跟我出去放松一下，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扔掉！” “知道知道。”陆凝也感觉自己似乎因为时瞳和那位组长的话对四阶的情绪太过紧张了一些，也必须要调整一下了，否则下一场她这个状态可根本没办法带新人。 之后的几天在藤井的帮助下陆凝将心态调整了回来，然后更仔细地研究了一下那两位新人的情报，不得不说，看得越多，她越觉得这两位大概会在接下来的时间给自己带来不少“惊喜”。 于是到了她要出发的那一天，她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位自己将要带的人。 郭骁正如资料所介绍，人高马大，外表看上去特别热情，笑得很有亲和力，如果不是看过他的一些经历资料，陆凝觉得自己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瞿奕倒是和性格相符的冷淡，不，也不这么确切，她的眼神审视而带有一定评判的意味，举止倒是不失一些礼数，语气也并不咄咄逼人，乍一看很像是那种略有些社恐的人，不过实际上也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不出所料，两人也认出了陆凝，并以各自的外在表现性格向陆凝表示了礼貌。陆凝也同样以普通的态度向两人还礼，她知道现在这种相互的“面试”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前辈先请。”来到领取下一个场景试炼的地方，瞿奕让出了道路，意思非常明显。陆凝点点头，迈步过去。领取的流程和此前依然是一模一样的，她取出了自己的信封，不过这次打开的时候她却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里面装的东西除了普通的安排信件以外，还有一张空白的证件，就像工作证一样，已经被封装好了，不出意外的话，在她进入场景里的时候上面就会显现出相应的内容。 “哦？看来您领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啊。不过集散地经常给我们一些小惊喜对吗？”郭骁大笑了起来，“也不错，如果每个场景都是一成不变的进入流程那么也太无聊了，我还是很喜欢集散地提供的这些意外的。” “那么，轮到两位了。”陆凝比了一下。 “女士优先。”郭骁很绅士地让了一下，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两人拿到的信封里面都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工作证件。 “看来我们肯定会进入同一场景了。”瞿奕把玩着那张工作证，嘴角微微勾起，“我还没有遇到过集散地在这种东西上搞信息欺诈的情况。” “目标地点……天鹅茸车辆租用中心！”郭骁看了看信封上的内容，“那地方我去过，之前去野外冒险的时候租过越野车来着。哈哈，还真是有缘分啊，我来带路怎么样？” “好啊。”陆凝微笑，“这样能节省我们不少时间。” 天鹅茸车辆租用中心，门口种着两朵两米多高，伞部有一个如同天鹅一样形状构造的蘑菇。不用说这地方肯定就是以此来命名的，郭骁轻车熟路地展示信封走到了里面，陆凝跟着走进去的时候感到空间似乎有了一些波动。 就像之前进入死国往事之前，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游客并不是来自同一个集散地，却都能看到一样。这里集散地主动应用了之前陆凝在一阶开升阶会议时候的那个方法，将不同集散地游客的空间接在了一起。 “哈啰！大家好啊，我是这次负责引导各位的侍者，你们可以叫我镜头！” 一个脑袋是个摄像机的侍者欢快地在一辆白色的大型摄像车旁边，并不断挥动着手臂。 “嗨！你还挺活泼的啊，这么活泼的侍者可不多见。”郭骁哈哈大笑起来，“这次场景难不难啊？侍者小姐要不要给我多讲解讲解？” “哎呀呀呀这属于违反规定的，还有不要擅自给我们安排性别啦，我们其实没有你们的性别区分的。”侍者轻轻摆了摆手，“不过看在你这么好奇的份上，悄悄告诉你一声哦，这次是你们口中的现代场景！” 这不是和没说一样吗？工作证都有了，肯定不是古代也不是什么高科技之类的场景啊。 陆凝无奈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还有另外三名游客已经等在那里了。一个短发女生，看上去比陆凝还年轻，身上穿着毫无穿搭意识可言的宽长袖衣服和喇叭裤，甚至背着一个旅行背包。第二个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上穿着深蓝色的西装，打着一条古怪的领带，紫色的领带上整齐排列着一列银色的旋涡，嘴角挂着一抹轻笑。第三个人是大约四五十岁，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女人，陆凝的第一印象是她真的很高，身高可能在一米九左右，而上了年纪依然不能改变她那副严格的气息，甚至加重了几分。 “请各位认识一下吧！接下来的时间说不定各位要好好相处一下呢！”镜头开心地说道。 “各位好啊，我的名字是郭骁，看起来接下来我们就是同伴了啊。”郭骁直接开口打招呼。 “你好，我叫安佑熙，很高兴认识你。”西装男子伸出手来和郭骁握了握手，他很沉着，至少表面上看来是那种能够给队友安心感的人。 “我叫陆凝。”陆凝跟着介绍了一下自己。严格的女人点了点头：“柯道琳，如果不是对抗场景，希望我们能够好好合作。” 最后在瞿奕自我介绍之后，那个短发女生也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道：“我叫梅雨，就是梅雨季节的那个梅雨……我是刚来四阶的新人，那个……请各位多多关照……” 其余几个人的眼神都微微晃了一下，不置可否。 新人？ 说真的，四阶哪还有什么新人？ 2 古代区导览 这里还会有多少自己认识的人？或者说……幻影？ 陆凝帮三个人指路之后，看着她们低声交谈着离去，心里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这三人本来是不可能认识的，只不过是自己认识而使得她们能够存在于此，可此时此刻，她这个核心人物却被排除在了圈子之外，这让她忍不住有了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陆凝，你下来得还真早。” 听到身后的招呼声，陆凝回头，看到了柯道琳。她的眼睛稍微眯起，神态一如既往的严肃。 “早安，柯道琳。” “早上好。我想你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事情，不过……谨记我们的身份，这是能够活着离开这里最大的倚仗。”柯道琳向陆凝点了点头，“我现在要去看一眼今天来的演员都是什么人，顺便在基地里面转一转，你呢？” “我会先找一下可能的拍摄地点，如果有时间联系一下尉导和……尹荷，看看能不能拿到我们要拍摄的剧本。毕竟都已经是这个时间了，我们作为摄影师还不清楚要拍什么可真是前所未闻。” “有行动计划就好。”柯道琳赞许了一句，“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讨论，此前我们说过的同盟并不是什么场面话。” “哦……哦。” 随即，柯道琳气势十足地走出了酒店。 一个强势的人，也很有信心。陆凝不反感这样的性格，不过她的个性当然是不会真的对方这么说了就会随时找她商量的。 演员……其实也很重要。 毫无疑问，这个为宣传这个影视基地而拍摄的电视剧，或者综艺，或者别的什么，它的规模绝对不是普通的一部电视剧的程度，陆凝取出手机来仔细查看了一下目前获得的资料部分，尤其是自己认识的那几个人。 尹荷所在的晨锋集团是一家上市许久的公司，在影视、自媒体、信息科学、娱乐文化等方面有着最广为人知的名望，当然这也只是市面上比较有名的影视公司之一。尹荷是晨锋影视的人，不过在公司的股东和董事会名单中没有发现她的名字，看上去和此前她所知道的尹莲的资料有多处不重合。 车奈确实是混血，只不过一直在本国长大，同时做演员和声优，在行业里小有名气，因为人很可爱还会时不时给粉丝搞点惊喜什么的，积攒了一批比较铁杆的粉丝，至少表面上的评价非常不错。 至于凌焰的负面新闻就略微多了一些，比较重要的类似片场伤到对戏演员、殴打记者，包括一些烂片的拍摄，近年不出作品上了一堆综艺之类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其实比车奈要更红一些，毕竟女星里面真能打还可以打得好看的没几个，凌焰就是其中之一。 孙丹竹……替身演员的资料还真找不到。 现在陆凝已经能冷静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了，或者现在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些熟悉的脸，甚至不如上个场景的父亲更加真实。 不过按照集散地的尿性，陆凝估计这些人的性格估计也是完全一样的，她也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吃完早饭之后，她就出去看了一下。 幸亏车奈凌焰这些不是那种火爆的大明星，因为真正火的人已经被堵在之前的停车场了。目力所及范围之内那些影迷的数量至少翻了一倍，明显有几个地方已经形成了圈，就连基地的工作人员拼命拦都开不出道来。 “所以说为什么会把这群影迷放进来啊……”陆凝无奈地看了看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停车场方向，最后决定还是先在周围几个地点转一转。 凌府深宅、破旧寺庙，无论哪个听上去都跟志怪会发生的场景一样，大概是什么古代场景。影视基地这里当然是为了适配各种影片拍摄建立了各种各样的分区，陆凝拿手机拍了一张地图，发现这里一共被区分为二十五个区域，分别列属五个大区之下。 古代区——十一到十九号。 这个涵盖范围就很广阔，整个影视基地是以螺旋状命名区域的，陆凝所在的这里属于现代区，只有一到四四个区块，也负责对外接待的事宜，位于西南角的位置。而古代区从地图上看覆盖了从东北到东南，直到南侧和现代区接壤的所有范围，面积广阔，分区也更多，陆凝其实很容易就可以过去。 这时候，陆凝看到有两个人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他们两人的衣着看上去就不像是普通人，当然也不是明星，女子个头高挑，而男子是个眉目英俊的外国男人。 莫名的，陆凝感觉自己应该认识这两人。 “你好。”女子的态度很温和，“我是这里的场地负责人，刚刚接到上面的电话，看到您有工作证件，请问是要去看看场地吗？” “不……我没有提出要求……”陆凝愣了一下说道。 “当然，我知道。”女子笑道，“这是我们的工作，要在拍摄开始前带诸位熟悉场地，差不多是半个导游吧。请问只有您一位吗？” “嗯……” “不，还有我们！” 没等陆凝回答，后面郭骁就冲了过来，跟着他的还有一脸无奈的瞿奕和同样兴致盎然的安佑熙。 “女士，先生，我们都是这次的摄像师。”安佑熙将工作证给对方出示了一下，“如果能够带我们一起熟悉一下以后的工作场所的话，就太感谢了。” “没有问题。”女子笑道，“我和约瑟夫会当好大家的导游的。” “这位先生吗？”安佑熙有些惊讶地看向那位明显的外国男子。 “是的，我参与了这里的设计。”约瑟夫比比划划地说，口音还带着一股外国人的味道，“如果有专业方面的需要，我会负责讲解。” “那么……我的名字是唐月馨，很高兴认识各位。”女子伸出手来。 陆凝伸手和她握了握，已经不太想说什么了。唐月馨、约瑟夫……这两个名字代表的东西她永远都忘不了，可是现在面对这两个人，她却也无法升起一丝怒火。 两个人将众人接上了一辆专门的观光车上，约瑟夫负责驾驶，唐月馨则热情地问道：“各位想先去什么地方看看？” “古代区域。”陆凝说，“这是最大的一个区块对吧？我们想要看看那里究竟都有些什么。” “好的，约瑟夫，我们直接往十九区，依次给各位介绍一下吧。” 十九区的特色非常符合集散地那个“凌府深宅”的名字，这基本上就是一座仿古小镇，虽然说大部分房子只有一个外景，不过专门用来拍摄内部的也有一些，只要不是太过特别的需求都可以满足。 唐月馨路上的介绍还比较详细，陆凝暂时记了下来，不过关键信息还是他们路过这里的“豪宅”部分。 “我们在这里一共设计了四座风格不同的宅邸，大致上从普通的民间富豪到王侯将相之类的权贵都能在这类找到符合自身的宅院，哦，这里都是可以进去的，几位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提前参观一下。” 郭骁立刻表示自己想看看，约瑟夫就把车停了下来，众人纷纷下车，带上摄影机，准备找找镜头角度光线之类适合的位置——当然这是表面的理由。 四座房屋上都没有牌匾，为了不至于拍摄挤在一起也在中间间隔了几座普通住宅。在唐月馨的介绍中，几名游客很快就找到了那座可能被用来拍摄“凌府深宅”的房屋。 “四进的院子。”安佑熙进来之后马上就前后走了一圈，“有院子，但是面积不是很大，可以说是富贵人家，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官宦巨贾，不过……” “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会拍摄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是吗？”郭骁啧了一声，“不过这里好像已经被布置过了啊，难道不是说明拍摄就打算在这里吗？” “呃……实际上很多地方都已经有道具组来布置了，这里的四座院子都是。”唐月馨笑道。 “也好，至少可以肯定这里必定是拍摄地点之一。”陆凝说，“进去看看吧，道具组肯定会布置一些符合拍摄需求的东西，从那里面或许可以知道。” “走吧。”瞿奕举起了自己的摄像机。 陆凝的摄像机可以手持，不过当她举起摄像机的时候，能够在屏幕上看到一片失去了颜色的图像。她眉头皱了一下，自己并没有调成黑白视窗，但是屏幕里面确实只是一片黑白色的影像。 开始了是吧？ 作为见多识广的游客，这种小打小闹已经不能吓到人了，陆凝手都不抖，拿着摄像机打开摄制直接走进了第一间正屋里面。 古代的房屋并没有电视上看去那么广阔，院子的进深其实也就是几步路的事情。居住的地方都在两侧和后面，第一进的正厅自然就是平时待客的地方。 陆凝谨慎地盯着屏幕，黑白的画面当中，正厅里面倒也是平静的状态，既没有什么鬼怪出没，也没有把屋子变成破破烂烂的模样，除了加了个不知名的黑白滤镜以外倒是和她眼睛看到的都一样。 这时，瞿奕也走了过来，她走到陆凝附近后便低声问了一句：“你……看到了吗？” “黑白？” “很显然有点问题对吧？我怀疑是还没开始拍摄的缘故，毕竟……致命摄制，估计要等到开机之后？” “有可能，不过也只是一种可能而已，保持警惕。” “知道，我们可能还会碰到很多熟人。”瞿奕的神色有些低落，“今天吃早餐的时候我见到了另一个人，但是我清晰记得她在我二阶升阶的时候死去了。” 陆凝沉默，又望向了郭骁和安佑熙，他们是不是也经历了类似的事情呢？只是游客们会把情感掩盖起来，从表面看不出来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见侧边屋那边传来了一些争吵的声音，陆凝皱了皱眉赶过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郭骁去了那边。 “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怎么又敢在这里指责我？” “擅自闯进这里还有理了？” “擅自？我们可是得到了许可的！” “什么许可？拿出来啊，到底是家主的邀请还是管家的牌子？你们今天不拿出什么东西来，我就不会让你们离开！” 陆凝和瞿奕飞快跑到了厢房的门口，郭骁还在那里据理力争：“什么鬼，这里不是影视城吗？你们不会是睡糊涂了吧？还是真的将这里当成自己家了？你们——” “郭骁！” 陆凝一步跨入了厢房当中，屋子里面积不大，只有一张已经铺好的床、柜子和架子，一看就知道应该是给佣人之类的角色居住的。此时郭骁正站在房间中央，脸上是非常激动的神情。 “怎么？陆凝、瞿奕，你们也过来帮我，怎么样！我可不是一个人偷偷溜进来的！” 陆凝没有回答郭骁的话，她神色凝重地看着他：“你在和谁吵架？” “当然是——”郭骁被问了这一句之后恍然回过神，然后左右扭头看了看房间里面。 陆凝开门之后看到的房间里只有郭骁一个人，而刚刚产生的那一番如同争吵一样的对话其实全都是他的声音，简单来说，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这里自己和自己吵了起来。 “你确定你没有人格分裂之类的问题？”瞿奕直言不讳地问。 郭骁挠了挠头：“我不太有印象了，就连刚刚发生的事情也是。” “那么你知道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处理。”陆凝的声音有些冷酷，“鉴于你刚刚的行为，接下来你要在我们的观察范围内行动，直到我们确定你的状态安全或者我们找到你刚刚异常行为的原因为止。” “合理。”郭骁也点头认同了陆凝的判断。 在陆凝的指示下，郭骁走到了前面，先于两人在前面探索，而陆凝和瞿奕除了继续盯着镜头以外，也在留神郭骁的状态。 鬼上身、精神蛊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目前不明，不过郭骁的异常举动已经可以看作是场景的“下马威”了。 陆凝直觉感到这个场景的威胁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3 表面怪异 三个人从前面一直走进后院，也还是没有更多发现。不过这座宅院往后的面积倒是比前面大了不少，作为一座拍摄用的院子来说其实有些奢侈了——毕竟很多拍摄的内外景需求都是分开的。 走到里面的时候，众人也碰到了先一步到后院来考察的安佑熙和两位带路的。安佑熙和两个人言谈甚欢，甚至见到了陆凝几个，唐月馨也只是稍微招呼了一声就继续和安佑熙交谈去了。 陆凝也是见过这种善于交际的人的，既然安佑熙愿意主动承担这个任务，她也感谢地向他点了点头，自己则带着瞿奕和郭骁一起走进了最里面的院子。 从设计上看，这里应该是这里辈分最高的人居住的地方，已经装饰得差不多了，至少比起前面的屋子来说可以称得上是精致。陆凝很快就从书架上找到了一本账簿，从上面的记录中确认了这座宅子就是那个所谓的“凌府”。 而瞿奕则从账簿中看出了更多东西。 “这个家庭的收入情况近期有所下滑，可以看得出他们在外经营的店铺一共有十八家，但是近期内有十六家的收益都出现了下滑，近三个月递减超过百分之二十。原因是销售量下降造成，不过这些店铺经营的不是同样的内容，因此可以判断他们很大概率是遭到了一些官方打压或者同行竞争，这些店铺的经营都是独立的……内鬼的可能性比较低……” 陆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干什么？我们可以从这里面提前了解到一些可能的剧情不是吗？”瞿奕挣脱开陆凝，不料陆凝也大声对她喊道：“你先想清楚一点！这个是拍摄电视剧的道具！怎么可能给你准备这么清楚的账目？” 瞿奕倒吸了一口冷气。 确实，就算是为了拍摄时候给观众看，也只要准备关键的那几页就可以了，就算财大气粗，道具组也不会真的搞一份账本过来。 “可……可这上面……” 陆凝劈手夺过了瞿奕手里的账簿，不让她继续往下看了。她自己再翻了翻，的确和瞿奕所说，这本账簿上面有太多过于详细的信息了，详细得都不像是一本道具。 “看来是有一些问题。”郭骁也开口道，“你们看看这个。” 两人转头，发现郭骁手指着房间内的架子上的一块木雕，木雕被雕刻成了马首的样子，但是令人感到有些不适的是，在马首的脖子中部开始就有一些瘤状突起，密密麻麻如同藤壶一般一直到根部，上面还有一层绿色的如同发霉一般的颜色。 “我可不觉得这么古怪的东西是道具组准备的，哪个正常人家里面会摆放这么古怪的玩意？”郭骁摆出一个有些恶心的表情。 陆凝走近了看看，不过鼻子里倒是没有嗅到任何古怪的气味。仔细观察的话也可以发现上面仿佛发霉的东西不过是涂的漆色，如果按照正常的思路来说，那就是这个马首实际上只雕刻到了脖子一半的位置，地下都是木材原本就长着的东西。 抛开最难看的这部分来说，马首本身的雕刻技术是非常高明的，甚至可以说是栩栩如生，不过这也是和刚刚账簿同样的问题——如果不是什么剧情关键点道具，那么道具组是不会特意把这么个东西放在这里的。 探索完了之后反而疑问更多了，不过这也在游客的意料之中，陆凝三个又在屋子里仔细搜索了一圈，最后确信再也没有别的明显异常物品之后才退了出去。 “你们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她征询瞿奕和郭骁的意见。 “此刻不适合深入，毕竟才刚开始，在我们还没有任何防备手段的时候贸然展开调查可能会招致不必要的危险。”瞿奕说，“既然已经清楚这里就是凌府了，接下来我们大概需要找到可以用来对付的手段，武器、超能力、有能力的人，什么都可以。” “我也这么想。”郭骁说。 思路是没错的，这也是一般游客们会进行的流程。三个人走出来和安佑熙等人汇合，然后继续去看古代区的其余地点了。这一逛就是一天，期间他们也对另外几个看上去可能有问题的点进行了一点观察，不过都是一无所获。 晚上回来的时候，那群影迷也都散了，酒店从窗户看去可以看得到灯火通明，几乎每个房间都已经有人住宿了。用餐的时候，几个人都接到了尉詹发给他们的信息，明天早晨九点在一区中央广场集合，将会在那里举行开机仪式，所有项目组的相关人员都会过去，重要的一些则会直接负责剪彩。 “呦吼，来了啊，看起来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得面对考验了。”郭骁刷了刷信息。 “没关系，我们早就做好准备了。”安佑熙笑道，“诸位，一会我们找个小会议室……商量一下？” 这个提议当然没有人拒绝。 吃完饭之后，在楼层休息室里，四个人分别坐下之后就开始说起了今天的问题。 陆凝首先将瞿奕和郭骁分别遭遇的古怪说了一下，这种事不需要隐瞒。安佑熙听罢点了点头，问道：“那么你们两人当时都没有察觉出问题吗？” “我对当时的记忆非常模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那样大吵大嚷起来。现在我几乎记不清楚‘吵架’的具体内容了，是不是非常奇怪？”郭骁努力回忆着，“我比较清晰的记忆是陆凝告诉我周围没有一个人的时候，也就是那时候我才感觉到有些毛骨悚然。另外，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从来没有过精神分裂的毛病，我的灵魂污染也都是按时处理，绝对没有累积到很高的程度。” “在我这边……因为我比较熟悉账目方面的东西，所以看到那个就开始下意识地去分析内容了，没有思考账目以外可能出现的问题，这确实是我的疏忽。和郭骁不同，我是有着清晰的记忆和认知的，现在回头想想，似乎是因为接触到了我比较熟悉的领域而出现了过度集中的问题。” “是吗？那么我这里的消息或许也可以参考一下。”安佑熙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几乎全程和那两位走在一起，唐月馨对于基地里各个建筑的了解非常详细，但是这同样是个问题。我特意挑选了一些并不属于基地原本建筑设计内容的部分询问了她，例如房间的作用，住家的生活条件之类的问题……她都可以回答上来。” “这种事如果是参与拍摄的人应该也能了解到吧？”郭骁说道。 “他们都可以在我们之前取得剧本？事实上我已经向尉导发消息确认了，剧本会在开机仪式之后就发到我们手里，当然，我们主要是要看分镜之类的部分应该怎么处理。不过这里的工作人员是不可能得到剧本的。”安佑熙严肃地说，“另外，无论是唐月馨和约瑟夫都有一种很不正常的礼貌，你们明白吗？这两个人过于热情了，我甚至稍微提出了一些比较冒犯的请求来试探，他们却不以为意。” “什么请求？”瞿奕问。 “我装作不留神将手机掉进水池里面了，然后请约瑟夫帮我捞起来。结果他真的脱下外套就下去帮我把手机给捞上来了。”安佑熙说道。 “我说回来的时候他的身上有点湿……我以为他流汗了呢。”陆凝回忆了一下，“这样确实有些超常规了。” “另外，我也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安佑熙拿出自己的手机摆放在桌上，“各位请看一下这几张照片。” 照片上都是众人今天去过的几个地方，不过明显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例如墙壁上有明显的裂缝形成的图案、地上的水痕就像是一张人脸、书架的书本中间缝隙里似乎有很多眼睛正在透过缝隙往外面观察。 “等……等等，我们今天也一直在拍摄，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拍到，只是黑白的！”瞿奕急忙拿出自己的摄像机，倒转到了自己拍摄的那些部分，除了画面黑白以外确实别的都很正常，根本没有安佑熙的那些部分。 “这些照片是我用软件处理过的。”安佑熙解释道，“基本拍摄也无法看到这些东西。你看那张人脸一样的水渍，在正常的拍摄下根本不存在，只有通过红外分析找出低温的部分，才能发觉到里面有张人脸的图案，不过你们现在直接用录像大概是分辨不出来什么了。”安佑熙解释道，“而这一张上面，书架的书本之中的眼睛，必须将摄像机调成反色模式，然后将亮度降低到百分之五十左右才可以发觉。” “为什么你可以发现这些？”陆凝打断了他，“如果只是一种发现条件我还能认为是凑巧，但是这些东西的发觉条件显然都不一样，摄像机的功能不少，你还会一个个全都试过来吗？” 安佑熙笑了起来。 “笑什么？”郭骁大声问。 “因为这些都是唐月馨告诉我的。”安佑熙轻轻摇了摇头，“我稍微问了一些问题发现他们真的知无不言之后，便询问……‘你们觉得用什么方式拍摄这里能得到最好的效果呢？’” 接着他就得到了答案。 郭骁低声骂了一句，瞿奕也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陆凝想了想，问安佑熙：“你确定你现在的状态完全正常吗？” “很谨慎，陆凝。”安佑熙笑道，“但是遗憾的是我现在无法自我确信。这番话语确实是我基于现在的认知说出来的，可是我不清楚现在自己的认知是否产生了什么问题。现在，换我来问你们，作为也介入了异常现象的你们来说，你们现在精神还正常吗？” “不正常又如何？”陆凝冷笑了一声，“至少我们还有反抗的意志，这样就足够了。” 商谈结束后，众人各自返回了房间。陆凝坐到了床上，目光凝视着窗外。瞿奕去洗澡去了，耳畔能够听到从厕所传来的刷拉拉的水流声音。 基地的夜晚外面还是黑暗状态。没有完全开放的时候，还没有夜间的灯火通明，天空上还能看到清楚的星星。 陆凝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早晨看到的那群影迷们合计起来的数量也有好几百人，但是根据地图来看，基地里的酒店虽然还不少，可是只有这里为了接待拍摄的人员才提早开放了，其余的根本没有投入运营。而基地的位置距离最近的镇子也有接近两小时的车程，那群影迷……真的是每天这样来来回回的？她可完全没看到酒店附近有一个类似影迷的人活动。 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陆凝的目光被窗外的事物所吸引住了。 酒店十层的地方已经很高了，周围并没有高大的遮蔽物，从陆凝这边的窗户其实可以直接看到早晨那个被影迷围堵的广场。 她看到了成对的红色光点。 到底有几十还是几百？陆凝在目睹那些光点的一瞬间，脑子就仿佛遭到了强烈烧灼一样，霎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能木讷地记忆着窗外的景象，凭借本能，凭借一丝还没有消失的意识。 冲天的浑浊烟柱正在从那个地方升起，红色的光点在移动，但是没有闪烁。陆凝感到自己的目光仿佛已经能够忽略周围的黑暗了，她看到了那些匍匐起来的，身体上长满羽毛的生物，佝偻着半球形状的背部，用干瘦的手从烟柱的根部捧起一些物质。 奇怪，她知道那是什么，她甚至知道那有什么手感，什么气味，什么味道，什么…… “陆凝！我洗完了，你要不要也洗个澡？” 令人头痛的声音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但是也让陆凝终于找回了掌握自己身体的能力。她眨了眨眼，答应了瞿奕一声，然后抬手抹了抹嘴，有些愕然。 “为什么会流口水？奇怪了……” 她耸了耸肩，从自己的箱子里取出一套新的衣服，走进了卫生间。漆黑的窗外此刻依然宁静，一丝蝉鸣从遥远的树上传来。 4 开机仪式 “备受期待”的开机仪式终于来了。 一大早，广场上就聚集起了人山人海，陆凝来得还算是早的，而且她作为尉詹请来的摄影师之一，也能凭借证件搞一个比较好的位置。 当然，剪彩是没她份的。 万幸的是今天至少她没再多碰到几个“熟人”，这使得她能够安心去观看这次上台的人。尹荷作为资方代表当然也会出席，而三位主要的导演也都在台上，除此之外，主要演员，基地的主要负责人……总共加起来二十多人都站在了用红布蒙起来的摄像机前。 从尹荷开始，这些人当中的几个站出来发表着讲话。陆凝一边听一边扭头往身后看去，却意外发现人居然不算很多。 基本都是剧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基地的人，数量大概也就不到一百人，那些演员们未必全都过来了，陆凝看到了车奈、凌焰和孙丹竹，三个人就坐在她斜后方不远的地方，还在小声交谈着，似乎说到了什么很有趣的话题。 没有看到唐月馨和约瑟夫，不过这也是正常的。 陆凝将头转过来，台上说话的已经换了一个人，似乎是那个叫做北慕大的网络主播，他也有一个自己的直播团队，在做直播这方面应该也非常专业。而作为一个主播，北慕大很容易就带起了现场的气氛…… 但是在陆凝的耳中并不成为语句。 他在说什么？ 【二十二夏天的正午，微风吹过金盏花的草地，父亲牵着孩子的手，妹妹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凝不由得使劲晃了晃脑袋，她总觉得自己的神智似乎有点不清楚， “……我会尽我所能配合两位导演，为大家呈现一部最完美的作品！” 说完这句话，北慕大便鞠了一躬，也收获了热烈的掌声。 接着，尉詹和敬兴澜两个导演也分别上台。这一次陆凝听清楚了他们的安排。 三个导演分别负责各自领域的拍摄工作，敬兴澜主要拍摄的是一档综艺，主要就是为了宣传这个影视基地，要在每一集当中使用不同的区块进行拍摄。尉詹负责的则是一部五十二集的单元式电视连续剧的拍摄，这一部分则要宣传的是具体的拍摄效果。而北慕大当然就是负责现场，或者说代表观众们去探索这个基地里面最让他们感兴趣的部分，应该是为了以后游客和群演之类的人到这里而进行的宣传内容。 这里面的重点在于，三个拍摄项目事实上是有交叉的。投资方正是希望展示在不同视角下同一场景的情况，才安排了这种交叉拍摄的方法，也能由此看出投资方对这个基地的自信。 最后，在众人揭开摄像机的红色幕布的时候，整个开机仪式也就宣告圆满成功了。陆凝也跟着众人起身鼓掌凑个气氛，她的脑子依然有点迷茫，她感觉自己似乎听见了什么，但是没有具体的印象。 ——目光？ 陆凝忽然感到一丝芒刺在背的感觉，急忙回头看去，却只能看见一群正在兴奋鼓掌的人，没有发现有哪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感觉糟透了。 仪式结束之后，她在返回酒店的途中就接到了尉詹发给自己的剧本。 单元剧，实际上每一个故事的长度都只有两到三集的样子，总共由二十来个故事组成。陆凝粗略地扫过了剧集标题，这个剧本是古代志怪故事改编的，大概是糅合了一些现实的事件，所以包含的东西还不少。但是这样的剧集看上去其实很难拍得吸引人，毕竟故事太短的话，相当考验导演的能力。 不，她要思索的并不是这个。 “凌府凶宅”和“废旧寺庙”就是前两个故事。 回到房间里她就开始翻阅起剧本来，不过在一遍快速阅读之后的结果还是让她有点失望的——这两个故事里面并没有多少真的灵异故事。或者说里面是涉及的灵异情节就是那种很常见的“女鬼夜会书生”、“灵兽报恩”一类的桥段，虽然故事本身改编得还行，可是她从这个故事里完全看不出什么危险来。 这时候，她听到楼道里有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随即门就被砸响了。陆凝皱了下眉头，起身去开门，发现是梅雨。 “怎么了？” “那个……你在房间里，别的人有没有回来？”梅雨神色有些急躁地问。 “我记得柯道琳和安佑熙散场的时候要去找尹荷问几个问题，至于郭骁和瞿奕也是有些事。反正集合的时间也是下午，只要到时候能到拍摄场地去就可以，我想看看剧本，就先回来了，怎么了？”陆凝说道。 “没有回来？那……那到底……”梅雨抓着自己的脑袋，“那我见到的是谁？我发现了什么？不对、不对、我到底和什么人说过话？” “你怎么了？”陆凝抓住她的手腕，如果这真的是梅雨的第一个四阶场景，她恐怕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应对。 “我——我没有事。”梅雨的神色忽然平静了下来，就像是变脸一样。她目光有些呆滞地看了陆凝一眼，“你一直在这里，对吧？” “呃……是的。” “你的名字是陆凝，是吗？” 陆凝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是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在绿松山影视基地……”梅雨慢慢推开了陆凝的手，“对，我找到了……那个东西。” 在说完这些之后，梅雨忽然转身就冲向了电梯的方向，陆凝迟疑片刻之后立刻追了出去，梅雨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这场景才刚开始她可不能让游客直接就发生什么减员。 幸好电梯来得慢，陆凝过来的时候，梅雨还在那里等着。她的神色局促不安，双手手指交叠在一起，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陆凝过来。甚至等到电梯上来，她和陆凝都走进电梯里，梅雨也依然如同神游一样按了一层的按钮后就缄默不语了。 “梅雨，梅雨？”陆凝尝试着呼喊了她两声，然而梅雨依旧如同神游天外一样不予回应。 一层到了之后，梅雨从电梯里走出来，她这点不正常让外人看还看不出来，陆凝快速走了几步跟上，手里也掏出手机来给另外几个游客发送信息让他们赶紧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梅雨用近似于跑的速度奔向了二号区域，不过这个距离可并不短。二号区域在众人所在的一号区北方，是一座被设计为现代小镇取景地点的区块，没有高楼大厦。陆凝跟着梅雨跑到交界处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都有点累了，这个世界自己的身体也就是普通人程度，因为职业是摄像所以体力比常人好一点，可也禁不住这样的跑动。 梅雨停在了交界的地方，这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她张开了双臂，脑袋轻轻抬起，嘴巴大张开，仿佛在吞下空气中的什么东西。陆凝皱着眉，她看不到梅雨这个动作是什么意图，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不让她继续下去比较好。 她跑过去猛地拉了梅雨一把，力气之大甚至拉了她一个踉跄。梅雨猛地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就仿佛溺水的人被人拉出水面一般，她咳嗽得涕泗横流，非常痛苦。陆凝抓着她的一条手臂让她不要蹲下身，却发现在梅雨捂着嘴巴的指缝间有一些东西在滑落。 那些是灰色的，和手指差不多粗细长短的水蛭，它们长着巨大的口器，但里面却只有一些锯齿形状的牙齿，而且身体上还长着细密的小鳞片。陆凝急忙松开手，梅雨咳嗽慢慢停止了，她松开手，喘着粗气慢慢调节着自己。 这时候，柯道琳已经来了，她租了个自行车，来的速度也是最快的。陆凝对她把之前梅雨的不正常情况说了一下，最后说到了她突然咳嗽吐出来的东西。 “……她刚刚吐出了一些水蛭一样的东西，就在这——” 陆凝停顿住了，她回头再看，梅雨吐出来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半消化的早餐，食物的残渣，但是里面哪里有什么水蛭？ “看到了不存在的事物？”柯道琳也是见多识广，对陆凝言不符实的部分没有直接提出质疑，她走到梅雨旁边将她扶起来，伸手在她脸上几个位置按了按，梅雨慢慢发出了一点声音。 “我……在什么地方？” “你现在在前往二号区域的路上，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吗？”柯道琳问。 “我记得……我记得我听到了声响，有人敲门……对，有人敲门。”梅雨扶着额头，她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正常，“我不记得那是谁了，好像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对话？我感觉自己身上压力很重，就像是……在潜水，我闻到了腥味，是那个人告诉我应该去哪里。但是我感到不安，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呃……我记不起来……” 梅雨的记忆依然非常混乱，陆凝和柯道琳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我在房间里没有听到什么敲门声，直到她来敲响我的房门。” “是吗？我真的没有印象，我去找你了？”梅雨看向陆凝，“我反抗过，大概是在那个时候我去找过你？我说了什么？” “一堆胡话，要不要回去的时候我给你讲讲？”陆凝耸了耸肩。 “……要是太丢人还是不要了。”梅雨有点虚弱地笑了一下，“这个场景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现在也没搞清楚，可我觉得我有些不妙，这才刚刚开始吧……” “调整你的精神，坚定意志，这不是一个对身体素质，而是对精神素质提出考验的场景，如果不能坚持住，就会被场景吞没。”柯道琳拍了拍梅雨的后背，“遇到任何事情，第一时间和我们联络，如果联络不上就冷静下来想办法自己处理，这都是游客的基本素养，你既然能到四阶，那么自己就能做到。” “呃……谢谢你们。” “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游客应当互相帮助。”柯道琳略带勉励地说道。 虽然表面看上去严厉，不过柯道琳似乎真的在带梅雨这个“新人”。陆凝瞥了一眼她那严肃的脸庞，对此不置可否。 将梅雨带回去之后，稍微休息吃过午饭，下午就要前往第一个拍摄地点，也就是之前众人看过的那个凌府进行拍摄了。 这是一个在陆凝看来没什么趣味的剧本，大致就是一个少年的家族因为和凌家争斗覆灭，随后辗转想方设法进入凌府进行复仇的老套故事。里面在掺杂一点现在人喜闻乐见的爱恨情仇，形成了两集……好吧两集还行。 不过作为摄像，陆凝在剧情上是没什么话语权的，尉詹已经和副导演们安排好了拍摄场地的大部分事务，演员们都已经就位了，陆凝发现凌焰和车奈两人也都在这里，从二人已经打扮好的服饰结合剧本，她也能看得出来二人分别饰演什么角色。 凌焰的角色是“师傅”，是在主角进入凌府之后教了他武艺的老师之一，也挺符合她本人擅长的不份额。至于车奈则扮演凌府二小姐，她本来长得就比较可爱，剧本上的二小姐也是个天真可爱的人设，说白了只要好好当花瓶就行了。 而主角男主则是她不认识的一个叫柴英的年轻演员，他正在很积极地和各个有对戏的演员探讨剧本。作为配角的几个演员也都是尉詹挑选过的，对于这第一幕的剧本他很重视，陆凝还没时间往后看，所以并不知道这些单元剧后续发展会变成什么样子。 “两点了，诸位，准备开工！” 随着尉詹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就位，陆凝也到了自己的机位，这一次透过摄像头看到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了。她控制着摄像头，在打光下调整了最好的角度。 第一幕，拍摄男主进入凌府的这一段。 陆凝并不关心剧情和演技什么的，她只要将拍摄工作做好就行。集散地给了她有关摄像师工作的记忆，这让她很容易就能上手，很快，她的注意力就专注在了屏幕上，捕捉着光线和色彩，人物、取景、远近…… 【你看到了吗？】 5 玫瑰街道 她该看到什么？ 被那句话说过后，陆凝下意识地就去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意义，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僵硬，仿佛已经黏在了摄像机上，镜头不受控制地跟着主角的路线开始偏移，那其实并不是陆凝这个机位需要拍摄的部分。 可是导演没有喊停，不，陆凝不确定现在的自己到底能不能听到导演的声音，她只能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里的拍摄画面。 主角以一个仆人的身份混入了府中，当然不是从正门走的。柴英的演技不错，至少从拍摄的角度来看确实演绎出了一个谨慎地贴近仇家的复仇者的神貌。但很快，陆凝就看到镜头里出现了不存在于现实当中的事物——一个人。 他穿着和戏服一致的衣服，也站在仆从的人群当中，但现实中并不存在这样一个人。陆凝无法看清楚他的面容，就像是被毛玻璃遮盖住一样模糊不清。如果她尝试调节镜头的焦距，其实可以发现那张脸能够用这个方法变清晰的，可陆凝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 那个人扭头看了陆凝一眼，仿佛在笑。模糊不清的面庞在嘴的位置扯开一个裂口，“他”抬起手指，轻轻往旁边指了指，陆凝将目光往那边看过去，发现那里是院子的一个角门，也正是主角进来的那扇门。 “卡。” 尉詹忽然喊出来的一声，让陆凝恢复了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尉詹摆了摆手，让人们先歇息一下，自己则开始看刚刚拍下来的一段，看看有没有可以更好一点的地方。柴英和另外几个主要角色也凑了过去开始讨论。 陆凝思索了一下，找到旁边的柯道琳，低声对她说了一下刚刚见到的事。 “你准备按照那种东西的指示走？”柯道琳沉思了一下，“这可能是打开局面的道路，也有可能是一条不归路，而且后者的概率更大。” “我知道，但是我想试一试。”陆凝说，“既然对方主动邀请，我们也不能示弱。” “四点之前。”柯道琳看了一眼手表，“如果你没有回来，那我就会想办法找到你，联合所有游客。” “谢谢。” 做好准备后，陆凝就迅速走到了角门旁边，她往外面看了一眼，没有异常。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一头从角门冲了出去。 = 呼吸。 街道上的黑色石板上浸着水，潮湿的气息中渗透着浓烈的香味和臭味。香气仿佛是调配失败的劣质香水，而臭味则仿佛粪便一般令人作呕。 陆凝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将臭味稀释千万倍之后，便能够得到香味，二者系出同源。只不过现在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花了几秒钟的时间，陆凝才能认知到现在所在的环境。 一座黑色和灰色为主基调的城市，街道非常宽阔，至少也是现代四车道的宽敞程度，但街道两旁的建筑却是比较破败的状态，也不是那种纯粹的废墟，只是给人直观上就觉得都是年久失修的样子。建筑物都是砖石结构，风格不太统一，因为天空暗沉，往前只能看到大约二三十米远的程度。而在这个视野范围内，她只看到了一个活人。 一个骨瘦如柴的乞丐，蹲在一段弯曲的台阶上。他只有腰部以下围着一块脏污的破布，头上裹着一根灰色的头巾，蓬乱的胡须垂落在胸口，一双浑浊的眼睛向上翻白，隔着很远就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精和氨水的味道。无论如何，他是目前陆凝能找到的唯一一个人，她便走了过去。 乞丐翻白的双目瞪向了陆凝，他发出了一些像是溺水的人发出的咕噜声，声音堵塞而沙哑，用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变成了能够被人听懂的音节。 “一个人……一艘船……哦，哦。” “什么一艘船？”陆凝问道。 乞丐发出了嘿嘿的笑声，他轻轻拍打着手掌，然后指着陆凝喊道：“你是一个人吗？一个人来到了这种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陆凝问。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乞丐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思考”，然后伸手指向了对面屋子上一块已经脏污的挂牌。 挂牌上面有一朵玫瑰的图案，如果不考虑上面的污渍，那么看上去这个图案还挺精细的。 “玫瑰……玫瑰街道。”乞丐低声说道，“停泊，心灵，失去了锚点的船，会消失在港湾之中。你……你是一个人，一个人能够来到这里？” “一个人为何不能来这里？” “锚点，太过容易失去。你喜欢这里吗？我不是很喜欢，但是找不出回去的道路，就像是迷雾……”乞丐喃喃自语，“我能看到你身上有一个锚点，很牢固，也不够牢固。一个人，一艘船，这里不是港湾，这里是墓园。” 陆凝微微叹了口气，指着那个挂着玫瑰挂牌的屋子问道：“那间屋子里有人吗？我可以去敲门吗？” “敲门……玫瑰，玫瑰小姐会把你撕成碎片的。”乞丐笑了起来，“你想要停泊吗？那么应该往前，更加安全的地方。南丁格尔，那里有南丁格尔。” “也就是说可以敲门，但是存在风险了？” 陆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真的在认真理解着这个乞丐的每一句话。她能够听懂一些隐喻，不过更多的东西还是像疯话。 “红的，红的，玫瑰的颜色，都是红色的。玫瑰小姐，尖利而迷人的玫瑰小姐……呜……”乞丐竟然开始哭泣了，陆凝见无法继续沟通，只能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玫瑰挂牌的屋子门口。 门前有一股干净的血腥味。如果要类比的话，就像是医院之类的地方，人类通过某种工具来有序使用血这一道具，并不会给人带来恐惧感。陆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不过她也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抬手敲响了屋门。 三声轻响之后，重归寂静。只有身后乞丐的呜咽声，陆凝没有继续敲下去，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和屋子里的人有一定的联系一般。她知道对方正在走过来，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脚步，踩在旧地毯上的感觉，手中握着东西的感觉，她的眼前就是房门。 陆凝后退了一小步，门猛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穿着有玫瑰花纹图案睡袍的女性站在门口，她的手上捏着一把美工刀。 “嗯？” 双方同时发出了一声讶异的轻哼。 毫无疑问，陆凝面前这个人有着和自己近乎完全一致的容貌，最多是小了几岁的样子。而对方也认出了陆凝的容貌，手上的刀子也停在了挥动一半的状态。 “你居然长得和我一样。”“玫瑰小姐”的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看着真是让人感到不快。” “看来你是一个可以正常沟通的对象……不，我想我们或许有着更加深刻的联系。”陆凝并不理睬对方话语里的恶意。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如果没有联系才是奇怪的。不过这不妨碍我看着碍眼，也许我应该剥下你的脸皮挂在门口，来提醒那些敢随便敲门的垃圾！” 玫瑰小姐将美工刀直接刺向了陆凝，但是她看上去好像不会什么武术，陆凝轻松地后发先至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然后一扭之下就夺过了对方手里的刀刃，随后脚下一绊，却不料玫瑰小姐身体一滑，立刻从她的钳制中挣脱了出来，向门里一缩。 “原来是有几分身手的家伙，不过你这样的人我也已经对付过不少了！” “我们随时可以打，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给我讲讲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已经能感觉到你体内沸腾的力量了，你对我就毫无所觉吗？陆樱？”陆凝平静地说道。 “玫瑰小姐”忽然愣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陆凝一番，脸上的狠戾倒是消退了不少。 “我没想到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陆凝耸了耸肩，“就当成是售后服务吧，是不是应该回答我一下你过得怎么样，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玫瑰街道。”陆樱收敛姿态，给陆凝让出道路，“进来吧，任何一个迷途在这里的人都容易永远消失，你就算死了也没关系，但最好不是在玫瑰街道上。” “为什么？” “一艘没有锚点的船，最后会变成幽灵船的传说。”陆樱轻声哼唱着，“小心那些茫然的灵魂吧，它们不断攫取，只是为了抢夺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这是什么歌谣？” “流传在碎墟上的歌声，据说是一艘幽灵船上飘荡的。”陆樱将陆凝带进一间阴暗的房间里，然后打了一个响指，墙上忽然擦亮了一蓬火星，点亮了一盏挂在墙上的油灯，为房间里带来了一些昏暗的光。 陆凝注意到，这件房屋里所有的事物上都有划痕。 “你的超能力……” “我当然还保留着，说起来这一点还是有必要谢谢你的，毕竟没有你，我自己根本不可能取得这样的超能力。对了，我现在命名它为【创面雕琢】，因为我已经成长了，也不打算使用你给的那个名字了，如何？” 陆樱的性格依然糟糕，陆凝早就知道她本质上就是一个恶人，只是陆凝不在乎她那点恶性而已。 “我离开之后，一切都还给你了，你喜欢怎么做是你的自由。现在我只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玫瑰街道？还是你刚刚说的碎墟？我需要一个解释。” “如果你要一个太具体的解释，我是没有办法给你说明的。因为连我也只敢在这里藏身，只要我敢离开这间屋子一公里以上，我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 “那么危险来自何方？”陆凝顺着问了下去。 陆樱从旁边提起一个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冷掉的茶。 “这里是海港。” 她将杯子放在桌上，并没有给陆凝也倒一杯。她的脸色有些阴郁，手指不断在茶杯边缘摩挲，过了好半天，才继续讲了下去：“一般来说，像你这样的孤身一人是不能进入海港的，你们位于你们的内陆，你们和这里有着天堑阻隔，除非你是被人引渡到这里来的。” “很有可能，不过排除那个，海港是怎么回事？” “我不能描绘。这里很大，但是已经过于接近出海的地方了。这里是最后一个锚点，或者说公用的锚点。那些迷失、漂泊的家伙必须依靠这一丝联系维持着正常，如果锚点断裂的话，他们就会变成海上漂浮的未知存在，我们称呼为幽灵船。” “你说了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陆凝指出来。 陆樱冷笑：“你不需要知道，知道的东西多了反而糟糕，明白吗？连我都不敢去了解，你初来乍到又为什么要刨根问题？你自己的锚点还没有失去，你还能回到你的内陆去。”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去。而且我不算是误入这里的，一定有那个‘引渡’我的人，我不应该搞清楚他有什么目的吗？” “不应该。”陆樱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看在咱们两个认识的面子上，无论那人是谁，你都不要管了，好好生活在你的内陆，最好永远不要来港口这里。” “如何回去？”陆凝见她坚持，便放弃直接提问。 “你最清晰的锚点定位了你的道路，陆凝。”陆樱咧嘴笑了，“而你就有一个非常清晰的，当然，你看不到，因为你的思维还是正常的，距离我们太远了一些。我可以帮助你，不过我不能白帮人——实际上我没杀了你已经和平常的我很不一样了。” “你的状态和我们分别的时候相比更加糟糕了，不过既然你没有求援，想来也是不需要我的帮助的。对了，我还有个问题。”陆凝又说。 “什么？” “外面那个乞丐，最后说了一句‘那有南丁格尔’，很巧合，也不算特别巧合对吗？夜莺与玫瑰，我想知道那位南丁格尔究竟是谁？”陆凝问道。 “你知道的哦。”陆樱拿起茶杯，“当然是那位，不对，是那群已经失去了个体意识的Dr.D了。” 6 朦胧印象 海港这里，生死似乎并不是什么分界，无论是活着的陆樱还是已经死去的Dr.D都存在于这里，这个地方充满了不合常理的怪异性，而陆樱则选择对其中绝大多数视而不见。 “在这里，想要长久一点，那就不要知道太多东西。”陆樱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次，也只有一次。感激我好了，我可不经常做好事。” 不经常做好事？大概是从来不做什么好事吧。 但陆樱的心态相比于上一次分别的时候来说还没有太大的变化，陆凝也不担心。 “回到内陆需要一点准备时间，我不知道是谁引渡你到这里来的，但是你回去之后千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在这里见到了我，明白吗？等到……体感十五分钟之后，你回到这里来，我大概就可以准备完成了。” 陆凝点了点头，陆樱见她起身，又提醒了一句：“不管你去这里什么地方，都不要用生死的事情威胁别人，这儿没有那种概念。” “我知道了。”陆凝也不知道陆樱心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她也不在意，走出门去，重新回到了那片灰暗的街道上。 乞丐已经不在了，他原本所在的位置有一滩血。陆凝思索了片刻，在附近走了走。 玫瑰街道不算很长，最多不过一百多米，只要稍微走走就能到尽头。笼罩在街道上的雾气令人感到有些气闷，而陆凝也终于能够稍微领略到这个“海港”的诡异之处了。 她并不能辨别眼前出现的是什么，在街道的尽头有一个东西，它就在陆凝的视觉范围之内，陆凝也清楚知道那里站着一个东西，但脑子里却完全无法构成这个事物的正确形象。也正因为如此，陆凝停步了——完全不可知的存在，这是在集散地里也绝对避讳的禁忌。 就在她后退的时候，周围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老鼠在街道上奔跑，但体积可能比老鼠大得多。 陆凝皱眉，目光落在右手侧的一条小巷之内。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她前面的道路被堵住了，既然如此…… 不如回头。 她可不会被这些东西随意吸引过去，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回去，搞清楚这个古怪世界和外面世界的关联。 不过她没有去，反而那些声音开始往她的方向过来。陆凝稍微加快了一点脚步，那些东西的速度也随之而加快了。 陆凝返回到接近陆樱门口的时候，骤然停住脚步回头。 在她身后大约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堆如同白蘑菇一样的东西。它们的高度刚刚到达陆凝膝盖的位置，但个头巨大，像普通的雨伞大小，上面有着灰色的斑点。在这些蘑菇下方有一双蜗牛一样的眼睛，从伞盖边缘生伸出的储蓄不断蠕动着，能够看出这些东西并非是植物或者菌类，而是动物。 陆凝一眼扫过去，至少有二十只上下。 幽灵船？她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名词就是这个之前被提到了数次的名字，陆樱没有对此详细解释，好像这个也不能在这里说明。但还没等她作出判断，最前面的那个“蘑菇”的伞盖忽然裂开，一蓬白色的丝从里面伸出来，在空中构成了一个如同石膏像一样的人脸。 “你好。”人脸张开嘴，但是声音却是从下方的蘑菇中发出的。 “……你好。”陆凝谨慎地回答了一句。 “你身上有一些熟悉的味道，我们因此而来。”人脸的口部继续张合，当然，这张脸只是一个外壳，并不具备什么五感之类的东西，这给陆凝的感觉反而更加怪异了一些。 “你是……” 哐。 门被人粗鲁地打开了，陆樱一脸不悦地看着街道上的那些蘑菇，大声喊道：“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玫瑰街道是我的地盘！” “我们的同胞，闻到了令人感动的气味，或许是一个锚点，或许是一段回忆。”蘑菇轻飘飘地说道，“我们认为可能是另外一个同胞，也可能……” “滚！”陆樱不耐烦地吼道。 蘑菇的躯体蠕动了一下，将那张假脸收回了伞盖当中，然后带着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了周围的小径消失了。 陆凝沉默了片刻问道：“这些都是什么？” “Dr.D啊，他们已经是一种类似格式塔意识的群体了，他们在这里留下锚点的方式就是延展同胞，通过数量来弥补质量的不足，也因为如此夜莺诊所附近的人可能比较多。”陆樱说道。 “知道了。对了，之前你门口的乞丐不见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陆凝又问。 “不清楚，我这里一向留不住什么人，可能是觉得这里不如意就跑了吧。”陆樱不在意地说道。 “最后一个问题……我沿着这边的路走到了尽头，却在那里看到了一个无法认知的东西，你知不知道？” “知道，不要管它就好了。”陆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能看到它说明你这里有点问题，但是无法认知说明你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行了，在等我几分钟，准备就完成了，希望我不会再见到你。” “哈……好吧。” 过了几分钟之后，陆樱就让陆凝进了屋子，房间里的布局和之前的时候发生了很多变化，甚至就连墙壁和天花板都有了不同。如果不是陆樱把陆凝带进来，甚至会让她怀疑这个房子是不是刚刚那一座。 “现在，你的脑海里一定要一直回忆自己来的时候的地方，越详细越好。你的锚点会变得越来越清晰，到了一定的程度，那里就会把你拽回你的内陆。”陆樱说，“成功与否在于你的记忆清晰程度，但和你的情绪无关，最好不要让无关的情感影响了你的思维。” “了解了。” 陆樱从背后退了陆樱一把，让她一直向前。 “我不能跟你过去了，我在内陆已经没有锚点了，对我来说走过去十分危险，而你也要注意，若是失败了，你也回不去你的内陆。” 陆凝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去。走廊狭窄昏暗，在两边有不知名的光源，散发着白色的冷光，这条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一样，陆凝感到自己的皮肤触感正在消退，双腿只是机械地向前走动着。她集中精力去回想着拍摄片场的情况，甚至开始渐渐失去了对周围的视觉和听觉，只有一些静谧的，仿佛正在腐烂的树木一样的味道钻入鼻腔内。 不过，眼睛还是在机械性地捕捉着周围的事物，在昏暗的光线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也是一名女性，高挑、长发……她的思绪中只能反映出这样一些基本的概念，更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回忆当中。 “快快快把遮雨的东西拿出来！今天外景可能拍不了，我们晚点拍室内的景！” 男人大吼的声音将陆凝近乎迷失的神智唤了回来，她站在此前离开的那个侧门门口，头上传来一丝丝被雨水打湿的冰凉触感，抬头看的时候，天色已经乌云密闭，就仿佛她将玫瑰街道的天气带回了现实一般。剧组的人员正在忙着应对这突然下起来的雨水，当然，这样的预案也是有的，很快剧组就把很多东西转入了室内。尉詹和旁边的编剧讨论着剧本，副导演那里则接起了电话，没有人注意到陆凝离开了一趟。 陆凝晃了晃脑袋，飞快返回了摄制组这边，柯道琳向她点了点头。陆凝也开始帮忙了，她偶然看到门外又聚集起了一些影迷，比之前广场上的人要少，不过这些人都穿着雨衣，沉默地站在雨里，不喧嚷，却也不离开。 “那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她问柯道琳。 “五分钟左右。你离开了十多分钟，因为在中间休息的阶段，也没有人询问。不过这场雨来得挺急的。” 十多分钟，那么和陆凝在玫瑰街道经历的时间也差不了太多。 “你不觉得那群家伙看上去有些……恐怖吗？” 看上去是影迷，但是他们只是安静地站在外面，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们没有注意到这些影迷的情况，大概是适应了吧。陆凝也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帮剧组进行转移工作了。 = 在影迷的后方，一个穿着灰色雨衣的人从人群里面挤出来。他伸手拉扯了一下雨衣，显出里面的白衬衣和领带——这样的场合还会穿成这样的人可不多见。男子身材高瘦，留着短须，这使他看上去比实际的年龄要大上几岁。他的目光略有些焦虑地向周围看了看，直到看到了对面屋檐下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才略松一口气，快步向女子走了过去。 “你能安全回来实在是太好了。”男子靠近后便低声说道，“我刚刚看到了一个同样离开的人回来，正在奇怪……” “是游客吗？”女子用手指在袖子上掸了掸，她的外衣是防水的，这个动作很轻易地将身上不多的雨水全都抖到了地上。 “还不清楚。如果是的话，应该和我们不是一组。”男子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我给陈岸辉发送过一条信息，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回复。” “正常，他跟直播的那一块，那里可不会像电视剧拍摄一样还能停下来。”女子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女士香烟，敲出一根给自己点上。 “你去那边有什么收获没有？” “唔……有一个很古怪的世界，我认为现在我们按兵不动比较好。李成甫你说过在这里已经见到三个此前认识的游客或者场景里的人物了吧？” 名叫李成甫的男子点了点头，也到屋檐下，和女子并排站在一起。 “一个是我之前关系很好的朋友，他死在了三阶升阶的场景里。两个是我在一阶的时候印象深刻的场景内人物，都有着很独特的气质，现在……也没有任何改变。” 女子吐出一口烟气，目视着白色的雾融入雨中。 “那么归纳来说，这个场景里存在着两种【过去】，我们认识的死去的游客，以及我们在过去的场景里结识的场景中人物。死去的游客会换一个名字，也会有很多不同，但他们很多又和我们的印象中有些相似。场景中人物不会换名字，甚至有一些可能就是我们认识的人……很有意思。” “我听你的，展秋心。”李成甫将衣领重新拉好，目光低垂，“这个场景让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和你的能力，你应该可以活过这个场景吧？” “排除游客因素，我有信心。”展秋心点点头。 “游客因素？” “我们是【影迷】，如果按照拍摄来划分，我们位于这个信息圈子的最外层。如果被安排在更加内层的游客做什么手脚的话，在我们的位置是很难辨别他们提供信息的真伪的。” “的确如此。”李成甫也同意，“现在游客们甚至不会轻易合作。” “这是很麻烦的，因为这个场景里显而易见存在着合作的需求，可是游客们有多少愿意与陌生人合作？四阶比一阶的合作难度可高很多。” “刚愎自用的人太多了。”李成甫冷笑了一声，“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首先判断一下这里如果有游客应该在什么圈子里面。拍摄——围绕这个主题展开，我们处于影迷圈，但很显然集散地没有把游客全都安排到我们这个范围之内。那么这次拍摄涉及的各方都可能被安排进游客，大概涉及的部分包括影视基地、投资公司、摄制组成员、演艺公司、宣发、制片以及管理层。”展秋心说。 “一个个找过去？” “我们是影迷，在外围最自由的人群，如果这是一个分工合作的场景，那么我们自然要承担这个任务。你说过要听我的，对吗？” 李成甫活动了一下肩膀：“没错，我说到做到，那我们就先沟通一下这里拍摄的人吧，之前有人和你一样受到了吸引前去调查了。” “那正好。”展秋心掐掉烟，掏出一个塑料盒将烟头装了进去，眯起眼睛望向还在拍摄中的凌府。 7 去者重来 拍摄顺利进行到了六点半左右，在尉詹点头之后，下午的拍摄任务也终于算是结束了。但因为晚上还有拍摄任务，所以在拍摄地点吃盒饭作为晚餐。 当然，盒饭是基地供应的，量管够。陆凝看到郭骁居然拿了三盒过去大吃大喝了起来，她也只能先领了一盒，准备和柯道琳、瞿奕先讨论一下这边的情况。 就在这时候，陆凝看到凌府的门外又走进来几个穿着雨衣的人，进屋之后他们就脱下了雨衣，径直走向了尉詹。 “尉导，抱歉我们来晚了。”一个男人向尉詹抱了抱拳，“我们已经收到了您发给我们的后续剧本，会立刻开始工作的。” “也不要着急，前三幕的剧本已经打磨好了，你们也要和演员相互了解一下，正好，坐下来吃点东西，肯定有你们不熟悉的人。” 这群人应该是编剧组，此前在片场的编剧只有一个人，对这样一个剧本来说显然是不够的，毕竟剧本跨度很大，而编剧事实上也是各有所长的，肯定需要很多不同的编剧来处理不同的故事段内容。 陆凝的目光在一张熟悉的脸上一扫而过，如今她几乎已经可以免疫这种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的冲击感了，适应良好。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苏芷兰曾经也是做编剧的。 大概还会看到很多不同的人吧。 “各位，八点半我们回来拍夜间的段落，也就是这两天会忙碌一些，明天可以晚一点到，现在大家休息一下。”尉詹起身宣布了一声，众人听罢纷纷应了，接着吃完饭的一些人就走到了门口那里。 “雨还没听啊……” “天气糟糕也是正常现象，拍摄总会遇到的。” “我们还得把器材搬回去。” “这里能不能直接睡下啊。” 摄制组的人们开始了闲聊，就算休息了，现在也没办法到处转悠，只能留在这个房屋里面。 陆凝、柯道琳和瞿奕坐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着今天的事情。 并不只是陆凝一个人看到了那个多出来的人，事实上瞿奕也见到了，不过她胆子比较小，就当做是没看到。当听说陆凝居然敢跟着出去，她倒也有些佩服。 “你的勇气有所回报。”柯道琳点点头说道，“所以说，在你去过的世界，存在你曾经认识的人，也存在一些诡异的生物。那里的规则不同于这里，有很多特殊的专用名词，而我们目前还不知道这些名词和我们这里有什么联系。” “差不多如此，我现在头脑有些昏沉，大概是在那里受到了不良影响吧。就像是梅雨的那段遭遇一样。那些古怪的存在应该会对人的认知、记忆和精神造成影响，甚至不能判断究竟是不是鬼怪。” “知道有那样一个世界存在就已经很不错了，今天才是开机仪式。”瞿奕说，“我们接下来应该尝试接触吗？还是……” “不行。”柯道琳摇了摇头，“我们在这个场景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掌握超能力的手段，除了一些经验以外，我们身体的脆弱和普通人一样，这种情况下不能随意去接触那种东西。” “我同意，无论我这次能安全离开是幸运还是别的什么因素，在掌握更多一些资料之前我们都不应该再去接触那一侧了。现在……我想我们应该尝试利用闲暇时间去接触这次摄制的组织者，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联系。”陆凝说道。 柯道琳也是同样的看法。 夜间拍摄开始了，外面的雨势也稍微小了一些。陆凝借助打亮的灯光扫了一眼外面……那些人大部分已经离开了，只有少数三两人还坚持站在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毅力让他们坚持到现在。 呃……是他们，还是“它们”？ 陆凝觉得自己的思维中似乎失去了一些东西。 拍摄当中众演员也重新打起了精神。陆凝在镜头里能够看出各个主角和扮演仆人的一些配角演员之间的差别，在熬夜工作的状态下，这些专业演员依然能表现出十足的演技，但配角们的表情就呆滞了许多——当然也不需要他们摆出多么生动的表情。 “挺难的，是吧？” 一幕拍完之后，车奈居然还跑到了陆凝这里看机位的拍摄角度，刚刚那一场尉詹并不是特别满意，此刻正在和编剧主演商量应该怎么改进。当然车奈这样没什么主要戏份的当然就不需要跟着讨论了，她闲下来就跑了过来看镜头的位置。 “你精神头还真是不错。”陆凝说道。 “当然了，我可是认真要当好一个演员的，虽然现在演技还在磨炼当中，但态度可要先摆端正。”车奈笑嘻嘻地说道。 “你对自己的职业还真是有远大规划啊……” “毕竟这年头想要多栖发展的人很多，竞争压力大啊，我这还是有些做声优的粉丝基础，真不知道新人怎么熬出头来。”车奈感叹了一句，“其实你们这些摄像师也挺好的，不必出现在镜头前，也不用时刻注意自己的仪表举止。” “很辛苦吗？” “其实我乐在其中啊，毕竟我不擅长那些动脑子的方法，那么只能让自己变得无懈可击啊。” 为什么明明都已经不记得了，这个性格却一点都没有变化？你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吧？ 陆凝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给车奈稍微让出了一点位置。 “这个镜头角度的话……” 她开始和陆凝讨论起镜头感来，陆凝也只通过自己得到的一些摄影知识来和她稍微交谈一下，但这样的交谈却让她感到越发焦躁。 就在这时，尉詹的助理跑过来把手机递给了尉詹——导演拍摄期间是不带手机的，只有遇到紧急情况，助理才会过来把手机交给他。发生了这样的情况，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导演身上。尉詹倒是不慌不忙，接过手机“喂”了一声，然后便安静听着对面的声音，在大约三分钟之后，他放下手机，神色平静地宣布：“今天拍摄就到这里，明天早晨请各位还是来到这里，十点正式开始拍摄。” 提前放人本来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几个游客互相对视了一下，都感觉着里面隐藏着一些秘密。 = “尹荷已经通知三位导演了，剧组方面应该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放心。” 总统套房里面，六个衣着光鲜的人坐在沙发上，一名英俊的男性端着一杯红酒，他的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但另外五个人的神情可不那么美妙。 “尹绣，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一名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性说道，“我们应该警觉一些，事情比我们想的要严重许多。” “严重吗？”名为尹绣的男子深吸了一口红酒的香气，然后说道，“我们的身份在投资方这一边，可以说在这个场景里，我们已经掌握了上层信息。在这个基础上，我不觉得如今发生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很严重。” “一个游客死去了。”另一个暗金色头发的外国男人说道，“对我们来说，这是很严重的警告。” 尹绣转了转手里的酒杯，将它放到了桌子上，身体猛一前倾，脸上的笑容也敛去了。 “艾菲利克先生，李竹女士，我觉得你们的心态有点问题。” “心态有问题？这有什么问题？”李竹眉毛都皱起来了，“场景里的人物死亡无所谓，这可是游客，而且在开机的第一天！” “我问你们，你们觉得四阶游客和一阶游客有什么区别？”尹绣等着她说完之后发问道。 “当然是我们见识更加广阔，应对危机的经验更加丰富……” “错了，李竹女士。”尹绣抬手向下压了压，“没有区别，场景会随着游客升阶变得更难，你或许是那些温柔场景去得太多了一点，甚至忘记了集散地设置的险恶程度。” 李竹闭上了嘴，她有些犹疑不定的目光显示她也在思考。 “施语鸾女士，消息来自于你负责的综艺部吧？能详细讲一讲吗？” 尹绣的目光落在了这里两位女士的另一位身上，施语鸾的穿着比起李竹更加潮流也更显年轻一些，但她的神色一直很阴沉。 “你们或许听说过张佳屏这个名字，没听过也没关系，他是一个我知道的游客，在这个场景里面担任这个影视基地的服务人员组成员。” “他曾有何建树？”尹绣再次笑了起来，问了第二个问题。 “据我所知，这个游客经历过四场四阶测试场，经验已经称得上是丰富了。他的尸体被发现在距离综艺拍摄地点一百六十米远的黑星酒吧旁，幸好当时附近并没有太多人，我的人发现了尸体之后立刻报告给我，现在已经暂时放在了21区的医院里。” “没有报警？”尹绣明知故问。 “报警会让事情的复杂度翻上几倍，游客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就好。”施语鸾冷哼了一声，“以我们的势力隐藏尸体到结束都没问题，不过重点在于一个游客怎么会这么不谨慎地死去？到了四阶可不存在不谨慎的人了。” “那么我们来推理一下好了。”尹绣轻轻打了个响指，“他走过的路线，他的经历，还有这个场景里面由我们游客的过去所构架的骨骼。” = 时间还早，而雨也渐渐停下了。陆凝深呼吸了一下雨后清新的空气，并不准备立刻回到酒店的房间里面，她总觉得这个影视基地的户外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古怪，便邀请柯道琳和她一同在周围先看看——万一基地的布局悄然改变，她也可以进行印证。 “黑星酒吧……”陆凝抬起头，看了一眼在这个时候唯一还在营业的店面。 由于还没到正式开放，很多功能性建筑还在关闭中，只有少数开始运营了，包括一些先期入驻的店家。靠近酒店那边有很多餐厅、服装店之类的开放，不过这里是2号区，和1号区还有些距离，开放的店就很少了。 “进去看看吧，里面好像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是哪组的工作人员。”柯道琳说。 陆凝点了点头，推开了酒吧的门。 “晚上好啊诸位，黑星酒吧，每天下午四点到晚上两点哦。”吧台那里，黑色长发的女性轻笑着说了一句。 陆凝看到女性的面容后，神情微微一动。 迄今为止，她见过了两种场景中人物了，一种类似陆樱，有此前的记忆，能够和自己对这个场景里的某些内容进行对话；而另一种则像是Dr.D和唐月馨这样的，完全融入了场景里面。 那么……眼前的Jaze到底是哪一种？她应该不会认得自己了，毕竟在那个场景中，陆凝是完全改头换面了。 “你好，怎么称呼？你是这里的老板吗？”柯道琳上去攀谈。 “叫我Jaze就好，老板兼酒保，因为有点关系又有点闲钱，就在这里盘了个小店~怎么样？酒、咖啡、甜点、还有下酒菜，我这里可是什么都有哦！” “那可真是太好了，一天的辛苦工作之后，真得来点这些东西。”柯道琳往吧台那里一坐，“先来一杯啤酒好了，老板，有时间聊一聊吗？” 陆凝也跟着坐了过来，Jaze迅速给柯道琳接了一杯啤酒，顺便附赠了一叠毛豆。陆凝侧目看着她，Jaze也望了过来：“这位客人要点些什么呢？” “咖啡。”陆凝瞄了一眼菜单，“拿铁就可以，然后一份红丝绒。” “马上到。”Jaze打了个响指，扭头去准备了。这时陆凝便低声和柯道琳说了一句她认得这个Jaze的事，没想到柯道琳也说道：“原来老板是你认识的人……但黑星酒吧可是我记忆深刻的一个地方。” “什么？” “我在三阶有个非常好的朋友，我们一同进了一个场景，当时经验不足，调查的时候稍微大胆了一些，然后就在一个名为黑星的酒吧当中，她为我挡了七枪。”柯道琳苦笑了一下，“即使你不说，我也一定会过来看一下的。这里的装潢风格完全一样，只有那怪物伪装的老板换成了现在这位Jaze。” 9 逆时针 瞿奕的讲述对她自己来说是一段痛苦的回忆，不过旁人却还是可以冷静思考的。陆凝对于场景里面有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惊讶。如果不是疯言疯语，那就是类似她此前所见过的，与集散地也能达成一定程度交易关系的存在。 “镇静点，我们都知道四阶绝对会遇到过去，无论是出于运气还是有所准备，你都确实杀过他一次。你不用畏惧曾经被你杀死的人。”柯道琳说。 “没错。”郭骁也点点头，“大不了让他再死一次，我们也不是毫无成长。” 二人的安慰让瞿奕慢慢恢复了过来，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那么海港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存在？陆凝你说的情况我本来能弄懂，但现在又有些不明白了。” “实际上连我都没能深入，虽说在那里我什么危险都没遇到，但那个地方确实透着一股怪异的气氛，在我们有更多的情报前，确实不能再这么轻举妄动了。”陆凝苦笑。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难有第二次机会这样全身而退。 最后，这个U盘还是暂时放在陆凝手中，毕竟她还算是几个人当中比较了解海港的，出错几率更低。明天还需要拍摄，众人聊了些后续可能发生的事情之后就各自回去了。 瞿奕整晚都有些不安，看得出这个心理阴影很深，但陆凝毕竟没亲历过，也无法对她做更多心理疏导。 夜色展开了梦，黑暗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窗。入睡的人们或许无法察觉到在这个夜晚里发生了什么，但醒着的人已经落入了另一场醒着的噩梦之内。 张佳屏是醒着的。 他站在一片荒芜的地面上，他的背后有高楼林立，面前是翻滚着黑色泥土的大地。能够闻到潮湿的、有些腥味的风正在吹拂过来，但是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我应该……回去？” 游客已经培养起了警惕的本能，即使是如今这副茫然的状态下，张佳屏也依然能够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转过身，但是周围的一切却随着他转过身体一起转动，就像是由他所投射出来的景象而已。 “不……只能往前了吗？” 张佳屏犹豫着迈出脚步，他踏上了那如同活着一般正在发翻腾的泥土，泥土安静了一些，但也只是在他的脚下。他听到了一些声音，不像是人类，像是大型管风琴发出的奏鸣，还有一些翅膀正在拍动的声响。 眼前并不是空无一物的。 黑色线条形成了粗劣的图形，勉强形成了人类的模样，张佳屏深呼吸了一下，却发现空气的味道变得又腥又苦。他皱了皱眉，抬起手腕，十二点二十四分，根据时间和心跳对照，他可以大致测算自己已经走过的距离。在没有目标点的地方走动，很容易形成一个圈。 继续往前。 声音开始变得清晰了，不过脚步也变得更沉了一些，张佳屏感受到了疲劳，自己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不对，他明明记得自己为了晚上能够放心调查，专门去买了一些面包之类的吃的才出发的。 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二百一十九。” 数着步伐，张佳屏回过头，如果不转动身体，世界倒是不会随之转动。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后方的城市已经消失了，自己已经完全置身于荒野上，但这不对，毕竟二百米绝对不会让一座城市消失在视野之内的。 “我……” 天空传来翅膀急促拍打的声音，张佳屏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但声音很高，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会被袭击到，便抬头望去。 是鸟群？不对，它们有四足，无羽，生鳞，有角。 它们成群地从头顶掠过，飞向了很遥远的地方，望着它们飞去的方向，张佳屏感觉到有些茫然，他的瞳孔有些涣散了，靠着意志力，他勉强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表，十二点十五分。 “哦……” 原地站立了片刻后，张佳屏笑了。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抬起手挠了挠脖子。 “我是不是……没救了？” 他并不笨，也没有被夺走思考的能力，对于游客来说，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如今的状况。不过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却并不惊慌，或者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明明已经走上了黄泉路，却还是有机会和人类一样思考，真是个奇妙的场景啊……不过，我也没有真的踏上黄泉路就被送到集散地来了，是不是如此也不算很清楚。现在，是到了该走完此前没能走完道路的时候吗？” 他扭头回望了一下。 “思维还在，但是记忆已经……模糊了，我是怎么死的？可惜，恐怕也没能留下任何线索给队友们了。” 十二点八分。 翻涌的大地上留下了一片足迹。张佳屏继续向前走，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却不知道会通往何处。他的身体正在渐渐融化，但是并不血腥，就像是蜡烛最后的燃烧一样慢慢消失。 十二点，坐落于影视基地中心的大钟发出了遥远低沉的十二声鸣响。沉浸于黑甜乡之中的人们同时听到了水波的声音，仿佛有一艘船驶出了港湾，永远不会返航了。 第二天，陆凝早早地爬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摄像机，洗漱后便准备继续今天的工作了，昨天突然中断的拍摄其实也透着一股离奇感，不过陆凝只是讲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准备合适的时候再去探究真相。 有什么东西在外面吗？ 陆凝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忽然对房门外面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险感。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凶暴的野兽就蹲在门外，随时等着有个倒霉鬼打开门就能扑进来一样。 这种恐怖感甚至驱使陆凝逃离了门边，正好撞到了刚起来的瞿奕。 “怎么回事？”瞿奕被撞了一下也吓到了，陆凝指了指门口，小声解释了一下，瞿奕脸色一变，立刻也走向了门口，不出意外地也感觉到了门口那种恐怖气息。 陆凝已经掏出电话给柯道琳打电话过去了，看看是不是每个人房门口都是如此。不过柯道琳接了电话之后表示她的房门口一切正常，紧接着大约五分钟之后，门被人敲响了，门外的恐怖气息也随之消失。 陆凝和瞿奕打开了门，柯道琳和梅雨就站在门外，两人已经着装整齐，柯道琳的目光不断在门口打量，梅雨小声说道：“我们过来的时候……门口什么也没有。” “但是五秒钟之前，那股气息还在门外。”瞿奕说。 “外面确实存在过什么东西。”柯道琳忽然开口了，手指着侧面的门框。 陆凝过去看了一眼，在门框上通过侧面观察能够看到有一排五个并列的，如同手指一样大小的轻微凹痕。 “就算是人类的手指，一般也很难形成这样并排的五个凹痕吧？”陆凝说。 就算力量较大，这也不是那种摧毁性的力气，五根手指总不会用同样的力气。 “未必是人。”柯道琳就说了一句。 没错，这也是一种可能，只是仅凭这一个痕迹，众人也无从猜想那个门口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了保证安全，陆凝和瞿奕迅速收拾了一下东西，跟着柯道琳两人一起离开了酒店。 今天的拍摄接着昨天的继续。那一场雨带来的清爽天气还在持续，今天的太阳也并不强烈，外面的场景拍摄非常舒服。 不过拍摄到了中午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阳光虽然不强，不过有些机位依然会被影响到，例如陆凝的位置就需要更改一下。对镜头位置了如指掌的尉詹导演亲自过来指示着陆凝几个机位不太好的改变位置。在这短短的间隙当中，陆凝看到门口的地方又出现了几个人。 幸亏这次只有几个人，不像昨天一样大雨天还有一群沉默的观众站在外头。这几个人都是穿着便装的，其中一个正是昨天在黑星酒吧里面见过的那个男人。 人数是六个。 陆凝对照了一下双方的数量，明白这应该是另外一批游客。 这些作为“影迷”的游客站在外面非常安静地看着现场拍摄，剧组的人多少也习惯了这个情况，只要不进来打乱秩序，他们就无视了这几个人。 调整好机位之后，拍摄就继续了。 “凌府深宅”总体包含的故事也就是两集，甚至不到一部电影的长度，而电视剧也没有电影那么高的标准，按照陆凝以往的经验，只要主角不出什么问题，最多也就四天就能将这两集的内容拍完。很显然尉詹也是同样的想法，进入下午之后拍摄进度就开始加快了，甚至让陆凝一时忘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场景，只能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于是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五点。 “卡，休息。” 终于听到尉詹说出了这句话，已经有些疲劳的工作人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一辆货车在外面停了下来，两个身穿着基地工作制服的人从车上下来，打开车厢，从上面卸下了盒饭。 昨天因为下雨，盒饭是被送进来的，众人还不知道居然有这种专车送餐——哦，陆凝这几个人至少是不知道的。两个工作人员将一兜兜盒饭拎进了拍摄场地，其中一个拿出一个签字板给尉詹签了名字，另一个则开始打开袋子。 “你们吃饭吧，后面的都是夜场安排，七点半之后再回来。”尉詹用洪亮的嗓音喊道。 众人热闹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各自去领盒饭吃饭去了。陆凝几个装样子拿了一盒，然后就趁着抢饭的时间溜到门外去了。门外的六个人看到陆凝等人出来，一个叼着烟的女人用大拇指指了个方向，然后六个人就一起转身走了，陆凝等也立刻跟了上去，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众人就离开了凌府这块地方，走进了另外一片古代区的房屋之间，最后在一座外观是破庙的地方停了下来。 “咦？这里不会是……”梅雨忽然低声说了一具。 废旧寺庙？不，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六个来自“影迷”方的游客已经重新转过头来。从之前这几个人走路时的姿态来看，他们当中有两名首领。一个是刚刚那名抽烟的女人，另一个则是一个留着寸头，身穿沙滩休闲衫的墨镜男人。 墨镜男人气势上并不如女人强，但他身上有另外一种隐约的令人信赖的感觉，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情况，他才是另一个首领。 在接下来开口互相交换身份的时候，陆凝也认识了对方的人。 女子展秋心，男子陈岸辉，这两人是这些自称为“影迷组”的游客的临时首领，因为影迷组这边能够自由活动的范围很大，需要处理的事务比较多，所以才进行了这样的分组决定。昨天和陆凝等人接触的李成甫是展秋心这边的人，也是因为正巧昨天展秋心几乎和陆凝同一个时间点尝试进入了海港。 “这个世界的根本问题应该和海港有些关联。” 几句话，展秋心就将话题拉进了正题：“不过昨天给你们的东西并不是我从海港带回来的东西，而是陈岸辉找到的。他昨天跟的是直播那一组，直播组里面是否存在游客我们还不确定。” “没错。”陈岸辉跟着说，“我先说一下给你们的东西是怎么获得的吧，我是偶然跟着直播的那些人的时候，在一间日用品商店里找到的。” “日用品？恐怕不是常规的日用品吧？”安佑熙说。 “当然不是，虽然我没有进入海港，却走进了一个宛如异界一样的小店当中，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那里的店主是一条蛇，我用一段记忆向他交换了三个U盘，其中一个转交到了你们手上。”陈岸辉平静地说，“而这也是我能够在那里交易到的最好的东西了，因为我没有更加贵重的记忆。之后我也尝试过再次触发，但今天就算在同样的时间点用同样的动作，也无法再进入那间店铺了。” “一起……偶然事件？”陆凝疑惑。 “目前只能这么认为了。”陈岸辉耸了耸肩，“这个世界的内层可比我想的还要怪异。” 11 穿林之径 秦知澜和编剧的争论最后还是被回来的尉詹解决了。 “你按照以前人物心态去演就可以，自己想加点细节也没问题，之后的剧本里可能用得到，但在这个篇章可能就用不到了。” “我们这不是个单元剧吗？前后的故事难道有联系？”秦知澜追问了一句。 尉詹也不生气：“给你们的剧本里面是有些联系的，像你这样的演员应该会自己研究一下吧。看看你后面的戏，你会清楚。” 秦知澜将信将疑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搞定演员之后，拍摄就继续了，夜场拍摄转移到了凌府后方，那里有一片林地，移植过来的树还稍显稀疏，不过也正好让月光能够照亮地面不至于太昏暗。 这很奇怪。对于拍摄来说，尤其电视剧，再明亮的月光也比不上人工打光，使用天然光源带来的问题就是镜头里黑乎乎的，拍摄效果也很差。 但尉詹这样经验丰富的导演居然没有让人打光，直接借助月光开始调整起机位来。陆凝在摄像机这里看着效果可不怎么样，月色再好，也是十步之外黑咕隆咚的感觉。 “这两条路线一定要拍到，主角的逃跑和最后的追杀部分是这个故事里最重要的一环。” 这个声音让陆凝的目光立刻从镜头上飘离了，她看到尉詹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另外一个人，正在和尉詹讨论这一幕的拍摄工作。 ——尹荷。 原来尉詹之前会离开现场是去和她见面了吗？尹荷是整个拍摄的负责人之一，不过陆凝一直以为她只是调度，没想到连拍摄这么细节的事情也会亲自来指点？ 那边尹荷已经和尉詹说完了，注意到陆凝的目光后，她笑了笑，向她走了过来。 “我记得你叫陆凝？” “是的。” “尉詹导演昨天拍摄的片段我看过了，各位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尹荷笑道，“今晚的月光很不错，我希望各位能将影视基地天然的优势表现出来，我们这里的自然光就能营造美妙的意境。” “尹女士，虽然这个想法很好，但是实际拍摄和我们眼睛所能看到的是不太一样的，至少我们的镜头还到不了人眼的光捕捉水平……”陆凝扮演着自己的摄像师角色。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摄像师小姐，别担心，现在还没有到最佳的时间。很快，你就能看到这里明亮的夜晚了。” 说完，尹荷微微前倾了身体，望向陆凝的镜头。那一瞬间，陆凝仿佛感觉她的目光穿透了镜头里面的黑暗。 “这是非常好的角度，只是现在光还没有到来，正式拍摄的时候，你会看到的。” 气息。 尹荷只是晃了一下就站直了，但陆凝还是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不是气味，而是那种已经记录在第六感中的熟稔，在这个瞬间，她几乎要认为集散地真的从冥界召回了她。 但她不信。 这是四阶场景，这就是四阶场景。 陆凝向尹荷点头致谢，尹荷勉励了几句之后便走向了另一个摄像，她看上去对拍摄相关的事务也很了解，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学习的，至少陆凝觉得有可能是这样。 翅膀拍打的声音自林地上空穿过，月亮慢慢升上了天空。银盘将柔和的亮光倾下，在树枝中分解为细碎的斑斓色，镜头中的一切也在此刻变得明亮了。 这一幕应该是复仇的最后。 在得到了决定性的罪证后，主角毒杀了凌府的家主，准备逃离。他并不是为了心安或者正义之类的理由，他只想亲手杀死仇敌，然后见证凌府毁灭，至于不知情的人，只要承担后一种结果就够了。 某种意义上，这个主角其实也已经被复仇心吞噬了。他遭到了凌府守卫的追杀，尽管用了各种方法逃跑，却依然无法摆脱。 秦知澜的角色也是在这个时机暗中出手了。在她计划中的意外便是主角能找到机会毒杀凌家家主，对她来说，凌家可以式微，却不能毁灭。可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那就要将主角取得的罪证拿到。也正是她暗中帮忙截下了一些追兵，男主才在女主角的帮助下逃进了这片树林。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逃出生天。 要播出的剧拍得再黑暗，内核也要正确才行。为复仇而来的主角，也有其行径应得的下场。 当然那一幕不是今天拍摄。这里只是主角与剧本的主题发生了交汇。 虽说是单元剧，总有个能串起一切的主题。这些单元的最后，一些主要人物都会走进一个被命名为“月光山谷”的地方。 男女主在这里认清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男主也终于感受到了复仇的空虚。他们将经历的一切在这里记述，然后携手穿过月光，消失在林地深处。 这一段拍下来倒是没什么难度，只要主角这边演技跟得上就行。由于是第一次出现月光山谷，整个剧情流程拍摄也会略长，要让观众接受这个设定，这也没遇到多少困难。最麻烦的几个长镜头也是两三次拍摄就过了。 很顺利。 月光洒落在林地的小径上，陆凝的摄像机最后拍摄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在导演宣布这段通过的时候，她的内心居然产生了奇异的不舍感。 她听到了掌声，是尹荷。随之，更多人开始鼓掌，欢呼，今天的工作结束了，但是为什么每个人都如此兴奋？ “完美！感谢各位的努力，在这个单元拍摄结束后，礼品也会给各位送到酒店房间去。辛苦了！”尹荷笑着宣布。 啊，有礼品？陆凝还真不知道。 总之，拍摄也算是结束了。陆凝稍微算了算，如果每天都要进行这样的拍摄工作，那么摄像这边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探索时间。这么说来，任务倒也没要求拍摄以外的工作。 带着一些胡思乱想，陆凝回到了酒店。正好快要到十点了，也是和演员组那边约好见面的时间。 陆凝快速收拾了一些东西，然后就和同伴们汇合赴约了。 6211，这样的号码一般就不是房间了，而是六层的棋牌室。现如今这里已经被人占据，陆凝等人进来就看到了八个人坐在屋子里，看到有人进来，他们纷纷起身。 昨天发出邀请的覃雅和今天在片场吵架的秦知澜都在其中。 “呵呵呵，是预定的朋友来了啊，欢迎欢迎。请找个舒服的地方坐吧，尽管情况不太妙，我们也不能一直绷紧神经啊。” 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绅士开口说道，他的容貌偏向混血，年轻的时候大概很英俊，但岁月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 “你好，我们是摄影组的。我叫柯道琳，这几位是……”柯道琳快速将几个人的名字说了一下，绅士一一点头致礼，在柯道琳介绍完之后也自我介绍了一下，他的名字是唐纳德，会在电视剧后期的几个单元出场，现在则是在参加综艺节目的录制。 在这里的就是演员组的六个加上基地组的两人，这两人也正是之前被展秋心和陈岸辉提过的那两个乐于与人沟通的基地组成员。 有了这么多参照，基本确定集散地这次就是六人一组的平均分配，现在有四个组已经互相见过了。 气氛比白天的时候好得多，唐纳德是演员这边的头颈，不过他态度温和，能给人一种放松感，却又不是完全松弛下来。其余几位陆凝也都认识了一下，这里面除了秦知澜已经在电视剧那边出场了以外，别的还都没去剧组。 “各位，今天见面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我认为大家应该认识一下，这个场景少不了互相照拂，我不认为集散地分了组我们就该跟着走。”唐纳德笑眯眯地开口了，他果然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究竟是有同样任务的人聚集在一起更好，还是有不同任务的人重新结组更有效率？很难知晓。唐纳德直接说出了演员组的第一个任务：通过三个正在进行的拍摄中任意一个，为自己建立一个人设。 这个也不难，就像陆凝等人的任务也是本职工作一样，游客想立什么样的人设实在很简单。陆凝看了秦知澜一眼，明白她今天的行为其实就是这个目的。 “但是我们目前的任务还是各安其职比较正常吧。或者说您是指以后？”安佑熙笑问道。 唐纳德点头。 “乔老弟告诉了我们，一位朋友死在了不知名的地方。他最后发送的信息是【不要妄动】，除了这个什么也没有。鉴于我们现在已经忘记了这位朋友的名字，我们有理由认为或许还有一些信息也被同样的手段抹除了。” “今天我们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我们为他感到遗憾。”柯道琳说。 “所以我提议，我们先举杯，为这位先行者。”唐纳德站起来，从冰柜里面取出了几瓶白葡萄酒和高脚杯，开始给众人倒上。 “你不感到惊慌吗？”瞿奕问。 “惊慌？不不不，女士，那对解决我们的问题毫无帮助，给，喝一点，致敬那位朋友，也让我们在这躁动的夜晚多赢得片刻宁静。”唐纳德将高脚杯递给瞿奕。 很快，众人手里都多了一杯酒。 “我提议的联合，不光是为了任务考虑。我们每个人手上都有碎片化的信息，也必须有人对信息进行归类整理。发现联系是破解这个局面的第一步。那些不存在于自然世界的事物终归要有个来源。”唐纳德侃侃而谈。演员组对他似乎也是信服，在他开口的时候，其他人就是默默喝酒。 “您得到了什么信息呢？”陆凝问。 “我只是还原了一部分联系，接下来的部分，或许要各位用自身所知将它补全了。”唐纳德拿出一个笔记本，开始讲述起来。 在演员角度接触到的东西就更多了，何况唐纳德等人的身份都不是无名之辈，能获得的情报更多。 这次拍摄计划是由六个影视基地投资商联合制定的，中期还拉了一些别的投资，但权力都集中在六家手中。 晨锋集团，大玟锁业，鲁弗斯地产，天马工作室，皎星科技，雪兔电子。 六家投资商在基地都有自己的负责人，例如尹荷就是晨锋集团的。这些负责人同样也都是游客们曾经认识的人，鲁弗斯地产的负责人帕克是唐纳德曾经的挚友，而皎星科技的负责人王怀恩可以说是乔高的恩人。 “但负责人背后一定有集团派来的代表人的，我敢肯定。”唐纳德指着本上的几个人名说，“这几位负责人都非常有本事，唯一的问题在于资历，我不觉得这样规模的项目投资商会不找亲信把关，负责人的背后肯定还有人发号施令。” “有没有可能是游客？毕竟投资商也是六个。”陆凝联系了一下数字规律。 “只能说不排除可能性，毕竟我们能直接见到的也就是负责人。” 由投资商决定了之后，项目就开始了。搭建剧组这种事在钱的支持下很快就完成了，剧本也在几个负责人的调度下完成，拉入北慕大所在的直播平台后，三线拍摄的基本人员就已经敲定，项目也由此展开。 值得一提的是，电视剧这边由晨锋集团和天马工作室负责，因此陆凝等人的一应事情都是尹荷处理的。同理，综艺是大玟锁业和雪兔电子负责，直播则是鲁弗斯地产和皎星科技负责。 唐纳德说得略有些快，不过陆凝还是尽量记住了这些关系。 “请问……天马工作室的负责人是谁？”陆凝问，“这两天我好像没有见过。” “云纾，她一般调度道路需求和后勤，拍摄上的事情你们自然见不到。”唐纳德回答。 六大投资商下，便是项目参股方。直播和综艺拉走了很大一部分广告，至于电视剧这边就是电视台和网络平台比较多了。借助尉詹的名气，这部电视剧怎么也不会亏，慕名而来的平台也不少。 接着就是演艺公司了。 12 残香绕梁 拍摄，永远需要明星，就连直播也绝不会只让北慕大一个人去撑场面。他虽然是平台一哥，但论人气比起一线明星也还差着份量。 慧驰，光萦，长策。国内三大演艺公司与项目组签署了合作协议，大量一二线顶级艺人的进入在圈内甚至形成了引力效应，就像是如果不在这里参与一下，将来被人问起来都会不好意思一样。而投资商这边竟然也是放开了人数，只要通过考核就安排位置，一时间甚至引发了一阵热潮。 这些都是游客进入前发生的事情了，最奇怪的是，这件事明明在圈子里引起了不小波动，但只要不是相关人员，就一点消息都听不到。就算有保密协议签署，陆凝也觉得这手段很高明。 毕竟就连她这种业内人士，根据从前的记忆，也只对此略有耳闻罢了。光是前面这一段描述，牵扯进来的就包含了投资商，演艺公司，广告商，平台等不同组织，如果不了解的人看肯定是盘根错节吧。 但是……还有一个没提到的。 “地。”瞿奕抬头，“土地使用权在谁那里？” 虽然很多时候要建设楼盘就会去取得土地使用权，但这并不是默认的规则。 “这已经涉及到比较私密的合同了，不过嘛，要查还是找的到的。”唐纳德笑了起来，“整个影视基地的地属于两个人。陈奇英和蓝荼。” “谁？”陆凝嘴角一抽。 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投资商并没有直接买下地的使用权，或许有详细合同，但凭这里的人是肯定无法调查到了。 在陆凝印证了蓝荼身份之后，两位土地所有人也被一并列入了重点关注名单之内。 唐纳德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想要感叹一些什么，但是他酒刚入口，神色忽然一变，立刻拿过垃圾桶将酒吐了进去。 “怎么了？”演员组的几个人立刻围了过来。唐纳德用手指挖着喉咙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他这种动作让喝了酒的众人脸色也开始变得惊恐了起来。 但随即，唐纳德就抬手摇了摇，他吐完了赶紧说：“别那么紧张，不是酒的问题。” “不是酒的问题？”柯道琳摇晃了一下酒杯，眯起眼睛盯着那酒杯里面的酒液，“那为什么……” “甜味。”唐纳德喘息了一下，解释道，“如同蜂蜜一样的甜味。这可是完全毁了白葡萄酒的滋味，而且可能还有问题。” 陆凝确实没有尝到什么特别甜的味道，是正常的酒味。 “变化只发生在了你的酒当中？为什么？”陆凝伸手取过被唐纳德放下的酒杯，里面残存的酒确实已经不是白葡萄酒本身清冽的颜色，而是带有一些红的感觉。由于室内灯光的缘故看不太明显，但近距离观察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这大概是和我们遇到的各类奇特事情一样的怪事吧。”郭骁说。 “不要慌，各位，这也许只是一个邀请……虽然我们未必赴约。”唐纳德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同伴。秦知澜冷笑了一声，将白葡萄酒瓶子也拿了起来，凑过去闻了一下。 浓烈的芳香正在从酒瓶当中散发出来，过度的甜与奶香就像是从十几家糕点铺门前路过一样，甚至开始令人有些头痛了。陆凝马上抓起瓶塞丢了过去，秦知澜抄过来就塞上了瓶塞。 “只有他的酒是从这个瓶子里倒出来的。”秦知澜言简意赅地说。 唐纳德坐在沙发上苦笑。 之前他是给每个人先倒了酒，轮到自己的时候正好新开了一瓶，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精准狙击，总之只有他喝到了那甜蜜的酒。 “这个酒的味道太浓了。”陆凝站起身，走向了冰柜，将冰柜的门拉开。里面有六瓶酒，而外面放着五瓶。 十一——除了特意准备的话，一般会准备这个数字的物品吗？ “十一瓶酒，多了一瓶吗？”她直接问了。 唐纳德点了点头。 “瓶子和标签看上去和别的酒瓶一模一样……不。” 秦知澜已经检查到了酒瓶的底部，终于发现了酒瓶和别的酒瓶的差别。原本应该在瓶底的商家花纹被替换成了三只蜜蜂的花纹。 “这酒是被换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人换的。”秦知澜将酒瓶放在了桌上。 “甜蜜海港？”瞿奕说道。 “什么甜蜜海港？”有几个人立刻抬起头看向她。 关于海港的情报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虽然这会导致这里的人也失去了在无知中探索海港的机会。陆凝简单讲述了一下，然后指着那瓶酒说道：“我们的意思是，这瓶酒很可能是甜蜜海港那里商店的产物。” “海港……” 已经有人把窗户打开了，香味被夜风吹出去了不少，也不再让屋子里的气味那么呛人了。但是每个人的鼻翼间依然留存着相当浓烈的香味，这使得众人在某种意义上失去了嗅觉。 不过那酒是在被发觉之后才开始散发香味，这一点倒是让陆凝略微有了一些警惕。甜味会被直接尝出来，但是香味却要被发现才散发，这东西的性质略显古怪。虽然二者之间还没有实际联系的证据，可陆凝就是想起了自己在海港见到的那个无法被认知的东西。 “海港的东西从来都这么奇怪，但……海港的东西真的能随便出现在现实世界当中吗？”柯道琳说，“我们能够将遇到的那些离奇事件都归咎于海港吗？实际上能够确定和海港有联系的只有这次。” “也许不只有我们知道的从海港回来的人。”陆凝说。 可惜如果有人不想说，那么也没有人可以知道。 唐纳德最后也没有追究此事，用他的话说，追究一个或许存在的“内鬼”所导致的内部分裂比发现了再处理严重许多。 = 香味扩散到了夜晚之中，稀释入空气之后，也变成了一种好闻的正常味道。很多人都闻到了，不过并不能找到来源在哪里。 甚至直到第二天醒来，陆凝依然觉得自己闻不出什么别的味道。瞿奕揉着眼睛坐在床边，咕哝道：“这一觉睡得真够沉的。” 没有梦，没有紧张感，仿佛回到了安全的集散地一样，陆凝也陷入了这样的酣睡当中。但这是不对的，游客进入场景绝对不可能完全放松下来。 “记得昨晚唐纳德说的话吗？”陆凝说。 “你是说他那个祝福让酒有了类似的效果？”瞿奕皱起眉头。 “只是那带有香味的酒都够了。” 稍微洗了一把脸，两人就再次出发前往拍摄现场了。摄像其实时间上还算宽裕，只要在拍摄前将摄像机调试好就行。演员之类的还得早早赶到上妆，古代片尤其麻烦。 两人喝碗豆浆走到的时候，今天的演员已经扮好戏了。凌焰在这里的戏已经拍完了，所以没来，不过车奈还要经常没台词出镜，还是在片场等着拍戏。 今天陆凝也见到了尹荷和另外一个负责人云纾。尹荷是那种一看就比较精明强干的人，但云纾却看着有种年轻到天真的感觉，开口也是温言细语，令人很难认为她居然能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 “今天拍完凌府外的一些景之后，明天补些镜头，这一单元的内容就完成了。昨天的夜景我看了，很不错，剪出来应该能起到不错的宣传作用。所以明天你那边应该着手布置下一个单元的东西了，道具组的清单……”尹荷正在和云纾对话。 “我已经拿到了，今天下午就可以进行布置的，别担心啊。”云纾笑眯眯地说。 “拍摄时间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直播那边的宣传已经开始转化为流量了，我们这里还没正式开始。”尹荷说。 云纾拍了拍尹荷的肩膀：“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二者根本不是同样的资金循环流程，电视剧这边还是得沉下心来。” 尹荷有些无奈：“直播可以及时根据观众反馈调节内容，我们这边可做不到。” “安心安心，等第一个样片剪出来，我会安排一些资深影迷来做个试映的。学学做电影的嘛。” “嗯，拜托了。” 两人谈话没有避开谁，所以很多人都听见了。碍于两人的身份，众人没有去问，不过这个消息也让他们够惊讶的。 接着就是尉詹宣布开拍了。 今天拍摄的部分大多在凌府外围。毕竟这个电视剧要宣传，除了剧情以外，能涉及多个不同地点让人拍摄就更好了。这一段就主要是门外可以用来拍摄闹市的古代街道，借助主角的视角，把比较精彩的地段都拍了个遍，搞得和旅游宣传片一样。 这一点在后面的“破旧寺庙”单元其实更明显，毕竟那就是一个和《十日谈》类似，一群避雨行人在破旧寺庙偶遇，讲故事的常见套路，不过因为电视剧体裁的优势，每个人的故事当然都能单独拍出来。 抛开背后可能隐藏的问题不谈，陆凝觉得后一个单元比凌府这个有意思许多，众人讲述着看似无关的故事，其中却在细微之处存在着奇妙的关联，当最后一个故事讲出来的时候，众人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本该认识，又相互错过，某种不和谐的巧合反而令人心生恐惧。 比单纯的复仇剧要精巧多了。 不过摄像师没有挑剔剧本的资格，陆凝兢兢业业地完成着今天的拍摄。好消息是今天没有夜场，白天的拍摄结束之后，尉詹就让所有人休息去了。 既然今天放得早，陆凝就打算去另外两个拍摄地点看看究竟。说实话，摄像组居然全都是电视剧这边的，集散地真的考虑让他们得知另外两个拍摄现场的信息吗？ 路上她打开了北慕大的直播间，这个直播是以“影视基地大冒险”这样的方式来直播的，除了北慕大以外，还有一个导演，一名演员和一个基地的工作人员陪同。当然，这里面的演员属于每天换个明星，分享曾经的拍摄经验以及从各自的角度看基地。 还挺有意思的。 北慕大确实是个直播的高手，一些比较硬核的知识科普能被他用比较“外行”的方式迅速理解成为人们熟知的一些事情甚至段子。其实能看出他本身绝对是有些理解的，就是在装外行而已。由此也能明白北慕大能走到今天肯定不光靠运气。 综艺那边又有所不同。 综艺虽然也是内容为主，有剧本因素，可综艺是免不了和观众的互动的。这种现场互动给陆凝一种非常热闹的感觉，甚至她怀疑有超过一半的“影迷”其实都跑这里来了。明星嘉宾那里玩，观众们则是不是发出惊呼和哄笑，到这个时间都还在拍摄中。 就在这时，人群中跑出一个人，观众们纷纷让路，陆凝刚准备也让开，没想到那人直接过来把一把钥匙塞进了陆凝手机。他压低笑意气喘吁吁的说：“姑娘你帮我个忙啊，把这东西送到未来区Circle会所1002，一个地中海手里头，拜托了啊……哎呦，他们要追过来了，我得赶紧走。” 男人说完就跑了，后面好几个扛摄像机之类的人也飞奔着追了过去，陆凝将钥匙藏手心里面，十来秒之后就看到另外两个人带着一群剧组的高声叫着“那边”“他跑这儿来了”从面前飞奔而过。 观众哄笑，陆凝倒有点茫然。 “你好，我们是《时空冒险团》综艺剧组。” 有一个走到了陆凝面前，陆凝认识他，敬兴澜，这个综艺的总导演。 “您可能是看了直播过来的？我们在拍摄综艺节目，嘉宾们有时候过于投入可能会忽略一些问题。您如果有自己的事，可以把钥匙给我们的工作人员，不会耽误您的。当然，如果您想参与一下，也可以试着加入进来玩一下我们的游戏。如果您不想展示面容我们会帮您后期处理，您看如何？” 敬兴澜还真是处理这类事情的老手，几句话就把各种情况都安排好了。 “嗯……谢谢，我也没什么事，就送一趟吧。” 难得有个参与机会，陆凝自然不会错过。 13 遗忘空洞 陆凝这一段路当然不会有人拍摄，敬兴澜只是安排了两个工作人员帮忙带路，又给另一边的人打电话让他们注意接人而已。 未来区域基本都在基地中心，这里修建了一些外观看上去真的很有未来风的建筑，不是摄影棚那么简单。和大部分地方一样，这里还没有开放，只是有拍摄需求的建筑才投入了使用。在有人带路的情况下，陆凝要找到Circle会所也不难，最后出来接钥匙的人也不真的是地中海，大概是两人关系比较好的外号吧。 不过在陆凝刻意“加戏”坚称是给地中海的情况下，这边的这位明星也哭笑不得地解释起来——之前他和那人拍摄的一场戏里面他的造型是个头发中间剃秃了的怪人，当时为了拍摄就真剃成了那样，才有了那么个外号。 陆凝看过剧照后才将钥匙交给了对方，看周围工作人员憋笑的样子，估计刚刚还挺搞笑的。 没想到拿到钥匙之后这位明星还挺热情：“姑娘吃饭了没？这帮人还赶着吃饭的时间让你来送东西，怎么着也得留你吃顿饭啊。走，这里有个餐厅不错，正好我也给你讲讲这钥匙的重要性……” 画风突然就不对了起来，陆凝倒是答应了，没想到这位明星居然真开始和她讲这个钥匙的剧本，还特别详细。 “我们时空调查局一直在调查回收在各个时间出现的危险物品，你今天拿来的这个就是诅咒钥匙，我们跟踪很久了。这把钥匙可以给任何一个锁使用，由它所上锁的东西绝对安全，除了使用者以外谁也拿不走。不过，只要使用过它，当钥匙离开使用者身边时，使用者立刻就会产生【我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念头，留下有类似遗言的遗书之后自杀。我们认定这是个危险品，所以要回收。当然，和我们作对的时空盗贼团，他们总想偷走这些东西然后拍卖给有钱的富豪……” 陆凝看得出他就是在搞节目效果，这些肯定就是节目组的设定，那钥匙也就是个做工精致的道具。 不过吃饭聊天还是很愉快的，这位明星在入戏出戏中切换自如，而且还很幽默，难得让陆凝轻松了一下。吃完饭后，她就找机会表示自己还有事，告别了对方。 七点多了，也不是很晚。陆凝离开了Circle会所大学一百米后周围的灯光就变少了，毕竟大部分地区还是未开放的状态。但主要道具两侧的路灯都是亮的，走回去自然没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不远处一座还有不少灯光的四层建筑就非常显眼了。 陆凝走近了一些，发现这里居然是一家医院。 未来造型的大门口用荧光写就了RebornHospital的字样，没有门卫，幽深的门厅内亮着苍白的灯，一切都静悄悄的。 门是开着的，可以进入。 陆凝闻到了一股甜腥味，像是海风，但周围根本没有风，更没有什么水产市场。陆凝从腥气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当她从思绪里回过头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医院的大门口，医院内一片寂静，寂静得反而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是否可以进去？ 这个时间，应该不能再冒险了吧？但是陆凝又很不确定，迄今为止在这个场景里面，知晓才是危险，而无知反而安全，众人之前经历的一切最后能够平安大概都是因为对情况完全不了解。现在，陆凝恰好也对这个医院里可能存在的东西一无所知。 鬼使神差的，她再次往前迈了一步。 安静，一切都没有改变，仿佛真的不存在任何危险。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当然，“安全出口”之类的标识还是都在的，无论建筑怎么往未来风格贴近，一些规定的东西还是不敢有大的改变。 接下来要面对的，应该就是更加需要警惕的东西了。陆凝真正走进了医院里面，消毒水之类的味道已经浓郁了起来，这里已经开始运作了。可为什么一个人都看不到？陆凝非常奇怪，理论上来说，医院里面也应该有些值班医生吧？急诊之类的总是需要人的，除非在这个地方不只有这一家医院？那么这里是做什么的地方？ 她轻悄悄地向里面继续走去，医院里面确实一点人的感觉都没有，冰冷，就像是……冷藏室。 冷藏室？ 陆凝看到了通往太平间的标识。 这里难不成还真是作为一家医院在运作着？太平间里面难道已经有了遗体？如果说真的会保存的话……这个位置其实距离目前人最多的现代区已经比较远了，如果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里也会比较隐蔽。之前已经死亡的那个游客……尸体会不会就藏在这种地方？ 思虑至此，陆凝走向了太平间的方向。 她打了个寒颤，越是接近太平间，越是有些寒冷。她越来越难以搞清楚这里混沌的状态了，就连自己走进来也难以认定是出自于自身的意愿。 “在……这里。” 她终于走到了太平间的门口。原本应该上锁的地方，此刻却微微敞开着门，一切都太恰好了，仿佛就是引人上钩的诱饵一般。 “真是令人不快的感觉……”陆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伸手将门推开了一丝—— 门里面散出了冷雾，这里的气温仿佛特别低，陆凝用手机向内照射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影。 头皮发麻，脊背发凉的感觉瞬间升起，陆凝几乎就要将门重新关上，但逐渐恢复的理智压抑住了这种冲动，她定睛观察，门里面的人影似乎都不再活动了。 蜡像？不，谁会恶趣味到在太平间里面摆一堆蜡像？ 陆凝将门又推开了一下，手电筒的光从最近的一个人身上照过。皮肤暗沉，嘴唇青紫，脸上还残留着死亡时的恐惧与绝望。在看到这么多细节的一瞬间，陆凝反而内心是这么想的—— “太好了，真的是尸体。” = “我们已经失去了消息。” 尹绣略微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早说过，这样简单的处理方式是不行的！”李竹大声说，“暂时保存在医院？这么简单地方法可遮掩不了一具尸体！现在好了？如果被人发现……” “医院方面完全失去了联系，我已经拜托我那位有本领的侄女去好好查看一下情况了。” “医院里一群人都失去了联系，你派别人去也是白送。”艾菲利克淡淡地说，“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失去联系？” “大约今天早晨的时候，应该发生的定期联络没有打过来。我马上派了一支亲信团队去诘问，但是在中午之后也失去了消息。”尹绣对此倒是不惊慌，“看起来秘密被以某种方式埋葬了起来，这种情况下我们无法得知具体情况，别人同样不能。万一真的出事了的话，那就当不存在好了，毕竟我们的任务是在其余组游客完成第一阶段任务前隐藏自己，只要不招来游客的调查，一切好说。” “那可是集散地配给我们的负责人。”一名俊朗的男子不快地说，“你居然舍得将她直接派过去？” “我们每个人手下都有无数能调遣的人，负责人只不过是里面比较好用的人之一。不要对场景内的人投入太多感情，即使他们长着一副熟悉的面孔。”尹绣说道，“难得能有这么多用来探路的手下，难道还要我们亲自去冒险查看那些未知不成？” “哼。”俊朗男子嗤之以鼻。 = 陆凝已经清点过了太平间里面的尸体数量，站着的十二具，躺着的一具。 不客气地说，可能整个医院的人都在这里了。除了床上那个人以外，其余的尸体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恐惧，他们面对的方向不同，所以应该不是看到同一个东西了。 尸体僵硬冰冷，死亡时间至少在六小时以上，不过考虑到太平间这里的寒冷，这个推测也不完全正确。站立的人身上都穿着医生的白大褂，陆凝搜了一下，找到了几张工作证，不过这些工作证上面的照片和文字信息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看到这个，陆凝才意识到，虽然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但这些人的脸其实都没有任何特点，她就像患上了脸盲症一般，虽然知道每个人都长得不一样，却说不出哪里不同。 所以病床上的尸体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同样被消除了信息的游客？凡是知情者都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陆凝知道自己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得知这里所有死者的身份了，他们的姓名，性别，年龄，样貌之类的一切信息都被模糊掉了，也许在什么地方还有最低限度的情报，但绝对没有任何实际价值。 这时，她听到了车辆的声音，不由得一惊，急忙撤出了太平间，跑到走廊的窗户旁蹲下，悄悄观察着外界的动静。 三辆基地的观光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尹荷从最前面的车上下来，跟着下车的是一群工作人员打扮，但是头上都戴了防毒面具的人。在陆凝的位置依稀能够听到尹荷的声音。 “所有人三人一组向内搜索，第一目标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和患者，第二是此前派来的探查人员。鉴于之前有人在此地失联，所有人必须严格遵守三项要求：不得擅自接触里面的人，不得擅自作出行动判断，不得取下头戴的设备，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会在这里发布命令，一切行动遵照命令行动，明白了吗？” “是！” 众人齐声应答之后，便立刻分组涌进了医院当中。陆凝悄悄走到了一个侧门那里，打开门跑到了外面。她实在有些好奇为什么尹荷会来处理这种事，既然她来了，就代表她背后的集团一定对这里发生的事多少知情。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人类对于异常还没有确切的认知，尹荷或许是根据之前有人失联而做出了这样的行动方案，但在陆凝看来这一点都不保险。 尽管已经不是她认识的人了，但是陆凝不想看到她出什么事。于是在思忖了几分钟后，她绕了一条路，从尹荷背后的街道那里走了过来。 尹荷立刻就看到了陆凝，或者说通过手机的监控画面看到了她。陆凝见她回头，主动抬手打招呼道：“尹女士，没想到又见到你了？” “陆摄像，你好。”尹荷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这么晚了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哈哈，原本是想去看看另外两边拍摄的，赶巧被综艺节目的嘉宾拜托了来送个东西，然后就被留在这里吃了顿晚饭。正好未来区这里我还没看过，就打算附近转转，九点回去……您又为什么到这里来？” “紧急公务。”尹荷说道，“为了防止出现更大的问题，我不得不亲自过来了。” “更大的问题？基地存在什么安全隐患吗？”陆凝露出担忧的神情。 “啊，请放心，不会有的……稍等。”尹荷的耳机里面似乎传来了什么消息，她扭过头，盯着手机的平板迅速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然后才又转过来说：“毕竟现在也算是试用阶段，我们也是为了检查这里是否还有不合适的地方。您要知道，我们这些投资人方还是讲究投资应有回报的，哪怕未必是钱。” “哦，理解。不会影响拍摄吗？我们将来也是有几个未来的单元吧？” “请放心，届时一切都会准备就绪的，还望各位能发挥如这几天一样的水准。” 陆凝笑着应下了，然后便表示不打扰尹荷的工作转身离开了医院。 果然是不能乱说的东西，也对，就算是平常状况下死了那么多人也是大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惜她没找到机会给尹荷示警，只能寄希望于她的谨慎确实能起到作用吧。 陆凝没有在这片区域久留，在周围又看了看，便返回了酒店。 没想到在走到酒店门口那条路上的时候，她就被拦住了。 李成甫神色郁郁地站在了街道口，递给陆凝一根领带。 “我们失去了一个人。” 14 真言假象 领带让陆凝依稀有些印象，是影迷组里面一个穿白衬衣打领带的年轻女孩的。陆凝有印象也是因为有这类习惯的人在休闲居多的影迷中比较突兀。 “她的名字是罗媛，希望你能记得。”李成甫给了领带后便说，“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会遗忘她，但至少现在我们记得。” “怎么回事？”陆凝问道。 “我们按照之前商量的结果，试着去寻找那些异世的店铺。罗媛说傍晚逢魔时或许容易碰到，于是我们两个就在那个时间去了古代区的和风街道。” 原本瞎猜的东西，却不料真的碰到了。两盏绿火燃烧的石灯笼明显标记出了一家不同寻常的庭院。二人商议了一下，走进去打算查看一下情况。 屋子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事物，多数都是随处可见的家居用品，没有发现任何和身份、地点相关的物件，虽然这本身就显得有点奇怪了。 两人在屋子里停留了大约半个小时，没什么收获后便走出了屋子，准备先和同伴商量一下，而异变就在那时发生了。 跨出大门的一瞬间，黄昏变成了夜晚，残阳被满天繁星替换，骤然发生的变化让两人都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李成甫就听到罗媛喊出了两个字：“是浦……” 紧接着，就在李成甫的面前，罗媛消失了，只有她这个人，随身的一切都落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时间？”陆凝问。 “八点半，我看了一眼手表，又和路上一家商店老板对过，是准确的时间。所以我们在下午五点半多进入那个庭院，半小时后离开已经是八点半了，其中的两个半小时不知道去哪里了。”李成甫阴沉地说，“我们依旧不相信罗媛已经死了，所以才准备把她的随身物品分发一下，展秋心说这说不定能作为锚点找到她。” “理由呢？” “我还很清楚地留着记忆。”李成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罗媛最后说的话肯定是线索，我不知道是哪个字，但肯定是三声的发音。她发现了什么？” “或许正因为她发现了，你也说了，这个提议也是她提出来的。”陆凝知道这时候这么说不太好，但她有必要警告盟友，“认知在这个场景里有极大的危险性，我们丰富的经验和不同的知识反而可能成为我们的阻碍，罗媛和之前死去的那位游客可能都出自同样的原因。” 没想到李成甫只是看了她一眼，语气并不在意：“那又怎样？这样的困难也不能阻止我们作为游客去探寻和理解吧？只是要更小心地控制自己的思维，我们能够办到。” 是啊，就算有危险，抵达了四阶的游客也绝对不会选择在无知中死去。 “谢谢你们。” 李成甫说完这句，转身沿着道具离开了。陆凝感慨的叹息了一声，走进酒店。 酒店大堂里还有很多人，有演员也有剧组，这里是不让影迷进入的，难怪李成甫会在门口蹲人。陆凝联系了一下其他人，除了梅雨早早回了房间以外，其他人都在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到处打探，还都没回来。 陆凝摇了摇头，走进电梯，打算等人回来再聊。 十层，和陆凝一同走进电梯的一个男人没有按别的按键，应该也是同楼层。不过……十层好像住的都是电视剧剧组工作人员吧？陆凝对这个人却没有印象。 等等，这个人长得是什么样子？ 陆凝心中警兆显现的瞬间，她就感觉到了来自后颈处寒冷的吐气。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他只是微微向陆凝侧过身体，开口说道： 【冬、烛、默。您已穿梭过梦境与虚无的港湾，有资格探寻海内的神国。】 “你说什么！” 【您已踏上超越之路，人人皆知，世为苦行，血肉终于时针下荒芜，唯神格将与天地共存。】 “装神弄鬼！”陆凝转身，但是身后并没有人，只有一团白色的寒气正在不断扭动。 【去吧，去吧，找到你自己的名，我们会遮蔽你的时间，你将安逸，你会光荣。】 叮。 电梯到达十层。 随着门被打开，陆凝感到周围的寒冷也随之散去，她感到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东西，那和超自然的力量无关，但符合某种祭祀之道。 祭祀？ 陆凝抬脚跨出了电梯门，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在场景里没有被赋予什么力量，反而是被赋予了一些知识。这些知识让她视野内的世界顿时产生了一些改变，例如……刚刚走出门的那一步，其实是具有一定仪式意义的。 但是为什么？ 陆凝不认为自己接触了那些尸体就非常特殊了，一定是还有别的什么特殊性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才让她能够被这种知识“眷顾”。但是这种东西的危险几乎是不言而喻的，在场景里面，禁忌的知识和禁忌的力量都是造成灵魂损伤的源泉，她可不认为这些东西的影响是临时性的。 问题在于，陆凝从来没有这种经历，她迄今为止所学的都是如何驾驭自己所获得的力量，如何利用力量的特性来改变战局，但那根本在于要拥有特殊力量。她从来都不知道这种知识该如何使用，毕竟它对于自己的现实没有任何实力的增加可言。 她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说实话，现在她看周围的一切都感觉随时能够调整一些东西来形成仪式的场所，举行祭祀也不过是稍微费一点工夫的问题。就像是集散地的一些武术专精的人看普通人觉得很容易碰伤他们一样，陆凝知道这是属于自己对这些知识还没等完全掌握的结果。 冲了一个澡之后，陆凝就躺在了床上。并非通过自身学习掌握，而是靠某种神秘力量直接灌输进来的知识总有一些失控感，正如那个神秘存在所说，她现在脑海中相关的东西是“冬、烛、默”这三字所代表的各种知识，此前医院里所形成的现象就是依靠这三字所构成的现象。 当然，这种能够在现实中呈现的现象对陆凝来说还不属于能驾驭的范畴，她顶多能够运用其中一字的效果，甚至还需要他人的认知才能进行启动。 但方便的就是，这一系列知识并不需要复杂的事前准备就可以快速达成自己的需求，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知识虽然不能在现实当中转化为力量，但是在海港或者内陆之类的地方是可以绕过认知层发动的。 一方面这让陆凝稍微明白之后应该怎样继续接触海港以外，也明白这些知识和海港应该脱不了干系，而如果有敌人的话，也绝对和那里有关。 这时候，陆凝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门口出现的那种恐怖，她急忙起身过去，试图用刚刚获得的知识去分辨此前留在门框上的手指印。 失败了。 “知识”存在隔阂，门框上的东西并不在她的所知范围之内，不知道是她掌握的水平太低还是那个东西根本就不属于自己那三字之内。 另一个问题就是，这种东西无法向别人说明。 这些知识会因为他人的认知而变得逐渐贴近现实，但是一旦向别人提前说好，反而会完全失效。对，就是这么古怪的能力，陆凝一点都不想去探究这些奇奇怪怪的规则背后究竟深藏着怎样的门道，一旦开始钻研，人就会越陷越深，变得难以自拔。 她只是在表面上测试了一下这些知识能够帮助自己对目前的局面分析到什么程度，但是目前看来其实对现实世界没多少作用，甚至连主动前往海港都做不到，还是要找到引渡人才可以。 把所有的疑问在心底过了一遍之后，陆凝就重新躺回了床上，她开始学着压抑自己对周围的事物应用知识的冲动，毕竟那只能招来更多梦魇，而不是什么帮助。 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 一个寒冷的梦境，陆凝并未感觉到自己在梦境中存在实体，她看到了雪山下的村庄，黑夜之中有无数的烛光，村庄里的人们聚集在广场上，匍匐于冰冷的地面。坚冰所雕刻而成的粗糙神像立在广场的正中央，那是一个头是女人，上半身是狼，下半身是驯鹿的神像，在两只狼爪当中各自握着一只黑色的长棍，神像的高度有两米多高，陆凝的视线越过了冰原，看到了来自天际线上的乌云，冰雪正在云层之中孕育，一场雪暴即将到来，届时这个村庄里的人恐怕无一会幸免吧。 当意识到了这点的时候，陆凝居然感觉自己的内心升起了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悦，她微微一惊，就在此时，她感到身体被人推动，整个梦境立刻破碎了。 “陆凝，你怎么回来这么早？还已经睡觉了？” 瞿奕有些意外。 “呃……头痛……几点了？”陆凝按了按额头。 “十点半，之前我们几个在楼下开了个小会，没联系到你，以为你出事了。”瞿奕也是松了口气，“柯道琳和郭骁都找到了一个‘秘密入口’。” “什么东西？”陆凝差点没听清那个词。 “秘密入口，反正我们决定这么称呼那些异世的地点。柯道琳找到的地方在近代区的一个用来做司令部指挥室之类地点拍摄的建筑，她没有贸然进入，只是记住了时间地点。郭骁找到的就在现代区，一座游泳馆的深水区底部，他说他过去看了一眼，对面是一个类似海底都市废墟的地方，不过他憋不了那么久的气，也是瞥了一眼就回来了。” “这地方还挺随机的。” “我们明天还得再找机会去看一看，如果它们还在那里，那么至少能摸索到一些规律。你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嗯……我去了未来区，那里似乎隐瞒了一些什么东西，我在那里见到了尹荷。”陆凝想了想说道，“她正在医院那里执行某种任务，我觉得里面大概有某些需要被遮盖起来的秘密吧。但我没有深入，现阶段不适合对这种事刨根问底，至少目前来看没必要冒着增加敌人的风险。” 紧接着，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条领带上。 “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影迷组失去了一个人，目前生死不明。” “什么？” “他们认为失踪的人还没有死，希望我们可以尽力帮忙。我其实不抱太大的希望，这是那个失踪的人留下来的东西。”陆凝展示了一下领带。 瞿奕一拍额头。 “情况是不是越来越糟糕了？” = 一个人的死亡会打开门，流逝的灵魂穿过门，本应下沉。 但是引渡人会站在门口。 苍色的人偶提着竹编的篮子，从不可见的灵魂中捞出那些充满艺术与激情的残片。红色的人偶则接过装满的篮子，将里面的碎片捏合，每当积累了足够多的数量之后，一个微小的世界便随之而诞生。 “黄昏，都市，燥热……”引渡人喃喃低语着，“这个海港很不错，非常适合那些死后还不能放弃忙碌的人。当然，我们希望勇于来到这里的店主们能够提供合适的锚点。” “不去我去吧。” 有人在仿佛很远的地方说。 “你？你不是在冰原上经营着冰钓小屋吗？”引渡人怪笑起来。 “那里已经坠入了冬的梦境，可惜，游离在那里的人都已经化为了雪原下的幽灵船。我只是拼命带着锚点逃离了那里。” “又一位古老的存在在现世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引渡人不笑了，喃喃低语着，“你去吧，我们本来就不能做什么。” “引渡人，我需要新的挂名者，不必多，但是一定要优质的。” “会有的，不要急。你去将自己的店铺开张，我会送一些过去。最后问一句，你们有没有做过多余的事？” “敬拜是在劫难出现之后才开始的，冬的到来并非出自于海港人的认知。” “怪哉，怪哉，沉睡的古老者不应混入现世的梦，除非已有现实扭转者打通了道路……” 15 古战场 晨雾笼罩了影视基地，幸亏今天的拍摄是一些镜头的补拍，天气的影响不太严重。不过看这个阴沉沉的云天，陆凝觉得这一天天气大概都是这样了。 等到了片场，一如往常，演员们已经上妆完毕，有的在背台词，有的在和别人小声对戏。陆凝也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开始调试设备。 今天负责人就没有到场，看来只有比较重要的地方尉詹才会联络。不过陆凝就有些失望了，她有点好奇昨天尹荷处理的后续怎么样了。 随着尉詹的一声令下，剧组开始了又一天的工作。最初的几天新鲜劲过去之后，陆凝也很快就把这当成一项平常的工作进行了。 说起来，在第一天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在镜头里面了。安佑熙，柯道琳和瞿奕都是尝试过的，也一无所获。 当然，陆凝现在知道这是因为引渡人不会一直留在同一个地方，甚至那一次她和展秋心能过去纯属凑巧。 引渡人的确会在现世徘徊拉走一些人，但一般目标都是锚点极少的那一类人。陆凝不清楚自己身上有多少锚点，但绝对不在引渡人试图带走的范围之内。能够看到的原因大概是游客的身份。通常集散地会帮助游客在场景里进行身份伪装，但锚点这东西很唯心，原本和这个世界没什么关系的游客就会变得很容易接触到引渡人的“手段”。至于集散地考虑了这个情况吗？陆凝觉得他们肯定考虑过，只不过为了让游客更容易接触到海港故意弄成这样而已。 可惜她获得的知识不包括海港。 脑子里想着各种事情，陆凝手上还是安稳拍完了今天的补拍镜头。男主演柴英拍完最后一个近景之后，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接下来两个单元都没他的戏了，这段时间如果没有别的安排倒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大家辛苦了，明天我们休息一天，然后就开始第二个单元的拍摄。由于涉及的地点比较多，预计是六天内拍完，大家回去熟悉一下剧本。各组的工作人员，注意检查道具场地和环境。行了，今天天气也不太好，各位回去吧。”尉詹背着手宣布完，就带着编剧剪辑等人离开了，看样子是要赶紧剪出一个初版来给负责人云纾。 “导演也挺忙的。”梅雨收拾东西的时候嘀咕了一句。 “他还得负责后期的一些把关，剪辑之类的也不能不去，也不知道一大把年纪了还能不能这么熬。”另一个同来的摄像说道。 “尉导是挺敬业的，他的名气也是这么拼出来的，总不想辜负了这个名望。”陆凝回忆了一下说。 收拾过的东西都放到了车里，自然有基地工作人员给运送到下一个地点。借着，剧组里相熟的人就三三两两地离开找地方放松去了，陆凝当然还是和同伴们一起行动，先去看一下昨天发现的两个地点还在不在。 秘密入口这个名字某种意义上很贴切。柯道琳找到的这个入口地点其实也不是特别隐蔽，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根本没人会想到这里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站在建筑门口，陆凝甚至都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脑海内的知识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其实有些危险的，我昨天走到这里的时候其实已经有点累了，但又不甘心一无所获地回去，就在那个时候，我经过了这里，耳边传来了军号的声音。”柯道琳说道。 军号——还挺符合这里的。 当柯道琳循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便看到了叠加在建筑正门后方的第二扇门，影影绰绰，距离真实的门也不过是数厘米的距离，非常容易被忽视。 恐怕正常人看不见的情况下，会直接从门那里穿过去吧。柯道琳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特殊的精神状态会维持多久，她没有走进门里面，而是盯着观察它到底会存在多长时间。 结果在月亮明亮的时候，门就消失了。 “大约是晚上八点前后吧，我不确定，当时我一直在恍惚的状态下，脑子里只有通过周围环境留下的印象。门消失后，我往回走了一段路才清醒过来。”柯道琳说。 已经很不错了，众人都知道和这种异常存在接触的危险性。 随着太阳渐渐落山，月亮自天边升起，耳边已经失去了风声虫鸣，众人都产生了一种预感。而对陆凝来说，她增加了一种奇怪的渴望。 她仿佛知道，对方还没有名字。在这个时间点，她是猎人，对方才是猎物。 饥饿感开始涌上了心头，并非出自于现实的食欲，而是精神上的空洞构成了这种亟待“进食”的渴望。幸运的是，和身体的饥饿一样，还能够抑制住。 门的里面有什么？名字？对方？ 陆凝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维，这些知识具有非常明显的诱导性，她不能跟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思考了。 这时，门忽然就出现了。 每个人都紧盯着门口的位置，但是没有人观察到它出现的时候有什么特殊现象，就像是本来就在那里一样。柯道琳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它确实会经常出现，那也不算白费力气，我们……” “可以尝试进入。”陆凝说。 “很危险！”郭骁急忙说，“我们还不清楚对面是不是商店，万一是什么诡异离奇的地方岂不是很危险？” “无论多么奇怪，在对面都是正常现象。”陆凝说，“那边又不是海港，记得我们交换的情报吗？没有引渡人，我们是不可能到达海港的。” “不是海港就不危险了吗？” 瞿奕问道。 “也有些未知的风险，不过好多了。当然我们不需要全过去，我想想……三个人就可以了，有谁自愿？”陆凝环顾了一下。 安佑熙笑眯眯地举起了手。 瞿奕也咬了咬牙说：“我也跟着进去看看！总归要接触一下才行！”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外部策应，如果过了今天你们还没回来，我们会按照失踪对待。”柯道琳严肃地说。 “没错，也应该做这样的预防。万一我们回不来，你们就要更小心一些。”陆凝笑了笑，“回头见。” 三个人走上前，陆凝伸手去接触那虚浮于半空中的门把手。刚刚接触的一瞬间，她就感觉鼻翼间传来了血腥味和烧焦的味道。 门上荡开了一层层波动，随后，虚幻的影子也笼罩在了陆凝三人身上。 可以穿过。 陆凝作出了推门的动作，一瞬间，她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掠过去了，而身边的安佑熙和瞿奕都陷入了眼神空洞的状态。陆凝微微一皱眉，不过还没等她思考这件事，周围就有狂风袭来。 陆凝不假思索地扑倒在地上，这不是什么自然风，而是爆风，经过远距离传播后依然保留了能量释放形成的热量和冲击力，被裹挟在风中的小石头都能砸得人头破血流——这还是威力已然衰减的情况下。 瞿奕和安佑熙都同样卧倒了，游客们的应急反应能力都不错。不过没等陆凝说话，一声近距离的，绝对不超过百米的爆炸就将天地的声音全部炸成了漫长的蜂鸣。 战场。 黄金色的土石砖已经在火力中碎裂，生长了百年以上的老树被拦腰截断，天空中划过的是弥闭天光的飞火雨，大地上行进的是高度在十米以上，冷酷前进的漆黑堡垒。 陆凝被烟尘呛到了，她急忙找了一丛被烧得还剩下一半的灌木丛躲了起来，山地、丘陵、平原、城市、水域。位置在高处的她能够俯瞰正片战场，可这完全不是什么优势。战场上没有人类生存的环境，在她眼前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一个最显眼的例子，一个被“铺”在了地面上勉强能够认出来的人形。 他们使用的并不是现代化的兵器，陆凝很快就确信了这一点。战场上并没有留下弹壳、兵器之类的东西，从天空落下的并不是炮弹，而是直径超过三米的巨型火球。虽然人没办法再这样的战场上发动重逢，却能够看到好几种其它的生物——身高三米，浑身白色毛发的巨型狼人，身披血色甲胄的半人马，周围缠绕着砂石飓风的牛头和羊头四臂战士，以幽影状态穿梭并只在攻击的瞬间化为实体亮出利爪的幽灵。 几个势力？ 陆凝一时间居然无法分辨战场上有多少个势力，似乎只要是长得不一样的东西就会相互厮杀，而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也根本看不出来。巨型狼人凭借身躯的优势碾碎了牛羊战士，但紧跟着就被一只幽灵从背后挖出了心脏，与此同时，幽灵也被人马抓住了实体化的瞬间一箭射死，人马接下来又死于牛头和羊头的围攻…… 一共……至少有二十种以上的不同生物正在战场上厮杀，而那些恐怖的战争堡垒上正在不断喷出火球，如果陆凝猜测不错的话，那便是人类得以在这片战场上存活的壁垒。 陆凝从灌木上摘下了一片叶子。 战火还没有蔓延到这个地方来，不，也可能是已经从这里碾过去了。即便是战场上一片混乱，陆凝也至少能看出战争正在向城市的方向推进而去。第一道城墙已经被暴力轰开，第二道城墙也正在慢慢倒塌。但城市里面没有人，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中央，有一座高大的金色神殿。它呈现一座六棱锥的模样，从这个角度看的每一面都雕刻着一位形态不同的战士模样。 一瞬间，她赶到自己的饥饿感又翻涌了上来，如果上次只是闻到了一丝香味的话，如今已经是看到了摆在橱窗中做好的菜肴了。 但是……那是哪一个？战？血？杀？还是什么别的真言？她获得的知识可不包括辨认，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踏入战场当中，这里不是海港，她无法运用任何知识中的内容来保护自己。 这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拍，安佑熙已经匍匐前进到了她旁边，拿着一根草棍在地上写起字来——这片战场上是别想听到什么声音了。 【看十点方向。】 陆凝微微一愣，她为了遏制自己越来越旺盛的食欲，注意力几乎都放在战场上那些东西的去向，也就是都市方向。十点，那就是……丛林。 茂密的树木正在生长，战火留下的痕迹依然还停留在丛林当中，然而新的树木正在迅速抽芽。与此同时，各种不同的生物正在源源不断地从丛林之中冲出，他们一边相互厮杀，一边继续奔向战场。 【我们摸过去，看一看那边为什么会不断有怪物出来。】安佑熙又写道。 陆凝用手指在地上回答【到怪物的大本营去？】 【怪物目标是城市，往终点走我们避不开，但起点或许有别的机遇。】 安佑熙的想法也有些道理。这场战争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了，战场上死去的那些生物很快就被踩碎没入了地面，但大地依然没有被血腥所覆盖，应该是有着什么别的要素存在。 正如陆凝掌握的其实是三个真言一样，也许这里也是不同真言相互构成形成的结果。 她点了点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战场上的局势，抓住最激烈的时间躲到了一棵树的后面。瞿奕已经藏到了这边，见到陆凝过来也是点了点头。 三个人迅速往丛林的方向奔跑。 大约从山上下去到半山腰的地方，就是树木快速生长的区域了。陆凝亲眼看到在几分钟之内一株被砍断的树木就重新长成了原来的模样，而地面上断掉的部分也在飞速腐烂分解。 丛林里面的声音比正面战场小了一些，但是怪物的影子依然不少。不时便有一片树林被点燃，冲天的火光吸引了更多怪物扑过去，大型战争堡垒的车轮将这些血肉卷了进去，外部狰狞的火炮管将巨型火球向着正面战场抛射过去，根本不需要进行任何瞄准。 避开了这些危险存在后，陆凝三个终于看到了丛林之中那片由血肉组成的树群。在五十棵数十米高的巨大血肉之树上，有上千条血管一般的藤条垂落。它们的顶端凝结为蒂，快速膨胀，然后在响亮的破裂声中，一只怪物从中落下。 16 廻 新生的怪物直接就能够投入战斗，然而没有一个在树下厮杀，它们仿佛畏惧于血肉树林这个“母亲”，每一个都在诞生后飞速逃进了密林当中。 【树在补充战场上的士兵？】瞿奕在地上写道。 【抑或是复活战场上死去的怪物。】陆凝回答。 三个人完全没有靠近点看看的意思，连怪物都畏惧的树木，三个手无寸铁的人过去不是白给？这血肉树林显然就是这片树林的中央，最核心的存在。但是……树林里肯定不光是这一个能够探索的存在。 血肉从未诞生机械，那些巨型战争堡垒怎么看都不是从这里诞生出来的。 要躲开不断诞生的怪物更加困难，三个人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穿过了这片林地。幸运的是哪怕在密林之中，巨大的堡垒也足够醒目，只要沿着它们行驶的反方向找，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渐渐的，因为远离了战场，众人的听力也恢复了。陆凝开口试了试声音，然后说道：“你们觉得那个堡垒属于什么产物？” “明显的人类造物。”安佑熙说。 “只有人类没有从那些树里面诞生出来。不，我们根本就没在战场上看见过人类。”瞿奕的声音有点压抑，看来很怕大声说话惊动了周围的怪物。 “等等，听到了吗？机械，齿轮的声音。”安佑熙忽然说。 “你的听力恢复得挺快啊。”陆凝小声说了一句，她还没能完全恢复过来呢。 不过安佑熙是对的，又走了将近百米之后，在树木当中显然出现了一些属于文明的痕迹。 三人同时停步了，面前的地面隐隐出现了几个红圈，明显带有警告的意味。如果不是因为三个人都不是怪物模样，恐怕早就被火力覆盖了。 站在原地等候了几秒钟之后，一个人走了出来。 无法分辨对方的性别，这个人的身上穿着一身黑金属的未来风铠甲，腰间挂着一圈颜色各异，口径已经超过寻常子弹水平的子弹。背后交叉背着一把大口径步枪和一根金属杖，而隐藏在铠甲下一定还有别的武器。 这样一个人的出现也让陆凝心里一愣，她是没想到战场上怪兽大战的后方居然是这样装备的人类。对方的金属面具眼部位置闪过了一丝寒光，接着合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符合人类的体征，精神检定正常。” 话音刚落，地上的红圈就消失了。 但是警戒并没有结束，士兵仅仅是撤去了最有威胁的攻击，却没有让陆凝等人往前。 “你们来自战场之外。”士兵冷酷地说，“战场上不能接受来历不明的人类。” “那么请问，什么样的来历才能称得上是‘明’呢？”陆凝有礼地问道，“我们不会前进了，但请至少看在同类的份上，指点一下出路。” “没有出路，战场上只有死亡，但死亡亦不是终点。我们再次鏖战，只有沾染了血和凶焰，你们才是真正的战士。”士兵严肃地说，“不向前，我们不会攻击你们，但你们现在没有资格成为我们的一员。” “好吧……那么，你们应该知道森林里面的那片怪异的树林吧？”陆凝又问。 “我们尝试，无法摧毁，不可解析。奉劝你们不要接近过去，否则不过是变为这个战场上血肉循环的一份而已。”士兵说道。 陆凝点了点头，后退了两步，示意自己不会继续前进了。安佑熙和瞿奕也悄悄叹了一口气，刚刚陆凝其实把重点要问的东西都问了，幸亏这个士兵还可以沟通，也没有一上来就直接下杀手。 不……本来就应该是在这样的。陆凝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这样的感觉。 人类这种存在在这里是特殊的，并不是特别受到关照，而是特别不受待见的那一类，就连血肉树林都不会去复活人类，而陆凝也抓住了一霎时在内心出现的灵感，她……看不起刚刚那个士兵。 不过，这种情感并不来源于她，而是来源于那些知识。古老的信众，虚幻的存在，如同战场上搏杀的那些怪物。它们旺盛的生命力，强悍的精神力量其实是得到了偏爱的，然而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存在它们。 依赖外物强化自身的人类并没有得到眷顾。 陆凝深呼吸了一下，将一些杂念从自己的脑海中排除出去。她已经越来越饥饿了，现在她完全能够肯定，在这里的就是与她所掌握的真言背后同样的存在，但是她却并不知道，真正要进行吞噬这样的行为应该怎么做。 至于放开思维任由知识主导？别开玩笑了。 陆凝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人，幸亏还有二人在这里。知识蕴含的手段无法通过她自己来呈现在现实世界，不过如果她能够引诱安佑熙和瞿奕对某些概念进行认知，那么就可以在现世展现神力。 “你们有没有对付那个血肉树林的好方法？”陆凝问道。 “哈哈，抱歉，我想不出什么能够对那种超乎寻常的存在造成一点影响的东西，除非能在战场上捡到什么有用的兵器。”安佑熙当然还是游客的一贯思维方式，这也没什么错误，陆凝在接受知识之前也是同样的思路，先找到特殊力量，然后一步步夺取到更高层次的。但是这一次的场景里这条路其实走不通。 “可是那些怪物也不敢面对那些树吧？他们的武器都是从树里面诞生出来的，怎么可能对那棵树产生伤害？”瞿奕说。 “不过人类的武器呢？”安佑熙说，“刚刚我们也看到了，那里从未诞生过人类，也没有诞生过人类的武器。” “如果有效的话，那些人也不会只能守着一个地方，而是开始大杀四方了。”陆凝摇了摇头，一个士兵就有如此装备，战场上还有战争堡垒这样的东西，就算如此也无法对付那片树林，可见人类的手段也不是正确的解决方案。 真言只有真言能与之抗衡。 陆凝开始在行走的路途当中用手调整周围树木叶片的位置，只要折断一些，堆叠一些，弯曲一些，就能改变这个森林里面的“气氛”。 每一种真言都有着一些独特的手段，冬对于篡改一些环境上的感受有着独到的方法，烛擅长遮蔽和伪装，而默同样是气氛的营造大师，这使得陆凝很擅长通过隐秘的手段完成环境的渐变。 “有没有感觉森林的气温变低了？”她随口说了一句。 “大概是因为开始入夜了。”安佑熙抬头看了看，“没想到这种地方居然也会有昼夜啊。” “晚上……战场那边也不会停下来吧？”瞿奕低声说。 火光依然在战场上燃烧着，战争堡垒喷出的火球即使没有可燃物也能持续燃烧半个小时以上，背后的战场上还是亮如白昼，厮杀根本没有停止，反而因为夜晚的降临更加激发了一部分怪物的凶性。 三个人已经走回到了血肉树林的附近。更多的怪物从那里诞生出来，甚至刚刚离开树林的范围就展开了搏斗。陆凝甚至被一具尸体绊了一下。这是一只蛇人，坚固的鳞片、锋锐的尖爪和致命的毒牙是它战斗的武器，可惜如今已经被别的怪物杀死了，从喉咙到腹部被撕裂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尸体已经有些腐烂了，大概死得比较早吧。陆凝蹲了下来，用一根结实的木棍稍微挑起了蛇人的躯干部分，随后眯起了眼睛。 一些淡红色的细丝从地面上生长起来，如同菌丝一样黏住了蛇人的体表。她用木棍拨断了一些细丝，挑到了面前，一股轻微的血味从上面穿了过来。 “这是……回收尸体的方式？”安佑熙也看到了那些东西，“倒在地上的血肉被这些菌丝分解，养分返回，然后再次从树里面诞生？可是……武器又怎么做出来？他们身上还是有一些锻造的物品的。” “我们一定要在这种虚幻的世界里找到真实可靠的证据吗？”瞿奕有些嫌恶地看着蛇人的尸体，“无论它们怎么被传回复生，都是消耗品而已。我们还能从这里捡走什么东西吗？” “不，看起来很困难。我们要离开，首先要找到一条回去的道路。从目前来看，这条道路很有可能只有两个地方有。来路和去路。” “哪条都像是死路。”安佑熙苦笑。 “唔……有点黑了。”陆凝抬起头，望向天空，“有点看不清楚。” “什么看不清楚？”安佑熙目光一扫，却感觉自己的视野也产生了些许模糊。 林中出现了雾？ 火热的战场之上，冷气已经无声无息地渗透了进来。当安佑熙和瞿奕已经默认了天气变冷的这个事实之后，冬的讯息就已经开始显现出真实的模样了。 现在，陆凝又注入了“烛”。 对不知情的人进行信息引导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毕竟夜晚本来可视度就一般，众人又没有特殊的能力，看不清暗处的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在这段讯息被认知了之后，更多的事物也随之而变得模糊了起来，地上蛇人的尸体甚至也变成了一团肉块。 当然，安佑熙和瞿奕体会不到这些细微的变化，更体会不到其中更加深层的意义。 ——毒素。 尽管陆凝不清楚对方是秉承了什么样的真言，可冬与烛本身就携带着非常凶残的侵蚀效果，在通过现实化手段用真言改变了地上的蛇人尸体后，再让那片血肉树林吸收，这些毒素就会随之进入对方的躯体。 如果对方已然苏醒，那么这么一些仅仅是知识碎片程度的东西只能是被吞噬的命运。但在陆凝的“嗅觉”中，这里的一切都还在沉睡。 那么……就安息至死吧。 她的内心涌动着一丝阴暗，目睹着蛇人的尸体被分解，吸收，随后对安佑熙和瞿奕说：“你们在这里稍微躲藏一下，我再去看一下那个树林的情况。” “喂，不要冒险。”安佑熙劝阻。 “没关系，我不会靠得太近，不过有一些想要再研究一下的东西，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还可以打开那一侧的路。” “你有把握？”安佑熙又问。 “放心，我不会随便用性命冒险的，我很惜命。”陆凝笑了笑，“反而是你们，别在我回来的时候死了。” “躲这种事我还是办得到的。”安佑熙拍了拍胸脯，“我挺擅长躲的。” “请尽快回来，如果离开太久，我们会认为你出了什么意外。”瞿奕低声说道。 陆凝随意摆了摆手，然后快速越过了森林，跑向了血肉树林的附近。 饥饿感已经逐渐转化为了猎食的兴奋，陆凝都不知道自己的理性究竟还占据了几分，她已经知道自己留下的一点东西已经进入了那沉眠的真言之内，寒冷正在她的周围起舞，光芒模糊了她的身形，即使用最快速度奔跑，她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如神明附体一般的感受，而且很奇妙，陆凝知道自己的力量没有一丝一毫的增加，但是她根本不畏惧那些凶残的怪物了，反而是用那种看待渺小生物的眼光看待着这些怪物。 愚蠢的混沌，依然在盲目前行，向早已沉眠的事物奉上自己的一切，甚至化为了饲料却依然不知。 她看到了雾，雾凝聚为冰，然后落成了霜。 她看到了明亮的光，在丛林的深处，光芒的周围只剩下了黑色的剪影。 她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旅行斗篷的人，佝偻身躯，手持长杖。 寒风破墙而入，死亡如影随形，烛光模糊现实，幽影沉入彼岸。 视觉切换回了现实之中，陆凝已经看到了血肉的树林，更看到了树林当中那些冰冷的脉络正在扩散。 【廻】。 侵蚀和污染，最终让陆凝找到了对方的名字，紧接着，寒风忽然从地面卷起，陆凝张开嘴，吐出一口白雾。 她像是在笑，又像是展露出锋利的牙齿。 “——多谢款待。” 17 踩点 密林的中心处有一座用白骨形成的大门。门上的三个骷髅头盯着下方的陆凝，不过她却很是欣喜，因为这就是能够回去的道路。 “廻”已经消失了，除了陆凝以外，世界上再也没有谁会记得它的名字，而这个字也不会再成为真言。尽管内中的情况陆凝还没有搞得太明白，不过应该是冬和烛联手将廻吃掉了。 作为促成这一切的人，陆凝也理所当然地获得了一些奖赏。廻残存下来的一些知识片段被她吸收了，知识体系再次壮大了几分，不过她也知道这次算是借助了冬和烛旺盛的饥饿感才能这么轻松就对付了廻，否则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消灭这样的存在。 当然，从已经知道的知识里面，陆凝也可以明白存在别的离开方式，例如杀戮一定数量的怪物，就能够获得离开的奖励；又或者割舍自己的一部分血肉，奉上虔诚，也能够从这片树林中离开。 现在也不需要了，血肉树林还是会一如往常地运作，不过在“廻”的作用消失之后，大概也会慢慢枯萎，这都是将来的事情。陆凝转身回去，寻找安佑熙和瞿奕，准备带两个人离开了。 不过回去的时候稍微发生了一点小意外，陆凝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了躲在密林当中的两个人，正如安佑熙所说，他确实很擅长躲藏，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出声喊了陆凝一声，陆凝还得花更多时间找到他们。 当陆凝说可以离开的时候，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在离开的时候，安佑熙拿了两块这里的石头，瞿奕则折下了一根树枝，准备看一看从这里能否带一些东西回去。陆凝带着他们来到了白骨门前，她并没有对这里发生了什么进行解释，幸运的是，安佑熙和瞿奕也不问。 就算是联合，依然会有人保有一些自己的秘密，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 “天黑了啊……” 在内外经历的时间是差不多的，并没有之前李成甫经历的那种情况。不过就算如此，今天依然是个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天气，毕竟还是阴天。陆凝先给柯道琳打了一个电话报了平安，不过柯道琳也就是匆匆应答了一句，看起来还是很忙的。 “先回去整理一下情况好了，你们带着的东西还在吗？”陆凝问。 安佑熙抛了一下手里的石头作为回答。 “嗯？” 旁边的瞿奕却发现手里的树枝不见了。 “看起来不同的事物还是有些区别的。树……刚折下来不久，大概还有生命力。”安佑熙说。 “这些东西我们回去再说吧，这里距离酒店也不算太远。” 众人从门里出来的位置并不在进入的地方，而是在三号区的一个没有完全开放的街道中间地带，周围的店铺没有几个是营业状态，大部分应该还没有商家入驻。这种荒凉的地方陆凝不太想停留太久，总是会让她想起昨天的经历。 整个街道上唯一一个还开着的是一个无人售货的小型便利店，卖一些蛋糕面包之类的方便食品，只要拿了东西扫码付钱就行。大概也只有这种店铺会是开着的吧，不过陆凝等人回酒店是可以吃晚餐的，也用不着。 “视线便利店，是哪个公司旗下的？”瞿奕问道。 “不清楚。”陆凝摇了摇头，“也可能是后来招商引资进来的吧，能开这种店的资金力量应该还可以。” “好吧……”瞿奕有些疑惑地瞥了一眼店铺，没有再说什么。 返回酒店，吃饭，休息，基本上没有多少变化。安佑熙将一块石头交给了陆凝让她也能研究一下，不过那石头和一般路上捡来的也没什么不同。 从紧张的战场返回了正常的世界，其实也没有多少变化。游客们早已习惯了，瞿奕甚至今天还吃多了一点，因为体力消耗的缘故。 陆凝洗澡的时候，也稍微使用了一下自己新获得的知识内容。 廻的知识比起她知道的另外三个其实更加容易使用一些，因为循环这种东西在现实世界几乎到处都是，只要稍加引导就能够令人们产生类似的联想。唯一的问题在于，如果要进行什么超现实的仪式或者布置的话，反而会很困难。 在真正冷静下来之后，陆凝也意识到了之前自己的思维有多么危险。她对于那些怪物的蔑视实际上是来源于那些知识，可如果理性判断的话，那些怪物反而具有致命威胁。因为真言的毒性只能对同属于真言的廻有效，怪物们却不在其中，它们大概根本不会产生什么特殊的认知，只会觉得今天晚上气温略低而已。 “下次如果要使用的话……还得注意维持自己的判断力。”陆凝嘟哝了一句。 大约十点左右，柯道琳等人也回来了。 三个人中，柯道琳和郭骁倒还正常，不过梅雨的神情有些晦暗。柯道琳解释是在陆凝等人离开的时候，她也带着几个人去了一趟郭骁发现的泳池底部的那个秘密入口。虽然没有进去，不过郭骁发现的入口和陆凝进入的那个完全不同，即使没有打开，也有一定的现实影响出现。 “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至少目前不会影响到现实太多。只是泳池底部长了非常多的藻类。”柯道琳是这样描述的。 看起来基地的工作人员又要头痛了。 = 第二天，陆凝就出发前往拍摄地点，准备提前看一看那里的现场情况，到时候拍摄的时候心里会有些底。今天只有剧组这边休息，另外两个拍摄还在照常进行，而她也终于得以看到白天影视基地里面是个什么样子了。 老实说，出乎意料，很热闹。虽然影视基地尚未完全开放，可是直播已经引来了足够的人流量，而后再加上这里聚集起来的明星引发的宣传效应，网络上很快就有人发出了现场拍的照片，吸引了更多人来。这时候只要宣传部门稍微推一把，热度就会立刻上来，而再过一个星期就会是一个节假日，到时候这里的客流量大概会更多吧。 光是今天，陆凝就已经看到了近乎人山人海的场面了。影视基地作为游览地同样有不少值得一玩的地方，甚至比一般景区更有看头。毕竟什么景区也没办法让人体验从古代一路穿越到未来的感觉不是吗？ 幸好废旧寺庙这圈地方不是那么吸引人，毕竟道具组打扮的效果只是让这里看着更加破旧来烘托气氛，以至于现在这地方看上去就没有任何令人参观的意图。陆凝倒是走进去看了看，里面还煞有介事地搞了很多灰尘，只有地上准备拍摄的时候围坐的火堆周围勉强还算是干净。对于摄像来说恐怕就没有特别干净的地方落脚了。 这个现场好像没有什么好研究的。 陆凝抬头看了一眼寺庙里的佛像。 基地不至于真的弄一尊破烂的雕塑放在这里，顶多是添加一些年代久远的氛围，佛像还是完整的，甚至如果靠近了看，能看出一些新雕刻出来的痕迹。不过大概没有哪个观众会看得这么仔细。 “嗯……这个布局……”陆凝往周围看了看，这并不是她知识范畴内的仪式场，不过能够感觉到摆放是有一定设计的，方便拍摄，而如果围坐在篝火边的话，只要足够注意演员的位置，基本上能让每一个人都可以被均匀地分配一个镜头位置。 因为专业，从而近乎有仪式感吗？有意思。 陆凝走出寺庙，往下一个地方走去。 寺庙里提到的故事几乎是从上到下哪里都有，说实话能将这些不同圈子内发生的故事串联起来也挺有本事的。第一个故事是个落第秀才讲的，一段和青楼有关的内容，一段已经被很多人遗忘的殉情过往，带上了一点悬疑的色彩。当然，在剧本的那个年代，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并不算罕见，陆凝只是去看了故事现场的布置。 在这里她碰到了云纾，这位负责人正在指挥着人对青楼内外的布景进行最后的布置，她的指挥有条不紊，在陆凝看来大部分都已经接近完成了。这个地方周围就有很多人聚集了，很多人都没见过这些现场的布置流程，虽然在一些安保人员的阻止下不能随意进入，却还是可以在外面看着外部装饰一点点完成的。 陆凝靠近的时候也被安保人员拦住了，不过她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表示是摄影师，来提前考察一下项目现场的，安保扫了一下之后就放她进去了。 内部居然已经完成了，陆凝有些惊叹这个效率了。这座楼是古代风格建造，三层，但是房间众多，哪怕拍摄需要的没有那么多，也依然是有几个要装饰出一定风格来的。根据陆凝了解的情况这方面剧本里只是给出了简略的描述，实施方面完全由负责人这边把关，这看起来绝对是有备而来。 “您好，请问……”云纾不认得陆凝，于是陆凝重新向她介绍了一下自己。两人认识之后，云纾也很高兴地向陆凝介绍了一下几个主要的地方。看上去最金碧辉煌的楼下大厅，楼上几个需要拍摄的房间，以及后面一些用来拍摄具有隐藏线索部分的屋子，经过布置之后，这些地方陆凝都可以一眼看出来正确的拍摄位置。 “非常感谢你们提供的方便。”陆凝说道。 “哪里，本来就是我们这边邀请的，当然要将我们能做的做到最好。”云纾笑眯眯地说着，如果不是见过了她指挥时候的模样，陆凝还是不觉得她像一个负责人。 尹荷自有一股利落的气场在，很有职场人物的感觉，但云纾……总觉得像个学生。 “请问今天你们要将几个故事涉及的场景都布置完吗？”陆凝问道。 “是的，一共六个地方，我们打算今天全部完工，实际上另外五个地点也已经开始了，这边完工后我会前往那几处验收结果，保证各位明天能够顺利开始拍摄。对了，您有没有去废旧寺庙的地方看一看呢？那里是昨天布置的，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请告诉我，还有时间。”云纾说道。 “嗯……如果硬要找的话，佛像可能还是能看得出一些新制作的痕迹，如果光线条件太好，会显现出来。” “哦，这还真是专业人士的意见。”云纾赞叹了一声，“我会注意一下的，请您放心。” “没什么，其实这也是吹毛求疵了，剧本里面寺庙的部分全都是黑夜篝火旁边的谈话，根本没有太亮的光。”陆凝笑了笑。 这时，云纾的手机响了，她抱歉地向陆凝告了声罪，然后拿起手机走到一边去接电话了。声音很轻，陆凝甚至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那么……这座青楼的布置又如何呢？ 和废旧寺庙那里一样，同样是充满了设计感的布局方式，每一个摆件的位置似乎都经过了精心涉及，而非是随意摆放。甚至陆凝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就能感觉到这里的主人应该具有什么样的气质。如此精妙的设计大概不是出自普通道具组人员的手，肯定有高人指点，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云纾。 陆凝瞥了云纾的方向一眼，退出了刚刚看的这个房间。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耳边传来了一阵歌谣，伴随着歌谣的，还有仿佛从不远处传来的琴音，悠扬婉转。 仿佛就在房间里面，那个应当居住在此地的歌舞伎，正在抚琴而歌。 “喂——” 陆凝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转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覃雅，演员组那位发出邀请的女星。 “你在这里愣神做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陆凝眨了眨眼睛，耳边已经没有了旋律。 “当然是提前过来看看以后要拍戏的地方了，秦知澜退场了，就轮到我上场了。”覃雅嘿嘿一笑，“我可是早就想要试试看这种非常华丽的扮相了，可让我赶上了。” “你是说这里是你的房间？” “竹瑛的房间，如果没错的话就是我要住的，看起来不错。”覃雅走进了房间，顿时更开心了，“我喜欢这里的气质，这里绝对能衬托出我的美丽来。” 之前两次没有特别注意，原来覃雅是这种性格的吗？ 18 刺客 覃雅这人属于那种自信又有些不太正经的性格，说真的，如果不是这样大概也不会一个人跑到酒吧去喝得醉醺醺的。但聊了两句之后，陆凝对此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她对自己的容貌有着高度的自信，尽管陆凝也不否认这一点。不过覃雅对那些离经叛道的东西却很有兴致，就算作为游客，她也学了一大堆看上去对生存毫无帮助的东西。可是这样一个人却让陆凝感到有那么一点羡慕。 “这琴居然是真的啊，没想到没想到。哇你们居然这么舍得投资的吗？熏香居然也用真的香料？” 对于所有这些玩的东西，覃雅都如数家珍，她的眼光也非常准，剧组的很多东西虽说不会真的拿古董来布置，却也是高档品质，是什么水平覃雅一眼就能看出来。 “覃小姐对这里还满意吗？”云纾接完电话之后过来问了一句。 “可真是太棒了，你要知道我等了这几天就是为了不虚此行。” “早听闻覃小姐在圈子里爱玩的性格，没想到果然如此。”云纾笑着说道，“您在这些方面都有很深的研究呢。” “做文艺得有一个放荡不羁的灵魂嘛。”覃雅相当自豪地说，“总之要感谢你们愿意为这里付出心力了。” “谢谢，那么请两位随意观看，我必须前往下一个地点看看他们的工作情况了。”云纾笑着说。 “好的好的，辛苦了~”覃雅摆了摆手，看样子关注点真的都放在了房间的布置上，陆凝有点担心她这轻飘飘的语气会让云纾不快——表面上可完全看不出来。 云纾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些安保人员看守现场，防止有无关人员进来破坏了布置。陆凝和覃雅在这里其实也没有停留太久，毕竟拍摄还没有开始，而两个人更多的是在这里预先踩好点罢了。 陆凝和覃雅并没有共同行动，两个人几乎是心照不宣地伸手握了握道别，然后左右分开，各自去办各自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去了。 = 一缕烟尘从云纾的手中放出，她回头瞥了一眼，目光垂落，嘴角上挑。 “现实扭转者？” 古琴的音律在她的手中碎灭，就像是被压碎的石灰块一般。无人知晓她已经将那个房间里本来不该存在的东西捉走，云纾对自己很有自信。 初入此道的人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从而在可能触及的地方大肆施展着自己刚刚掌握的力量，不，甚至可能只是不完全的力量泄露，就如同孩童手里的炸药一般，不知何时便会爆炸。 有多少人因此而死了呢？ 那些没有扭转者的地方，估计已经发生了一些邪祀、密会甚至祷言的行为了，不过这个世界上的扭转者或许并不稀少，至少穿过了六重梦境的扭转者应当有不少聚集在了此处。云纾甚至见到了那位引渡人的踪迹，毕竟凡是有真言潜在信众聚集的地方，他从来不缺席。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整个天马工作室都是由现实扭转者组成，云纾也是里面的佼佼者，她已通过九重梦境，即将面对通往殿堂的白玉阶梯，应对这些由只言片语组成的骚动实在是手到擒来。事实上，这几天她已经在剧组周围摘掉了不少这样的东西了。 她观察过，另外五家投资商中，大概只有大玟锁业和鲁弗斯地产的负责人同样也是现实扭转者，而这两人正巧也分别负责另外两个拍摄地点。各自的“秘仪”大概都在按部就班地筹划当中吧，而随着秘仪展开，通过本身的潜能和想象能够接触到各类沉睡真言的人也会变多，用来填补秘仪空缺的养料也不再稀少。 目前还处在相安无事的状态。想来天马工作室的上层代言人也明白这件事，因此只要在会议里减少发言就可以了，毕竟物质和权力的争斗其实没有多少意义。 不过……有危险的人混进来了。 = 陆凝走进了一家超市，准备买点东西作为午餐。临近中午的时候，超市里也有很多人，大多是来这里逛的游人，影视基地的餐厅目前开业的可都不算便宜，一般人可能还是会选择超市里平价的盒饭之类，陆凝拿了最火爆的一款，似乎是酱肉饭，十五块钱，堪称物美价廉了。 她在超市旁边提供休息的桌椅那里吃着饭思考着接下来的步骤。 取得真言，就应该继续利用真言进行吞噬，壮大它们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陆凝很清楚这一类存在是不能放任它们按照自身的生存方式去壮大的，之前一次只是为了离开那个真言生成的世界，当她越来越擅长这些知识的使用后，反而要随时注意不要顺手就用了出来。 毕竟只要她不使用，真言就不会在现实世界显现威能，也无法干扰这个世界。这应该是保证一个现实和平的基本条件。 当然，陆凝也知道光是自己一个人这么做也不过是一时的拖延而已。绝对不可能所有人都和自己是同样的态度，这里面既包括游客，也包括这些场景中的人物。自古以来人们就难以拒绝各种力量的诱惑，一旦遇到能够将自己目前的处境改天换地的机遇，大多数人都会牢牢抓住不放。 “咕……呼……” 坐在隔壁桌的老人打了一个低沉的嗝，他伸手揉了揉喉咙，喘了两口粗气。 嗯？ 陆凝抬头看了一眼，老人周围并没有人在，旁边的座位上也没有放别的包，好像是只身一人前来的。老人并非演员，也肯定不是基地的工作人员，因为所有被投资方请来的人身上都会有证件，而老人并没有。 可这样年纪的人，又为什么会孤身一人来到影视基地这里？他的着装不像是乞丐，从神情动作上也看不出有老年痴呆走失之类的可能，更何况如果是上述情况，基地门口的保安就会直接拦下人进行后续处理了。 那到底是…… 还没等陆凝继续想下去，老人忽然开始咳嗽了起来，他痛苦地用手扶着桌边，从口中咳出了一些黑色的如同虱子一样的虫。陆凝悚然而惊，立刻站起身来，却发现此刻周围的人目光才投了过来——投向了她。 他们无法看到这个老人的情况吗？或者……他们根本看不见这个老人？ 不，不对。 陆凝眨了眨眼睛，趴在那里的并不是一个老人，而是一只和人类大小差不多的巨大苍蝇。它的口器中正在涌出虱子般的黑虫，躯体也正在迅速干瘪，这只虫子正在分离挥动着自己的长足，但很快，它就失去了力量，趴在了桌前。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危机感令她身体往旁边一扭，但某种坚硬的东西还是抵在了她的腰间。 “午安，能看见的女士。” 这是一个头发非常短，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是男性的女人，身材高大，一身游客的扮相，却在此刻右手在腰间比出了一个手枪的造型。 如果真的只是比了个造型就好了，但陆凝感觉到腰间的硬物，完全不敢动。 “聊一聊吧？我想你一定有时间。”女人笑了起来。 陆凝耸了耸肩。 两人走出了超市，走到了对面没有人的屋檐下，女人将手指收了起来，陆凝感觉腰间的感觉也消失了。 “别想着逃跑哦。”女人略带威胁地说了一声，陆凝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哼，算你识趣。” 女人在兜里掏了两下，拿出了一支被做成口红模样的蜡笔。 “你很幸运，你拥有足够的潜力。” “潜力？” “只有拥有潜力的人才会看得到刚刚那一幕，一般来说，从事艺术或者创作类职业的人更容易一些。”女人带着神秘的笑容说道，“这是好事，这说明你有能力加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秘之中，甚至可以脱离肉体凡胎的束缚。” 陆凝才不想理她这一套。 “不要不相信，你已经亲眼目击过了。”女人用蜡笔在墙上画了一个记号，那类似一个“丰”字，但是每一横都在中央弯折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六足的爬虫。 “我可以让你得悉扭曲现实与梦幻的奥秘，而你所需付出的则是对真言的虔诚，当你许下誓言的时候，一切就会变得不同了，我敢保证，能够让你毕生都不会后悔……” “我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陆凝平静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信仰什么教派我都不在乎，我是无神论者，请不要打扰我了。” “哈哈，无神论者，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女人冷笑了起来，“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神明都不过是在酣睡吗？当神明苏醒之时，天地都会改变，而能够抓住机遇得到神明恩赐的，只有在此前便虔诚信仰的人类。” “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获得我的信仰，什么神明都一样。”陆凝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刚刚看到了那一幕，我甚至懒得在这里和你废话。” “哎呀呀，如果你这么不识趣的话，我也只能让你和那个老头一样消失了。毕竟你看到了我的脸。”女人再次抬起了手指。 但是没等她将手指伸出来，陆凝的手就上撩了起来，寒光一闪，女人伸出的手指直接被切掉了一半。 刚刚走过来的时候，陆凝已经观察过了。女人的脚步并不像是有武术功底的样子，虽然她身材高大，但也不过是因为经常运动罢了，空有力量，估计杀人的本事都用在了那种用虫子的招式上。 之后站在墙边，陆凝的手上也进行了很多小动作，但女人都没有察觉，更说明她根本就没有练武者的直觉，因此在两人撕破脸的一瞬间，陆凝便立刻发难。 果然，女人痛呼了一声，显然也是仗着特殊能力横行惯了，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有普通人骤然下这种狠手——要知道这时候周围可是没有任何遮挡物的，连目击者都会有很多，陆凝居然敢直接行凶！ 但是还没等她从剧痛中缓过，眼前又是一糊。陆凝已经一刀从她的眼睛上划了过去，她甚至感觉双目中开始流出了温暖的液体，伴随着更加强烈的剧痛和恐怖的黑暗。 “杀人——”女人此时终于惊慌地开始尖叫了起来，刚刚的游刃有余完全被抛在了脑后。 “看不清了对吗？” 陆凝抬手捂住了她想要叫嚷的嘴巴，将刀子刺入了她的喉咙。 女人的躯体随着力道倒在地上，落在了房檐的阴影中，身躯开始变得模糊而看不清楚，陆凝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果然没有人注意这边。 本来第二刀就可以要了她的命，不过为了满足发动烛的条件，她还是先划了对方眼睛一刀。这个略显多余的动作让陆凝有些担心会被人掐着空察觉，不过中午时分，外面的行人终究还是不多。 “哼。” 身后传来一声轻哼，陆凝急忙回头，再次捏紧了袖子里的第二把刀子。 “放轻松。” 来人拉扯了一下领带，取下嘴里的烟头丢向了躺在阴影当中的尸体，一团白色火焰卷起，将尸体彻底吞没。 “虫信者们都是麻烦的东西，这帮刺客死了之后还是会污染环境。” 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疲倦的脸上带起一个令陆凝莫名感到有些温馨的笑容。 “好久不见，陆凝，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 “应该说……你可能是被我连累到这里来的，蓝荼。”陆凝放松地笑了。 “我？”蓝荼轻笑，“是我们，陆凝，我们这个倒霉小队除了啪嗞那个更倒霉的家伙以外，都在这里。” 这倒是个意外惊喜。 “竟然真的是你……还有你们。我听说这个基地挂着你们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重名。” “你在别的地方也找不到我这么特别的名字了。”蓝荼眨了眨眼睛，看得出这里的生活应该比此前好了不少，至少他的心态放松了一些。 “方便说一下你们怎么过来的吗？”陆凝看了看四周之后低声问。 “哈，先去我家。至于这次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还是希茜给我们介绍了一份工作。” 蓝荼注意到了陆凝留意周围的动作，当即发出了邀请。 19 洁净化 陆凝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头一次走出了基地的范围。 蓝荼并不住在基地，而是在基地的西北方向山侧的一片小村镇，这个地方连地图上都没有标注。走进村镇后能够看到街道上没什么行人，只有几个看上去像是警察的人在街上行走。不知为何，陆凝感觉这些人身上的气味不像是人类。 “能感觉到吗？”蓝荼瞥见了陆凝的表情，“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从黑刻变回了人类，不过记忆总是还在的吧？” “……新一代的研究成果吗？” “算是吧，这是我们接的这个委托给我们提供的一些后勤帮助。”蓝荼伸手又想摸烟，不过很快就忍住了，“离开后的事情，想知道吗？” “当然，我还是很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国王重归尘土，一切依然在贵族的掌握之下，当然是没什么变化。”蓝荼冷笑了一声，“我不敢说人们的生活变好了没有，毕竟死亡依然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扫尾工作依然出没在大街小巷。” “……可以想象。” “但我不否认，仅以我们小队的情况来说有了不少好转。”蓝荼冷笑了一声，“所以我没什么立场批判。以前我都从我那位……妹妹那里得到一些方便的任务，不过希茜这边显然更有人情味一点。” “她还是喜欢用问句？”陆凝也没忘了那位口癖奇怪的外务官。 “见多了以前委托里面那些食人、制病、异食之类的家伙之后，我认为希茜这点小癖好还是挺可爱的。”蓝荼手指一挑，一缕火苗从指尖飞了出去，“我们到了。出来见见老朋友吧？” 一座不怎么起眼的小院的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了，穿着一身白色袍子的多萝西小跑着从里面冲了出来，见到陆凝就兴奋地尖叫了一声：“原来你没事啊！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还以为你们被秘密处决了呢！” 这打招呼的风格可太让人怀念了。 “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总之现在我变回了人，也失去了那些特殊的力量。”陆凝耸了耸肩，“你们呢？最后从王宫那里离开顺利吗？” “咳。”蓝荼轻轻咳嗽了一声，“丹生养了两个月的伤，别的倒是没什么。我们在那一次委托里赚到了大笔的经费，我把机械臂换成了一条更好的血肉义肢，其余人的装备也有了不错的提升。最重要的是，因为那次合作，我们和外务官搭上了更多关系，拓宽了业务渠道，总算也摆脱了那些泥泞里的任务情况。我们的团队目前也算是个高级代理了。” “但是队长也没考虑拓展一下人员。”阿娜也从院门走了出来，“我本来以为有钱了队长就会尝试去招揽几个人来着。” “磨合会需要时间的，我们最近比较忙。”蓝荼说。 “随意咯，你好，陆凝。”阿娜呲牙笑了一下，反应也没有多萝西那么激动。 “好久不见。” 丹生躲在了屋子里，他的身材在这里实在太扎眼了，要是出来了隔着院墙都能看到。所幸他也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只要和多萝西一起就不在乎别的环境问题。 这个任务是Dacapo和Nest联合委托出来的，最后是四个高级队伍一起接下了这一次委托。委托的内容为对一个新发现的世界进行洁净处置。 “洁净处置？” “Nest负责开发的世界大多数都存在着各自的不同，根据这一点区分成资源、移民、教化等许多种类，我们所使用的大部分资源都是来自这些世界的产出。在这里面，也存在一些世界里有些棘手或者麻烦的存在，这个时候需要的就是洁净处置——在尽可能造成小破坏的情况下清除这些隐患。毕竟你也知道，我们自己的麻烦就够多了。”蓝荼给陆凝解释，“这个世界的问题还不算太大，存在一些古代信仰和神秘型现象。这个地方也是专门为了执行洁净处理而落成的。” “你是说……等等，我记得在地产上，这里的名字是你还有一个叫陈奇英的人？”陆凝回忆了一下说。 “陈奇英是另外一个队伍的队长，我们两队负责的是场地布设，外部环境控制。”蓝荼说道。 “那么还有两队人？” “已经混入了影视基地内部，我认为现在他们也在行动了，未必要等到收网的时机。这次的计划会把绝大多数关联人都吸引过来，我们从这些人身上提取到信息之后，可以通过内层联系反过来搜索出这个世界存在的所有隐秘信徒，到时候再进行斩首行动就很容易了。”蓝荼说。 “你现在和陆凝说也没什么用，因为我们只是和陈奇英的队伍打过照面，内部那两队人我们连有多少人都不知道。”阿娜在一旁说道，“万一陆凝接触过那种力量，不也很容易成为别的队伍的目标？” “事实上她已经接触了，所以我才会带她回来。”蓝荼回答，“我们遇到的时候，她受到了一个虫信徒的攻击。这对于某些人来说就已经算是接触的信号。” “那不是很危险？”多萝西惊叫了一声。 “高级队……对外冷酷。”丹生低声念叨。 这一点陆凝也很清楚。哪怕是蓝荼，刚刚在说明要杀死那些信徒的时候语气也没有任何波动，那个世界的人对于陌生人的冷酷足以达到忽略生命的程度，如果不是陆凝和蓝荼此前认识，估计蓝荼根本都不会管她。 “给陆凝一个徽记，至少我们这边的人不会随便攻击她。剩下的……自求多福吧。”阿娜说道。 “嗯，我也有这个意思。”蓝荼点了点头，“陆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容我问一句，你想要回去吗？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们可以联系希茜把你接走。” “不了，我现在的情况很好。”陆凝当然不可能答应。 “陆凝，你可不要死了啊，我们本来认识的老朋友就越来越少了……”多萝西的表情还挺关怀的，就是说出话来总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会。你们也小心点，我认为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容易执行你们的洁净处置。” “这一点我们也知道，多谢提醒。”蓝荼点了点头。 = 陆凝没有因为蓝荼是认识的人，而且对方还说明了计划就掉以轻心。 集散地绝对不会在背景上偏爱某一个游客，虽然蓝荼认为自己这一部分人就是整个影视基地计划的背后设计者，但别的游客呢？他们不认识蓝荼这些人，那就意味着涉及这方面他们的信息获取难度要高了好几倍。 哪怕摄影组这边行动受限比较严重有些优待，那么至少陆凝的几个同伴也必然能够掌握到同等程度的信息才对——毕竟从目前来看，游客中没人拥有超能力来平衡信息获取量的不足。 换句话说，以最低限度考虑，陆凝的五个队友每个人都有过去的关系可以沟通到与蓝荼这些人同一级别的幕后人物。从集散地场景的整体角度来看，蓝荼所处的位置也不是金字塔真正的塔尖。 他们或许有所倚仗，但绝对不是高枕无忧。陆凝又多叮嘱了蓝荼等人几句，让他们终于提起了足够的重视之后，才拿了一些赠送的“礼物”返回了基地中。 下午三点，影视基地内出现了一些骚动。十几辆警车驶入了基地之内，但车上下来的人却完全不是穿着警服的人，而是一些要么是便装，要么穿着如同COSPLAY一样服装的人士。 “人还真是不少啊。” “那是，毕竟新开的影视基地，这年头只要有热度，人就开始往一个地方汇聚。” 最前面的车上下来了两个男子，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五十岁上下，身材已经难免稍微有些发福了，但依然看得出魁梧。而稍微年轻一点的大概三十多岁，一张国字脸上留着精干的短须，目光凌厉，双手一直放在大衣的口袋当中。 “我们需要清掉这些人的记忆吗？” 车后面一个拖着大包小包的女性艰难地钻了出来，虽然她身上的东西看起来已经有些妨碍行动了，但两个男子没有伸手去帮忙，只是等着她从车里面自己出来。 “这次可能要的时间比较长，等到全都处理完毕之后再进行记忆过滤不迟，现在……乱一点对我们也有好处。”花白头发冷笑了一声，从领子处摘下墨镜戴上，“正事要紧，小小一个影视基地里面居然出现了六种不同教众的秘密信号，难怪要我们紧急出动。” “还不是联络方联络得及时。”女子终于拖着包钻出了车门，长出了一口气后从胸前的包里面摸出了手机，“让部下们先去消除那些信号，我们和那几位负责人谈谈吧。要是负责人里面也有的话……” “那又怎么样？在这个国家开公司，那无论明面还是暗地的法律都要遵守。如果他们率先违反，我们也照章办事就行。”国字脸压着嗓子说。 这时，人群中忽然冲出了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国字脸几乎是调剂反射地绷紧了肌肉，但在真正出手的瞬间顿住了。 “你是——” “潘局！卫大队长！花四队！” 梅雨跑到了大约三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虽然她的精神状态还不那么稳定，但是看到这几个人显然让她振作了许多。 “梅雨。”国字脸的肌肉放松了下来，“怎么回事？你好像失去了力量。上次事件之后你就失踪了，我们还稍微调查了一下，但找不到你。” “这件事说来话长，但这次看起来我又被卷入了类似的事情当中。”梅雨苦笑，“而且如各位所见，我连基本的自保能力都失去了，现在我正处于一种非常危险的状态中，看到你们才让我感觉有些安心。” “别慌，孩子，我们还可以像上次一样合作。”潘局笑了笑，“你提供线索，我们提供保护，一贯的行动原则。我相信你还能做得到的，是吗？” “是……是的！我知道一些信息，我可以告知各位，当然，我也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梅雨说道。 “花队，帮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潘局扭头对女性说道，“联系负责人的事情让卫队去，我们优先相信上次的线人。” “了解，命令下达。”女性点了几下手机，随后抬头指向前方，“前方不远处有个饭店，这个时间也没人，我们征用包间一段时间。” “走吧，孩子。”潘局发出了邀请。 = “姐妹，我们并不准备卷入这次的战端。” 酒店十层的一间小会议室里，瞿奕紧盯着对面的金发女性。如果她的记忆不差，这位女性应该是本次被邀约过来参与拍摄的少量外国演员之一，可是她没有预料到的是，对方居然和自己的过去有着联系。 “不要开玩笑了，询幽姐妹会所到之处，就会发生事件，最终由你们从中牟取利益，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姐妹，为何抛弃我们曾经共同的信念？我们将后背相抵，我们将性命相付，我们走过了火，踩碎了剑，击败了多少敌人，这份荣誉为我们所有，你始终可以以此为荣。” “我应当从那段几乎魔怔了的时间走出。”瞿奕微微垂下眼帘，“我不否认那段时间我们的战斗，但是现在的我已经近乎重生，我——” “姐妹，我们不在乎。”金发女性双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微笑道，“你因为什么原因而变成如今的模样，我们不会去询问。你依然在这里，带着姐妹的回忆，你依然活着。祭司认出了你的气味，因此我才会在这里，这就是一切的既定。我们永远不会抛弃每一个迷失的姐妹，因为我们分享着共同的荣耀。” “我……”瞿奕的目光开始动摇。 “你需要活下来，而姐妹永远会帮助你，生而为荣，死而何哀。我们是拒绝了死的人类。” 女性将手伸到了桌子的中间，握住了瞿奕微微颤抖的双手。 20 故人新谈 【我认为我们可以尝试接触一下过去认识的那些人。】 陆凝回到基地的时候，手机的通讯里面跳出了这么一条信息。信息是柯道琳发到了六个摄影组人员的小交流群当中。 然而……群里除了陆凝回应了一声以外，其余的人都没有作答。 陆凝想了想，单独给柯道琳打了一个电话。 “喂，陆凝。”柯道琳很快就接了起来。 “柯道琳，你也找到了自己认识的人吗？” “是拥有力量的，最特殊的那一批。”柯道琳肯定了陆凝的猜测，“我今天在这里碰到了此前场景里遇到的拆解军，对他们的行为方式我不予评价，但是我认为这一类的存在就是我们在这个场景能够获得的帮助。超自然的东西让超自然来解决，如果我们不得不依靠别人的力量，不如使用熟悉的。” “这种感觉令我觉得不太好。”陆凝想了想，说道，“我很久之前就已经做下了决定，我绝对不会再主动去寻求任何人来救我，那实在太过不切实际了。” “我也不认可这种做法，因此我只是推荐各位将这当作一种后续手段来处理。不过现在看来，只有你回应了，陆凝。我们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游客们远没有那么大公无私，柯道琳这种肯公开信息的已经算仁至义尽了，而没有回答的……多半是想要将这当成是自己的底牌来使用吧。 “人之常情。”陆凝只能这么说。 “我知道，我本来就没有指望所有人都共享资源，我只是担心一件事。”柯道琳略微将声音放低了一些，“我怕这会导致我们之后成为对立的诱因。” 游客在很多场景里无法掌握大势，更多的选择是与某个势力一同行动，从而得到一些便利条件。而在这样的举动中，难免会被整体的洪流所裹挟，哪怕不是对抗的场景也最终形成了对抗的局面。 集散地会给出机遇，却不会指点选择。陆凝遇到的蓝荼那一组也隐含着微妙的风险，与此同时，她的这些队友大概也都有各自的处境吧。 “我们会为此作出足够的准备。”陆凝最后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交换自己知道的这方面消息。” “没有问题。” 拆解军，柯道琳曾经经历的一个魔法世界存在的小型军团。他们以破坏现有魔法结构，将魔力以最原始的魔素形式驱动为初创，而后开始衍生出种种具有破坏规则能力的分支部。这是一群对于物质发展极度憎恶的存在，他们认为生命的存在形式在于精神的深化和思想的升华，利用物质规则和新生的技术框定美丽的自然是世上的丑恶。 虽然还没有到反文明的地步，这些人却已经汇集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甚至柯道琳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重逢——虽然只有十几个折跃组的成员。 柯道琳并不觉得这群人就是妥善的友军，毕竟他们最终肯定会在这个世界展开大肆的破坏行动。但是从她了解过的这群人的行为方式来讲，他们一定会最先对上这个世界最成型的特殊规则，也就是那些困扰着他们许久的各种怪异现象，在这个角度上，又不是没有利用的余地。 多方势力的混杂，让基地里的局面复杂度立刻翻了好几倍。光是陆凝知道的就有这么多了，那么不清楚的那些呢？基地这里的来人已经日趋增多，接下来恐怕…… 傍晚时分，在基地的各处电子公示牌上果然出现了通知，更多的设施提前投入使用，以欢迎越来越多的游客们。除了专门用来接待摄制组人员的这个酒店以外，又开放了六个区的酒店来迎接宾客。 更大面积的开放，意味着更多人涌入，也有更多基地的人投入了使用。这样一来，影迷组那边不仅危险度提高了，获取消息的难度其实也上升了不少——杂乱信息可是一种干扰。 陆凝无奈地走进了酒店餐厅，目前这里至少还是专供三个摄制组的人使用，只要刷工作证就能吃——目前早中晚都是自助餐的形式，菜品丰富，不过今天人显然少了很多，大概相比于平时的用餐时间，陆凝今天来早了吧。 自己这边剧组的人应该也都会趁着难得的休息日在周围的饭店里吃一顿，毕竟也要换换口味。陆凝自己的口腹之欲倒是不那么重，何况今天见到蓝荼之后得知的东西她还需要仔细思考一下。 不过拿好一盘子食物走到用餐区的时候，她却看到了尹荷正一个人坐在那里，一边吃晚饭一边拿着手机在看什么东西。 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陆凝便走了过去。她对于故人其实已经不会再有那么大的波澜了，不过尹荷给她的感觉总是有一些微妙的不同，这让她有点好奇。陆凝也承认，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了解过尹莲，两人之间的不同可能也只是她自己的臆想而已。 “方便让我坐在这里吗？”她将盘子放下，说。 尹荷抬头看了陆凝一眼，微笑：“周围这么多空位，看起来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吧？” “没错，我其实……比较好奇。您也知道，我是被尉导叫过来的，对这次拍摄的前后经过所知有限。” “坐。”尹荷伸手比了一下，将手机放在了桌上。陆凝眼尖，在屏幕熄灭前，发现那上面是和影视拍摄相关的文章。 “学习一下，毕竟此前我不了解，还是明白一点内部的远离才好配合各位的工作。”尹荷很敏锐地捕捉到了陆凝的目光。陆凝也笑了笑，说：“其实这是我们的任务，以前很多拍摄，投资人都是只管掏钱和验收成果，偶尔还会靠关系往里面塞几个人什么的。”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行动方略，对我来说，如果工作中有不了解的事情我就会尽量学习，因为完全门外汉的人是无法参与到工作当中的。”尹荷轻声说，“我这种职位的人，往往要接触很多不同领域的专家，也要和他们进行接洽，那么就要求我必须变成一个杂学家，幸运的是，我还能学得下去。” “令人敬佩。” “哈哈，寒暄就先这样吧。”尹荷拿起筷子拨弄了一下盘子里的一颗圣女果，“想问什么？正好我今天的工作也算是提前结束了，也可以聊聊天。” “我其实有几个问题，个人的好奇。”陆凝也没开始吃东西，“首先……我刚刚看到门口说基地在扩大开放的范围。” “没错，这个是我们决定的。基地总要真正开放，这一次增加的几个地方也是已经准备好了的，不会有外人来这个酒店。当各位的拍摄进度过半之后，或许会有一些别的剧组来这里现场考察，但我们能保证直到三个地点拍摄结束位置，影视基地这里不会给其他剧组拍摄使用。”尹荷说道。 “嗯……我不太懂财务行政方面的事情，不过各位投资这个基地一定是想要赚钱的吧？如果按照这么说的话，其实会少赚一些钱？” “那一点钱对于这个基地的长期计划来说不算什么，我们根本缺。”尹荷摇了摇头，“稍微透露一下，我们做了一个为期三十年的长期计划，在这个计划当中，这座影视基地也只是一个开始。具体的东西我就不多讲了，你知道我们只要精益求精即可。” “好吧，你们有所准备就好。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些警车，请问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人一多难免会发生一些混乱，这也在意料之中，能帮我们解决一些管理不到位的地方。这次警察是我们叫过来的，有些地方需要维持秩序，还有游客之间的一些民事纠纷……我们应该会再签一家安保公司，之后问题会少很多。”尹荷很快回答。 “原来如此。” “放心吧，剧组那边都有足够的安保力量，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会亲自带着人过去，现在你们就是重中之重，不会有问题的。” ……问题都渗透到内部了吧？ 陆凝看着尹荷，她好像真的觉得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实施，恐怕对于那些怪异的事件也没有足够的自觉吧？不……真的没有吗？医院那天她真的是将那里当作一件普通的紧急情况处理的吗？别的姑且不说，那个死亡的游客这些负责人心里一定清楚。在这样的和平时代，死人就是大事，只是尹荷绝对不会向自己这样的人讲罢了。 “好吧，我们重新聊一下拍摄的事情好了，这才是我的本职。”陆凝不去追问，而是笑着岔开了话题，“其实我对于剧本很有兴趣的，您知道剧本的来历吗？” “我们请了三个杂志社的编辑，在网上帮我们寻找了一些热度不高但情节有趣的文章。我们购买了版权后就联络作者们对其中合适的部分进行了改变，当然，我们自己也聘请了一些专业的编剧，最后便得到了这个剧本。也许你还能从中看到很多原作的影子，只是原作现在已经在我们的版权库里，大概以后有机会才会再拍摄了。”尹荷说。 “每一个单元的编剧似乎都不一样？”陆凝又问。 “是的，毕竟涉及从古代到现代的故事，虽然编剧们肯定都涉猎过，可侧重都是有所不同的，我们还是让各位老师以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各自写了剧本，然后再进行润色，不瞒你说，我也在这个过程中学了很多编剧相关的知识。”尹荷看起来很开心，“文学创作还真是很有意思，我很佩服能够将自己的阅历转化为文字的各位老师。” “不过……月光山谷这个贯穿全剧的设定应该不是来自某一部作品吧？还是说各位看到了这个特别好的创意，于是将它挑出作为了主线？” “这个不是，月光山谷的主线是在我们开始创作剧本之前就决定了的。那个时候我们接到的便是以此为主题创作电视剧剧本的项目，我想应该是公司上层里有什么人喜欢这个吧。虽然我们不塞人，但是我们塞设定啊。”尹荷半开玩笑地说。 “没关系，毕竟最后创作出来的剧本还是让人很有兴趣的。我阅读之后也能看得出其中的心血。”陆凝称赞了一句。 “这么说来，我其实也很好奇，尉詹导演竟然会特意找各位来，而不是我们帮忙物色主要的摄像师，看起来各位在他眼中一定地位很高啊。”尹荷忽然反问了过来。 “我倒是没有这个自觉，只是此前和尉导合作过两次，也算是合作愉快，没想到这次居然被他找来了。”陆凝也没把过去全都说出来，“导演才是剧组的灵魂人物，其实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要妄自菲薄，我也看过了你们现场拍摄，虽然我现在还不是专家，但你们的镜头剪出来几乎都不需要多少画面上的后期，这足以说明各位的能力。” “谢谢。” “不必客气，本来就是我们出钱，各位出力，请不要有什么负担。对了，如果你希望的话……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通过第二个电话联系我。”尹荷从怀里取出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了陆凝。 “我……没有名片。”陆凝愣了一下。 “没关系，我记得各位每个人的名字，发信息的时候备注姓名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尹荷的手机就响了，陆凝一眼瞥过，上面显示了【尹绣】这个名字。 尹荷接起电话，应了两声后便挂掉，拈起盘子上那颗圣女果，礼貌地说：“很抱歉，有人找我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和你聊天很愉快，有机会我也会向你请教摄影技术。” “没问题，您忙吧。” 尹荷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快步离开了餐厅。陆凝拿起盘子里面的一块点心，默默在手机里面搜索了一下尹绣的来历。 “尹氏资本，晨锋集团第二大股东……” 22 废旧寺庙 黄昏时分开始的雨水，在夜间开始变为滂沱大雨。原本夜间行走就充满了危险，雨夜更是如此。 “贼老天……” 年轻的商人冲进了寺庙当中，将手里的油纸伞收拢，这一柄小伞早就挡不住外面的狂风暴雨，他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幸好在路上看到了一点光亮，这种夜晚，火光就意味着有人在，就算是借宿一下都是好的。 不过……寺庙里面环境破旧，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了，商人在门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定睛看向寺庙里面。 旧佛像前点起了一堆篝火，不甚旺盛，一男一女正坐在篝火旁，显然也是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男子书生模样，还背着一个大书箱，女子身上的衣服则看上去有些华贵的样子，两人身上都不怎么狼狈，大概是在雨前就已经进到寺庙里了。 “这位兄台……”书生向商人拱了拱手，表情微微有些惊讶。 “躲雨的，二位，这天气实在太糟糕了，能否给我让一点地方？避过这场雨，明早我就离开。”商人急忙说着。 “啊，我二人也是为避急雨，暂躲此处，熟料这雨便一发不可收拾了。看兄台身上都湿透了，还是来火旁坐坐吧，若感了风寒也不好行路。”书生儒雅地说道。 “谢谢咯，我也是以为这雨入夜也该停了，没想到啊。”商人一边答谢，一边走到了火旁坐下，特意坐在了那书生侧，借着火光看了女子一眼，凭他走南闯北两三年的眼力，也能看得出这女子并非什么管家贵胄出身，而是带了一股风尘气，那么这二人会一同外出就很值得深思了。 “兄台是做什么的？居然要在雨中赶夜路？”书生有些好奇。 “和城新茶，第一茬就在这三五天里。若是能赶得上，这一趟便有三五成的利好赚，若是错过了，那便要等到来年开春，才有这种机会咯。”商人将湿透的外衣脱下来，用两根木棍支在了火边。幸亏他做买卖的本钱银票都用油纸包着，在包裹里面，没有被打湿。 “为这利钱，也是辛苦。”书生叹息了一声。 “不辛苦，哪里来的钱？今日是茶，明日是绸缎，后日或许又是纸瓷玩物了，听得什么赚钱，就要动身赶去，慢一步的人都只能吃点残羹剩饭啊。”商人拉过来一些茅草垫了垫地面，“也不知道这种天气，还有几个人能像你我这样奔波。” 话音刚落，门口就又出现了人影。 废旧寺庙的故事，便是以这样的开头开始展开的。商人、书生、乐伎、乞丐、老兵、义贼、逃匪、言官。八个经历和身份完全不同的人聚集在了这个寺庙当中，各自讲述起一段往事，今天要拍摄的部分，就是整个废旧寺庙内发生的片段，主要就是头尾的部分。 这次的拍摄比起上一次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尉詹对演技要求还是行业内比较高的，而这次的八个讲述者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镜头，这也就意味着每个人都得发挥出主角一样的演技来。扮演退伍老兵和被摘官的言官这两个演员都是四五十岁的老演员了，演技没什么问题。但剩下的这些人多少还是年轻，单看看不出来，可是有这么两个人在旁边衬托着，差距就会比较明显。 折腾了快一上午，这部分的拍摄也没有完成，而反复拍摄对于陆凝这些位置的人来说其实也没什么乐趣可言。尉詹也在午休的时候将几个演员都叫了过去。 “这就是……没任何配角的戏啊。”陆凝拿盒饭的时候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曾经从舒星若那里听过一些演戏方面的经历，一般来说涉及多人的戏码中总会有那么几个配角，有时候他们甚至会被特意要求不要表演得太好，以此来烘托主角。然而在这次的剧本中，八个人都是故事的叙事人，说是一个群像也没什么问题，因此每个人都需要展现出属于自己身份的独特性——尉詹肯定不会让两个老演员压制自己的表现的，那么其余几个人就得费不少力气去磨炼自己了。 “出去吗？”瞿奕也拿到了自己的午餐。废旧寺庙的地方不像凌府那么大，因此吃饭都得跑到外面自己找地方去。陆凝已经看到有些人跑到旁边的一个凉棚去吃饭了，还有一些干脆再走远点去了休息站。陆凝看了瞿奕一眼，点头同意了。 两人稍微走远了一些，在一个凉亭附近坐下来。瞿奕的样子看上去略有些消沉，不过她从早晨开始就这样了，陆凝没有急着问她，就是等着她主动找过来。 她需要看看瞿奕的态度——毕竟这还是一场“面试”。 “陆凝，我看到了昨天柯道琳发的消息。”瞿奕开口了，“我没有回复。” “嗯，我知道。”陆凝不动声色。 “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偶尔会有几个朋友，但是随着升阶总会分别，更多的则是一个场景之后再也不见。”瞿奕低声说，“我……想到五阶，也想试试回去，不过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现在让我到五阶的话，或许我就不必一直经历这样的分别了，那样对我也好。” 她说完这句话，抬起头看向陆凝。 “对于过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心态，有些放得下，有些放不下，仅此而已。因此当柯道琳说让我去接触过去的时候，我其实没有特别大的感触。” “但是你接触了，是吗？”陆凝说。 “不是我接触了，而是过去找上了我！”瞿奕的手指忽然用力，饭盒也被捏得咯吱作响，“陆凝，如果一段辉煌的噩梦找上了你，你会怎么做？我……又应该怎么做？” ——辉煌的噩梦？ 这真是完全不搭调的形容词啊。 不过说出口之后，瞿奕的神情却轻松了一些。 “你是我这一次的面试官是吧。因为我受够了四阶的折磨，想要有一个能够让我平静心情的地方，我才想要加入组织，当然，这个组织要足够强大。”瞿奕勉强笑了一下。 “是的，因此，我在等着你们的行动，任何可以向我证明你们的，无论是心性、能力，还是别的什么，我会仔细审视你们两个人。”陆凝盯着瞿奕，“说吧，如果你想做的就是倾诉。” 瞿奕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稍微缓和了一下心情，然后便开始了讲述。 场景名称是【火咒之城】，类型为对抗。 上个世代所造就的辉煌已经变成了只存在于人们口耳相传的传说，无法抑制的衰败席卷的国度之下，曾经繁荣一时的城市也迎来了最终腐烂的一天。然而即便如此，依然有崇信着邪术的人觊觎属于这里的那些傲人过去，而询幽姐妹会便是其中一支。 【有人因寂寂无名而死去，而我们将夺取生的荣光。】 对抗场景同样也是最容易扭曲游客关系的场景，陆凝可以说是深有体会。瞿奕从一上来就成为了这个组织的一员，于是她就不可避免地要对上属于另外两个邪教以及那座城市坚守者一方的成员。 “……那个场景里的记忆我非常清楚，对现在的我来说，那个我如同疯了一样沉浸在了杀戮的快乐之内，我们每向着内心的光荣前进一步，都会带来不可抑制的狂喜，就像是……毒品一样。我尽量维持着自己的理性，但仅限于不滥杀普通群众，对付那些敌对的势力却是无所不用其极。那一场结束的时候，只有同属于姐妹会的三个游客活下来了，而到了最后，整座城市的‘光荣’都被询幽姐妹会夺走，沉入了记忆湖泊。” 仿佛是什么恐怖的记忆开始复现，瞿奕的脸色也变得非常吓人。 “但最后……我是在笑的，甚至直到回到集散地，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依然在为我又一次从场景生还而欣喜。让我开始反思的时间，是在我升到四阶之后——” 不可回避的过去。 “我遇见到了在那里相互敬重却处于敌对阵营的游客，遇到了我伪装身份时候结识的好心邻居，不过作为集散地的考验，我都是可以说服自己的，他们可以被仿造，可以是虚伪的，可是昨天，有人找到了我，一个真正的姐妹会成员。” “真正的？” “不可能是假的，那礼仪之下的欲望和黑暗，当我真正看到的时候才意识到当时的我正是这样的。”瞿奕抬起手，手指微微颤抖，“对她们而言，没有背叛，曾经接受过荣光的人，便不会脱离荣光的感召。我一定会回到当初的模样，那座已经在记忆中沉没的城的故事，一定会在这里再次出现。” “什么东西也不可能一直胜利下去。”陆凝用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说。 瞿奕愣了一下。 “你把你的过去看得过于重要了。”陆凝继续盯着她，“也许那次胜利让你脑海中形成了她们无可匹敌的印象，但我要提醒你，这个场景是我们的过去组成的，集散地不会偏爱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那么我们每个人的过去分量都一定是相当的。” 看样子瞿奕的确是没有思考过这么多，这也就是个人游客的问题了，缺少大量案例的阅读，他们的见识或许只能局限在自己所见过的范围。 “你可以自由去接受那份力量，甚至如你所说，变成之前场景里你的样子也没什么。如果你没真正丧失自我，那就说明你面试成功了，回去之后我会上报。当然，如果你失败了的话，也可能我会亲手解决了你。”陆凝继续说。 “哈哈，我倒也不认为面试官就真是保护我们来的……可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我们没有超能力，你不可能对付得了询幽姐妹会那些人……” “别小看人，也别高估了自己的分量。”陆凝稍稍加重了语气，“所谓面试，不过是看你们的表现，我很清楚消灭拥有一定力量的人要有对等程度的实力，所以应该不会是我去对抗这些超自然的组织。不过呢……我也不是没有任何准备来着。” 瞿奕看着陆凝，一时有些犹豫。 这时，陆凝也回过头，望向了凉亭外，站起身，凝目看向外面。 很安静，连风声都消失了，周围没有一个人，之前周围命名还是有不少游客来着。陆凝自然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沉浸在情绪中的瞿奕没有察觉到。 不过……是令人熟悉的感觉，这不是什么攻击，只是将时间暂时隔离开来，形成了一小片静谧的区域。 “哎呀，是欢迎我们的样子吗？” 两个女性忽然出现在凉亭外，仿佛从时间之外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军服，齐肩短发，身材高挑，神态冷酷；而打招呼的那一个就轻松多了，脸上是轻松的笑容，仿佛什么都难不倒她，而她一身绿色研究员制服以及衣领上明显的“Dacapo”字样依然是陆凝熟悉的款式。 “好久不见，希茜。” “时间的形容对我们来说有意义吗？”希茜微笑着向陆凝点了点头，“蓝荼找我联系的故人相见，原来是这样的惊喜吗？” “确实算是惊喜了，这一位是……”陆凝望向旁边的人。 “蓝荼的身份不方便在基地里搞大动作，所以你想认识一下内部队伍的队长吗？”希茜轻轻抬手，陆凝意外地发现她的动作上似乎带有一点谦逊感，看起来这位队长也是有实力或者地位的人。 “我是【极光】的首领绮纱，跟随外务官来看一眼自己人，避免以后误伤。”白发女子淡淡地说，“现在我知道你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吗？外务官？” “哎呀，绮纱，难道不应该多交一些朋友吗？”希茜笑着说，“也许陆凝能够对你提供不少帮助呢？” “我听你说过她的身份，如果我要感兴趣的话，不如对她背后的那个庞然大物投入更多好奇心。”绮纱轻轻摇了摇头，“没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说完，她一转身，人就消失了。 “哎呀，这就是新晋英才的傲气吗？陆凝，现在你放心了吗？”希茜略有些无奈，不过还是问陆凝。 “多谢。”陆凝笑着答道。 《深渊归途》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 ( 22 暗算 希茜来仅仅是打一个招呼，作为Dacapo的外务官，她其实并不能直接越过贵族指定的规矩亲自干涉这里的事情，她能做的也就是让绮纱和陆凝见个面而已。不过就算如此，陆凝也知道希茜确实是挂念当初的交情才会帮这个忙的。 “另外，你们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陷入了另一个麻烦里了吗？” 希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凝才点了点头。 “在时间被隔离出来之前，这周围的人就已经开始陆续离开了，仿佛被什么东西驱逐了一样。你是说的这个吧。” “感觉还是那么敏锐的吗？那么有没有想出办法呢？” 陆凝笑了笑：“我从来都是见招再拆招，你提前就隔断了异常，我能想什么办法？” “有信心吗？你知道我还没有获得插手这里事务的授权吗？” “要是这点事情我都做不好，也枉费了你和蓝荼的好意了，谢谢，如果之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再叙旧吧。”陆凝说道。 希茜轻笑，然后双足一点，跃上了半空，一个空翻就消失在了空中。随着她的消失，被隔断的时间也回到了正常流逝的状态，微风拂过了树梢，人却一个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瞿奕茫然地问。 应该是穿过了什么地方，类似门之类的事物，就像是之前她误入海港以及到达那个战场的时候一样。陆凝观察了一下四周，希茜走的时候没有给什么警告，说明事态还不算严重，有足够的的时间观察一下情况。 “我们先出去看看。”陆凝对瞿奕说了一声之后，便走出了凉亭。 而最初的慌张之后，瞿奕也反应过来是和上次古战场类似的状况了，她马上跟了过来，问：“我们这次是触发了什么？” “不知道。上一次那个战场的门也是不怎么明显，这一次……大概是凉亭周围？哦……” 两人刚一跨出凉亭，外面的风景就变了。 影视基地里面的凉亭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布景，它的周围还有各种建筑物，如果真的有需要大不了用拉绿幕之类的方式改变掉。但是两人走出了之后，这个凉亭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道旁旧亭。 “这里的空气……好难闻，不像是古代。”瞿奕捏了捏鼻子。 “肯定不是什么古代。”陆凝知道瞿奕说的难闻是什么意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刺鼻的味道，在呼吸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剌嗓子的东西。脚下的路也变成了介于沙化和土路之间的一种状态，周围荒凉得看不见几根植物。这个情形还不如古战场那里，现在的情况简直毫无头绪。 陆凝用脚将一些沙子拨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能够发动默的环境，不过毫无反应，那就说明这里不是能够直接激活真言的海港。 “捂住口鼻，我们往前面走走看。” 天黑得非常快。 刚刚还是白天，两人才走了不过数百米之后，天空就已经暗沉了下来。雨水落在了陆凝的头顶，提醒她这里也是有气象变化的。 “嗯……” “前面……已经能看到了。”瞿奕低声说道。 陆凝也已经看到了，荒废的寺庙在路旁，比片场的状态看上去更加糟糕，甚至屋顶已经有些坍塌了。甚至陆凝只能说这里的外形是一座寺庙的样子，是不是基地里的废旧寺庙都不清楚。 “既然来了，那就过去看看，这是我们现在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了。” “好。” 又走近了一些，陆凝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想法了，这里和古代什么的根本没关系。沙土的道路上有一些快要被风掩盖的车辙痕迹，看上去像是摩托车，痕迹直通寺庙后方，应该是车主将车停到了隐蔽的地方。门已经被打开了，里面隐约有一些火光，正如之前的剧本那样。 篝火前坐着一个人，火上吊着一口小锅，里面煮的东西散发出一些植物的清香和香料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闻到了这个味道，对空气的不适感也减少了很多。 陆凝走了进去。 那人微微抬起头，陆凝借着火光看了一下，这个人看上去应该是一个女性，她身上裹着很严实的旅行装束，披挂着武器，不过比起之前在古战场遇到的士兵来说好歹能看得到脸。不过她一时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人类，因为对方的眼睛很特别，蔚蓝色的瞳孔周围是灰色而非白色，这一点异常反而容易产生恐怖谷效应。 “旅者？” 女性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并没有让陆凝放松，因为对方的笑容所呈现出的并不是友好，而是某种意味深长的审视。虽然这也正常。 “误入此地。” “误入的人也太多了一点……”女性手指轻轻敲了敲地板，“确实，你们现在还能理性地活着，说明你们在旷野还没有行走太久的时间。” “是的，我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这里的空气不适合我们，我们想找到回去的道路。”陆凝谨慎地说。 “那么你们首先要搞清楚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是推力还是引力。”女性垂下眼帘，继续盯着锅里的东西，“我不会相信你们的话，旷野上有太多人能够撒谎了，你们最好也不要靠近这里。” 还真是冷淡。 “不觉得周围太安静了一些吗？”陆凝说。 女性听到这句话，重新抬起了头。 “夜晚的确不应该这么安静来着，你做了什么？” “一个小把戏而已，防止我们被打扰。请告诉我，这里的外界危险究竟来自于什么地方？” 女性摇了摇头：“我可没办法把这里的情况给你讲清楚。现在你还是趁早离开比较好，你们能够在这里支撑的时间不多，没时间听我说这个。” “但我们不知道怎么离开。”陆凝耸了耸肩，“就连出现在这里都是意外。” “毫无头绪？”女性反问。 “毫无——” 陆凝愣了一下，转身看向瞿奕。 “姐妹会有这样的技巧吗？” “不，询幽姐妹会用的都是盗取的手段，面对个人的话暗杀或者陷害都会使用，这种把人送到别的地方的手段倒是没听说过。” “那就是我这边的问题了。”陆凝有了猜测。 昨天她见到蓝荼其实还是挺高兴的，再加上今天又见到希茜，一时间也忘记了某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那个使用“虫”真言的女人显然是有组织的，而一名组织成员莫名失踪的话，肯定不会不追查。而考虑到“虫”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他们或许拥有一些信息素追查的手段，陆凝的“默”仅仅抹去了尸体周围的存在感，却没办法去克制别的真言效果，这大概也是以后需要注意的事情。 “虫”选择了一个比较谨慎的方法来排除自己？陆凝思索了一下，然后走到了庙的门口。女性见她有了思索，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就不管她的情况了。 这里并没有真言的气息，理由就是陆凝没有那种饥饿感。她相信像冬和烛这样充满掠食欲望的真言是绝对不会放过沉睡的同类的，而现在既然没有反应，就说明这仅仅是被随即抛到了某个世界中——放逐，同样是真言的角逐当中会用到的手段之一。 陆凝不禁庆幸自己曾经去过古战场那里。 冬、烛、默并不是以时空为主要知识的真言，如果她仅有这三系知识的话，要想找到回去的道路可就难了。不过“廻”的知识还是包含了时空性质在内的，虽说因为“廻”已经消失无法引发奇迹，但仅作为分析判断已经够用。 “啊……有些恶心。” 记忆起知识总是伴随着一种不适，陆凝也知道这属于正常现象，不过反正也是相互利用，是她能忍受的程度就没问题。她们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时间轴就存在一定的问题，高速入夜已经能够显示出时序的不同步，这是很明显的“偷渡”特征。一般场景内的世界集散地都会安排身份，使游客们在一个世界内的活动合规化，而不合规的话就会出现现在的问题。 根据这个不同，就可以去推算协助偷渡的存在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将她送过来的。痕迹无法掩盖，对方大概还不清楚自己有几分本事，才使用了这种手段，可惜……要是他们真的来硬的说不定就成功了。 线索的尽头，陆凝看到了一道彩虹的形状，在彩虹的上方，有一团迷雾正在隐现。 “桥”。 狂信者记忆不精，已经借助了真言的意味。只可惜陆凝这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对那高居在彩虹顶端的存在下手剿灭，何况对方看上去也不像廻一样依然沉睡着。 “看样子找到了？”女性开口道。 “嗯，打扰了。也谢谢你，以后我们大概不会再见了吧。” “这个世界的麻烦够多了，希望你能把路封死。嗯，做不到就算了，也不多一个。”女性笑了笑，“你们可以带个东西离开，作为纪念，反正这个世界也没什么能赠送你们的东西。” 陆凝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应该是石碑碎块的东西，上面是一朵没见过的花的图案。 “就是这个吧。瞿奕，我们这就离开。” “啊？可是……发生了什么？”瞿奕愣了一下。 “你得习惯这个场景里的战斗方式，和我们一般的认知有很大的不同。” = “麻烦的虫子。” 地下正在展开一场杀戮，这片如同蚁穴一样的空间中闯入了六名不速之客，见人就杀，完全不给任何交谈的余地。当然，虫信徒们很快就组织起了反击，不过他们最擅长的虫真言产生的效果总是会被六人身体周围奇特的力场抵消，一点用处都起不到。 “啊啊，首领为什么要盯上这一个小组织呢？”一个嘴里全是尖牙的男人徒手捏碎了一名虫信徒的脑袋。他身上只穿着一身深褐色衬衣，但无论是术还是子弹都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血都沾不到他身上。 “我们不需要猜测绮纱小姐的用意，执行命令。”全身完全机械化的女人以火箭推进的方式冲入了更深层的人群，背后六把切割刀快速绞杀着周围的生命。 “哎呀……也对也对。”尖牙男人用毛发浓密的手搓了搓自己蓬乱的头发，双目发出绿光，“首领想要什么，我们就将它双手奉上就好。喂喂喂，等等我啊，我可没有你那么快的速度！” 从六人突入到整个地下洞穴的所有活人全部被歼灭，一共用了十五分钟。 “哎呀……是不是做得有点过火了呢？”希茜坐在一个茶餐厅里，笑眯眯地问对面的绮纱。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考虑你们拜托我什么人这种事，这里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复杂了。”绮纱严肃地说，“将她身上的问题根绝掉，我就不需要再分心了。” “那么突然死了这么多人怎么处理呢？” “他们汇聚在这里并没有明面报备过，少数几个不见了人们只会认为是来玩一圈就离开了。” “哦~那他们费心挖出来的这个地下基地呢？” “就地填埋。”绮纱有问必答，“仿制息壤已经带过去了，不存在意外。” “啊呀，整个都已经安排好了吗？”希茜端起茶轻轻闻了闻，没有喝，直接放下了，“这样的话我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呢？” “请自便。” 希茜站起身，轻快地跳了两步来到门边，忽然回头。 “对了，你还是希望未来能够成为第八贵族吗？” “你不认为我们的世界需要作出一些改变吗？”绮纱反问，“物资极度充裕，但精神濒临枯竭，Nest连接着那样多的世界，你们却没有进行过任何好的改变。” “有什么问题吗？”希茜说，“这不是贵族不想改变的问题吗？” “那么，就增加一个想要改变的贵族，至少我有这个愿望。”绮纱回答。 希茜点了点头，没有进行评价，随手打了个响指，便随着一道蓝光消失了。 23 驳杂信念 彩虹的桥梁搭起了一条路，值得庆幸的是，这不是个单行道，也省去了陆凝反推回去道路的麻烦。告别了庙宇里面那位警觉颇高却还是提点了她的女性之后，两个人就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雨依然在下，不过这也是陆凝需要的。她从地上抓起一把泥沙，抹在了自己双颊上。 “从天空降下的，是粉状的雪。饥饿的人将它披在身上，寒冷麻醉了胃。人们在受苦，亦因受苦而感受自己是一个人类。双足踏过了浑浊的泥浆，他们将泥浆涂抹于自己的脸上，宣称自己是冬令的苦行者。” “你在念什么？”瞿奕听着陆凝的话，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恐惧。 “于是，那个村子的，那个镇上的，那座城的，那个国家的，人们，消失了。因为他们得知了冬的来到，他们祈祷春天不会再次降临。” 陆凝拍打了一下双手，然后向前伸出。她可以告诉瞿奕没有必要那么惊慌，真言在这里也仅限于对付另外一个真言，缺乏她进行的认知诱导的话，不可能在现实引发任何奇迹。 “抓住我的手。”不过为了保证自己这点神秘性，还是让瞿奕稍微受一些震撼好了。陆凝不无一些恶作剧意味地想。 瞿奕还是抓住了陆凝，紧接着陆凝就迈出了脚步，她的身体变得很冷，就像是冬天一样。瞿奕打了个哆嗦，不过没有放开。 游客的基本判断力还是有的。陆凝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寒冷之中，她很快就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就像是棉絮一般，但这东西又切实能承载二人的重量。 真言这种存在真的很奇怪。真言之间会凶残地相互吞噬，真言下的不同信仰者也会展开类似宗教战争一般的厮杀，然而真言却不会对信仰者进行针对性伤害——比如陆凝想要从桥这里借路，只要让自己显露出冬的气息就可以了，对方就会任由她走过去。这些存在并不具有人类化的情感。 陆凝在云中行走着，她能感觉到在更高的地方有某个无形有意之物，没错，桥已然苏醒，因此冬没有之前那样的贪婪。而对方也没有注视这里，仅仅是处于那样的高处，稍微释放出自身的存在而已。 理解不了那种存在，也不想去理解。陆凝呼出一口冷雾，继续向着前方走去，她知道不会这么顺利的。真言固然不会向她动手，但是……委托了真言力量的人一定会在那里。 令人惊讶的是，那是一个少年。 年纪绝对不到成年的水平，皮肤黝黑，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但全都是补丁，这样的孩子平时在基地里都不会有几个人正眼看一下，同时又不是真的乞丐安保人员也不会把人轰走。 他站在桥头，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陆凝。 “我们认识？”陆凝回看了过去。 “不，第一次见面。” “那么我们应该没有什么仇恨。”陆凝说。 “哼。”少年怨毒地看着陆凝，“你的存在就让我感到憎恨。” “嗯……”陆凝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根本就没有接触我们的世界多长时间，却为什么能够得到真言的偏爱？普通人早就应该迷失在不知名的世界里了，可是你却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走回来，明明……明明就连我都没有获得踏上那座桥梁的资格！”少年用近乎吼叫的声音说。 “踏上这里本来就不需要什么资格。”陆凝轻笑，“难道不是你因为恐惧从未登上过这座桥？还是说你们信仰的真言本身就给你们带来了足够的精神压力？” “该死，该死……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松？为什么你们这些家伙总能轻松得到我不能得到的一切？努力不是应该有回报的吗？”少年抓挠着自己的手臂，双目已经因为愤怒开始充血，“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这种人，只是自己有了一点成绩，就开始看不上我们了吗？血……必须让你们流血，你们才能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痛苦！” 少年垂下了手，从他的手臂上有血液正在流出。 “哈。” 与此相对的是，陆凝反而笑了。 “难道不是你在盲目追求力量吗？” “给我闭嘴！”少年猛冲了上来，浑身都散发出赤红色的血光，陆凝将瞿奕往后一送推向了桥的后方，接着反手就抓住了少年的拳头。 他和之前那个女人一样，武艺稀松平常，都是靠着真言的奇迹才有这样的胆量而已，不过陆凝很清楚这种人的弱点。 “驳杂不纯啊。”她手上用力一扭，将少年摔向了旁边，随后双手一排，一圈冰凌自掌心周围浮现，爆开，高度的寒冷立刻开始向周围扩散。 “什么……就连学会术都这么快吗？你这家伙……” “这可不是什么术，如果你真的用心去学习过知识。不过，如果你真的只是个愚钝之人，那么对特殊能力掌握速度慢也是必然的。”陆凝冷笑着抬起手掌，“本来这件事就和我没多少关系，却还是把我牵连进来，你们也根本不在乎什么无辜群众吧？” “你还在嘲讽我！”少年怒吼着，双手在胳膊上又是一抓，更多鲜血从他身上涌出，带着这些更凶猛的红光，少年疯狂地扑向了陆凝！ 但陆凝的身形却在他靠近的时候碎裂，显现出不过一米之外的真身。 “就像斗牛一样。”她微微拧身，腰上用力，抬腿。 少年声嘶力竭地咆哮，不过他早就冲过了安全线，踏足到了桥梁上，绵软的地面触感让他的身体骤然往旁边一歪，紧接着就被陆凝一脚踹在了肋下。 这一脚甚至踹得他嘴里都喷出了血来，身体更是飞了出去，直接坠向了桥外的深渊，少年还在咆哮着，但是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带着红光的躯体飞速坠落，在接近视力极限的地方，陆凝忽然看到了一团团黑影。 是黑影吗？不，更像是一些正在徘徊的……船？ 红色的光溶解在了虚无的深蓝之内，随即，桥梁上的云雾再次将这些遮盖。陆凝将瞿奕拉了出来，思考刚才自己是不是看到了海港之外海洋的状况。 说到底，内陆、海港、海究竟是什么样的联系，和真言又是什么联系，这些她还没有搞清楚。 “没事吧？” “陆凝，你身体真冷。”瞿奕打了个哆嗦，“现在就像是一块冰，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不是没有特殊力量？” “是没有，仅仅因为我在桥上，如果下了桥，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陆凝说道。 “那也是……” “行了，不冷吗？赶紧走。” 陆凝打断了瞿奕的话，拽着她冲到了桥下，刚刚离开那柔软的地面，陆凝身上的冷意、寒雾甚至脸上的脏污都消失了。她赶紧在口袋里摸了摸，那颗证明她去过对面世界的石碑碎块还是在的。 影视基地，这里距离凉亭的位置不算很远，桥能够搭起来的位置好像也不是那么固定，至少陆凝确信她们进入那个陌生的世界肯定是从凉亭那里开始的。 没有人看到两人回来，她们突然出现，也自然地融入了人群当中。这时候瞿奕才忽然拍了一下脑袋：“我们的盒饭是不是忘在寺庙那里了？” “……刚刚从危机里解脱出来，就别想这个了。”陆凝略有些无语，不过想了想又说，“回剧组，反正可以再拿。” = 【以后休息的时候去什么地方也相互报备一下。】 柯道琳瞥了一眼手上的信息，有点惊奇。梅雨自然也看到了，小声问：“陆凝发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大概又有什么遭遇了吧。四阶的场景就是这样，日子越安稳越过不下去。”柯道琳小口喝着水，耐心给梅雨解释，“四阶的场景里面，你很容易碰到过去的人和事，这种事其实很难习惯，每次我们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没有弱点的时候，都会有更加让人刻骨铭心的回忆以某种方式出现在面前。” “哦……听起来很艰难。” “所以都说不要在四阶久留，你是新人，大概还没有太深刻的感受，不过现在已经进入场景了，就留心一下吧。”柯道琳拍了拍梅雨的肩膀，“我知道三阶升到四阶之后再次面对未知战战兢兢的感觉，不过我们有成长的余地，唯有这一点集散地是不会克扣我们的。” “但是大家看起来都很厉害，骁哥每天有时间就到处转，陆凝总是有奇遇，安佑熙看起来也有很多发现，你和瞿奕也是……只有我一直表现得很差劲。” “梅雨，我们依然是为自己而活的，你也是经过了前面升阶的人，自怨自艾并不能让人成长。”柯道琳说道。 梅雨轻轻点了点头。 “集散地很擅长给我们出难题，反过来说，集散地需求的也正是能克服这一切困难的人，我们不想被淘汰，那就只能上。只知道躲避和畏惧的人是不可能来到四阶的，我们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四阶‘新人’，来到这里，心性早已有所成长。” “是的，所以我也在寻找能够解决的方法……柯道琳，我或许会放手去做一些大胆的行动。”梅雨忽然抬起头，“这是个赌博，我觉得有机会。” “你做任何事都不需要进行请示，除非你认为那可能危害到我们这个集体。”柯道琳说，“如果你认为有价值，就试试看，因为我们也不能确定哪条路是正确的。” 梅雨微微松了一口气。 下午的拍摄工作很快就开始了。陆凝和瞿奕也已经回到了片场，重新开始了寺庙这一段的拍摄。 下午的片场又有一些人过来，多数都是演员，由于之后几天肯定会去别的地方拍每个人讲述的故事，这些演员也都需要熟悉一下即将拍对手戏的人，毕竟他们很多都是初次合作。 覃雅也在其中，而且还笑眯眯地很陆凝打了个招呼。从这个人的表情上真看不出她有没有什么奇特遭遇，要知道摄影组的人因为这些天的经历，精神都已经有些疲惫了。 有了尉詹中午的指导之后，下午的拍摄就顺畅了许多，陆凝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按照这个进度，寺庙的拍摄估计今天就可以完成了。 就在她精神放松下来的那一刻，镜头里又一次出现了有些古怪的画面，每个人的脸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而从庙门的方向，一个衣衫褴褛，身上还不断滴下水的人走了过来，然而现实中根本看不到这个人。 陆凝抬头看了一眼侧方的柯道琳，对方也点头用口型说“看到了”，两人默契地扭头再次看向镜头的画面。那个人走过八位主角，分别将一颗潮湿的石头留在每个人脚下，然后转过头，目光在每个镜头上都停留了两秒钟左右，咧嘴一笑，抬手指了指废旧寺庙的佛像。 这家伙……就是上次将自己带去海港的那个人！陆凝从这个熟悉的动作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但对于只在镜头里出现的人她也毫无办法。那个人指过佛像后就原路离开了镜头，在一切恢复正常后，导演也喊出了“卡”。 “很好，感谢大家的努力，都辛苦了。明天开始会有夜场，今天大家就好好放松一下吧。覃雅，罗汉深，你们几个过来一下，咱们说一下明天的戏。”尉詹拍了拍手宣布道。 陆凝没有管那边怎么样，迅速把自己的队友都找到了一起。 每个人都看到了引渡人的身影，参考他上次指门，那么这一次指的佛像大概也是同样的意思。 “这东西还盼望着我们会上两次当？”郭骁不屑地说，“我们手里有那个U盘，本来就可以不去海港知道那里的情报，何必冒去了回不来的风险？” “但我们恐怕要找机会再去一次。”安佑熙笑着说。 “怎么说？”瞿奕问。 “海港，内陆，这是这个场景很核心的神秘现象，我们要探究真相，光靠一点外部询问是不够的。哦，我也不是说现在就去，等我们的实力积攒到一定程度……” 安佑熙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爆炸打断了。 24 现场抓捕 爆炸位于影视基地中央区域，每个人都能看到随爆炸而升起的滚滚浓烟。 “警官先生，抱歉，我必须去处理这件事。”正在与潘局长交谈的尹荷已经站起身，而潘局长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说：“正如我们之前说的那样，尹女士，那些邪教徒混入这里肯定不会安分。你们会留下这样的安全隐患吗？我想不会，那么这次爆炸多半便是那些邪教徒搞出来的。” “不管是什么人，有什么理由，敢在这里放肆就得付出代价。”尹荷冷冰冰地说，“这样的行为已经能被定性为恐怖袭击了，局长先生。” 潘局长笑道：“没错，所以我们需要各位负责人的协助，将这些人绳之以法。” 说完，他取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小花？你已经前往现场了？如果有可疑的人不要放过，立刻抓捕。没错，抓捕，我们不走调查流程。” 挂掉电话之后，潘局长再次看向尹荷：“请放心，我们的人已经过去布网了，既然对方送上门来，就没有不抓的道理。” 25号区域已经被浓烟笼罩，三个仓库的爆炸燃烧释放了大量烟气，其中不乏有害成分。火势蔓延，就算消防人员来得及时，却也难以遏制人为形成的灾难。 花町背着大包小包从车上挤下来，有些伤脑筋地看了看现场，这里现在人还不少，正因为慌张而四散奔逃，她可不容易从中筛选出有问题的人来。 “事急从权吧，唉……”花町叹了口气，拉开了右侧的一个包裹。黑色的如同油墨一样的东西从包里喷涌而出，霎时间便笼罩了整片25号区域。 【潘多拉之盒】，花町最擅长的负面情绪控制手段，用来控制场面有相当明显的效果。奔逃的人们一瞬间全都放慢了脚步，脸上的颓丧和麻木已经不为火焰和浓烟所动。 “火情如何？”花町问一个消防员。 “燃烧范围已经控制住了，但烟雾很重，依然有高危险性。另外本次火源尚未发现，如果是人为纵火的话更说不上危机解除。”消防员快速回答。 “纵火者啊……我来找吧。”花町从背包那里取出一个水壶。 无视普通人进行这样的爆炸纵火行为，这个人的心里绝对拥有相当大的恶意。花町晃晃手里的水壶，半透明的壶中出现了一点黑色物质。 人心皆有恶念，包括花町自己也有，不过理智能够压下去就没问题。花町拿着水壶往里面走去，随着她靠近一些人，黑色物质就会上升，远离之后又会下降。 这个时间，更多人也聚集在了25号区外围，他们的来意很明确——看热闹。 这样一来所导致的问题就是，陆凝几个赶到的时候也被安保拦在了外面。她甚至看到了影迷组的陈岸辉，他也站在人群当中，发现陆凝的目光后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那么现在四组的成员当中，除非是有人爆炸时正好在25号区，否则有机会进去的也就是基地组的那几个人了。 游客这边信息获取难度略大啊…… 正当这么想着的时候，几辆轿车驶来，迅速停在了保安设置的隔离带前，一些人从车上下来了，陆凝看到了尹荷和云纾，那也就是说剩下的人估计也是六大负责人里的人了。 鲁弗斯地产的帕克是个典型的西方人面孔，金发短须，面带微笑，皎星科技的王怀恩则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男子，但精神依然很好，下车之后神情严肃地看着浓烟方向，手里拿着手机不断打字记录着什么。 大玟锁业的费昊骏是个身材魁梧得让人以为是篮球中锋一类的人物，那一脸憨厚的神情和云纾之前的稚嫩感有相同的欺诈性。雪兔电子的负责人则是位不太能分辩年纪的女性，名叫桂瑶瑛，她戴着口罩，不时会咳嗽两声，似乎身体状况欠佳。 这样的大事，六个负责人一同到场也属于正常，不过在场的人多数是认不出这几个人的，只知道大概是什么大人物过来了。保安都让出了一条路，让六个负责人和他们各自带过来的人通过。很多人都还举着手机拍下了照片，也并没有人去阻止。 “那些人大概很有的说了。”陆凝看了看那些拼命拍摄的人，“爆炸事件，编都能编出无数个标题来。” “但是这些人造成的热度可以让幕后的人露出一些马脚。”安佑熙说。 没错，幕后的人——在各自和过去认识的人接触之后，关于幕后的情况众人其实更加笃定了，他们虽然没有怎么交流，但是各自都知道自己认识的人不会是这个场景背后的始作俑者。 陆凝不保证这里面有谁是也掌握了真言的，如果他们有所掌握，就一定能够看到在25区的上空所聚集起来的真言的暗示。 如同彩虹一样，却并没有那样绚烂的色彩。至少九种以上的真言正在天幕之上凝视着地面。 这是一场由信徒组织形成的“献祭”。 真言并不直接嗜好人类的死亡，但是它们或许会因为恐惧、激动、带有某种仪式感的行为而变得更加活跃。对于信徒来说，这便是取悦了真言，归根结底其实是信徒们自发组织的行为。 “啊……真是让人恼火。” 陆凝听到旁边有人低声说着，她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梅雨。 她没有之前那种畏手畏脚的态度了，反而是看着眼前25区的状况咬牙切齿，陆凝略有些惊讶，不过也知道梅雨一定已经有了什么倚仗。 不过有一个问题。 根据陆凝从冬和默那里知道的一些祭礼知识（烛的知识意外的不包含祭礼），执行人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也不需要亲临现场。仪式场可以提前布置，触发也只需要让一些特定人员入场即可，甚至在场的人一个知情者都没有也可能。 这些人可以按照普通的犯罪者来推断吗？ 九种真言，对应的动手信仰者数量一定不少，陆凝环顾四周，这些人终究还是人，而且是在普通的世界获得了超然力量的人，在这么多人中，肯定有人会按捺不住来现场看一看自己亲手制作的“杰作”。 反正混在人群中，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陆凝悄悄在人群中穿梭，普通人或许难以分辨，但是对她而言，只要这些人在身上佩戴了任何真言相关的物品，她就能做最基础的分辨。 可遗憾的是，这些人似乎也都是非常谨慎的存在，陆凝跑了快一百米都没看到有一个人身上佩戴可疑的东西。 “在做什么？” 她的衣袖被人扯住了，扭头一看，是兴高采烈的覃雅。 “你们讨论完剧本了？”陆凝问。 “本来我的戏份也就那么多嘛，我可是跑着过来的，怎么回事？赶紧说说？”覃雅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目前看起来大概是有人故意做的。”陆凝压低了声音，“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嫌疑人。” “嫌疑人？爆破者吗？你认为那人可能藏在人群里看自己一手造成的现场？”覃雅瞬间就领会了陆凝的意思，“有意思有意思，不如我来帮忙？” “你又什么好办法？”陆凝意外地问。 “哎呀，这就比较专业了。”覃雅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单纯看热闹的人和为了某种目的过来围观的人，表情和行动上会和旁人有些不同的哦。” “这我知道。”陆凝当然也学过类似的东西，不过一般的微表情学也是要先通过一些问话找出基准才能进行心理判断的，直接一眼看可是相当困难。 “比方说那个家伙。”覃雅凑在陆凝耳边，用手指着两人前面一点，一个穿着松垮衣服的男人，接着又指向了更远一些，一个年轻的女生，“还有那个家伙。” “怎么了？”陆凝看了一眼，男人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爆炸的区域，而女生则举着手机正在拍摄，旁边也有很多类似的人，难以分辨出有多少不同来。 “哎呀，你对情绪没有那么明显的感受吗？那个男人——他正在欣喜，而那个女孩则在恐惧。” 这可和他们表面上的行为完全不符。 “你说真的？” “嘿，我对人的情绪可是很敏锐的，比如说现在你对我其实没有多少怀疑，你根本不需要问这一句。”覃雅轻轻一笑，“不如我们验证一下？” 验证？ 覃雅的速度比陆凝反应还快，在陆凝要伸手去拉住她之前，她的手指就已经搭上了那个男人的肩膀。 男人虽然看着冷漠，精神却高度聚集着，骤然被人触碰马上扭头看了过来，结果就看到了覃雅的笑脸。 “喂，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这样鲁莽地行动啊！ 那个男人显然也愣了一下，然后便一脸粗暴地准备吼回来，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变了，从粗鲁变成了阴冷。 “啊哈。”覃雅开心地笑了起来。 男人的脸孔开始扭曲了起来，五官在他的脸部卷成了一个螺旋，但周围的人对此似乎毫无察觉。他的双臂抬起，手掌也开始变成螺旋状态，口中发出如同风暴一样的吼叫声。 然后他的脸就被覃雅抓住了。 陆凝能够明显感觉到覃雅现在非常快乐，她对自己的情绪没有丝毫隐藏，此时此刻，覃雅给人的危险感甚至还在那个男人之上。 砰！ 螺旋能形成什么结果再也没有人知道了，男人的身体宛如被定向爆破一样炸得粉碎，他身上的一切碎片连同血肉全部在飞散的途中进入了一些湛蓝色的光斑之中，一点都没落在旁边的人群身上。 覃雅垂下手的时候，陆凝仿佛才有了落回现实的感觉。这和之前那个虫信徒杀死那个老人的情况有很多地方都很相似，但绝对不是“默”的效果。 “你……” “心情舒畅了。”覃雅呼出一口气，“怎么样？我对情绪的感知没问题吧？” 似乎她真的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对情绪的判断力来着，但陆凝却越发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但是你杀了他，我们怎么得到情报？” “急什么，那边不还有一个吗？”覃雅的目光望向了那个还一无所知的女生，“我们多抓几个，实在不行当场杀鸡儆猴嘛。” 陆凝觉得她这个杀鸡儆猴大概用的是原意。 尽管覃雅已经展现出了危险的一面，但不得不说，她对情绪的判断能力确实是天赋异禀，至少陆凝知道后天的训练是很难得到这样的效果的。只是拥有这份优秀的情绪判断能力同时，她个人的情绪也相当外放，开心、不满、愤怒之类的情绪甚至不需要看她的面部表情就能感觉到。 第二个女生相比之下要好对付很多，覃雅摸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女生就战栗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覃雅又找到了两个看上去像是兄弟的男人，这两人本来也试图反抗来着，但在覃雅抬手之后马上束手就擒了。 “三个，怎么样？”覃雅和陆凝将人带出人群后，得意地看着她，“我的命中率百分之百哦。” “谢谢……不过你的手上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故技重施了两次，陆凝也看到了覃雅指甲上涂的花纹，她在之前片场的时候应该是一直戴着假指甲的，遮住了这些，但现在却可以直接看到。 那应该就是真言，不过是陆凝无法辨识的一种。 “这种私密的东西我可不能在公开场合说啊，毕竟已经是看家本领了。”覃雅略显诡异地笑了笑，“先盘问一下吧，我想知道你究竟想要知道什么，我们又可以从这方面获得什么样的新情报。” 她现在非常兴奋，陆凝感觉得到。 “……好。”她看向了那三个人，明明应该是和刚刚爆炸事件有关的邪教徒，此刻却噤若寒蝉，一路上也老老实实跟了过来，完全不敢逃跑。陆凝扫了一眼，伸手指了指兄弟之中的一个人：“你过来。” 那个人应了一声，小心地走了过来。 25 寻路 审讯的过程其实没有什么费事的，似乎是恐惧于覃雅，这几个人对陆凝要问的问题几乎是知无不言，或许也因为陆凝并没有询问有关他们核心的秘密有关的事情。 这是一场由“蚀”真言的信众牵头，聚集了好几个小型信众组织完成的袭击时间，其原因仅仅是“蚀”真言下的一名预言者预测到在25区内即将有真言苏醒并选取自己的信众。对于任何已经苏醒的真言来说，增加新的敌人就是一个麻烦，因此它们的信众也必须帮助主人铲除可能的危害。 只是这些真言信众的实力堪忧，根据三个人分别供述，一共十个真言的信众加起来也不过有七个达到了现实扭转者程度的人，陆凝也顺便了解了一下真言信众们对自身层级的区分。 这三个人的级别只是“拾级者”，仅仅高于入门等级的“门徒”。在拾级者之上则需要经过“羽化”才能成为“现实扭转者”。拾级者们在这样的行动当中只能作为辅助工作作用，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点自己的任务，但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进行拍摄，保持附近某处地面的湿润，吸烟。”陆凝思索着三个人各自的任务，这就很像是她从真言那里取得的一些仪式需要的奇怪要求，只是仅从这几个小的行为出发是无法推导出整个仪式的全貌的。 而且那个疑似是现实扭转者的人还被覃雅杀死了…… 陆凝考虑了一下，走出去打算再看看三个人之前的位置找一下有没有更多的仪式线索。但她一转身，就看到这三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而覃雅则站在旁边仔细地将假指甲重新戴好。 “你……” “哎呀，这三个人身上的罪恶不够重，死不了啊……”覃雅略显遗憾地说。 陆凝三两步跑了过去，即使覃雅刚刚那样说，她走到三个人旁边检查了一下，都已经断气了。 “覃雅，你……” “啊，放心，他们身上信众的证据都会放在明处的，到时候不会是警察，肯定有更加专业的人来处理，这个基地肯定不会被死人这种事妨碍的。”覃雅笑着解释。 “问题并不在这里吧？是我们把人带走的，如果追查很可能会找到我们身上！” “如果他们活着离开了，那么就是一群恶徒会追查到我们身上哦。对我而言，还不如让比较官方的人查到比较好。如果你这么害怕，可以推到我身上啊。” “不是我害怕。”陆凝盯着覃雅，“你是故意的吧？” “哎呀，我表现得这么明显？”覃雅舔了舔指甲，“说实话，我确实感觉有点无聊了，唐纳德那个人实在太喜欢追求稳定了，稳定的结果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推进线索根本找不出多少有用的来。” “所以……你是拥有真言的人？而且你刚刚那么轻松就杀掉了那个男的，说明你们一上来就获得了……” “不是哦。”覃雅打断了陆凝的话，“我和这几位一样，都不过是踏入拾级者程度的人而已，远远不足以让真言直接在现实中呈现，能做到这一步不过是因为一些特殊性而已。而且陆凝，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也早已了解真言有关的情报了吧？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不是吗？我们被安排的身份本来就更加容易受到灵感的青睐。” “演员组的每个人都是吗？”陆凝又问。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如果我问你，你们摄影组的人都得到真言眷顾了吗？你能回答我吗？”覃雅马上把问题抛了回来。 很显然，陆凝也不知道自己那几位同伴有几个也像自己一样有了机遇。 “我明白了。” “总之，如果有什么麻烦就把引到我身上好了，我超喜欢。”覃雅不在意地拍了拍陆凝的肩膀，“发现什么了？和我说说看？” “也没有特别深入的收获，最多是知道了一些真言信众聚集起来试图将一个新苏醒的真言扼杀，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失败了，现场已经被封锁，内外的信息无法交流，仪式也只是引爆了几座建筑物而已，他们完全就是在搅乱局面而已。” “不可能吧？如果是这些小喽啰可能会没头苍蝇一样瞎搞，但是这群人里面肯定有现实扭曲者在领头吧？那群家伙一定知道仪式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你第一个杀死的那个男人是什么程度？” “羽化而已，和现实扭曲者不同的是，他们必须通过密境展开的方式才能对特定目标发动攻击，一旦在密境里被杀了，自身的消亡也不会被外界所知晓。”覃雅从地上的三具尸体上翻出他们的随身物品，摆放到尸体的旁边。 她这样了解，陆凝怀疑这不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场景里杀人了。 “我还有一些想要调查的东西，先离开了。” “回头见” 陆凝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女人，回到了25号区外围，此刻人群已经散了一些，因为火势已经被压下了，里面好像又没有什么热闹好看。不过区域周边还是处于封锁的状态，影视基地里的安保力量很强，现在都没有放任任何人出入。 天色已经变黑了，周围的灯光也亮了起来，只是稀少而不明亮。毕竟25号区并不算正式开放的区域，这样一来，愿意留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就更少了，也方便陆凝重新调查一下。 保持湿度和抽烟的那两个人的行为其实很明显有水和火的关联暗示，而在仪式当中，基础元素其实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这两个行为不好发现，一个只要用饮料瓶偷偷往地上倒水，一个更是只要抽烟就够了。陆凝猜测还有更多这种喽啰在外面执行着类似的任务，充当仪式的一环，既然已经到了人散的时候，或许这个仪式也已经执行完毕。 一个还未开始的仪式很难判断它的具体作用，因为陆凝甚至不能看出这个仪式有没有完成准备。但如果是完成的仪式，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难免会留下线索。 “大量烟蒂。”陆凝找到了第一个位置，兄弟二人当中抽烟那个不在了之后看来很快就有人接替了这个位置。 普通的廉价香烟，没有多少参考价值，如果是专业人士可以通过烟蒂上的口水之类的东西找到人吧，但陆凝自己是没那个功能。除此之外，地上的烟蒂大约有二十根以上，陆凝估算了一下自己离开的时间，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吸完这么多的。 第二个地方，被浇湿的土壤。 这里倒是无法判断了，毕竟离开的时间也不算很长，那人选择的地方是路边树的泥土，保湿能力也比石板路要好，看不出之后有没有人在这里倒水。 但是在这两个地方已经可以看到一些延伸出来的痕迹了，正如陆凝所想的那样，这场仪式其实已经顺利完成，或者至少如少数几个现实扭转者意图的那样完成了。她继续沿着痕迹走过去，很快就找到了第三个线索位置。 几棵树木靠近根部的位置被人用刀划了几道划痕，如果不是一起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其中的含义。三个位置的定标已经让陆凝能够看到其中的一些轨迹了，这背后果然有多个真言的痕迹。 她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小刀，然后给柯道琳、瞿奕和郭骁都发了个消息，告诉她们自己要去看看25区内的情况，然后说明了一下自己的发现之后就动身了。 虽然仪式整体的效果尚未明确，不过陆凝已经清楚被打开的通道是什么了。现实扭转者的图谋并不只是让一个真言继续沉眠下去，他们追求的更多，而之前她见过的“桥”其实也在这群人之内。 连接、沟通、通行作用的“桥”在仪式配合之下，已经形成了一条接通了真言所在与现实之间的通道，难怪外围发现的都是喽啰，真正办事的大概早就已经进入了桥的对面。不过这次陆凝可不敢直接从桥上过去了，上次算是私仇，桥的对面只有一个人守着，而这一次肯定不会是那样一个弱者看守了。 她感到自己穿过了一道令人目眩的墙，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穿过的。25号区外围的封锁人员全部都消失了，只有安静的夜晚，灯光照耀在路面，没有星星和月亮。 “头有点……痛。”陆凝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使用真言知识的后遗症开始出现了，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依赖不依赖的问题了，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她也渐渐难以区分哪些是自己原本所了解的东西，哪些是真言带给自己的。 一条黑灰色的石桥在几十米远的地方，桥的一端架在地上，而另一端则向着天空延伸过去。在没有星月的天空上，很多手指粗细的触须垂落下来，它们的分布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如果触须下面原本是人呢？ 陆凝走进了25号区内部，刚刚那样的桥并不是只有一座，好几座类似的桥在25号区四周架起，但并不在空中交错。陆凝走到了一根触须近前，看了一眼触须末端的位置，确实和一个一米七左右人类直立时头部高度一样，其余的触须也都在差不多高矮的位置。 当然，这个世界并没有人。这些触须大概只是……现实人们的某种代表。 这时，陆凝听到了一阵略显刺耳的声音。就像是金属摩擦地板一样，更具体一点，像是拖着沉重的武器走在街道上一样的声音。 陆凝心生警惕，立刻躲到了一座房子后方，她没有好奇地探头去看，只是根据声音传来的响亮程度判断着对方的移动速度。 没有脚步声理论上来说，有物理实体的存在使用拖拽的方式拿着武器，自身也一定承担了一部分重量，脚步声绝对会有。陆凝甚至都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了，却依然只能听见拖拽声，那么……难道是个飘着的东西？ 她无法确定，也不想冒险用眼睛去看。直到拖拽声远去了，陆凝才从房屋后面出来。 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她不应该停留太久。陆凝思索了一下之后，尝试着伸出手，去触碰其中一根触须。 手指和触须碰到的一瞬间，陆凝猛然感觉到一片飞鸟的影子自眼前掠过，鼻翼间有一些淡淡的臭气传来，似乎是林地间野兽的味道。飞鸟经过之后，她骤然发现自己站立在一片蔚蓝色的海洋旁边，五颗黯淡的太阳悬挂在天边，其中一个已经沉落了一半，天空上的云呈现着放射状以五颗太阳为中心自远而近辐散了过来。在她的背后是一片在废墟都市上重新生长起来的森林，飞鸟已经落入了那片密林之内。 陆凝一时有些惊讶，不过手已经抓住了怀里的刀柄，她微微呼出一口气，空气中出现了一团白雾。 这个地方能够直接应用真言。 果然自己是来到真言的世界里了吗？不，也可能是海港和海的交界处，这里如果真的是那片海的话也没什么不对。 但没有人。 陆凝低下头，脚下踩着的是黑色的细沙，沙子当中有很多细碎的亮晶晶的东西，像是钻石一样璀璨。一些大块的黑色礁石正在被海浪拍打着，每次拍打，上面都会明显落下一些沙子，但这些缺口部分又正在生长，仿佛石头是什么活着的生物一般。 她感觉有一些恶心，现在她不想思考自己脚踩着的这些黑沙究竟是什么。 此时此刻，身上的三个真言又一点反应都没有了，装死倒是一绝。 陆凝向前走去，走向海洋。 湛蓝色的海水很冷，不过也不到让人走不下去的地步。五个太阳却没有散发出多少温度来，它们甚至不是白色，而是呈现灰色或者绿色，即使直视也不会感觉到刺眼。陆凝弯腰掬起一捧海水，目光向其中看了过去。 是的，海水中反射出了五个太阳的实体。那些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真言在人类眼中所呈现的“像”。 也直到这个时候，她的身上才升起了更加幽冷的寒雾。 “蚀”、“诺”、“舞”、“刻”、“昔”。 26 奔赴海的旅行 霜雾当中隐隐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向着天空虚假的太阳发出了咆哮。陆凝的头顶出现了一盏明亮的烛台，火焰正在不安地跳动着。 “简直疯狂……” 陆凝向前迈了一步，天空的虚影正在慢慢褪去，呈现出最真实的面貌来。它们多数都并不具备一个非常具体的形态，而是用几何图形和粘液所拼合而成的怪异状态。这也正常，它们的信众基数虽然不大，也是百人起步，在这样多的混合幻想下，无法呈现一个稳定姿态太正常了。 不过外形和实力无关。 冰冷的海水当中，有一些东西浮了上来。那些是黑色的尸体，已经被油状物包裹住了外面，甚至看不出原本的脸是什么模样。陆凝微微眯起眼睛，这样的尸体数量已经越来越多，多到了甚至遮盖了海面的程度，目前仅有自己周围的浅海区域还没有被尸体填满。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尸体？还是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尸体？身边的真言只知道盯着天空对峙，真的是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陆凝有些嫌弃，不过她不想被那些尸体碰到，便开始后退，随着她的退后，空中呈现混乱姿态的真言又开始恢复为太阳的外形。 “哈，这么看来，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什么海……” 这又是一场认知的游戏，陆凝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她向海洋迈步的时候，自己的思维就会和真言越来越趋同，从而能够认知到这片海洋和沙滩更多的全貌，但是她如果后退的话，思维则会回到更贴近人类的程度，不过也会失去对这个世界的洞悉能力。 陆凝不准备调整这方面的差异，真言方面的东西她还是躲远点比较好，随着她快速后撤，天空恢复了最开始见到的模样，但是海面上的尸体却没有消失，依然是那近乎能填满海的程度。 这时，身后传来了人类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凝回过头，发现背后是一个头戴尖顶礼帽的女人，她一身黑色的猎装，腰间悬挂着两把短刀，抱着双臂正在看着她。 她的记忆中似乎见过这个人，但已经有些模糊了。 “抱歉，我应该有印象……” “真是没想到，在记忆、时间和生死之外，居然还有你我相见的余地。”女人轻笑了起来，“看样子你已经摆脱了那牵连在血和血脉之中的诅咒。” 陆凝终于回忆起了这张脸——乌鹊。 “奇怪，我总是能碰到认识的人。”她笑了。 “你必然会碰到认识的人，毕竟锚点具有气味的记忆能力。除非借助了别的锚点将你丢过来，否则你肯定会被锚点拉到一个有熟人在的地方。”乌鹊解释了一句，“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抵达海港，而是直接来到了这里？即使你还不会成为幽灵船，在这里也依然是很危险的。” “一个意外……你知道这里的情况？” “我在守卫这片海岸。”乌鹊叹息了一声，“毕竟还是有很多人会受到海的呼唤，成为幽灵船的一员来着。我的任务就是发现这些人，在他们变成幽灵船之前彻底消灭他们。” “咳，咳，我还以为你是救护人员……” “要死的人终究拦不住的。”乌鹊爽朗地笑道，“刚刚要不是你是退回来的，我大概就直接一刀砍了你的脑袋了。” 陆凝大概也想得到这个情况，不过她没想到海的边缘居然还有这种守卫者。 “你知道那五颗太阳吗？”陆凝指了指天空。 “来自妄念的混沌，我不知道它们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存在了，但它们的力量比血和月还要强大，甚至没有一个实体让我猎杀。”乌鹊回答。 “那么，能告诉我一些和海港与海有关的东西吗？我们所在的世界已经遭到了这些东西的困扰。以及……”陆凝回头，看向海面的尸体，“这些就是海和幽灵船吗？” “不，严格来说，这里依然是海岸。真正进入海的人不可能有什么回来，这些不过是在入海之前从身上褪下的残渣而已。” 乌鹊带着陆凝离开了这片海岸地带，走向了城市废墟的丛林当中，在一座高楼的顶端，陆凝看到了乌鹊现在的据点——一个和之前猎人小屋差不多简陋的地方。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乌鹊不记得自己到底在这里守卫了多久了，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给自己的这个任务，不过在杀死了数个已经快要转变为幽灵船的人之后，她反而开始喜欢上了这项工作。 “海港”并不只有陆凝之前看到的那些地方，它的数量众多，面积也大小不同，而且大多都处于一个荒废的状态。只有那些掌握着锚点并在海港开店的店主有能力让一个海港繁荣起来。然而即使如此，包括店主在内，大多数人都出现了不同状态的变化，毕竟在这样的世界，维系人类的姿态并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失去了锚点的人更容易这样自我变态。 乌鹊也尝试过去看一眼那些太阳的真实样子，不过见识到它们那诡异的容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而现在二人所处的位置同样也是一个“海港”，只是这里曾经存在的人大概都已经消失了。 “所以你见过的一般都是失去了锚点的人。” “是的，我没有能力将锚点赋予别人，所能做的也就是解脱那些人。偶尔我也会去别的海港看一看，只是那些海港的状态都让我不太喜欢。很多人都为了活着而扭曲了自身，将所有丑态展露无遗。” 以乌鹊的经历，她是绝对不会喜欢那些为了活着而失去尊严的生存方式的。毕竟她也算得上是一个主动放弃了永生的人。 但乌鹊也没有一个完整的了解，她更加清楚的是海港和海之间的事情，对内陆所知道的很少，因为她也没有想过回去。不过两人的聊天没有持续多久，乌鹊就忽然冲到了窗边。 “怎么了？” “是人，三个，九个，七个……哼。” 乌鹊双手在窗户上一撑，从十几层的高楼上一跃而下。陆凝也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在窗台上摆了个简陋的仪式台，吹了一口气。一个冰制的滑梯从楼上向下延伸了出去。 有人正在快速奔行冲过这条街道。 陆凝滑下去的过程中已经能看到其中一些人了，他们已经有大部分身体都发生了和常人不同的异变，例如手臂上不断滴落黑色如同沥青一样的东西；双足化为了车轮状；背后肋骨伸展出来，变成了节肢动物一样的足。但变化的外形没有包含脸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空洞的僵硬表情，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已经不在乎了一般。 乌鹊已经在坠下的过程中穿过了空间，落在了三人组的身旁，双手抬起的时候，青色和紫色火焰所包裹的刀已经在手中燃烧而起。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乌鹊的双刀居然被其中一个光着膀子，长出六条胳膊的男人抬手挡住了——以血肉之躯。 “请不要阻挡我们好吗？”男人连看都没看乌鹊，只是用力将她甩开了一段距离，“你们没有强制的责任。” 陆凝这时候也滑到了附近的地方，她落在一个房顶，仔细看了一下三个人。一个老人，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三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都圆睁着双目，似乎目标只有远方的那片海洋。 除了男人是多长了四条胳膊之外，老人的肩膀到后背上都生出了大量树木的细枝条，错乱无序，上面一片叶子也不存在。而女子身上宽大病号服的衣袖内正在不断向下滴落红黄相间的脓液，几条绷带也垂落了下来。 “同样都是死，被我杀死也一样吧。”乌鹊平静地回答了一句，身体再次穿过空间，这次闪到了老人身边，火刀横斩而过，老人迅速将衣袖一横，一根金属烟管伸出，敲歪了乌鹊的火刀。 “你只有一个人，阻止不了我们。” “先灭火吧，老先生。”乌鹊一闪身消失了，老人背后的树枝猛地炸开了迅猛的紫色火焰，瞬间将他包裹住了。 = 此时现实时间，25号区之内。乔高身穿一身防护服，正在将没有行动能力的人们用推车送到医护中心。 “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啊……”乔高低声说着，很快，他戴着的耳机里面就传来了队友蒲冬宁的声音：“我这边也没什么发现，看起来引起事故的人早就跑了。” “真不知道我们这基地组能做些什么，之前还死了个人，内部还不团结。”乔高有些懊恼地说。 “走过的场景多了总会遇到类似的事，如果我们做不到更多，那好歹把情报收集齐全好了。”蒲冬宁安慰了一下乔高。 “好吧好吧……” 乔高走进了一座建筑物，这里也是一个未来拍摄用的布景，不过距离爆炸地点太近了，也被火焰燎了几下，估计以后至少要重新刷一下外墙。他在外面没看到还有那种被定身了一样的人，便准备进来看看。 不过刚一进屋，就感觉光线变暗了不少。而乔高作为游客的第六感也在提醒他，这个建筑物里有情况。 “蒲冬宁，我这里好像有点情况……” “什么？别自己一个人探索，注意安全！” “不，我很安全，这里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乔高看着脚下的血泊，他很小心地没有靠近，但眼前的场景依然让他感到莫名的诡异。 集体自杀。 他当然不害怕尸体，但是眼前这帮人的死亡方式却让人感到非常不安。他们用红色的细线将嘴巴缝合，然后又用同样的细线将手指相互缝合在了一起，而最后致死的原因，则是从一根细线上引出的针刺入了每个人的心脏，现在血液已经呈现了半凝固的状态，而房间里的九个人都圆睁着双目，带着满足的微笑。在这间阴森的小屋当中，九个人就这样手拉手围城了一个环，每个人都盯着门口。 乔高见过更多凄惨的尸体，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感觉到莫名恐怖，他仿佛感到这些人还活着，他们就是这样注视着自己，嘲笑着自己。 “……自杀者？” 另一端接到报告的负责人这边可不光是一个。六个负责人都接到了报告，在爆炸的建筑物周围发现了好几个集体自杀的现场，人数和自杀的方式全都不一样。处理这么多尸体就已经是个麻烦事情了，更麻烦的是这群人究竟在搞什么阴谋也无从得知了。 云纾的内心其实也有些惊愕的。 作为已经达到现实扭转者级别的人，云纾很清楚掌握真言奥秘的人应该是什么心态。低阶的人期待着最终抵达现实扭转者的级别，高阶的人等待着登堂入室的那一天，就算本身已经进入了永恒的阶段，也会继续追求真正意义上和真言同化。 总之，步入这个领域之后，除非是在真言信众之间的相互杀戮中死亡，否则没有人会舍弃自己生命的。更不要说这些自杀的人绝对不是不明真相的低阶信众，因为云纾至少知道其中两个人的名字。 这个情况已经出乎了云纾意料，她本来认为这里发生的争夺无论如何也和之前的经过差不多，但这次自杀在信众内部已经属于超出正常范围的行为了。 “必须查清楚……”云纾低声自语。 “必须查清楚！” 尹荷义正言辞地高声说道。 “不管他们来自什么地方，有什么目的，这种行为明显是要对我们的计划进行彻底破坏，这样恶意的行为我们绝对不能姑息！哪怕把这些死者的身份曝光出去，我们也得把真相查个明白！” “尹女士说得不错！”费昊骏大声赞同道，“他们使用阴谋诡计，那么我们就用堂堂正正的手段去应对！否则这样的小人伎俩只会越来越多！我们问心无愧！” 云纾假意附和了几声，心里却不无讽刺地想着，这次的事件其实还真是从内部开始的问题，只可惜他们还不知道而已。不过也正好，让无知者来应对那些专业人士，正好可以隐藏自己这一类人的身份。 27 巫术咒厄 乌鹊无疑是处于优势的一方，虽然这几个人能够挡住乌鹊的刀刃，但一旦施展开血术的火焰，他们立刻就陷入了劣势。 然而这一次的问题是向海边跑去的人不光是一批，即使乌鹊有着强大的空间转移手段，拦截起来也会不太容易。这三个人固然不敌，一时半会乌鹊也杀不死他们。 这时，陆凝也听见了耳畔的低语，那并不是人类的语言，但陆凝可以理解。 不能让这些人抵达海。 陆凝还有点意外，毕竟从刚刚所得知的情报来看，所谓的海和真言关系可不深，而人们落入海中变成幽灵船对真言无疑是有好处的，那么自己身上的真言为何要阻止这些人前往海？真言的内部也不是统一的吗？ 当然这和陆凝现在的判断一致，她不能确定海岸守卫者和幽灵船到底那一侧才有道理，不过陆凝也并不是非得帮道理才行，她和乌鹊更熟，这就够了。 “寒风啊……” 刺骨的呢喃声从陆凝的口中伴随呼吸吞吐而出，空气中的水汽很快化为了白色的冰晶，在陆凝的手掌上化为了手甲的形态。她的头顶出现了更加清晰的野兽身影，一直白雾形成的狼正在无声地咆哮，冬的力量被陆凝解放了出来，在她的手中形成了两把狭长的锯齿剑。 “……追随我的咏叹吧。” 蔚蓝色染上了陆凝的头发，将她的发丝拉伸到了甚至比身高还要长的地步，一顶雪六芒的皇冠在头上凝聚成型，纯净的黑占据了她整个瞳孔。世界在陆凝的眼中已经化为了单纯的温度颜色，在一声如同风吼一般的呼吸之中，陆凝已经掠到了那个老者身前。 “又来了一个？”老人目光瞥了过来。 我记得你。陆凝自身和霜狼野兽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一种来自天地之间的威慑力。 “虚伪的存在，你应当在吾等的信仰下化为启示的养料。”老人背后的树枝开始疯狂生长，将那些燃烧的枝条全部顶了下去，枯枝上开始出现如同金属一样的灰黑色光泽。 陆凝没有再开口，而是将锯齿剑当头斩下，老人提起烟管一架，只听见咔嚓一声，陆凝手里冰晶凝聚的剑立刻碎成了大量碎片。 老人的神情顿时就变了，但他意识到得太晚了一些，瞬间的棋差一着对于真言来说已经是足以致命的破绽。 密集的伤痕迅速出现在老人的皮肤上，他背后的树枝不断发出折断的声音，老人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向海的方向伸出了手，却被体内爆开的血色冰凌冻结住了脚步。 安静的死冬。 下一刻，那个男子的耳边也响起了冰雪吹过的声音。他已经知道老人的死，但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我们有些打不过了。”他开口对女性说道。 “那么我们是不是无法融入海洋了？”女性用同样无感情的声音说。 “真是遗憾，本以为我们能够触摸到真言的伟大。” “怎么办？要拼命吗？” 男子点了点头，接着握紧了拳头，女子也闭上了眼睛，两人同时开始低声祈祷。 “我承诺我会在此地死去，请您赋予和这份承诺等价的力量。” 在二人停顿的片刻，乌鹊的刀已经切在了女子身上，但无往不利的火焰此刻却没有将对方点燃，仅仅是拂过了对方的衣服。反而女子抓住这个机会，甩出了绷带，一股狂风顿时将乌鹊掀开了好几步。 她身上开始流淌出越来越多的脓液，甚至一些裂疮开始在脸上生长。男子的肌肉也开始膨胀，甚至将皮肤都撑裂开来，不过里面却没有多少血液流出来。 “这是承诺的重量，也是我等追随的正确道路。”男子盯着陆凝，“你并没有奉献身心，比起我来，你自然会弱小。” 陆凝再次在手中凝聚起一把锯齿剑，漆黑的双目盯着男子，一言不发。 男子发出一声低吼，向着陆凝猛冲了上来，两只胳膊握拳冲上，而另外四只胳膊则摆出了手刀和招架的姿态，陆凝反手就将双剑递出，剑锋和拳头相撞，剑身再次破碎，但是这一次纷飞的冰片并没能形成良好的攻击效果，男子身上出现了很多冰碎片，只是寒冷无法侵入他坚固的肌肉之中。 “喝！” 伴随着一声咆哮，男子抬手抓住了陆凝的肩膀，上方两只手的手刀向中间猛地一合，当即拍扁了陆凝的脑袋。 滋啦。 男子闷哼了一声，被他钳制住的陆凝身体开始融化，高热度代替了冰冷，而骤然的温度变化也瞬间对血肉之躯造成了伤害。 “还没脱离凡人之躯，嗯？” 另一个形态的陆凝在男子的背后出现，她穿着一身金色和银色丝线编成的羽织，头上戴着厚重的白色面纱，面纱之上巨大而沉重的金冠上燃烧着三朵火苗。 “你确实比我虔诚，可那又如何？人类自认为的虔诚对真言来说有何意义？”陆凝抬起手掌，她的手上托着一杆纯金的秤杆，左侧燃烧着白色的火，右侧燃烧着金色的火。 “无信者，不知敬畏。”男子甩开手中的蜡像，转身再次面对陆凝，脚下一撑，再次扑了上去。 陆凝轻轻旋转了一下手中的秤杆，那上面作为秤砣的金属铃铛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随着响声传入每个人的耳边，金色的火焰顿时暴涨，而白色的火焰却迅速委顿。 男子刚冲到一半，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脚下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地。 热烈的自燃。 “你用生命进行了交易，不是吗？但这份承诺的重量施加给别人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承受吧。”陆凝收起秤杆，随后身上华丽的衣服也随之而消失，恢复了原状。男子趴在地上又吐了几口血，从鲜艳的红变成了几乎是深黑的颜色，强悍的肌肉也渐渐转为青紫色。 “不可能……我的生命……” “失去锚点的你们是不是早就忘了？你们的生命早就已经结束了吧？”陆凝从男子身边走过，顺便解答了他最后的疑惑。 乌鹊能赢，这点陆凝非常肯定。也就是在她解决掉男子前后的时间，女子也被一束迅猛无比的混色火焰箭打穿了心脏。平时乌鹊靠着自己的高机动力和泛用强大的双刀火焰就足够，而如果真的需要，她也是钻研过血术的人，别的手段也能信手拈来。 “略微花了点时间。”乌鹊将刀上的残火甩去，“我去追剩下那些人，多谢你帮忙，不过这不是你的事情。” “不用再帮忙了吗？” “我已经基本了解他们的手段是什么，做我这个职位经常会遇到些奇奇怪怪的家伙，稍微摸一下底细，针对性准备几个血术就够了。”乌鹊神态轻松，“倒是你，刚刚都变成那个样子了，心智没问题吗？” “只是借助一些力量的话还好，而且也就是变了那个样子我才能更加清楚地看清这个海港世界的内在联系。既然你不需要我帮忙的话，那我就走了。” “走吧，没事不要再跑到这里来了，不是没有内陆的人因为过于频繁接触海港最后迷失的传闻。”乌鹊摆了摆手。 “好，你也多保重。” 陆凝刚刚的话并没有说全。在高度同化真言的视角下，她能看到的联系其实更加多样化。包括乌鹊现在的状态别忘了，生死本身在海港并没有意义，也不存在通常意义的死亡，而乌鹊这样的人则是被赋予了“杀”的权能的。而以陆凝刚刚的视野，也无法看到赋予权能的究竟是什么存在，她只能进行一个拙劣的复制粘贴，让自己也暂时拥有了杀死那几个人的权能。 因此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公平，对方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不具备杀死陆凝和乌鹊的能力。 除此之外，陆凝当然也知道了该如何从海港返回内陆。她可以看到自己身上的锚点，大约有十根左右的样子，具备着联系的功能，但是终端却飘荡向了深远之处，那里是真言的目光所不能触及的地方。 于是，整个世界背后的图景在陆凝的视野下也变得很清晰了。 海洋之内是真言，而内陆之中则是真实的世界。海港隔开了这绝对不相容的两界，只是也不能完全起到阻隔的作用，一些灵感超乎寻常的人往往能越过海港的阻隔直接眺望海中的存在。 集散地分配给游客们的大抵都是这样的角色，容易接触到世界的真相，也容易因为知道太多而死。确实也是集散地的风格。 她走进了森林当中，双手轻轻抬起，最简易的真言也可以打通一条道路，何况她原本便是通过真言的纽带而来的，根据自身的锚点返回也并不困难。 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意识逐渐模糊，陆凝感觉自己从一条幽深且压迫感十足的黑暗中穿过，接着迅速看到了一片光亮。 路灯的光芒照耀下来，距离她此前进入的位置已经有好几十米远了。 这样便不需要引渡人了。陆凝瞥了一眼25号区域的方向，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不过安保力量依然很强大，看起来在一切痕迹被消灭之前是别想着进去了。她给队友们发了个消息报了平安，便走回酒店，路上她还问了一下覃雅，不过她似乎是平安返回了酒店当中。 “明天的拍摄要加油哦，一定要把我拍得非常漂亮！” “好……” 陆凝很佩服这家伙的精力。 当她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瞿奕也已经回来了。陆凝和她稍微聊了聊，也知道自己离开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在陆凝离开后十分钟，现场的安保人员就接到了什么命令，开始以强硬的态度驱散周围的人群。人们虽然有些不满，不过也就这样散了。瞿奕特意多磨蹭了一会，发现25号区域内部似乎有一些古怪的光闪过，就像是激光笔发射出来的细光。 之后，她便询问了柯道琳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柯道琳表示她要去研究一下白天被引渡人指示的那个佛像，瞿奕不太想现在就去海港，便打算再在周围探索一下，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行为。 “怎么了？” “黑柬，来自询幽姐妹会的信号。”瞿奕叹息了一声，“看起来是发现了25号区内部的动作，姐妹会开始主动出击了，我看到了她们正在深入此间，挖掘这里的过去和往昔，现在……” “你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不，我不会。第一次仅仅是试探，她们会抛下绳索，查看这里蕴含的威胁。这个时候还轮不到高阶的女祭司直接下场。我只是提醒一下你，说不定什么时候我或许就会突然消失吧。” 瞿奕虽然没有那么消沉了，却还是很紧张。陆凝也知道这件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根本还在于她自己战胜对询幽姐妹会的恐惧。 转过天来，拍摄的地点就转移到了之前陆凝看过的那个青楼当中。这一天的故事拍摄就顺利了许多，覃雅确实有着优秀的演技，同时她甚至还有带动其它演员一同入戏的本事，有她在，拍摄也比想象中还要快，陆凝甚至难得听见尉詹夸了覃雅几句。 “这年头，有天赋的演员很难出人头地咯。” 陆凝听见身边一个带着宽檐帽，打扮得像个场务人员的人低声说道。 “有什么内幕情况吗？”她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再有天赋的人碰几次壁也会心灰意冷。本来好剧本就不多，再被不怎么样的演员抢了，剩下的都是些拍出来只是招骂的烂片。多数观众并不懂得欣赏演技，更看不出一个演员有没有灵气，于是……很多人就这样消失了。” “为什么突然感慨这个？” “我只是希望这个新成立的影视基地这里能多给这些人一个机会。”那人压了压自己的帽檐，“覃雅……如果不是业内还有些人缘，她根本就不可能来到这里，而就算来了这里，她也只是演一个群像故事里面的配角，看似光彩照人，实际上最多也不过剧中十几分钟的时长。” 28 任务二阶段 这个人听说话根本不像个场务。 “您应该不是摄制组的人吧？”陆凝低声问道。 “小姑娘，没有声张就说明你对我的身份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那人笑了笑，“那么就心照不宣好了，我也是刚好有空过来看一看。” “听您的话，对业界其实还很关注的吧？” “业界如何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还是要看这些年轻人如何找到正确的发展方向。你看，我现在也只是偷偷在这里发发牢骚，而不是牵头去搞什么实际行动。”那人哈哈一笑。 陆凝确实有了些猜测。之前也已经知道了，在这段拍摄期间会有影视行业的人过来考察，而身边这一位大概也是业内人士吧。不过陆凝到底只是摄像，如果不是合作过或者比较有名的人她也不会认得。 这个人看了一整天的拍摄，中间也不无类似的慨叹。陆凝也趁着拍摄间隙和他聊了好几次，不过大多是行业内幕，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至少现在，这位先生还是一个正常在担忧着业界环境的人。只可惜这个影视基地恐怕已经成为了妖魔鬼怪混杂的场所了。而从事艺术行业的人无疑比常人更加容易感应到真言的呼唤。 “收益匪浅，先生。”一天的拍摄结束之后，陆凝说道，“我可以送您离开这里。” “哦？我可没说就要离开啊。”对方也有些惊讶。 “我不知道您是收到了什么邀请而来的，只是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昨晚在25号区发生了很严重的人为灾难，我不认为这么快那些恶人就会全部被逮捕。” “有这等事？” “恐怕网上已经有传言了。”陆凝诚恳地说。 在他犹豫的档口，陆凝就半劝半推地将他带向了出口。而他在查到了一些人放出的照片后也相信了陆凝的话。 “谢谢你的提醒，我确实该小心点。”他摘下头上的帽子，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有了些白发，不过能看得出文化熏陶过的儒雅。他取出一张名片递给陆凝：“交个朋友吧，不知道以后如果我有什么摄影的需求能否找你？” “好的。”陆凝接过名片，她现在只想快点打发对方离开，不过目光扫过，也记住了对方的名字。 李利锦——演员，导演，编剧，制作人。 在陆凝匆匆浏览过的这个世界娱乐圈名人当中，似乎从来没出现过这个名字。 也无所谓，反正她只是想减少一个真言的目标，最少不要在这个基地里面造成多少麻烦。 昨天的爆炸事件之后，基地里面的气氛也变得严肃了许多。路上巡逻的保安变多了，各个出入口的安检也变得更加严格，不过大多数人都知道原因，也没什么怨言。 第一天看完热闹，第二天就开始人心惶惶。在这样的状况下，陆凝想要像之前那样到各处探索其实就有些难度了，因为一个人在比较晚的时间到处转悠是会被保安拦下来询问的。她虽然可以通过出示证件来自证，可每隔十分钟出示一次也确实够烦人的。 当然了，有这种麻烦的不光是陆凝，无论是摄制组、演员组还是影迷组的人都受到了同样的限制，也就是基地组还能以巡逻为由增加一些活动空间，不过他们也不是保安，同样会有些问题。 更加严重的是，其实乔高和蒲冬宁这两个基地组的人联系不上了。 无论是陆凝这边还是演员组的人都无法联络到二人，如果这两个人持续超过两天没能联系得上，以游客习惯估计就会直接按死亡对待了。不过失去了基地组这边能够提供的信息，游客们能够得到的情报就更少了，尤其是现在这个受限的状态下。 无奈，众人只能安生下来，专心先完成日常应该完成的工作。之后的四天时间里，陆凝基本就重复着拍摄地点和酒店两点一线的生活，而在此期间一切也仿佛回到了正常状态，没再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 但真的如此吗？ 询幽姐妹会正在行动，其余的势力也肯定不会按兵不动。负责人们没有再来到现场，就算是相当关键的这一节月光山谷相关的拍摄也没到现场来监督，这些细微的变化说明一切并不平静，平静只是某些人愿意展现出来的东西。 但陆凝不急，柯道琳也不急。在这一段拍摄结束的时候，集散地的新任务自然会透露一些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摄制组的任务有着非常明确的完结节点，这是一个明确的优势。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众人来到了古代区搭建的皇宫之中，那位被罢官回乡的言官会讲述他在朝堂上的最后一段经历，也正是这一段故事将先前众人讲述的故事完全串联了起来。揭露了一段二十年前的往事，往事也牵连至今，如果观众们细心一些，其实还会发现这段往事涉及了一场毒杀案，以非常隐晦的方式指向了第一个故事。 不过这种多重线索的桥段陆凝却无心欣赏了，她只盼着今天的拍摄赶紧结束，这样就能够知道下一个任务是什么了。可惜，越是期盼的东西就越显得中间等待的过程漫长，而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位扮演言官的老戏骨居然频频出现失误，极大地拖长了所有人的工作时间。他也知道自己的问题，不断向众人表示歉意，可尉詹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什么原因。” 又一次，尉詹打断了拍摄，直接走到了那个演员面前，冷冰冰地问。 “尉导，真对不住，也对不起大家，我……我今天……状态不佳。” “我们都看得出来，我问的就是什么原因。” “您……”演员为难地看了看尉詹，然后重重叹息了一声，“我妻子重病，送到医院去了，我……我知道不该影响工作的，我会尽量调整自己。” 尉詹冷着脸，摸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后说道：“赶紧演完你的场，今天你杀青了就回家去。” “好，好。抱歉，各位，因为私人原因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陆凝无奈，不过这样的事情众人也不好再苛责什么。老演员花了十分钟左右调整了一下状态，重新开始了拍摄。 虽然还是不算完美的表演，不过也算是通过了。在尉詹最后点头的时候，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紧接着，陆凝就感到兜里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她看向瞿奕和郭骁，两人也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拿出手机，查看刚刚收到的消息。 陆凝整理了一下之后，找了个角落打开手机，果然是集散地的任务准时进行了更新。 【游客陆凝小姐，本场景内基础任务一已经完成，请遵循以下任务链，选择符合自身情况的任务进行完成，视任务完成情况，将影响最终任务的内容。 二、第一选择，点亮自我的真言之径，打开殿堂的门扉，在合理性和虚言的夹缝中寻找自身路途。开启该选择后将引导游客走向“海洋之路”。 第二选择，凭依过去，选择来自往昔的景象，重现当时的自身。作出选择后，游客的最终选择会变更为“海市蜃楼“。 第三选择，掠夺他人回忆，改变自身现状，以不确切的随机性交换完美的新生，但也要承担他人的因果。在该情况下，游客被指定为“巡海守卫”。 第四选择，固守于无边的内陆之上，以人类之躯，窥视数界密钥。虽前途凶险，却得此场景下生灵应有庇佑。作出该选择的游客会进入“海洋瞭望者”的结局。 三、分支任务。 游客在任务二的自由选择基础上，对本任务的完成度会影响最终任务的要求。 吉兆一：探索白色海港。 吉兆二：找到位于影视基地内的七个异端庇护所。 吉兆三：拜访光真言的势域。 钟摆一：在视线便利店，刀斧手餐厅和蟑螂超市各进行一次消费。 钟摆二：找到询幽姐妹会，五色鸟俱乐部和命运盟约的活动证据并上交给负责人或秘密警察。 钟摆三：拍摄凌晨庆典剧场三十分钟以上。 灾厄一：基地内有十五个纯粹毁灭型组织成员进入，参与对其中至少一支势力的剿灭。 灾厄二：加入“毁”，“线”，“晷”，“炉”四真言的信众组织并将自身提升至现实扭转者级别。 灾厄三：协助引渡人拓宽内陆与海港之间的通路。 理念一：选择六主要投资人中的一家，并协助投资人方游客完成其个人任务。 理念二：选择帮助“极光”，“苦行僧”，“尘世之埃”的一方完成最终目标。 理念三：在终局到来之前，保证影视基地正常运作和整体拍摄顺利进行。 祝各位旅途愉快！】 看完那些东西后，六个摄影组的人主动就坐到了一起。 “信息量有点大，这就是四阶场景？”梅雨问。 “也不都是这样……”柯道琳捏着眉心，表情也很纠结，“但是扯进来这么多势力和名词的我真的第一次见。” “除了之前听过的几个以外，别的我都记不住了。”安佑熙也有点愁，“光是把这些势力的行动特点和目标搞清楚就足够让人头痛了。” 陆凝也是同样的感受，她本来以为集散地会“稍微”透露一下以后要交流的主要对手和友军，谁知道会这样直接塞进来一堆，反而让人无从下手了。 尽管可以粗略地按照本土和外来势力，再按敌友关系做个次级分类，但众人一讨论就知道不行，因为每个势力的风格差异都很明显，就连那些所谓毁灭型的都要区分温和派和激进派，更不要说别的了。 “先从主要的开始。”柯道琳梳理了一下，最后开了头，“任务二的选择大家就不要太强求了，这明显是集散地给每个人都准备了适合自己的道路，我们不干涉别人的选择。” 郭骁立刻说：“可要是有人因此背叛了大家呢？” “这还不是各凭本事，成王败寇。”安佑熙轻笑，“要是觉得背叛能笑到最后，那就去做好了，没人会怕。” “我不准备讨论这个，现在大家应该思考的是第三个任务下的十二个分支。毫无疑问，理念的三个其实有明确的阵营划分意图，而且我们也得到了一个新的情报……” “在摄影组，演员组，基地组和影迷组以外，还有一组游客存在。”陆凝接着柯道琳的话说。 这个大家也都注意到了。 “他们此前不现身，无论是自己有什么想法还是集散地的要求，现在都不得不露面了。集散地不会在任务方面偏袒，既然我们的任务是加入，他们也肯定有对应的接收任务，甚至有可能还有要求标准。”陆凝继续，“我觉得在这两天内，我们一定会收到他们的联络，毕竟作为投资人方，他们应该具有更大的权力。” “有道理。”安佑熙点点头，“我补充一下，第三个任务既然要我们保证顺利，那这六个游客肯定不会有提前终结场景的任务，只不过他们个人的想法还需要好好考量。” “下一个值得关注的点就是集散地帮我们对任务进行了预分类。”瞿奕也开口了，“我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的。” “吉兆，钟摆，灾厄，理念……我觉得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了。”郭骁说道，“会发生好事，结果不确定的事，会引起灾祸，帮助完成什么目标。” 从字面看确实如此，但实际上是这样吗？集散地真的是用这种浅显的方式做了分类？ 验证方法也很简单。 “我们去找找看不就好了。”柯道琳说。 是什么意思根本无所谓，陆凝知道这些没有一个是轻松的，以她自己最片面的视角来看，“极光”那位高傲的绮纱根本不屑于外力帮助。 “那么……首先以那些吉兆为目标好了。”陆凝开口道，“就算出了什么问题，后果大概也比较可以接受，不是吗？” 29 重组 “第二阶段的任务居然又变成了我们要去组队……这不就很麻烦了吗？”在高层会议室里面再次聚集起来的六位游客此刻也都感到了一些不满。 包括尹绣在内，每个人都知道，游客之间的信任其实既容易取得又难以获取。若是进入的时候就一同进入的话，很容易形成天然的阵营联合，但若是在场景里面沉默许久后再次出声，绝对会被怀疑为别有用心。 “你们说……那些游客会不会也有要加入我们的任务？”施语鸾提出了一个猜测。 “要是那样的话还能少一点麻烦，但就算有任务，估计他们也会对我们多方考量。”艾菲利克说道，“尹绣，你觉得呢？” “我？我没觉得有什么。之前我们考察他们，现在他们考察我们，立场反转了，各位难道就坐不住了吗？”尹绣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反而是嘲讽地说了一句。 “你怎么这么说话？”艾菲利克皱了皱眉，“只是交换一下意见而已。” “因为一阶段的任务我们没能和别的游客接触，现在要思考的是如何表现出诚意来，各位难道连这点事情都没有思考清楚吗？光是在这里商量可商量不出任何结果来。如果各位不能提出更有建设性的意见，那么我还是愿意把时间花在去见那些游客上。”尹绣站了起来。 “你这就要出发？”李竹问。 “难道要等到他们对我们最后一丝信任机会都消失了，我们才动身吗？” 尹绣摆了下手，拉开门就走出了屋子。 他有些不耐烦，这几个“队友”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评判，施语鸾和艾利克斯算是其中水平比较高的游客，而李竹等三个在他看来就是草包，对局势判断根本就不够敏锐。 二阶段的任务出来之后就很清楚了，队伍其实是在重分。而这个任务其实也隐隐透露出在投资人这边的六个公司的目标其实并不相同，所以他们可不一定是队友。 这群人居然还没有意识到吗？还又聚集起来开了个会——虽然尹绣可以也假装不知情多骗点情报，不过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就看这些人什么时候能意识到好了。 尹绣插着口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取出手机拨通了尹荷的电话。 “尹叔？”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秘密警察已经告知我们有许多不同程度的邪教已经混入了这个基地内，我们尚且不明白他们如此集中地来到这里的目的，不过根据秘密警察所说，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发了内部反击条例，我们对已经确认为邪教徒的人可以执行杀伤性反击和主动攻击。” “哎呀……这就意味着要杀人了。你感觉怎么样？有压力吗？” “没有。”尹荷回答。 尹绣很满意：“那么，晨锋集团这边的私家安保团队就交付给你了，一定不能影响到拍摄的事情，而且控制好舆论，有什么错误都往那群邪教徒身上推，基地的计划绝对不能受到影响。” “这是当然的，尹叔。”尹荷回答，“我很清楚这对于集团的重要性。不可否认，他们一定是看中了这里大量艺术工作者的资源，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够进行一次引蛇出洞的作战。” “引蛇出洞？” “北慕大先生的直播已经连续进行了很多天，半个基地都差不多被转过了。连续剧部分已经拍摄了两个单元，大体的基调已经形成。而综艺这边我们也应该拍摄第四期的部分了，第三期已经拍摄结束。现在正好是将三位导演和各位关键人物聚集起来的好时机。” “聚集起来？那么他们的安全可要好好保证，如果真的因为我们这种做法出现了纰漏，最后还是少不了担负骂名的。” “放心吧，尹叔，我这边肯定能安排好。既然秘密警察给了这个权力……那就让这些邪教徒成为我们发展的垫脚石吧。” = 吉兆、钟摆、灾厄、理念……其实陆凝还是有些好奇为什么集散地会使用这些名词的。 对于集散地来说，只有场景内的一些专有的名词会使用场景里的称呼，其余的则都会采用游客们能够比较轻松理解的方式说明。换句话说，其实任务里面出现了任何现在不太理解的特殊词汇，都可以认为它是场景里面本身就具备的称呼。 然而这几个称呼陆凝现在还没有从谁那里听说过。无论是来自海港的讯息，从蓝荼那边得知的一些消息还是关于真言的知识当中都没有提及这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失了什么重要的情报源。 她停下了脚步。 视线便利店，她当然不会忘记这个曾经见过的地方，幸运的是，这个便利店不会如同那些通往异界门一样难以寻找，它就是开在基地里面的，没有消失。无人售货的便利店现在看上去还是干净整洁的，但既然被集散地特意提出来了，里面肯定还有一些古怪。 陆凝思考了片刻之后，走进了店门。 进到店内的空间其实不算小，整齐的货架和展示柜，里面摆放着新鲜的糕点、零食、饮料等东西，在最靠墙的一排小货架上还有一些电池、剪刀之类的日常用品。两台咖啡机和一台冰激凌机在靠近店门口的位置，作为一个便利店来说已经提供了足够挑选的东西了。 但很奇怪，这里没有人。 视线便利店所在的位置在8号区，距离北侧门口也不是非常远，只是隔着一条街道就有很多人在游览，偏偏这里安静得就像是很多人有意避开了一样。虽然说也有这条街上大多数房屋都没开放的原因，可一个人都没有始终不太正常。 就在这个时候，陆凝听到身后的店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没想到有人已经先到了啊。” 陆凝转头看去，发现是陈岸辉。 他在这几天里偶尔也会和陆凝、柯道琳和安佑熙交换一下情报，不过多数都没有太多用处。影迷组这边损失了一个人之后行动也更加谨慎了，相对的能获得的有效信息就少了很多。不过他们这样跑的话不接触几个真言陆凝是不相信的，但情报交换里面从来都没提及过。 “陈先生。”陆凝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第二阶段的任务也已经发布了吧？我刚刚才看到那些和我们有关联的名字，现在我们已经先各自去看看自己熟悉的名字是不是真的是过去的那个地方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地方是你曾经经历过的地方？”陆凝稍微想了想才明白陈岸辉的意思。 “视线便利店，是我经历过的一个《地狱十日谈》场景里面出现的地方。”陈岸辉双手插兜，走了进来，打量着四周，“虽然位置变化了一下，但无论是装修风格还是货架上的东西都还保留着当初的特征。” “这个地方有什么玄奥？”陆凝问。 “玄奥没有，只是很要命而已。”陈岸辉苦笑，“我们在这里死了三个游客，而靠三条人命我们才搞明白这里是什么状态。” 陆凝觉得自己听出陈岸辉的意思了，也不以为意：“那么，如果你能告诉我这个信息，我也说一个情报给你作为交换好了。” “嗯，我认为那些我们一直隐藏不说的东西都是各自比较重视的，由我这里先说也无妨。”陈岸辉从货架上拿起了一块包装精美的蛋糕，“视线便利店内的一切事物，都会在‘视线’之内呈现正常的模样。或者更广泛地说，人类任何情况下的观测，都会使得它们展现出正常的状态，绝对无法看到其本质是什么。”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看着就是正常的？”陆凝看了一眼。 “是，所以凭普通的视觉认知是永远无法查证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有在所有视线都无法触及的地方，它们才会变回自己本体的模样。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能现在我手里的这块面包是一团蠕动的腐肉，或者一只活虫子，甚至人体的某个内脏器官……当然，它被我们所看着，所以是安全状态。” “但是这个地方出售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吃喝。”陆凝环顾四周。 “是的，不了解的人如果进食了这里的东西，当它们脱离视线之后，就会变回本体。这不是个瞬间发生的过程，会有大约五六分钟的延迟，因此可以说是防不胜防。我们之所以知道了这个真相，是因为最后一位牺牲的同伴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他甚至不是因为吃了东西，只是之前查看同伴尸体的时候沾上了一些食物的碎屑，那些碎屑长时间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后变回本体让他染上了致命的毒素。” 陈岸辉将面包拿到了自动结账的机器前，扫码，付款，然后将面包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这个任务对知道的人来说很容易，但是对不知道的人来说就是一个暗藏杀机的陷阱。买到东西就扔掉好了，反正我们也没有被命令一定要使用这里购置的物品。” “原来如此……谢谢。”陆凝点了点头。她用来交换的便是柯道琳讲述的有关拆解军的情报，这毫无疑问是那一批毁灭型组织的一员，得知他们的行动方针之后，想必陈岸辉会有一些应对策略吧。 陈岸辉得知了这个情报后点点头感谢了一句便走出了店门，陆凝等他离开之后，扭头再次望向了那些货架。 尽管陈岸辉说出了他过去的所知，但是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呢？集散地可能对很多东西进行些许修改，其性质就发生了大幅度的改变。视线便利店这里也同样如此，陆凝依旧不能肯定一切是否和陈岸辉说的那样。他的行为，随便买个什么东西之后立刻丢掉确实是一种可行的方法，不过这种为了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的做法一向不是集散地所鼓励的。 每个人在这里碎片化的过去都没有被全部提及，陆凝见过的人里面，唐月馨，陆樱，乌鹊，Jaze甚至蓝荼都没有被特意提及出来，反而是有间接关系的极光成为了任务里提名的目标，至少说明在集散地看来，“极光”在这个场景里的分量比陆凝别的过去都更重。对陈岸辉来说也是如此，他第一个来到的就是视线便利店，说不定唯一一个他知道的就是视线便利店，对这么一个线索如此草率对待真的是正确的吗？ 这时，陆凝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摸起手机，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略微犹豫片刻后，她还是接听了。 里面是一个男性的声音：“您好，请问是陆凝吗？” “是我。” “很高兴认识您，抱歉冒昧的打扰，陆凝女士。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晨锋集团在这个绿松山影视基地的理事长，我叫尹绣。” 尹绣早已锁定了一批游客的名单。他很清楚自己这一批游客早晚要和别的游客接触的，只是不知道是以敌人还是友军的身份。在这份名单上，是他在这些天里面观察到的行动比较积极，而且看上去有所发现的那些游客。如果要抢占资源的话，那就从这些人开始。 “晨锋集团？我记得晨锋集团的负责人是尹荷吧？为什么忽然又有个理事长给我打电话？” “因为我们都是乌鸦，陆凝女士。”尹绣笑了，“我敢肯定，我是六个人当中最早给你打电话的一个人，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见一面。” “奇怪，在此之前你们甚至都不曾现身。”陆凝说。 “我们受到限制，在你们完成第一阶段任务之前是不能被各位识破的，也因此，我们只能躲起来，一切事情都由负责人来处理。不过我们的负责人也都是精明强干的，我想您一定有所体会。而现在，这个限制解除之后，我便立刻开始联系诸位。陆凝，我现在是正式向你提出这个问题——你愿意加入晨锋集团这个阵营吗？” “游客都不会随意选择什么阵营加入的，你明白吧？”陆凝说道。 “我当然清楚，所以我会向你说明晨锋集团的背景，我不知道其余五家到底有什么样的目标，我只能说……我们的目标和各位的任务应当是一致的。” 30 无终剧场 尹绣还是一个很能说的人，尤其是他很擅长将自己的位置摆底来赢得对方的好感，并提出一些令人难以拒绝的条件。 甚至他已经看出了陆凝对尹荷有特殊的态度，还说之后可以让尹荷和陆凝一同行动。而关于晨锋集团的整体目标，陆凝也大致都了解了，不外乎是一些商业上的战略计划，和超能力看上去没有任何关系。 她也顺势提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你所在的势力与各种超能力没有任何关系，那么就算你的目标和我相同，我也不会加入一个这样弱小的阵营。”陆凝说道。 “超能力的话我并不能为你提供什么直接的帮助，不过间接的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我主动联系上你，也是为了证明我有这样的能力——监视网络。” “嗯？你的意思是……” “排除超能力以外，六个投资商分别在这个基地里有自己最独特的一个权限。晨锋集团掌握着整个基地里的安保监控能力，只要我们需要，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我们都能调查得到——前提是不涉及超能力方面。” “那也就是说，在面对各种超自然力量的时候，这个监控网依然起不到什么作用？” “没错。但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因为在这个场景里，就算是超能力者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使用超能力，我们的监控总能找到一些破绽。” “既然如此，你知不知道另外五个投资商在这里有什么特权？” “这个啊……如果你加入了的话，我就告诉你，否则我可不能对还不是盟友的人说这些啊。” “那好，我同意了。” 尹绣那边明显沉默了一下。 “你就那么在意这个？” “我不需要全局视角，但我需要在遭遇麻烦的时候知道谁在针对我。你们六个投资商虽然都是普通人外壳的组织，可实际上内部是有不同的吧？我需要知道的就是这个，明确我的敌人才能在关键时刻进行致命攻击。” “好吧，无论如何，我很高兴你终于同意了。”尹绣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我们见一面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一句，你知道视线便利店这个地方吗？” “我记得那是任务当中要求的一部分吧，它早已出现在这个基地当中了，不过我们的监控无法拍摄到那里的具体情况，在没有了解之前，我也不会派人去盯着那里的。” “那么你也对这里一无所知了？” “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好，我们在哪里见面？现在我就过去。” 陆凝没有从便利店里购买任何东西，她对这里还是留有疑问，在真正搞清楚这里的情况前她不准备去做什么任务。 尹绣将地点约在了22号区的一家太空舱风格的餐厅，这家餐厅是刚刚开放没多久的，尹绣约定的位置就在最顶层，在这里能够俯瞰周围很大一片区域。 当陆凝抵达的时候，尹绣已经坐在餐厅里面了，他没有只邀请陆凝一个人，在这里还坐着两个被邀请过来的游客，其中一个是演员组的秦知澜，而另一个陆凝却不认识。 “请坐，陆凝。”尹绣指了指最后一个空位，“今晚只有我们四个。” “只有四个？” “我认为，表达诚意的时候最好不要聚集太多的人。当然，我会向各位保证我们将来会有更多的同伴。”尹绣笑道，“那么各位，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是尹绣，各位已经知道了，目前是晨锋集团的基地理事长，对于晨锋集团在这里的事务有着绝对的指挥权。” “秦知澜，一个演员。”秦知澜平静地开口，“我来这里是因为你告诉我能够为我提供足够的情报，我是信息优先型的人，因此我才会答应和你成为同伴。但如果我认为这只是你吸引人的托词，我会立刻离开。” “当然，当然，危贾先生？”尹绣看向那个男性。 “我的名字是危贾，属于基地的工作人员之一。”这个男人脸上有许多麻子，看上去也有些不善，不过说出话来倒还正常，只是陆凝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讽刺意味。 “就这些了吗？危贾先生难道不想多说一些？” “嘿嘿，我是来听你分享情报的，又不是来公开自己所知的，问这么多做什么。再说了，你既然号称自己知道很多东西，我怎么样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危贾反问尹绣。 尹绣也不以为意：“有道理，毕竟是我发出了邀请，于礼也是我先开口。最后……陆凝女士？” “我是陆凝，同样是被这个人以情报为由拉入队伍的。”陆凝坐了下来，“我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三人对尹绣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一样的。 “那么就让我向各位说明一下，目前这个基地里的情况吧。” 尹绣从身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文件夹。 “首先，我可以告诉诸位，在任务列表里面的各个任务地点，在我手中的这个文件夹里面都有列明，无论是出入方式还是对周围环境的观察结果。” 这句话说完，三个人那看骗子一样的眼神才恢复了正常。 “当真？”秦知澜问。 “我们是可以验证一下的，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很不错的目标。不过你们也知道，这样重要的信息，就算你们只是答应加入我的队伍，也只是口头答应，我不会直接同意下来。” 一瞬间，尹绣就取回了主动权。 “什么目标？”陆凝问道。 “别急，别急。我还是有些现在能分享的东西告知各位的。正如之前我们联系的时候，我告诉了诸位晨锋集团掌握着情报，那么另外几个投资商呢？他们在这个基地里其实也有着不小的权力，我认为公平起见，也可以说出来让各位衡量一下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尹绣将文件夹放回包里，微笑了起来。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今晚选择的三名游客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对情报的看中，在这方面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大玟锁业在这个基地里有至少二十个不为人所知的密室，甚至可以说是安全屋也不为过，这些密室的地点只有他们的理事长和负责人才知道，就算我使用监控来寻找也是找不到的，所以必定在密室之外还有密道连接。”尹绣抬起一根手指，“而且大玟锁业是以锁具发家，我相信他们在制造密室的时候一定也使用了最先进的封锁手段。” “那里面放了什么？”危贾问。 “我也不清楚，毕竟是别人家的密室。”尹绣摇了摇头，“接着是雪兔电子，他们的手中有着整个影视基地自从投入使用开始所有进出影视基地的人员详细名单，如果要调查什么身份信息资料之类的，或许他们有着最得天独厚的第一手优势。” “可以理解。”秦知澜显然早就了解过各个公司专长的业务。 “鲁弗斯地产是海外公司，根据我所知道的情报，他们应当在这里拥有一批军事用品级别的武器，如果发展成什么武力冲突的话，在他们那边会有着足够强大的武力支援。” “这种东西如果被发现的话可是讨不了好的吧？”陆凝忍不住说道，“他们难道一点也不担心？” “抱歉，这就属于别人家的机密了，我是无法得知详细内幕的。下一个……哦，皎星科技，他们设置了这个影视基地里面的大部分设施和影片拍摄所需的道具，我个人不信他们在里面没有动什么手脚的。最后的天马工作室，他们负责了这里的人脉和物料，例如这次的三个拍摄项目主要的牵头人就是他们。” “主要的牵头人？”秦知澜挑起眉，“这你难道都没有一点怀疑吗？我们面临的拍摄……” “我当然注意了，只可惜，到目前为止的相处当中，我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之处。”尹绣打断了秦知澜的话，“放心，如果真的是这种性命攸关的问题，我一定会和各位说的，不过若是捕风捉影的话，我还不能下这样的判断。” 六家投资商的专长说过之后，果然，陆凝三人并没有改变目标的打算。尹绣在说明另外几家专长的同时其实也再次证明了自己的信息优势，不光是晨锋集团的，还有他个人搜集信息的能力——从刚刚的描述上看，这些情报并不是一上来就共享的信息，而是尹绣自己摸索出来的。 找个聪明人合作总能少点麻烦。 “如果各位真的接受了我这样的队伍的话，我也可以向各位说一下证明我信息准确性的目标了。”尹绣端起桌上的酒杯，“任务当中的凌晨庆典剧场，真正的名字为无终剧场，我已经得知了那里的所在。各位，有没有胆量和我一同前往？” 现在已经换成尹绣来考察他们了。陆凝自然不会不同意，另外两人也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一餐慢悠悠的晚餐之后，尹绣便带着三个人离开了餐厅，往旁边的21号区去了。 20和21两个区块被单独划分出来作为自然风景区域建造，房屋稀少而山水较多，虽然也不过是假山假水，却也算是这个基地里面比较独特的区块了。不过尹绣没有往山区深入，而是往地势较低的地方走去。陆凝回忆了一下，那里有一个用来拍摄乡村场景的小村子，难不成是那里？ 尹绣走进了一间祠堂里面。 这座祠堂当然也只是一个布景，而且故意弄得比较阴暗脏乱，好像没打扫过一样，但祠堂后方的空地上却堆着很多拆开的支架。 “就在这里？”秦知澜见尹绣停下了脚步，问道。 “是的，现在还差……”尹绣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十分钟。” “你知道这个无终剧场是什么样的吗？”危贾低声问。 “正如其名字一般，这是一个没有终场的剧场，至少进去的人并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尹绣笑道。 众人顿时表情微变。 “你知道还带我们来到这里？”陆凝问道。 “必须要有第一批人过来，而我们可以成为这第一批人。诸位，我把各位召集起来，可不是坐在一间空调房里，调出监控看着基地里的各个可疑事项，然后派人把人揪出来就结束了的。就当做是我们这个队伍的第一次行动好了，我们要完成无终剧场这里的任务，同时还要从这里出来，带出情报——这种情报，才是最好用来交易的本钱。”尹绣不慌不忙。 “你还挺有自信的。”秦知澜冷哼了一声。 尹绣却大笑起来：“自信？我挑选各位，当然是认为各位已经是掌握这里特殊力量的佼佼者。我不只是对我自己自信，我对我一手拉起来的队伍也非常自信，不要告诉我，你们都是凭借幸运和躲藏一路走到这里的。” “废话。”危贾往地上啐了一口。 陆凝也不说话了，她盯着尹绣，这个人的确聪明，但是聪明的同事也丝毫不掩盖自己的野心。这真的是他如今的目标吗？他会如同抛弃之前投资商那几个队友一样再次抛弃自己这些人吗？ 一个利益至上的人总是很难取得她的信任。 指针划过十二点的一瞬间，众人立刻感觉周围的空间微微一花，从那片冷清的广场上立刻转移到了一座古朴大气的剧场之中。 光亮而广阔的舞台是整个剧场中唯一被灯光笼罩的地方，散射的光线为靠近舞台的座位稍稍提供了一些能见度。而四个人就站在第三排的座位前。陆凝回过头，发现背后依然有着仿佛无穷无尽的座位，直到被黑暗吞没位置，根本看不见入口。 “这里就是无终剧场？”危贾四下看了看，“就我们四个？没人啊？” “我也不知道，毕竟来这里的人就没有回来过的。”尹绣耸了耸肩，“既来之则安之，各位，我们不妨看看这剧场到底有什么门道吧。” “好。”秦知澜竟然真的坐下了，目视着舞台，一脸审视。尹绣也伸手掸了掸椅子，坐了下来。陆凝暗中试了试，这个地方的真言无法直接施展，果然集散地没有标明是海港的话确实就不是海港。 “演出什么时候开始？”危贾有些不耐烦地问。 就在他问完这句话的时候，四个人的手边立刻出现了一张纸，陆凝将那张纸拿起来，上面的文字是用荧光笔书写的，就算光线昏暗也依然看得清楚。 《节目单》。 31 演出 “啊……空白的节目单，真是引人遐想。”尹绣捏着那张纸，微笑着说，“不知道是我们可以往上面填写自己想看的节目呢，还是我们加入了，真正的剧才会展开。” 他那好整以暇的样子，就像是走进一家酒店点单一样。 陆凝做不到这样的乐观，她表面上虽然能够也装出这样一副样子，不过心里终究是对未知的情况还有一些不安的，这是人之常情。而她看不出尹绣是不是也在装。 秦知澜是个演员，她也还是能够维持住表情平静的，但危贾却不是那么喜欢隐藏自己的，他捏着那张节目单，低声骂了一句，接着便从怀里抽出了一支短铅笔。 “那么我们自己试试不就好了吗？” 尹绣没有阻止，只是低笑着看着危贾的动作。危贾捏着铅笔在那张节目单上快速写了一些文字，他的字迹非常潦草，陆凝都没看出来他写了什么字。 但在危贾结束了书写的一瞬间，舞台上就传来了音乐声。那是一段非常冰冷的弦乐，仿佛在哀悼，又像是在诉说一段尘封的往事。 舞台上出现了数个人影的一瞬间，危贾的神色顿时就变了。他那一贯有些阴郁的神情立刻变成了难以置信，以及……悲伤。 当然会悲伤，每一个四阶的人都有故事，无论长短。 不过下一秒，尹绣就抬起了手，他的手上亮起了一线蔚蓝色的光晕，随着手指轻轻一摆，光晕化为环状向周围猛地扩散了出去，甚至波及到了舞台上，将上面的人影全部粉碎。 危贾愣住了，但尹绣不紧不慢的声音紧随而至：“虽然说尝试总是要做的，我却也没想到在四阶的一个不明真相的场景里面，危贾先生居然真的敢直接用自己内心的弱点去尝试，勇气可嘉。” 清醒过来的危贾一瞬间就冷下了脸：“我可没有写什么自己的弱点。” “哦？” 危贾将手里的节目单揉成一团扔给了他。尹绣接过来，皱了一下眉：“盛大的舞台剧？” “哼，我只是想看看这里能展现多大规模的剧，结果就给我来了这么一出……”接着，他阴狠地转向了尹绣，“别说我了，你们写估计也是同样的结果！” “有意思。”尹绣轻哼一声，将纸团丢到了一边，随后伸出手：“借笔一用？” 危贾将铅笔丢了过去，尹绣随手接过，然后在自己的节目单上开始写了起来。他的字迹很漂亮，一看就是练过的，陆凝也能看得清他写了什么。 “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喜剧。” 在他落笔后，舞台上果然再次出现了反应，音乐声响起，这一次变成了令人振奋的奏鸣曲，出现的也不在只是人，而是有人有物的一些东西。尹绣见状轻轻一笑：“仅仅如此吗？” 他再次抬起手，明亮的青色出现在指尖。 陆凝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个地方使用特殊力量的，却能感觉到这股力量的不同寻常，至少和自己身上的三个真言都有所不一样。 “我的心灵虽然称不上完美无缺，但是仅仅这样的程度还是不能让我有所动摇的。” 他再次将手指一甩，冲击再一次放射而出，但这一次，舞台上的影子仅仅波动了一下，没有破碎。 陆凝、秦知澜和危贾相互看了看，目光都带着一丝怀疑。 “哼，还不够吗？” 尹绣低声说了一句，再次默念了几句什么，随后，再次展开了一圈蓝色的环。 “天动冲击。” 这次，陆凝三个甚至都感受到了一股强烈震荡，尹绣也没有将环扩散，而是将它直接丢向了舞台。紧接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在舞台上爆开，但那些影子却越发逼近了过来。 “怎么？居然还这么难缠？那么……”尹绣再一次抬手，更加强烈的蔚蓝色在手臂上聚集。 “弄醒他！”陆凝喊道。 秦知澜一点没犹豫，甩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尹绣脸上，她力气还不小，尹绣根本没防备，被一巴掌直接抽得原地转了一个圈，手上的蓝色与舞台上的影子也一同散掉了。 尹绣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挑眉问道：“刚刚我也陷入进去了？” 危贾嗤笑了一声：“哈，吹得那么厉害，结果不还是中招了？” “确实算是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喜剧。”秦知澜也略带讽刺地说，“你也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厉害啊。” “当然，我对这里也是一无所知嘛。”尹绣笑了笑，他也没有生气，“二位有什么好建议吗？” “让我试试。”秦知澜也拿起了自己的那张节目单。 她略一沉思，在上面写了两个字“未来”。 “不知道这会给我看到什么。”她目光一闪，看向了舞台上。 激昂的鼓声，紧跟着便是大提琴奏响的悠扬底音，新的影子出现的时候，秦知澜就怔住了，她目视着舞台上，目光从平静化为昂扬，接着又变成恐慌，最后……则是绝望。 “不……” 秦知澜的嘴唇微微颤抖，她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舞台上的音乐已经开始化为了高亢的协奏曲，但这份高亢中却隐隐透出了冰冷的终末感，一切仿佛正在向一场和谐却同质化的结局在转变。 影子靠近的速度比起刚刚的两人还要更快，秦知澜却没有任何动作，她已经底下了头，甚至不敢去看。青色的光环骤然扩散，将舞台上的影子全部都炸得粉碎，尹绣再次及时出手，让一切回到了正常状态。 “看来……她也遇到了自己难以面对的东西。”尹绣叹息了一声，“陆凝，你呢？要不要尝试一下？” “你们都试过了，我不试试就说不过去了。如果出了什么我应付不了的情况，帮我一下。” “好。”尹绣笑了起来。 陆凝拿起自己的节目单，看了一眼已经恢复正常的秦知澜，思考了片刻。 三个人实际上尝试了不同的方向，那么她就算没把握，也最好不要和别人发生重复。 那么…… 她捏着铅笔，在节目单上慢慢写下一件我无法原谅的事。 顷刻间，她的视野忽然改变了。 她走在一条幽深而漫长的林荫道上，头顶不见星月，只有混沌的天空，脚下踏着的泥土没有泥土的味道，只有一股血腥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也不光是泥土。 陆凝低下头，看到了自己手里握着的……美工刀。 上面沾满血迹，刀锋甚至都已经损坏了，仍然被她紧紧捏在手里。那上面湿滑的血液让她有些难以握住。 以她的经验来说，她能够辨别出这些是新鲜的血液。 她回过头，看到了在背后倒下的尸体。 有认识的人，也有不认识的，而她最亲密的那些朋友，则倒在最近的地方。 宁夜衣、藤井雪音、舒星若、宣梓瞳、程雾泠、晏融、周维源…… 这些人不可能会死，更不可能会死在自己的身后。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但她还是感到了一阵恼怒。 用这样拙劣的假想来激怒她？好吧，成功了。 陆凝扭头望向前方，她忽然知道了这里是什么，或者“应该”是什么。 最后的路，回家的路。 是啊，她的朋友依然是死者，而她正在走向复活，如果是这样的象征，倒也没什么错误，只是她会这样自我欺骗吗？ 这里是幻境。 陆凝冷笑，继续往前走去。 没有什么认路的困难，周围的树木密集到根本挤不进任何一个人，她只要沿着前面的一条路向前走就可以了。只走了大约五十米左右，她便已经来到了尽头。 那里有一扇门，发光的门。这里便是陆凝所寻找的终点了，她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抬手去握门把 然后捞空了。 一扇用荧光涂料绘制的，栩栩如生的门。但无论多像，它都只是一幅画而已。 回家的路只是一个谎言。 美工刀的利刃直接插向了墙面，瞬间崩断，飞开的刀片掠过了陆凝的脸颊，制造了一丝刺痛感。她的目光很平静，但她的情绪无疑是真的愤怒了。 不过就在这种愤怒升上大脑的一瞬间，靛蓝色的光落入了这个世界，撕碎了那片浑浊的天空，陆凝感觉眼前一花，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诡异莫名的剧场之内。 “唉。”尹绣叹息一声，“看来都失败了。” 陆凝坐回了座位上，刚刚的那股怒火已经消失了，她只要想想就知道刚才那只是为了激发自己的愤怒而出现的幻觉，不过她确实差点被勾起了怒意。 假如自己没有被唤醒，接下来估计就会开始向周围发泄怒火了吧？而这样一来，多半也就沦陷在那片幻觉当中了。 “看起来，无终剧场这里就是按照点播的方式，为我们呈现想要的剧本了。令人头痛的是，我们每个人都没有自己脱离的本事。”尹绣说，“所以之前的那些人才没有一个能够回来。” “问题是我们现在也无法离开吧？而且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进行拍摄？我们几个有谁坚持超过三分钟了？”秦知澜皱眉。 众人面面相觑，幻境里无法计时，外面的人可都知道真实过了多久，所有人都是在音乐开始的一瞬间就陷入了幻觉之中，不过一分钟就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无论是危贾的悲伤，尹绣的激动，秦知澜的绝望还是陆凝的愤怒。 “我认为是不存在什么写一个简单剧本这样的选项的。”尹绣认真看了看节目单，“大家还是仔细思考一下，如何破解目前的困境吧。也许我们有别的拍摄手段。” “我不介意拍摄你们情绪失控时候的样子，不过那多半不是什么好事。”陆凝说道。 “哈哈哈，我还是希望自己能被拍摄的是漂亮解决这个地方的英姿啊。”尹绣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说正经的，你们都经历了什么？”陆凝皱了皱眉。 “说不清楚。”秦知澜微微摇头。 说不清楚？陆凝立刻也开始回忆自己之前的经过，她依然能记得自己满腔怒火，但是究竟因为什么，见到了什么，明明有一点印象，却如同从记忆中捧起了一捧水一般，很快就溜走了。 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才会迅速失去那样愤怒的情绪吧。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陆凝脸色微暗。这样的状态非常像是她第一次进入海港时候看到那个无法认知的存在给她的感觉。 “看来靠共享经验来达成是不太可能了，我倒是有另外一个问题……”危贾冷笑了一下，目光望向了尹绣，“既然咱们都处于危险中，一些手段就不要藏私了吧？尹先生，你为什么能够在这里使用真言的力量？” 尹绣笑着说：“我以为凭危贾先生的好奇心，在刚刚我使用的时候就应该发问了。” 陆凝瞥了一眼秦知澜一点都不惊讶的表情，知道她应该也了解更多和真言相关的东西了。毕竟任务里面已然提到，若是此前毫无所知，至少也应该表露出一些探知的欲望。 “我想各位都试过了，自己的真言在这里还是不能自由使用。哦，不要担心，我只是把可能拥有真言的各位召集过来，但不知道各位手中拥有的是什么。”尹绣开始解释，“这一点其实也不困难，诸位可知，为了能够在现实世界发挥真言一二的知识作用，我们总是需要做一些事情。” 绕来绕去，说的就是那些前期准备工作最简单的仪式，给不知情的人暗示，沟通真言，发挥效用，这是陆凝一直以来在现实里驱动真言的方法，也是所有未能进入现实扭转者阶段的信众使用的手段。 “但，凡事总有例外。”尹绣将手按在胸口，蔚蓝的光在手腕间闪烁，“我所掌握的这个真言是天。” 天？这个真言和别的真言又有什么不同，也就是听起来更加…… 陆凝忽然想到了什么。 冬、烛、默，每当她需要驱动这些真言的时候，必须要暗示周围的人，令人相信某些存在，凭借认知来降下真言的能力。 但是……天也许不需要。 因为不在寒冬，所以需要暗示，没有烛光，所以要暗示，没有绝对的静默，所以才要暗示……可人人抬头都能看得见的天，它本就存在于所有人的认知之中。 尹绣看着三人明悟的表情，笑容更加愉快了。 “看来各位都已经理解了，不愧是我选择的同伴。没错，那些意义随时随地都出现在人类视野之下的真言，根本不需要什么前置的准备手段。换句话说，掌握这些真言，就是天生的现实扭转者。” 陆凝三人目光凝重。 “顺便，再附赠一个我的猜测吧。天已然如此，那么在任务当中提到的那个真言，光各位又是怎么看的呢？” 或许还有一些极特殊的人没有见过天空，刚出生的婴孩甚至不会有天空的概念，但是从每个人第一次睁眼开始，便知道“光”的存在。 哪怕是盲人，也会更加渴望光。 “以我的猜测，光真言，恐怕在真言之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优质真言了。” 32 灾厄流 基地外的一个小城镇里，唯一的一家快捷宾馆今天格外热闹，老板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虽然说这些客人看上去不是特别好说话，可人家钱掏得痛快啊！ 每一个上楼的人都走进了最左侧的一间屋子里面。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衣着服饰也各不相同，唯一类似的就是他们脸上那冷漠的表情。 最终，房间里合计十个人。在不算宽阔的房间里面，显得更加拥挤了一些。 “邵先生。”一个白发苍苍的婆婆低声对屋子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说道。 “余婆，看来今天愿意来的只有各位了。”男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转向了室内的众人，“没想到各位居然还能响应我的召集，这令我很欣慰。虽然大家所信奉的不同，可现在我们处于一个相同的处境。” “目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状态。”一位各自稍有些矮，年龄看起来也不大的少女说。 “首先……虫的信众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我们的人稍微查看了一下他们挖掘的地下巢，那里已经被结实的土壤填塞完毕了，而且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完成了这一点……”余婆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可以认定，虫已经退出了这次的舞台。” 话音刚落，除了邵先生、余婆、少女和一个爆炸头青年以外，其余的六个人目光中都出现了贪婪和饥饿的神色。 “控制一下食欲，诸位。”爆炸头青年拉长了声音警告道。 “但这不是一个好机会？”有人冷笑了一声，“别告诉我们你们背后的真言对虫一点意图都没有，毕竟这个真言代表的含义囊括的实际生灵数量比人类还要多。” “区区数百信众，虫是不会因为这点信众的死亡而再次沉睡的。”邵先生平静地说，“而现在诸位如果还在以为我们是这个地方超然的存在，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没有人思考过，这样多的信众是如何一夜之间被蒸发的吗？虫的信众虽然不算强，但依靠无所不在的虫子，即使是一般信众也能轻易在现实施展出一些真言的手段。” “是，这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少女低声说。 “柳叶，之前你对我们安排的真言沟通事项的调查结果，也告诉各位。”邵先生对少女说道。 柳叶点了点头：“诸位，关于我们之前莫名其妙中断的大献祭原因，我查到了一些消息。” “是什么原因？我们的人呢？他们的实力不差，而且还占据了地利优势，为什么之后的计划没能继续实施？” 少女抬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当然是因为他们都死了。” “怎么可能？那里面可是有现实扭转者主持！”一个人有些不太冷静了，“就算对方同样有现实扭转者，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还要我们去打探！” “因为他们都是自杀。”柳叶冷笑一声，“自杀者当然不可能传递任何消息出来。” “自……自杀？”这下好几个人都愣住了，和之前的云纾一样，没有人理解为何攀登到如此境界的人居然会自杀。 “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人出手了，诸位。”邵先生轻轻拍了拍手，“我们已经不是这个地方独一无二具有驱使超凡能力的人了，有更加凶残和狠毒的人介入了，而且收尾收得很干净。像之前那样分散行动，说不准就会被各个击破。” 这下，周围几个人都沉默了。 真言信众当中也是有强弱之分的，“毁”的首领余婆，“线”的首领邵先生，“晷”的首领柳叶和“炉”的首领亮仔毫无疑问是这个不甚牢固的同盟圈里面最强大的几个，据说他们不光只掌握了自身信奉的真言知识，甚至还额外掌握了别的真言。 当这几个人都说事情严重了的时候，那就真的不好办了。 “幸运的是……”爆炸头青年亮仔那拉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们也不是完全孤立无援的，鱼龙混杂带来的结果就是，有能够成为我们盟友的势力也出现了，甚至只要稍微付出那么一点代价，他们就会帮我们铲除威胁。” “亮仔，你有把握？”邵先生问道。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真言以外的特殊力量，不过嘛……人类的欲望总是类似的，尤其是像我们一样的人。”亮仔冷笑了一声，“实际上，我邀请了三位客人，诸位可以见见。” 邵先生、余婆和柳叶不动声色，但另外六位可就面色一变。 “你将别的势力的人也叫到了这里？” “哈……他们一直就在这里啊。”亮仔龇牙一笑，“只是用各自的手段隐去了自己的身形，你们没有发觉吗？”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屋子里就忽然多了三个人。 “各位真言信徒……嘿嘿……冒昧打扰，不好意思……” 身躯佝偻的老者拄着拐杖，一身用神秘红色花纹装点的黑袍将他全身裹住，阴恻恻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他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向屋子里六位还不知情的人，目光带着一丝不屑。老者来自毁灭型组织“死寂钟点”，代号为施厄。 “我以为会和强者合作，结果连我们的气息都发现不了吗？” 身穿紫黑色军服的高挑女性不满地看了亮仔一眼，她的手按在腰间的军刀上，三环状嵌套的瞳孔却仿佛已经看穿了整个屋子里的布设。毁灭型组织拆解军的军团长乌娜，她的铭牌被她作为了刀柄上的饰物。 “贸然打扰，诸位在放松之下没有察觉我们的到来，也是正常的。二位还是不要放在心上。” 一名宛如奥林匹斯神殿中走出的神灵般俊美健壮的男子，用谦和的口吻说道。他身上仅仅穿着用白色布料剪裁得体的一身衣装，看不见任何武器，高大的身躯甚至让屋子里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矮了一头。毁灭型组织余晖教派的教皇图拉丁，用他一贯温和可亲的语气向众人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另外六人到底也算是真言信众的首领级人物，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不过因为力量体系的差异，他们无法从这三人身上感受到类似真言攀登阶级那样的强弱判定。 “感谢各位的到来。”邵先生笑了，“虽然我们并非拥有同样的力量，却有着类似的目标，我想我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朋友？即使我们要毁掉这个地方？”乌娜冷笑了一声。 “内陆的存续对吾等信奉的存在并无意义，而若是诸位意图将目光指向海洋，那也将由吾等的主人亲自招待各位。”邵微笑道，“虽然各位的实力足够强大，但也未到能够危及主人的程度。” “真是令人敬佩的虔诚，邵先生。”图拉丁将手放在胸口，敬佩地说，“也只有如此的人物，才能承担教派首领的职责，请接收我的尊重。” “您过誉了。” “假模假样……”施厄嘟囔道，“回到正题吧，各位。我想你们也发现了，这个什么影视基地这里就像疯了一般吸引了无数你我这样的人和势力聚集，而我们手中持有的并不是组织完整的力量。想要在此生存，那就必须合作。” “我们的目标很简单，这里既然已经被特殊力量污染，那么就不能留下。”乌娜跟着说，“事实上连你们也在我们的毁灭范围之内。只是亮仔表示你们还有其余途径可以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我们才会考虑合作的事宜。” “那么……我们也不瞒着了，因为在此之前我们完全没有料到还有诸位这样的存在插手，这场真言之间的战争已经变成了对方混战的局面，仅凭我们的力量，或许无法达到将来的计划。”邵先生说。 “什么计划？”图拉丁问。 “真言降世，海洋时代的到来。”邵先生笑了笑。 “这可真是……令人赞叹的伟大愿景。”图拉丁也微笑着说，“看起来，我们的所需并不冲突，只是不知道这份伟业将在何时达成呢？” “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一个精准的答案，因为现在有太多不确定性了。几位，我们刚刚失败了一次，现在要蛰伏一段时间，仔细寻找，在这个影视基地之内那个能够让我们损失了一大批信众的人究竟是谁。”邵先生说。 这同样是云纾在惊讶，甚至不得不承认正在恐惧的某种东西。 她已经见过了那些尸体，毫无疑问里面有现实扭转者级别的人物。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她虽然占着主场优势，却也同样将自己放在了明处。她云纾的名字在圈子里也不可能是无名之辈，之前她很自信自己的实力根本不会轻易落败，可现在……她不敢这样判断了。 让现实扭转者心甘情愿自杀……这种能力究竟是什么？ 云纾终于下定决心，联系了自己的理事长。 天马工作室的理事长，游客施语鸾。 “云纾，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什么事情？”电话里传来了施语鸾古井不波的声音。 “理事长，抱歉，我必须向您仔细汇报此事……”云纾将昨天发现之后整理了一天的详细报告全都在电话里面说了一遍，而施语鸾也就静静地听着。 “我很担心……如果这里出现了我们无法压制的力量……” “你不必担心那些，负责人就是你最大的光环，这对我们来说不只是一个职位那么简单。”施语鸾的语气依然平静，“天马工作室的计划迄今为止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一切都在顺利进行，我只是觉得这些……” “你一定要记住，这些客人是我们特意邀请过来的，无论客人有什么情况，主人永远坐在主人的席位上。”施语鸾打断了她的话，“他们的真言也好，他们的特殊能力也罢，都是我们寻觅到的上等养料，而云纾你至少可以借助这次机会登堂入室，难道你没有一点野心和渴求吗？” “不，当然不！我终究会踏入殿堂之内！我明白了，理事长，一切照常进行，只要他们不将事情闹到明面上来，我们就负责遮掩就好了！” 施语鸾先肯定了一句，紧接着又说：“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请示下！” “因为我们的邀请以及引渡人的到来，那些沉睡的真言也张开了自己的势域，身为一名真言信众，你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 云纾大喜：“谢谢您！” 施语鸾没再说什么，直接切断了电话。 房间里的她，已经没有了之前在会议室里面那副茫然又焦急的模样。 六个投资商游客的任务有所不同，这一点从进入场景开始，她就知道了。 尹绣也许正在高兴地去拉人，召集他认为很有潜力的队友吧？随他去好了。 自从第二段任务开始之后，这或许就变成了一个“类对抗”的场景。没有对抗任务的直观冲突，却存在着相当强烈的阵营冲突。施语鸾走到窗边，凝视着已经沉入黑暗的天空。 和以奉信真言为主的信众不同，天马工作室的实质是一个真言收集研究类型的学者团体，当然，工作室里的人也在为真言做一些事情，却不至于到信仰那么深的程度。或许有些信众类型的人，不过施语鸾肯定自己不是。 她很紧张。 在不知道他人究竟有什么境遇之前，她首先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就很不寻常一进入场景，她就直接获得了七个真言的知识。 四阶游客已经很了解集散地的某些规则了，例如，在场景里碰到别的游客，会立刻隐晦地打探对方一上来拥有什么样的实力，并和自己做对比。这个时候，如果发现自己获得的力量远高于他人的话，那就完全不是什么好事。 施语鸾现在不知道自己为了这七个真言到底少了多少应该知道的情报，她在会议上尽量让自己不要显露太多特别，甚至平庸，也是为了观察另外几个游客对真言的掌握情况。只可惜，四阶游客要是想演，那这点东西还是不会演出什么破绽来的。就连最高调的尹绣也没展露任何有关他自身真言知识的东西。 谨慎起见，施语鸾并不准备现在就挑选什么队友，鬼知道将来会不会任务冲突。 33 必然的代价 知晓了尹绣真言的特性起不到多少帮助的作用，陆凝几个要正面面对的还是无终剧场的难题。不过她也不需要考虑解决这里问题的方法，只要能完成那三十分钟的拍摄就没问题了。 陆凝从腰间的包里拿出一个小摄像机，打开，对准了舞台。上面空无一物，在镜头之中甚至连舞台都带着一种朦胧的虚幻感。 “下一个节目是什么呢？” 尹绣说完这句话，手边就出现了新的节目单。 “啊……看来这里还是挺热情的，完全不介意持续给我们提供实验的机会。” “这次谁来？”秦知澜问。 “有足够的把握之前，还是谨慎一些，我们没有必要一次就完成这个任务。”陆凝说。 “那我建议这次选择一个安全一点的题目。”尹绣笑了起来，然后就在节目单上写下了“家长里短”几个字。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很安全。在写下之后，舞台再一次亮了起来，陆凝也举着手机开始拍摄台上，只是效果不怎么样，依然是一堆看不清楚的影子，大概只有写下题目的人才能看清这些幻觉吧。 尹绣又一次陷入了其中，不过这一次他显然坚持得流了。家长里短对他这种人来说或许很难成为引人入胜的幻觉，至少他一直坐在原地微笑，神色也没有过度的变化。 剩下三个人默默计时。 在约十五分钟的时候，尹绣的情绪终于开始变得激烈了起来，他的神色变为了轻蔑而冷淡，目光中也出现了厌恶。如果他这样的人都无法掩盖这种情绪，说明对方大概已经令人憎恶到某种程度了。 陆凝叹了口气，伸手在尹绣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把他从幻觉中拉了回来。尹绣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轻声向陆凝道谢，没有说别的什么。 这环境不用一时三刻就可以让人沉沦，意志力在这里不起什么作用，这才是我最困难得了地方。紧接着，危贾尝试了“少年的成长”，秦知澜尝试了“自然纪录片”，也是都不幸失败了，不过坚持得更久了一些。 按照轮次，也该轮到陆凝来试试了，但在又一轮试探之后，陆凝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能够躲过这种情绪上的诱导吗？依靠更加和平的选择，让自己能更轻松地度过幻境，真的可以坚持到三十分钟吗？集散地挑选的这个时间，恐怕正好是一个分界线，一个非常难抵达的……如果按照现在这样的做法。 “怎么了陆凝，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尹绣问道。 “好主意谈不上，只是有了点别的想法，也许我们现在的方式并不正确。” “说说看？” 陆凝拿起自己的节目单，说：“终究是集散地发布的任务，如果我们不付出任何代价，仅通过小心谨慎，恐怕很难赌到那个让我们拍摄三十分钟的幻境，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不妨主动付出一些什么。” 秦知澜和危贾闻言也开始思考了起来。 “我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现在就想要尝试一下。”陆凝拿起笔，在节目单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无法理解之物”。 紧接着，她就沉入了一片幻境之中。 幻觉之内，是一片黑暗的空间，空间上涂抹着暗红色的波状条纹，陆凝发现自己虚站在半空当中，脚下空无一物，却没有坠落感，亦没有失重感。 她的眼前，是一片以锐利的角度向内收缩的特殊光线，光的终点是一枚暗蓝色的点，它仿佛一颗星体，这片空间中唯一的星体那样，也提供了陆凝可以看到周围的光。 在周围的空间中浮动的，是如尘埃也如水滴一样的细小碎片，陆凝感知不到任何潮湿感，同样也没有脏污的感受。 ——无法理解。 这是一片她既可以用语言描述，却又难以直观体现出其中特别之处的空间。正如陆凝提出的这个要求一样，空间之内的一切她都无法理解其真实状况。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凭着自己的记忆，举起了手里的手机，开始拍摄。 需要连续拍摄……三十分钟。 她迈开了脚步，脚下没有地面，她不知道没有摩擦力的状态下，自己应当如何“走”，但她只是按照日常的习惯向前走去，而周围的空间也开始缓缓地后退。 如果是这样，自己距离那些看起来广袤的空间物体是不是没有那么远？毕竟她能清晰地观察到条纹正在向后而去。 或者，自己并没有移动，移动地是它们？那……有什么区别？ 陆凝觉得自己的思维被遮上了一层雾，许许多多本来没有必要一直思考地问题蒙在了头脑上，很多事物变得模糊不清，很多东西都正在变得不能理解。就像是盯着一个字看久了，反而不认识那个字一样。本来应该在陆凝心里无比熟悉地东西，色彩、光芒、星星、空间、浮尘……它们却逐渐让陆凝无法辨别其真实的状态。 幸运的是她还在向前走，在保持自己内心方面陆凝还是有自信的，她略有些木讷地在口中重复“拍摄”这两个字。 过了多久呢？她甚至不知道。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和文字已经变成了她无法理解的符号。所有图案也变得狰狞可怖，但是陆凝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停止，她虽然已经不太有印象了，但是她知道口中正在重复的一定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一面低声念叨，一面向着那颗星体走去。这是她在这里唯一能够看见的光，在失去了正常判断力的状态下，她唯一能够做的居然只是服从自己趋光的本能，甚至无法判断这是正确还是错误。 在这样的朦胧中，陆凝开始感到了安逸，令她残存的危机意识炸起来的安逸。 她在进入场景之后，会本能地排斥一切安逸。安逸……杀死了多少游客？陆凝没有见过，但是她读过听过的已经不少了。她继续念叨着口中唯一能重复的词，加快脚步走向了那片光。 光的确是在增大的，宇宙中唯一的星正在向内吸收着光线，而陆凝没有察觉一丝一毫的不合理，她甚至开始了冲刺，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那里的危险一样——不，或许她正是感觉到了，她正在遵循本能，逃离那即将笼罩自己的安逸。 什么是……有什么…… 而此时，外面的三个也在紧张地关注着陆凝的神情。她已经成功拍摄了超过二十分钟了，再一次刷新了众人坚持的记录，而她的表情除了目光有些空洞以外并无什么变化。尹绣捏着光环，随时准备唤醒陆凝，但现在的状态下三个人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应该叫醒她。 “无法理解之物……这个题目也太危险了一点。”秦知澜说。 “但我认为，陆凝的这个想法的确有些道理。我们终究是已经到达了四阶的游客，我们习惯的是在这些未知与危险中生存，我们也不介意一些代价，甚至哪怕是灵魂损伤。之前也是我们过于谨慎了一些，如果什么都贪图稳定，就可能一事无成。”尹绣说。 “哈，到头来你这个自信带我们进来的人也没能想出办法来啊。”危贾哼了一声。 “假如一切都需要我来解决，我召集诸位又何必呢？”尹绣并不生气，“继续盯着陆凝的状态吧，如果出现危险，我们还是要拉人回来的。” “我觉得她找到了正确的道路。”秦知澜说到，“已经二十五分钟了。” 二十五分钟，陆凝已经置身在光芒之中，她完全靠近了星体。星体并不刺眼，这也同样和正常的理论相悖，却被她继续无视了。甚至陆凝现在都不会进行思考了，除了重复拍摄，向前行进以外，她无视了周围所有空间的变化，她看不到任何其它事物。 星体的终结，为一片光。陆凝终于没入了光芒之中，她感受到了周围的温暖与轻松，那一瞬间，无数记忆在脑海内活跃了起来，她的思维重新开始翻滚，甚至就连已经遗忘的事物也开始纷至沓来，脑海内充满了回忆的愉快。 这一刹那之间，陆凝的警戒心来到了最高点，她目光扫过已经在认知恢复的时候正常的手机屏幕，30：11，已经到了足够的拍摄时长。她立刻终止了摄影，从衣袖上取下了一根细针。 此前从蓝荼那里离开的时候，陆凝拿了一些有用却又不至于招惹麻烦的小道具，这根睡眠针就是她挑选的道具之一，本来是防身使用来着，没想到还要用在自己身上。 针入肩膀，一股浓烈的睡意袭来，陆凝脑海里面的活跃记忆立刻安静了，她向前扑倒——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让自己不要磕在地面上。 此时的剧场当中，陆凝的身影也变得透明，迅速消失了。这也给另外三个人指出了一条正确的方向。 = “有人离开了无终剧场。” “是吗？没有成为舞台的一员，也算是幸运。” 剧场这样的地方，自然会有人关注，而且是游客。对某些人来说，无终剧场也不是特别秘密的地方，例如施语鸾和艾菲利克。两人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有人进入无终剧场不会让他们注意，但有人出来就不一样了。 作为天马工作室这种组织的成员，施语鸾对无终剧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那里是俘获情感作为养料的地方，而死亡在那里的人留存的记忆会成为舞台的一部分，构造更加荒诞又真实的世界，继续坑杀下一个不幸误闯的人。而施语鸾自己如果不是强行展开现实扭曲的话也没有一定能够离开的把握。 至于艾菲利克，他则是因为一切之前的失踪记录都摆在了案桌上，这么特别的地方自然会稍微关注一二。只不过他可不知道这些记录其实已经在尹绣那里过了一手了，而且以他的行事风格也不可能像尹绣那样亲身前往。 两人作为理事长有所关注，自然是很快便有人开始赶往现场了。他们抵达的速度非常快，鲁弗斯地产的几个人立刻发现了在现场熟睡的陆凝，根据指示，他们将陆凝搬去了2号区的疗养所，并隐瞒了这个消息。 当然，会这样处理是因为陆凝是有证件的，摄像师的身份很容易通过她身上的证件查明，他们还不至于直接让陆凝消失。 在这些人离开后不久，尹绣、危贾和秦知澜就先后出来了，危贾一出来就开始呕吐，不光是吐事物，甚至还吐出了一些如同虫子一样的东西，秦知澜的神色很不好，她的双臂上都出现了红色癜状血斑，双耳下方还有血液流出过来的痕迹。尹绣表面看起来好一些，不过看他那发青的脸色和不再轻松的表情就知道，他恐怕也受了不小的损伤。 “陆凝呢？”秦知澜用沙哑的声音说。 “她大概付出的代价比较严重，被闻着味道赶来的人给带走了。”尹绣青着脸说，“别担心，既然她是我的队友，我就不会让她出事。” 接着，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向危贾和秦知澜点了点头。 “二位，任务是否完成了？” “完成了……哼，这种冒险的举动，最好不要有第二次。”危贾神色不快地抹了一把嘴角上的污秽，“你给人的感觉还是不太靠谱啊。” “确实也有我冒进的因素……下次行动我会考虑一下的。”尹绣也承认了自己的不足，“现在二位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身上的伤势最好不要让外人看出来。当然，如果二位还顾念以前的队友，向他们说出有关无终剧场的事，我也是不介意的。” 危贾和秦知澜神色略微好看了一点。 至于被尹绣委派的人，当然就是万事负责的负责人了。 尹荷的行动一向雷厉风行，在接到尹绣电话的五分钟后，她就带着三十个安保人员围了疗养院。秘密运送？在这个基地里面，人为的行动没有任何秘密能够躲过晨锋集团的监视网络。 34 梦回梦逝 鲁弗斯地产的人没料到尹荷的速度这么快，几乎是前脚刚把陆凝安置下来，后脚就被人包围了疗养院。 “快给负责人打电话！”这一队的队长知道自己的无论本领还是地位都不是负责人的水平，赶紧让人联系了鲁弗斯地产的负责人帕克，同时也吩咐手下将人藏隐蔽一点。 在他有所行动的时候，门也被两个保安粗暴地推开了。尹荷迈步就走了进来，她的神色冷峻，而且看起来也似乎有些情绪。 “尹总！尹总！这里是鲁弗斯地产管理的地方……” “拿下。” 出来拦人的队长和几个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就被尹荷带来的保安直接按住了。她瞥了这几个人一眼：“关于你们的身份我会查证，但在影视基地内绑架我们联名邀请的客人，这个责任总得有人负。” “绑架？尹总！我们怎么可能绑架？我们只是例行巡查而已，哪里会绑架什么人……” 尹荷完全没有理睬那个队长的话，留了几个人控制局面，自己带着剩下的人走进了疗养院内部。 她手里拿着平板，手指从一列拍摄镜头编号上略过，很快敲定了几个编号，开始回放录像片段。陆凝被人带过的轨迹在每个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内被间断记录了下来。 晨锋集团尽管掌握着监控网络，不过限于和其余投资商的约定，也不可能密集部署到所有建筑内，只有一些公共场所和走廊空间之类的地方有。但凭尹荷的归纳能力，有几个片段就足够能划定路线了，她转了两个弯，走到一条比较偏僻的走廊上，摆了个手势，保安们就冲过去把守住了走廊上的每一扇门。 作为负责人，每一个人都有一张影视基地的总钥匙门卡，尹荷穿过走廊，用门卡打开了这里的每一扇门，但每扇门后的房间都没有人。 “转移得还挺快？”尹荷稍微有些意外。 “不算很快。” 走廊尽头的墙壁忽然打开，陆凝揉着眼睛站在门后，她的背后躺着两个正在呼呼大睡的男人，就在密道口不远的地方。 睡眠针只是一个用来脱离危险的手段，剂量不过让人睡个一小时上下，视体质略有些出入。陆凝这种精神有些过于警戒的也不可能睡那么久，在被转移的过程中就醒了。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她就先放倒了这两个人，然后摸索了一下找到打开密道的开关，听到尹荷的问题就回答了她。 “嗯？” “有什么好意外的，我的行踪你肯定知道……不，就连你来可能都是尹绣的授意吧？不过还是多谢啦，这么晚还要被叫出来办事谁都会有些不快吧。” “责任之内。” 尹荷平静地回答了一句，不过能听得出刚才进门时候那一丝不快也已经没有了。 “这些人是什么人？”陆凝看了看周围， “抱歉，这属于我们内部的事，我会保证以后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尹荷在这方面把握口风还是挺严的，她让旁边的人去将那两个熟睡的人架了出来，然后又研究了一下密道，便带着陆凝返回酒店了。 此时此刻，已经是凌晨时分，周围陷入了静谧。 “明天……还有工作啊，哈——”刚睡醒的困劲还没过去，陆凝打了个哈欠。 “明天有个活动，各位需要到活动指定地点去，不必进行电视剧的拍摄工作了。这也算是一个小休息，大家可以尽情享受一下。” “活动？什么活动？” “官方的说法是记者招待会，对我们现在阶段的事情大概公告一下。不过总体而言应该是个联欢庆典，也为了转移一下公众的视线。” “这种话这么直接说出来？” “我不认为你看不出来。”尹荷看向陆凝，“在本职工作以外，你已经展现了很多特殊的地方。连理事长都特意关注了你，我也肯定会转变对你的看法。” 尹绣这人还挺有地位的。 不过既然已经当了盟友，而且这次还是陆凝化解的危机，如果他连这点表示都做不出来，陆凝也就直接放弃和这种人同盟了。 返回酒店后，陆凝没有看到瞿奕在房间里。她沉默了片刻后也没有给对方发信息，在第二阶段任务公布之后，估计每个人都产生了自己的顾虑，作为在任务中被专门列示的询幽姐妹会相关人物，瞿奕现在恐怕也在很困难的处境吧。 但如果对方不来请求，陆凝不打算提供任何帮助。 这个场景的混乱程度比此前任何一个都更甚，陆凝现在勉强有了点自保的能力，也仅仅是自保而已，她甚至连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威胁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同时，致命摄制背后真正的致命之处也还没有亮出獠牙——一个被集散地放在场景命名里强调的东西，总不可能只是个背景板。 她再次睡下了，不过今天的睡眠并不是特别安稳。 一片已经被冻结的村庄内，一支和一层楼差不多高的蜡烛正在安静地燃烧着。狂风中，死去的村民匍匐在蜡烛周围，形成了诡异的朝拜画面，而陆凝现在不是那种俯瞰的视角，她看到自己真正站在了此地。 “哈……你们终于愿意开一下尊口了？”陆凝感受着周围的寒冷，反而很快就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嘶——嘶——】 寒风中响起了呼啸，来自遥远地带的风在上空盘旋着，逐渐形成了一只深黑色的瞳孔。 陆凝没有抬头，她只是继续站在原地。冬再凶戾也要依凭于她才能在现实世界展开力量，而能找上自己，这几个真言大概也没有什么信众吧。 【你的意识受到了损伤。】 烛火闪动了一下，一个听上去非常温和的声音在陆凝耳边响起。 “真有趣，我以为你们不会进行人类方式的交谈。” 【解析语言，并不算太困难的举止。改变方式，是较为困难的。我们在此地，因你而存在，不愿就此消逝。】 烛光摇动了一下，尽管声音温柔，但这种说话方式确实如同尚未掌握语言艺术的人粗劣模仿的样子。不过陆凝从一开始对真言就毫无信任可言，无论它们用什么样的声音都一样。 “意识受损？” 【受损者通常不会意识到，但我们不希望因为这个原因使我们同样受伤，你是维系我们醒着的手段，还不是分离的时机。】 大概就是从无终剧场出来的时候自己付出的代价吧，陆凝对此早就有所准备，也不惊讶。她想了想，问道：“你们想要让我做什么？我们直接进入主要话题吧？” 【你距离危险走得太近了，我们认为你容易无法存活。】 陆凝决定不去计较对方有些古怪的语言方式。 “你们知道，我是不会听你们的话的，这次前往无终剧场也是有我自己的目的，我绝对不会……” 【我们提醒，你选择接受与否。真言不同于人，然真言依旧求存。我们不敢，因为恐惧。】 “你们不敢？”陆凝微微有些惊讶，“你们在恐惧什么？你们是真言，从你们的知识里面其实没有恐惧这个概念……” 【这个词语源于你们，能够理解，可以形容。我们生灭，但依旧存在欲望。我们吞噬同类，以求得自我的成长，在海洋泛上陆地之前，我们还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你们果然想要主宰这个世界。”陆凝说。 【疑惑，你们难道不也是在主宰世界？你们的族群与我们的族群有何不同？】 “很明显不是吗？如果我们现在是主宰者，那么想要取代我们的你们就是敌人，你们既然能够理解恐惧，那也应该理解敌人这个概念吧？” 【了解，但这和现在没有什么关系。漫长的过程，甚至长于你的生命，你和我们如今依然存续相关，这一次的梦境是提醒，不会有下一次，我们恐惧的事物正在寻找我们。注意，如果你被发现，你也将会被敌人杀死，一切前功尽弃。】 陆凝皱了皱眉，不过没等她继续问出什么，天空的风就骤然猛烈了起来，随后在烛光闪耀之后，陆凝就已经离开了这片梦境。 不……那里真的只是一场梦境吗？她记得自己似乎梦见过那个村庄的毁灭…… = 早晨起来的时候，陆凝感觉自己的精神异常饱满。 她不知道那帮真言到底搞了什么鬼，不过既然自己精神不错，她暂时也不考虑有什么副作用了。 瞿奕并不在房间里，昨天陆凝睡着的时候她就没有回来，而今天起床的时候她依然不在。被子根本就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陆凝也只是瞥了一眼，便开始整理今天出发的东西。 无论从任何角度上看，今天都不会是平安度过的一天。 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她又接到了来自尹绣的一条短信，告诉她自己、秦知澜和危贾已经成功脱离了无终剧场，并提醒她今天一定要前往这次的招待会。 那也就是说，这次招待会确实有问题咯？ 招待会的位置在1号区域最大的礼堂当中，陆凝只是靠近了一些，就看到那里聚集起来的大量人群。虽然都被拦在了礼堂外面，但这帮人的热情不减，外面还有几块大屏幕正在实时转播礼堂里面的情况。 获邀而来的记者们已经在落座了，而台上的工作人员还在忙碌着布置。陆凝走上台阶，被保安拦住，不过她出示过自己的身份证明之后就获准通过了。 走到里面，陆凝才发现除了被拍摄的招待会区域以外，别的地方其实也挺绕的，这座建筑物除中间的大型礼堂区域以外，外围竟然有三层走廊环绕，而且这三层走廊是由外及内呈阶梯式向下的方式，每一层走廊上都有一些小会议室一样的房间。进来的人们也没有全都直接走进内部礼堂，很多人趁着时间还早还在外面的走廊里拍照留念。 这些人有的有记者证，有的并没有。 很快，她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柯道琳和梅雨，这两个人也没有急着进去，在最外侧一圈的走廊上边走边拍照。陆凝走了过去，也被柯道琳发现了。 “早啊。” “早，你们昨天一起行动了？” “我和梅雨一直在一起的，别的人倒是没看到。我们现在正在搜集相关的情报，早一点完成任务也早一点省心。” “有收获吗？我昨天也去探查了一下。” “找到了两三个可能的地点，比如我们见过的视线便利店，还有蟑螂超市的位置我们都已经找到了，但没敢进去。除此之外也试着找了一下别的地点，说实话比想象中难找。”柯道琳回答。 “你们有没有看到瞿奕？” “从片场离开我们就分开了啊。”梅雨低声说，“我觉得她最近有些神神叨叨的。” “场景里出现什么情况都有可能。”柯道琳阻止了梅雨继续说下去，“今天这个记者招待会，想必会有一些特殊的事情发生吧？” “我觉得肯定有。这种节点式的事件从来都和转机分不开，哦，是转机还是变差就不太清楚了。”陆凝耸了耸肩。 “十点正式开始，我们打算在这里找一找有没有和之前那个类似的地方。”柯道琳用了个“你懂”的眼神，“你要和我们一起找找看吗？” “不了，谢谢，我有些别的想法想要验证，如果成功了我会告诉你们。”陆凝婉拒了柯道琳的邀请。接着，她告别二人，走进了第二层回廊。 相比之下，第二层回廊里面的人就少了很多，毕竟除了地势高低差以外，这两道回廊其实没有什么差别，看多了也就腻了。陆凝也只是稍微绕了绕，看到这里没有任何真言类的仪式布设后就离开了。不过在检查第三层回廊的时候，陆凝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虽然不是真言的仪式痕迹，却似乎有些其它的刻印。在坚固而崭新的地板上用非常不起眼的刮痕刻写了一些浅层的花纹。 陆凝辨认不出来这些花纹是什么，不过她用细针尝试了一下，这些看起来很浅的花纹其实已经深入了地砖下方，不知道底下被人安排了什么东西。 她想了想，直接给尹绣打了电话，有人脉关系不用白不用。 不过尹绣返回的消息更令人担忧了——在晨锋集团的监视网络里，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在地板上动过手脚。 35 混战之所 十点整，招待会如期举行。陆凝已经坐在了比较靠后的角落位置，在这里她基本能够将整个会场的情况尽收眼底。在她的身边坐着的也基本都不是记者，而是和她类似的一些人。在相隔不远处的几个座位那里，覃雅正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招待会。 招待会正在稳定继续着，台上的人讲话，下面的记者提问，一切按部就班。陆凝却一直绷紧着精神，她拿起手机——这个动作在记者招待会上也不是那么显眼，很多人都举着相机和手机拍摄台上被特邀过来的名人，尤其是三位导演。 在十一点的时候，陆凝的手机屏幕中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仿佛一个幽灵，不存在于现实的舞台之上，却又在屏幕中如此醒目。 引渡人。 陆凝没想到居然是他出现在了这里，她的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某些人已经和引渡人联手了？ 不，不是这样。按照目前的情报，引渡人似乎总是会出没在灵感天赋高的人群附近，而如今的会场这里毫无疑问已经聚集起了整个影视基地里面最有艺术天赋的那群人。 这是一个引子……但对于知情者来说，也只需要一个引子！ 霎时间，陆凝感觉耳边陷入了一片静谧，并不是“默”所释放的那种死寂，她依然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能听见周围人衣物摩挲声，但正是这些声音的响亮令她更感觉到周围现在非常安静。 空间正在慢慢溶解，陆凝却觉得某种潜力正在她的体内解放，这个感觉非常熟悉，正是真言正在解放束缚的状态。 周围的一些人也正在随着空间溶解，但也有一部分人的身影依旧清晰，包括覃雅、柯道琳、梅雨，陆凝熟悉的那些人几乎都是保持着清晰的状态，紧接着，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如同利刃划破空气一般的嘶鸣。 世界被切割了。 陆凝在第一时间就从手中拉出了一把冰霜凝聚的长剑，耳边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周围那些人已经消失了，现在她看不到人，但听得见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极为清晰的声音。 叮！ 冰剑招架完成的同事破碎，然后便在空中化为冰刺扑向了攻击袭来的方向。一声惨叫之后，一个衣衫破烂，浑身青紫的人显现了出来，他的手里只拿着一个烂木棒，此刻已经被冰刺扎满了全身。 地上的道路是水泥但长了青苔，周围的房子为现代化建筑却已经被潮气浸透，窗户破碎，墙壁和地面上存在宛如被指甲抓挠一般的发黑血痕，没有尸骨却有大块放射状血斑分布在地面上—— “冻结。” 凝结成冰的黑红色血块从那人身上爆开，连脑袋都被挤成了不规则的形状。陆凝再次制作了一把冰剑，沿着街道向没有堵塞的方向快步跑过去。 她很快就听到了人的声音，叫骂和抱怨。 “怎么回事？到底是哪个混蛋突然发动了仪式……” “狗屎东西！快救救我！别愣着！” “居然还有人比我们要捷足先登？” 这片区域非常大，宛如一个城市大小的海港和之前见到乌鹊时候那座废墟城市类似。不过那个城市已经化为了森林，这座城市里却除了苔类以外没有任何植物生长。 那些叫喊的人也不是光在嚷嚷，每个人都开始使用仪式开始强化自身的力量。在海港这里，初窥门径的信徒和现实扭转者没有力量上的差别，不过在海港的性质下，这里也不可能杀人。 除了现在掌握了猎杀准则的陆凝。 她无视了那些还在和隐形的怪人们缠斗的家伙，继续往城市的中心地段跑去。她此前坐在了最后排角落的地方，而空间转换后出现的位置目测也在城市边缘地带，那么如果是会场中心呢？有没有空间分布规律？ 但她还没跑到市中心，路就断了。一条宽度大约十米的裂谷将道路拦腰截断，周围根本就没有过去的路。和陆凝类似，很多人也停在了这里。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动用冬真言的力量在这个地方造个桥过去也就行了，但周围这么多人，陆凝可不愿意当一个被围攻的出头鸟，哪怕她不会死在这些人手里，焉知海港本身有没有夺命的手段？ 距离她最近的地方有四个人站在一起，明显相互认识。最前方的一个人竟然是个兽人，头部已经化为了狰狞的犬首模样，但身体依旧保持着人类的形貌，现在微微蹲下，似乎准备直接跳过这十米的裂谷，却被旁边的人劝阻住了。 这几个人的服饰各异，不过每个人都戴着一个令陆凝感到眼熟的袖章，她回忆了一下，便想起来当初见到绮纱的时候，她的左臂上就戴着一个同样的袖章，连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 也就是说，这几个人是极光的人？ 虽然绮纱态度冷淡，但她到底也算是陆凝的友方，也许可以试着接触一下。 陆凝稍微往那边靠近了一点，不料那位兽人感官非常敏锐，陆凝只是走了几步，他就立刻扭过头来：“什么人？” “是绮纱小姐指定过的内部人员。”旁边一个用棕色衣袍将身体完全裹住的人回答。 “记得是那位外务官亲自引荐的人哦。”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子微笑道，“值得关注。” “那么……友军？”背着长弓和法杖的女人偏头问。 陆凝距离他们还有些远，不过这几个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她没听清，仅仅看到兽人对自己的靠近有反应。稍微停顿片刻，发现对方没有更多回应之后，她便继续走了过去。 “我见过你们的袖章。”陆凝走到一定距离内后开口道，“它被缝在一名黑色军服的人身上。” “果然是首领见过的那个人……”兽人张口就说话了，旁边三个人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凝，我听首领说过你的名字。”黑色燕尾服男子向陆凝笑了一下，“我们不知道内中缘由，但是既然首领说你不是敌人，我们便不会把你当作是敌人。现在这里是什么情况，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这里是海港。” 听到陆凝说出这个名词后，四个人互相看了看，似乎都没听过。 “海港……请问这里和我们此前所在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吗？”男人又问。 “我们此前所在的地方被称为内陆，而我们之所以会到这里来，是因为引渡人打开了通往海港的大门，内陆的人一般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会过来。不过，内陆的人身上有被称为锚点的东西，只要拥有那个，找到途径，就可以返回。” “原来如此，感谢您的解惑。”男人抚掌，“哦，失礼了，我们知道您的名字，也许您还不认识我们几个吧。在下阿克纳，是极光下成员之一。这位长相略显凶恶的先生是胡犬，我身后这位美丽的女士是弓影，罗伊·弓影。最后这一位请称呼为二七九，请勿叫错名字。” 极光的人看着比蓝荼的人还怪一点，不过在那个场景也算是正常的事，陆凝很能接受。 “好了，我们谈谈正事。”陆凝望了一眼那个裂谷，“既然是能出来的人，那么对你们来说，这个宽度的裂谷很容易就能过去吧。唯一的问题在于周围的人可能会借机发动围攻，其余站在裂谷边缘的人多数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事实上，已经有人这么做了，然后就被旁边的攻击打了下去。”阿克纳耸了耸肩，“虽然我们认为自己很强，却也不是无敌的，万一在这里出了什么问题，身死事小，若是误了首领的事情，那可难辞其咎。” 陆凝略有些惊讶地看了阿克纳一眼。这个人其实还是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没想到居然对绮纱有这样程度的忠诚？ “绮纱小姐让我们盯紧这次招待会，我们至少要有人送出情报。”二七九开口道，“刚刚的攻击强度我能扛下来，可以执行诱饵战术。” “那可不行……”弓影平淡地阻止了二七九。 阿克纳向陆凝苦笑了一下。而以陆凝的观察力，从二七九帽子下的一部分已经能看到金属反光了，这是个机械改造人？抑或就是个机器人？ “如果这里的人都会对试图过去的人发动攻击，那我们不如另想个方式。”陆凝说。 “请您为我们解惑。”阿克纳谦虚地说。 “挖过去如何？不用太深，在地下开一条通路，然后我能够在裂谷两侧的壁面上架个桥出来，抵达对面后再挖进到对面的地面上，虽然比较费劲。”陆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找人也是因为冬、烛、默都不是擅长挖土的，但以死国那里的各种离奇科技技术来说单人挖掘其实也不算什么难事。 然而阿克纳却只是摇了摇头. “这是一种思路，然而这行不通，我们已经进行过一次尝试了，向下挖掘大约三米左右，就会挖到如同沥青一般的黑色质土壤，我们鉴定发现那是一种极度危险的有害物，完全不能触碰。” “果然如此……”陆凝也只是提出来，既然已经被试过了，那也就放弃好了。大概除了越过去的思路以外，其余的方法也都被堵死了吧？ 不过，这就有些奇怪了。 这一次被引渡人带过来的，在海港内无一例外都能成为超人，十米对这些人来讲不说全部，至少八成是可以越过的。以陆凝自己来说，如果她没看到附近有人，到了这里第一反应绝对是造冰桥过去，根本不会犹豫。 那么问题来了——第一批人为什么会停下来？就算有很多人，他们跨越的时间先后差别总也不大，更极端一点，就算最后面那个人把前面的人全都打落下去，那人自己也可以过了裂谷，而之后过来的人，其实就是新的“第一批”。 答案有两种，要么是一些没有能力跨越裂谷但有远程攻击能力的人不希望别人过去，要么就是……这里面有一部分人本来就是守在这里不让人过去的。 陆凝霍然抬头，看向更远处稀稀拉拉等在裂谷边缘的人们。 “你们记不记得之前有人尝试飞跃的时候是谁动的手？” “嗯？陆凝女士，我得提醒你，虽然现在有人对尝试飞跃的人动手了，可如果我们直接对岸边的人动手，恐怕会被所有人认为是敌人……”阿克纳忠告道。 “但如果在那些人当中有真正的守卫者存在呢？”陆凝说。 阿克纳笑了：“您觉得那些人又凭什么敢这样行事？难道在这个互相都不信任的地方，我们还能告知他人有守卫者这回事不成？” “无须。”陆凝向手指吹了一口冷气，然后用指尖轻轻抵住额头。 阿克纳微微一愣。 “我有你们并不拥有的东西，给我指明，在我杀光他们之后，你们就过去。”寒雾逐渐从陆凝的面颊向下垂落，并在额顶的位置生成了皇冠——黑色的冰晶皇冠。 “列示。”二七九比阿克纳回答要快，也许机器的处理速度终究比需要考虑人情的人脑要快，她的手指一动，陆凝的视野内立刻出现了一些红标，标注了岸边的一些人……数量大约在三十个左右。 “谢谢。” 寒雾继续落下，肩上生成了黑色的肩甲，无数精巧的小铃铛从皇冠两侧和肩甲的边缘垂落，却不发出一丝声音。甲胄覆盖躯体的同时，一把漆黑色的镰刀和一根冰晶凝聚的短剑分别在陆凝左右手生成，她用力一踩地面，冰制的滑道在面前延伸开来，向着最近的一名红标人涌动而去。 冲刺开始—— 对方也不是毫无防备的，在发现有一条冰道蔓延过来的时候，就立刻从自己的背后拔出了一把短柄战锤，反手就砸向了顺着滑道冲过来的黑影。战锤上面涌动着一股粘稠的力量，在空中甚至生成了一段宛如腐蚀的轨迹。 但双方接触的一瞬间，轨迹、战锤、人体都被一分为二了，黑色的弧光在空中扫过一个半圆，一道笔直的光径自圆心轴线穿透而过，滑道偏转，向第二个红标蔓延。 沉默的死冬。 36 沉渊城 陆凝的奇袭连续斩杀了三个人，站在裂谷边缘的人们才全都反应过来。而她也知道接下来才会变得更加困难。 事实上，杀第三个人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对方的临死反击命中了，要不是在海港她死不掉，结局估计就是同归于尽。这几个人的实力没有一个弱的，她已经料想得到自己将会遭到拦阻了。 第四个人，是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女性，她看到陆凝向自己冲过来，也是目光一凝，手掌一伸，金色的光芒在她的手中凝聚成了一把十字剑，接着反手就斩向了陆凝。 黑镰刀这一次未能将十字剑一刀两断。 “稀奇的力量，哼？”女性轻笑，“可惜不能让你这样嚣张下去了。” 这人比自己强！ 陆凝霎时间感受到了对方的实力水平，金色的十字剑上并没有任何真言的感受，也就是说她并非使用来自真言的知识…… 容不得陆凝继续细想，女性又是一剑劈了下来，陆凝举起武器试着格挡，却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自己竟然直接被击飞了出去，飞了十几米撞在一幢楼的墙壁上才停了下来。 “平常人早就该死了。”女性拎着剑走了过来，神色也有些惊讶，“让我猜猜看……是这里的性质造成的吧？真是没想到。不过无所谓，只要让你无法行动，我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 “那你可以知道一下。”陆凝冷笑了一声。 呼啸的声音尖锐刺耳，但来者的速度更胜声音，女性只来得及抬起手腕，就被一个散发着金属光泽的人撞中，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陆凝扶着墙站起来，看着除了衣服略有些破损毫发无伤的女性，说道：“刚刚你说什么来着？平常人早就该死了，谁能在超音速物体的撞击下还能安然无恙只是后退了几步啊？谢了，二七九。” 二七九已经扔掉了自己那层外袍，她抬手向陆凝比了个手势表示不用谢，依然对那个女性严阵以待。 女性失笑：“找帮手？你以为能在这里仗着人多赢我们？” “那倒是不会。” 洪亮而能够传递极远的声音从陆凝后方传来，阿克纳笑着往这边走过来，他的手指上夹着几张扑克大小的卡片，随手将其中一张扔向了陆凝，随着卡片在空中碎裂，陆凝感觉刚刚撞击造成的一些身体疼痛立刻消失不见了。 “各位想必很想此刻跨越裂谷吧？”阿克纳朗盛说道，声音随着便传递到了裂谷边缘的每一处，“恰好我们发现，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拦截者，会对飞跃的人下手的只有那么一小撮。如今我们花费了一些时间，已经将这些曾经出手的人全部识别出来了。虽说没有永恒的朋友，但此刻阻拦我们的，是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说完，他抬手一甩，一张卡片如同烟火一样蹿上了半空，爆开，将红光倾泻在裂谷旁边的一些人身上，正是之前二七九为陆凝标注出来的人。 “先干掉他们，别的事情以后再说，记得直接扔下裂谷，这里用常规的手段似乎无法杀人。”阿克纳笑道。 煽动的话就算没有煽动全部人，也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将目光投向那些被红光笼罩的人了，而这时候，一个跳向裂谷上方的身影成为了这一触即发时刻的最后引爆开关。 几名被红光笼罩的人悍然出手，不同的远程攻击瞬间全部打中了半空中的那人，但人影倏忽破碎，仅仅是一个假的诱饵。 “现在证据也已经到位了。”阿克纳从兜里再次抽出一张卡片，“剩下的就是我们之间的战斗了，女士。” “哈。”女性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真是不错的演出。” 面对三个人的包围，她依然很自信，这是对自己绝对实力的信心。陆凝慎重地看着对方，不知道她究竟还有什么倚仗。 二七九已经再次冲了上去，背后弹出了四肢机械刀臂，双手则亮起了高热的红光，凭她背后推进器的速度，甚至可以在一瞬间跨越那十米的裂谷，她不过去只是因为同伴没有这种速度罢了，而现在用于突袭自然是无往不利。 纵然女性实力不弱，也无法反应过来这样的爆炸式速攻。可既然知道这一点，她立刻改变了应对措施，挥动十字剑在自己身边直接切出了一排金色盾列，二七九和盾牌轰然相撞，虽然说撞碎了一面盾，那突然启动的速度也被遏制在了原地。 这时，一张卡片凌空飞过，没入了二七九的肩部，她那因为剧烈撞击而熄火的推进器再度点燃，强大的推进火力瞬间让她有了再度冲锋的动力。不过与此同时，女性也不会再给她再度强攻的机会，她将十字剑戳在了地面上，大地立刻颤动了一下，黑色的物质从底下涌上来，随着剑锋拔出撕裂大地，冲在了二七九的身上。 阿克纳神色一变，二七九已经飞上了半空，她身体上沾上了黑色的地方立刻开始卷起脱落，那些地方迅速腐朽，再慢两秒钟估计就会烂进里面。 但……挑起黑色物质的女性身上竟然一点都没有沾到。 “刚刚那是你们之前说挖掘的时候看到的东西吧？”陆凝低声问阿克纳。 “不错，但她为什么只用剑刺了一下地面就……” “我来给二位解答一下？” 女性笑着，却用凌厉的攻势冲了上来，金色剑光在空中一抖，一个如同心电图一样弹跳的符号当空出现。 大量白卡在阿克纳挥动手腕的时候出现，它们在空中布成了如同蛇鳞一般的防御层，硬接下了对方的这一次斩击。紧接着，一道薄薄的红色光从被打散的卡片中传出，阿克纳已经飞出了一张红卡。女性侧身刚要躲闪，便听见了一声响指。 所有卡片在空中一顿，紧接着无论是飞散向哪个防线的卡都整齐地向着左侧开始飞射，其中绝大多数都将女性笼罩在了攻击范围之内！ “哼！” 女性也是实力非凡，骤然被这种手段攻击，居然还能在周围撑起金色的铠甲，大部分卡片都被铠甲拦截在外，只有那张红卡成功没入了她的肩头。 就在这时，阿克纳再次踏上一步，缩短了二人本就极近的距离。他那戴着黑手套，夹着三张卡片的手已经抵在了对方的额头上，从手套和袖口的缝隙中还有卡片正在无声滑落。 “我是标准的近战武斗派。”阿克纳再度轻笑，手腕发力，无数卡片从他袖口和指缝当中喷涌而出，宛如大口径手枪近距离射击的爆鸣声中，女性的头被卡片裹着血肉轰了出去，身体缓缓倒下。 “稍微棘手，二七九！你怎么” “别放松警惕！” 就在阿克纳要呼唤远处的同伴时，陆凝已经一个滑步冲了过来，飞起一脚将女性的躯体踢向了附近的裂谷，但那个身体半空中就停住了飞行，一条金色的光索从她的掌心延伸出，抓住了旁边的一栋建筑。 阿克纳眼皮微微一跳，刚才还是他提醒众人注意的呢，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也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无头躯体迅速落地，血肉组织快速从脖子那里生长出来，重新形成了一个头的模样，不过……却是如同没有皮肤的婴儿脑袋样子。 海港的“不死”仅仅是因为没有生死概念而已，却不包括什么恢复到完全状态，陆凝早在之前见到玫瑰街道的dr.d们就知道会是如此了，不过对面的女性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外貌变化成了现在的丑陋状态，反而张了张嘴，再次发出了声音：“做得不错，值得让我重视一下让我报上名字吧，我是亚里莎，询幽姐妹会守坛人，简单的打招呼已经结束了，各位不如也报上一个让我铭记的名字如何？” 守坛人……根据瞿奕所说，是姐妹会当中专门负责警卫职责的人，独立于姐妹会当中的司祭体系之外，却也不区分实力水平。陆凝也没想到居然是询幽姐妹会在守着这片裂谷，这是不是也意味着这件事是她们引发的？ “那我们会来到这里……” “我说过会给你们解释一下的，说到做到。”亚里莎笑了起来，手里的金光很快再次形成了一把剑，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十字剑，而是一把巨型蛇剑，一圈密集的尖刺盘绕在剑柄的地方，将她的手掌固定在剑上，在末端延伸出来的另一条蛇则是黑色的，如同锁链一般伸长，落在她的另外一只手里，蛇头已经有了些微蛟化的趋势，瞪着两颗血红色的眼珠紧盯着陆凝和阿克纳。 “这里是沉渊城，是被我们埋葬在记忆之下的所有地方所化。说实话，我们也很吃惊，因为我以为被埋葬的城市是永远都不可能再找回来的，谁知道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保留着它们那被忘记的残骸。” 阿克纳皱了皱眉。亚里莎甩动了一下手里的黑蛇，开始一步步走过来：“这个地方是以我们共同的历史所创造的，它承受着我们所制造的痛和遗忘，因此在每一个真正虔诚的姐妹到来的时候，我们就都察觉到了这份美丽的甘甜……尽管已经是如同废料一般的存在，可它却成为了我们在此地的另外一个据点。啊，多么伟大，多么不可思议的事物……海港，是这个名字吗？我想，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更多，更多，更多潜藏在幽暗之中的无名事物等候着我们去探求和掠夺啊。而你们……是不是也该欣赏一下这里真正的样貌了！” 她将剑猛地一挥，仿佛被拉去了伪装的天幕一般，世界顿时散发出了腐臭的气味，天空变成了浑浊的黑、灰、红组成的多重旋涡，而陆凝和阿克纳，甚至周围的人骤然发现，无数身体呈现青紫色，口中“嗬嗬”呢喃的人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这些人有多弱，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指望靠他们来击败我们？”阿克纳神色不变。 亚里莎笑道：“他们是随着城市被彻底拉入遗忘深渊的住民们，和你我这些从外部而来，只是暂时失去了生死概念的人不同，这些人……是连死神都遗忘了的存在，他们很弱，可他们对现在的你们来说却是致命的，知道为什么吗？” 她的提问被陆凝的警告回答了，处于真言化状态下的陆凝能看到很多平时看不见的东西，例如锚点，通路，海港通用的准则……这些住民同样拥有海港里的准则，和乌鹊的猎杀不同，这些遗忘住民们可以砍断人们身上不可见的锚点！ “别站在原地，快躲开！” 锚点这东西一端在人身上，另外一段则是飘荡着向远方连接的，换句话说飘出去至少也是有几十米远，陆凝可是亲眼看着一个距离自己二十多米的住民傻乎乎地举起烂木棒敲了一下自己身上飘出去的一根锚点索，那索顿时明暗了几下，仿佛遭到了攻击一般。 正常人的守备范围在自己身边几米可能就是极限了，哪有人能把自己周围方圆几十米都纳入密不透风的保护范畴的！阿克纳甩手用卡片削掉了两个遗忘住民的脑袋，听见陆凝的提醒也皱了皱眉。 锚点全都遗失的结果，陆凝已经数次在海港相关的见闻中见到了。 “别光顾着迎战那些人啊，我们的战斗也还没有结束呢。”亚里莎轻笑着逼近。 就在此刻，远方传来了一声嘶嚎，一只接近两米的犬形野兽从房屋的隐蔽处冲了出来，直接扎进了那些遗忘住民群里面，尖锐的爪子略过的瞬间就将他们切成了好几片。阿克纳见状也是一惊：“胡犬！别接触那些家伙！” “还有时间关注你的好同伴呢？” 亚里莎在阿克纳分心的一瞬间已经如幽灵一样贴近，黑色的蛇一扭便咬向了阿克纳的脖子，不过就在毫厘之间被一杆金秤拦住了。 蛇口咬下，秤杆应声而断，不过幸好不是阿克纳被咬了这么一下。陆凝轻轻一挑失衡的秤杆，头顶和肩膀的火烛开始剧烈燃烧起来，不过为了支援而切换成了单一烛真言的状态让她的实力也下降了不少，这一次的燃烧仅仅让黑蛇的身上爆开了几团火花。 37 向海而望 阿克纳很显然生气了，尽管以他的涵养表情上看不出来，但在陆凝帮忙挡了那么一下之后，他就捏着卡片立即接手了和亚里莎的战斗。 他没有吹嘘自己的实力，不同颜色的卡片上下翻飞，和亚里莎战在一处完全不落下风。甚至因为刚刚亚里莎击伤二七九的那一下，他还限制了对方向地面的任何攻击。陆凝看了看，发现自己没那个本事参与到这种战斗里，还不如回头去帮一下那位胡犬。 这位大哥已经跟那些遗忘住民撕咬在一起了，就算这帮住民的战斗力不过是蚂蚁，数量多又源源不绝也令人难以招架，这还是胡犬实力不错，那些住民碰着非死即伤的结果。 巨型犬人发出了悲哀的咆哮，并非是因为周围那些人不痛不痒的攻击，而是它能够感受到随着更远一些遗忘住民的动作，某些东西正在流失。 对陆凝来说这一切就完全看得明白，这个人和阿克纳、二七九都不一样，他身上只有一个锚点，闪耀夺目，目标也十分清晰，也正因为只有这唯一一个锚点，受到攻击时被影响得才更明显。不过呢，对陆凝来说要解围反而省了很多事，只要将锚点索周围的遗忘住民全都解决就可以了。 金色的烛光闪耀了一下，陆凝托起天秤将它补充完好，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如同吐火艺人一样将秤杆上的火对准了那条索的方向，猛地吹出！金色的火浪一举将那些遗忘住民吞噬，与此同时胡犬也立刻感到自己身上压力一松。凭兽人的敏锐五感，他当然知道是陆凝帮了自己，于是向陆凝“友好”地咆哮了一声，开始继续展开对那些住民的屠杀。 但这样没个头。阿克纳和亚里莎旗鼓相当，胡犬虽然算是在开无双却杀不光，二七九被黑色物质击中后便再也没有恢复战斗力……弓影去哪了？ 陆凝左右看看，也没看到极光的最后一个人去了什么地方。 极光团队肯定不是那种各自行动的方针，阿克纳刚刚设计了那么一场戏已经扭转了裂谷旁边的局势，弓影……等等，之前的诱饵似乎就是弓影放的，可万一那不是个诱饵呢？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或许是陆凝永远不会考虑的招数，第一她没有那种的大局上的考虑，第二她没有依赖别人解决问题的打算。不过极光的成员肯定不是这么想，自己能解决就自己解决，自己解决不了找老大——蓝荼的队伍说实话也是这么一个套路。 陆凝的推测不错。阿克纳一早就已经作出了判断，光是凭着裂谷旁的守卫力量就可以推断出来，这里的人实力已经超过了极光被牵扯进来的四个人。没人会去打一场必输的战斗，阿克纳思虑之后挑选出来给绮纱发消息的人就是弓影。 就算是第一次来到海港，来自死国的人也自带一些极端环境下的联络手段，只是需要多方尝试。阿克纳自己需要带队，二七九的机械式思维有助于战斗却不利于这种应变，胡犬……不考虑。因此人选其实是确定的。 在阿克纳和亚里莎陷入缠斗的状态时，附近的一些战斗也开始扯落了周围的认知屏障，遗忘的住民们显现出身形，低声嚎叫着开始攻击。裂谷旁边聚集的人和与亚里莎类似的询幽姐妹会成员接战之后，叫骂声也已经响起来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询幽姐妹会要搞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只是在倾泻自身的不满……除了极少数人。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声恐怖的震荡声忽然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像是锁链被斩断一般，整个地面都为之震动了一下，亚里莎那开始向少女恢复的脸庞上显现出了一丝冷笑，阿克纳直觉不好。 惨叫声传来，那并不是用喉咙发出的声音，而是震慑每个人灵魂的凄厉叫声，失去一切、失去自我、失去灵魂，在失去过程中的那份痛苦转化为了如同尖刺一般的嘶嚎，穿透了在场每个人的灵魂，包括询幽姐妹会在内的所有人动作都是一顿，唯有遗忘住民们不受影响，继续挥舞着破烂武器扑上。 幸好只是一瞬间，对武力值底下的遗忘住民们来说，这远远不到索命的程度。陆凝一脚将扑过来的一名遗忘住民踹开，目光望向了那灵魂哀嚎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座塔吗？ 漆黑的，被粘稠如同油膏状物质所包裹的圆柱拔地而起，但圆柱上还有其它一些东西存在，而且随着一根柱子升起，周围也开始升起一些稍微低一些的圆柱。 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突然出现的巨大物体掀起的狂风让附近的人不得不停战找一个避风的地方躲起来，木讷的遗忘住民则直接被卷入了黑色柱体带起来的污泥之内，迅速被碾碎成了污泥的一部分。 陆凝向胡犬招呼了一声，几个起落脱离了遗忘住民的包围圈，反手甩下一道火焰拦住，自己则往圆柱的反方向开始狂奔。 她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每当说起的时候都会带有恐惧之色了，就连陆樱那种人也在畏惧的东西。 那不是什么圆柱，当然也不是什么塔，那是一根桅杆——幽灵船的桅杆。 仅仅是一个人被砍断了所有的锚点，便诞生了如同利维坦一样巨大的幽灵船，不，甚至还没有诞生完全，那恐怖的破坏力已经让裂谷边的人不约而同休战各自奔逃了。 建筑物开始上升，地下的黑色物质也被升起的幽灵船卷上了甲板。破破烂烂的船帆和旗帜组合成了一张扭曲的脸庞，终于，在涌动的黑色油膏当中，一些泛黄的枯骨也开始从里面落下。 “这是城市的历史……历史上曾经在这里的人。” 蹲在一座安全距离的楼房上，胡犬已经恢复了一半的人形，他紧盯着那正在城市当中升起的庞然大物，脸上也带有一丝不安。 “你怎么知道？” “那个臭女人的味道，类似的味道，我能在那些枯骨上闻到。毕竟数量太多了，浓郁得都要让我的鼻子失灵了。”胡犬恨恨地说，“真是不可原谅……” “你好像很生气？”陆凝见胡犬那个样子有些不解。 “看到那艘船我还有什么不明白？那个死女人居然想要切断我在世上唯一的信仰……让我变成那般丑陋的模样……我怎么可能原谅？我一定要让她以死谢罪！”胡犬的嗓子里发出了野兽一样的低吼，双目血红地等着还在和阿克纳一边战斗一边远离幽灵船的亚里莎。 “弓影既然没有参与战斗，也就意味着绮纱很快就会知道这里的事情了。”陆凝说。 “是我无能，没能完成首领的托付。”胡犬嗅了嗅自己的手掌，“也是我们预估不足，否则怎么可能让这群混账东西把周围的人都卷进来？” 陆凝看着这个三句话不离绮纱的家伙，好好斟酌了一下词句才问：“那么依你所见，绮纱会支援吗？” “首领不会抛下我们，可她每一次抽空帮助我们，都意味着我们辜负了她的信任。”胡犬依然在念叨，“我不想……当她改变世界的时候，我想要至少成为她旁边的一员，而不是一个遥望她背影的无能之辈！如果我们……” 陆凝决定将他接下来的话当耳旁风，死忠之人嘴里说什么都是首领，不过绮纱……绮纱什么时候才会来？或者她来了之后能够解决这里的剧变吗？蓝荼那一组的实力她大概清楚，那么绮纱又有什么不同呢？ 就在她思考的间隙，幽灵船已经完全浮现出了自己全部的躯体，相对那庞大的身姿而言，十米的裂谷简直就像是孩童都能一步跨过的小水沟一般。这艘幽灵船扬起了乌黑破烂的风帆，一丝嘹亮的号角声在船头响了起来。 伴随着号角声，众人耳边也听到了海浪与潮汐涌动的声音，仿佛就在不远处，这使得很多人都下意识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是海。 它和人们认知中的海完全不同，甚至和陆凝此前通过真言所见的那片海也不一样，但陆凝一霎时间就知道这是海的真实样子。 那是无数光斑组成的美丽空间。 最主要的光斑是蓝色，明亮的蔚蓝色，如同天空一般广阔而深远，那些光几乎形成了带状，流淌，冲刷，速度不快不慢，刚好让每一个人的眼睛都能准确捕捉到每一枚光斑的轨迹。每当一些光斑和城市边缘的一些建筑碰撞的时候，潮汐的声音便传入了人的耳中。 其次多的光斑是白色，它们就如同海中的游鱼，有些成群结队，有些则形单影只，它们的速度比蓝色光斑要快，要更加难以捕获，它们甚至会和蓝色的光斑融合，然后快速分离，在这一合一分之间，会释放出如同星星闪烁一样的光华，不刺眼，却倍加绚烂。 一些橙色和金色的光斑在更高的地方，仿佛代表了落于海面上的夕阳，慢悠悠地浮动着，像是上了年岁的老者，沉淀了岁月之后，稳重而和蔼地望着下方的后来者。 除此之外，其它的色彩当然也有，不过数量就少了很多，不显杂乱，反而给了人一种奇异的美感……如果真实的海洋下有光能照射到的地方，或许也是这样美丽也说不定。 “陆凝！那船过去了！” 胡犬在陆凝耳边吼了一声，拉回了她的目光，她有些惊讶，自己还没脱离那片海诱人心神的美丽，为什么胡犬这么快就恢复了？ “你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什么反应？我色盲，多好的景色在我眼里都没啥感觉，喂，那船真的开过去了！” 幽灵船确实已经开拔，庞大的身躯向那片美丽的海慢慢行驶了过去。被海洋冲刷的城市边缘正在慢慢垮塌，像是连那片海也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继续保持这份污浊的模样，想要快些过来接一样。 陆凝看到，幽灵船越是靠近光斑，自身被黑色油膏裹着的船体便越是干净。很快，一些油膏已经带着枯骨褪去，显现出本来的船身，那船身如同一层人类皮肤下覆盖着薄薄的血肉，原本应该是木板拼接的船体现在显现的却是一条条肌肉条纹。随着号角再次长鸣，幽灵船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一头冲入了那片明亮的海洋当中，污浊已经完全褪去，它也在迅速缩小，从那样庞大的躯体，化为了海内一枚追逐着蓝色光斑的白光斑。 这个转化所带有的暗示让陆凝感到脊背有些发凉。 但海并没有因为接纳了一艘幽灵船而离开，它依然在冲刷着城市的边缘，并不停地扬起海浪，将美丽尽情展示出来。陆凝迅速反应过来它的意思是什么了。 是啊，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孩子没有回归它的怀抱，它当然不肯离开！ “看看你们招来了什么东西！”阿克纳瞪着对面的亚里莎，一脸怒意。而亚里莎却完全不在意：“我们早就知道有海港必有海了，虽然也是第一次见。不觉得很美吗？那样的美丽所携带的是如何庞大壮丽的历史，我们也很好奇啊。” “你们疯了吧？这种东西你们也觉得是人力所能吞噬的？”阿克纳的眼神已经变成看疯子的眼神了。 “一个小镇，一座城市，一个国家，一种信仰……”亚里莎将手指一根根收紧，“我们已然一步步做到了很多从前的人以为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你的问题，不过是历史的又一次重复而已。” 阿克纳吐出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姿态。 狂信徒，自己也不是没对付过，只不过那片海…… 这时，一道闪电劈过了天空。 亚里莎有些惊讶，她对海港的了解比阿克纳深不少，自然知道海港天气基本上是固定模式，这座沉渊城市从来不会有什么闪电雷雨天气的，只是一直阴着。 天空中……多了一个小洞，黑色的洞，在原本就挺黑暗的天上不太明显，但看到那个洞之后，原本全身贯注的阿克纳忽然就放松了下来，亚里莎眉头一挑，仿佛知道了什么。 一根树枝从洞里落了下来，由于没有什么风，树枝就这样几乎直着落在了地上，落在了不远处刚被幽灵船掀开的土上。在陆凝身边的胡犬已经如同狗一样兴奋地抽着鼻子望向了那根树枝。 “首领！” 不清楚绮纱到底是什么实力的陆凝望向树枝。 【我已绘下星辰遍布的天穹，而它将扎根于这整片大地之上。】 38 中央城区 陆凝也想过绮纱准备怎么处理，神兵天降救走自己的成员？或者丢下什么强大的武器将询幽姐妹会的人全部击杀？甚至直接摧毁沉渊城这样的可能她都考虑过了……不过这次的情况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落在地上的树枝扎下了根，在某种神秘的联系下，这根树枝和天空那个黑洞形成了一根绳索，然后整个沉渊城就被这样拉升了上去。 是的，拉升。离开了那片海的空间，也穿过了那层浓墨一样的天空，陆凝甚至能听到一些流动声在飞速向下坠落，那仿佛千百年间附着于房屋之上，象征着被遗忘的黑色物质也被甩落了不少。 不过没全甩掉，毕竟绮纱不是来当清洁工的。 穿过黑漆漆的天空之后，真正繁星满天的天空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当中。陆凝的嘴角也抽了抽，这动静还真是不小……是不是也要更新一下对绮纱这个人的认识了。 而另一边对战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各自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那就是你们的首领？这做法还挺温柔的。”亚里莎评判道。 “远离了海，也脱离了被遗忘所包裹，假以时日，这里会变成一座正常的海港吧？你们造下的孽，却要我们的首领来处理，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代价？”阿克纳冷笑了一声，用卡片指了指四周。脱离了“遗忘”之后，周围的那些遗忘住民也都倒下了，他们身上不健康的色彩正在褪去，虽然已经是不可能回归内陆，却还有希望成为海港的人。 亚里莎却不在意阿克纳的嘲讽。 “看起来你们的首领还是俗务缠身的状态。” 将沉渊城拉升之后，却再也没有了其它的动作，似乎绮纱仅仅出手救了一下这座城市，并没打算亲自过来。 但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咆哮，胡犬已经直扑过来，巨大的力量和亚里莎相撞，竟然碰了个不相上下。 “你居然敢小瞧首领！我要把你的心脏掏出来！” 趁着胡犬狂攻的时候，阿克纳也将一张卡片丢向了陆凝，陆凝伸手接过，上面写了一行字。 “多谢你的帮助了，现在已经没有威胁，你刚才是要去城里面吧？快点去好了。” 陆凝向阿克纳点了点头，扭头往裂谷方向跑去。 原本的沟壑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树根“缝”在了一起，陆凝直接从上面跑了过去，继续跑向城市的中心地带。 沉渊城仅仅是远离了“遗忘”而已，这不意味着这里的危险真正被消除了，只是回落到了一个可以应对的水准。陆凝最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 从亚里莎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她对海港的规则其实非常熟悉，而同属于外来势力，极光的人对海港却近乎一无所知，二者之间的区别几乎是显而易见。 瞿奕……她有什么打算？ = 中央城区，覃雅轻松扭断了一个信众的脖子之后，从他身上搜刮出了一些仪式的素材。 “见鬼了……怎么这么多不同的真言信众都聚集过来了？今天是记者见面会又不是邪教集会……” 虽然嘴里是在吐槽，不过覃雅是知道今天一准会出事的，她手底下已经躺下了不知道多少真言信众了。 之前出现在城市外围的幽灵船和之后的异变她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当时她正在找人打架，也没太在意发生了什么。等架打完发现黑乎乎的天空变成了明亮的星空，那就更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覃雅的人生哲学就是不要在意细节，虽然她对细节很是敏锐。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她搜集完遗物之后就不管了，反正她早就知道海港这里死了也不是真死，放那不管过会就又爬起来了。倒是趁火打劫这事令覃雅非常开心，信众身上往往都携带一些仪式材料，就算什么都没有，光是抢钱她都觉得有意思。 她所掌握的真言和陆凝同样是三个，“罚”，“律”和“财”，具有相当程度的特殊性，能够扭曲一般真言的仪式，令其反噬自身，或者净化一些仪式产生的效果，扼杀其奇迹。可以说在真言范围内的战斗覃雅是天然占优的，这也是她一路走来能洗劫那么多真言信众的原因。 不过她心里还是知道做一些正事的，唐纳德没有来，这次是她和另外两个演员组的人负责这个发布会上可能出现的状况，她可知道那两位男士虽然都是闷葫芦，可行动速度比自己这种半路还要打家劫舍的人快多了。 同伴在累死累活，自己一直寻开心，这似乎不太好。 覃雅想了想，敏捷地攀上了一座楼的外墙，开始打量起城市里不正常的地方。 “东边有什么东西被切碎的迹象，单纯杀伤力构成还是有什么特殊性？真言的感觉并不浓烈……西侧，嘶……什么玩意？北边那群裹着黑袍的是什么人？穿成这个德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问题是吗？南边……哦？陆凝？” 高处的覃雅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街道上奔跑的陆凝，在明亮的星光下，陆凝那一身冰甲太明显了。 覃雅眼珠一转，纵身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她的双腿发出了咔嚓的声音，但显然这个声音并不是骨折，因为覃雅只是缓冲了一下就跑了过去。而另一边的陆凝也已经听见了这个响声，她立刻拔出一支冰剑，指向了这个向自己冲过来的人。 “嘿！是我！” 覃雅急忙喊了一声，陆凝微微一愣，却并没有放下戒备。覃雅也停在了大约十米开外的地方，瞪着陆凝身上的铠甲——这一身已经被陆凝换回了冬和默的结合铠甲，以覃雅的眼力当然看得出其中真言的奥秘。 “你居然掌握了……” “怎么？” 覃雅啧了一声，没有继续评价，不过陆凝看得出她的惊讶，却不准备解释什么，而是反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话说得……我在会场也看到你了，你都被卷进来了，能猜不到我也在这儿？” “我问的不是这个。”陆凝皱了皱眉，“我们当初距离不算很远吧？为什么我落在了城市边缘，你却直接进了核心？” “什么边缘核心……你说从城市外围进不来？”覃雅有些不明所以。 陆凝简明扼要地将裂谷那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 “询幽姐妹会？我们会落在这里是因为这个组织？” “是的，这里就是询幽姐妹会吞噬之后留下的残骸形成的城市，因此几乎可以确定是询幽姐妹会主动启动的这个计划。” “不……等下，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覃雅皱起眉头，“询幽姐妹会这种外来势力是怎么利用引渡人的？引渡人又为什么要帮助她们将人都拽到这个世界来？” “我也正疑惑这件事呢。”陆凝哼了一声。 = “所以引渡人，你有什么目的？” 七位“店长”已经站在了一扇门的后方等候，引渡人指挥着人偶将门固定下来，透过那层薄纱一样的光幕，可以隐约看到对面的沉渊城。 店长们都是认识引渡人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奇怪。引渡人一向是隐秘行动，从来都没有一举将这么多人全部拉去海港，这种行为总是让店长们觉得有些惶恐。 “有个机会，如果不抓住的话，有些海港可能就永远找不回来了。”引渡人盯着那扇门，“古老的存在陆续醒过来，海港大量受到侵蚀，我已经损失了很多店长和挂名者了，但我又不是那些老东西的对手。” “所以你想祸水东引？”一个店长问道。 “那只是一件事，重要的是让海港重新焕发生机。新来的家伙们带来了很多已经残破不堪的海港，同时在那些人当中又有一些实力和责任心相当的家伙……我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补充一下，那才是最蠢的行为。” “但是那些热早晚会知道你的存在的。” 引渡人怪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呢？我是这里如真理一般的存在，海港和内陆之间的联系中只有我来去自如，就算知道我的想法，他们也只能承认我的行动。” 店长们沉默了，他们终究也只是在海港开店收集锚点，对这些更高层的事情所知甚少。 这时，门内传来了一丝震动。 引渡人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门上，那层帷幕是不能阻挡他的目光的，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在沉渊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愣了一下。 在沉渊城的西侧，已经没有什么生命的气息了，在海港这种断绝了生死的地方，出现在这样的状况非常不正常。 三个造型怪异的“人”正从西城区往中央地带走去。 这三个人并不高大，步伐也是不紧不慢，服饰造型都是非常类似的，浅灰色的外袍，银色的绒大衣，面部被一团模糊所覆盖，根本看不清楚脸。在三人行进过来的路线上，所有的建筑物都和地面混成了一团，变成了奇形怪状的姿态。 “拿度，有人正在看这里。”一个人用略带笑意地说，音色非常接近机械音，但其中又带有人类的情感。被叫到名字的人略微偏头，然后便转头看向了引渡人透过门窥视过来的方向。 “无需……担忧。” 被称为“拿度”的人语气悠扬，如同在吟诵诗篇一样，因为有着机械的混音，也无法听出其年龄、性别等特征。 引渡人立刻将目光挪开，不再去看西城区发生的事情。 “怎么了？”一个店长忍不住问。 “没什么，之后你们去接管的时候，注意西城区的修缮工作，实在不行就别在那边开店了。” 除了能够从外侧窥视的引渡人以外，这三人并没有引起更多的注意。多数注意到的人再也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去示警了。 陆凝和覃雅则结伴靠近了城市的中央区域，这里几乎是明晃晃地表示一切的根源就是在这里。建筑物被什么力量强行扭曲成了一个祭坛的模样，一些穿着如同修女一样的人正在周围调整着，祭坛的中央则是一些被绑一起的人，基本都是不幸落入中央区被人直接抓住的。 而对之后靠近过来的人，这些身穿修女衣着的人却完全不闻不问，除非有人敢靠近祭坛，下场就会变得和被捆起来的那些人一样了。 在这些人之中的祭坛上，瞿奕正静坐在那里。她双目紧闭，一身黑色的大衣，双手按在地面上刻绘好的血红色花纹里面，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其中一部分花纹已经从地面蔓延到了她的手上。 她已经作出了自己的选择，“海市蜃楼”，这是对她现在的情况来说最适合的路线。 询幽姐妹会的强大瞿奕是有清晰认知的，如今投入这里的力量甚至还不是全部，仅仅有两名副祭在这里陪同她找回力量，那位真正的祭司依然没有现身的意思。 当然，瞿奕不相信她们对海港没有任何兴趣，询幽姐妹会要吞噬一片区域的历史和荣光，那必然要将这里关联的一切都调查清楚的。 至于刚刚这座沉渊城被拉升的动静，没有一点干扰到这里姐妹会成员的动作，外围的人拦截成功或失败是不会让她们有丝毫触动的，那不是她们的工作，因此没有命令便不会关心。姐妹会的热情和冷酷同样鲜明。 就在此时，一阵令人感到不祥的气息掠过了瞿奕的鼻端。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沙尘天气不戴面罩出门，然后做了个深呼吸一样，满口满鼻都是尘土。瞿奕立刻向周围的姐妹会成员下了警示，修女们立刻停止了调整，手中出现了由黑色和金色的物质所凝聚而成的武器，以战锤、长柄战斧、十字剑和权杖为主。 可怕的压抑感，在那几个灰色衣袍的人抵达的时刻到了巅峰。 “是……询幽姐妹会。”声音如同诗歌一般的人轻声吟唱着。 “这一次的主谋是她们，但整体而言，她们也不过是火中取栗的赌徒之一罢了，你觉得呢？特洛伊？”声音中带着笑意的人询问身边的同伴。 最后一个人沉默了两秒钟后，才开口，这个人的声音显得沉闷而空洞：“那么……在这些腐朽的尸体上，又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呢？” 话音刚落，瞿奕内心的危机感就已经到达了顶峰！ 39 尘世之埃 灰尘通过鼻腔的感觉，令人感觉异常难受。但陆凝和覃雅都知道，海港的空气中哪来的什么尘土，这只是某种奇怪的现象而已。 “不会是……”覃雅顿时皱起眉头，“尘世之埃？” “任务里那个？”陆凝也记得这个名字。 覃雅已经摸出手机，在海港这种地方她居然还能打通电话。 “谢栖桐、翁存恤，你们两个立刻离开中心区域。” “早就跑了。”电话里一个有些懒的声音说，“唐纳德跟我们说过尘世之埃的恐怖，感到呼吸不畅的时候我们就走了。” 覃雅明显松了一口气。 “来的是谁？” “嗯……拿度、特洛伊、亚历桑德拉。”那人说道，“我觉得姐妹会完蛋了。” 陆凝听着皱了皱眉，覃雅联络的人大概就是之前见过的演员组的几个人中的两人，不过这些人好像对尘世之埃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 “尘世之埃来自你们的过去？”陆凝在覃雅挂断电话后问。 “准确地说，来自于唐纳德的过去。他经历过一个非常恐怖的混沌场景，那个场景里的最终平衡者就是尘世之埃。”覃雅低声说道，“哪怕只有一个人出现，都会令周围的人陷入这种如同呼吸着重度污染空气的感觉。” “那刚刚那三个名字……” “唐纳德只告诉了我们这些人的一些具体特征，衣着上几乎无法分辨，主要是说话的腔调上有很大的不同。一旦他们没有展现出对话的意图，那么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跑。” “所以你才急着联络他们是吧。”陆凝明白了。 那么尘世之埃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其实在刚刚见识了绮纱瞬间动手之后，陆凝就已经知道能够相提并论的组织的水平了。集散地的评价非常公正，通过任务都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各个不同组织的强弱来：消灭、调查、拜访、加入……协助。 见鬼的协助。 地面颤抖了一下，仿佛有人用长达上百米的东西砸向地面一样，轻微的震颤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往旁边一栋高楼上跑去，楼顶是能够看到祭坛位置的。 看到的时候，陆凝的嘴角抽了一下。她看到了一片被扭曲的地面，或者说，被折了一下的地面。宛如被人用精密工具量着按照九十度角来弯折，以锯齿状从中央城区向东侧一路蔓延而去，看不见尽头。 这不是正常的“攻击”。陆凝瞳孔微缩，越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其对力量的精准控制能力越强，那种两人对拼余波开山裂地的状态很少在这一类人身上发生，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刚刚绮纱拉升整座沉渊城的时候没有对城市本身造成一丝伤害，还把大部分具有“遗忘”特质的黑色物质清除出去了。眼前这个其实也是类似的手段，出手的人只是进行了弯折这个动作而已。 半个祭坛也因为这样的弯折而变成了无法使用的状态，不过询幽姐妹会的人还是足以从其中逃开的，只是祭坛上捆着的那些人也和道路、建筑一通被折成了笔直的九十度角，正在海港的作用下慢慢恢复着身体。 “她们的动作很敏捷。”亚历桑德拉笑着说道，“记得上一次遇到的那几个小家伙吗？速度上差不多了。” “吞噬历史……理应如是。”拿度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血肉凡胎……已临不死。” “啊呀，还有一些在挣扎的人？海港的规则啊，特洛伊，我们是否该尊重这里的规则？”亚历桑德拉转向另一位同伴。 特洛伊没有回答，只是迈步向前走去。 瞿奕已经在一些红色光线的牵引下飞上了半空，两名副祭也在她身边，尽管第一轮攻势——如果那也算得上是攻势的话——没有造成姐妹会任何人的损伤，可瞿奕已经感觉到完全不妙的味道。 姐妹会的目的和这三个人是冲突的！ “红色。” 特洛伊在走到祭坛下方的时候，轻声开口，紧接着在其身侧的位置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空间洞，还没等瞿奕反应过来，宛如鲜血一样的喷射冲击瞬间扫过了整座祭坛，一秒钟之后，那接近十米高的祭坛便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周围的楼房上被涂满了血红的颜色。理所当然，祭坛上的那些人也都已经不见了。 “看来答案是没有必要。”亚历桑德拉慢悠悠地和拿度一起走了过来，“姐妹会啊，放弃你们的目标，我们也会无视你们。” 询幽姐妹会的众人盯着这三个走过来的人，没有人行动，她们都在等着瞿奕和两位副祭的命令。瞿奕的面部表情扭曲了一下，但作为游客的素养让她很快挣脱出了姐妹会那怪异的自傲影响。 这里已经不是当初姐妹会能够一手遮天的场景了。 “这一次的目的是唤醒我，目的已经达成，我们不需要在这里无谓牺牲。”瞿奕对身旁的两名副祭低声说。 “按祭司大人令，这次我们会听从您的命令。”一名副祭微微欠身。 “那么……离开沉渊城，后续计划终止，这些人不是我们目前能够应付的对手，回报祭司。”瞿奕说。 命令很快下达了下去，姐妹会开始有序撤离。而那三个人居然也真的不进行阻拦，仿佛刚才用那种方式威慑只是打个招呼一样。 陆凝看了看旁边的覃雅，问道：“尘世之埃到底是个怎样的组织？” “是一个修正一切异常的组织。”覃雅拽了陆凝一下，示意她和自己撤离，“尘世之埃的人一般出现就是一组，不会多组同时行动。所以这三个人大概就是这个场景里全部的人了，尽管如此……我们也必须小心这股力量。” “这些人使用的是什么方式的能力？”陆凝皱了皱眉，“我刚刚没太看懂。” “简单说，概念。但复杂的话，我也解释不清楚，因为唐纳德也没见过尘世之埃的所有人。如果你和这些人没有冲突的话，见面聊天都是没什么关系的，虽然有些烦人。可如果有冲突，最好还是不要靠近……尘世之埃奉行最简单粗暴的消灭手段。” 就像那个祭坛一样。 覃雅带着陆凝绕了几个弯，很快就在一座楼房门口找到了覃雅的两个同伴。 谢栖桐是标准的明星脸，年轻英俊，身材匀称，头发打理得非常整齐，一副任何情况下都不愿意丢了风度的模样。翁存恤则是一个孔武的男子，能够作为演员脸当然也长得不错，整体看上去比谢栖桐要成熟稳重一些。 众人之前也见过面，此时重新相互介绍了一下，接着便交换了一下情报。谢栖桐和翁存恤从被拉到这个世界之后就直奔中心城而去了，对询幽姐妹会的仪式几乎是全程看下来的。 谢栖桐在集散地的研究方向便是各种仪式阵法学，全程观察后基本能推测出这次询幽姐妹会仪式的目的。不过也正是如此才显得有些奇怪。 “说白了，这次姐妹会的只想让那位游客恢复曾经的实力。”谢栖桐有些费解地说道，“她们做到这种地步只为了这个很让人觉得有些小题大做，虽然根据你们所说这座城就是询幽姐妹会定下的标识没错，可我认为有不少要搭顺风车捣乱的人存在。” “嗯？从什么方面判断出来的？”覃雅立刻提起了兴趣。 “在之前发生拉升的时候，一些依托沉渊城的黑暗行动的人暴露了，尽管他们藏得很快，也没躲过我们的眼睛。那些家伙显然不是真言的信徒，你知道。”谢栖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身上只有一个‘目’真言，没什么战斗力，但观察能力是绝对不会出错的，那些人绝对都是外来者。”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姐妹会打算将这些人先拉进来，仪式结束后在沉渊城里一网打尽呢？”陆凝问。 翁存恤向陆凝点了点头：“我们考虑过这种情况，不过在之前的拉升和尘世之埃插手之后，恐怕姐妹会有什么计划都会落空了，然而那些暗地里行动的家伙却不会就此作罢。各个城区都发生了一些战斗，而情况……很是古怪。” “我看到了！”覃雅兴奋地说，“那几个尘世之埃的人走过来我也看到了，除此之外最显眼的是一群行踪诡异的黑袍人和一些古怪的碎块状战斗痕迹！” “不要轻举妄动，覃雅。”翁存恤说，“就算你喜欢那些东西，现在也暂时以大局为重，这里依然存在杀人的手段。” “知道知道。”覃雅摆了摆手，不过情绪显然低落了一些。 陆凝思考了一下，问：“你们知道进来的都有那些势力吗？” “这上哪知道去。”覃雅撇了撇嘴，谢栖桐和翁存恤显然也没办法知道这么详细的信息，迄今为止也只有始作俑者询幽姐妹会和占据绝对优势的极光和尘世之埃现身了，别的都在躲躲藏藏。不过想来这些组织此前没有多少机会直接接触海港这个属于这个世界最隐秘的通路，此刻有这个机会绝对都会抓住仔细调查一番。 “无论他们的目的是拯救还是毁灭……海港和海都是必须要了解的东西，如果不能突破这二者的话，这些组织的一切都无从谈起。”陆凝说道，“而此前的拉升其实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原本这个海港已经接触到了海，但现在通往海的路径再次被切断了。” “嗯？你的意思是……”覃雅眼睛一亮。 “势必有人会去寻找通往海洋的路。”陆凝说。 本场景内的人具有的优势就是在内陆、海港、海这条线上有着自身的优势，这是那些外来势力无法走通的路。属于海港的梦境不会向外来者敞开，更不要说遥远的海。如果这次不是因为会场本土人较多能够让引渡人动手，他们找一辈子估计都找不到通往海港的道路。 “明白了，一旦离开便无法再来到海港，不，也许更加糟糕。”谢栖桐思维也很敏锐，立刻会意，“他们甚至找不到离开的道路。” “是的。”陆凝敲了敲身上的甲胄，“披上我们的外壳吧，接下来应该是我们开始行动的回合了。尘世之埃扫开了道路，我们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有道理。”谢栖桐和翁存恤点了点头，两人也开始引发自己身上的真言。谢栖桐的身上流出了一些深蓝色的液体，覆盖在衣服外面形成了一张网，肩膀部位伸展出两片蓝色的网状小翅膀，每个交叉点上都有一颗眼球在不断转动。而翁存恤的体表很快就生成了银色和黑色交织的甲胄，一只狰狞的兽面具出现在脸上，双手则出现了长达三米的骑枪，甚至陆凝隐隐觉得他身高也增长了一些。 “哎呀，居然都认真起来了，可惜这样的实力咱们只能在海港发挥。” 陆凝一偏头，就看到了覃雅那一身……充满了铜臭味的打扮。 她本来以为覃雅会选择“罚”或者“律”这种看上去格调高一点的，结果覃雅果然就是不走寻常路。她现在一身金银锁链甲，头上戴着一顶看上去完全华而不实的宝石头盔，双手的袖子看上去又重又沉，陆凝毫不怀疑里面装的全都是钱，足够把人砸死的钱。 谢栖桐似乎也觉得这一身打扮有点难以直视：“那个……咱们出发吧。” “我建议上北边去看看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在做什么！真言的信众基本不会打扮得跟个邪教徒一样，我严重怀疑那是外来势力！”覃雅立刻提议。 “好……” “我想先回去一趟。”陆凝犹豫了一下，说道。 覃雅愣了一下：“为什么？” “考虑到尘世之埃的出现，我们这边需要有一定的对抗手段。从刚刚的情况来看，这些人非常危险。” “苦行僧，或者极光？”谢栖桐问。 “嗯，也就是做个保险，另外也给朋友提个醒。你们先过去，如果北面的黑袍人正在往这里移动的话，我们肯定能再次汇合的。”陆凝说。 “好，那就这么约定好了，路上不要恋战，这里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还要混乱。”谢栖桐生怕覃雅再有什么要求，急忙接走了话语权。 40 壁面穿透 胡犬和阿克纳的战斗算是告一段落了，并非完全的胜利，仅仅是胡犬扯断了亚里莎的一条胳膊，但是之前对方连头部都能复原，长出一条胳膊也不会是多困难的事。胡犬掏出一块布将那条胳膊缠起来扎在了腰上，刚刚的疯狂状态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好些了？”阿克纳问。 “那个女人……”胡犬依然在磨牙，“跑得真快。” “如果不是接到了什么命令，那个人是不会撤退的。你应该能感受得到，既然她选择离开，那就说明核心目标完成，或者就是出现了什么严重的问题。” “唔……我想不来这个。”胡犬挠了挠下巴，“动脑子的事情是你的活，阿克纳，我只管撕碎敢挡在首领前的那些垃圾。” 阿克纳无奈地谈了一口气，他想告诉胡犬要一直追随绮纱的话，头脑也是必不可少的，然而这种话实际上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学习却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胡犬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地变成一个头脑派。 这时，阿克纳的眉头动了一下，他身上飞出了一张绿色的卡片，在头顶盘旋起来。 “是友军？二七九还在修复，弓影已经离开了，哦……陆凝回来了。” “陆凝吗？我们过去和她道谢吧！”胡犬立刻又欢快了起来。 阿克纳耸了耸肩，扭头喊道：“二七九！修复工作如何了？” “还有二十秒。”二七九回应道，“整体机组已恢复，外置装甲残留一些损坏痕迹，即将再生……再生完成。” “那就去见见我们的朋友吧。”阿克纳招呼了一声。 陆凝很快就看到了阿克纳，此刻原来的裂谷边缘已经看不到几个人了，询幽姐妹会的人撤退之后，裂谷旁边的人自然会继续向城内行进，也就是阿克纳这样遇到比较难缠对手的还会在这里。 “看起来你们赢了。”陆凝看了看阿克纳和胡犬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痕迹，二对一的情况下还是这边占据着优势的。 “是啊，不过也没能留下对方。”胡犬咧嘴一笑，“不过那女人虽然很讨厌，肉质和血质倒是不错，有一种仿佛陈酿了好久的美酒浓香。” 陆凝听了这话略微感觉有些不舒服，不过阿克纳立刻注意到了陆凝的反应，抬手在胡犬头上敲了一下，解释道：“胡犬接受的基因改造手术能让他通过血肉的味道来锁定人，他具有的追踪能力也源于此。” “不用解释这个。”陆凝刚刚的不舒服也只是一瞬间的，她很清楚死国里面的人是个什么生活状态，比这种事过分的多了去了。 “总之，城里出了一点问题。”陆凝将之前得到的情报挑比较重要的向阿克纳告知了一下，“询幽姐妹会的祭坛被一个实力强大的组织逼退，但此刻城内的局势比周围的城区更加混乱一些。我不知道你们能否再次联络到绮纱，不过现在继续进去的话会非常危险……” “我们可不怕什么危险！”胡犬大声说，“我们就是为首领来探路的，如果不将所有危险都探明的话，又怎么——呃？阿克纳？” 他脑袋又被阿克纳敲了一下。 “能否详细描述一下？”阿克纳皱着眉说，“那几个所谓的‘尘世之埃’的人语言行动的特点？” “我只能尽量，因为我也没有看明白那几个人用的是什么手段。” 阿克纳三个人当然还是会继续往里面探查的，陆凝大致说明了一下之后，三个人很快就决定去看看那片产生了奇怪战斗碎块的地方，因为邪教徒这种人在过去的任务中其实见过不少，即使有什么不同也比完全未知要好对付。 当然，陆凝已经提前和覃雅等人约定好了要过去，便向阿克纳说了一下自己要去的方向，阿克纳拿出一盒扑克交给陆凝：“这个你放在身上，除了两张王牌以外的卡片都是被动防御类型的，是作为你告诉我们城里情况的感谢。希望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我相信首领也愿意再和你交流的。” 陆凝回想起绮纱那个态度，不置可否，还是道谢收下了牌盒。 “真是跑来跑去的……”陆凝在阿克纳三人离开后，谈了一口气，“不过也算是把后备手段都准备齐全了，剩下的就是趁着这次海港拉进来的各方势力多，尽可能多做一些任务了。这么说来……还有别的游客也被拉进来了吧？都在哪里？” 陆凝看了看周围，有些疑惑。至少柯道琳和梅雨也来了，也肯定不只是这两个人，但这一路上她都没看到别的游客，就算沉渊城很大……那也有些奇怪。 她向着北方走去，现在倒是不着急了，中央城区被尘世之埃破坏过一番之后，一段时间内大概都不会有人聚集，大家都躲在暗处，那她身上的“默”真言就能起到非常好的遮蔽作用。随着她将“冬”的力量撤离，身上的冰铠甲逐渐消失，变成了一团朦胧的黑纱礼裙，一顶黑色圆礼帽代替了头上的王冠，遮挡住下半张脸的面罩很好地诠释了“默”的本意。 即使星空在头顶，陆凝也仿佛完全融入了这座城市的阴影。她在楼房的间隙中迅速转换着自己的位置，路上也看到了三三两两的人，但并没有停下去查看他们的身份。 来到一座高楼上后，陆凝停下来往北方看了一眼，却愣了一下。 数量不对。 此前陆凝是跟着覃雅从制高点看过远处那群黑袍人的，数量大概有三四十个左右，由于北城区建筑较矮，这些人又在移动中，几乎是无所遁形的。但现在陆凝一眼望去……少说也得有八十人。 怎么还增殖的？ 这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在作怪，不过这么远的观察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陆凝从楼顶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真言外在防御作用下她只是受到了一点冲击，连伤都没有。 不过落地的时候，她感受到了附近有人正在走过来。 自己处于绝对静默之下，对声音便更加敏锐了一些。陆凝侧过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正在往这边走过来。 “唔？” 男人尚未靠近，便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叫声，陆凝在这一瞬间就知道自己似乎是被发现了。她急忙闪身想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了一股阻力——那里出现了一张网。 “抓住了，余婆，不是我们的人，处理掉。”男人冷酷的声音响起，被他称作“余婆”的老太太发出了不满的哼声，但还是抬起了手，对准了陆凝的方向。 陆凝拔出默的黑匕首去切割拦在自己身后的网，不过没有专门的破坏手段下她没办法几秒钟之内就摆脱拦在自己后方的东西，紧接着就听见那老太太手里响起了如同炮击一样的巨响，靛青色的光柱直接轰穿了陆凝所在的这条路。 “解决了？”炮击过后，男人——邵先生抬手挥了挥附近的烟尘。 “你在质疑我们毁真言的威力吗？连渣都不剩了！”余婆有些恼火地说，“还有，不要用那种命令的语气和我讲话！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知道了知道了……啧，施厄先生已经出手了，我们得赶紧过去。”邵先生看了一眼手表，“这座海港……在引渡人派来店长之前，我们要在这里完成我们的布局。” “哼……” = 陆凝发现自己还是有很多弱点的。例如这种猝不及防的遭遇战，还是对方直接进行远距离限制加重火力轰击，她基本就没有什么还击的余地。 不过防御还是防得住的，也用不上阿克纳给的扑克牌。陆凝在发觉自己瞬间无法切开那片网的时候，就让默在自己面前也形成了一层球面网，在炮击轰过来的时候便顺着网格导入了自己身后的那片网上，强大的能量立刻将那层网摧毁了，不过来自不同真言能量的剧烈碰撞也将陆凝向后推了出去，而且她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身后居然是空荡荡的。 她掉向了身后的空间，重力并不来自于下方，而是后方。骤然的重力翻转让她的头脑有一阵不适，不过几秒钟后她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干净的大理石板，但上面有很多凹凸不平的痕迹，陆凝从地面上爬起来，有些怔愣地看着周围……身上的黑礼裙没有消失，意味着这里同样也是海港。这座海港的面积比沉渊城小了很多，街道是白色大理石铺成，天空有一颗不太明亮的太阳，无云无风，没有闷热感。 她这是被人从沉渊城直接轰出来了？ 陆凝可没想到海港之间还有通道的，而且这……没经过引渡人算是偷渡了吧？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座海港她从未见过，也不太了解这样的建筑风格。所有的建筑物都由和地面一样的大理石堆叠而成，硬要说的话建筑方式很像是金字塔，但形状却不是金字塔状，而是呈螺旋状。 至于住在此地的生物，陆凝左顾右盼都没有找到像是生物的东西，她只能沿着道路往最高的一座建筑方向走去。要离开这里，找到一个通路的话倒也不难，但陆凝可不愿意就这么走掉。 如果这是一座正在经营中的海港，那么这里一定有店铺存在，就像之前的玫瑰街道和甜蜜海港一样。而如果这里是像沉渊城和乌鹊那个废墟城市一样杳无人烟…… 万幸的是，呈现出有人类活动迹象的海港，那确实是有店长存在的。 陆凝来到最高的建筑物门前的时候，门自动打开，她也看到了此地的店长是什么模样。看上去就像是被塑为人形的细胞，体表被透明的薄膜覆盖住，体内则流淌着蔚蓝色的液体，一个非常明显的淡灰色核心位于应该是心脏的部位。 头部并没有眼睛，陆凝也不知道这位店长是怎么看到自己的，就听见对方打了个招呼：“欢迎来到白日梦旅馆，客人，您希望做一场沉眠的梦，还是一场醒去的梦？” “沉眠和醒去，有何区别？”陆凝问道。 “海港飘忽于梦境与现实之间，您喜欢响应幽深海洋的呼唤，还是更渴望立足于内陆之上？”店长轻声说。 陆凝仿佛明白了。 “但是……海港的店长，为什么会劝他人前往海洋？你们不是都在避免着幽灵船出现吗？”陆凝皱眉问道。 “幽灵船……哈，幽灵船。”店长轻轻摇着头，体内的液体也开始流动了起来。 陆凝警惕地退后了一步。 “别害怕，我的客人，这就是我们提供的锚点。梦终究是梦，我们沉浸于梦境，又清晰地知道自己存在于现实，这就是我们与梦的区别。当然，如果您无意的话，我们也可以进行别的交易。” 陆凝再次看了看周围，便提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一个问题：“这里是否就是白色海港？” “当然……这里的三家店铺，白日梦旅馆，白羽毛商行，白蜡像展览馆都是以此为开头的，看起来，客人似乎是听说过有关这里的事情？您不是第一次来到海港了吧？” “自然不是。”陆凝微微点了点头，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至少是被集散地命名为吉兆的白色海港，那至少不会一上来就遭遇特别凶险的事情。 “是老顾客的话就更方便了！您身上的锚点很多，看来是从内陆来的人啊，我们这里也不是没有通道……哦，您也不需要？” “你说这里是一家旅馆……那么你这里平时接待的客人是什么？以及另外两家提供的锚点又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店长笑了起来：“告诉你也可以，只是开店做生意，讲究的是公平往来啊。” “这个好说。”陆凝伸出手指，捏住了自己的眉心，轻轻向外拉扯，将一块绿宝石一样的物体从身体内“取”了出来。 那是属于“廻”的一部分知识。海港的店长们不会收取一般财物，要么在这里订立契约使用这里的锚点，要么……就得用一些独特的东西来交换，根据冬的意思，真言的知识对这些店长来说就很有用，因为这些店长们也处于真言登陆的威胁之下，知道更多真言相关的知识能让他们在危机到来时及时脱身。 冬说得对，当陆凝将一部分知识复制出一份出来后，店长体内的液体都激动得冒起了泡。 41 狩猎动作 就在陆凝尝试寻找这个集散地特意提出来的“白色海港”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时候，沉渊城这边覃雅一行人却遇到了些麻烦。 “怎么这么多人？”覃雅已经一袖子砸昏了一个人拖进了巷子里面，但外面经过的邪教徒数量却让她感觉有些不对。 “在我们过来的路上，人数就一直增加。”持有目真言的谢栖桐对数字更加清楚，“而且增长的原因不明，我没有看到。” 翁存恤惊讶：“你都没有看到？” “是的，没有看到。每次人数的提升都恰好在我的视觉死角之内，就像是他们知道有一个真言在注视着一样。” “你不会被发现了吧？”覃雅惊讶。 “不，我觉得在我观察之前，他们的数量就在增加了。现在这个增加速度越来越快。”谢栖桐蹲下身，“我看看这个人，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他背后的翅膀尖端弯下来，将被覃雅敲晕的那人身上的黑袍挑开，所有的眼睛一瞬间全部注视在了那个人身上。 这样近距离下，目的威能足以通过视觉直接解析一个人，谢栖桐只是看了片刻之后便对这人身上所有的情况一清二楚了。 “这个人……是个信众。” “信众？” “他身上有很多摆弄仪式留下的伤痕，也有受到真言腐化所形成的体内异变。他身上的材料虽然都已经丢掉了，可固化在身上的几个能够驱动仪式的东西还没有挖出来，虽然无法通过这些判断它属于哪个真言下，可信众的身份我有九成把握。” “行了，就按信众来。”覃雅可不关心这个，“那也就是说，这帮突然增加的黑袍人是信众？之前被卷入沉渊城的信众吗？问题是这帮家伙虽然一个个都是狂信徒，却也属于合格的狂信徒，肯定不会随便改变信仰的，更不可能将身上应用真言仪式的道具扔掉。那黑袍难道是别的具有感染同化能力的真言？” “我也看不了精神层面的变化啊，要不把他弄醒问问？”谢栖桐说。 “万一弄醒了之后这家伙给那些黑袍的发消息怎么办？算了，要不是这里没办法弄死人……”覃雅嘀咕了一句。 “等下，他们既然会有这种古怪的‘传染’方法，那么会不会有什么集体意识？”翁存恤忽然说道。 覃雅僵硬了一下：“没考虑。” 谢栖桐身上的众多眼球转了一下，很快他的神色就严肃了起来：“不用管那么多了，我们已经被定位了。” 在周围的建筑上，一个个裹着黑色袍子的人钻了出来，前后的路上也开始有一些黑袍人出现，他们沉默，手里拿着武器，一步步逼近了过来。 “啧。”覃雅甩了甩袖子，“咱们要突围了？” “下次行动的时候请谨慎一点……”谢栖桐无奈地捏了捏额角，“幸亏是我们两个过来，不然怕是要被你坑在这儿……” “少废话，赶紧开路啊。” 谢栖桐张开手，蓝色神经网一样的须脉从手臂延伸到手心，变成了一支长矛，只是尖端并不是锐利的，而是一颗眼球。谢栖桐看了一眼前方黑袍人的位置，摆出了投掷标枪的姿态。 “翁存恤，准备冲锋。” “好。” “恶意的目光。”谢栖桐低声呢喃了一句后，将眼球标枪向前方猛掷而出！所谓【目】真言没有什么杀伤力的说辞……听个笑话而已。 标枪径直穿过了小巷，冲出了街道，在标枪略过的范围之内，所有的黑袍人身上都出现了一些蓝色的眼睛图案，那些眼睛闪烁着微光，每一次闪光都让这些黑袍人痛苦地抽搐。一霎时间，前方拦截的人全部都失去了战斗力。 翁存恤大吼一声，双足弹出了四个轮子，举起骑枪就径直撞了出去，他的铠甲上弹出了尖刺和利刃，巷子本来就不宽，这一次重逢简直如同重型坦克过境，顿时碾出了一条血肉横飞的通路。覃雅和谢栖桐紧跟着翁存恤也冲到了巷子外面。 外面依然有很多黑袍人，但在覃雅和谢栖桐以如此狂暴的气势冲出了小巷，路上至少碾死了十几个黑袍人之后，他们没有继续试图靠近，而是仅仅维持着包围圈。 “嘿，看起来是在等援军啊。”覃雅笑了起来，“这些人被控制之后连本身的仪式也不会使用了，现在只是普通的炮灰，对付不了我们。” “那按你的想法，他们现在这是要做什么？” “这要是我，手下人对付不了就拖住了等着老大来啊。”覃雅理所当然地说。 谢栖桐翻了个白眼，他当然信得过覃雅的判断，问题是有时候判断太准也有坏处。 “被真言挑选的人和信仰真言的人，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人群分开了一条道路，让一名身材高大健美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丝毫没有在周围的黑袍人身上逗留，那充满兴趣的眼神完全落在了三个人身上。 “看起来你就是这帮家伙的领袖？”覃雅直接发问。 男子摇了摇头：“我可不会这样的招数，当然，我不否认我认识这些人背后的人。现在之所以是我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我很愿意见识一下真言选择的人有什么不同。” “什么乱七八糟的……”覃雅抓了抓头发，“那么你就是敌人咯？” “以立场来说，确实如此，所以——” 男子，也就是图拉丁的话并没有说完。覃雅就已经在他的视野内消失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略显跳脱的语气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音调正从头顶上传来。图拉丁抬起了头，他看到了半空中对着自己张开手的覃雅，六个金环在手掌前方展开，一支金色短铳在她的掌心显现。 六枪连发，火光和震天的巨响中，大地开裂，建筑崩塌，周围的黑袍人纷纷后退，想要躲避被射击中心散发出来的高温，碎石震起来的烟雾遮盖了现场，没人看得清楚里面的情况。直到十几秒之后，烟雾散去了，图拉丁站在一片被灼烧得接近红热的地面上，身上多了几块黑色的痕迹，身上裹着的白布也被烧坏了许多。不过除此之外，在那样的攻击下图拉丁并没有受伤，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前方，原本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覃雅带着两个队友开始狂奔。 “等下，你跑什么？虽然杀不死人但刚才的攻击也能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了吧？”谢栖桐边跑边问。 “财真言的攻击基本都是气势强威力弱的，除非我真愿意在上面支付我的财富。问题是我虽然是个明星，家底也不厚啊。”覃雅一边解释一边跑得更快，“咱们必须得离那家伙远一点，那家伙很危险，比那帮菜鸡一样的黑袍人厉害多了！” 谢栖桐和翁存恤听了也不再问，他们一如既往地相信覃雅的判断。 = 白色海港这里，陆凝已经转进到了另外一家，白蜡像展览馆。她在白日梦旅馆用那一些知识交换了一些信息，例如白羽毛商行使用的锚点是“天空”，而白蜡像展览馆使用的则是“自我”。除此之外，白色海港也确实算是个相当优秀的休息地点。白日梦旅馆能够帮人快速恢复体力和精力，只要十来分钟，就能给人如同睡了一个长觉之后精力饱满的状态。白羽毛商行则有着相当优秀的交易网，很多海港的特产都可以在那里交换到，只要有足够的知识作为代价。最后，白蜡像展览馆引以为豪的则是“死之偶”的制作。 在这种隐藏风险过多的场景里，陆凝当然以白蜡像展览馆为优先。 这里的店长同样是那种细胞人，不过体内是淡绿色的液体，而且姿态显然也优雅一些。在询问过陆凝的来意之后，店长并没有过于惊讶，而是直接给了陆凝一张商品目录。 “死人偶”一共有四种款式，不过陆凝其实已经问出这里的商品都有什么样了，当然选择的是最后那个最贵的一种。 一具完美的血肉人偶，需要支付知识和一块属于自身的血肉，被做成的人偶会压缩在一个纽扣大小的地方，可以放在任何地点。一旦作为主体的陆凝死亡，那么将会在这个人偶的位置重生。 类似的道具陆凝也见过了，但这依然不能改变这东西的功能性。她用了冬全部知识的副本来支付了费用，只可惜这东西一个人只能做一个，不然陆凝能先搞出三个以便之后行动。 结束了这边的制作之后，陆凝又前往了白羽毛商会。和另外两家不同的是，这里收取的知识并不必须是真言相关，任何知识都可以，但这里不收取副本，也就是说交付了这方面的知识之后，陆凝将会彻底遗忘那些。 不过对于游客来说，这一点其实也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陆凝很快就用曾经学习炼金术的那些知识交换了三块荒石，根据介绍，这东西应该是来自于被海洋淹没后又经历了退潮的海港，那些海港已经空了，但留下了一些具备着海洋气息的结晶物。 对陆凝这样的人来说，这东西能够更加准确地标记真言的位置。三块荒石，也就意味着至少能找到三个真言……没错，在见过尘世之埃的手段之后，陆凝终于下定决心，稍微帮自己身上的真言拓展一下业务了。 她需要吞噬更多真言，这样在之后选择道路的时候才能有更多余地，而不是像瞿奕那样孤注一掷地去唤醒过去的自己。提前选择也就断了之后的可能。 但在转过了白色海港的三个店铺后，陆凝发现自己的任务依旧没有完成。 剧场的任务已经做完了，因为其要求非常清楚，可白色海港的任务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她都没办法去分析里面能有什么文字游戏。 陆凝在商行里面看了一下白色海港的地图，说真的这里的范围并不是很大，从一端走到另一端最多用不到二十分钟，而且除了三家店铺以外其余建筑不允许进入，大概是因为这里很多居民都是那种细胞人的缘故，和人类在海港受伤后会快速恢复不同，细胞人的恢复速度要慢很多，因此不欢迎任何突然到访的客人。 暂时先不考虑建筑物内部的话，白色海港内可供探索的地方就非常少了。不过反正这里比较安全，陆凝随时都可以通过通道回到内陆，她就开始按照地图上标了名称的重要地点一个个找了过去。 找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陆凝站在了一座白色的花园当中，这里是白色海港内最大的一座花园，里面的所有花也都是白颜色的，一眼望去和被雪覆盖了一样。她走过被大理石墙围着的花坛，这里的植物除了花以外，茎干部分也是外表透明，内部有液体流淌的状态。 不过……陆凝的视线慢慢抬起来，落在了大理石墙面上。 那里有着非常繁复的花纹，连贯而又优美，明明表现的都是不同的意象，却又有一种和谐统一的感觉。那是一个个“人”，虽然不是完全和现在的人类一样，更像是各种幻想故事里面不同族群的神明，但陆凝依然能感受到某种历史的沉淀感在其中。 石墙很长，陆凝开始沿着石墙而走。那些花纹也在石墙上一直蔓延。陆凝很快就明白这刻画的到底是什么，以及……从沉渊城的存在和这里的壁画，她渐渐明白了海港究竟又是什么。 她又想起了那一片战场，无数不同种族的生命在战场上混战厮杀，她本来以为只是真言创造的一片空间，现在想来或许是别的什么因素。 海港是历史的残片吗？ 在陆凝轻声说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陆凝转身，看到背后大理石墙上的花纹正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那个图案是一名眉心生有第三只眼睛，手有六指，身体细瘦的人。 “若是依然有意识，不妨出来谈谈？”陆凝发出了邀请。 “在此地的，已经不是曾经的魂灵。”图案散发出了更强烈的光芒，其中的一丝注入了陆凝的眉心。与此同时，陆凝感觉自己身上的三个真言都蠢动了一下，不过没有什么动作。 “你好，年轻的孩子，你可以称我为‘书’，书本之书。” 42 海、海港和内陆 在过于悠久的时光中，很多东西消失了，只有一些残破的痕迹被留存了下来，一些被当作是“未解之谜”，另一些则近乎失去了原本的形态。 名为书的真言并没有强大的侵略性，它看着陆凝，好像是长辈看着晚辈一样，陆凝倒是不怎么讨厌对方的目光，她停顿了片刻之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里所描绘的，其实就是真言吧？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生物？” “准确地说，并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生物。”书强调了几个字，“这里是海港，也可以说是曾经的内陆。” “它们是曾经存在的世界，甚至包括那些闯入此地的人所经历的世界，也在这里形成了相应的海港。但我不明白，内陆在何种情况下才会成为海港？而那些描绘于壁画上的种族又去了哪里？难道都是这海港里遗落的住民？” “不要忙，孩子。你察觉了我的存在，那么……你愿意成为我所注视的人吗？”书轻声说，“我们的醒来，并不意味着什么好事，无论是对你们还是对我们来说。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内陆人，也许你能够承担我的期待。” 这大概就是白色海港的任务了吧。陆凝注意到书的用词并不是像自己身上这三个一样直接“眷顾”自己，仅仅是注视，估计是之后来这里的游客同样有机会从书这里得到想要知道的东西吧。而对于第一个来到这里的游客的奖赏就是不需要花心思去说服对方了。 想到这里，陆凝便点了点头：“我想知道。” 书笑了笑，随后抬起手，瘦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陆凝的额头上，一种仿佛精神上的联系在二人之间建立了起来，书的声音也在陆凝的脑海内直接响起，甚至还伴随着一些画面的展现。 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繁多种族，曾经拥有过辉煌灿烂文明的的那些生命，宛如随着这个世界的潮汐起落一般，繁荣，而后衰落。在每个文明达到最繁荣的那几百年间，涌现了无数在各自领域的技艺达到极致的存在，在他们死去之后，随着文明而慢慢化为了一些记载于“书”上的残迹。那些不甘于消亡的文明，则开始崩碎，利用其最先进的技术将自身的文明残骸封存，放逐，用一切可能的方式来保存火种。 ……于是，海港诞生了。 “我有个问题。”陆凝张口，“说起来，如果海港如此诞生，那么当时肯定已经出现了海吧？否则不会出现这样具有特色的称呼。” 书笑了笑：“海……第一个毁灭的文明没有保存自身的火种，但文明的崩溃带来的是灼烧大地的战火和积累千万年力量的宣泄。被刻意保留下来的才是海港，而那些未能保留下来的部分呢？” 未能保留的事物变成了海。 海是无数文明的坟墓。 “真言，就是你说的技艺达到极致的存在？不，不对，那些被记载到了你的身上……真言发源于海。而文明保留下来的火种一定不可能比被破坏的部分还要多……”陆凝慢慢理清了这个逻辑，“真言是……文明的亡灵？” “你的比喻已经非常形象了。”书微微点头，“那么，你应该也想到更多了吧？” 当然，有了一个起点之后，很多东西都能想得通了。 海中死去的文明诞生了亡灵，而这些亡灵正如很多奇幻的故事那样憎恨着生者。当然，这里的生者并不是人类——这也符合为什么真言并不会直接对人类出手的特点，死去的文明只会憎恨活着的文明。 它们沟通现世，它们引诱人类，它们希望通过这些在世生灵的躯体，让灭亡的过去复活。真言会袭击海港……因为海港同样算是活着的文明，尽管只是一点点残渣。不，这样来说，究竟是真言想要复现过去的文明还是想要让现在的文明一起死去都难说。 陆凝的思绪回到了自己身上的“冬”。 “我要提醒你一些想岔了的部分。”由于陆凝这段思考并没有隐瞒，书当然也看到了她的想法。 “什么地方想岔了？” “真言和你们并不一样，尽管有些方面或许类似。首先，在你们眼中复活的死者比生者要恐怖这种情形，并不适用于我们。一个活着的文明无论再原始，在死去之前都会保有旺盛的生机，真言敢于攻击只剩下残渣的海港，却终究不会敢直接触碰内陆的。第二，你需要将海和海中的真言区分开来，记住，是海中诞生了真言，而不是死去的真言形成了海。第三……即使在真言之中，也存在几个极度特殊的。” “极度特殊的，例如……您？”陆凝看向书。 “我的确是其中之一。” “您是第一个毁灭的文明所孕育的真言。” “聪明。” “正因为如此，您能够进行记录之后的一切，您能够保存最多的理性大概也源自于此，看起来您已经彻底脱离了海的掌控。” “全部正确，那么，让我考考你吧，如果你通过了，我就给你一份礼物。”书的笑容更加温和，“除了我以外，还有四个真言是极特殊的，要不要猜猜看？你不必去猜出具体的名字，只要将相关联系说出来，我就算你猜对了。全部猜中的话……” 书没有说完，但陆凝知道这肯定是个好奖励。 她不可能毫无根据地去猜，如果在此已经能够进行猜测，那么场景里势必已经给了足够的提示，要保证每一个来到白色海港的游客都能猜出这四个真言来。 游客共有的信息，有这一条，加上极度特殊一定是和书类似的情况，已经足够让陆凝挑选出答案来了。 “第一个真言，大概是建立了这个白色海港的文明所代表的真言，或许也是第一个尝试保留火种的文明，您会在这里，而不是其它什么地方，就足以说明了这里的特殊性。您承认自己是一个没有留下火种的文明诞生的真言，那么这里的建立者想来不是您。” “对。” 书的确认让陆凝信心大增：“那么，根据您刚刚让我区分开海和真言，我便认为这第二个真言其实是‘海’，海洋本身，无数文明遗骸的组合，或许在这其中早已诞生出了属于它自身的真言。而且一般的真言醒来后降临现世，吸引信徒，海洋却通过幽灵船将人拉扯入己身，这个行为模式也足够特殊了。” “没错，海早已诞生了属于自身的真言。” “好的，第三个……请不要深究我是如何知道的，假设这座白色海港并非这位真言所建立，那么‘光’就应该是另一个极度特殊的真言，我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性又为何而特殊，但我从某个渠道知道了这个存在。” 这次书就稍微有些惊讶了。 “光确实是第三个，只不过……光从不曾沉睡，也不会去吸引信众，其存在甚至不属于真言拥有的知识范畴之内，只有我这样古老的记录者才会知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即使精神连接，书也无法看到陆凝不准备展现的信息，尤其是这信息还来自于集散地。 “这算是秘密了。那么……最后一个。”陆凝深呼吸了一下，“如果这个也答对，希望您兑现诺言。” “当然，我从不食言。” “真言与人，有不同之处，但您也说了有相似之处。如果死去的文明诞生了亡灵，那么活着的文明是否也拥有自己的生灵？最后一个真言，代表着现在内陆上的这个文明，它可以说是所有真言的目标，但也和您说的一样，它是最强大的一个。” 看到书的表情，陆凝就知道自己都猜中了。 靠着游客身份作弊还是挺快乐的。 过了片刻，书才发出了一阵轻松的笑声：“很不错……你比我想的还要厉害，既然如此，我也会兑现自己的承诺，收下这个礼物吧，对你来说，它是有用的。” 书取出了一把钥匙，放在陆凝的手中。 “最后告诉你一些事吧。”书轻声说道，“正如我们最开始说的那样，海港是不同的世界文明制造出来的，它与内陆其实并没有联系，实际上是海港寻找着足以成为内陆的文明，而海则追着海港一路过来。” “海……追着海港过来，海港则在寻找着文明，诱饵化的食物链。”陆凝低声说。 “是的，每当海里的真言苏醒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新找到的文明已经可以进食了。它们尽管不敢直接去面对那个强大的，生命旺盛的灵，却会像虫豸啃噬巨木一样一点点将其蛀空。我没有见过哪个文明逃过了这个命运，因此我很希望见到一次不一样的结局。” 书轻轻点了一下陆凝手里的钥匙。 “这枚钥匙，能帮助你前往光真言的势域，光真言和我们都不一样，它没有经历海的诞生，从某种意义上讲，只有它的原初程度足以与海等同，如果你要寻求一个解法，那么前往那里拜访是必不可少的。拿着它，不需要引渡人，找一个完全黑暗的地方，你自然会被引导至光真言的所在。” “谢谢。”如果这是真的，陆凝必然要感谢对方。 “难得能和人交流，我也很高兴。”书点了点头，“我希望……一切能呈现在我的记录上，我会注视着你，孩子。努力吧。” 陆凝将钥匙放好，向书郑重地行了个礼，随后便离开了这片花园。 探索白色海港，任务完成。 = 陆凝离开后，书转身走向了墙壁，打算返回自己的浮雕，不过就在这时，它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另一个浮雕。 一个莹白的传送门骤然打开，将一个人送到了这里，紧接着，一个有着七对巨大羽翼的生物跟着走了出来。 “你居然会主动将人带过来？”书看了看被送过来的人有些茫然的脸，“有意思，你什么时候变了性子？” “这个人已经发现了秘密，他已经符合我们的要求了。你可以考察一下他的本事，如果足够的话就送去见光。” “你自己不考他一下吗？这可是你找到的人，而不是找到我的人。”书笑道。 “没有兴趣。”对方说完，张开羽翼飞向了白色海港的远端。 书目送对方离开之后，才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人身上。 “你叫什么？”不是主动找到自己的，书在交流上就少了一丝平等感，它终究还是一个真言，和人类并不是等同的生物。 “我叫艾菲利克。”这个人已经镇定了下来，“我发掘了海港的一些记录，从中找出了一些历史的痕迹残留。在找到白色海港和‘承’的联系之后，我通过指定方向的真言仪式接通了‘承’，然后我就被送到了这里。” “嗯……虽然你说得简单，不过我是能想象其中的艰苦的。要知道那个家伙可没有在别的海港中留下太多关于自己的痕迹。”书赞赏地拍了拍手，“这样看来，你也是有资格面对我的考验的。” 艾菲利克愣了一下：“也？” = 陆凝是感谢书的，但她并不相信对方站在自己这一边。 永远不要将非人个体的思维和人类等同，纵然它们能够模仿人类的方式思索和沟通，那也不意味着它们和人会有同样的思考逻辑。或者说，从最基础的情况上讲，书已经脱离了海的束缚，也已经有了白色海港这样一个僻静的安居地。无论海和内陆打生打死到什么程度，也妨碍不到它。 会帮助自己，也许仅仅出自于兴趣这种简单的理由。 陆凝捏着钥匙，在离开书之后，自己身上的三个真言再次开始活跃了起来，开始迅速解读那个钥匙上蕴含的知识。势域这种东西，是真言苏醒之后会开辟的地方，它们会从内陆上撬下一小块空间，利用自己的力量浸染，让这一小块空间呈现出自己擅长的形态。只是死物所诞生的终究也是死物，就算陆凝之前见到的那片古战场，那上面的生命其实也是走在死亡的不归路上，并没有跳出循环的可能。 光的势域也是如此。三个真言的解读速度很快，通过钥匙对其基础构成很快就有了概念，但在最后看到名字的时候，陆凝心头顿时一颤。 “月光山谷”。 42 一时休整 陆凝打开了通道，离开了海港。 她也努力寻找了一下，却没有发现之前通往另一条海港的道路，干脆放弃，选择走出白色海港，回到现实世界当中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 时间的不同步再一次被证实，陆凝回到现实之后花了大约五分钟才确信自己还是回到了影视基地这里的，只是位置偏了不少，落在了14号区靠近内侧的边缘地带。14号也是古代区，不过这边的游客数量很少，陆凝从自己出现的巷子里走出去才看到了两三个人在这里转悠。 看上去……发布会似乎没有什么骚乱？她皱了皱眉，抬起头，看向路灯的方向，那里是有一个摄像头的。很快，她就接到了尹绣的电话。 “你从那里面出来了？为什么这次离开了这么远的距离？”尹绣在电话接通后直接开口问道。 “是的，情况有点复杂。外界这里没有出什么问题吗？这么多人突然消失了就没有引起恐慌？” “没有。”尹绣说道，“从发布会开始之后我们就将镜头直接对着主席台那边了，台下灯光很暗，就算消失了几个人也没有关系。那些人并没有全部进场，一部分在走廊里，甚至还有一些在会场外面。人群里消失几个人更是没有人发觉了。” “这是……引渡人造成的？” “是的，引渡人将人带离的时候就像是一些神隐传说一样，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就算如此大规模的，只要不是涉及那些目光所汇集的人，一样不会产生太大骚动。不过你是进去的那些人里面第一个出来的……哦，消失的人我这里都做过标记了，我们可以靠现实里解决这些人完成任务。” “恐怕大部分都没办法现实解决了。” 尹绣那边明显是愣了一下，才问道：“什么情况？海港里不是死不了人的吗？就算发生了大混战，最终找到道路的人还是可以回来的。” “现在可以死人了，里面几乎是神仙打架，普通信众进去都成了炮灰，好几个组织都有自己的打算。” 陆凝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经历的事情，光她所见过的几个势力就足以让尹绣慎重考虑了。 “极光和尘世之埃……嘶，这样看来有点难对付啊。我本来以为苦行僧就算不是占据优势也至少在整个局面中有一定的掌控力呢。” “看起来你也有苦行僧的情报了？”陆凝问。 尹绣发出了笑声：“我这里的情报可是不少呢。苦行僧……大致而言是一群慈悲为怀的家伙，他们磨砺自己的心智，纯粹以血肉成就超凡之姿，讲究缘尽则断，我不怀疑在这个场景里，苦行僧们会考虑让海、海港和内陆完全分离，各自走各自的路。” “听起来倒是对这个世界不错。” 陆凝有点迟疑，毕竟如果苦行僧真的如尹绣所说，那么未必不是个好结局。而她虽然情感上更偏向于站极光这一边，却至今不清楚极光，或者说绮纱到底有什么意图，在这个场景里究竟有什么最终目的。 “不过现在这场发布会也要结束了，我们虽然不需要去负责遮盖有人消失的问题，却也得处理一下……哦？等一下，有人敲门。” “一般这种敲门都不要随便应的，记得吗？”陆凝随口提醒了一句。 “是我的情报人员，毕竟尹荷在发布会现场，别的事务也要处理……稍等一下，我五分钟后给你再打电话。”尹绣笑着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五分钟后，甚至半小时后都没有再打回来。 已经乘坐着游览车回到发布会场附近的陆凝，现在坐在一家路边的饮料店外，捧着一杯果汁，目光严肃：“看来要变天了……” 会场外面已经没有太多人了，本来这种事除了媒体人以外普通人看其实很无聊，连一些明星八卦都没有，还不如多在周围玩玩。而现在依然还留在周围的在陆凝看来就有些可疑了。 就在这时候，她感觉到后方有人靠近。这个人的行动并没有遮遮掩掩，目标就是她，陆凝微微侧过身体，马上看到了来人的样子。 他看上去就和那些忧郁文艺青年差不多，瘦削，留着一头达到肩膀的长头发，一身宽大的休闲装，背着一个单肩包，一脸熬夜过度的模样。陆凝的印象中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她不知道为何对方会直冲着自己过来。 保险起见，不如…… “请问你是陆凝吗？” 在陆凝还没做出动作前，这个青年就开口了，声音很平淡，让陆凝一时分辨不出其中是善意还是恶意。 对方也没有等陆凝回答，而是捏了一下太阳穴，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说：“和照片是一样的，幸好你没做什么古怪的改造，那么还比较方便认出来。” 青年自顾自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往前走了一步，看到陆凝脸上警戒的神色，想了想，将信封揉成团扔了过来。 陆凝一边思考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毛病，一边检查了一下信封，确认没问题后才打开。 看到信里的落款，陆凝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蓝荼写的。 信很简短，也很直接。大概意思就是眼前这个家伙是除了极光以外被派过来的另一个小队，对只有一个人，这个人虽然看着年轻，但年纪大概有四五十岁了，名字叫夏尔，是一个自由领任务的人，不过个人实力还挺强的。 随后就是比较麻烦的部分，蓝荼表示他应付不了这个家伙，就丢给陆凝，反正陆凝之前连国王那么麻烦的目标都能解决，没道理解决不了这点小困难。当然了，这段时间他也会在陆凝身边作为一个打手和保镖保证陆凝的安全。 说了一堆……不就是个突然出现的麻烦吗？ 读完信的陆凝已经变成了死鱼眼，她看向这个披着青年皮的大叔：“夏尔？” “是的，看来信上说了我的名字。你是陆凝吧？蓝荼说你可以帮我解答我的疑惑，作为报酬我要跟在你身边做保镖直到他们处理完这里的事务，我觉得合理，就过来了。” 这人脑子确实有点问题，不过死国那边脑子有问题的多了，问题不大。 “你有什么疑问想要问我？”陆凝摸出打火机将信点着烧毁。 夏尔走到陆凝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阴郁的眼神看着陆凝：“请告诉我……什么是爱！” “……”陆凝一瞬间想找蓝荼退货，她根本不需要保镖。 夏尔这人的诉求其实很简单，他只是想感受并了解爱这种东西，亲人、朋友、长辈、晚辈，什么都可以，但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麻烦。他的日常生活可以说完全正常，但是陆凝觉得思考这一类哲学问题并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这个我没办法告诉你。你没求助过别人？” “当然，我问过很多人，也试着爱和被爱，但最终没有感觉。”夏尔直愣愣地回答，“我知道别人对我好，于是我也对别人好，可这就是爱吗？有人说爱是无回报地付出，可我认为这是为了自己的心情愉快，无论什么最终都是有回报的。” “……你有孩子吗？” “有一个，他在城区里面做着安稳的工作，我将他养大到了十六岁，教导了他一切生存和生活需要的技能，我能看得出来他是爱与尊敬我的，但是我没有爱他啊。”夏尔低声说，“我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职责，并为此感到高兴，可是没有感受到爱……或者说，我没有发现每次儿子看到我时眼中的那些感情出现在我自己身上。” 陆凝很想说那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这事本来和我没什么关系……”她换了个委婉一点的开头。 “我知道，很多人都发觉了这里面的困难。但是蓝荼……不，那个外务官说，你的内心其实有自己深爱的事物，否则无法走完那么漫长的道路。我不懂这两者有什么关联，不过我希望能在近距离看着你，如果我现在不能感觉到，在我收集了足够的样本之后，或许能有所察觉。”夏尔认真地说。 外务官除了希茜陆凝也想不到有谁还会这么多事了。当初从场景离开的时候她就知道死国之内的七贵族是有获取游客一些基本信息能力的，集散地也从来没去隐藏这些。不过希茜应该也不是那种到处乱讲秘密的人，既然特意对这人说了，或许夏尔真有些什么特殊的地方？ 她不信陌生的夏尔，也可以不信某些时候不太靠谱的蓝荼，但希茜的话……她还是能信一下的。 “你跟着我，会不会引起不便？”陆凝压下了那些疑问，最后只问了这个问题。 “我身上有很多用来屏蔽他人认知的道具，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两个，例如现在就没人注意到我们两个坐在这里。” “那太好了，跟我走吧。”陆凝当即站了起来。 确实如蓝荼所说，夏尔是个经验丰富的做任务的独狼，就算实力上并不如极光，可极光对陆凝又起不到什么助理，还不如夏尔更有用一些。 靠着一些认知妨碍的道具，两人很轻松地就进入了刚刚结束了发布会的礼堂内，没有被任何人关注到。与各种神秘能力无关的记者们鱼贯而出，他们没得到什么旁敲侧击出来的消息，现在只能琢磨一下正常报道应该怎么写了。礼堂内的工作人员则在收拾，这里也是临时布置的，该收拾的东西也要收起来。而两人就这样在一团乱的礼堂里走过，居然也没被任何人察觉。 不……有人察觉了。 夏尔这个妨碍手段不过是某条科技树点出来的物品，遇到一些超长能力失效是再正常不过了。陆凝从进入礼堂开始就注意着这里的人的反应，忙碌的工人倒是没有一个注意到二人，可台上却有三个人的目光在陆凝身上停留了，虽然时间都不算长。 鲁弗斯地产的帕克，雪兔电子的桂瑶瑛，还有天马工作室的云纾。 这三个人注意到了陆凝，甚至已经对上了目光。她没有遮掩自己探查对方的态度，既然尹绣都出事情了，那她也没必要继续粉饰太平。 但负责人们除了注意到她以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陆凝径直走上了台，走向之前引渡人出现的地方。 在和书的交谈中，她没有提问和引渡人相关的问题，引渡人为什么能将人从内陆引入海港？他又站在什么立场做这些事？陆凝不准备直接问，因为涉及到这方面的问题她恐怕很可能会从书那里得到一些带有误导性质的“实话”，她还是要自己来研究这个关键。迄今为止能够主动到达海港的途径只有两条，一是引渡人，二则是远在海洋的真言进行引诱，很难不认为这二者之间有关系。 这里还残留着一些痕迹。 从第一次被引渡人突兀带走的时候，陆凝就有所察觉了。这种奇怪的偷渡方式类似于在空间上打了一个洞，然后将靠近洞的人吞进去。 “夏尔，你能看到这里的空间残痕吗？”陆凝有一些感觉，不过她在这里肉体凡胎还是看不到真实存在的证据的。 “有一些，像是通道被炸掉的样子。”夏尔碰了碰太阳穴，“我不擅长复原这种东西。” “不用复原，它原本大概有多大？你能判断出来吗？” “那还比较简单，大小……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 直径一米左右的圆，能吞下整个礼堂外加外面围观群众的区域。陆凝不清楚这空间换算比率是如何的，但她估摸着当时传送自己一个人的那个通道口大概小得自己根本发现不了。 这样的话……陆凝回过头，目光扫过了刚刚注意到自己的三个人。 有一个人仿佛有所察觉，也回过了头，并向陆凝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接着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那是雪兔电子那位似乎身体不太好的负责人，桂瑶瑛。 陆凝皱了一下眉，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44 代言而行 “有一些病毒。”夏尔从包里取出一个面具戴上，也丢给了陆凝一个，“那个女人发现我们了，她很厉害，想打赢她的话需要花很多时间。” “我们不是一定要打架，看，她很显然在邀请我们。”陆凝笑了起来，“我记得发布会之后就是午餐自助吧？我们跟着过去看看？” “我对食物没兴趣……听你的。” 自助午餐会，说实话也就是一场让人感到有些空洞的社交场合。负责人们对此的兴趣不是很大，大多数都没有出席。不过陆凝在这里看到了桂瑶瑛，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桂瑶瑛参与了这次午餐会，还和很多记者言谈甚欢。 “她有没有继续散播病毒？” “没有，这里很干净，食物也干净。”夏尔低声说道，“不干净的只有人，很多人身上都带着一些肮脏的气息。” “肮脏的气息？” 陆凝想让夏尔详细描述一下，可是他解释不清楚了，最多是类似“角落里的垃圾桶”一样的描述，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难以搞懂。 这就是和脑子有问题的人沟通起来会遭遇的麻烦，陆凝也只能作罢。 她拿起一块水果蛋糕一边吃一边悄然绕着这里走动。自助午餐的举办地点是礼堂侧面的一家餐厅二楼，面积还挺大的，外面不远处就是一个停车场，很多记者的采访车都停在那个方向。如今在此地的记者数量其实比预想中少很多，似乎大部分记者都去设法寻找各个明星找八卦去了。 陆凝在阳台上看着左近的风景，心里默数，大约三分钟后，阳台的门再次被人推开，桂瑶瑛走了进来。 “我想你是在等我？” 她举着一杯红酒，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双颊微红，似乎是喝多了的样子。陆凝却不认为这人真的会喝多，她看了看夏尔，夏尔没什么反应。 “桂瑶瑛，负责人，还是称呼您别的更让您感到舒适？” “别这么客气，你也是拥有了特殊祝福的人。”桂瑶瑛笑了笑，将杯子放到了阳台的栏杆上，她没有靠近过来，以表明自己并没有任何敌意。但陆凝可不怎么相信她。 “我知道你对我有戒心，这样好了，为了让我们的谈话能继续进行下去，不如我主动透露一些我的秘密？”桂瑶瑛咳嗽了两声后说，“你们也看到了，我的体质不是特别好，因为我身上的真言是……蛊，一个会损害健康的真言。” “测谎仪显示她没说谎。”夏尔说道。 桂瑶瑛向陆凝再次笑了笑。 “……那么你为什么要过来找我们？理论上真言下不存在什么盟友关系。” “真言和人是不一样的，而世上受真言引导人多，能不受其干扰者倒是少。”桂瑶瑛看着陆凝，“你是其中一个，没错吧？我命名能够闻到你身上的一丝气息，却没有看到你的疯狂，你和那些人不同。” “那些人？” “向我灌输着真言秘密的人……哦，但是没有人知道，我从小就能够沉眠于真言许下的梦幻当中，不需要那些引导和培养，我就能达到真言的殿堂。可怜那些汲汲而营的诸位，恐怕一辈子也不能理解生而知之是个什么概念。” 桂瑶瑛的话语中不无嘲讽。 陆凝没有说话。 “哦，回答一个小问题之后，该仔细说一下了。”桂瑶瑛笑着将手指点在自己的额心，夏尔立刻低声提醒陆凝病毒又开始在周围扩散了。 “别担心别担心，这不致命，甚至可以说对人无害。”桂瑶瑛慢慢将手指松开，扯出一缕黑色的质感如同魔芋一样的东西。 陆凝不信的表情都摆在脸上了。桂瑶瑛失笑：“我的蛊真言并不是针对人类的，我所针对的是真言……我的真言很特殊，它并不渴望自己消灭其余的对手，而是喜好看着别的真言互相残杀。但信众是不能满足我的渴求的，你要清楚，就算信众死光了，对真言本身也造不成任何伤害。” “这次拍摄是你特意布置的？” “特意？也算是特意吧，我们有自己的目的，可能各不相同，但目前还是进展顺利的。例如对我……干脆可以说整个雪兔电子都在等候着一个标记王的机会。”桂瑶瑛盯着陆凝，“毫无疑问，这次拍摄过程中，将产生大量被筛选出来的人，不是真言的信众，而是和真言合作的人，这二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 “因此你才会来见我？” “你不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桂瑶瑛托着那块黑色的物体，“你身上有几个真言？无所谓，对我来说是一样的，甚至那些浮动在你身边的碎屑也证明你已经经历过真言之间的战斗了。每当遇到你这样的人，我都会赋予一个催化剂，也就是这个东西。它能让你更加敏锐地嗅到那些现世的真言，无主的怪物们，放心，它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危害……” “她没有说谎，但实话有时候更加有害。”夏尔冷漠地说。 “我知道。”陆凝点点头，“抱歉，你觉得我可能接受一个看着就古怪的东西吗？” “你没有贪婪，这很好。只不过，你询问过你身上真言的意图了吗？” “你也说了，我们是合作者关系，我不是它们的信众，我无须遵循它们的意志。”陆凝冷漠地说，“收回去吧，我可不想参与到这样的混乱中来。” “不，你要知道，还在这里沉睡的真言数量终究是有限的。”桂瑶瑛温柔地说，“它们被吞噬殆尽之后，更多的代行者就是我们这样的人会去寻找那些醒来却虚弱的真言。相互吞噬是它们行走在这个现世的本能，当第一类食物消耗殆尽之后，你……就是第二类食物。” 陆凝早有预料。既然桂瑶瑛能够闻到自己身上的真言气味，她给出的东西有类似的作用也可以预见。 不过这正合她的意思。 “好啊。” 桂瑶瑛以为陆凝同意了，刚要将东西递过来，陆凝就继续说：“说起来我还很擅长被动反击的，主动出击反而不是我常用的风格，如果那帮人会像飞蛾一样扑过来的话，会烧死谁还不知道呢。” 这番话让桂瑶瑛愣了一下，随即她便开心地笑了：“你很自信，这很好……这样厮杀起来或许更能取悦我的真言吧。我希望你能赢，一个能展现出精彩战斗的人，如果死了就太可惜了。祝福你，我的朋友。” 说完，她居然也不再坚持，取过酒杯转身打开了阳台的门离开了。 “她走了。”夏尔说。 “没错，你看出她有什么倚仗了吗？” “很麻烦的人，她的周围环绕着一圈难以鉴定清楚的力场，我对这个世界的力量分析还不算透彻，无法解读。”夏尔咕哝道，“如果我能够解读出来，我们可以当场发动攻击，将她留在此地。” “没必要，在基地这个地方维持表面和平是必须的。”陆凝说。 “听你的。” 桂瑶瑛是真的感到愉快。 陆凝不是她见过的最特殊的一个，不过她也不在意，接受的人和不接受的人早晚会发生战斗，她只需要作壁上观，蛊真言的知识足以让她规避掉绝大多数的战斗。 有了收获之后，这场宴会也让桂瑶瑛失去了兴趣，这些来参加宴会的记者们几乎都已经失去了艺术创造力，真言根本不可能青睐这种人。 她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会场。她的车就停在餐厅楼下，不过稍微喝了点酒的话……是不是应该醒醒酒再开车呢？这样的非常时期也应该多注意一下，万一被现实警察或者特别执法人员抓了那可就不妙了啊…… 但是很快她就不需要了，在拉开车门的一瞬间，桂瑶瑛就觉得自己已经酒醒了。车里面坐着一个人……明明是她已经锁好的车里，却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你……” “你越线了，桂瑶瑛，她是这次拍摄的摄影师，你不该挑唆她，即使她已经接触了真言。” 桂瑶瑛感到身上冒出了冷汗：“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了？发布会结束你不就回去了吗？” 车内的人用手抵住了车门，从座位上滑出了半边身体，侧着脸看着桂瑶瑛。 “尹绣不见了，他的房间没有被人侵入的痕迹，恐怕是在没有警觉的情况下被人暗算带走。在这个基地里面的所有真言信众、代行者、邪教势力、外界来客……我可没有时间一一排查过去。” “所以需要我用蛊的嗅探仪式来找人吗？”桂瑶瑛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是来问责我的。” “要是耽误了拍摄，我一定会问责你。现在，处理发布会之后的乱局要紧，还有一些人被困在沉渊城，另外一些人则因为那里混战的动乱被甩入了别的海港，极光、苦行僧和尘世之埃都已经进场，我们需要搞清楚这几个组织来到我们世界的目的。” “你准备怎么做？” “稍微接触一下，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想越过我们动手脚，难道我们是死人吗？” “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大概看不起我们这种凡人吧？”桂瑶瑛冷笑。 “不要在我面前用你习惯的语气讲话。我会去稍微展示一下我们的实力，无论如何，月光山谷的拍摄必须完成，明天拍摄恢复后，你停止寻找那些真言代行者，重心放在拍摄工作上。” “等下，你怎么……” 车上的人下来了，双瞳漆黑，仿佛世间的光芒没有一丝能够照射到这双眼睛之内。 “我去沉渊城不需要引渡人的帮助。” 她眨了眨眼睛，那双漆黑的瞳孔便恢复了正常，然后伸手帮桂瑶瑛撑住了车门。桂瑶瑛急忙钻到车里面，取出钥匙 “醒酒了再开，有几个便衣过来了，别给把柄。” “哦，那……另一边的事务就交给你了，我会帮忙找到尹绣的下落的。啧，你的理事长出问题了，那我是不是也得先去看看我的理事长下落如何？” “嗯，有胆子比较大的势力混进来了，秘密警察既是我们要警惕的对象，又是我们的助力，别忘了我们是有正式身份的，比这些藏头露尾的人好得多。他们没一个干净的。” “这点事我还是知道怎么处理的，尹荷。” “那我就出发了。” 尹荷随手拉了一下西装内衬衣的衣领，整个人就溶解在了空气当中。 桂瑶瑛将车门关好，长出一口气之后，取出手机给自己的理事长打电话。 大约十几秒之后，电话接通了。 “喂？” “韩理事长，刚刚得到消息，晨锋集团的尹绣理事长失踪了，请问您那里……” “我这里一切正常。从谁那里得到的消息？我怎么没收到？” “是……尹荷亲口告诉我的。” “尹荷？她向你求助了？那倒是可以帮帮她……不过尹绣居然失踪了，这原因可要找明白。” “我知道，我会” 在桂瑶瑛还没说完话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一声枪响。 “韩理事长？是枪声？怎么回事？” 电话里没有回应，甚至连惊呼声之类的都没有，一片安静。 不对劲。在这里能取得枪的……鲁弗斯地产？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袭击别的合作伙伴？就凭一些火力武器哪怕开头取得优势也绝对挡不住后续的反扑的。 过了大约五分钟，电话里才重新传来了声音，一个沉闷的，一听就知道经过处理的声音。 “桂瑶瑛小姐。” “你是谁？”桂瑶瑛已经平静下了心情。 “如你所想，一个暗杀者。” “你会捡起电话，就是有目的的，韩理事长呢？尹绣是不是也是你们动手的？” “还活着，我们知道如果理事长真的不在了，会有更麻烦的人介入。”那个声音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规矩就是这样，在这里招惹你们，我们也会把握一定的尺度。现在，我会说出我们的条件。” “讲。” “我们手上，有晨锋集团、皎星科技和你们雪兔电子的理事长，我们用这三人，交换一个人……一个不特定目标的情报，这个只有通过你们的资源力量才有可能找到。” “谁？” “代表着存在的文明，永续而唯一的活着的真言，我们在寻找那个真言的代行者。在各路真言相关的人被你们大量吸引到来的如今，那个人恐怕已经到了这个基地吧？” 45 月光照下 在桂瑶瑛走了之后，陆凝吃完自己那块蛋糕，离开了餐厅。她掏出手机联系了一下几个认识的人，柯道琳、安佑熙都联系不上，最奇怪的是连郭骁也杳无音讯。其它组里面，秦知澜没有来这个发布会，因此还能联系上，但她对于队友的消失也表现得并不关心，也不知道是对她们有信心还是真的心理上已经加入了新的队伍。 陆凝想了想，没有给尹荷打电话，而是招呼了夏尔一声，取出了从书真言那里拿到的钥匙。 钥匙正在指引着方向，陆凝几乎能够通过这个钥匙定位那月光山谷的位置。势域……真言所形成的独特领域，往往携带着一个真言最独特的性质。例如陆凝见过的古战场的廻，不断吸收重塑生命的特性某种意义上非常强大，只可惜它没有醒着。 想要进入势域，就一定要找到门。 在位于整个影视基地最高处，中央25号区的地方，有一座未来风格的高塔。高塔下紧闭着一扇大门，上面只有一道难以察觉的缝隙，连钥匙孔都没有，估计是靠什么感应装置开门的吧？ 但陆凝也不是要进入这一扇门的。她取出钥匙，明明还是下午两点多的时间，天色却忽然昏沉了起来，就像有云已经遮住了太阳一般。但天空可是分明一丝云彩都没有的。 到底是…… 天空猛然扩散开了一片黑色的环，看不清楚它本来来自何方，环扩散的瞬间将密密麻麻的黑色玻璃碎纹涂抹在了天上，原本蔚蓝的天空顷刻间化为了灰，一条笔直的暗红色光柱从原本是太阳的位置坠下，将不远处的地段照耀得阴森可怖。空中悬浮着许多底面大约一两平米左右的四棱锥石台，每一个石台上都摆放着一副骨骼。 此前陆凝在古战场上看到的那些种族，在这里都有一副骨头。 她依然站在最高处，而面前就是一片山谷，但这个地方无论如何都无法联想到月光山谷这个词语。甚至一瞬间陆凝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这里是不是什么别的真言的势域。 夏尔也已经绷紧了神经，陆凝能够感觉到他的紧张。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个世界的秘密所在？”夏尔还是很专业的，而且陆凝知道他也算是被派出来探测这个世界特殊性的人，把他带进来也算是顺手而为。 这时，两人眼前，红色的光粒慢慢凝聚成了一行字：【向前走】。 “看来这里的主人邀约了。”陆凝深呼吸了一下，向前一挥手，“我们过去。” 山谷向下的地势不算陡峭，虽然没有成型的路，却也没有阻碍道路的植物、巨石之类的东西，对两个人来说向前走很容易。 路上出现的石台越来越多，大约走了一百米之后，石台上的骸骨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和普通的白骨不一样了。一团污泥，一堆白灰，一束玻璃花……这些“骸骨”越发像是不同类型的生物所遗留，石台的面积也随着开始变大。 绕过一道峭壁之后，石台又变得不同了——每一座石台的骸骨上都插有一枚由血红色光辉组成的十字架，而陆凝也得以直接看到那从天空坠落的红光下方。 “有高速气流。”夏尔已经取出了一把科技感十足的短斧，斧柄的地方嵌入了一块长条形状的绿色能源电池，正在散发着幽光。他的所有侦测器都已经打开了，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可以说了如指掌。 在接近红色光柱底部的区域，有一片非常平坦的，仿佛被风暴刮削出来的地面，血红色的光在地上刻写了六十四边的巨大仪式盘，在每一个边的边缘都有一个石台。虽然从这里看上去不算大，但陆凝估摸了一下，那里的每个石台都有大约五乘五左右的面积。石台上的也不再是骸骨，而是被大量血红色的十字光钉在石台上的“生物”。 “夏尔，那些石台上的东西还活着吗？”陆凝低声问。 “没有观察到生命的体征，但这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它们体内没有活细胞和生命运动，这世界上超乎这种运作原理的生命还是有的，不能作为依据。” 和没说一样，不过这个情况陆凝觉得多半那些生物都是活着的吧？里面有一些在神话传说中存在，天使、恶魔、独眼巨人、龙、鬼怪……它们无论本体有多么巨大，都被强制约束成了石台的大小。 这时候，红色光芒组成的字再次显现。 【到我的身边。】 这次陆凝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看了看周围，然后清了一下嗓子，大声说：“光真言先生，请问您本体究竟在何处？” 空中的字破碎又重新合拢，形成了新的字样。 【在中心。】 红色光柱的中心吗？倒是也不意外，陆凝让夏尔扫描了一下周围，中心地带的风速很快，差不多是让人呼吸困难的程度，如果要靠近过去的话可能比较危险，毕竟陆凝在这里就是个普通人。夏尔这个人作战经验丰富，陆凝可没办法用平常的暗示手段来让他为自己激活仪式效果。 “我们先往那边走走看。” 两个人顶着越来越强的风，开始走向红色光柱。陆凝身上的真言忽然开始骚动了起来，她无法感受到这些真言的情绪，不过对她自身倒是没什么影响。 继续前行。 在抵达石台位置的时候，陆凝明显感受到了一股沉眠中的“呼吸”，和现实意义的呼吸不同，它们似乎正在透过那红色的光来内外交换能量，也是这种扰动影响了她。随即，她意识到这属于光的知识里某些仪式的效果，因为她现在的凡人身躯，如果不是涉及真言相关的知识她是无法感知到的。 很多东西都透着古怪。 “这里的风太大了。” 走过石台后，风速就让陆凝有些难以忍受了，倒也不是真的走不了，不过适当地用示弱试探一下也不错，她能看到在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风力明显开始减弱了。 “看起来里面那位神秘的存在还算和蔼。”夏尔低声说，“但不可能是真正的和蔼，无论是发言方式还是这里的环境，我不相信它毫无恶意。” 陆凝也有些不解。光真言是集散地标明的“吉兆”，应当是和白色海港类似的情况，纵然不会完全有利，至少应该没有那么直接的恶意。 继续靠近……陆凝掂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暂且相信集散地的分类，继续向前走去。 她看到了红光的真实分界点。与逸散出去的那些光不同，光柱上的红光凝实如同墙壁，光是看着就有一种目眩的感觉。陆凝感受着周围渐渐变得更加强烈的某种“势”，伸出手，探入光幕。 古怪到无法辨明含义的念白从她的血肉与骨骼之中流淌入了脑海，血红色的光泽浸没了陆凝的视野。她似乎感受到了痛觉，像是四肢被生锈的铁钉所洞穿，又感觉到了温暖，像是母亲的手抚摸在额头之上。那些情绪在身体内流淌了一周，然后迅速转化为了一种喜悦，狂喜，明悟—— 【随我来。】 “谢谢，但我并不打算去信奉什么。”陆凝笑了起来，开口回答。 【无需信奉，我即存在。】 “不，我很了解真言都是什么情况，我是不会步入你殿堂的，即使这里是你的月光山谷。” 在陆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那红色的视野中出现了洁净的白色。 那是无数血色十字架当中，唯一的一个白色十字架。它的周围笼罩着温和的银光，大量白玉制成的锁链在十字架上盘绕着，十字架的底端则刺入地面，如同蛛网一样的裂缝在其下方蔓延开。 陆凝看了看旁边，却没有看到夏尔。 【他无钥匙，不可觐见。】 “一定需要钥匙才可以见到你吗？” 【开启者，可受洗礼而入，一视同仁。】 “刚刚我所接受的是洗礼？那么洗礼是什么？” 【奉献一族，缔结契约。】 “我并未答应。” 【非汝所应。】 陆凝皱了皱眉，光好像知道不少东西，但能从这里撬多少情报出来可能就全凭个人本事了，和白色海港那里差不多。至于别的只能先试试看了。 “请问外面平台上的那些，都是接受了洗礼的存在？” 【为供奉者。】 “它们还活着吗？” 【我已改命，命定永生。】 陆凝注意到随着光每次回答，那个白色十字架上的锁链就会浸透一些红色。 “书让我来找您，说您这里可能会有对我有益的东西。我也确实抱有一些疑虑……请问您的月光山谷，此前是否有我的同类曾经来过？” 【几时？】 “时间换算我不清楚，您能否告知前三次来到这里的都是什么人？” 【第一次，一皇，九乘，牛羊牲祭，以此换百年国祚。其视我为神，而我非神，未予洗礼，仅赠予外围三具骸骨，后无音讯。】 【第二次，三人，兵将，俱已濒死，含恨而逃，误叩门入，欲以命换仇家之死。其生死于我无价值，死于此处后，埋葬于山谷边缘。】 【第三次，六人，俱有奇特之处，似以当初赠予之物寻到月光山谷之径，其中两人在此见我，订立约定，而后离开。】 “六人？是什么样子的六人？”陆凝急忙问道。 【与你一般的人类。】 陆凝发现自己再次陷入了误区。此前光的描述，都是通过某些特征来说人的，可从未说过相貌，真言是不会区分人类长相的。 “抱歉，你们订立了什么约定？” 【此为秘密。】 “那么，是谁向您奉献的一族？” 【亦不可言。】 锁链已经有一般转为红色了，陆凝想了想，还是问了一下这个问题。 “如果您身上那些锁链转为红色，会发生什么？” 【我不在此。】 陆凝听到这个回答，微微一惊。 【抬起头来。】 听到这句话，陆凝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天空——血色光柱坠下的地方。 她看到了一颗星。 明明非常遥远，却可以深深烙印在瞳孔之内的星。它的外部是大量的环，环上有镰刀、锯刃和齿轮状的凸起，这些环在不同的轨道线上高速旋转，似乎在保护星的内核。 可是那内核看上去根本不需要保护。星球的表面是血肉构筑而成的，上面的植物如同鸟类的翅膀一样长满羽毛。在表面上有大量的裂缝，裂缝的边缘长满了实体状态的血红十字。 没有生命，一片死地。在星球背后的宇宙图景之中，红色和银色的光翼交叠展开，而所有翼的末梢都稍稍弯曲，指向了陆凝……所在的这片世界。 那一瞬间，陆凝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确实光不会主动伤害人，可这不意味着某些既定规则她就可以违反了。当初在海岸附近看到的那些真言的扭曲形态都是被模糊化的，而陆凝甚至从未实际上看到过任何一个真言的本身，包括自己身上的三个。 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闭上了眼睛，但红和银的光依然还在黑暗的视野之内肆意扩散着。脑内的知识开始翻涌，属于真言的，属于自己的，属于刚刚进入脑海的光的，以及那些碎片化接触过的。 天启？或者是疯狂？陆凝此刻难以思考其中的区别了，她迅速梳理着脑海内的知识碎片，幸好她作为游客，很清楚如何短时间内处理过量的知识灌注。尽管这个过程非常痛苦，但她还是硬撑了下来。 庞大的仪式知识，光所掌握的的“洗礼、亡骸、聚焦”三项相关知识的运用，以及那自海中离开之后便清醒至今所观察到的真言历史……尽管对陆凝来说没什么用的历史。 【汝可以离开了。】 “呃……我……”陆凝捂着脑袋，她现在眼前正在不断产生红色和银色的裂纹状光线，这是无可奈何的后遗症，直到回到集散地之前估计都会间歇性发作。 【光从来都在世间，而汝可以展示它的威能。做应当做的事情，我即可从中获得好处。】 陆凝艰难起身，转头，向光幕之外走去。 她依然没有搞清楚光希望她做什么，只是她的精神也已经濒临崩溃，在那种偶然的直视后依然还能够思考已经是她走运加本身积累足够了，也许现在她需要的只是一场踏实的睡眠。 46 《末路帝王》 咀嚼，啃咬，如同爬虫的本能，一些滑腻的东西在口腔绽放出腥甜的气息，迟钝到宛如凝固胶质的脑子慢慢摇动，分辨出了牙齿的形状。 周身浸泡的温暖水中，也逐渐有了同样的腥甜味道。向前，进食，然后继续向前。遵循着生存这一最初的准则，吞噬而变得更加强大。 早晨七点半，陆凝准时从床上醒来。 她有些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了，夏尔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她看到手腕上多了一个手环，触碰一下，上面的显示屏就出现了夏尔的留言，他昨天带着她回到酒店房间之后就离开了，这个小型通讯器用于二人联络。夏尔会在之后陆凝外出时继续“观察”她，他的内心依然有很多迷惑没有解开。 陆凝捧着自己的额头，慢慢恢复了一些记忆，她侧头，看到瞿奕的床依然干净整洁，她没有回来。 昨天见到光真言，然后被灌输了一大堆知识，现在眼角的地方还是有裂纹状的光时隐时现，陆凝慢慢学会了忽视。她起身，检查自己的装备，今天还有拍摄工作，第三个故事末路帝王也要开始拍摄了。 不知道做了什么梦，不过大概是一场好梦吧，除了眼角的光有些碍事以外，陆凝觉得自己精神状态相当之好，甚至可能比刚刚进入场景的时候还要振奋。她清点了一下东西之后，拿上自己的房卡就下楼吃早餐去了。 餐厅里，她遇到了郭骁。这个昨天就没看到踪影的男人现在正拿着一盘玉米、沙拉和鸡蛋组成的早餐大口大口地吃着，这让陆凝感觉有一丝怪异。尽管郭骁作为男子食量确实比她要大，可之前众人吃饭的时候也没见到他胃口这么好。现在光是堆在餐盘旁边吃完的玉米就有十几块了。而且……如果那么饿，为什么不选择红肉类的食物？这里可是高级酒店，早餐的品种相当齐全。 她走过去坐下，郭骁抬头看了看她，随意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继续埋头吃饭了。 “这么饿？” “饥肠辘辘。”郭骁将一个鸡蛋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了，“今天早期之后就很饿。哦，我听说了昨天一天都发生了什么，没能参与进去实在是遗憾，你呢？还有各位没什么事吧？” “这种事你可以发个信息确认一下，而且我也试着联络过你，没有联系上。” “是吗？”郭骁摸出手机瞟了一眼，“嘿，忘记充电，早就关机了。抱歉，今天拍摄的时候我借个充电的给充上。昨天有什么急事吗？虽然我想要加入，不过也不是一定要听令行事吧？” “当然不是，只是……我比较好奇你一直没有和我们一同行动的话，自己有什么发现呢？第二阶段的任务发布了之后，你应该也负责探查了一些吧？我确实不会命令你做什么，不过我也要考察一下你做了什么。”陆凝轻笑。 “打探消息，当然也找了一下任务里面说的那几个地方，我的行动没那么快，也就找到了蟑螂超市和一处异端庇护所而已。发布会那种一看就会出大事的地方我是不会去的，我不是喜欢冒那么大风险的人。” 说完，郭骁又拿起一块玉米啃了起来。 陆凝没有追问，她知道追问郭骁也不会问出什么来。在她的视野之内，郭骁的身上正在不断有一些小火苗飞散出来，那是真言仪式作用过之后留下的痕迹。只是单凭这个无法推断郭骁究竟接触了哪个真言。 “那么……那两个地方情况如何？” “蟑螂超市出售的东西是消灭软壳生物的武器，软壳生物就是对我们这种生物的称呼。那里有许多大威力的武器，而且因为蟑螂们的科技方式和人类不同，能躲过几乎所有的武器探测手段，算是一个武装自己的好地方。异端庇护所我没能走进去，只是找到了门口，那里的门卫说我没有的达到庇护的条件，不让我进去。” “条件？” “我可不知道是什么条件。”郭骁耸了耸肩，“啊呀，终于吃饱了，我得先去片场了。陆凝……前辈，还有何指教？” “你没有必要现在用尊称，你还没有加入。”陆凝摇了摇头。 郭骁咧嘴一笑，将最后一个鸡蛋拿走，快步离开了餐厅。 进食……是吗？ 得到了光真言一部分知识的陆凝，已经对这个词语有了不同的理解。不过那又如何呢？她不觉得郭骁的发现能够超过自己，如果他有什么计划，就让他放手去做来看看，就像瞿奕那样。 她也快速吃完了早餐，赶往片场。 19号古代区，宫殿、战场等大场面的拍摄地点。 刚刚靠近宫殿的地方，陆凝就听见了尉詹导演的吼声，毫无疑问这样的大背景里可能出现的问题更多，光是机位安排和拍摄摄制就不是之前近乎半站桩就能解决的，还需要上轨道之类的东西，一大早就相当忙碌。陆凝抵达之后也开始加入摄影组忙活了起来，不久之后，柯道琳、梅雨和安佑熙也到了，三个人没什么时间悄悄交流，尉詹几乎整个片场来回走动着安排，看起来要在九点之前就安排好拍摄环境。 大约八点四十的时候，尹荷和云纾出现在了片场，两位负责人依然很敬业地在片场协助着一切错漏的盘查，陆凝发现尹荷对于摄影的了解几乎是突飞猛进，已经和她脑海里那些专业的经验差不了很多了。至于云纾则一直在和导演、编剧等人沟通，估计是时间表方面的问题吧。 就在这时，陆凝看到瞿奕悄然到来了。 别人或许没注意到，但陆凝几个人可一直盯着，瞿奕的出现也说明沉渊城那里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瞿奕的样子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身上的衣服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服装，这不是她常会穿的颜色。 但没等众人发问，尉詹就把瞿奕指派到了她的机位上，后面已经上好了妆的演员们也纷纷来到了现场，扮演皇帝的演员是个有二十多年演戏经验的老演员了，而大臣们也几乎都是有些名气的演员。 这里面没有陆凝的熟人，所以她也能心无旁骛地拍摄了，至少不会因为关心太多的问题。不过随着拍摄正式开始，陆凝就发现时不时出现在视野内的光裂纹真的很影响工作，她必须尽量集中注意力才可以让它们不影响自己的视觉。而再专业的演员也免不了会发生台词错误之类的问题，现场收音加上这个剧本有几个长镜头，拍摄的难度又增加了几分，尉詹大概也知道，所以很耐心，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仔细拍摄。 比起前几天的拍摄来，这次的任务明显麻烦很多。大约下午一点的时候才放众人吃饭，而且也不休息太久，吃完饭就要继续拍摄。对陆凝来说这点休息时间的意义就是可以赶紧找一下瞿奕问问了。 柯道琳等人显然也有同样的疑惑，虽然互相对对方在沉渊城经历了什么很好奇，可现在最重要的当然是瞿奕。 “瞿奕，方便来说句话吗？”陆凝在取盒饭的时候拍了她肩膀一下。 “好。”瞿奕低声说道。 六个人在宫殿偏殿的地方找了一个没人的小院，瞿奕也没耽误时间，直接说出了众人想听的东西。 “昨天的事情，由询幽姐妹会发起，却有大量黄雀在后。姐妹会不过是招来一个能够为我恢复过去的影子，后来的那些人有什么目的我就不清楚了。由于遭遇到了尘世之埃的人，我们不得不紧急撤退，也因此失去了对沉渊城的控制力。之后的事情……我无法回答你们。我们在发现自己无法再掌控局势的情况下，便选择从预定的途径撤离了。” “所以你已经觉醒了？你选择了海市蜃楼的道路？”柯道琳问。 “是的。我不能习惯毫无力量地去面对场景里那些强敌，至少姐妹会的力量我很熟悉，即使不免被这份力量所影响。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询幽姐妹会最得意的能力在于挖掘和抽取历史的荣光，我既然恢复了这份力量，当然也能够找寻出这里埋藏的历史。” “历史？这个场景还有历史相关的东西？”郭骁问。 陆凝叹了口气：“我们在拍摄的是什么，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啊。” “我以为只要维持拍摄结束就好了。”郭骁耸了耸肩。 “姐妹会之所以会看上这个影视基地，因为这里有一些充满我们称呼为荣光的东西，那个东西被用作了这座基地建设的基础。现在姐妹会还没有找到，一旦找到，使用我们的掠夺能力能够将这里一系列的荣光全部夺走。”瞿奕脸上露出了渴望的微笑，“而我们所拍摄的剧本，实际上就和这里的历史息息相关，我敢肯定这个剧本的创作者不是普通人，那个人一定对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有所了解，这是一个饵，姐妹会却不得不咬。” “哼。”柯道琳冷笑一声，“但是昨天的战场到了最后你们都没有插手的余地了吧？” “没错，询幽姐妹会或许实力不够。”瞿奕有些懊恼，“我们来的人……还是低估了对手。不，那是因为对手原本就是超规格的存在，无论是尘世之埃，还是苦行僧，亦或是只是动手了一次的极光，他们的手段都不是询幽姐妹会常应付的。” “那么你们还有这个自信吗？”安佑熙轻声问。 “当然有。”瞿奕看着他，“实力和我们不在同一级别，所求也必定和我们不在同一级别，只要不妨碍他们，我们的行动是不会有什么困难的。何况他们形成了三方制衡，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这……倒也没说错。 陆凝不觉得绮纱之类的人会图谋什么历史的荣光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对绮纱大概没什么意义。她倒是也有些好奇昨天最终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去和你说吧，时间不够了，让拍摄继续进行最重要。”柯道琳向陆凝眼神示意。 众人匆匆吃完了东西，快速返回了拍摄现场，而尉詹已经在吼人了，今天的导演虽然有耐心，却不会用在时间上。 末路帝王的剧本讲述的是一个濒临亡国的皇帝从生死边缘拯救了国家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无疑添加了更多的奇幻色彩，而且明显能看得出和之前那个故事里的言官有着一定的联系。但越是拍摄，陆凝越是会回忆起之前光真言所说的“第一批人”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当中，是皇帝在危急存亡的关头，处理了一群无能的大臣，力排众议启用了曾经的大将之后领兵，而后提拔了几个能臣经手财政，并且还添加了一些传说色彩，混合了某些民间的故事，例如一名神奇的道士为皇帝招来了异象以震慑敌军，以及神兽出手相助，总之已经算是一篇传奇故事了。 三集的篇幅，节奏其实非常紧凑，尉詹打算两天内就拍摄完宫殿部分的剧本，毕竟后面还有战场、民间私访之类的各种不同场景需要拍，时间会压得非常紧。 “天佑吾皇，天佑大燕！” 群臣在殿堂拜倒，是白天拍摄的最后一部分的桥段。这一段倒是简单，只要皇帝站在大殿之上，接受群臣朝拜，国家再次被收复手中。至于旁白之类的就之后再配了。 “白天拍摄结束！七点回来拍摄晚上的部分，不要迟到！”尉詹大声说。 陆凝稍微松了口气，她现在的精神居然不会因为一天的工作疲劳了，某些东西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她。出于好奇，陆凝也查看了一下故事所描述的历史这不是一个完全架空的故事，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燕永帝作为燕朝中兴之帝，确实如有神助一般逆转了当时燕朝颓势，外御三路外敌，内部整顿官吏，只可惜在他稳定下局势之后只在位了九年便因病去世。至于后来的事也没能免去朝代兴亡的轮回，虽然燕永帝的儿子也算一名足以守成的帝王，可从第三代开始就再次衰落，直到燕朝灭亡，不过是燕永帝再定江山百年之后。 一些历史观点也认为，光是一名明君的出现其实无法改变燕朝衰落的事实，更多的社会问题早已深入骨髓。当然也有很多人觉得，要是燕永帝能活得长一些，说不定燕朝会真正意义上中兴。 47 选择权 晚上休息的时间，陆凝从柯道琳那里得知了后来在沉渊城里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一群信众在专门的首领带领下四面出击，似乎完全不在乎此前尘世之埃的震慑，虽然他们不具备在海港杀人的手段，却拥有一种古怪的失能和同化能力，那是源于一群黑袍人的奇袭。不光是真言信众，任何人在被黑袍人围攻之后，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新的黑袍，并抛弃自己此前的力量，成为黑袍的一份子。 但黑袍人本身的强度却也不是很高——一对一的状态下，普通人甚至都有一战之力，他们就像是一群僵尸一样。沉渊城残留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群人的不对劲，纷纷躲藏了起来。 而尘世之埃在搞出了那种动静之后，又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整个沉渊城的人在那群人的捕猎下只能到处躲藏，直到之后苦行僧们的突然出现，才遏制了这些人越来越狂妄的行动。 苦行僧来的数量是两个，但仅凭这两个人便让黑袍人退去了。苦行僧并不会去关心那些被同化的人，他们径直穿过了沉渊城，目标不明。而苦行僧的手段也让人难以直观看出是什么手段，柯道琳仅仅是看到在他们经过的地方，地面和建筑物都产生了一定的变化，仿佛回到了街道繁荣时候那样。 之后几乎是理所当然的，苦行僧最终碰到了尘世之埃。 双方在碰面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展开了交手，整个城市的人都能感到这座海港遭受的摧残。尘世之埃的人任意出手都是大范围攻击，而苦行僧的人虽然看不出什么响动，却能够在这样的攻击中应对自如。不过三分钟之后，最剧烈交锋的城区已经被扭成了一团被泼洒上了各种颜色的几何块，一些已经转化为不明物质的东西从城区中穿刺出来，将那里变成了一团刺猬的模样。而后从外面就看不清楚里面任何战斗的情况了。 双方理念不合已经是显而易见的情况，那时候还在沉渊城的人无不小心翼翼地躲起来等着战斗的结束，不过无论是哪一边都控制着自己的力量，没有让攻击扩散到划定的范围之外去。 至于战斗是怎么结束的……没有人看到。 柯道琳这边的描述不是那么翔实，陆凝看得出她也隐藏了一部分，也许是和主体情报无关，也许是别的什么，但是她也没有什么指责对方的立场，毕竟她不是也和尹绣暗中联络过了吗？ “谢谢。” 陆凝道谢之后，便离开片场自己找地方去吃饭了，柯道琳也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微微叹气，也许合作早就产生了裂痕吧？但在这个场景所有人总得给自己留一些可能的后路。 陆凝的心情略有些烦躁，她走进了一家茶馆，打算随便吃点清淡的东西，结果还没进去就在门口看见了蹲在那里的覃雅。 “……你在这里干什么？” “嘘。”覃雅冲陆凝挤眉弄眼，“别那么大声，里面有大人物。” “大人物？”陆凝有些惊讶。 “那个尘世之埃，你敢相信吗？那几个人居然过来喝茶了！我都不敢信！要不是身上的衣服还保留着那种特色！” 陆凝嘴角抽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哎，别走啊，你难道不想搭个话什么的吗？”覃雅赶忙捞她。 “你疯了是吧？还想和那种人沟通？” “沟通是人类的特色嘛。你看，尘世之埃愿意融入这个基地在这里喝茶，说明也不愿意在这里多生事端，现在没打起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什么乱七八糟的……” “放心，我敢打包票，只要我们态度没问题，绝对不会打起来！” “那也得打得过——” 陆凝话没说完，就被覃雅拉到了门里。 茶馆分成两层，第一层是大厅，第二层是雅间，还特意请了几个人在这里拉曲子，很有些雅致。不过现在没有太多客人，毕竟茶馆这种风情其实很多旅游景点都能体验得到，现在的人大多不感兴趣。覃雅进店之后马上跟老板说是来找朋友的，然后便蹑手蹑脚地往楼上走。 “如果真的是尘世之埃，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上来。”陆凝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好笑。 “哈哈，说得也是。” 覃雅也感觉自己这样子有点傻，挠挠头就挺直了腰。楼上的雅间也更是没有几个人在的，唯一一个关着门的自然就是那几位尘世之埃所在的地方了。陆凝还在考虑应该怎么进去，覃雅就直接伸手推门了。 她是怎么活到四阶的啊……纯靠看人的本事吗？然而覃雅确实看得准，门被推开了，没有任何攻击从里面泄露出来。 “三位，我们来拜访一下咯！” 门被推开，陆凝就看到了里面的三个人，和在沉渊城时候那非常醒目的打扮不同，现在三人只是身上穿着银色和灰色纺织的外套，尽管依然醒目，也算是正常人可能穿的衣服了。而面具也已经撤下，三人的脸几乎都是那种完美无瑕的模样，漂亮得已经不像是真人了，而且根本无法从面部特征上辨认年龄、性别之类的特点。 “是不请自来的人啊。”开口的人声音很愉快，一听便知道是亚历桑德拉，其容貌是一头黑色及肩卷发，双目如同翡翠一般绿莹莹的模样。陆凝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亚历桑德拉的真实容貌，但这不是关键，她听不出对方语气里有什么别的情绪，就像对方一直以来那样愉快。 “别这么见外嘛，你们怎么说也算是来这里旅游的，游客之间多多交流一下见闻也是件有趣的事。”覃雅倒是挺自来熟的。 “哦~拿度，你觉得呢？”亚历桑德拉轻声问。 “听之无妨，言当有物。”拿度以手托腮，眼神也不在桌子上。 “我们来交流一下吧，也看看是不是哪里我们能够帮上忙？你们在沉渊城一定也遇到了一些麻烦，至少你们目前没办法顺利完成你们的目的，不是吗？既然如此，交流一下总有好处！” “我不觉得你能为我们提供什么帮助。”亚历桑德拉轻笑着说。 覃雅自信地一笑：“苦行僧的情报，难道二位不准备仔细了解一下吗？我们这边可是有打听渠道的哦。” “我们不需要信息渠道。”亚历桑德拉有些遗憾地说。 “真的不需要吗？”覃雅耸了耸肩，“我们知道的东西你们可不一定知道啊。” “暗金色。” 另一个声音插入了对话当中，是特洛伊，三人当中最后的一个。那双亮金色的瞳孔已经盯上了覃雅和陆凝，没有什么情绪，却有一种很强的压力。 “怎么了？特洛伊？” “颜色，坟墓内开出的鲜花，是暗金色的。”特洛伊小幅度晃动着头部，慢悠悠地说道，“血里流淌的欲望是黑色的，灵魂的颜色是天蓝色，那些时钟下的碎片，浸着白色的寒光，球状镜面之内的那个人，有玫瑰红的色泽。” “原来如此……”亚历桑德拉恍然大悟，陆凝现在非常想知道她究竟明白了什么。 “既然特洛伊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们就接受你说得，嗯？帮助。”亚历桑德拉笑着说，“然后呢？你们也不是只想来帮我们的吧？用你们的行为来说……没有利益是不会让你们主动来寻找我们的？” “当然，当然，我们要帮你们，当然想知道各位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和苦行僧不对付？” “这个啊……说一说倒也无妨。”亚历桑德拉轻轻点了一下桌面，木头制作的桌子上忽然有一些升起，在半空中塑形，变成了两个圆球的样子。 “你们所处的文明，被一个由海和海港组成的碎块捕获了，如同星体和星体之间相互吸引一般。现在，两个世界的一切实际上已经联系在了一起，听上去会很不公平，因为仅仅是依附在一起之后不过数百年的生长，二者就变成了密不可分的共同体。” 在亚历桑德拉的叙述下，两个圆球上生出藤蔓，相互纠缠，勾连在空中。 “但是……两个世界终究是两个世界，再加上海港的特殊机制存在着，这两个世界并未能融于一体，而是处于如今的对立状态，想必……你们也知道？” 覃雅和陆凝点头。 “对我们来说，这是很不健康的，就像是一个正常的胎儿因为某些原因长成了连体婴儿的模样。不过我们可以将一切还原，将两个世界彻底融合在一起。这样一来，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能触及超凡，海中的那些亡魂也可以挑选自身文明的后裔，这是这里本应走向的未来。” “但是……你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个未来能否达成吗？”陆凝疑惑地问。 “我们能看到那个结果，不过那是无数个结果之一，若是没有人阻碍，自然可以轻松走入那个结果。但现在呢……”亚历桑德拉有意在这里停了一下。 苦行僧，还有极光。 “毫无疑问的是，观者和达者二位与我们有完全不同的见解。”亚历桑德拉继续说道，“于我们是可怜的畸形存在，需要治疗的这个世界，在他们看来却是那海与海洋如同寄生的恶瘤一般吸取着这个世界的生命。他们也不准备行毁灭之事，却准备将这二者完全切分，让其各自走向各自的道路。” “您认为他们的做法正确吗？”覃雅好奇地问。 “自然是不合规律的。”亚历桑德拉说道，“就算海与海港被割离，也一样会继续寻找下一个文明，但观者和达者可不会一直追踪下去。将这里的文明与之结合，算是一种妥善的解决方法。” “那么……我想问，如果结合之后，这个世界会出什么情况？”陆凝问。 “人们可以近距离聆听海的声音，已经不再需要梦境去连接双方的精神。当世界合二为一之后，更多的人将能够顺利感应到真言，他们会觉醒，特殊的力量会改变这个世界，这是肯定的。” 改变了之后如何呢？陆凝其实很清楚——特殊的力量会导致秩序的大洗牌，就像是之前的场景那样。国家能够应对在一点爆发的灾难，但多点开花的内部灾难却是防不胜防的，真言同样如此。 也许未来会从这样的废墟中诞生出崭新的文明，但那和现在是不一致的，恐怕也不是大多数人希望的未来。 “一起一落，朝荣夕殁，如花有期，如月晦朔。”拿度低声哼唱着。 是啊，在尘世之埃看来，一个文明的兴衰又如何呢？相对于将世界恢复“原本”的秩序而言，不过是细枝末节，反正总会有新生文明出现的。 但那不是陆凝喜欢的结尾，至少她经历过一次之后，不希望再看到了。 “那么……苦行僧的错误在何处？”陆凝问。 “首先，紧密相连的世界无法那样容易切割，我们可以保证将世界完美融合，却不能保证将它们完美分离，由于海的世界原本就是破碎死亡的，所以出了什么问题，都会由这个世界承担。我们可不是什么灭世者，而这违背了秩序。” “秩序？能否请问各位遵循的秩序是什么吗？” “世界运转的基本规律，它们呈现出的原本样貌，即是秩序。” “所以各位认为苦行僧会违反秩序，因此才和他们打了起来？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理解了。”陆凝点了点头，“那么苦行僧使用的力量又是什么？能够和三位对抗，至少也该是同一级别的吧？” 亚历桑德拉这次将目光投向了特洛伊。 “……气数。”特洛伊悠悠然说道，“黑色的气数，诞生于赤红的锤炼，然而颜色想要脱离图画，必然毁伤自身。他们的躯壳已经呈现出了死的青灰，我不喜欢，但我们无法干扰已经在图画之外的颜色。” 在特洛伊解释完毕之后，亚历桑德拉就将目光重新投向了二人。 “你们作出如何的选择，对我们并无妨碍。不过现在，你们可以仔细思考一下，然后选择……公正地说，我们的想法都能够解决这个世界逐渐被拉入海，踏上和其它文明一个末路的结局，因此对你们来说哪个都是一样的。” 一个是必然的毁灭，然后迎来新生；一个是可能的和平，也伴随着可能的毁灭。 还真是……够棘手的抉择啊。 陆凝觉得自己应该问问绮纱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48 海洋感召 尘世之埃没有让两人立刻作出抉择，毕竟对于这种位置的人来说，两个自己登门的人有什么样的选择其实没有多少影响。当然，尘世之埃并没有多少恶意——这方面和真言一样，因为不是同一层次的生命，所以不在乎。 陆凝满头冷汗地将覃雅拉出了房门，纵然她不担心尘世之埃会真的动手，可面对这种层次的人，凡人的躯体会天生产生恐惧感。 “你还真是够胆子。”陆凝心有余悸地说。 “放心，我心里有数，你看我们不是啥事都没有还拿了一手情报吗？”覃雅满不在乎，“感谢我吧，英明的覃雅从来不出错~” “是，是……”陆凝无奈。 覃雅说归说，还是请陆凝吃了顿饭压惊。之后这位“名演员”就顺道蹭进了片场，观看第三段影片的拍摄。 夜间拍摄的部分其实非常熬人，演员的失误也有些增加，台词中的情绪也常常不到位，NG数次之后，终于算是拍完了一条。尉詹皱着眉在自己手里的剧本上写写画画，按照今天的表现想要在预定时间里拍摄完毕的话可很困难。 这时，云纾的声音忽然传来：“大家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吧，我们准备了一些饮料和零食，不如先对一对戏？” 陆凝看到很多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毕竟拍戏不顺利每个人心里都有点不高兴，演员们压力最大，而作为投资方的云纾过来发话，尉詹也没办法发火。 果然，导演虽然表情很难看，但还是挥挥手放人们先休息一下了，自己跑到屏幕那边研究之前NG的画面去了。陆凝跟着一同拍摄的人走出来，云纾那边已经在派发一些运动饮料和吃的了。 看来拍摄无法顺利进行下去，都很着急啊。 陆凝将饮料瓶拎在手里，却没有打开。她现在能够看得见里面的一些虚浮的光斑，得益于自己那越来越趋近于崩溃的视觉，现在一些普通的真言仪式都可以被她直接观察到效果了。她知道这东西其实没什么害处，在刺激人的精神的同时，最多不过让人在做梦的时候更加趋近于真言所在的海而已。可陆凝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适合再去以任何方式接触真言了，她怕自己看不清楚这个世界。 零食倒是没什么问题，给工作人员的是巧克力之类的东西，陆凝吃了几个，甜的东西有效安抚了情绪，其余人那种焦虑的心情也随着这些吃食下肚平静了许多。 “陆凝，我要离开一下。”覃雅跑到陆凝旁边低声说。 “干什么？别冒险！” “放心吧，我只是跟着去看看，万一出现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大闹一通，总会有几个人来救我的吧？嘿嘿。”覃雅恶趣味地一笑，“等我的好消息吧！” 陆凝伸手拽住覃雅，也压低了声音：“云纾就是真言信众，我很清楚。” “哎呀，我又不是为了这点消息去探索的，我要找的可是关于上层这边真言的线索。唐纳德那家伙正在试着去搭那几个投资商侧游客的线，我这边不是也得努力一些？”覃雅笑嘻嘻地说。 看来她并不知道秦知澜已经接触到了尹绣，只可惜……上层的几个游客恐怕也不是掌握了完全的信息，否则尹绣昨天又为何联系不到了？ 有了之前见尘世之埃的经历之后，陆凝也知道覃雅有自己的自信，于是就没拦着她，只是再叮嘱她一遍要小心后，便赶紧去自己的机位了——尉詹已经在大吼大叫了。 导演的脾气在拍摄当中总是会差，所幸尉詹也只是声音大，在没人犯严重错误的时候还不会直接骂人。而补充精力之后，众人的劲头明显有了上扬，演员们也明显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了。在九点多的时候，今晚应该进行的拍摄就已经完成，尉詹也痛快地让人都回去了。 陆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今天晚上相当闷热，大概很快就会下雨了，她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看了看周围。郭骁和安佑熙已经结伴一起离开了，瞿奕人也不再，倒是柯道琳和梅雨还在门口等着，陆凝过去招呼了一声，柯道琳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没开盖的水瓶向陆凝晃了晃，陆凝明白她也已经察觉了水里的问题。 “真是热啊……” 走在回去的路上，柯道琳感叹道。 “今晚和明天都是有大雨的，闷热估计是在闷雨。”陆凝也开始闲聊。 “山雨欲来的感觉，我并不是特别喜欢。”柯道琳说。 “为何？” “人活得久了，就天生对死亡有种独特的嗅觉。你能闻得到空气中正在弥漫起来的死亡味道吗？” 陆凝摇了摇头，她对别的因素造成的死亡没有特别的感应，也就是自己杀人的时候行动力很快。 “那也挺幸运的。”柯道琳笑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梅雨开口了：“我们已经将询幽姐妹会的相关资料交给秘密警察了，这个任务已经完成。但是……警方应该很快就要行动了。” “那不是好事吗？” 梅雨耸了耸肩：“邪教徒从来不会束手就擒，即将发生的恐怕会是一场不显眼的战争，有人会流血，有人会死去，这种事历来如此。” “什么时候行动？”陆凝问出来之后，发现自己多余问这一句。 阴雨、黑夜，没有比这更好的行动时机了，秘密警察这个名字一听就不会遵守什么明面上的法律法规，甚至可能已经在列队出发。 “你们要参与进去吗？” “这不是对那些毁灭组织的剿灭工作，我们不用参与，虽然我觉得询幽姐妹会也够得上是一个毁灭组织。”柯道琳摇了摇头，“只是我担心今天晚上会不太安稳。” 会吗？ 快要回到酒店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了雨滴，但空气中的闷热还没散去，这时候的感觉其实是最不舒服的。陆凝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视野清晰一些，随后她看到了攀附在酒店墙壁上的黑色小鬼，它们在排水管道上扒着，缓缓往上面爬，而排水管的最上方则有一张巨大的鬼脸，正在和吃豆子一样将爬上来的小鬼一个个吞吃入腹。 这个基地里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情况，毕竟如果从一开始就有真言信众参与设计的话，没有隐藏的仪式设计才奇怪。陆凝认得眼前这个仪式，它的基础构造在很多真言仪式的知识里都有，是一种最基本的养殖手段。 进入酒店后，金碧辉煌的大厅也没有那么漂亮，陆凝可以看得见深埋于墙内的那些仪式产生的效果。一些眼球在墙上睁开，注视着每个在这里走动的人，还有一些墙壁上干脆出现了一整张脸，狰狞的兽脸，在看到陆凝之后甚至还冲着她无声咆哮了一下。 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精力越是不济，就越能看到这些东西，估计再这么下去会看到更多异常……倒也没什么关系，这意味着她所掌握的知识更加能正确认知这个基地了。 上楼，告别，回到房间，洗澡，换上睡袍…… 陆凝机械地进行了以上的一系列行动之后，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是不是应该睡觉了？她摸过手机，一边思考现在的局面一边打开，外面的雨声开始变大了，通过窗户吹进来的风也变成了带着雨的气息的清凉，就是夹杂着一丝血腥味。 陆凝将窗帘勾开一点，看到了倒趴在窗户上的那个鲜血淋漓的尸体，已经脱离眼眶的眼球还往她这边滚动了一下，可惜陆凝现在已经完全不会被区区一具人类的尸体吓到了。 “谁杀的你？” 尸体张开嘴，继续往窗户那里爬了两下。陆凝瞥了他身上的衣服一眼，显然不是什么现代的服装，估计是个陈年老鬼，被基地这里的古怪氛围吸引过来了。 “滚。” 昏暗的台灯中射出了一缕暗黄的光束，直接将那颗掉出眼眶的烧成了焦炭。那尸体立刻停止了爬动，但居然没有逃走，而是伸出手指在窗户上用自己身上的血慢慢画了一个图形。 陆凝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图案，它的以四条波浪线围成了一个菱形，而菱形的外部是一个带有尖刺的环，内部则是一颗逆五芒星。 尽管是第一次见，陆凝却立刻明白了这个符号，仿佛那个含义被灌入了脑海一般……这是“海”的印记。 她瞬间就意识到问题了，手立刻抬起，但耳边却响起了波涛之声。 真言之间的战斗最怕的就是战斗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这方面甚至会利用人所掌握的“知识”来进行攻防。陆凝在光的洗礼之后掌握了大量真言相关的知识，却也因此迅速认出了“海”的标记。 窗外的尸体看到陆凝僵住，这才松开双手，从外面掉落了下去。陆凝却无力阻止它，越来越强烈的涛声萦绕在她的耳边，几乎让她想要将耳朵直接戳聋。 “该死的……攻击……” 陆凝托着脑袋，她感到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扭曲，她甚至有了一种冲向海港的渴望，而且她知道应该怎么做。 “幽灵船。”她低声说道。 这种引诱确实能让一无所知的人接受感召，但她已经提前知道了海的存在，又怎么会接受自己变成幽灵船？ 忍着耳边的声音，陆凝伸手启动了手环，大声喊道：“夏尔，在不在？”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对面很快回答。 “你手里有没有记忆删除之类的装置？或者抽取记忆的东西？” “这个……倒是有。” 那肯定的，贵族们手里都有记忆删改的技术，以夏尔的地位要得到一个也不是不可能。 “帮我拿过来，我要抹掉……不，你直接帮我抹掉九点五十到十点十分之间这二十分钟的记忆！” “马上过来。”夏尔也不多问，立刻出发。 陆凝则在自己手机上快速将这二十分钟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写了个备忘录，“海”会突然找到自己，恐怕是因为自己在沉渊城接触，并通过书了解到了海真言的存在。这些真言很喜欢找了解自身的人下手，特别是海，多一艘幽灵船就多了一丝拉扯这片内陆的可能。 夏尔在三分钟后就出现在了陆凝的房门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进来的。他的手里有一个如同打火机一样的淡蓝色装置，他进来之后陆凝也没让他多解释，挥挥手让他赶紧下手。 “我这个只是个便携式，可能会有点痛。”夏尔将那个装置抵住陆凝的额头，“不过看你的情况已经不是顾及这些问题的时候了。” “哈。”陆凝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冷笑了一声。夏尔扣下装置的按钮，强烈的电光在陆凝额头爆发，她的身体如同触电一样被猛地甩了出去，幸好后面就是床，陆凝倒在床上抽搐了两下，忽然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目光也放空了。 “让我想想……嗯，是你叫我过来的，让我帮你删除记忆。”夏尔对她说道。 陆凝稍微抬了抬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便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我感觉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一样，脑子都不灵光了……你不是说副作用只是有点痛吗？” “比较粗暴的记忆删除就是这样，少了一段时间的记忆，尤其是最近时间的记忆会让人一时间产生一些身体和脑子之间的错位。也是你精神和体质不错，如果晕过去的话会好很多。”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晕过去……”陆凝捞起手机找到了自己的备忘录，大致看了一下自己发生了什么，然后指了指窗户：“帮我清理一下窗外的血迹，之后咱们动身出去一趟，这次大概是和整个基地的真言内幕相关。” “你恢复速度很快。”夏尔点点头，去清理窗户上的血迹了。陆凝则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这还正好是她让夏尔给自己“治疗”的时候收到的，来自覃雅的信息。 【嘿！我看到云纾在进行仪式了！不过现在外面很乱，好像在打架，那个天马工作室背后的游客也动身了，我的位置在*位置*这里！】 后面跟着一个实时位置信息。 49 秘密战争 覃雅现在非常兴奋，毕竟她本来只是打算跟踪过来想办法搜点线索，最好是能找到一两个位居高层的游客“联络感情”，没想到还能碰上一场大战。 雨水洗掉了空气中的那些血腥，但很快就有新的血混合了进来。覃雅沿着房檐下快速移动着，她已经不在乎云纾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这场发生在夜晚的收割才是更令她感兴趣的事，而且她还发消息通知了自己认识的游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参与一下呢？ 暗巷当中，一名信众半跪在地上，口中念叨着恶毒的诅咒，但是他的脸已经被打得变形了，使得这模样反倒像是败者在嘴上找回场面。 “省省吧。”卫大队长提着伸缩棍走了过来，一张国字脸上没有任何怜悯的神情，“你们这些家伙的手段我们见很多了，每一次死的时候能不能安静一点？” “该死的……你们这些警察办事都是这样的吗？” “秘密警察，不是警察。”卫大队长举起手里的伸缩棍，信众嚎叫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把亮片甩向他，但什么效果都没有。 “我不相信。” 钝器击打的声音传来，三下之后，便传来了仿佛打碎了什么坚固物体的响声。 “头还挺硬。”卫大队长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甩掉伸缩棍上的血痕，拉起衣领：“来两个人，处理一下尸体，报下个点位。” “明明是针对询幽姐妹会的奇袭工作，怎么又变成解决这些信众了……这些不到现实扭转者程度的家伙真是没什么意思。”花町在对讲机内说道，“反倒是姐妹会的人一个都看不见，根据梅雨提供的情报对应找人也没发现她们住在应该在的地方。” “哈哈，很正常。”潘局长也说话了，“只是一群杂牌军靠着信仰组成的信众和询幽姐妹会这种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参与各种战争的人，是肯定不会留下非常明显的漏洞的。” “这也没什么意思吧，我们各个小队可是一起出动了，只是来对付一些杂鱼？”卫大队长冷笑了一声，“潘局，这可不像你啊。” “别急，这才十点多，我们好歹也是秘密警察，见到这些捣乱的真言信众总得顺手收拾掉，就当是开胃菜了，各位认真工作啊。”潘局长笑道。 “这还差不多。”卫大队长走出小巷，却骤然发现小巷外面站着一个人。 在大雨当中，他戴着一张火烈鸟的面具，一身黑西装，深红色的领带，头戴一顶圆礼帽……令人惊讶的是这样一身装束在夜色下居然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是他自身就能发光一样。 “怎么？”卫大队长皱了皱眉，“主动找上门了？” 对方抬起一只胳膊，棕色的皮手套，指尖上有如同鸟爪一般的钩子模样。他轻轻握了握拳头，说话了：“秘密警察……我们也等你们很久了。” “哦？” “你们的行动总是能够影响到我们的，虽然战争已经开始，可在那之前排除一下共同的敌人也没什么，在这方面也可以合作一下。”他开始走过来，暴雨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而那张鸟面也无法透过去看出对方的神情。 卫大队长冷笑一声，甩出了伸缩棍，面具人也反手一抓，手与棍相撞，居然发出了金属碰撞一般的声音，两人都是一触即离，第一招仅仅是试探，在确认了对方的力量大小之后，马上就是各自挥拳冲上。 最基础的近身格斗。 卫大队长当然是谙熟此技，招式凌厉，招招指向对方的要害，他的伸缩棍至少用出了六七种兵器的用法，但令他感到有些头痛的是，面具人同样也擅长很多不同路数的拳法，而且力大招沉，双方竟然还是半斤八两。 覃雅在暗处看得可高兴了。 她知道秘密警察行动一定盯着什么组织来着，之前收拾一些连自己都能随便揍的信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对上领头的才有看的价值啊！ 当然这种近身格斗她也挺羡慕的，要不是身体素质不允许，她也能和这种对手打个有来有回，可惜啊。 群发了一下这个战斗的位置之后，覃雅就继续找下一个地方了，还实时播报中。而此时此刻，对此有意的游客们也都已经行动了起来。 陆凝和夏尔已经到了近现代的7号区，覃雅那边跑来跑去的还像个战地记者一样随时播报，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个个找。对于秘密警察今晚行动她本来就想参与一把，只要人一多，水就可以搅浑，她想趁机多拉几个组织下水。 “左前方。”夏尔忽然开口，陆凝立刻停住脚步。在两人停步的一瞬间，一道狂风就向两人席卷过来！ 陆凝直接挑开，而夏尔则用那把斧头直接挡住了这道刀气。 “又是新来的？一个个属鲨鱼的，问道血味就过来了吗……”左侧偷袭的家伙走了出来，居然是个厨子打扮的胖子，手里拎着一把剔骨刀，一边扭着脖子一边向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人身上没有信众的特征，要么是非常高级的人员，要么就是那些外来者。陆凝自己知道战斗力不够，便躲到了一边，夏尔则双手持斧迎着那个厨子就冲了上去。 厨子晃动了一下身上的肥肉，凶悍地一刀直劈了下来，霎时间陆凝感觉自己仿佛闻到了鱼腥味和肉腥味，而且这味道居然还是从夏尔身上飘出来的。 夏尔也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没有选择招架，而是紧急之下身体骤然向旁边一闪，躲开了这一刀。 “身手很敏捷嘛小子！”厨子大笑着开始挥刀乱劈，夏尔躲了几下之后，终于用斧头挡了一下对方的刀，却在双方兵刃相交的瞬间受伤了。 一片肉从夏尔身上脱落了下来，但是空气中却飘荡起了仿佛刚刚被炙烤又添加了调味料一般的味道。夏尔微微皱眉，他知道自己确实招架住了对手的攻击，只不过招架似乎没什么效果？ 陆凝已经在两人战斗的时间绕了过去，她很快就发现了厨子走过来的方向，那里躺着几个人……或者说几道菜。他们的骨头都被干净地剔出来丢进了垃圾箱，身体则按照皮、肉、内脏等方式精确分割，处理，变成了一份被精心处理好的菜肴。一个精致的塑料罩子将这些菜隔绝在雨水之外，而周围的地面也仿佛是料理之后的厨台一样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一个人的所有部分都被保留了下来的话，恐怕根本认不出这些菜的原料是什么，而且空气中飘着的香味确实令人食指大动，那罩子好像不会完全隔绝气味。 但陆凝还是很快从附近的垃圾桶里翻出了那几个人的衣服，不是秘密警察，也不是信众，这几个人似乎是别的什么组织？但陆凝对基地里所有组织的认知还不是特别完全，现在分辨不出他们的隶属，不过显然那个厨子更加危险。 厨子……刀斧手餐厅？ 陆凝皱了皱眉，回头看向对战的二人。 夏尔已经拉开了那柄战斧的斧柄，湛蓝色的雷光从电池内涌出，他在试探出对方的手段只有接触的时候莫名能够割掉血肉后就开始放手攻击了，雷光战斧完全不和对方进行曲武器碰撞，而是每一击都在撼动地面。雷霆爆炸出去，宛如被引导一般冲向厨子，而厨子虽然不至于被雷光伤害，动作却越来越僵硬了。 遭到克制之后，厨子顿时不想打了，仿佛完全忘了自己才是先手偷袭的人，转过身就要跑，夏尔却立刻一步抢上，挥动斧子劈向了他的身后。 噗嗤。 强烈的雷光忽然一暗，斧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夏尔也被冲击力带得后退了一步，厨子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几步，顿时大喜：“加布丽，你来——” 他没能说完话，一张扑克牌已经卡入了他的喉咙，陆凝洗了一下手中的牌，目光转向了刚刚出手拦截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面点师的瘦女人，她提着一把玩具一般的水枪，水枪里面填充的却是黑褐色的粘稠液体。 “真是丑态毕露，正因为如此，你才没办法成为chef啊，盖伊。”女人对厨子的死似乎毫无感觉，她甚至不惊讶陆凝居然能凭一张牌杀死厨子。她只是抬头，用有些病态的目光看向夏尔。 “你喜欢甜食吗？” “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你要报复？”夏尔拎着战斧走了过来。 “不，少一个目标是chef的人总是有好处的。”女人笑了起来，笑得很惊悚，“今晚这里充满了新鲜食材的味道，我们也有些不太能控制自己了，只是我和这个傻瓜不同，我很清楚欺凌弱小才是现在最该做的。” 夏尔随手沾了一点斧头上的东西闻了闻：“巧克力？” “不喜欢？还是说草莓果酱更适合你？”女人从腰间拧下了另一个装着血红色粘稠物的“弹夹”，“你能压制盖伊，我很喜欢你……我……” 暗中的刀光划过，女人慌忙往旁边闪了一下，陆凝握紧匕首，一击不中后立刻后撤，女人马上一脸怒意地将枪指向了陆凝：“丑丫头！我现在就——” 她开枪非常快，但陆凝身上的扑克牌立刻有两三张跳起来将巧克力弹全部阻拦了下来，而夏尔已经快速冲了上来，一斧子劈在了地上，震荡力将巧克力全部破开，雷电再次大放光彩，女人尖叫一声，后退两步，用力将手里的弹夹砸在了地上，甜蜜的草莓香味扩散开来，陆凝和夏尔顿时感觉呼吸都有些窒息。 “为什么！明明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能够给你作出世界上最好的甜点，我能让你在幸福中窒息！我爱……” “这不是爱。”夏尔一斧头将女人迫退，“我见过你这种疯狂的行为，这是独占欲，和爱不同，我不懂，不过能区分。” “你说什么——” 夏尔完全不准备多解释，他固然一直在寻求着爱，却也因此见识过多种多样的情绪，以他的经历来说，对方不过是比较偏执的神经质而已，一点都不新鲜。 “该死！该死！该死！” 女人尖叫了几声，然后居然大哭着跑开了。陆凝甚至都一时感到有些无语，不过在草莓香味的笼罩下，两人都感到自己的力量有很多流失，也不敢直接追上去。 “古怪的家伙……”夏尔嘟哝了一句，陆凝倒是很有兴趣地去捡自己的战利品了，胖子的厨刀还落在地上，长度比她的匕首要长一些，刚刚既然让夏尔都有些扎手，想来非常好用。 刀锋非常锐利，剔骨刀的刀面有非常漂亮的光泽，即使在昏暗的夜色下也依然泛着冷光。陆凝随手在胖厨子的尸体上试了两下刀，摸索了一下刀的特性。 首先这把刀本身的锋利度就很不错，能够轻松进行断肢程度的斩击，一般的刀具都做不到这么轻松的程度。其次是刀的独特效果，它会在命中目标的同时随机削去对方的一块血肉，而被刀切割的伤口会散发出好像美味料理一样的味道，陆凝还没重口味到去试试吃了有什么效果，不过这个功能有另一个优秀的效果…… “你的血止住了吗？”陆凝问。 “堵住了。”夏尔说。 “被这把刀伤到的伤口会一直流血，即使伤口不大，但长期鏖战下失血可是能迅速拉开战斗力的，幸好你速战速决了。”陆凝瞥了眼胖厨子，尸体的心脏已经不会搏动了，但伤口却依然在向外流血，仿佛不采取措施的话，会一直流到干为止。 当然，只要采取必要的止血措施，很快就可以恢复。问题在于战斗中谁有时间包扎止血？甚至只要刀和对方的武器碰几下，就可以放血放到对方死，确实是一把非常阴毒的武器。 不过陆凝还挺喜欢的。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夏尔看陆凝将厨刀用布条束在背后，问道。 “听声音，这样的闹腾连雨声都遮盖不住。”陆凝满意地说。 50 狂人 这个夜晚简直是群魔乱舞，那个胖厨子说得不错，很多人都是嗅着血味就潜入了这片“战场”，而喜欢这种味道的是什么人不言而喻。 陆凝可以算是第三批，也就是专门来找这些人的。 她循着声音找到的人，其中一方很明显是那些秘密警察，身手都是统一有严格训练过的痕迹，招式路数也非常相似，而且相互支援非常整齐有秩序。 可是另一边人多。 这帮家伙明显乱七八糟什么来路都有，属于真言信众的都不超过一半，攻击方式也是各有不同，平均实力虽然不如秘密警察们强，可……人多啊。 这种没有超然武力统治的混战中，人多的一方确实有优势。秘密警察们下手也都是致死的攻击，他们最普通的拳头、镇暴棍和长棍砸到人基本上就是个骨断筋折的效果。 “这里看起来可不怎么样。”夏尔不太喜欢这片地方。 “是太混乱了吗？”陆凝笑道。 “嗯，你为什么要来这里？理论上这里和我需要侦查的东西关系不大。” “但和我要知道的东西有很多联系，例如……这么多身份混杂的人在一起，我如果能趁乱敲翻两个或者拖走两具尸体，那就能获得一些身份相关的信息吧？” 她没有说得太明确，不过这确实是她的目的之一。任务中提到的十五个毁灭型的组织，这些组织里绝对不会都是安安分分的人，秘密警察代表着这个世界帷幕下的秩序，他们肯定是这些组织试图摧毁的目标之一，因此哪怕不是倾巢而出，至少能从喽啰身上找到这些组织的一些痕迹。 陆凝在这方面从来都是想到就做，她潜藏在一个阴影中的角落里面，在两名秘密警察被一群人追着跑过去的时候，猛地扑上去一针就把最后面那个人给放倒了。 前面的人正在疯狂地追杀根本没注意到，陆凝将放倒的人拖进了巷子，快速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的东西，口中还不忘和夏尔说：“有绳子吗？来根结实点的。” “你完全可以杀了他。”夏尔一边掏绳子一边说，“你杀那个盖伊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犹豫，这个人和他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不直接抹了脖子？就算有血腥味，也不会有人在意。” “啊，毕竟我还没亲眼看到这家伙干的好事。”陆凝将这人利索地捆了起来，“我需要一个外部的理由促使我下杀手，这大概是我个人的一个……心理偏好？在缺乏理由之前，我是不会随意杀人的，否则怕是要尸横遍野，因为杀人的时候我身体行动比脑子快，我始终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这个问题。” “奇怪的理由，这人刚刚追杀的行为已经足以作为他危险的依据了。” “我不是寻找一个客观判决他的理由，而是看我自己是否认为他有威胁，这挺主管的……哦！找到了。”陆凝从这个人上衣袖子里面抽出来了一把奇特的武器，像是金属，却蜷曲起来，手感柔软，只有触碰到它的尾部的时候会骤然弹起来，形成一把大约十五厘米长度的短刺，最尖端沾着铁锈一般的锈红色。陆凝借助手机灯光仔仔细细检查着这根短刺，最后也没发现什么标识。 也不是什么组织都喜欢给自己的东西打个标签的。 “我们找另一个。”陆凝放弃了继续寻找，夏尔也没多问什么，点点头。 陆凝花了十分钟时间敲了三个人的闷棍，令人最感兴趣的情况就是这几个人身上细微装备的情况居然完全不同。这三人一个偏向于谨慎战斗，身上有很多用来限制战场的小道具，例如烟雾弹、钢丝线、铁蒺藜之类的，估计不是正面战斗的好手。第二个是典型的肉搏战士，衣服内侧用铁片穿成了类似于鳞甲的状态，只可惜这甲没铺到后脑勺，形同虚设。第三个人身上竟然有一把枪，它里面装填的并不是子弹，而是硬币。 “没有一个身上带着暗记。” “很正常，大多数组织并不以宣扬自己的名号为乐。”夏尔说道。 “不，我有些奇怪，假设这些人不是来自于同一个组织，身上又没携带什么辨识身份的东西，那么他们是怎样在这里精准联合的呢？你也看到了，秘密警察身上穿的也是普通衣服，外观看上去和他们一样。” “嗯……气质？我得说秘密警察们的训练使他们的气势在人群中很容易被辨别，通过这个方式找出他们来并不困难。” “但是秘密警察同样可以扮成和他们一样的状态来躲避吧？总不至于一直被追杀。我认为他们互相之间是有某种相互辨认的手段的……不在外面，难道是口令或者埋在了身体里面？”陆凝的目光从一个个人身上扫过，她当然没给这些人留下任何反扑手段，那位穿了鳞甲的衣服都被扒下来了。 夏尔抬起手指按了一下太阳穴，随即走向那位被脱了衣服的人，蹲下身，摸出一把小刀从他的肩膀处刺入，轻轻一挑。 疼痛立刻让他惊醒了，然而夏尔跟着就是一拳砸在他脸上，生生将他再次砸晕了过去。 “找到了？感谢。”陆凝也做过类似的眼睛改造手术，当然知道夏尔这本事有多方便了。如果有机会她还挺想给自己再来一个的，就是怕过不去安检。 “这东西不是电子机械装置。”夏尔将那个在手里抛了抛，“而且只有这个人身上有，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小队行动？”陆凝眯起眼睛，“不过……不是队长？毕竟被我们敲晕拖过来这么久，要是重要人物早就被发现了。大概一个队伍里有很多类似的人存在，他们是‘网点’，通过汇聚在这些人旁边来进行敌我的辨识？” “我不知道，而且有这么方便的东西为什么不人手一个？”夏尔将拿东西丢给了陆凝。那是一枚黑色的椭圆形石块，看上去光华，只有在一端有一个凹孔，不知道应该如何打开。 “这么说，后续来到这里的人其实也会遭到追杀？”陆凝捏着石头举起来，“如果这个就是身份辨认装置……” “小心！”夏尔骤然喊道。 寒光一闪，陆凝已经反手拔出厨刀接下了来自身后的突袭，这人仿佛突然出现一般，不过根据雨水的声音，陆凝可以判断他是从旁边的墙头跳下来的。 一个一身黑色雨衣，长头发的男子，他双手各握着一把短刀，在偷袭被陆凝招架下来后便迅速后跳，然后吹了一声口哨。 夏尔已经冲了上去，战斧缩短为适合巷战的长度，对方却也不恋战，扬手打出一枚圆球后就立刻撤退。圆球在黑夜当中猛地爆发出了强烈的光和声音，就算是夏尔也被这震撼效果暂阻了两秒钟。 “不要追赶，夏尔！”陆凝立刻喊道。 “但是你伤了他，他已经招来了同伴，我们……” “当然是先离开这个地方！没必要参与每一场战斗！快点，往这边！” 两人继续往最嘈杂的方向跑去，那边的吼叫声恐怕能将这片地方的人都吸引过来，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灯光—— 陆凝紧急停住了脚步，便听见了一阵骂声：“死老头子，你已经跑不掉了！” 这里只有那么三五个身上都是血迹的秘密警察，而这些警察中间站着的则是那位潘局长，他正在从脸上取下墨镜，别在领口的位置。 “这可不行啊。” 潘局长拍了拍面前警察的肩膀，让他让到一边去。 他们已经被包围了，陆凝发现，或许不是那些警察保护着潘局长，而是被追杀的他们终于找到了潘局长。 “哈？不行？老头子，你们秘密警察在这里闲事管太多了，是不是也该学学怎么韬光养晦，保全一下自己？最后闹到这一步，可别忘了是你们主动出击啊！”一个高大的男子得意地说道，“原本我们还半信半疑，没想到啊……老东西，你连情报泄露了都不知道，哈哈！” 潘局长双手插兜，微微叹气：“你们可不行啊，呼朋引伴的，居然一个真正有价值的角色都没有出现，这是发现了吗？还是说这只是第一次试探？我可衷心期望是后者……” “啥？” “这情报当然是从我这边泄露的，不过你们不仔细查查情报源吗？仅仅转了三手就找不出情报从哪里出来，水平堪忧啊，收拾你们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成就感。” “老糊涂了吧……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高个男子大吼一声，身后的人群也一起咆哮了起来，看上去还真颇有几分气势。但就在喊声放大的一瞬间，一声闷响从天空中传来，而高个男也忽然发出一声惨叫，趴在了地上，他的双腿已经折断，白骨从膝盖后方穿透出来，鲜血淋漓。而潘局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 “小刘的腿是被你伤的。”他从兜里掏出手绢轻轻擦着手，“我知道。” “你这老东西。” “以及，这是让你明白，对年长于你，位高于你的人，保持应有的尊重。”潘局长冷漠地抬起脚，一脚踩在了他的头上，微微用力，脚下立刻传来了骨裂的声响。 只是这并没有震慑的作用，原本敢来围攻秘密警察的就是一群亡命徒，在潘局长单独一个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想要抓住这个机会。 ——击毙对方的首领！ “所以我很讨厌上面总是要谈判，拉拢……”潘局踩出了脚下人的脑浆，神色变得更加不愉快，“这些垃圾有什么好拉拢的？他们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那么也不值得被尊重。” 挤压，这次的挤压来自于四面八方，冲上来的人立刻感受到了这股压力的巨大，他们也马上意识到第一个人是被什么样的东西折断双腿的。只可惜，在意识到这个的瞬间，他们的身体就被强制压缩到了一起。 “真是不愉快的场面。” 潘局长将一坨已经分不清楚彼此的肉团踢到了旁边，这一次他杀了十几个人，也终于让那群人稍微冷静了一点，不过没人选择逃跑，他们只是再次举起了武器—— “嗯？” “嗯？” 陆凝和潘局长几乎是同时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夏尔瞥了陆凝一眼。 “夏尔，他们……没有使用什么特殊能力吧？”陆凝抬起手指，指向第一个被潘局长击杀的人，“他们应当是被招来对付秘密警察的，可这些人却并不拥有特殊能力，这可能吗？他们的实力远远不如我们见到的那些……甚至不如真言信众们，简直就是一群刚刚拿到武器的普通人。” “你是说，洗脑？” “有人肯定和我们一样在什么地方看着，但我很奇怪，如果真是一群普通人，是怎么伤到秘密警察的？那几个警察身上的血……那几个警察！” 潘局长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转过身，没有再去理睬那群人，而是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目光冷酷地看着背后那几个本来在寻求自己保护的秘密警察。 “哎呀……潘局长，您说得对。尊重，是我们这样的人行走在世界上需要遵循的道理，尤其是尊重强者。”之前被潘局长拍肩膀的警察已经笑了起来，他将手放在脸上，取下了一张“脸”。 他根本就没有脸，在脸的背后，是一团充斥了整个头部的大脑，只有一双眼球和一个嘴巴的裂口连接在大脑上。他微微向潘局长行了个礼：“我是画脸的四老师，这是我们初次见‘面’是不是？很高兴能看到您大显神威的样子，名不虚传！” 这夸赞的语气也太夸张了，更像是讽刺。潘局长却神情更是冰冷：“你们找来了普通人给你们探路？” “这地方人太多了，不用白不用。”另一个“警察”发出了凉薄的女性声音，“潘局长不会询问我们为什么要伤害普通人吧？” “他那无形的压力确实有些棘手，当然，中毒了就两说了。”个头比较矮的警察大笑了起来，“看来还是我们联手最后占据了先机啊，斩杀秘密警察首领的机会终究是被我们捞到了。” 51 捉对厮杀 “妖魔鬼怪。”潘局长冷笑了一声，“剩下的人也没必要藏着你们的脸了，我是没想到你们居然也会联合。” “哦？局长大人看来已经认出我们了？”四老师将那张脸重新戴回脸上，“的确，迫于局势，我们这些没派来足够人手的也只能联手了，不过既然最终目标是一样的，对我们来说就没有什么问题……” “哼。画脸……一个以收集基因库为目标的组织，你们希望提取那些具有强大基因片段的素体，然后制作属于你们的奇美拉，只不过当你们获得了想要的东西之后，就会将原产地毁掉。至于你——”潘局长将目光投向那个女性声音的人，“刺勾奴隶船，你们要的是活着的奴隶吧？你们两个的目的真的不冲突吗？” “他还真是认识我们，不是虚张声势。”女性沉下脸，“虽然可能没有往深处了解，但他掌握了我们在这里的人的情报。” “哼，那个暗中打探我们的人一定要抓出来。”矮个子不爽地说。 “迦门药炉，你们所追求的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深刻的污染，能够作为毒杀一个世界的剧毒素材的东西。而最后那位……缄默研究所，你们想要的是这个世界的资源，但如果这里的污染被释放了，那么资源也就没什么用了，不是吗？”潘局长看了看矮个子和他后面的一个警察。 “啧。”后面那个人轻哼了一声。 “而最后这一位……伞菇城，你们是来扩张自己的领土的，你们想要的是占领这里，将这里改造成适合你们生存的地方，但他们可都是要毁灭这个世界的，你们真的能共存吗？” 盘踞长说完，最后一个身材高壮的警察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他取下头上的帽子，他的头发已经变成了介乎于黄和绿之间的颜色，并且最尖端已经变得像是蘑菇一样了，他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低语，瞳孔忽然分裂，变成了如同苍蝇一眼的复眼。 “嘿，蘑菇头，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要联手的。”迦门药炉的矮个子不满地说：“就算要撕毁约定，也先杀了这个臭老头子再说！” 潘局长啐了一口血：“杀我？就凭你们几个？” 接着，还没等这几个人再嘲讽，潘局长就抬起手，一股压力卷起了天空的雨，在周围形成了数个大大小小的旋涡。 “各位，别在暗处看着了，今日若是我们秘密警察死在这里，那你们今后在这里行事也不会方便！” 陆凝看到自己头顶也出现了一个旋涡，看来潘局长对周围的情况早就有所掌握，他既然掌握了很多情报，也一定知道这些组织之间的恩怨冲突。如果想得更深一点……秘密警察或许想就此一举将双方全都钓出来也说不定。 “怎么办？”夏尔问。 “我们位置都暴露了，就算不出去，也肯定会有人过来查看的。”陆凝的手指快速从身上的兵器上一一点过，“我可能起不到什么正面战斗的能力，会从侧位支援你，我们先出去。” “为什么？” “先出去才能挑自己的对手是谁！” 很显然不少人都抱着相同的目的，既然不得不出来，那还不如立刻挑选和自己相性比较好的对手。而在潘局长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几个组织成员也已经开始呼喊自己的同伴了，那些真正的毁灭型组织成员。 陆凝确定的目标是缄默研究所和画脸——伞菇城那家伙明显不是正常的生命，用毒的迦门药炉也和喜欢下暗算的自己相性略差，而刺勾奴隶船已经表现出来的精神控制或者洗脑的能力也比较令人忌惮。 不过有人更快对上了画脸的那个四老师，从屋顶跳下来的两个蒙面人已经直扑四老师而上，与此同时，四老师的肩部衣服也被膨胀的血肉撕裂，金属色泽的骨刀被灵敏的肌肉牵扯着架住了蒙面人的兵器，紧接着另一只手肌肉内缩，凹陷成了一个手炮的形状。 “老鼠还真是不少。” 轰！ 生物炮的攻击没有任何火光，而是一团纯粹的无形冲击，两个蒙面人被震飞了出去，四老师看都不看，径直冲向了潘局长，他对今晚的目标依然很明确，斩首。然而他这个目标也很明确，立刻又有人冲出来，单手一挥，硬抓住了刀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居然凭借力量就停住了他。 黑狗一般的头部，毛发浓密的爪子，身上还穿着一身作战服，陆凝瞥了一眼，发现是胡犬之后就没再管那边的情况，抬手一指，夏尔挥动斧子就劈向了那个缄默研究所的人。 “三七七二。”那人冷哼一声，报出了一串数字，腰间忽然窜出了数个机械臂，向空中抛出了几枚六边形的暗蓝色薄片，薄片很快就隐形了，但夏尔劈下的时候却骤然在空气中出现，挡住了他的斧子。 “研究员科尔，我会好好研究你身上的素材的。”他用阴鸷的眼神看了一眼夏尔浑身上下的武器装备，狂热的研究欲望流露无遗。 在陆凝这边出动的时候，一道火线已经点在了迦门药炉的矮个男身上，火光只是一闪而逝，但随着火光标记扑上来的却是一道赤红色的射线，矮个男凭借身手躲开了这道射线。 “上。” 展秋心夹着一根烟走了出来，而李成甫则扯下了一个斗篷，从黑暗中直接现身，提着短剑直刺矮个的咽喉，他急忙甩出一团淡黄的烟雾，却听见一声打火机撞击的响声。 “只管攻击——点火！”展秋心目光冷酷，打火机一开一合，那团烟雾还没触及李成甫就被火星包围，迅速焚烧殆尽，然后被雨水一冲，什么都没剩下。 剩下两个人也没能去支援，一个一身紧身衣，肌肉发达宛如电影中超级英雄的人几乎是从天而降，然后和伞菇城的人当场对打了起来，而那位刺勾奴隶船的人则被几个敏捷的人围住，现在正在用两把铁钩进行防御，看得出她相当不耐烦，只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 “先杀姓潘的！”四老师大声喊道。 “说得简单，那帮普通人可对付不了他！”刺勾的女人马上也吼道，“那老东西可不会管这些人是不是普通人，人质战术对他没用！” “你们对我的认知还挺正确的。”潘局长笑了笑，再次擦了一下嘴角流出的血，“可惜这毒还杀不死我，你们是不是手里没材料，控制了剂量？” 然而已经没人想回答他了。第一批人各自挑了对手，而剩下的人也不会闲着，被这几个人招来的同伴也已经赶到了，周围的房屋旁一瞬间就泛起了浓郁的血味。 陆凝这里，夏尔已经尝试了好几种方式，却没有一种可以突破科尔那奇怪的盾牌防御。反而是科尔不慌不忙地用机械臂拼装出了一把枪和一把组合刀，然后对着夏尔就是一枪，蓝色霰弹火线几乎全部打在了夏尔身上，但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防御方面我们还是差不多啊。”夏尔嘟哝了一句，“相移盾是吧？差不多试出来了。” “见识不错。”科尔眼皮翻了翻，“但那又如何？” 随着这句话，他反手用组合刀招架住了战斧，一让一推，卸去夏尔的力道同时也将他的攻击带向了旁边——陆凝的方向！ “你们还有个打算阴人的小鬼，以为我发现不了吗？” 陆凝这是第一次对上夏尔战斧上的雷霆，死国那边能够产生的武器五花八门，她当然不可能知道所有武器都有什么特效。也幸好她对科尔没有低估，对方要引动攻击的时候，她就猜到自己已经成为了目标。 但这也正是她的机会。周围虽然有灯光，可夏尔的雷霆依旧闪耀，在这样的黑夜当中已经成为了相当瞩目的一个光源，陆凝手指微微一掐，抬手就直接抓向了空中的雷霆！ 对于所有这些外来者而言，或许互相之间的力量都有些了解，可这个世界的真言却有其特殊性，外来者没有深入接触的话是根本不会理解的，这几个毁灭型的组织都没有达到那种水准。陆凝手指合拢，就像是抓住了一团线一般抓住了浮动在半空中的雷霆。科尔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陆凝和夏尔之间有什么配合，立刻将枪口对准了陆凝。 “正好，怕你不转过来。”陆凝咧嘴一笑，用力一握。 被她握在手中的雷光立刻转化为了极度刺目的纯粹光华，科尔急忙闭上眼睛，避免了被强光致盲的效果，同时也凭借记忆的方向向陆凝开火！ 命中了？ 科尔没有感觉自己的相移盾被触发，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但紧跟着他就闻到了一阵有些呛人的味道，勉强睁开眼睛后，科尔有些惊讶地发现周围居然被烟雾笼罩了，雨水都没办法将烟压下去。 这烟雾弹的烟还特别劣质，黑灰色，科尔刚呼吸了一下就感觉自己想要咳嗽了。他急忙用机械臂给自己拼装防毒面具和红外侦查装置，却发现机械臂的运转好像没那么灵活了。 “相移盾本身不防侵染类攻击，毒雾之类的东西都可以穿过它的防御，烟雾弹当然也可以。”仿佛在雾的远处，夏尔的声音传来，“当然，正常的攻击、靠近行为大概都被你设置为防御参数了，在应对这一类攻击方面，我相信你这种人也不会留下什么空当。” 尽管夏尔的语气平静，科尔却从中察觉了一丝不妙的味道，他警觉地看着四周，如果另一个人敢暗中偷袭，他就让她领教一下自己的拳脚功夫。 “但是……有个问题。” 夏尔的声音似乎在移动。 “我们开始战斗之后，你所有的武器都是取出、组装出来的。如果是什么特殊需要的东西我还觉得正常，可冷兵器和热武器，无论是哪个只要身上常备一把就可以了吧？现场组装永远是个问题。” 此时科尔已经操控着不怎么灵活的机械臂将防毒面具和侦测仪制作出来了，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 “它们不是能够长期保留的东西，对吗？”“夏尔”带着微笑说道，这个声音实在和之前夏尔说话时的情绪差异太大，科尔终于分辨出了其中的古怪，他急忙戴上了侦测仪，在声音传来的方向确实有一个人，可看身高怎么看都不是身材高大的夏尔！ 科尔无暇顾及这个人了，他急忙扭头，立刻看到了已经几乎近在咫尺的夏尔，正好就站在相移盾的防御圈距离之外，这个距离掌握也只有和他战斗过的夏尔才能办到！现在那个人举起了一个类似喷雾器一样的瓶子，那里面……一定是什么能绕过相移盾的武器，甚至可能是腐蚀性气体之类的攻击！ 幸好科尔并没有疏忽锻炼自己身体的反应速度，在一瞬间想清楚了这些问题后，他立刻向后一闪，同时手动控制相移盾全部挡在了自己和科尔之间，就算对方有什么手段，也能争取一定的时间—— “呃？” 夏尔随意喷出了一些气雾，但它们很快就消失在烟雾和雨水当中，根本没有什么腐蚀现象之类的产生。而科尔反倒是感觉自己胳膊和颈部都传来一阵割伤的痛觉。 “我还没说完呢。”远处的陆凝继续道，“相移盾这个东西还有另一个弱点，那就是不会对静物作出反应，例如你掉入一个尖刺陷阱的话，相移盾是不会自动防御的，也许手动操控可以？无所谓，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你主动撞上了锋利的东西，那就没有什么防护可言。” 科尔一刀劈向烟雾，轻微的崩断声连续响起，那是钢丝线，非常细的钢丝线，他刚刚闪避得过于迅速了，以至于这线在他皮肤上割开了一些伤口，如果他反应再快一些，怕不是会直接被割断了脖子。 “哈，这不是棋差一着吗？虽然雾里我看不见这些线，但碰到还是会有感觉的，仅凭肌肉反射我就能躲开它们。这种小把戏还有多少。” “还剩一个。” 陆凝握紧了手里的那把剔骨刀，一段钢丝线被缠在了刀刃上，现在已经随着线的崩断而失去了力道。 “刚才你砍的那一刀，似乎无法通过钢丝线来将这把刀的特效发挥出来，不过已经够了。” 科尔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内心多了一丝不安。 “在你刚才触碰到钢丝线的时候，就已经通过那根线‘招架’了我的刀锋，剩下的事情，夏尔，压制至死。”陆凝随即对雾内的同伴下达了命令。 “了解。”冷酷的执行者立刻回应。 52 予毁灭毁灭 展秋心呼出了一口烟雾，手中将打火机展开又合拢。 李成甫已经作出了抉择，反而是展秋心这里并没有那么果决，这一点让她略有些烦躁。 “日珥。”她抬手打开打火机，手指向了矮个子再次洒出的烟雾，火星斑驳燃烧起来，再一次将毒气一把火烧光了。 矮个子显然也发现了展秋心才是那个最大的麻烦，他和李成甫的近身战斗几乎是平分秋色的，这就意味着只要能施展毒术，他能轻易拿下胜利。然而展秋心仿佛完全了解了他的攻击手段一般，毒雾、毒箭、毒针……每当他自以为隐秘地发动攻击时，都会被突如其来的火焰烧掉。 展秋心将烟头丢到了地上，火马上被雨水浇灭了。 “你们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 她开始走过来，李成甫则更加认真地与矮个子周旋，完全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打法，但这种打法却让矮个子更加警惕。 “只可惜你们不是当年的那些人了……一个喽啰而已。”展秋心手轻轻一晃，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将矮个子的衣袖烧开，连同里面的一个微型毒液喷射装置一起烧毁。 “而你们那些卑鄙手段却也没什么提升。” “你认识我们？” 展秋心笑了起来，按亮打火机，火光照亮了她的脸：“算是世仇，我和你们的世代。” “展姐，我拿不下他。”李成甫的声音一如既往得平淡，“他近战也挺厉害的，新掌握的力量我用得还不熟练。” “没关系。”展秋心再次抬起握着打火机的手一指，“第七次了，你可以退下。” 和之前那几次仅仅火星燃烧完全不同的大爆炸在矮个子脸前轰然炸开，矮个大惊之下就地一滚，避开了这一记爆炸，他也听到了刚刚那句“第七次”，难道刚刚的攻击一直是为了蓄力？ 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踏在水中的声音，展秋心已经冲了过来，矮个子把心一横，反手扣下腰间的一个按钮，颈部一个隐蔽的小装置立刻将针头刺入了他的脖子，一瞬间他身上青筋暴起，落在双臂上的雨水也骤然蒸腾起来，不自然的高温已经在他身体上生成。 “连最后手段都没有变化。” 展秋心声音冰冷，连脚步都没有停下。 “我可根本就不认识你！”矮个子狞笑，“但是既然你认得出来，也该知道太阳药剂就是我们殊死一搏用的！” 展秋心已经跑到了两米之内，李成甫早已让开位置，两人交错的瞬间，展秋心就将手里点燃的打火机抛向了李成甫，指尖却掐着火苗，将其拉长，塑性，聚集成一把巨大的砍刀。 矮个子也迎着展秋心冲了上去：“这是你自己找死！” 火焰的长刀和高温的手臂一瞬间便撞在了一起，爆炸声顿时轰鸣在整条街道之上，而结果则是矮个子被炸得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你们的一切，而我已今非昔比。”展秋心死死盯住了矮个子，“放心吧，你死之后，所有迦门药炉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哪怕这次别的任务都不做，我也会把你们杀光。” “你是哪里杀出来的臭女人……”矮个子狰狞地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毒药，眼前却看到了燃烧得愈发旺盛的火，呈现暗红色的火，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四周都陷入了高热的火海当中，但这在打了太阳药剂之后是极不正常的，因为他自己本身应该就是这里最高温的存在！ “蔽日之炎。” 暗红色的火刀已经形成了火龙卷一般的态势，在展秋心的控制下将矮个子卷了进去，而她自己的手臂也一同燃烧了起来，焦臭的气息同时从两人身上散发出来，但只有一个人发出了惨叫声——三秒钟。 惨叫声停止后，展秋心立刻切断了和火龙卷的联系，只留下一段火刀，她的一条手臂还在燃烧，李成甫快速跑了过来，将打火机对准了展秋心的手臂，那盛燃的火立刻开始回卷入打火机内部，慢慢露出一条被烧成焦黑的手臂。 “容我再重复一次，不太值得。”李成甫摸出一个瓷瓶开始给展秋心上药，“每次解开封印都应该用在最难缠的敌人身上，这家伙不够格。” “不，对我来说够了。如果没有这样一次正面强杀，我以后恐怕心里都会有些遗憾。”展秋心木然望着火焰中还在燃烧的残骸，“一条胳膊，回去就能治好。这样杀死迦门药炉的人，我也能安心升上五阶了，我还得感谢集散地给了这么个机会。” “迦门药炉的人还没死光呢。” “很快就会了，战场拉开之后，他们也一定分散，帮我个忙……对了，李成甫，你有什么要在这里完成的心愿？”展秋心看了同伴一眼。 “我？我只是活着罢了。”李成甫耸了耸肩，将瓷瓶收了起来，“怎么活着对我而言都可以，我听说过你，所以愿意听你的命令，下次场景说不准就换一个人跟着。我懒得思考，所以你帮我思考这些，这是我们约好的，不是吗？” “所以你的人生除了活着没有别的愿望？”展秋心用绷带缠起手臂。 “可以这么说。” “你真是我见过的要求最低的四阶游客。” “当然，场景里的事情该做还是得做的，有机会，帮罗媛报仇吧。”李成甫抬手。 “干什么？” “烟。” “我抽的是女士的。” “是烟就行。” = 街道的另外一端，胡犬和四老师已经互相一拳揍在了对方脸上，跟着两人各自退后了一步。 “不错的拳。”四老师揉了揉自己的脸，那张假脸已经被打出了一片皱纹，不过他也没揭掉，只是终于将目光放在了胡犬身上。 胡犬则啐出了两颗牙，一双眼睛放出凶光，捏了一下自己的拳头。他发现自己的力量居然不如对方，刚才那一拳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了。 “血肉改造……是生物进化中常常要考虑的一种强化方法，毕竟进化是随着世代进行的，无论后代会变得多么强大，不是自己的话就没有用。”四老师再次向前，“选择野兽，我也理解。对大部分智慧种族来说，智力的进化往往意味着躯体力量的退化，当多数情况下利用工具、计谋就可以达成目的的时候，力量的强弱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但是……” “你的屁话还真多啊！”胡犬吼了一声，挥拳再次扑了上去，但这次四师傅却没有再次对拳，而是鼓起了肩膀上的血肉，在表面生成了大量的肉瘤。 胡犬本能地将手臂往前面一拦，紧跟着就感到双臂传来一阵剧痛。那些肉瘤里弹出了大量如同舌头一样的肌肉团，每一个砸在他身上都如同刚刚的拳头一样重，胡犬甚至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喷出一口血，踉跄后退了两步，而四老师则将瞬间将那些弹出的肌肉团收回了体内。 “但是我们不那么认为。”他从指尖弹出一把骨刃，“既然会被优胜劣汰，就意味着野兽们也有自身决定性的弱势，要么爆发力有余而耐力不足，要么力量强大却速度迟钝……单独提取某一种野兽的特性是非常愚蠢的，甚至单独选择某一纲目都不足。” “咳，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多废话……” “我报上了名号来着，既然是老师，难免喜欢说教。”四老师说道，“如果听腻了话，那就杀了你吧。” “我是说，你和我认识的那个废话奇多的家伙简直一模一样。”胡犬用舌头舔了一下牙齿，“只不过他从来不在战斗中说这么多！” 四老师动作一顿，立刻抬头。 有人站在雨上。 他的头发、胡子甚至眼睛都是白色的，手中举着一把黑色的伞，一身灰袍，神态倨傲，一只手垂下，手中捏着一根如同随手掰下来的树枝一样的小木棍。 “在血肉中寻求提升……终归是将自己化为怪物。”他用比容貌更加苍老的声音说道，“你既然知道人类的专长在于智慧，为何还要舍本逐末……” 四老师笑了：“特殊能力吗？不过你看起来也挺喜欢在战斗中说教的，和你同伴形容的不同啊。” 苍白的人垂下头，没有焦距的白色瞳孔看向了四老师。 “不。” 雨的声音消失了，周围街道中战斗传来的响声也消失了，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已经消失不见。 “攻击已经完成了。” 四老师猛地一脚踩向地面，巨大的力量释放之下，足以让他一跃而上半空之中，将那个弱不禁风的人一拳打碎，或者从口中吐出一根毒刺，或者从臂膀发射生物炮，任何攻击，都足以杀死这个脆弱的人。 但是他的身体在原地没有动。 “你是个聪明的人，不是吗？多思考，你的学识，你丰富的知识量，你应该运用它们去寻找真理，而不是在这里对自己的身体改来改去。”苍白的人走到了地面上，伸手拉住还在喘息的胡犬，“永别了。” 两人原地消失，将四老师留在了这安静的世界之内。 【永恒的时间切面】，已经将他封闭在了单独的时间点上，四老师终于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但思索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挣脱时间的束缚就无法知晓了。 “咳，副队，你怎么才来……”胡犬一边让对方治疗，一边有气无力地说。 “你鲁莽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否则队长下次又要训斥你。还有，你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实在太粗糙了，别说那个力量和改造程度远胜于你的家伙，就算是我也能在近战上压制你。你得多学习一些技巧。” “我已经天天在补习了。” “另外，废话奇多的家伙，用这个词来形容我，我也不能装听不见。”苍白的人捏了胡犬一把，“看看其余几队，都是知道和队友配合来取胜的，就你一个鲁莽到一个人冲上来打一个自己打不过的，审时度势啊，你要动脑子战斗，而不是这样莽撞。” 胡犬恢复了人类形态，但神态已经惊恐了起来，根据他的了解，副队这么说话的时候一般并不是总结，而是一篇长篇大论的开始，而且如果他敢不听，回去一定会被绮纱罚。 还没有学会动脑子的胡犬显然还没学到在这时候转移话题的本事。 = 刺勾奴隶船，一个贩卖优质奴隶在世界之间漂流的组织。 奴隶主们只会抓捕那些最优质的人才作为奴隶，而次等的都属于饵料。他们严格来说并不会灭世，只是会把所有具有智慧的生命全部抓走区分后带去另一个世界贩卖……一个他们不是对手的世界。 加加贝特知道别的奴隶主是什么作风，她认为自己作风一贯来说比较温柔，那些优质的奴隶她都给了不逊于，甚至有些比此前生活还要好的待遇，有些甚至不觉得自己是奴隶，而是她手下的什么小头领……直到被她卖掉之前还这样认为。 毕竟人才又不光是脑子好这一种。 潘局长对她而言就是那种比较平庸的奴隶，至少不是饵料。只可惜年纪有点大了，而且还中了毒，成色要大打折扣，加加贝特是不会浪费资源在这种成色的奴隶身上的，她可是在这里相中了更多更优质的商品来着。 “你一贯是用这种目光看人的吗？”潘局长忽然开口说道。 “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讨厌而已。”潘局长微笑了起来，将墨镜取下，“你没有听到吗？你的同伴们正在死去，刚刚连那位画脸的家伙都消失了，你就是下一个。” “别人的胜负可不能决定我们之间的成败。” “我们之间？不不不……我都中毒了，还是个老人，你就不能体恤我一下吗？看看你后面。” 这并不是什么诓人的话，即使加加贝特不扭头，她控制的那些饵料也让她知道后方确实有人走了过来。那是一个？不，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几乎完全隐蔽了气息，不过逃不过她的探查。 “您好像还没有弄清楚一件事，有人过来会占据优势的应该是我，因为我们所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加加贝特冷笑一声，“现在就让我——” 她猛一转身，一只轻盈的金属鞭从手中甩出，迎风伸展，直击身后过来的两人，一瞥之间，她已经看到了那两个人身上的物品，没有盾牌之类的东西。 精神网毒刺。 加加贝特立刻扣下了金属鞭的手柄按钮，鞭子上的细刺顿时散发出了幽绿的光芒，也正是在这光芒照下的一瞬间，走在左边的，各自稍微矮小一些的女子抬起了手臂，一个环状花纹在手臂上方伸展开，鞭子带着幽光砸在上面，荡起了一层涟漪，却没有任何建树。 潘局长笑了，对右边的人说道：“没想到第一个来援救我的居然是您，云纾女士。不过看情况，各位对于超凡力量也不是全然不知啊。” “等解决了麻烦的对手之后，我们自然会向潘局长解释。听闻有异变，就连我们的理事长也过来救援了啊，潘局长，具有力量的人也不会全都胡作非为的。”云纾笑着说。 施语鸾挡开了鞭子之后，瞥了加加贝特一眼，没想到却发现她眼都直了。 “上品……不！是极品！” 施语鸾顿时脸就黑了。 53 理事长 陆凝伸手拨弄了一下视野内的光丝，居然还真的能有仿佛触碰到一般的飘动感，旁观的夏尔倒是一脸不明所以，不知道陆凝在碰一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他从科尔身上拆下了一些东西，周围的烟雾已经散开了，此时要想去拦截那些被叫来的支援者正是时候。 “一些有意思的事情。”陆凝微微抬头，更多光丝在她的视野内出现，虽然很影响视觉，却也让她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打个比方，她现在的视野范围更加类似于在海港里面披上真言的外壳后拥有的那种视觉。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回去，到潘局长那里，有非常厉害的人物出现了。” = 施语鸾将一根手指指向了天空，一道惊雷在暗夜的黑云之中炸响，加加贝特的身边立刻落下了一片雷电灼烧的痕迹，她稍微惊讶了一下，但转瞬间目光就更加灼热了。 “我一定要得到你！你绝对会成为非常受欢迎的那种商品！” “云纾，清扫周围。这些人的嘴比实力要厉害。”施语鸾吩咐旁边的人，“无需交涉，不接受投向。” “当然。”云纾轻笑，转身走进了巷子当中。 施语鸾等人走了，才重新看向了加加贝特。她心情很不好，碰到这样一个人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我很讨厌缺乏正常认知的家伙……”施语鸾将右手食指靠近嘴边，“你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人。” “嗯？你在说什么？什么样的人？”加加贝特嬉笑着走了过来，“别害羞嘛，那个老头子确实无聊，但是像你这样的人，一定能够成为光彩照人的大明星的！” “喂，潘局长，如果我杀了这个女人，我们应该能好好商量一下合作的事宜？”施语鸾懒得再和她说话，转而看向了后面的潘局长。 “当然可以。”潘局长微笑道。 “那好。”施语鸾手指一勾，周围的雨水落下趋势忽然开始减缓，然后开始转为向横向移动，与此同时，狂风也开始吹动，加加贝特向周围看了看，却笑了：“准头真是差啊，你的攻击虽然声势很大，结果却很不明显，多数都是浪费了嘛！你还需要更多的指导……” “不需要。”施语鸾再次将手一挥，这一次地面发出了轻微的震动声，一条条裂缝在大地上浮现，虽然同样没有命中加加贝特，倒也限制了一下她的行动方位。加加贝特跳过一个个裂缝，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型手枪，瞄准了施语鸾。 “乖乖和我走吧！” 手枪开火时没有声音，而是几颗隐蔽的黑色弹丸，施语鸾周围的狂风马上将这几颗弹丸卷偏了方向，但弹丸却在半途中炸开，里面飞散出了大量如同灰烬一样的黑色斑点。 刺勾奴隶船能够如此大肆抓捕奴隶，虽然也有各个奴隶主的手段，但直接针对一个世界的人时还是会用更加方便的方式的。刺勾神经虫——一种本身的大小和灰尘差不多的小虫子，体积小到足以从汗毛孔这样的地方侵入生物体内，进入大脑这一类思想的中枢器官，进行思维控制。 虽然不可避免的会损失一些成色，却高效而有用。很多普通的文明当中即使是高端的战斗力也不具备抵抗这种小虫子的手段，加加贝特虽然还没看到施语鸾真正动手，但她已经感觉到了对方意有所指，不能耽误时间了。 花纹再次在周围浮现了出来，甚至在施语鸾周围形成了密密麻麻的防护罩阵列。她呼出一口气，向右踏出了一步。 现实扭转者和常人不同，其能力足以通过获得的真言知识直接对现实造成影响，而无需依靠他人的认知实现。能够形成这样的效果，最主要的原因是现实扭转者们的精神已经更加趋向于真言，本身已经相当于真言在现实中的延伸了。然而即使如此，真正要扭转现实也是会耗费代价的。 很多疯子会不在乎支付一些高昂的代价来扭转现实，但天马工作室不同。施语鸾已经学过了七种真言的相关知识，真言的力量触发最重要的是“仪式”，虽然这些仪式并不如传统认知那样严肃。在这个前提下，天马工作室非常擅长的一件事就是进行仪式的“嵌套”。 让雷霆落下是一种常规手段，对大多真言来说，出现时引发一定的异象都是基础知识，只要不牵涉到人或引发重大的摧毁，那么代价或许就是一定的精力而已。 但落雷形成的灼烧痕迹、通过空气发生的电离、闪电的光辉……可以构成下一个仪式所必需的“场所”，因此便能够产生“横风”。 在非必要的时候，施语鸾印象里自己从来都是通过这种有些麻烦的方式用极小的代价一步步交换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现在也是同样，幸好加加贝特虽然来自毁灭型组织，不过本身也不过是正常人类的身体，所以也不用嵌套太多环。 加加贝特已经跳过缝隙，距离她不足三米了，她举起枪，这一次瞄准了施语鸾的头顶，她悄悄拨动了一下枪上的一个按钮，让一枚近距离专用的贯通弹头装填了进去。 但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有些僵硬，紧跟着手指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痛觉。 一些细微的骨刺已经穿透了皮肤，然后卡住了枪上的扳机，她已经无法扣下了。而身上各处也在传来刺痛，这种刺痛越来越多，也开始越来越剧烈。 “白骨化。”施语鸾说道，“只要做到这个地步就够了吧？为了防止你有什么外侧防御手段，我将攻击瞄准了你的体内……现在够了。” 陆凝和夏尔也恰好在此时赶到了战场，两个人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体内开始钻出大量的白色刺状物，连一声喊叫都没有发出来，就快速被白刺覆盖了整个身体，所有的血肉都在白刺的高速生长当中化为了养料，最终，那个人所在的位置一分钟之内变成了一根两米左右高度的白色“珊瑚”。 “真是触目惊心的力量啊。”潘局长笑着拍了拍手。 “您过誉了，中的毒不要紧吗？”施语鸾问道。 “无妨……我们有专业的解毒人员，没给我下足够剂量的剧毒是他们的失败。”潘局长说道，“不过今天晚上本来是瞄准了另一个目标的，没想到却完全被带偏了方向。这么多妖魔鬼怪混进了这个基地，各位负责人难道就没有什么消息吗？” “啊，其实我们也有所注意，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了解情况的。我们属于研究这方面的人，投资这个基地也是想要有一个过了明路的地方来开展研究。至于别的企业若是有什么打算，我们也不会清楚的。”施语鸾回答道，“我看不如请潘局长以官方的名义来询问？我想大家都是要在这里生存的，总要让您知道。” “不用这么谦虚，如果各位想要隐瞒，我们大概至今也不会知道各位的身份吧。”潘局长也开始打起了官腔。 陆凝看着两人的交谈，叹了口气：“看起来解决了啊……” “我们也要过去吗？”夏尔问。 “不了，我不准备走这条路。”陆凝摇摇头，“我们头上的水气旋已经没了，看来潘局长也不能长期维持那个侦查手段，趁现在咱们跑远点好了。” “你想做什么？”夏尔问。 “还没有想得太详细，不过肯定不能和秘密警察‘合作’的，最多暗中提供一些证据什么的。我们先把那些巷子里面残留的人都处理一下吧，之后……” 之后的事情可以在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再处理。 = 在大量游客还在趁乱参与对这几个毁灭型组织的剿灭工作时，在基地之外的小镇上，一座被人租下来的民房里，仓库的大门被人拉开。 被蒙着眼睛绑在椅子上的尹绣咧嘴一笑：“你可算来了……侄女，我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可不怎么样。” “从你被抓到我找过来也就过了一天多一点，我已经非常迅速了。”尹荷拎着匕首靠近，“你一下子就猜到是我了？” “他们可懒得这个时间进来，反正我被绑着又发挥不了什么本事。”尹绣很无所谓地说。 “你的真言一点作用也没有吗？”尹荷随手把绑着他的绳子割断。 “这东西是专门用来对付特殊能力的。暗杀者很懂，先研究了一下真言的特点，然后切断了通往梦境的通路，我很难连接到那遥远的海，更没办法唤起属于‘天’的效果咯。” “所以你就一直被这绳子捆着。”尹荷捏着绳子的断口研究了一下，“叔叔，你要是不想逃跑就直说，就算这绳子有对使用真言的人有特效，对你来说也有别的逃跑方法吧？” 尹绣扯下眼罩，笑嘻嘻地说：“好不容易有个打入内部的机会，我得看看这些敌人是什么来路啊。而且我也很相信你的本事的，你是我所知道最有能力的负责人了，没什么是我们对付不了的，是不是？” “别在这种事上说‘我们’啊。”尹荷叹了口气。 “对了，那些绑匪怎么样了？”尹绣活动着被绑了太久没有有些僵硬的四肢，问道。 “死了。外来的入侵者，留着命做什么。”尹荷平淡地说，“现场已经处理好了，明天会发现这里有一场混乱的械斗，这个镇子的管理没有那么严格，因此一些来路不明的外乡人在这里租了个短期房子干不法勾当也正常。而后因为分赃不均之类的原因内斗全都死了……总之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吧。” “可靠啊。” “你呢？这边探听到什么消息了？”尹荷从仓库的角落里扯了一块布抹去匕首上的血。 “在那之前，我先问一下，除了我之外，基地里面的理事长有几个失踪了？”尹绣笑着问道。 “除了天马工作室的施语鸾和鲁弗斯地产的艾菲利克以外，其余的理事长都失踪了……哦，对了，李竹已经死了。” “哦？”听闻有人死亡，尹绣并不惊讶，“李竹确实平庸，不过她怎么死的？” “不清楚，应该是外来者动的手。她过于大意了，下手的人也干脆利落，根本没让她有任何留下线索的机会。我发现的时候至少已经死了四小时以上了，而且她自己遮掩了行动轨迹。” “明白了。”尹绣点了点头。 “另外两位都是被人直接从住的地方绑走的，和你一模一样。”尹荷说，“所以我需要听听你这边都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绑架我的是一个职业的暗杀组织，也揽一些这样的活。不过有点意思的是他们并不是绑架韩廉和华云山的组织。那两位理事长估计是被别的人算计了。” “难道不是你？”尹荷问。 “哈哈，怎么可能，我可懒得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们。话说回来，施语鸾和艾菲利克既然没事，说明他们本身的战斗能力就挺强的，这个试探做得不错啊，不过是谁做的呢……” “人选恐怕只有从理事长当中挑选。”尹荷说。 尹绣笑了，勾心斗角，他可太喜欢了。 “严格来说，我不属于善于战斗的那种类型，碰上这种专业人士自然也对付不了。而其余几个大概也是类似，韩廉和华云山大概和我类似，所以才这么容易就被人抓走了。说实话，我很怀疑是李竹做的。” “是吗？可是她反而成了最早死的一个。”尹荷说。 “因为她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还没有做好打算。但有人已经准备要排除异己了啊。”尹绣说道，“这么以来，反而要感谢那位让人把我们绑过来试探的人了，如果不是这位先下手为强，或许我们就要面对专业的杀手了呢，我可没自信一定能活下来。” “那……理事长，我们要如何反击？”尹荷问道。一旦以身份开始互相称呼，那就是正式的工作事宜了。 “你在负责拍摄相关的事情之余，盯一下其余几个负责人的情况，雪兔电子和我们有些同盟关系，他们大概也会比较着急，如果有人知道的话，大概会从那边下手来对付我们。此外，杀了李竹的人不管是谁，都有些危险，这件事也要放在心上。剩下的我会找几个靠谱的人来收集消息，等有确定的情况了，你就去解决根本问题，我们一贯的方式，没问题吧？”尹绣说。 “可以。”尹荷从兜里摸出尹绣的手机丢给他，“该工作了，理事长。” “是啊。”尹绣翻出通讯录，“偷了一天的休息时间，该工作了。” 54 雇佣兵和关系网 陆凝和夏尔再次截杀了一个人之后，尹绣的信息也在此刻送到了。 夏尔熟练地收集着战利品，而陆凝则打开手机看收到的消息。尹绣先报了一声平安，随即便向陆凝说了他这边注意到的事项。 “虽然还不知道是谁，但游客当中已经有人存在敌意了是吗？也算正常……既然尹绣被人下手了，我们之后遭遇来自游客暗算的可能性也很高，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还不如主动出击。” 【陆凝，如果你相信我们的盟约，那么麻烦你去以下三个地方，查看一个叫做“蛇獴”的组织在这几个地方留下的痕迹。我根据他们之前的对话推断出了大概的活动范围，但现在我和我的负责人都没有时间去管这件事，它或许不那么紧要，却可能成为我们之后的一个有用的棋子。除此之外，我知道你已经见过桂瑶瑛了，她和我们有一定的合作关系，不过不能完全相信，这是我能够给提提供的立场。】 “这家伙办事还算靠谱……”陆凝将信息往下划了一下，看到了三个地址。她能够同意和尹绣继续合作，也是看中了这人虽然有点自大不过做事确实有自己的缜密性。这次借着被绑架逃过暗杀也不知道是走运还是他有所安排。 “夏尔，收拾好东西了吗？” “没问题，我们的目标又有了变化？” “是啊，适应吗？我们的目标会经常变化。” “之前你还准备先做这里的事情来着。” “因为姑且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时，先挑重要的来做。至于这样的机会，以后我自己也能创造一个。”陆凝拨拉了一下眼前的光丝，“基地的4号区，入口附近，有一座类似于艺术馆的建筑物，那座建筑物本身只是作为一个外景用建设的，里面目前只是进行了简装修，将来理应是按照拍摄方要求的情况进行布景的。不过……” “现在有人了是吗？但是现在过去可要走很长的路，相当于我们要回酒店了。”夏尔说道。 “多跑跑腿吧，反正已经淋雨了，运动一下强健体魄。”陆凝微笑。 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这片战场或许不好介入进去，但离开就简单多了。只不过在彻底离开之前，她倒是感觉自己耳边传来了好几声鸟鸣。 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吗？那倒是习惯了。 4号区域位于1、2号区域的背部，正西侧的大门可以直接进入这片区域。设计上比起现代化许多的1、2号区域，这里更加趋向于艺术性和各种特殊现代建筑的聚集，因此面积其实也不小。赶在暴雨当中抵达这里的时候，陆凝浑身都已经被雨水浸透了——她是故意的，这样的冰冷此刻反而是她的伙伴。 “热源？” “除了岗亭里面的一些工作人员以外，我没有看到人类形态的热源。当然，如果他们是你们所说的那些进行各种暗杀业务的小队的话，基础的自我隐藏手段肯定不会缺乏。”夏尔说，“我们可以在这里多转转，不过我想多数是无用功。” “没关系，反正我们有详细的地址。” 陆凝瞥了一眼手机：“夏尔，到时候不需要你负责侦查，你负责战斗就可以了，侦查的任务交给我，明白了吗？” “当然可以。” 两人快步冲向了艺术馆，陆凝的双目已经透过眼前的光丝望向周围，逐渐扩大又消失的裂纹带着仿佛某种律动的规律，当它们舞动的时候，视野之内几乎都被纯粹的光芒和黑暗所占据，却还能够看得见周围的一切。 能看到“形状”。 过于复杂的构型，让陆凝一时不能理解这些如同乱线团一样的图形是什么。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了某些特性，连贯的特性。于是陆凝几乎下意识地在脑海里面将这样的连贯截断——然后它们就形成了画面。 尽管只是一瞬间，陆凝确信她捕获到了“过去的光”。 光真言能够超越时间吗？不过……对于光来说，如果和时间毫无联系才奇怪吧？相比之下，“廻”所掌握的时间相关的东西就像是一点碎片，幸好陆凝能够适应这份庞大的时间感所带来的不协调，这让她回忆起了从前那惊鸿一瞥之间观测到的宇宙的生灭。 “看到了。”陆凝低声对夏尔说，“我手指出的时候，直接释放攻击。” “好。” 陆凝冲进了艺术馆，她眼前如同频闪一样出现了纯粹的光丝的构图，这让她感觉有些难受，不过相比于获得的信息来说还是值得的。 在那些过往的片段中，她终于看到了类似人类的构型，人类的手中应该持有着一些仪器，或者是别的什么？无法从这样的片段中看得过于清楚，不过只要是捕捉到了讯号，她就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去追踪。 向右，绕过一条走廊，上楼，空荡荡的展区，小型展览厅，穿过两个区块…… 一瞬间，陆凝终于找到了异常的线。一条光仿佛断了一般，和墙壁接触在了一起。 是墙面吗？但不对，这个展厅里面是有窗户的，能很明显看出墙壁和外面并没有什么隐藏空间，如果攻击墙壁多半只是会打开一个通往外面的大洞。 但是一定会有人隐没于墙壁之中。“蛇獴”……在这方面，尹绣没能提供对方具有什么样的能力，什么样的特性，那么陆凝其实可以稍微猜测一下。 她环顾四周，然后脱下身上湿漉漉的外袍用力一甩，大量水滴飞溅在眼前的墙壁上，白色的墙壁上立刻出现了一些深色的水渍。陆凝将目光投向那片自己看到光线重叠的墙面，水滴在墙上形成了一个轮廓，但重点并不是墙壁——陆凝马上伸手一指，她确信夏尔刚刚已经看到了，他的动态视力绝对比自己强！ 夏尔也已经立刻拔出了一把形状像是喇叭的枪，这个很显然不属于常规的武器，在夏尔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周围的空间立刻出现了不稳定的抖动，紧接着在陆凝眼前，一片“房子”骤然从地板和墙面上膨胀了出来。 “空间隐匿的手段，不过不是特别高明。”夏尔拽着陆凝躲开了膨胀出来的房子，然后一脚踹开了房门，门的后面居然直接就是一条向下的楼梯。 “……而且设计也相当差劲。” “小心点，这里应该有三到四个人。”陆凝眯起眼睛，眼前的光丝忽然减少了，在这片被特意创造出来的空间内，干扰的信息仿佛少了很多，不过她却无法再从中抽取过去的光线判断了，因为这里面人类活动的痕迹比外面可密集多了，毫无判断的准确度。 “没看到人，要不要先用失能弹攻击？” “他们一定也知道我们闯进来了，空间隐匿手段失效，不可能不发觉。”陆凝左右看了一下，楼梯两侧没有奇怪的光芒，夏尔随手一斧子就劈了进去，然后才大步走下楼梯，当然两边也确实什么人都没有。 制作这样一个空间是非常麻烦的，其面积也不会很大。两人走下了大约两米左右的楼梯，很快就来到了楼下真正的藏身处。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的人居然没有伏击，五个穿着绿色迷彩的人已经坐在了狭小的大厅里面，手边放着武器，一脸不高兴地等着两个人走下来。 夏尔往前走了半步，斧子横在两人面前。 坐在正中央的一个沙发上的男人叼着一根烟斗，一双三角眼盯着夏尔。他的胸口有一枚很明显的盾形徽章，上面画着的就是蛇獴这种生物。 “不速之客……你们进门的方式很野蛮啊，如果不是你们有点本事的话，我已经把枪管塞你们嘴里了。”男人满脸不快，“说吧，干什么来的？” “没想到诸位真的在这里，那么就好办了。我们把话直接挑明说吧，我是代表尹绣先生来这里的。”陆凝尽量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蛇獴的诸位，其实是受雇佣的吧？” “有眼睛就能看得出来吧，还是说我们的风格表现得还不够明显？”男人有些讽刺地说，随后用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凳子，“坐那里吧，我们上一单已经结束了，正愁下一单呢，既然你们来了，还是代表那个阔少，那想来能给我们个满意的价格。” “价格是最好说的了。”陆凝完全没有给尹绣省钱的打算。 在不算友好的气氛中，交谈总算是开始了。 蛇獴很符合那些完全没有道德感的佣兵团的特点。他们的世界穿梭能力都是租来的，因为这不属于他们擅长的领域。他们贪婪，只追求钱财，也醉心于力量，但也遵守自己的佣兵准则——因为干这一行要是什么都不遵守的话，早就被人灭了。 至于他们的这个头领，干脆就是用“蛇獴”自称的。 “想从我们这里获得别的雇主的信息，那是不可能的。”蛇獴冷笑道，“你也该知道，我们要是不遵守这个规矩，估计就已经被雇主给灭了。” 有人雇佣这种队伍不是因为自己实力不足，而是因为有些事自己不好下手，看起来蛇獴也免不了有这样的情况。 “我们并不需要知道你们的雇主是谁，这种事我们会自己去调查。我只是想问……你们是否真的是什么任务都能接吗？只要是你们专业领域的？” “你这是想要激我？”蛇獴冷笑，“我们可不光是自己干活……你有什么目标？说出来，我可以现场给你估个价。” “尘世之埃……” “咳。”蛇獴立刻咳嗽了一声，“如果没诚意要谈的话我们不介意用子弹送你们走。” 陆凝笑了：“尘世之埃此前在沉渊城里的行动，你们应该有所知晓？” “那么大的事，很容易打听到。” “在那个时候，尘世之埃顺手处理了一些势力，但是沉渊城里面潜伏着一些别的势力没有被排除出去，你们也应该知晓。” “那又如何？你和他们有过节？” “当然有。”陆凝冷笑了一声，“虽然说我没受什么伤，可是我这人还挺记仇的。而且我现在刚好没什么时间去对付他们，而你们刚好很方便。” “哦？” “如果只有外貌，你们能找到目标吗？”陆凝笑问。 蛇獴扭头向自己的小弟示意了一下：“给她个板。” 小弟从旁边的柜子里面掏出了一块上面夹着纸张的木板，递给了陆凝，如此复古的东西和他们表现出来的科技手段还真有些不太沾边。 “不管你用写的还是用画的，尽量写出特征来，我们就能动手。当然，找到目标的话还会和你讨论一下价钱问题，我们是收钱办事的，事前三成，事后七成，不得拖欠。” “两个人，如果你们发现还有谁和这两个人过从甚密的话，那我会加钱杀了那些人，这笔交易很合算吧？我们也顺便讨论一下，你们接受的‘钱’是什么？” 蛇獴的目光忽然阴森了起来：“实际上，你们两个在我眼中就是富豪了。” 无论表面上看来蛇獴是一个多传统的佣兵团，这种能够跨世界开展业务的组织都不会很简单。这位蛇獴队长目光中的贪婪几乎是将二人当成了稀世珍宝，甚至陆凝感觉他和看到亲人一样。 从那个空间内走出来的时候，陆凝想了想，给尹绣打了电话。 “陆凝？你行动速度很快嘛。” “你也挺快的，既然都知道我行踪了，看来已经安全返回基地了？” “哈哈哈，好了，怎么说？蛇獴的情报？” “找到了，蛇獴算是个二道贩子，本身也会做一些业务，他们本身的能力有多强我不太确定，所以抛了个饵看看他们的关系网有多紧密。” “听起来还行，对了，报酬要给他们支付什么？我这边能提供的我都可以出。” “那倒是用不着，等到有了后续之后我会接着和你汇报。他们要的报酬正好是我们最不缺的东西。” “是什么？” “杀戮的经历，最好是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的那种。”陆凝勾起嘴角，“很符合他们佣兵团的风格。” 电话那边传来了尹绣的大笑声，大约一分钟后，他才停下，说道：“明白了，总之，我这边恢复联系，你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对了……陆凝，我这里有个消息，是危贾传来的，我觉得有必要和你分享一下。” “什么？” “当初危贾和另外两个基地组的人不喜欢这种随机组队，直接拆伙。我本来也以为是这样的。不过今天危贾联系了一下那两个人，发现联系不上了……我这边找到了其中一个叫田坤的人的尸体。”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些轻微的按键声，是尹绣在调监控的声响。 “又死了个游客？” “我不认识这人，所以他死不死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这样一来，嫌疑就落在了另外那人身上，陆凝，你得注意这个名字叫左潇弼的人。” 55 偶像 左潇弼…… 陆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本能地感觉有些不舒服。记忆过于久远也没有多么具体的印象，但既然会引起自己这样的反应，那多半不是什么好印象。 不过没等陆凝仔细回忆，尹绣就继续说话了：“除此之外，这几天也麻烦你走访一下另外两个地方。从蛇獴口中直接问挖出实际情况我本来就不指望，既然他们已经在基地里面设置了一个根据地，那么为什么还有两个地方有明显的活动痕迹？我想要知道。” “明白了。另外我也问一下，我们离开之后，7号区的战斗状况如何？” “不必担心，天凉自然会结束。你也不用在意要参与剿灭毁灭型组织的任务，之后我会再试着创造一个机会的。” “好……”陆凝打了个哈欠，“那么今晚的事就先做到这里了，我要回酒店，你自己看着处理那边事务就好。我才知道混进来这么多妖魔鬼怪，这基地里面到底被你们迎接进来什么客人？” “谁知道……但肯定有那么一天，普通客人会被全部滤出去。” 有了尹绣这个说法，陆凝也不再多问。她和夏尔商量了一下，夏尔居然对返回7号区的战场有点兴趣，陆凝也没拦着他，两人就此分开了。 顶着暴雨返回了酒店，这场雨从出门到现在没有丝毫减弱，本身就透着一些不寻常的感觉，但陆凝已经感到有些疲乏了，就算是她的精神经过了光真言的洗礼也一样。 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却意外发现屋子里有个人。 “你回来了。” “瞿奕。”陆凝看着房间里的人，“你会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姐妹会直接选择了化整为零？” “当然，姐妹会早就意识到了今晚的危险，在袭击到来之前就伙同五色鸟俱乐部之类的组织布置了一个祸水东引的计划。” “五色鸟俱乐部？今天晚上我没看到他们啊？” “他们人非常少，是走经营流派的，当然具体出动了多少人我们也不清楚。现在除了我自己以外，我也没办法直接通过面貌看出来到底谁是姐妹会的人了，你也别从我这里打探情报。” “当然不会，我说过，你可以放手去做，只要你能控制得住，如果你控制不住就是我的事情。”陆凝揉了揉眼睛，“现在我很累，有什么话明天再聊，没有的话就好好做自己的事情。” “明……明白了。”瞿奕也感觉到陆凝这几天身上的危险感有了很大的提升，游客对此感应都很敏锐，她没有再说话。陆凝将湿乎乎的衣服扔进卫生间的一个筐里，冲了个澡之后便回到床上躺下了。 很快，困意袭来，眼前的光也慢慢散去，回到了令人安心的黑暗之中。陆凝头脑里还在迷迷糊糊地思考着今天遇到的各种事情，最后，那个名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左潇弼…… 有人询问过左潇弼这个人的名字，问对方是否认识他。 后来，似乎因为别的什么事情不了了之了？ 记忆上的迷雾在浑浑噩噩当中却开始慢慢凝聚成型，那些很久以前的声音也被挖掘了出来，组成逐渐具有特点的音色。 陆凝无意识中呼出了一口白雾。 是啊，她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听到这个名字的。 她是……从一个女性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仇恨感浸透在其中，却并不是质问被问话的人。 三人出行，一辆车，茫然的雪地，荒凉的末日—— “左潇弼，你，知道吗？” 陆凝没有睁开眼睛，不过记忆的厚重门锁终于被她撬开了。宣梓瞳曾经在那个末日场景里询问楚剑庭这个名字，然而这实际上是向翼在杀死宣梓瞳哥哥的场景里面使用的假名和假身份，由于向翼这人本身就喜欢变换身份，性格变幻不定，在他死后，他以前用过了乱七八糟身份陆凝也没有再去追根溯源了。 但……这个名字很独特，大概不是简单的重名这么回事。 又是人偶派对吗？真是好久不见了。不过此时陆凝很累，只是想起了这个名字的相关事情之后，便没有继续思考很多，先进入了沉眠当中。 = 大雨未停，但拍摄依然继续。 不……尉詹导演说不定更高兴，因为比起人工雨来说，自然的降雨毫无疑问更加符合这位导演的心意。显然瞿奕也是这么想的，正在披头散发地在卫生间匆忙洗脸漱口。 陆凝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昨晚打得那么激烈，居然没有任何消息流传出来，大概也就是问尹绣之类的人才能知道更多详情。 “今天的本是……”瞿奕用毛巾擦着脸从卫生间出来，就像个正常的摄影师一样。陆凝回忆了一下，说：“肯定是雨中那几场剧。先把雨具准备一下，设备防水检查，还有……带点热饮。” 和两人预料得差不多，尉詹今天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明明被浇得和落汤鸡一样声音却分外中气十足，甚至拿着喇叭在宫殿里面走来走去，大声指挥着所有人的行动。 陆凝耳边听着尉詹的话，好像今天有什么重要人物要过来？ “九点半开始拍摄！今天都精神点！”副导演也出来喊话了，“今天天气不太好，所以拍摄任务也不是很重，早干完早休息！” 副导演的话就鼓动不了几个人了，在场的几乎都是老油条，都知道“早干完早休息”这话说出来和没说差不多，最终如何还是取决于演员们的表现。 陆凝很快就知道今天要来的重要人物是谁了。 各种仪器架设好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了一个男人颇具特色的声音：“今天我特地按照各位的要求，和这里的诸位负责人协商了一下，终于获得了允许！我们可以现场参观一下尉詹导演的拍摄！只是今天天气可真是不太好，要不是只能今天，我可能就想摸鱼在酒店了哈哈！” 是北慕大的声音。 片场的人们基本也都认识这个声音，互相看了看，尉詹却拍了拍手：“今天直播组的人会过来进行拍摄，但不会拍我们正在进行的部分，大家注意自己手头的工作，中间休息的时候你们可以相互聊聊，我不禁止。” “你说尉导为什么临时和我们说这个啊。”陆凝旁边一个人小声问她。 “不知道。” 北慕大带着几个摄像师和今天的嘉宾，走进了还没开始拍摄的宫殿里面。尉詹马上带着副导演和编剧迎接了上去，双方进行了一番毫无营养的寒暄之后，北慕大也介绍了一下身边带来的嘉宾，今天的嘉宾是一男一女。 “都是刚出道不久的偶像，这位是裘帅，擅长唱歌、作词作曲，相当有才华的一位歌手。这位是许云濛，擅长多种舞蹈，对历史也很有兴趣，希望今天能在尉导您这里找找灵感，您不用太在意我们。”北慕大笑着说。 “没关系，之前尹荷已经找我打过招呼了，除了我们正在拍摄的部分，周围各位可以随意拍摄。”尉詹用手比划了一下，“我们的编剧组也有好几个在休息的，如果有兴趣可以去了解一下。” 两个少年少女鞠躬向尉詹致谢，态度恭敬，不过这么远陆凝也看不太清楚他们具体的动作是什么，只能听见远处远远传来的声音。 “哎……偶像。”旁边那人又说话了。 “怎么了？”陆凝问。 “一听就知道是看上了尉导手里的资源来混脸熟的，听听这才艺，唉……老老实实唱歌跳舞不好吗？总想着进演艺圈，又没练过什么演技……” “看来你遇到过不少次了。”陆凝同情地说。 “加班拍到死。”那位耸了耸肩，“尉导又不是什么差不多就让人过的人，一条要是演不好那就骂了再继续拍，总之现在我看到这些小年轻就胆寒。” “至少我们这次不会有。”陆凝说道。 “哈，谁知道呢？” 幸好北慕大也清楚这里面的情况，真的就带着人到后面去转悠去了，让剧组的人安心拍戏。几位主要演员今天的表现也比较好，虽然看着精神有些疲惫，但水平发挥得却比昨天好多了，几乎都是三条之内就能拍完，如此顺利的情况也逐渐让剧组的人都露出了笑容。 然而就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大殿后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争吵声，声音之大甚至让拍摄都有些进行不下去了。尉詹皱了皱眉，等了个十秒发现没有消停的意思，干脆一挥手下令提前午休，转头就走向了后面。剧组的一群人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一窝蜂涌了过去，陆凝等人自然也混在了里面。 刚一道后台，陆凝就闻到了一些刺鼻的香味。仿佛是各类化妆品混合在了一起的味道。看来是化妆间那里出的问题。尉詹也似乎知道这件事，走到了临时搭建的化妆室那里大声问：“怎么回事？” 北慕大急急忙忙跑出来：“尉导，抱歉抱歉，造成的损失我们会补偿的，幸好没人……” “北老师！这件事本来就不是我们的错！”那位年轻女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他们答应的让我们参观，这东西早就坏了，他们想找替罪羊而已！” “小许你别说话！”北慕大吼了一声，随后再次向尉詹致歉，但众人并不觉得这件事能这样轻轻揭过，毕竟尉导的脾气大家都知道。 “我不会冤枉了谁……怎么回事？”尉詹招了招手，让里面的人都出来。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外乎是众人参观的时候砸了放在架子上的化妆用品，这些东西价值虽然不低，却也不是在场的人赔不起的，问题在于这件事的影响。化妆师坚持说是这些人不小心碰坏了架子导致东西翻到在了地上，而许云濛则坚称架子本来就没有搭结实，自己只是轻轻触摸就散架了，不是自己的问题。 对陆凝来说这件事本身很无聊，可能就是一件双方都不肯担责任的意外而已，她揉了揉眼睛，更加关注的是化妆室里面的状况。 有人在这里布置了一些东西……这也在预料之内。此前她就知道负责人当中也有一些真言信众了，既然如此负责人下的项目内留下一下相关的东西也是自然，甚至陆凝怀疑这次事件也和这种预先布置有关。她悄悄撩开门帘的一角，仔细观看了一下化妆室内的布置。 复合仪式的构筑，令人难以分辨到底这些仪式的东西都是属于哪一个真言的。陆凝偷偷用自己带来的个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遛出来便开始查看。 虽说如今已经知道这里的异常情况多半和真言脱不开干系，但也没人能知道所有真言发挥的效果是什么。陆凝学着之前安佑熙的方法反复调整滤镜来查看，最后在一张黑白反色的照片上找到了非常明显的痕迹。 一些黑色的，如同火柴棍一样的简笔画人形，连环画一般从墙上走到地上，一只手伸向了那个放着化妆品的架子，紧跟着又走到了镜子前，一头钻进了旁边放着的戏服当中，而很明显一些戏服上沾染了大量黑色的污痕，但在正常的色调之内又看不到。 陆凝叹了口气，她无法辨析这是个什么样的生物，但是保险起见的话，那些衣服其实都应该扔掉，那些化妆品砸了也是对的。只是……这种事也没办法跟普通人说啊，也许负责人来了能做好调停吧。 “陆凝，你看到里面的问题了？”柯道琳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和最开始一模一样……不过这一次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嗯？”陆凝抬头看了看柯道琳，“你知道这次是冲着谁？” “很明显，那两个年轻人。”柯道琳抱起胳膊，神情严肃，“你也听到北慕大的描述了吧，如果是真的，这两个年轻人就属于那种才华横溢之辈，这是那些家伙最喜欢的目标。一旦接触了由那些东西产生的怪异后，很容易就会被引入梦境之中，接触真言。” “……对。”陆凝刚刚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她思考的是加害者，而柯道琳则是从被害人的角度来考虑。不过这样一来，加害者的人选其实也就急速缩小了。 “如果从这种角度判断的话，真正捣乱的人其实就是知道今天又这个参观的人，不外乎是负责人和两个项目组里面的，我们之中已经有内奸混进来了？”陆凝也蹙眉说道。 “陆凝，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但即便是场景中人物，尚未被卷入的人我也不希望他们遭遇这样未知的苦难，尤其那两个还是年轻人。”柯道琳说。 “你还挺心善……”陆凝将调完滤镜的相机丢给柯道琳，让她查看，“不过正好我也有这个意思，咱们帮个忙吧。” 56 线索勾连 认不出那个小黑人不影响两个人下手处理这起事件。柯道琳稍微给陆凝展示了一下她在这段时间内取得的本领——一把锐利的小刀和一根绳子，她用绳子打了几个结，然后用小刀在墙壁和地面上刻出一道道的痕迹。 这是一种仪式，最重要的是，柯道琳使用的两个工具是真正的仪式道具，而不是像陆凝那样从周围环境中七拼八凑出来的。尽管真言仪式不拘泥于外在，可是正规的比临时的总要更加好用这一点是没错的。 “计数。”柯道琳说道。 此刻两人已经绕回了之前的化妆室外，由于下雨，土地泥泞，柯道琳划线倒是更加轻松了一些。陆凝捧着绳子，按照柯道琳的划线开始计数，到了十九的时候，柯道琳才停了下来。 “这个仪式很有意思。” “太麻烦了，不能用来战斗。”柯道琳起身，绕着地面上横七竖八的线走了一圈，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雨水依然在落下，两人身上虽然都穿着摄制组的雨披，却依然感觉湿漉漉的。 “陆凝，你觉得这次是谁下的手？” “不知道，没办法直接确定具体的人选，我对北慕大那人也不太了解，如果就这样认为是他下的黑手也太武断了。” “尉詹，负责人，这些也都有嫌疑。”柯道琳说。 “但是能够现场控制的也只有北慕大不是吗？或者他身边的人也有可能这么做，只是如果让我选择一个下手的人，我觉得最大可能就是他了。”陆凝说道。 “好吧。” 柯道琳从陆凝手里取过了绳子，上面的结已经打好了，柯道琳用刀背在每个结上敲击了一下，然后将绳子抛向了半空中。 绳子在空中稍稍扭动了一下，随后上面的十九个活结同时打开，仿佛串吊着十九个人一样挂在了天上，柯道琳随手用小刀在指尖一划，鲜血涌出，同时绳子打开的那些“环”上也出现了黑色的血液。 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一幕怕不会以为这是什么妖术，不过陆凝却知道这是正经的真言概念运用，通过类似事物的同步引发自身需要的奇迹，属于她也懂但是嫌麻烦懒得用的一种技巧。 做完这一切后，柯道琳就将绳子收了起来，陆凝转身就进了化妆室，之前的争吵已经结束了，人也都被尉詹赶出去了，现在除了几个在收拾东西的人以外，已经没别人还留在这里。 “大哥，问一下，这边的事最后怎么样了？”陆凝向里面的人问。 “导演带着那几个人去别的地方解决去了，估计最后要怎么办还是得问负责人吧，毕竟这些东西说到底还是投资方那边提供的。”正在扫地的那人耸了耸肩，“就是这些东西真的难收拾……” “要不我来帮忙吧，我们收拾一下地面，几位大哥就把砸碎的瓶瓶罐罐扔出去就好，我负责擦地，咱们尽快搞定，下午还要拍摄呢。” 那几个人听了大喜，急忙将垃圾桶提出来将垃圾归在一起抬了出去，还不忘向陆凝道谢。陆凝笑眯眯地送这几个人出去之后，自己立刻跑到了那片衣服当中。 血迹。 仪式的交互影响最终会使得血迹传导到应该去的地方，而“上吊”这个概念也会直接作用于鬼的身上，是一种类似于诅咒的效果。陆凝很快在那些衣服当中找出了在领子周围有血痕流下的几件，她将这些衣服全都扯了出来，此时柯道琳也收好了仪式道具走了进来。 “已经找到了？净化的部分交给你了。” “但是上面没有死气，并不是通过什么活物来进行的仪式。”陆凝将那些衣服在地面上摊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按亮。 温暖的光芒洒落在那些衣服上，迅速转化为高温，那些衣服快速焦炭化，片刻之间就成了一地的灰烬，在陆凝继续的强光照射中，慢慢连灰烬都消失不见了。 “搞定。” “不去追查幕后了？”柯道琳问道。 “我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对付，心里有数就可以。另外……柯道琳，我有件事和你说一声。”陆凝收起打火机，“我加入了另一个队伍。” “哦。” “只有这个回答吗？”陆凝挑了挑眉。 “并不奇怪，因为二阶段任务之后大家肯定会再各自寻求自己的舒适区，梅雨、安佑熙这些人都是这么做的，你也这样做很正常。我也并不是没有和别的游客联系过……事实上唐纳德和陈岸辉和我分享了不少情报，我们也基本上算是一个新队伍了。”柯道琳不在意地说，“反正我们之间还互不冲突，无论在哪个队伍都一样，不是吗？” “但将来我们如果冲突了……” “将来再说将来的事，我是不会因为一些将来的可能性就将现在的友军推出去的。”柯道琳说着，开始和陆凝一起清扫地面，毁灭痕迹。 “……那么你要小心一下目前在这个场景里的游客，可能有一个危险人物混进来了。我之前从别人那里得到了消息，理事长中的李竹和基地组里一个叫田坤的游客死了，而且死因不明，而他告诉我的一个名字我印象中是个危险人物。” “叫什么？” “左潇弼。” 柯道琳仔细想了想，表示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四阶游客也不是互相都认识的，如果有人特意不去扬名的话，其本事或许只有认识的人才知道。 “不过多谢提醒，我会注意这个游客。” = 处理过化妆室的事情后，也没人知道尉詹最后是和北慕大进行了什么样的协商，至少直播的团队悄然离去了，而下午的拍摄则正常继续。云纾的行动效率还挺快的，拍摄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就有人过来清点这次的损失，并对需要的东西进行重新补充，估计之后就算发现衣服丢了几件也会这样补吧。 陆凝整个下午在聚精会神地完成着自己的拍摄，一点小小的插曲没有影响今天演员的发挥，下午四点，今天尉詹要拍摄的部分就完成了，他大手一挥按照承诺放众人回去了。不过收拾东西的时候陆凝却发现瞿奕和安佑熙悄悄等在了附近的一座偏殿里面，似乎要跟踪尉詹。 看起来对于导演在整个事件中的参与度，这两人也产生了探究心理啊。陆凝本来也想调查一下的，奈何还有尹绣那边托付给自己的任务。不过一个场景里确实也不可能让一个人把所有的调查事件都做了，之后再进行情报交换好了。 17号区，古代园林建筑为主，整个区域的构成突出一个复杂，进去就是九曲十八弯的院子，以院墙相隔，平均走上二十步眼前的景色就会变个样子。这种地方自然是平时游客极多的，奈何今天暴雨，根本没几个人来。 陆凝走过一个个园林，她眼前的光丝又恢复成了比较黯淡的裂纹状，不再活跃了，这也说明附近确实没有使用真言力量的人。陆凝不准备把夏尔叫过来，总是依靠别人的战斗力，自己可就要生锈了。 穿过第四个园子之后，陆凝看到了人。几对情侣，一些成群的年轻人，没有老人和孩子，大概也是今天天气太恶劣的缘故。倒是有个画家拿着画架子在描绘一棵雨中的树，看起来是有些水平的，陆凝随意瞥了两眼也就路过过去了。拐过一个拐角，一条青石板路往不远处的圆形门口延伸过去，那里就是通往下一个园子的道路，而就在此时，陆凝感觉视野稍微亮起了一些。 那应该是……一些让人觉得不快的东西，因为亮起来的光丝正在蠕动着，如同虫子一样。陆凝虽然不太能理解光丝扭动的信息，但大概能感觉到那里面传达的好恶。她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圆形门的附近，就在这时，对面走出来了一个穿着雨披的高大男子。 陆凝和对方同时站住了，由于在转角之后，这里正好没有人，两人相对而立，沉默了片刻之后，各自稍微放松了一下手臂的动作。 “没有必要。”男人低声说道，“你身上残留着一些仪式使用的痕迹，眼睛里面有浑浊的颜色，我不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战斗，你有和我类似的气味。”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一个行踪诡异的人。”陆凝轻声说道，“披着雨披，但头发和身上大部分衣物都已经沾湿了，袖子的轮廓里能看到长条状的硬物，很像是短剑之类的东西，仗着自己是黑色的裤子，结果也不清洗上面的血迹……你肯定是一个杀人者，毕竟我不相信谁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杀鸡屠狗。” “澄清一下，我只是因为没什么时间才没去洗衣服，正常情况下我还是会保持干净的。”男人轻轻摇了摇头，“另外我也不算行踪诡异吧，虽然现在不打算用这张工作证了，可我到底也算是正式受雇佣来这里的人。” “左潇弼？”陆凝说。 “确实是我的名字。”男人点点头。 陆凝的警惕心再次提了一个级别。 “你是个游客，陆凝，我手里有一些游客方的资料。”左潇弼平静地说道，“你们对乔高和蒲冬宁没有透露太多资料，这是正确的，作为游客来说，他们过于倾向于找人合作，口风却不甚严密，这是大问题。当然最重要的是你，陆凝，我不仅仅是从这个方向了解过你。” “看起来你想直接把事情揭开咯？”陆凝捏着袖口的针，盯着左潇弼的动作，她从未了解过这个人，但既然向翼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她按最糟糕的情况考虑，对方可能早就关注过她的情况。 “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好说的。你对我大概印象糟糕，是因为我在一个你天生反感的组织里面。但你其实从来没有仔细了解过人偶派对，或者我们整体的组织架构。在场景里面，我们很多人还是会以完成任务为主的。”左潇弼拉了一下雨衣，轻轻呼出一口气，“真是潮热。”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人偶派对的人说话陆凝顶多信一半，在无法判断真假的情况下最好的做法就是由自己来掌握话题，反正对方好像也不怎么想打。 “根据我的判断，我们两个应该是为同一个目标来的。首先，如果你好奇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确已经杀了人，田坤是我杀的，我不否认。”左潇弼用他那很有特点的平静语气说，“不过另一个人的死亡令我感到了好奇，我从田坤那里拷问出了一些线索，然后跟着线索来到了此地。看起来你被任务耽搁，让我先行一步了。” “……是吗？你确定？” 见陆凝还在怀疑，左潇弼从腰带上取下一个东西抛了过来，陆凝伸手接过，是一枚印章，印章上刻着的是之前她见过的蛇獴徽章。 “我不喜欢和别人打机锋，一般来说这会让我感到厌烦，然后杀死那个人。”左潇弼说，“事先提醒你，杀人对我而言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属于生存必须的行为，不过我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时间地点，我希望能尽量保持友好交谈。由于我不挑目标，我会在场景里面选择无关紧要的人来动手，一般不希望选择游客。” “哦？能问问为什么吗？” “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是同样的人，你应该感受得到，要杀游客比起毫无防备的普通人难很多，除非我心血来潮想要挑战自己，否则不会选这种目标。现在我们好好谈谈，因为我需要更多线索追查下去，你则需要我查到的东西，这不算什么合作，各取所需。” “好。”陆凝也不想在这方面浪费太多时间，左潇弼究竟为人如何她不知道，但她能控制自己拿出来的信息量就可以。事到如今，人偶派对形形色色的人她也见过不少了，越是到了高阶，他们越是能够约束自己的欲望和恐怖，却也因此更加棘手。 “我是蔷薇十字的陆凝，我会盯着你。” “正义感十足啊，我不讨厌。人偶派对肃清组三组副组长左潇弼，我认为我们这个场景之后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左潇弼终于稍微翘了一下嘴角，“希望你不至于堕落到让我想要杀死你。” 57 蛇獴的据点信息 两个人在园林当中找到了一个恰好容得下两人坐下的桌椅，陆凝让左潇弼先坐下了之后，自己才坐在了他对面。左潇弼已经取下了他的雨衣帽子，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个忧郁型的帅哥，可惜败絮其中，陆凝相当清楚这种能将杀人作为日常口吻说出来的都是什么样的任务。 “我杀死了这里驻留的三个蛇獴。”左潇弼掏出一个布兜，放在了桌面上，“但我发现有一些很古怪的事情。他们死亡的时候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和正常人不一样？” “我杀过的人很多，暗杀、明杀，很多手段我都试过，痛苦的，悲伤的，愤怒的，甚至平静接受死亡的，我很清楚各种不同的死。”左潇弼轻声说，“但是蛇獴那三个人非常古怪，他们死的时候，用尽手段进行了大量无意义的反抗。” “这不是正常情况吗？要被杀了的话，换成我也会拼命反抗。”陆凝说。 “我是说，无意义的反抗。”左潇弼摇了摇头，“人类要死的时候会抓住所有的救命稻草，哪怕那没有什么作用。但人是不会在要死的时候还要将桌椅都摆放整齐的，也不会在要死的时候关注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死亡时会慌乱，会集中注意力，会设法反击，却不会……走神。” “能够在生死之间走神的人，不外乎两种。”陆凝说道，“要么这并不是一次死亡，只是一次寻常的事情；要么这件令其走神的事情比他生死更加重要，但我们没有注意到。” “说得对，于是我审视了自己手里掌握的情报，我认为我这里的信息不足，而正巧我遇见了你……既然我们能找到同一个地方，那我们的信息一定有共通之处。”左潇弼说，“陆凝，你可以决定用什么办法交换信息。” “我没有兴趣在这里玩问答游戏了，现在是我的情报比你多，所以你说出来你知道的东西，我掂量着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接受吗？”陆凝抱起胳膊。 “好。”左潇弼难得笑了一下，“那么我就说一下这里的蛇獴吧。” 这里的蛇獴是三个人，从描述上看他们的服装武器之类的和陆凝之前见到的蛇獴是完全一样的。当左潇弼到的时候，这三个人躲着的地方居然是公共卫生间。 卫生间的第三个厕所门被设计成了往复的通道，不过左潇弼还是找到了位置，并蹲在了隔壁的厕所门里准备进行伏击，而以左潇弼的杀人技术，这三个人并没能支撑多少时间，甚至最后一个人还是左潇弼夺取了钥匙之后冲进去杀死的。 这片空间的大小不如陆凝之前看到的那个，只是一间小宿舍的大小，但从信箱里面找到的证据却很有用。 委托书——并非收到的委托书，而是寄出的委托书。左潇弼从兜里掏出了几封看上去非常不起眼的信件，让陆凝看了一遍。 “蛇獴看上去是一个情报和暗杀的组织，但是从中这些书信中看，他们居然做了许多委托中介的工作。只可惜这里面并没有一个委派是去做掉李竹的，也没看到要向秘密警察下手的。倒是……” 陆凝已经翻到了一份针对尹绣的委派，被委派的组织是“四巢暗线”，不过既然尹绣出来了，这个去进行绑架的组织多半已经没了吧。 但越往后翻，陆凝越是感觉到有些惊愕。 从一些从未听说过名字的小组织，到那些在任务中被点名的组织，这蛇獴居然全都有委派，而且还都是成功的。里面不光涉及了询幽姐妹会、五色鸟俱乐部和命运盟约这几个不弱的组织，甚至还有一条向苦行僧发下的委派。 【限制尘世之埃的行动，直到接到委托终止的信号。】 “他们居然有如此强的能量，可以委派苦行僧来做事情？那他们……” “显然事情没这么简单。”左潇弼说道，“这就是我想知道的，我很好奇，蛇獴这个组织的实力别说是苦行僧了，就算是五色鸟俱乐部这样的组织他们都完全不是对手，那么他们哪里来的立场去进行委托？” “委托不需要实力作为根基？” “肯定需要，也许文明的组织不需要，可是对于天生以掠夺和杀戮为主业的组织来说，没有实力还想委派他们做事情是不可能的。”左潇弼说道，“我更倾向于向蛇獴下达委托的人有足够强的实力。” “强到可以和苦行僧同一个级别？又不是尘世之埃？你认为是……极光吗？” “你了解极光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交换一些这个组织的情报。”左潇弼顺势就说。 “不甚了解。”陆凝立刻止住了这个话题。她并不觉得绮纱会是个要借助外力的人，光是她自己手下的人才就足够多了，还用得着请一些不知根底的人？ 左潇弼闻言也不再追问，而是继续问道：“那么，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好了，我希望交换到你那边知道的蛇獴的相关情报。这样也让我便于了解这个组织的真实情况。” 陆凝想了想，把从尹绣那里取得的那些情报大概归纳了一下。关于蛇獴设立了多个据点，她昨天晚上和蛇獴的见面，以及蛇獴委派雇佣了人去绑架尹绣等理事长的相关情报。 “听起来不是什么很厉害的组织。” “确实不算很强。” 左潇弼摸了摸下巴，向陆凝要回了那些信件，两人的信息交换也就是这么简短。对左潇弼来说，他很清楚陆凝有一些东西没告诉自己，但他也不是什么强求的人，他用下游的消息换来了上游的，那就足够自己沿着这个线索追查下去了。 陆凝看着这个令人警惕的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左潇弼绝对是个老资历的游客，他身上的那种从容根本不是能伪装出来的，而陆凝甚至不能在话语之外的地方感受到类似别的人偶派对成员的那股邪气。 是个可怕的人。 陆凝梳理了一下自己刚刚看过的那些信件，在手机上做了个记录，然后也站起身，走向之前左潇弼所说的那个公共卫生间。 没有尸体，甚至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发生过杀人事件的痕迹，陆凝目光扫了一圈，然后打开了第三个厕所门，在她将门彻底拉开的时候，另一扇门从内部也打开了。 看起来左潇弼离开的时候没有将这个地方仔细重新关好门，而是留了一个门缝，陆凝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致命的陷阱。她想了想，取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很快，对方就接听了：“陆凝？这个时间找我有什么事情？” “蓝荼，有两件事需要找你帮忙。” “哦，说吧。” “第一，我想和绮纱见一面，你那边有没有能力安排一下？我要和她聊几个问题。第二，我需要一个隐藏空间定位装置，就之前夏尔装备的那种就可以，科技水平高一点最好。” “明白了，绮纱那边我试试和她联络，但这个我没法保证。你要的东西我让阿娜给你送过去，她要做一些现场记录拿回去报告，如果你还方便的话，也帮她个忙吧。” “那可以。” 蓝荼挂掉电话去安排事务去了，陆凝则走进了蛇獴这个已经被破开的空间。正如左潇弼所说，这里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宿舍一样，面积不大，里面被杂物和四张铁皮床堆满，一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到任何有科技含量的陈设，还泛着一股子臭味。左潇弼把尸体都塞进了床底下，那些箱子和盒子都被打开了，看上去不是暴力破解的，其中有价值的情报文件已经不见了，除了被带走的那部分以外，陆凝在最里侧的地方发现了一摊灰烬，看来是被烧了。 唯一还算令人欣慰的是，被藏在这里的武器并没有被带走，陆凝是不会去碰那些热武器的，在和平时代的场景中携带违禁枪械会惹来相当多的麻烦，还不如那些工具。 只可惜也没看到什么好用的工具。这里并不是他们的主要据点，自然好用的东西也都不会留着，唯一一个疑似是用来制作这种折叠空间房间的装置也带不走，因为拿了就会把这堆东西也一并带走。 陆凝最后才去摸的尸体。尸体显然已经被左潇弼先搜过一遍了，以那个人的仔细程度肯定不会给后来的人留下任何有用的，陆凝一无所获，不过最后倒是从割开的衣服上看到了这几个人身上的纹身。 之前左潇弼说他们的死亡状态很奇怪？ 也难怪了……陆凝从旁边拿了一把小刀，将三人身上的几块极具标志性的纹身皮肤给割了下来，然后扯了块布将它们包了起来，随后便离开了这个房间。 天已经黑下来了，毕竟是个暴雨天，那些来这里游玩的人也早就已经离开，现在偌大的园林区域里面好像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十分安静。陆凝深呼吸了一下，打开手机照明，看了看周围，拉起雨衣。 一阵寒风吹过，让空气再次寒冷了几分，陆凝微微眯起双眼，将手里的手机按灭了。 “现在很冷，如果拜访的话我希望是在室内的地方接待客人。” 周围一片寂静。 “不肯现身？啊……我这样积极调查，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了，我之前就感觉到有人在注意我，之前我可以忽略，现在有时间的话我还是想要搞清楚。” 还是没有人现身，看来这是觉得自己在诈人啊，陆凝叹了口气，这样一个漆黑的雨夜实在是太适合自己的主场了。她走动了起来，却安静无声，一切都被周围打落的雨滴所掩盖。 隐藏在暗处的人有些惊讶，无法捕捉到陆凝的行踪，甚至连热感应都看不到了，他没有从隐蔽的地方现身，因为至今仍然不敢确定陆凝是否发现了自己的位置。既然无法继续跟踪陆凝，那么之后再来看看她搜查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而陆凝也确实没有直接定位到对方的位置，她只是察觉到有人在一直跟着自己，那么靠默的手段脱离了对方的监视就可以了，现如今跟着自己还不动手的，多半是自己的任务进度卡住了的游客。她还得趁着现在还早，赶往最后一个地方去看看情况呢。 蛇獴的三个据点都选在了入口附近，最后这个甚至在12号区的外面。影视基地是有围栏的，却也拦不住外面有人建设一些依附于此的建筑物，不过根据陆凝所知，这些大部分都是蓝荼和陈奇英做的，为的就是将这个异常区域包围在中间，必要的时候就进行紧急管制。 不过他们的人手不可能填充周围所有的房子，于是就多出了一些在附近租房子住的人。现在蛇獴就是在这里租了一间屋子，甚至不需要那种压缩空间装备。 当陆凝来到12号区域门口的时候，正好一辆车也停在了12号区域门外。 “晚上好啊。”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防水大衣的女子，正是阿娜。她向陆凝招了招手，陆凝见到老熟人也很高兴，快步穿过大门走到了车旁。阿娜伸手从兜里掏了两下，将一个和手机差不多大小的装置拿了出来。 “蓝荼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个，难道这里的人都掌握空间折叠技术了？” “这里的人还没到那个科技，外来者可不一定啊。”陆凝笑着接过来，“你也知道这里面混进来了多少乱七八糟的组织，其中有不少可是老惯犯了。” “哈，你要是说那群家伙，我可相当了解。”阿娜舔了舔嘴唇，“最近这段时间我们的开拓小队和他们可没少发生碰撞，双方各有死伤。不过听说这好像是开拓时候的正常情况，一般结果就是干一架，最后谁站着谁有理。” “简单粗暴啊。” “确实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不过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无论是绮纱还是希茜都叮嘱了我们不要轻易与这里的人交恶，所以蓝荼也没搞出太大的破坏来。倒是郭队那边已经开始部署一些战争兵器了，总得给我们留个后手嘛。” “你们已经在准备这种事了？” “一般在外出的时候，我们会综合判断一个世界的威胁性和可开发度，在这方面先是由先遣部队查明情况，我们这些负责后勤的要负责核对验证和最终报告，这是个挺麻烦的流程，不过也是为了避免单一队伍判断出现问题而设计的流程。现在蓝荼派了我来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所以呢？你是要进去验证，还是要……” “先跟你，我也挺好奇那个蛇獴的，我们在行动的时候碰到过他们的人，不过他们好像不怎么好斗，遇到人也是先回避为主，这种滑不留手的家伙咱们挺好奇是怎么生存的。” “那……借个车？” “上来吧。”阿娜干脆地甩了一下头。 陆凝把雨衣脱下来上了车，阿娜随手递过来一颗口香糖，陆凝接过来丢进嘴里，结果被辣得咳嗽了起来。 “哈哈哈，走咯！” 58 揭露者授首 最后一个蛇獴的据点静悄悄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尹绣都只是通过一些线索推断出来的位置，陆凝本着相信他的原则，和阿娜一起翻进了院子。 有那么一些生活痕迹，不过既然没有留人，这里肯定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消息。陆凝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人很谨慎，如果不知情的人进来估计会以为这里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生活的地方，没有任何特异之处。 “这地方会不会被抛弃了啊？”阿娜叼着一根棒棒糖，双目泛起一阵绿光，巡视着每一间房间。 “很有可能。”陆凝本来也不指望能发现点什么，卫生间那里好歹还留了三个人，这地方真是连一张纸片都没剩下。当然，蛇獴这种情报向的组织如果在撤离的据点还能留下什么东西那她就要怀疑对方的职业素养了。同时，因为这里没什么异常波动，她目光内的光裂纹也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般，也没办法进行光线检测。 她用阿娜给她的仪器测了一下，周围确实没什么压缩空间存在，陆凝只能拍了一些照片，给尹绣发了过去，表示这地方实在没有任何可以找到的线索。 “嘿，陆凝，我这儿有些古怪！”阿娜忽然大叫了一声。 “什么古怪？”陆凝急忙走了过去，她搜索得已经很仔细了，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没有找到的地方。不过阿娜接受过多次改造手术，她的视觉范围和自己不一样也是有可能的。 走进阿娜所在的屋子里，陆凝看到阿娜正在低头蹲在卧室里面，手指在床沿那里轻轻抹过。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气味。”阿娜抽了抽鼻子，“这间屋子是给女人使用的。” “那又怎么了？蛇獴里面有女性成员也很正常。”陆凝走过来，她知道阿娜肯定不是只发现了这么简单的味道问题。 “有孩子在这里出生。”阿娜眯起眼睛，“虽然这里被清理过，但时间不算很长，气味也保留了下来。” 那就确实有些不对了，难道这里真的是个民居？只是普通人住在这里，甚至还在这里接生了一个孩子？ “我知道你的疑问，陆凝，不过这并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新生儿在这里出生，却带有一股非常浓郁的腐败气味，这是极度矛盾的。我能闻出这里面的不正常，而且他们也已经将现场处理得相当干净，干净到如果不是我的话，很难说还有谁能察觉到这种异常。”阿娜捏了捏鼻子，“这个孩子不是自然诞生的婴儿。” “还好和你一起来了。”陆凝也在床边蹲下来，仔细观察，只是眼角的光裂纹还是没有任何异动，哪怕知道了这些，对方也已经将各种超常的影响都抹除了。 这时，陆凝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来打开，本来以为是尹绣看到消息给自己的回复，却没想到是覃雅在拉的群里面发出的群体通讯。 陆凝眉头一皱，立刻接通了通讯，同时接通的人数不多，似乎很多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第一时间接通覃雅的通信。这是唐纳德最开始和众人见面时的那个群，摄制组、演员组和那两位基地组的成员都在其中。 “覃雅？”唐纳德还有些不明就里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晚了你突然给大家发消息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呢？”覃雅略带兴奋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朋友们，我可是有了个大发现！” “你又偷偷去做什么了？”谢栖桐有些焦急地问。 “什么叫偷偷！我可是为了大家拼命找线索啊。你们都知道我去跟踪某些人了对吧？现在时间比较紧，让我们略过过程吧，现在我正在基地外面，我发现了一群真言信众聚集的地方，而且这群真言信众还和之前沉渊城里面的组织有勾结！我偷了两个人身上的东西，他们来自于炉和线这两个真言，身份已经确认了，不过我可不希望咱们当中有人加入真言信众组织的阵营。” “你怎么忽然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了？”唐纳德压低了声音，“那里可是敌人的大本营！” “不用那么低声音啦，唐纳德。”覃雅带着那股嬉皮笑脸的语气说，“我开全体通话当然是因为已经被发现了！现在正在逃命中，不得不向你们说明一下我得到的线索啊！” “我马上找翁存恤一起过去，保留你的坐标和通讯不要中断。”谢栖桐几乎是瞬间反应，而唐纳德也立刻询问覃雅周围的状况如何。 “简单来说，我认为毁、线、晷、炉这四个真言的信众都是在基地外进行组织的，只有执行任务的时候才会一同进去。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和别的散兵游勇相比有足够强大的组织和纪律，甚至我还看到了一些组织。本来我是追踪云纾来着，谁知道莫名其妙地卷入了昨天晚上的混战当中，我挑了一个奇怪的戴鸟面具的家伙跟了过来，你们猜怎么着？那人居然是五色鸟俱乐部的成员！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我现在非常兴奋！这群家伙只要互相之间有联系，我们就有机会一网打尽！” 覃雅的语速超快，快到陆凝都在她说完了两秒之后才大概想清楚她在表达些什么。但这却让她越发感觉到危机，因为覃雅这个人固然随心所欲了一些，却没有这种仿佛要一窝蜂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东西全都塞进来的必要，除非…… “你先找个地方躲开！”谢栖桐喊道。 “别逗了我可不是现实扭转者，他们有一堆同级别的怪物。当然啦凭咱的能力要压制现实扭转者级别的人也不在话下，这不是人太多了根本应付不过来吗？我好像赶上了他们一次大聚会，怕不是在商量什么阴谋，沉渊城的事情可刚过去，这些人就又按捺不住了吗？你们把我说的话记住好好想想，这群人既然已经联合了，我们也不能不找外援，单打独斗可是很容易死的，这些人想暗杀个没超能力的人完全做得到。” “你别那么多话了。”唐纳德说，“我已经发消息出去了，凭你的能力自保没有问题，我们已经知道他们藏在什么地方，之后的事情应该是用硬实力直接碾过去，你……” “哈，唐纳德，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靠得住的。” 一瞬间，覃雅的语速慢了下来，而且变得非常温和。 “我们已经出发，十分钟之内就可以到。”谢栖桐再次出声。 “嘿嘿，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这样匆忙就过来，毕竟这鬼地方聚集的人真……多啊。” 陆凝已经拽着阿娜登上了车，阿娜快速打火一个回头就直奔陆凝手机上标出来的位置而去。 = 此时的覃雅已经站定了脚步，她又看到了那位熟悉的人，那个身材完美得如同雕像一样的男子已经堵住了她前方的路，而后面又有一群追兵冲过来，一对一的话她能快速杀死这些敌人，事实上她也这么干了。 “呦。”按掉了通讯之后，覃雅抬手向那个男子打了个招呼。 “十六个人，都是和你单独面对后不到五秒钟就被杀死的，我必须重新评估一下你的战斗能力了，不过……都一样的。”图拉丁缓步走过来，似乎根本不担心覃雅逃走，“放在平时，我一定很有兴趣和您这样一位美丽又强大的女士讨论对于世界的观点，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真是遗憾。” “听你的废话，似乎也不是那么要紧的时刻。帅哥，要不要放我过去？”覃雅开玩笑一般地说着，手上却隐隐出现了一圈圈黯淡的锁链。“罚”能够在现实世界裁决罪恶，即使不是真言信众也一样，而眼前这种毁灭型组织的头领身上背的罪孽一定少不了。 “不能，我只能保证，可以将你美丽的头颅供奉在祭坛的最上方，让你的灵魂靠近距离神灵最接近的地方。”图拉丁轻笑。 “没得聊咯？”覃雅扭动了一下手腕，随即表情立刻一变，“那还说什么废话！” 她身影一动，已经冲向了旁边，同时手中的锁链甩出，两枚束缚在锁链前端的菱形暗影带着无声的杀意靠近了图拉丁，但她出手的一瞬间，图拉丁的身上已经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请……安息。” 覃雅瞳孔一缩，图拉丁上一次是被她突然袭击打了个猝不及防才没能追上来，而此时他已经准备好杀人了，出手就必定是全力！ 叮！ 两个锁链被斩断的声音近乎发生在同一时刻，图拉丁一瞬间已经跨越两人之间接近十米的距离，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有自己的躯体和身上的金光，那一瞬间，覃雅甚至以为这人是苦行僧那一类的存在，只是她可还没见过苦行僧到底有什么样的实力，先就遇到了图拉丁这家伙。 毁灭型的组织—— 覃雅右手猛地一挥，大量钱币的声音在袖口叮当响动，清脆的声音立刻砸在了图拉丁欺近的身上，却被金光挡住了。 “你的攻击，比起沉渊城里弱了很多，女士。”图拉丁扬起了手刀，“真可惜，没能杀死最强状态的你。” 覃雅却诡异地一笑。 “打架要靠脑子，也要靠准备，唯独不是全凭力气，傻大个。” 她的袖口骤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图拉丁眉头微微一挑，手刀迅捷地划过，将覃雅的脖子劈断，但从断裂面上也只有金光散开，不见血液迸出。 图拉丁急忙一闪，退出了金光笼罩的范围，而此时地面的石头和草木在金光的照耀下居然迅速化为了真正的黄金！图拉丁急忙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身躯，幸好在护体光辉下，这点金效果没能浸染上自己的身体。 此时，后面追上来的人也都到了。施厄站在众人最前面，一看到覃雅的尸体，便冷笑了一声：“图拉丁，干得不错啊，居然一个人就杀了这个探子。” “注意口吻，施厄先生，固然她是个敌人，但她也是一名令人敬佩的女士，我不希望听到带有轻蔑的字句。”图拉丁重新端起了那副如同天神下凡的架子，“我会将她的头挂在我们的祭坛上，至于尸身找个地方埋了吧。” “哈！我还以为你能装什么神棍。”施厄舔了舔嘴唇，“她最后做了什么？点石成金？这个本事还不算差，只可惜人死灯灭，这能力也没能继续蔓延下去。” 说着，施厄就向覃雅的尸体走了过去。 “你想做什么？”图拉丁略有些不满地问。 “当然是确认死亡！你好歹也是个首领，竟然连这种基础的事情都不做吗？万一她诈死怎么办？”施厄冷哼，走到了尸体前，随手捏了一撮药洒在了覃雅的尸体上，一阵白烟升腾而起，尸体慢慢腐烂为血水。图拉丁皱眉看着，不过施厄没有动脑袋，他就没有说话。 “好了，这样就算只剩下一个头，也没什么威胁了。”施厄等到尸体彻底化为血水之后才拍了拍手，“你们用土把这里掩盖一下，几天内没人找得到就行，至于脑袋……图拉丁你自己拿去玩吧。” 图拉丁叹了一口气，走向了覃雅的头，拽着头发将她的头颅拎了起来，断面已经不再发光，却还是没有血流出。 这一丝古怪刚刚让图拉丁感到有些疑惑，覃雅的双目骤然再次睁开！ “啊……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她微笑着，带着宛如生前的兴奋和一丝更加神秘的欢愉，从颈部的断面处落下了银色的纱。图拉丁神色微微一变，也不管之前说的话了，抬手就捏住了覃雅的脸，金光一闪，便要捏碎。 “惊疑。” 整齐呈现十字状的血洞在图拉丁的手背上，他一瞬间便失去了手上的力气，与此同时，银纱落地，一具崭新的身体在其中出现，与人类的身躯近乎完全一致，或许只有拥有者才明白这之间的区别。 施厄转眼间人就不见了，剩下的人却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覃雅抬起戴着银色手套的新手臂，欣赏着自己的崭新躯体。 “恐惧。” 一瞬间，除了图拉丁以外，还围在周围的人头部上都开出了红白混合的花，他们甚至还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一瞬间就被夺走了生命。 “特洛伊，喜欢这些花的颜色吗？”她轻声问道。紧接着，一个缥缈的声音快速由远及近—— “腐朽的尸骨上，只有这样杂色的残花。” 59 紧急撤离 我们只是纷繁时间的一粒沙尘，漏过了时间那纤细的瓶颈。 我们欣赏着无尽文明所迸发出来的灿烂文化与艺术，依低声呢喃着那繁荣与衰亡的悼词。 覃雅张开了自己的双手，银色外衣包裹下的肢体纤长而富有力度，哪怕是近身战斗也会很强，只是很少会用到，尘世之埃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战斗方式，每一个人的手段都单一而纯粹。 “欢迎醒来，友人。”亚历桑德拉和拿度从两侧的建筑后走出来，二人没有戴面具，脸上都带着一丝微笑。覃雅放下手，抬头看向了图拉丁。 “你居然没有逃跑？” “跑不掉。”图拉丁的回答也很直接，“我没有那个本领在四位的面前逃走，因此还不如近距离瞻仰一下世界的漫游者究竟有着如何的能量。不过，以我对诸位的了解，应当不至于在这个地方大肆释放自己的力量吧？” “当然，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只可惜不够超脱。”亚历桑德拉笑了，“我们不会破坏此处，尘世之埃是不会对你们的行为有什么反应的，哪怕是我们新的友人。” 覃雅将手按在脸上，一张面具慢慢生成：“覃雅已经死了，你们可以用涅墨西斯这个名字来称呼我了。” “很不错，那么你要践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吗？”拿度忽然开口问道。 “不，我的‘表演’在死亡之前就已经完成了，覃雅要给她的同伴留下一些线索，然后用自己的死亡化为他们继续前进的道路……一个我很喜欢干的坏事，一个俗套的复仇剧。最后的执行者一定不是我。”涅墨西斯松开手，银色面具已经在脸上成型，“亚历桑德拉，请你帮忙处理一下现场，我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亚历桑德拉笑了起来：“当然，我亲爱的朋友，你希望这里成为一个完美的谋杀现场。不过，离开的人应该怎么处理呢？” “没有人会听信敌人的话语，而我此后也不会轻易现身。”涅墨西斯背起双手，偏头看向图拉丁，“教皇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呢？” “请亚历桑德拉动手吧。”图拉丁微笑，“当然，我会全力防御，至少在死亡之前，我想知道我们和顶尖的实力之间差距有多少。” “顶尖？”亚历桑德拉躯起中指，扣在拇指上，对准了图拉丁，“我们不过是游荡在世间的尘埃，侥幸逃脱了原本的束缚而已，真正的世界远远大于我们所知。” “多谢告知。”图拉丁身上泛起了金光。 亚历桑德拉眨了眨眼，手指一弹：“粒。”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的效果，只是在半秒中的时间之后，图拉丁身上的金光荡起了一层涟漪，无数个同心圆在他胸口的位置出现，愈发激荡的纹路瞬间便穿透了金光，深入他的皮肤。他身体的一切都在连续扩散的震动中被粉碎，甚至连原本的状态都无法保留，两秒之后，图拉丁整个人如同一堆细沙堆成的城堡垮塌一样崩溃了，而在他身上的金光缭绕之下，那攻击的一粒光斑在空中闪烁了瞬间，继续冲向了远处的建筑物。 “我们只是来迎接同伴的。”亚历桑德拉轻轻打了个响指，“波。” 轻柔的波浪掀起了四名尘世之埃的衣角，无论是图拉丁剩下的粉末还是那些被涅墨西斯杀死的人，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连同那一颗即将造成毁灭性破坏的颗粒也一同消失，但与此同时，周围便刮起了狂风，除了四人周围如同只有轻风拂过以外，其余的地方甚至刮起了比之前更加猛烈的暴风雨，仿佛要消弭掉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痕迹。 紧接着，雨中的银色也迅速消失不见了。 = 两辆车在雨水中几乎部分先后地急停在外面，陆凝钻出车门和对面的谢栖桐对望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就不约而同地冲向了通讯最后切断的地方。 “覃雅绝对不会毫无反抗地被杀死，她所掌握的真言特性让她在任何情况下都至少有放手一搏的资格，至少能够在现场留下不少痕迹。”谢栖桐快速说道，“陆凝，我们两边各自搜索，找一下打斗的痕迹，尤其是超能力破坏迹象。虽然这里不能直接展现真言，但我可以靠仪式来追踪。” 陆凝打了个手势表示了解，然后便开始一点点检查周围。狂风暴雨几乎冲刷了周围的一切痕迹，各种不同组织也一定有各自清理现场的手法，陆凝对能找到什么痕迹本来不抱太大希望。 然而很快，她就踩到了一滩泥浆一般的土壤。 这周围的土壤应该都是一样的，正常来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除非有人特意将土壤翻松了。陆凝立刻喊了一声，而此时阿娜和翁存恤两人也走了过来。 “周围巡查过了，没发现别人……嘶，怎么血腥味这么重？”阿娜捏了捏鼻子，皱起了眉。 谢栖桐听见这句话立刻取出了一张纸，快速撕扯了几下丢向空中，纸片立刻被雨水所浸透，落在四方。一只眼球挣扎着从谢栖桐的脑门上钻出来，赤红的瞳孔盯住了陆凝踩到的那片泥泞土地。 “是血……” “血？”陆凝瞥了地面一眼，“他们把人埋在这里了？” “没有人……没有尸体。”谢栖桐的声音低了下去，“都是血，和泥土混在了一起，还有一些……衣服的纤维，溶化了。” 虽然他说得很零散，但众人都听懂了是什么意思。 “已经毁尸灭迹了。”阿娜摇了摇头，“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我听见别的车辆赶来的声音了，不过闻不到这里的人留下的气味，大概已经撤退了。” “那些人在这里聚集，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要商量。”翁存恤说。 “可是覃雅打断了他们的聚会，这些人一定知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对超自然能力的组织来说，撤离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但也没那么简单。”陆凝沉着脸从泥浆中走出来，“从接到电话到现在，时间不超过半小时，他们可以带上关键材料撤退，可真言相关的东西没有那么容易，你们都知道低等级的信众身上都会有很多零零碎碎。” 对陆凝和谢栖桐来讲，都可以很快从这些东西上找出线索来。 “可是唐纳德叫来的人大概就要过来了。”翁存恤提醒道。 唐纳德叫来的人，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就是秘密警察，有这些警察在的话，陆凝等人就非常不好行动了。秘密警察一定会把整个现场都封锁起来，相关的人物情报估计也很难再得到。 “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些东西，覃雅的死亡一定要换回来什么。”谢栖桐立刻下了决定，“翁存恤，你在这里姑且周旋一下，我们和唐纳德认识，他也知道我们过来的目的，想办法拖延一点时间，我这就去那边的房屋里面搜证据。” “阿娜，你和我一起。”陆凝说，“我们两个的搜查能力互补，帮我找找那里有没有什么你熟悉的残留气味。” “没问题，我也很好奇我们对付的是不是同一群家伙。” 三个人冲进了暴雨中，向着附近那一排建筑物跑去。翁存恤无奈耸了耸肩，自去给唐纳德打电话去了，看看能不能让来的人慢点处理现场。 凭借阿娜的超强五感和陆凝对各种仪式的熟悉程度，两人迅速锁定了一座明显有人出入的旅馆。谢栖桐从一个地窖里面找到了旅馆老板的尸体，一刀割喉，下手干净利落，从腐烂程度看至少已经死了三四天了。整座旅馆里面空无一人，陆凝和阿娜挨个破门，陆凝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面发现了一些仪式阵图的残痕，不过非常不明显，而且遭到了严重破坏，已经无从反向推算。最重要的东西当然是一个都没留下，只能找到一点像是用来进行仪式的材料。 “阿娜，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这群人挺凶残的。”阿娜说，“他们在这里布置的东西不光包括这个世界的真言体系防御，还有很多已经拆除的别的科技体系物品，这些痕迹基本上来不及掩盖，的确如你所说，他们撤离得非常匆忙。” “这么多的人一同行动，总得留下点什么吧？我可不认为几个人就能将覃雅逼入绝境。”陆凝再次踹开一个房间的门，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那些旅店里其他的工作人员的尸体都被堆在了这个房间里面，估计此前是用什么手段将气味之类的都封锁在了房间里面，被陆凝踢开了。 “临走之前还要恶心人啊……”跟着走过来的阿娜也看见了，对嗅觉灵敏的她来说这尸臭味道更恶心，现在已经在捏着鼻子讲话了。 “哼，没处理这些尸体就是他们的失败。” 陆凝走进了恶臭的房间，尸体都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烂，但终究不过是几天之内，依然还保留着死亡时最主要的那些特征。这么多人可不光是他们的头领出手解决的，对于拥有了能力而开始眼高于顶的那群人来说，“清场”不过是小弟们的任务。 低等级信众做事，总不可能完美。或者说，完美犯罪本身就是极困难的任务，哪怕有超能力。陆凝打开手机照明，目光从一具具尸体上掠过，很快就找到了几个为了图省事用真言的知识杀死的人。 “毁、线、晷、炉……确实没错。”她在一具尸体前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刀，将刀锋斜向刺入了伤口。 “陆凝，我得提醒你，一会秘密警察过来还会检查现场的，破门这事可以无所谓，但这些人的死因估计他们要查。”阿娜说。 “没错，正因为如此，我要给他们的死亡加点料。”陆凝回答，“我要将他们身上的伤口变得更明显一些，也更严重一些……不能再放任这群祸害在周围任意活动了，秘密警察们总也得办点实事不是？” “他们可能打不过。”阿娜耸了耸肩，“我们考察过秘密警察的实力，要是只对付真言信众可能还行，但是一群组织插手之后，他们也不得不策划一些驱虎吞狼之类的办法了。” “没有超然的势力，即便是极光也有尘世之埃之类的牵制，这么看的话，人类还真是可怜。”陆凝一个个处理过伤口后，感慨道，“唯一能够保护他们的秘密警察也是一群实力不足的人。” “唔……这个倒也不一定。”阿娜沉吟片刻后说道。 “嗯？” “我们注意到了一些隐藏在这里的势力，不，其具体归属并不太明确，就像是有某个人或者某些东西的意志在维持着平衡，因此影视基地才能保持着表面上的正常运转，所有那些事件都没有影响到基地的拍摄、推广和招标计划。” 确实如此，影视基地仿佛受到了什么庇佑一般，不管各个势力暗中打成什么样，但在外界看来，这里只不过是正在进行着三档不同平台拍摄项目的一个地方而已。哪怕这两天死了这么多人，出现了如此多的伤亡，外界竟然毫无察觉？ “你们也没搞清楚原因？” “是的，就像是死去的人都没有亲人关注一样，最多是因为战斗造成的一些破坏影视基地以检修为理由进行重新翻盖。这种诡异的状况估计不光是我们注意到了。” “那他们聚集起来的目的是不是就是想要将这个暗中保护基地的人揪出来？”陆凝问道。 阿娜只是微笑，看来她也不知道答案。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或者势力在保护，或者说掩护着影视基地的话……目的是什么？这里聚集的组织必须突破这种保护，才能将自身的恐怖散播出去。等一下，他们明明可以不在这里进行恐怖活动吧？” “他们已经不得不这么做了，如果能轻易离开的话，谁会想要卷入这样一个混乱的旋涡当中？别忘了，恶人其实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阿娜抬起手在门框上抓了两下，手上沾了一些亮晶晶的粉末。 “你又发现了什么？” 阿娜凑近闻了闻，然后伸出舌头轻轻沾了一下：“是盐。” 61 刀斧手餐厅 “今天……似乎没出什么事情？” “好正常啊。” 转过天的拍摄完成了之后，柯道琳将摄制组的众人又拉到了一起。梅雨已经快习惯每天总得发生点什么的日子了，而安佑熙也不得不感叹这异常状况突然消停了一天。 郭骁挤了挤嘴角，没有说话。陆凝瞟了柯道琳一眼，她是不知道柯道琳又发现了什么。 “晚上要不要去刀斧手餐厅？”柯道琳问。 这下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很精彩了。 陆凝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找到了位置？” “没错，或者说是进入权也可以。我昨天找到了一家和之前陈岸辉他们找到的那个商店类似的地方，那里出售刀斧手餐厅的餐券。” “出售餐券……”瞿奕脸一黑，“刀斧手餐厅的餐券，总感觉不是啥好东西。” 安佑熙开玩笑道：“说不定真的吃到一半摔杯为号，三百刀斧手齐出……” “少贫嘴！去不去？”梅雨瞪了安佑熙一眼，她这几天神情有些阴沉，陆凝知道她是一直跟着柯道琳走的，那么买餐券的事情应该也和柯道琳一起的吧？ “当然，咱们做好准备出发？”安佑熙赶忙说。 “我可以。”郭骁再次挤了挤嘴角，说了三个字。 陆凝看了看郭骁，他现在看起来似乎比最开始进入场景的时候要壮实了不少，但目光也少了点那时候的狡猾和灵活，要不是没看到他身上任何真言仪式的痕迹，她都要以为郭骁已经被真言俘获了。当然，现在看来就算不是真言什么的，郭骁本身也出了问题。 一起解决掉就好。 = 餐券完全是手工绘制的，一张有些泛黄的白纸上用蜡笔画了一些宛如小孩子涂鸦一样的食物，只有餐券的右下角盖着一枚徽章，一把菜刀和一根斧头交叉在一个盘子上，下方印着“刀斧手餐厅用餐券”八个阴森的小字。 “总觉得拿着这种东西都要被诅咒……”安佑熙叹了口气，“要怎么使用这个？” “跟我来。” 柯道琳带着众人走向了酒店后方，那边是后厨的位置，看到这个方向众人面面相觑，这餐厅难道就在酒店这里？那不是非常危险？ “刀斧手餐厅可以通过任何一个有灶火的地方过去，方法是将餐券扣在手中，转动门把手。”柯道琳走到现在还没有人的厨房洗碗间门口，给众人演示，随着她转动门把手，将门打开，整个人忽然之间就不见了，只剩下一张正在燃烧殆尽的餐券缓缓落在地上。 “好了，下一个谁来？”梅雨看了看其他人，“我不想看到有谁临阵脱逃。” “我。”陆凝拿起餐券，也依样画葫芦地握紧了门把手，轻轻一转—— 热浪从手中传来，跟着便拂过了她的脸颊，一股混合着各种菜肴香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微微一恍惚，陆凝便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装潢风格很有古典特色的小餐厅内，柯道琳已经站在这里了。 餐厅的门口站着两个门童，一个戴着一张猪脸面具，一个戴着一张羊脸面具，两个人身材高大，穿着迎宾的服饰，站立的姿势完全一样，也不开口。 柯道琳见到陆凝，便指了指餐厅的门上。 【刀斧手餐厅，营业时间17:30~4:30】 “还没开门？”现在早了十来分钟，餐厅还没开门，那他们直接进来了的话有没有问题？ 这时候，第三个人也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安佑熙，他一进来也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餐厅内部，很快便发现了门上的字，随即笑了笑，默不作声地站到了陆凝旁边。 接下来进来的是瞿奕，她进来之后微微皱了一下眉，由于已经复苏了身上询幽姐妹会的能力，她对这里自有别的判断方式，现在看来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很不讨喜。 “那么下一个……”安佑熙瞥了一眼众人出现的位置，“应该是郭骁？看梅雨的意思不将我们都送进来她是不会进来的。柯道琳，她似乎变化很大？” “是成长。”柯道琳说道。 “能这么耐心带一个新人，真令人佩服。”安佑熙又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次居然隔了接近五分钟，下一个人才出现，而且出现的并不是郭骁，而是梅雨，并且她身上多了好几个血流如注的伤口。 “梅雨！” 柯道琳第一个上去扶住了她，从包里取出了药和绷带给她包扎。而梅雨却只是阴冷地笑了笑：“郭骁有问题……我想让他进来，结果他突然袭击了我，幸好我早就察觉到他不对劲了。” “郭骁？他难道已经被控制了？” “不见得。”陆凝说，“这件事我会追踪一下，至于现在……快要到餐厅开业的时间了，我们准备用餐吧。伤情如何？” “死不掉。”梅雨冷笑，“回去我要让他好看。” 在柯道琳给她包扎完毕的时候，门口的两个门童忽然动了，猪面具抬手摘下了门上的牌子，羊面具则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大门。与此同时，餐厅里面的灯光一亮，顿时照得已经有些昏暗的周围重新清晰了起来。 餐厅通往厨房一侧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纯白色厨师服的高大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腰间挂着一排厨刀，神情严肃，目光扫向了陆凝这里的五个人，马上弯腰行了一个礼。 “欢迎光临刀斧手餐厅，我是这里的主厨元饕。” 主厨——餐厅的真正灵魂人物。 “主厨先生您好。”柯道琳站了出来，“我们慕名而来，希望能享用到平时无法品味到的美食，希望您能让我们一饱口福。” “这里的所有料理人员均由我一手提拔，请各位放心。诸位是五名吗？那么请在1号桌落座。”元饕彬彬有礼地邀请道。 众人并没有放松警惕，跟着元饕来到了一号桌的旁边，这是一张方形的长桌，元饕去掉了一张椅子之后，柯道琳坐在主位，陆凝和瞿奕在她的左手边，梅雨和安佑熙则在右手边。元饕在众人落座之后拍了拍手，一名兔子面具的女服务员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捧着五份菜单，一一放在了每个人面前。 “本餐厅有着极为高端的厨艺，我们可以向诸位提供定制化菜单，本店会提供九道菜肴，包含前菜的一道汤品和一道开胃菜，正餐的四品类正餐内容，以及一道酒水，一道甜点和一道冷食，诸位可以自由描绘自己想要品尝到的食物，而我们会倾尽全力为诸位提供美食的享受。” “那么……价格呢？主厨先生？如此高端的定制服务，它的价格是多少，我们能够知道吗？”陆凝问道。 “诸位希望享受到什么程度的美味，相应的就会付出什么样的价格。具体的价格，要依照诸位的满意度来决定。若是本餐厅无法提供您在菜单上描绘出来的菜肴，则分文不取。”元饕恭敬地说。 这个地方的规矩和凌晨庆典剧场好像差不多。 陆凝伸手打开了菜单，中央夹着一支铅笔，而九道菜的空位在菜单上排列得非常清晰，没有什么钻空子的余地。陆凝将笔取下来，察觉到兔子服务员已经走到了她的身侧，没有半点声音。 “请问……主厨先生，为我们制作这些菜品的厨师，我们能见一见吗？或许能得到灵感也说不定，至少，如果我们不满意的话，应该知道是谁做的吧？”安佑熙依然带着惯有的微笑问元饕。 “好。”元饕再次轻轻击掌，“厨师们，出来，我们的客人要见见你们。” 门再一次被打开，一些身穿白色厨师服的厨师从门里面走了出来，这些厨师每个人身上都戴着袖标，陆凝目光一扫，就看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位甜点师加布丽。 不过有元饕在这里，所有的厨师现在都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元饕等众人站好，才抬手介绍道：“我们的后厨会按照职责分配，除了我这个主厨负责把关外，剩下的诸位分别负责汤品、调酒、烘焙、禽肉、畜肉、海鲜、甜点、冷餐和配菜，当然，并非是一一对应诸位所点的美食。我代表各位厨师，保证我们会提供令诸位客人满意的菜肴。如果有任何不满，请向我这位主厨投诉。” “这样的话我们就放心了。”安佑熙站起身，“各位厨师，万望诸位能够提供出让我们感到满意的食物。” 九个厨师马上点头。陆凝看向三个做肉膳的厨师，她并不能确定替换了盖伊的是哪个人，不过这三个厨师也没有那天那种杀气外露的模样，身上甚至没有沾染多少负责肉类的味道。 “那么，请诸位点菜。”元饕挥挥手让厨师们都回去了，“菜单好了之后，服务员会收取。” 说完之后，主厨先生也退场了，剩下陆凝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各自选择自己认为最想吃的东西吧。”柯道琳说，“我们并不知道正确的选项是什么，那就指望这家餐厅真的有我们想象得那样神奇好了。” 这次的关键问题已经有了提示，那就是把握一个“度”。元饕已经说了，点什么样的菜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那么得到一些普通问题答案和了解某些最终秘密的价码显然是不同的。陆凝不会考虑对方提供的菜品不合意这种情况，这一类特殊的地方肯定有其特殊之处。 “好了。”安佑熙那边已经合上了菜单，众人都是有些惊愕，他动作这么快吗？ “小姐，请帮我交给主厨先生，或许可以等我的同伴们点单完毕之后一起上菜？”安佑熙将菜单递给服务员。 “特殊定制菜肴一般要卡时间，如果诸位这样要求的话，或许会很晚才能用餐完毕。”服务员说道。 “那么……就让我先替诸位品鉴一下了。”安佑熙冲众人眨了眨眼睛，“那么就上我的菜好了，谢谢。” 服务员捧着菜谱离开了，安佑熙将双手交叉，收敛了笑容：“从服务方式上，这里显然和普通的西餐厅风格不同，至少正规餐厅都讲究一桌人一起上菜，这里反而要分开。” “这……很奇怪吗？”梅雨问。 “这里的厨师肯定都是技艺精湛之辈，火候把控大概不会出什么问题，就算我们的菜真的烹饪时间不一致，那么厨房内沟通一下也可以保证同时出餐。”安佑熙说，“他们在很多方面都在力求和普通餐厅的一致，这里却出现了明显的不同，一般不同就意味着有问题。” “我们都知道这里有问题。”瞿奕说，“你都点了什么？这么快？” “简单，我把我们拍摄的剧本每一节标题和梗概填进去了。”安佑熙说道。 这倒确实是个值得关注的事情，只是众人都在考虑着把握菜的描写，不想支付超标的代价，一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凌府深宅、废旧寺庙、末路帝王、山村异闻、夜城烽火、码头谍报、三教论道、分秒追凶、豪门兴亡。 “但是我们拍摄的剧有二十多个故事，你只是写了几个你最感兴趣的吧？我们拍过的以及将要拍的……”瞿奕听了安佑熙说的，皱起了眉头。 “不，这就是我们会拍摄的全部。”安佑熙摇了摇头，“只有这几个故事里面的主角，真正到达过月光山谷，并且离开了。而其余的故事里面，主角要么没能到达，只是看到了一束月光，要么葬身于山谷之内。” “你是按照这个来判断的吗？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为了保险，我还是把剩下的也问一遍好了。”柯道琳自然也已经通读过剧本，很快她和梅雨将剩下的一些分开填入了菜单中，还剩下的一些空余则用自己的需求来填补了，两人完成得也非常快。 陆凝倒是不太想问，因为她感觉月光山谷多半和光真言的势域有很大关系。她顺着这个思路去思考了自己的需要，慎重填写起了自己的菜单。 “记忆”，“坠落”，“吉兆”，“钟摆”，“灾厄”，“理想”，“海市蜃楼”，“巡海守卫”，“海洋瞭望者”。 她合上菜单，不确认这究竟会让自己付出什么，但如果能知道这些，至少能为她带来很多便利。 62 品菜 菜单递上去之后，过了大约十五分钟，最先点好的安佑熙便拿到了自己的前菜。众人都知道这是对应凌府深宅的——一道汤点。 汤被盛放在一个纯白色的瓷碗当中，呈现深棕色的颜色，里面漂浮着一些透明的圆珠，没有油花，汤的表面上有一层热气慢慢飘散出来，安佑熙饶有兴趣地拿起勺子搅拌了一下，捞起了一粒圆珠。 “让我尝一尝。”他向众人笑了笑，然后将勺子里的东西都吸入了口中。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安佑熙的表情。只见他在喝完一勺汤以后，咀嚼了两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叹息了一声，再次将勺子伸到碗里。 “味道很好，而且……厚重却不重于味道，很难想象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将一道汤熬成这个样子的，至于这道菜所传达的意义，倒是和我们所看到的那些差不了太多，一段爱恨情仇。让我再仔细品一品。” 说完，他再次舀了一勺汤，开始品尝了起来。从神态上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不过最关键的还是里面所包含的意义。 紧跟着，柯道琳和梅雨的汤也上来了，两人马上开始品尝，这两个人所喝的都是还没有拍摄过的剧集，而喝过之后两个人也同时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陆凝问。 “好喝是好喝，但是……”梅雨有些犹豫地看了柯道琳一眼。 “仅仅是好喝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柯道琳说，“即使主厨不说，我也认为这道菜也不会让我们付出多少代价。” “就像我所说的那样，除了那九个故事以外，其余的故事大概都是用作障眼法的，并不具备实际的意义。”安佑熙说。 “那么你吃出什么特别的来了？”瞿奕问道。 “没有，或许因为这只是第一个故事吧，一切都还是开篇，所有的玄奥还隐藏在背后，没有完全被揭露出来。”安佑熙耸了耸肩。 三个人喝完汤后，陆凝和瞿奕的也被送了上来，陆凝的汤被装在一个用半个绿色的瓜挖去瓜瓤后形成的碗当中，而瞿奕的汤则被装进了一个木碗，碗比较高，甚至看起来都像是一个杯子了。 陆凝拿起自己的汤，“记忆”，她没有在详细描述里面写多少文字，只是写了一句“能让我安静回忆过去的菜肴”，眼前这个装在瓜碗当中的汤……看上去已经冷了。 她舀了一勺，勺子里面的汤水竟然也是呈现一种浅绿色，她慢慢喝了一口，一股清新的味道流淌到了口腔中，有些像是她最喜欢的香草茶的味道，但在其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苦涩味道。 这股苦味并不让人难以接受，只是混杂在清新感中，令舌头有些微微发麻。陆凝将汤水咽下，命名是冰冷的液体，却在胃部形成了一道暖流，暖流冲上了头顶，在眼部微微盘旋，让她感到双目一酸。 “哈……”陆凝感慨了一声，慢慢喝光了碗里的汤，她感觉到自己眼角的光裂纹正在慢慢消失，一些因为过度接纳知识而产生的头痛症状也有所改善，至于记忆……她想起了很多，忘记的或者没有忘记的事，以及一些近乎已经被埋藏起来的脸孔。 “咳！”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陆凝的思绪，她扭过头，看到瞿奕正在猛烈地咳嗽着，甚至连碗里的汤都洒了不少。陆凝马上伸手拍了拍瞿奕的背后，帮她把气息梳理凭证。 安佑熙眯起眼，看向上菜之后就站在了桌旁不远处的服务员：“小姐，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与她所点的菜有关。”服务员轻声回应。 陆凝瞥了一眼桌上，汤水溅上去留下了暗红的色泽，她直接舀了一点，用舌头沾了一下，一股辛辣和燃烧一般的感觉立刻涌上了舌尖。 “呸，呸……这么辣的东西，作为前菜？你们会不会做菜啊？”陆凝相当不满，无论什么地方都绝对不应该用这种重口味的食物作为第一道菜吧？ “请各位稍安勿躁。”元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后厨端着两个托盘走了出来，“这位女士想要看到的是自己的罪孽，这道菜的辣度是因人而异的，如果自认为自己毫无罪孽的话，它就是一道合适的开胃菜，越是认为自己罪孽深重，就越是会反应剧烈。刚刚这位女士你大概也只是感受到了一些轻微的辣度，那么就说明你不认为自己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过。” “那这道菜恐怕有问题。”陆凝冷笑了一声，“我犯的错还是挺多的。” “哦？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这道菜我们不会收费。现在诸位的开胃菜已经好了，请各位好好品尝吧。”元饕也不争辩，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将五盘菜分别端到了对应的人面前。 陆凝眼前的菜是一座烤制出来的糕点形成的小塔，下方用勺子抹开了玫红色的酱汁，五颗白色应该是贝类的肉均匀放在了四周的地方，每一个都正好压着一点酱汁。 她用叉子叉起了其中一块肉，送入了口中。 冰冷，带着一丝丝甜味和腥味，确实是海鲜类的，但是冰冷感……难道是刺身？但咬上去并不像啊。随即，肉里面的香味迸发出来，一股令人战栗的快乐和恐惧感从她的味蕾上传递到了心里，快乐是因为美好，而恐惧则是因为这转瞬即逝的美好。 这道菜是“坠落”。陆凝在察觉到的一瞬间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她不得不承认，这道菜的味道和她的心境近乎完美吻合，没办法挑出什么错漏来。而抬头看了一眼众人的脸色，也都是在享用美食，就连瞿奕的这道菜也没出什么岔子。 “各位，请慢用，第一道主菜马上就来。”元饕轻轻一鞠躬，转身回到了厨房那里。 “看来我们两个还要吃很久这种单纯只是味道不错的菜。”柯道琳说，“陆凝，瞿奕，你们两个人呢？” “我的正餐才是正餐。”陆凝笑笑。 “我……也是。”瞿奕用叉子拨弄了一下盘子里还剩下的一片火腿肉，“我在后面的菜填了那六家投资商。” “好吧。”柯道琳点了点头，又转向安佑熙。 “现在这两道菜都是我们拍完的故事，缺乏令人触动的新意，不过故事的内容倒是差不多都传达到了，做菜的果然有些水平。”安佑熙说，“只是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了。” 十多分钟之后，第一道主菜也上来了。陆凝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肉排，直接用案板装了过来，上面的香料被烤熟之后散发出了浓郁的味道，只是简单一闻就能够让人感受到幸福感油然而生，她拿起刀叉，轻轻切开肉排，肉汁从里面流出了一点，油脂层被切开时再次散发出被烘烤时特有的脂香味，再加上恰到好处，色泽完美的红肉层，完全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就是吉兆？”她有些惊讶，吉兆真的就如同它本身的含义那样，代表了必然的好运气？ 当然，在尝试吃下了一块肉之后，她就有些明白了。 需要刮去上面的香料，香料本身已经将自身的味道释放到了肉当中，此时如果吃到香料的话，会混杂进一些不属于菜肴本身的苦味，这种味道让菜品给人的幸福感大打折扣。而如果耐心刮去香料，再去吃肉的话，便能品味到最令人感到幸福的肉是什么滋味。 让陆凝有些惊讶的是，在她吃完这一盘主菜之后，第二份马上就上来了。 一整只小鸡，用不知道什么手段脱去了所有的骨头，然后进行了精心的料理。它在外观上看和前一道菜差很多，因为似乎只有一只脱骨鸡和一小杯酱汁，旁边点缀了一些配菜。陆凝尝试切下一块品尝后才发现了这道菜里面的玄妙。 鸡肉本身滑嫩，但绝对是只用了最基础的手法进行了烹饪，根本没有进行调味。而酱汁的味道非常浓郁，单独品尝酱汁甚至会觉得这酱汁很难吃，只有将二者放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展现出最好的味道来。同时，酱汁和肉的比例不同，其美味程度也有所区别，当陆凝摸索出最好的那一种配比时，盘子里剩下的肉其实已经没多少了。 这是“钟摆”。 第三道主菜，一块外表已经完全呈现黑色的龙虾壳下方，放着几块通红的虾肉。咸辣调味，却没有掩盖住虾肉本身的新鲜，只有适应了那异常过度的调味，才能够吃出里面虾的味道，而吃完这道菜之后，陆凝感觉自己已经不想吃之后的菜了，她的喉咙都被那味道所充满——这道菜代表的就是“灾厄”吗？ 而最后一道主菜是一盘蘑菇海鲜浓汤，这一道菜则恰到好处地消解了陆凝喉咙里面过于浓重的味道，用来配合的则是烤制得非常香脆的面包，随着口中的咸辣感慢慢消失，陆凝甚至感觉自己之前所吃过的几道菜带来的各种独特的感觉也慢慢消失了，无论是那强烈的幸福感，还是需要调控比例的肉与酱汁，此刻都在这道汤的中和下慢慢成为了记忆的一部分，变得不再那样深刻。 陆凝吃下最后一口面包时，汤也正好喝完。她满足地呼出了一口气，也差不多吃饱了，此时她才想起来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们，大家也都在最后一道菜的收尾阶段，安佑熙已经吃完了，正微笑着放下刀叉，请服务员收走盘子。 “感觉如何？”陆凝问他。 “我……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月光。”安佑熙轻笑了一声，“每当我吃完一道菜，都能感觉自己内心的光明亮了一分。也许吃完所有的菜之后，我就能跟着光的指引，找到月光山谷的真正所在了。” “听起来不错。”陆凝点了点头，转头又看了一眼瞿奕。 瞿奕正在吃自己最后一道，看上去是一份肋排，大概是先煮后煎最后烤出来的，肉质软烂，非常适合食用，不知道对应的是哪一个投资商。 就在这时候，梅雨忽然拍了一下桌子，服务员急忙走了过去。她刚刚吃完自己的主菜，现在却吐出了一些血来，和盘子里剩下的酱汁混合在一起，看上去有点吓人。 “客人，请问……” “你们这菜是不是有问题？”梅雨低声说，“我可没听说过什么菜会把人吃到吐血！” “客人，您所点的最后一道主菜是‘自我的力量’，我们为您呈上的菜品应当是符合您的期待的，除非……” “住口！”梅雨再次拍了一下桌子，“你想说我还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吗？好！很好……” “梅雨，不要急躁，每个人都要寻求自己的成长，可成长都是过程，并非一蹴而就。”柯道琳开口道。 梅雨沉默片刻后，挥挥手让服务员收走了盘子。 “诸位，正餐已经吃完了，我想大家对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应该有了一个大概的估计，我想这里不会根据我们口头的反馈来定价，应该是有一种特殊的判断方式。”柯道琳望向众人，“即使出现了什么意外，我想相互替代着付出一些代价来也是没问题的。” “不过看起来我们餐后的东西也已经做好了。”陆凝瞥了一眼从后厨再次走出的服务员。 她的托盘里面是酒水和甜点，除了冷餐以外，众人点的东西都已经到了。陆凝的酒对应的就是“海市蜃楼”，而甜点则是一块三角形的蛋糕，对应着“巡海守卫”这个菜。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海市蜃楼”有一股久远而古老的醇厚味道，那一瞬间，陆凝恍惚感到自己曾经掌握的那些特殊力量在体内蠢动着，这些一闪而逝的超人感觉让人颇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随着酒水的那一丝苦涩味道入喉，这种悸动又消失了，无影无踪，倒也真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只是一时虚影。 这个感觉让她基本上放弃了这一条路线。 接着是甜点，陆凝轻轻挖出一勺，停顿了一两秒之后，将甜点送入口中。 大约十秒钟后，她捂着肚子滚落到了椅子下方，这一番举动显然也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63 支付代价 前面吃完了那么多主菜之后，陆凝对刀斧手餐厅的做菜能力已经没什么疑问了，他们确实能够作出客人需要的菜，而这些菜恐怕都会要价不菲。 “代价”会很高昂，处理起来会很麻烦。刀斧手餐厅本身也属于钟摆之一，既然是钟摆，那就肯定是需要把控使用程度的，就像那道菜一样，一旦比例失衡，那就会变得非常“难吃”。 幸好那位甜点师加布丽没有脑子，陆凝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这家伙居然敢在自己的甜点里面下毒。既然瓷都送上门来，她不碰也对不起人家不是？ 在陆凝滚下椅子的同时，瞿奕几个就已经反应了过来，纷纷过来搀扶住了她。陆凝从牙缝中挤出了“有毒”两个字，柯道琳和安佑熙顿时就变脸了。 元饕再一次被叫了出来，他端起了陆凝的甜点，用勺子轻轻抿了一点，然后便直接回到了后厨那里。 “陆凝！你情况如何？” “放心……出不了事……”陆凝眯了眯眼睛，“我特意控制了一下剂量，不过……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了解。”柯道琳拍了拍她的肩膀，而这时候后厨那里传来了一阵尖叫声，众人只听见了一声清脆的磨刀声，接着尖叫声便戛然而止。 几秒钟之后，元饕和服务员再次出现在了门口，元饕的手里握着一个高脚杯，服务员的手里则端着一个托盘，盘子上面是加布丽的头。 “这是解毒剂，请这位女士服下。是我们的失职。”元饕将瓶子递给了瞿奕，瞿奕急忙将药给陆凝灌了下去。元饕则微微欠身：“真抱歉，在我们的餐厅用餐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的责任，责任人已经被我处决，本次用餐我们不会向您收取任何费用。” 陆凝知道元饕清楚自己的目的，不过元饕依然作出了这种选择，那就说明这地方果然是遵循一定规则的地方。她揉了揉肚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表情依然冷着：“我和加布丽此前见过，只是没想到她还会将私怨带到工作里面来。” “是我御下不严。”元饕再次道歉，“加布丽的性格缺陷本来并不至于影响她的烹饪，只是她似乎这次陷入过深了一些。如果您能够接受的话，我将会把加布丽做成一道菜供您品尝，以作为最深刻的致歉。” “那就算了。”陆凝摇了摇头，“请您将尸体收殓了吧。” 元饕挥了挥手，让服务员将托盘端了下去，然后对陆凝说：“您剩下的菜会由我亲自烹饪，请相信，类似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的。” 陆凝回到了座位上，又有两个服务员过来，将桌子重新清理了一遍，接着过了十来分钟之后，一道崭新的甜点被送了上来。由于时间不算充裕，元饕并没有使用烘焙之类花时间的手段，而是利用技巧呈上了一道类似分子料理的甜点。 “巡海守卫”，在陆凝的口腔内是一种多重味道的剧烈碰撞，通过酸味和甜味的不同配比进行调整，使得盘子里的每一小块都有着不一样的口感体验。而在这些纷繁复杂的味道当中，陆凝发现自己居然很难挑选出哪一种是自己最喜欢的味道。而且明显能感受到元饕的厨艺和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他和别人的炫技方式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只通过对一些寻常味道的把控和调味的配比，就能制作出一道美味的菜肴。 而最后的一道菜，冷餐，“海洋瞭望者”则是一道水果冰激凌。陆凝轻轻尝了一点，顿时感觉到其中的寒冷感涌上了心头，口中的冰沙迅速消融之后留下的颗粒感，一丝甜味萦绕在舌尖。这道菜最终带来的就是这种冰冷感和一闪而逝的感觉。 她还没能完全了解其中的意义，这道不多的甜点就被吃光了。陆凝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而众人的菜也已经吃完了，元饕再次走到了餐厅里面。 气氛顿时变得非常紧张了起来。除了陆凝，每一个人都要在这里付出与自己所点的菜肴相应的代价。而陆凝心知肚明的是，这里的菜或许会口味上不符合预期，却不会不符合专门定制的要求。 元饕站在餐桌前，目光扫过了每个人，他一直严肃的嘴角终于显露出了一丝笑意。 “柯道琳女士，您所点的餐点可还满意？” “美味，但显而易见得没什么内涵。”柯道琳很直接，“最后几道菜倒是多了我想要的东西，只是……你们没有做出我真正想要的味道。” “您的评价比较中肯。”元饕点了点头，“我很同意您的说法，因此您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三天的五体不勤。” 柯道琳目光一沉：“三天？可以自由选择吗？” “当然不能，我们只收取最新鲜的食材作为报酬，如果您对此没有异议的话，将会在您离开餐厅后便收取代价。” 如果最轻的柯道琳都要付出这样的代价的话，那其他人又会付出什么？ “梅雨女士，您对餐点的评价又如何呢？”元饕转向了下一个人。 “诸位的厨艺惊人。”梅雨点的自己相关的东西比柯道琳要多，因此也吃到了更多东西。在这里撒谎显然没什么用，毕竟元饕脸上的表情已经表示他本来就有答案了。不过思考片刻后，梅雨补充道：“我本来以为您这里能够呈上让我足够印象深刻的菜品，但事实上除了美味，这并不能让我感到世间仅有。” 在集散地，几乎什么样的美食都是可以吃到的，刀斧手餐厅的特殊菜肴对这个世界来说或许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可是对于游客们来说其实也就是付出分数能够取得的东西，这并非谎言。元饕思考片刻，也认可了梅雨的说法：“您的话语确实是您真实的感受，令人惊讶……那么，您需要付出七天失去嗅觉和味觉，以及一只手失去知觉的代价，您选择哪一只手呢？” “右手。”梅雨松了一口气，随即给安佑熙和瞿奕使了个眼神，表示可以讲讲价的。 “安佑熙先生，您所想要品尝的故事，在菜肴中是否获得了足够的表达？”元饕马上转向了第三个人。 “由于我并非亲身经历者，无法判断故事是否符合实际情况。就我们所接触过的三个故事来说，您确实给出了足够的味道在其中，我能够感受到这些菜品之间的串联，恰如故事之内的隐喻。”安佑熙微笑了起来，“但我也有一个疑问。” “请讲。” “我本来以为，我从故事里面感受的月光能够一直持续到所有菜品结束，但在最后一道菜，描述了豪门兴亡的故事最后，我没能尝到那瑰丽的月光特有的滋味，请问这是失误了吗？” “这并非失误。”元饕微微躬身，“感谢您能够如此仔细地品尝，只是这故事的结尾虽已有文字定案，却并无实际结果，我们的厨师也是思虑了很久，认为先生所需要的终究是现实之事，而非浅薄于纸面的幻想，才做出了这样的菜肴。不知道您是否满意？” “哈……原来如此，多谢解答疑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安佑熙摇摇头。元饕马上开出了他的价码——十五天的失明，失语和一份心尖血。 代价越来越重了，瞿奕冷着脸孔，看到元饕转向了自己这一边。 “我的用餐体验并不太好，从第一份罪孽开始，你们就让我感觉很不愉快。” “是的，女士，您这样的人光临我们的餐厅，我们也感到有些难以接待。”元饕依然保持着礼仪，“但这不能改变您的用餐体验，请问这些菜是否符合您的期望呢？” 瞿奕盯着元饕看了几秒种后，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那么……我会开价。”元饕轻声说道，“原本我认为，取走您身上所积淀的历史是一种手段，但这已经越过了我们的权限，我们还不想惹事。那么……女士，您将付出三段罪恶的记忆，您的双腿，以及十七分之一的灵魂作为代价，如何？” “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瞿奕冷着脸说，“记忆，身体，灵魂，你很清楚这些东西我不会随便放弃任何一样。” “女士，这可由不得您，这是一个公平的开价。”元饕放下了双手，“或者，让我们强制征收这份代价？您知道我们有这个能力。” “有意思……”瞿奕抬起手腕，一团黑雾在手中浮现，黑金色的战锤在她的手中成型，“刀斧手餐厅，我稍微听过一些关于你们的故事。人类的情感，故事，活力，所有这些都是你们用来做菜的素材，比起你们自己进食的那些东西，桌上呈现的不过是混合了一些厨师感悟残留的渣滓吧？你们给我们吃的，说白了和你们的剩饭差不多，你们就是这样一群高傲的东西。你不是有测谎的手段吗？来，告诉我，我刚才说的是不是对的？” 元饕抿起嘴唇：“我并不能接受这样的指控。” “因为对我而言，这些菜品本来就不怎么让我满意，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吧？要呈上让我们满意的菜肴，才会让我们付出代价。而我——我想吃的是你们自己会食用的那些东西。”瞿奕紧盯着元饕，“主厨先生，没有向我们呈上你们最杰出的作品，这样的敷衍了事……你认为我会付出你刚刚那无礼的要价吗？” “常人是无法吃下我们的食物的。”元饕平静地说，“当然，女士你并非常人，我可以理解。既然如此，那也确实属于我们对您这位特殊的人士招待不周。” “看来你还不想真的打起来。”瞿奕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自然，我们只是开店做生意的，何必让客人不愉快？”元饕也笑了，“那么女士，您需要付出的只有——” 擦刀声骤然响起，瞿奕也反手一锤砸了出去，两把兵器在半空中相撞，瞿奕发出一声闷哼，倒退了一步，鼻子里流出两道血液来，而元饕则撩起衣角轻轻擦了一下刚刚使用的厨刀。 “您的罪恶感，我取走了。如此，诸位，离开餐厅时，约定的代价便会支付，欢迎各位的下一次光临，祝您夜安。” 是啊，盖伊一个厨师的厨刀都有接触时触发的流血能力，作为主厨的元饕只会更加厉害。陆凝也没说什么，扶起了瞿奕向她确认了一下情况，瞿奕目光略有些茫然，不过还是说了句自己没事，扶着陆凝站起身来。 众人走向门口，这一次不用一个个出门了，只要迈步走出门，就会一瞬间回到来时的地方。 “看起来我们有必要向尉詹导演说一声抱歉了。”柯道琳刚一出门，手臂和脚都变得不太灵便了，虽然还能走路，但每一步迈出都很僵硬，就像是无法弯曲的僵尸一样。安佑熙的神色变得非常苍白，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口中也不能说出任何一句话。而梅雨则抬起左手摸了摸鼻子，摇摇头说：“确实已经被取走了味觉和嗅觉。也不知道他们要这些有什么用，这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吗？” “大概也是因为我们吃的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陆凝说，“说白了我们问的大多是外物，和我们自身相关的很少。现在我们回房间，把自己得到的感觉相互交流一下吧，其实……挺难描述的。” 食物没有直观地给出一个答案，而是以口味等方式让人去体验，这种体验是最难以分辨清晰的，毕竟如果不进行主观描绘的话，只能说一些干巴巴的味道如何，可如果加入了主观描绘，到底是不是菜原本表达的东西就不确定了。 安佑熙用纸笔描述的也就是“菜品里面包含着一束贯穿着每一道菜的月光”，可具体是怎么吃出月光这种感觉得却无法说明白。柯道琳和梅雨的情况也比较相似，虽然两个人问了一些个人的问题，却也只能用类似“苦涩”，“回味”，“醇厚”之类的描述，究竟能给人什么样的触动也无法言明。 反而是瞿奕这边还有一些惊喜——关于六个投资商。 64 清算时刻 “六个投资商的菜品给人的味道完全不同，我认为这也代表了他们的运作和目的的区别。虽然我不太满意他们做出来的菜，但这方面我还是不认为会有太大差池的。”瞿奕直说道。 她对每道菜都直接用了自己的感觉描述，首先是天马工作室，是一道肉卷，它给人的味道是非常沉稳的，肉的调味是自外而内循序渐进，突出一个整齐有度，并不令人感到惊艳，反而有些过于循规蹈矩了一些。 鲁弗斯地产，一道类似于惠灵顿的肉菜，外面的酥皮非常香脆，就像是彬彬有礼的外表一样，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然而内部的调味却很重，而且以辛辣为主，仿佛在说这个公司真正的风格。 大玟锁业是一整块羊肉，没有使用软嫩的部位，肉质非常紧，调味极重，却并不让人感到难受。酱汁中凸显的是一种神秘的厚重感，似乎反映着这个公司所拥有的历史和底蕴。 皎星科技是一块鱼肉，却被烹饪得很不像是一块海鲜。奇特的烹饪方法让这道菜有着相当强的误导性，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让瞿奕感觉不太喜欢，也许这就是皎星科技的本质。 雪兔电子是一杯酒，一杯品味上去非常普通的红酒，也只有仔细品鉴之后才能感觉出其中的一丝血腥味和一丝甘甜，而这种隐藏的味道却令人有些迷醉，幸好瞿奕最后才品出这个味道，还没有沉迷于其中。 至于晨锋集团，这个公司的代表菜肴是一小碗提拉米苏，她没有从这一碗提拉米苏中品尝出食物本身以外任何特别的味道来，也没有什么奇异的烹饪手艺，只是在吃完之后，整个身心都舒畅了很多。 瞿奕说完之后，脸色也好了一些。众人听了这个描述，对于每个投资商的情况也算有了个大概的认识。不过投资商本身是不是如此，可能还需要继续验证。 陆凝想了想，也按照相同的方法，将自己吃过的那些菜的感受全都描述了一遍，也没办法完全表现出这些食物给自己的感受。而她讲完之后，众人也只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安佑熙和柯道琳现在的状态是没办法继续维持拍摄了，这件事还得向尉詹汇报一下，不过两个人也能因此获得更多的活动时间，保护拍摄这个任务便落在了陆凝三个人身上。 “我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到岗位上，不过安佑熙恐怕还需要多等一段时间。”柯道琳说，“这段时间就麻烦各位了。” “不麻烦，只有一个人需要好好处理一下。”陆凝站起身，“我会看看郭骁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会找他。”梅雨说。 陆凝点点头，郭骁袭击了同伴，那被寻仇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 基地之外的民宿之中，有一间屋子此刻只点着一盏不算太亮的灯。桌上摆放了几样好菜，一瓶酒。一个男人坐在炕上，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和人通话。 “好的，你就跟着尹荷就可以，没关系，我这边轻易不会给你命令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男人说完后，挂断了电话，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鸡肉丝，放入口中咂了一下味道，满足地长叹了一声：“太棒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感觉到安逸，果然还是坐看全局比较适合我啊！” “长夜漫漫，一人独饮，不寂寞吗？” 门口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男人浑身一颤，立刻伸手到旁边的被子里面一掏，抓出了一把手枪。 “华云衫，你到底是怎么升到四阶的，都忘了？” 门口的人撩起了门帘，如同幽灵一样闪进了屋子里面。左潇弼的神色依然平静，他盯着屋子里的男人，目光冷酷。 “左……左副队……” “你运气不错，一个理事长的位置，让你能够总览各个地方的情报，我的名字估计也没有逃过你的眼睛。可惜你能量不够大，还没办法明目张胆地暗杀我，你擅长做的东西如果没有得到大势就做不到，多么可悲。”左潇弼走到桌子前坐下，从盘子里拈起了一些鸡肉丝丢进了口中。 华云衫嘴角抽搐了一下：“如果我希望让你死，你已经死了。” “你是说第一个死亡的那个倒霉鬼吗？无意中吃下了视线便利店的食物，死了个稀里糊涂，那本来是你给我准备的？你杀人的手法总是随机性这么强，我挺好奇的，明明都是犯罪分子，为什么总是不想亲自动手？”左潇弼在桌子上擦了擦手指，“你已经动手了，而我没死。是你无能，不必狡辩。” “但是我不明白……左副队，为什么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还会让您这样的人追过来？”华云衫举起枪，指向了左潇弼。 “马拉布兰卡先生向你提供了帮助。”左潇弼轻声说。 华云衫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但手依然纹丝不动。 “你因为走投无路，向马拉布兰卡先生请求了帮助，于是他帮助了你。并不是出于什么缘由……对他来说，只要是有人求助，无论其地位高低，能力如何，他能帮的时候必定会帮助一把。” “是啊，我也没想到，所以我感谢他，我……” “你只需要表现出对先生的尊重而已。”左潇弼低声说道，“因为你并不能出多少力，也根本不可能帮助到他。但是你没有。” “我只是回绝了你们的提议而已！”华云衫说道，“我尊重他，他救了我，我从心里……” “尊重——是一件需要从行为中表现出来的东西。我们肃清组正是为此而存在的。你是一个成年人，难道连一个不失体面的社交方法都拿不出来吗？”左潇弼叹息道，“你拂了马拉布兰卡先生的面子，也就是不尊重他。你不尊重他，也就是我们肃清组分内之事。” “我不想加入人偶派对！”华云衫大声说，“我没有到那种地步——” “这就是我们无法达成一致的地方，你已经接受过了先生的帮助，却依然对我们怀有成见，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求助？”左潇弼轻轻抬起手，“华云衫，我来到这里，仅是为了告知你的错误，并对此项错误予以肃清。只有你的死亡，能够对你的所作所为进行清偿。” 华云衫目光一冷，立刻扣下了扳机，但扳机已经无法扣动了。 一根小巧的三角形的铁管恰好卡住了扳机后方的位置，他甚至没有留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将这东西塞进来的。 “枪声……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左潇弼已经再次如同幽灵般地一晃，来到了华云衫身侧。华云衫立刻甩掉了手里没办法扣动的手枪，一缕金色在他的手中浮现。 “真言……” 随着这一句话，华云衫的身体一僵。 “……它终究提升的不是你本身的身体素质。” 几根细针没入了华云衫的脊柱部分，截断了他所有的神经传输。左潇弼可不像陆凝那么温柔，在制住了华云衫的行动后，便直接开口：“清算华云衫——以不敬尊长之罪。” 华云衫拼命瞪大了眼睛，试图张口，但最后一根针已经贯顶而入，直接夺走了他最后的生机。 左潇弼将尸体放平，从口袋里摸出手帕开始清理现场。每一个人的死亡都不会被记忆超过三天，如今李竹给人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了，或许很快就没人能记得这位理事长的名字了。他完全不担心有人去搜查死者。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也该好好做一点场景里面该做的事情了……”左潇弼打扫过现场后，走出了门，抬头看向月亮。 = 恢复了正常的拍摄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此后尉詹用了三天的时间拍摄完了末路帝王，柯道琳也在三天之后手足的僵硬感恢复了，多亏这三天内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而陆凝除了继续寻找一些真言信众活动的线索以外，主要就是在找郭骁。 没想到就连尹绣都没能找到郭骁，这个人消失之后就像是完全没了踪迹，任何一个摄像头都没有拍摄到他离开酒店，而酒店内的摄像头也没有找到他。 少了几个摄像师，也让尉詹感到有些烦躁，幸好末路帝王最后的拍摄工作也没有那么繁琐，而接下来要拍摄的都是短剧集，也是之前没有被安佑熙挑出来的几个故事。 陆凝在结束拍摄之后，看了一眼这第三个月光山谷。 作为一个意象存在的事物，正在逐渐堆叠出它的“外形”，这第三个月光山谷，正是仿照光真言的势域所构筑，光芒从内部涌出，而之后还会用电脑特效在绿幕上构建出凌空漂浮的石台。只是上面没有尸骨，也没有狂风，只是一片安宁的月光洒落在这个地方，那位帝王正是从此处求得了国祚。 这是历史的真实吗？还是被歪曲了之后的历史呢？陆凝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她关心的只是这个拍摄的进度。 接下来不需要那么多摄影师参与，尉詹也安排好了轮班，陆凝正好是休接下来两天。她当然不可能真的闲下来，一放假便直奔视线便利店而去，在经历了刀斧手餐厅之后，她对于这些被定义为钟摆的地方也大概有了评判，视线便利店毫无疑问肯定会出售一些对推进任务非常有利的东西，不过她不需要，只要随便消费一下即可。 出了视线便利店，她就坐上了阿娜的便车。 两天前雨就停了，也就说明仪式的第一部分已经完成，应该有人会开始执行第二段仪式。不过这两天蓝荼那边强化了巡逻队伍，也没发现有谁在影视基地四方进行什么可疑活动。 “我们蹲点都快长出蘑菇了，结果还是没发现有谁在那里放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水也没变臭。也不知道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被发现，他们的行动更加小心谨慎了一些吧，但仪式已经开始，这些人是不会中断的。”陆凝说。 “那我们就继续盯着了，反正除了这个我们也做不到啥别的事情。”阿娜拿了根棒棒糖叼到了嘴里，“现在……我带你和绮纱见一面，她时间不多，也不知道是在做啥，反正比我们还忙。” “好。” 汽车缓缓开出了影视基地，而陆凝也在这个时间内考虑着如何与极光展开合作。 死去的理事长她已经不太记得是谁了，但是她居然还清晰地记得覃雅的名字，这是不是证明覃雅用什么方法躲开了死亡，还是说她用什么手段避免了自己被遗忘？ 汽车开上了一座小山丘，距离基地大约四五公里远的地方，除了山脚下有几座房屋以外，完全是一座还没有被开发的山岭。 “阿娜，回去我可能还要麻烦你们帮忙……” “好的，没问题，不过现在你先想想怎么应付这个不太好相处的大小姐吧。” “你怎么也叫她大小姐？”陆凝等车停在山脚，打开车门问。 “因为她确实是个大小姐，至少算是家财万贯，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份，她哪来的闲心替别人思考处境啊。要是都像我出身那样，那每天思考的就只是自己的生活了。”阿娜笑嘻嘻地说，“走吧，看看她在干啥。” 两个人走进了山脚下的一间小白房里面，屋子里被布置成了一间静室的样子，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台冰箱以外什么家具都没有，连灯都没有。绮纱没有穿着军服，而是一身暗紫色的剑士服装闭目盘膝坐在床上，但面前却没有兵器，只有一根大约一米长的树枝，一枚石榴大小的鹅卵石，以及一本有些发旧的线装书。 “绮纱小姐，打扰了！”阿娜推开门后急忙打了一声招呼，毕竟对面身份上和蓝荼是一样的，她也要尊敬一些。绮纱闻声，睁开了双眼，目光望向陆凝。 “你好，绮纱。”陆凝向对方点了点头，“我来这里，是想就极光的目的，和你详细谈论的。” “这有什么好说的？” “这关系到我未来的选择，而至少目前我更倾向于帮你。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尘世之埃和苦行僧已经准备介入这个世界的未来，但我还没有知道你的目的。” “如果我说，我也是同样呢？”绮纱冷淡地说。 65 第二项仪式 陆凝走进屋子里，由于没有坐的地方，她干脆就站到了绮纱旁边，阿娜则轻轻关上了门。 “绮纱，我知道你对我没什么兴趣，这是我主动向你寻求的合作。只是，如果我没有看错，极光真正称得上是高端战斗力的人其实只有你，和尘世之埃和苦行僧不同，你是极光唯一的支柱，你应该清楚，如果自己无法随意出手的话，你手下的人是难以和他们抗衡的。” 绮纱抬眼，嘴角微微一翘：“至少比你要强，他们的实力是我验证过的。” “当然，论战斗，我自然是不如随时都能投入战斗的他们，只是我这边有着另一个优势，你大概会明白。我是这个世界的‘合法住民’。”陆凝笑了起来。 绮纱冷哼了一声：“从我看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了。” “不只是我一个。”陆凝说道，“我想你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内部的尔虞我诈，我也没有心思用这个来烦你，现在我只想知道，极光来到这个世界的最终目标到底是什么，也好让我配合你们作出行动。” “……你居然会将姿态放得这么低。”绮纱手一撑，翻身下床，她的身高比陆凝高了大约半个头，目光锐利地盯着陆凝的眼睛，似乎在判断陆凝是否在说真心话。 “因为我想解决这一切，以……这个世界住民的身份。”陆凝说。 “好。”绮纱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那么我告诉你，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拿走这个世界所有的特异之处，具体一点，我要取走这个世界的‘真言’规则。” 陆凝虽然没具体猜到这个目标，不过大致上也是能横向对比一下尘世之埃的目的进行估测的。她思考了一下，问道：“那么，你应该清楚这个世界已经和真言形成了联结的状态，如果将真言抽走的话，是否会造成什么损伤？” “当然会。”绮纱回答道，“你见过有谁除痼疾不留伤疤的吗？何况二者已经纠缠到了如此程度。我会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些堪称神怪传说的东西继续流传，但属于真言的部分我会全部都取走，一点都不留下，这是对我来说最有价值的东西，反正贵族那边也看不上。” “这就是你所具有的能力？”陆凝看了一眼摆在绮纱前的三个东西，“它们是……” “只是我拿出来作为参考的东西，要剥离真言，同时让这个世界不至于完全崩溃，是个非常精密的事情。你不要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我可没打算做到特别完美的程度，我犯不上为一个和我没什么关系的世界花那么多心力。”绮纱冷酷地说。 “好吧，好吧。那么，为了做到这一步，你需要什么？或者说……你需要我们来做什么？” “和我让我的队员们去做的一样。我对这个世界的真言规则了解得越多，那么对整个剥离过程的控制就越强。如果你们能得到一些我这里得不到的内容，我倒是不介意多了解一些。如今针对整个内陆范围内的真言作用形式我已经完成了解明，不过在海港和海的形式我手里的资料还属于欠缺状态，你既然觉得自己能做到，那么我将这两部分交给你如何？” 绮纱的神态表明，这只是一个试验，如果陆凝无法完成这件事，她同样有别的方法去完成。陆凝也不在意，毕竟她自己找上门，绮纱不信任自己是当然的，稍微证明一些也没什么问题。 “我同意，不过这需要时间。”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的世界还剩下多少时间，你就还有多少时间。”绮纱目光一扫，三件物品自动弹起，落入她张开的手中。 阿娜咋舌：“绮纱队长，你难道是要……” “为我进行探查，当然是带个信物能够最迅速地将资料都反馈回来了。陆凝，世界树，群星石，创世录，你想用哪个作为自己的信物？” 直到走出屋子的时候，陆凝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肩胛骨的位置有一块硬邦邦的凸起，那里已经嵌入了一小块石头。 群星石——象征星辰、空间、无限和神格的石头，它本身便是绮纱曾经剥离过的一个规则的具象化，如今嵌入陆凝体内的这一颗不光提升了她的体力和恢复力，甚至还包含着一丝拟神的保护能力，这也让她时时刻刻遭受的光裂纹干扰彻底消失了。 与此相对的，大概就是陆凝针对海和海港的所有探索，都会汇聚成信息传递到绮纱这里。甚至绮纱还很大方地又给了陆凝五颗群星石，让她赠予她所谓的“朋友”们，协助探索。 所以绮纱态度虽然冷淡，出手却十分大方，这还是对她完全不认为是自己人的陆凝，要是对自己人恐怕会更好……耶难怪胡犬那些人都死心塌地地追随她。 “哎呀，绮纱大小姐果然还是这么不好相处……”阿娜一边掏车钥匙，一边感叹道。 “你们以前认识？” “极光是有名的后起之秀，绮纱的力量被很多人觊觎，除了贵族以外，别的人要么想要招揽她，要么想要夺取她能力的基础……当然结果你知道。一开始她就是一个人，而且目标比较遥远，所以不太明显，也是前一段时间，她忽然开始聚集人，极光的规模高速扩充。而这些人每个人都算是她捡来的人，实力一个比一个强，之前国王的幽灵复苏时又对几个顶尖的团队进行了清洗，极光就后来居上咯。” “这样啊……”陆凝还挺想听听自己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的。 “当然了，绮纱的过去大家也都知道。她家很富有，光是工厂就有百十来座，她每天的零花钱够下面那帮工人活一辈子。有了金钱和权力，她便开始在精英教育中追求更高的精神满足去了，现在只要混团的基本都清楚绮纱是个大小姐。” “那么她父母呢？” “不在了。”阿娜轻飘飘地说，“钱和权在我们那里只是过眼云烟你又不是不知道，极度膨胀的贫富差距造成的巨大不满让一群人冒死在他们居住的庄园里面引发了高级警报事件，她爸妈和很多富人都在那次事件中被转化成了玻璃，那起事件最终是Dacapo处理的，也因此绮纱才和希茜认识。” 这发展陆凝是没太想到，不过在那里倒也稀松平常。 “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居然是绮纱和我们一同行动的。哎……咦？” 阿娜刚给车子打着火，忽然抽了抽鼻子。陆凝系好安全带，瞥了她一眼：“你又闻到什么东西了？” “一股……腥味。嘿！陆凝，我们蹲了好几天的家伙可能终于忍不住了！走！” “哎你——” 幸好她上车第一件事是系安全带，不然差点被阿娜甩出车去。汽车原地一个调头，飞快地开向了基地方向。 阿娜本身接受过多项改造，不光是嗅觉，视觉、听觉等多项都可以随时进行调整，平时为了享受普通人的生活不会全开着，而此时此刻，兴奋状态下她显然已经将所有感官侦查能力调整到了最大，目标非常明确。 “蓝荼！我闻到了一个！他们开始偷摸行动了，咱们开始抓人吧！一定要全都抓住！”阿娜打开通讯器大吼。 “队长已经出去了，现在我和丹生在看家。”通讯器里传来了多萝西有些郁闷的声音。 “哈哈哈估计是怕你们出去直接搞死了他们。” “阿娜你也控制一下自己，别激素分泌过量了……” “了解了解！等着！” 车子在接近基地方向的时候冲下了土路，一路颠颠簸簸地往旁边一片矮树林方向行驶了过去，陆凝紧紧抓住了车门，力求不被阿娜真的甩下车去，不过还是被颠了个头晕眼花。 在车子终于停下的时候，阿娜就如同豹子一样冲出了车门，随手从座位下抽出了一把扳手，双腿发力，三两步就冲进了树林里面。陆凝晃晃悠悠地下了车，揉了揉太阳穴，这才追了过去。 还没等她真的过去，就听见了搏斗的声音。 阿娜已经砸翻了两个，现在和剩下的两个人正打得不可开交。不过两个练过武术的真言信众依然不是阿娜的对手，不过两分钟，这两人也一人头上挨了一下，瞬间倒地不起。阿娜打倒所有人后再次往林子里面冲，就在这个时候，一张大网从上面直接罩了下来。 “嘿！” 阿娜手指指甲忽然变长，挥手切过，却不了那网相当结实，这一下居然只切断了数根绳索，剩下的网还是足够将阿娜罩在了其中。陆凝一看这网，顿时有了一股熟悉的感觉，立刻将手往腰后一摸，拔出了那把锋利的厨刀，冲过去一刀劈断了网绳，树上顿时传来了两声惨叫。 阿娜立刻挣脱开网兜，抓着网兜扯了两下，有些惊讶：“这里什么人能拿出这么结实的材料？” “我想我知道是谁。”陆凝拎着厨刀，看向林间，“沉渊城里暗算了我一手，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再见到你……那个叫余婆的呢？” “她没来这边。” 头顶传来了声音，陆凝抬起头，看到一根线黏连着两棵树，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神情有些不悦。 “我没想到当时那一炮居然没能直接杀死你，可见余婆的本领有多让人不放心。早知道我应该自己动手才对，不过现在既然碰到了，也算是一个弥补的机会。”男人从线上一翻，轻飘飘落在了地上。陆凝和阿娜都看到他身后还有很多细线，如同织网一般向周围发射，盘绕在各处，只是和粗线不同，很难察觉到。 “蜘蛛精吗？”阿娜抽了抽鼻子，“不过闻起来到是个人，真言信众还有这样的？” “信众？不，我是领袖，请搞清楚。”男人强调了一句，“即使你们要死，也请带着正确的印象死去。” 话音刚落，地面上忽然出现了整齐纵横排列的网格。陆凝瞳孔一缩，厨刀就地一划，在自己身侧直接划出了一个大弧，而阿娜则纵身一跃，跳上了旁边的大树。地面骤然升起的纵横切割线被两人躲开，但男人已经冲了上来。 “他居然敢攻击过来？”阿娜惊讶。 “小心他的控线能力！”陆凝挥动厨刀就迎了上去，不管男人能力多特殊，这厨刀他绝对不敢硬接。 二人靠近到三米的时候，男人猛地将双手前伸，大量白色丝线已经在手上盘旋聚集，形成了一张图画的模样。陆凝挥动厨刀劈了上去，不想男人立刻截断了双手与线的连接，刀锋将图案切断了一半，大蓬散乱的丝线却顺势扑向了陆凝，绞向她的颈部和双手。 陆凝随手将刀往刀背方向一转，将空中涌过来的线全部扫作一团甩到了一边，左手摸出一颗闪光弹弹去拉环砸向了男人的面部。 “哼。” 线在男人手中扭成了螺旋状的尖刺，瞬间贯穿了闪光弹，内部的装置被一瞬间破坏殆尽，闪光弹只是打出了一点不甚明亮的火光。但就在这一刻，陆凝也再次持刀而上，一刀劈向男人手里的螺旋刺，却不想男人又一次及时切断了线。 真是棘手。 能力并不在于看上去的强弱，只是使用人是否会用。此前陆凝对付的大多是凭着本来就强大的超能力肆意妄为的人，她只要抓住对方的漏洞，便可以一招制敌。可这个控制线的男人，说白了使用的力量本身没有太过诡异恐怖的地方，却因为对这项手段的如臂指使，让陆凝一时之间居然没找到任何破绽！ “可别忘了我！” 阿娜忽然从头顶怒喝了一声。 她可以通过咆哮声发出如同猛兽吼叫一样震慑的效果，陆凝是早知道她接受过类似改造有准备的，而男人却明显因为这一声停顿了半秒，也就是这半秒的机会，让阿娜从后面一扳手抡在了他脑袋上。 但是……没有砸实的感觉。陆凝和阿娜同时有了这个感受。 “头发……也是线状的。”男人的身体忽然一个平移，挪动到了三米之外，“我的头部由我的头发保护，能够卸掉很多攻击的力道。不过你们……好像也不是普通人啊，失策了。” 阿娜哼了一声：“早知道刚才多下点力气了。” 男人轻笑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衣领：“我姓邵，人们叫我邵先生，是对我身为‘线’真言信众领袖的尊称。现在我知道应该怎么对付你们了。” 66 使水腥臭 “巧了，我也知道怎么对付你了。”阿娜在口舌之争上同样不打算服输，“既然你都这么自报家门了，不把你这人抓回去收拾了都有点对不起你上赶着送上门来。” “何必暴躁？死后自有安眠。”邵先生双手一弹，大量丝线从树上垂落，一些人影也隐隐约约出现在了树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片矮树林所有的树上都已经挂满了线，看起来甚至让人感觉有些恶心。 “阿娜，他们可不光是想要完成仪式，还想要反包围我们这些盯上他们的人。”陆凝低声说。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还是说你有什么高见？”阿娜瞥了瞥四周。 “当然，那不就是我们的机会吗？” 陆凝轻笑了一下，技术上没有破绽，那就从战术上找好了。 邵先生对于“线”的掌握超乎寻常，但与此同时，他也相当受到“线”真言的影响，过于谨慎和缜密的行动方式或许更安全，但耗时就太长了。 阿娜自然也是战斗直觉极强的，听见陆凝这句话，立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双腿一蹬，整个人化为一道残影，扑向了邵先生。 大量丝线从树上卷下来，迅速形成了一张蛛网状的大网，兜向了阿娜。但阿娜手指微微一弹，手肘部分响起了咔哒一声，随手擦在扳手上，一蓬旺盛的火焰被她点燃，一击便砸在了网上。 焦臭味瞬间散发了出来，邵先生皱着眉侧闪了一步，他的网当然不可能被普通火焰轻松烧开，不过阿娜这火也不是普通火焰，作为蓝荼手下的得力干将，她手里也有不少好用的东西。 “火不错，刚才怎么不用？”陆凝也跟着过来了，看到阿娜的手段她不怎么惊讶。 “生物火，我的衣服不防火啊。”阿娜有些烦躁地说，“谁知道出门一趟还有意外惊喜啊。” “理解，认真对敌。”陆凝往旁边一闪，躲开了几根丝线的缠绕。邵先生指挥的丝线正如他的性格一样，周密也保守，万一他不要命地让所有线条全都压上来，那恐怕还麻烦了。 陆凝挥刀割断了几根线，她已经确定邵先生是真的认识刀斧手餐厅出来的武器，否则不会每次都恰到好处地切断丝线。但是这样一来，她身体素质不够的劣势反倒能够被遮掩起来，只要用厨刀护住周身，攻击方面的事情交给阿娜，她只要找机会威慑即可。 此时阿娜已经从双手小臂上长出了角质镰刀，几下就扯断了拦在面前的网，陆凝看到她的身上已经开始有红色斑纹隐隐出现，当即让出位置，将主战场留给阿娜。 “结网！” 邵先生一声令下，双手招来一团丝线，凝结成梭，对着阿娜便掷了过去。阿娜怒吼一声，挥动镰刀磕开了丝梭，也不管漫天飞舞的白线，直冲着邵先生扑了过去。邵先生冷哼一声，大量丝线在他的指挥下凝聚成针刺了下来，却在命中阿娜的时候发出了闷响，完全没能穿透她的皮肤。 此时的阿娜再次张开了口，双目眨眼之间已经化为金色的竖瞳，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吟从她口中涌出，陆凝早早掩住了耳朵，但是其余的人完全没防备这一下，这次可不是之前那种单纯震慑心魄的攻击，而是实实在在的杀伤。连邵先生都没想到阿娜真的还有这样的攻击方式，一时间七窍都流出了血来。 但他也是足够镇定，在树上的人们全都已经被震懵的时候，马上伸手接过了丝线的控制，手指一划，大量丝线缠住了阿娜的双足，但目光在看到她脚踝的时候却不禁一凛。 鳞片。 无论真言信众见过多少稀奇古怪的变化，他们对那些世界之外的奇妙存在依然估算不足。阿娜竖起一双金瞳，红色斑纹已经冲上了脸庞，属于龙的特征已经显现了大部分。 她的改造参考是百兽，所谓的龙特性正是在这些特长的拼合当中慢慢显现出来的，用起来也相当顺手。甚至阿娜本身没有这种概念，她只有自己变强的认知，而眼前的邵先生正好作为自己变强的试探。 鳞片覆盖的双足踩在地上，暗红色的熔火沿着地面开裂的缝隙开始蔓延，大量丝线在火焰的炙烤之下开始发黑、卷曲，邵先生的神色也变得越发凝重。 就在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邵先生用余光一瞥，是个人。 “战斗中别走神。”陆凝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她已经扣住了第二个信众的喉咙，这人被震晕之后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亏了身上有一些线和树连着才没掉下来，陆凝随手一刀刺入了他的胸口，然后将人踹下了树。 能被邵先生带出来进行埋伏的，至少是培养了一段时间的信众，陆凝就不信他不心疼。 当然，此刻邵先生也没空管别人的生死了。他控线的技巧足够精妙，即使和半龙化的阿娜也能保持基本持平的状态，但是一时间也拿不下阿娜了。与此同时，陆凝正在周围的树上游走杀他的人，偏偏又因为那把厨刀的原因，邵先生不可能用丝线去限制陆凝的行动。 又一团线被阿娜扯开，烧毁，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进到了不足两米。邵先生完全不想和一个龙人拼力量，五指一张，背后的丝线猛然展开，在空中扭曲，瞄准了阿娜。 “你还没放弃这没用的攻击啊！”阿娜猛扑上来，双手的镰刀被烈火包裹，撕开全部丝线防御。邵先生冷笑了一声，手指一划，一片网格出现在他的前方，和之前所用的线不同的是，这些线并没有在火中被焚化，仅仅是稍微扭动了一下，阿娜的这一扑便完全撞在了网格之上。 “线切割。”邵先生吐出了几个冰冷的字，细线顿时绷紧，却在阿娜的皮肤上勒出了一些凹痕。 攻防顿时僵住了。 两人都没想到对方能顶住自己的攻击，一时间双方都没敢撤去自己的力道。 “那输的就是你了。”阿娜咧嘴一笑，“你还是太谨慎了一点。” “不，我已经成功了。”邵先生双手一合，细线再一次加大了力度，但阿娜也让鳞片上长出了更加锋利的边缘，最终在付出被勒出了一些血痕的代价后，她也成功崩断了这片细线。就在此时，邵先生的身体再次向后一弹，迅速移动向了树梢上，阿娜一爪子捞空，抬头看的时候，却发现邵先生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许多。 “你……” “他不对劲，阿娜，人什么时候到？” 之前既然阿娜已经说过高强度巡逻了，那么附近蓝荼派出来的巡逻队听到这里的动静大概会很快赶来，何况中央还有多萝西的指挥，支援速度绝对不会慢。陆凝已经沿着树上杀了好几个人了，但邵先生似乎并没有被这些人的死亡真的打击到。 一个做事如此缜密到保守的人，什么时候会说出“已经成功”这几个字？ 只有事情真的做完的时候。 陆凝从树上跳了下来，挥刀劈向拉扯邵先生的丝线，然而邵先生却挤出了一个笑容，继续加快了丝线拉扯的速度，甚至将自己甩了出去，向矮树林外。 “他察觉了！” “不会让他跑了！”阿娜大喝一声，再次跃起，双手撩起一蓬火焰，扫向邵先生，但空中密布的丝线代替邵先生承受了火焰的威力，邵先生凌空拉扯，快速向树林外面闪去。就在这时，大量光弹被打入了树林之内，明亮的光线将有些阴暗的树林照得透亮，所有丝线和隐藏在树上的人均无所遁形，而陆凝也在这强光一瞬之间，看到了站在树林更加中心处的一个人。 不，那是一具尸体——他已经死了，但是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邵先生原本就准备放弃这些人，既然偷偷摸摸去完成第二项任务行不通，那就不妨把整个事情都弄大，然后从其中浑水摸鱼。陆凝倒也不怎么后悔，毕竟伏击和拦截也不是做样子，她和阿娜想要进去拦阻那个放蛇虫鼠蚁的人也办不到。 “后会有期。”邵先生得意地说了一声，借助丝线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了树林之外。 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员冲进了树林当中，他们手持着陆凝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作用的黑色装备，脸上戴着全覆盖的头盔，宛如一群机械化的步兵一样冲进了树林当中。阿娜烦躁地跺了跺脚，还打算继续追击，却被陆凝拦下了。 “他要走，那就让他走好了。” “我已经闻到地下水脉染上的那股腥臭味了！陆凝，这帮家伙绝对会认为我们是一群无能之辈！” “他要是真敢这么想就离死不远了。”陆凝拍了拍她肩膀，“仪式好几环呢，要是这种手段他们现在就用了，那之后就已经没有什么余地好留了。这一次的结果不会特别严重。” “水源腥臭还不严重？”阿娜捏了捏鼻子，降低了自己的嗅觉，“而且你不是说喝了还会闹病？” “会，不过提前预防就没关系，回车上，让这些人把树上的家伙都抓了，我们直接联系蓝荼看看。”陆凝说。 “里面那个放东西的不管了？” “他放走了毒虫之后就没用了，而且不论放的是什么都一样。”陆凝说道，“关键在于他已经完成了自己仪式必需的步骤，然后就死了。能找到这样一个人，他们大概也筹划了好几天，真言信众可不是那么愿意死的人。” 阿娜到底还是会听陆凝的，两个人回到车上，阿娜立刻通过个人频道打给了蓝荼，黑色的盒子里面传来了一阵滋啦滋啦的响声，很快变成了火焰燃烧的声音，声音中传来一种寂静感，阿娜停顿了大约十秒钟之后，才开口道：“蓝队？” “阿娜？听声音你好像开了一层。” 阿娜赶紧从旁边拿出一个水瓶给自己灌了几口，声音便清亮了不少，才接着说：“蓝队，我们遇到了一个很狡诈的家伙，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高明的……” “我知道。”蓝荼温和地笑了一声，“我这里也遇到了一个老太婆。” “余婆？”陆凝急忙问。 “陆凝也在旁边吗？我倒是没有问她的名字，毕竟这老太婆的杀伤力实在让人没有打招呼的余地。”蓝荼笑了笑，“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这边也没有阻止得了她，唯一的收获算是留下了这个老太婆的一条命。” “那也是弄死了一个始作俑者啊……”阿娜还是很懊恼。 “一个人的死，改变不了局面。陆凝，请问后面的仪式过程都是什么？还有几步？我好针对性作出准备。”蓝荼说。 “可以，毕竟之后我可能没有太多时间照应到这方面的事。”陆凝想了想说道，“针对海的仪式，开门、污水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五步就是食腐，凿穴，昏雾，悼亡，熄灯。” “还有五个步骤……那么我们还有很多可以周转的余地。” “但是，后面的步骤可能不会有那么容易发现了，因为不需要框定范围，必须要找到他们的据点才能破坏他们的仪式。”陆凝说道，“当然，仪式执行还是有特殊要求的，如果你们能查到某些特殊材料的流向，说不定就能顺势抓出来。” 食腐，可以说是仪式当中最恶心的一环，需要五个人分别进食腐烂的牛、羊、猪、鱼、鸭的生肉，进食的时间要在早晨七点、上午十点、中午十二点、下午三点和傍晚五点，在一名不知内情者面前吃完。食五牲畜之腐，于白日五时，令人惊异，使海升起。当海风吹拂过腐烂的山丘之后，这世间将聆听潮汐的声响。 “也就是说，接下来如果没有阻止他们吃臭掉的肉，那么我们这里就会听见海洋的声音了？”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整个基地的人都会做一个关于海的梦，在梦中，所有人都会化为海中的幽灵船。”陆凝说，“除了最强大的几个人以外，我想大多数人都无法免疫。” 67 正常的生活 陆凝尽量从自己取得的知识里面刨出了所有和仪式有关的内容，一股脑地灌输给了蓝荼。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是要赶紧帮绮纱取得和海港、海相关的信息的，这关系着能不能争取到绮纱平衡与尘世之埃和苦行僧之间的力量。除此之外，还有尹绣那边的需求，陆凝现在依然摸不准这位理事长究竟是什么任务目的，他将自己的目标隐藏在了恰到好处的浮夸和自大当中，这人其实比很多阴险之辈还要难缠。 “哈，蓝荼肯定会把一切都安排周密的，你放心。”阿娜挂了电话之后还安慰陆凝，不过陆凝想的并不是这些事。她把事情交给蓝荼本来就放心，毕竟也是合作过的人，蓝荼或许做不到什么开创性的事情，但稳当却属于她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的那一批。 “阿娜，带我回基地，我有件事想要验证一下。”陆凝说道。 “好嘞。” = 医院——RebornHospital。 此时此刻这里冷冷清清，毕竟这个地方看上去虽然很有科技感，却也同样适合拍摄恐怖片。而陆凝是知道这里真的发生过恐怖事件的，至少此地曾经死过人，同时，她的脑袋里也只剩下了一个浅浅的“死过人”这么一个印象了。 假如在这里死亡的人没有人能够在别人的记忆里停留三天以上，那么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三天后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或者说，无论发生多严重的伤亡，只要上面的人有能力将其捂三天以上，这件事就可以当没发生过。 但是……这个特性来源于什么呢？ 由于遗忘的效力过于强大，甚至游客们都忽略了去寻求这个根源。而陆凝也只是抓住了那一瞬间的直觉——感谢覃雅，她用不知道什么方式破解了遗忘，使得陆凝现在还能够清晰地去怀疑这个问题。 她回到了这个一开始出现问题的医院。 现在自然不可能留下任何证据了，不过还有一个线索在她自己的身上。她身上这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三个真言表示在探索过医院之后跟上来的，如今故地重游，她也有时间看一看当初这三个真言在这里是什么情况。 医院的门开着，里面没有人参观，看起来就算是一个旅游景点，也没人想来看看医院里面是什么样子。陆凝走了进来，感觉室温稍微低了一些，阿娜也跟在了陆凝后面，她的嗅觉更敏锐，立刻察觉到这里的一些气味—— “这里有尸体？不，是放过尸体，没死多久的。嗯……还有医院的药剂和酒精之类的味道……这地方已经在运营了？没有医生和护士吗？” “你可以闻得到人类的味道。”陆凝说道。 “嗯，是啊，所以我才疑惑。”阿娜左看看右看看，“我们处理过不少任务，医院出事的当然也有。不得不说医院事故通常都比较麻烦，评级也都高，我们从里面赚了不少钱来着。” “那么这里如何？” “安静得让人觉得好像没出什么事。”阿娜啧啧道，“毕竟无论是尸体还是药味，医院里有这些其实很正常，除了这里没有人以外，这里和一家正常的医院基本没有气味上的差异。” “是啊，过于正常了。”陆凝说道，“要不是有那么一点机会，我也没办法从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了。” 她张开了手，仿佛在回应她的呼唤，冷雾从墙角和天花板的角落出现，开始向她的掌心汇聚。当初三个真言为了找到她可是还控了一个半死灵体去找她的，而真言在现实世界发挥作用的痕迹就算别人找不到，自己也能找回来。 如今，遵从冬的指示，冷雾在她的手中形成了一张青白色的人脸，那张人脸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她，慢慢开口：“您……又召唤我……是为何事……” 这个灵魂并不能明确区分陆凝和冬的差异，它只能感受到那股寒冷。而陆凝也只是思考了片刻后才说：“在你找我的前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都没有……” 陆凝挑了挑眉头：“什么都没有？不可能吧？最少当时在这里的尸体是谁给收走了？怎么处理了？” “不知道……什么……都没有……” 亡灵的没能表现出多少灵智，甚至无法描述当时发生的事情。陆凝再次盘问了有关尸体的去向，当时进医院的人做了什么，但亡灵什么话都没办法回答。陆凝又尝试换了几个角度，亡灵木讷得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根本回复不了任何疑问。 “看起来没办法从这东西口中得到什么。” “不，该知道的一些东西已经知道了。”陆凝挥挥手散掉了手中的灵魂，“它什么都不知道，这是非常不正常的，那就意味着有人对这里进行了善后处理，至于这个人是谁，我已经知道了。” “哦？那这处理得还真干净，明明都已经发生过事件了，但现在看起来依然是一个平常的医院，就算在我眼里也是一样的，这可不简单。贵族们的处理结果大概也就是这个水平了吧。”阿娜说道。 陆凝继续往医院里走了一段路，再次招了招手，这一次连亡灵都没有出现，只是一些冷雾翻涌了一下。 “这里没死过什么人，只有刚刚那个。”陆凝摇了摇头，“看来那一天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死亡发生在这里了。” 阿娜看了看四周：“这家医院已经开始正常投入使用了吧？” “没有医疗人员，但设备应该都能用了。”陆凝想了想说，“之前我来这里的时候太平间的冷库好像已经投入使用了来着。” “你都来了什么破地方啊。”阿娜撇了撇嘴。 “总之你说得对，一个已经正常投入使用的医院，却没有任何人在这里，这都不是遮掩了，根本就是直接的封锁。我不觉得这些天影视基地这里没有人生病受伤，哪怕这里是个景点，它也是个能够正常使用的医院啊。”陆凝转身走向门口，“在这里得到的东西差不多了，我们去下个地方。” “还有下个地方？” “爆炸事件。” 这起事件的记忆主要关联并不在于已经死去的人，因此陆凝现在对它的印象依然很清晰。她从这里接触到了真言的触须，被引向了海，然后在附近的海港遇到了乌鹊。不过归根结底，因为中途去了那一边，她对这一侧的结果并不是特别了解。25号区域现在已经解除了封锁，除了部分需要重建的建筑以外，别的基本上都已经重新开放了，陆凝和阿娜进入这片区域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现在时间还早，周围甚至还有一些游人在对着那些被爆炸所破坏的建筑物指指点点，倒是没听见什么特别负面的说法，都是来这里看新鲜的。 “阿娜，注意一下这里的气味。” “气味？这地方不就是个普通的建筑区？硬说的话有些烧焦的味道，或许还曾经死过人，但除此之外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和医院很类似，是吧？”陆凝说道。 “是的。”阿娜说，“在知道这里发生过爆炸的前提下，这里的气味是没有什么异常的，甚至就连烧焦的味道也没残留多少，再过些日子可能都闻不着了。” “跟一下死者的味道。” 两人对这一次死者的调查结果和医院几乎是如出一辙，冬能够呼唤出来的死灵对于过去在这里发生过的事也是完全的茫然，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就像是完全没发生过任何怪事一样。 “特别的味道呢？当时这里可是真言直接降下了一些触须的。”陆凝又问。 “没有，别说真言那么重要的东西了，我就连别的涉及神秘控制的气息都没察觉到，当时这里的真言信众怕是不少吧？” 当然不少，甚至陆凝当时还和覃雅当场抓了几个。如果这些气息都已经不在了的话，那么可能真的没有留下任何…… “二位，请不要在这里停留太久，这座楼在之前的爆炸中承重有所损伤，我们正在考虑怎么进行拆除。” 两个基地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大概是陆凝和安娜站在原地聊天聊得有点久，便过来提醒了一句。陆凝点点头，看了一眼两个工作人员，顿时愣了一下。 “乔高，蒲冬宁？” “呃……我们之前见过？”乔高抓了抓脑袋，“我没有印象，抱歉，女士。前几天发生了大爆炸，我们之后大部分时间就在这里负责游客们的安全问题，两位也最好不要在这里停留太久。” “这楼都危楼了，什么时候拆啊？”阿娜插了一句。 “这我们也不清楚，大概要等上层决策吧。毕竟基地还没完全开放，就发生了这种事，估计那些大佬也都挺苦恼的。”蒲冬宁苦笑，“好在没影响我们。” 没影响你们？ 陆凝仔细看了看两个人，除了同样的容貌以外，他们已经完全是一副影视基地好员工的模样了，如果不是有人在附近监视刻意摆出来的演技的话……那这两个人恐怕是确实已经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人。 “感谢提醒，我们这就离开。” 她拉了阿娜一把，离开了这座“危楼”，摸出手机给尹绣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对方并没有接听，挂断电话后片刻回复了两个字：“会议。” 陆凝摇了摇头，放弃和尹绣的联络，带上阿娜赶往了第三个地方，1号区的大礼堂，此前将众人拉扯到沉渊城的所在。这里陆凝确实观察到了刻写在地板上的印记，也知道是询幽姐妹会出头，其余组织浑水摸鱼的一次试探。 “真是干净啊。” 礼堂里面已经没有当时的热闹了，陆凝找到了之前看到了刻痕的地方，这里也什么都没有。阿娜用了好几种手段，陆凝也用那个空间检测装置测试了一下，曾经存在过的空间裂痕、印记、混杂在这里的各路组织留下的记号，这些已经全部都消失了。甚至比起之前两个地方，这里都没有任何死亡留下，异常干净。 “这善后效果有点强啊……甚至有点强迫症的程度了。”阿娜略有些咋舌，她也是见过贵族处理一些东西的，但处于统治地位的贵族们最多是把表面文章都做干净，许多隐藏的痕迹基本上都是不管的，毕竟做那么细致又能给谁看呢？而这些事件之后的处理人显然有完全处理干净的习惯，但处理了现场却不去修改人们的记忆，这和贵族们的手段是正好相反的。 “一切如常。”陆凝吐出一口气，“那么，这里很多组织能够过来，就不是他们有意入侵过来的，而是无意中被诱导过来的。” “嘿！难道说我们也是……” “很大概率也是如此。你们是被刻意诱导过来的人，我目前还不知道理由，不过确实是这么做了。那么一些人数上的问题我也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嘶……那被引诱过来的人可不少啊。”阿娜皱起了眉，“我得跟队长说这件事，哪怕不能从中取得什么利益，也不能把自己赔上去。” “你是不是和蓝荼学的啊。”陆凝有些哭笑不得，“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这里的人引诱显然是不进行区分的，好坏组织都有，如果他们打着一网打尽的主意，那么根本没必要让你们在这里制衡啊，只要来一个杀一个就可以了，反正他们可以将一切都掩盖掉。” “那他们要干啥？”阿娜不解。 “如果让我猜测的话，我会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就是他们的目的。”陆凝指了指周围，“喏，一切正常。” “正常的生活？” “是的，海的到来引来了真言信众，真言信众遍布于各地，而因为海和海港的到来，这个世界也很容易被异界来客入侵……这样的乱七八糟结果只会让一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千疮百孔，原本世界的人再也不能过上从前的日子。” 陆凝走到了门口，眯起眼睛，适应阳光照下。 “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不愿意从原本和平的生活中，走向随时面临未知恐怖的日子的。甚至连自己的历史都被污染……换成我，我也难以接受，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一个解决方案。” 68 愚见 让阿娜回去之后，陆凝接到了开完会的尹绣的电话。这个男人似乎猜的到陆凝的心理，开口第一句就是：找个地方见面聊。 尹绣所掌握的“眼睛”确实在时刻监视着这个基地的一切。由于陆凝没有刻意去躲避，她的行踪此刻应该都已经传入了尹绣的耳中。 最后选择的地方是和上一次见面一样的地方。 再次见到尹绣，能够看得出他似乎更加自得了一些，这一次由于只有两人见面，尹绣订了一个包间，陆凝抵达的时候他正拿着一瓶酒自斟自饮。 “陆凝，请坐。”尹绣示意了一下，“我们先点再聊，还是聊过了点菜？” “点菜。”陆凝已经知道该怎么和这个人交谈了。 “也对，我们总得放平心态来讨论今天的事。”尹绣拍了一下桌上的铃，很快就有服务员进来，递上菜单。两人各自点了几个形式主义的菜，各自摆着好整以暇的态度对视了半天，等菜都上桌，尹绣才开口：“那么我们开始吧，边吃边聊。” “你知道我来问什么。”陆凝夹起一块羊排，“我们最好能开门见山。” “不不不，那样会导致我们双方都抱着满腹疑问想要问。”尹绣摆了摆手，“让我提议……不如你来猜猜，我的目标是什么，作为一个游客来说。” 陆凝知道他不是想问任务，那么结合自己今天的调查，并对比此前尹绣的态度进行反推，有一个她觉得比较明显的可能。 “你在选一个去处。” 尹绣笑了，他喝了一口酒，说道：“差不多，我确实在考察这个地方，并推进这里称为一个能够愉快生活的地方。不得不说集散地找的场景多少都令人有些不痛快，在其中找到一个有机会改造得比较宜居的场景可不容易。” “你要求还挺高的。”陆凝轻笑。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加舒适的生活，升阶也是，现在做的也是。我曾经的世界对我没有丝毫可以留恋的地方，而如今，集散地对我们这些老人可是相当大方。”尹绣说。 “而你的任务和你的目的不谋而合了吗？”陆凝问。 “很接近。按照我的推断，任务的发布实际上应该符合我们每个理事长目前对于人生目标的构思，可惜有人太弱，接不住这个位置。”尹绣说。 陆凝不准备就他是否过于自大讨论太多，随手在盘子里切着羊肉，继续问问题：“真正手握绝对力量的不是你，是尹荷，对吗？” “啊，我从不在意这个。表面力量决定一切的单纯规则仅存在于野蛮化的环境内，我甚至巴不得一直躲在幕后。” 可以预想。 “但为何要对乔高两个下手？” “啊，这可冤枉了，陆凝。我是不可能给尹荷下达特别详细的命令的。她是个聪明人，你知道，很多时候让聪明人自行判断比起一个远距离的人瞎指挥好很多。但也正因为如此，在那件事之后的善后处理当中，那两位被不幸卷入。”尹绣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就算为了这两位，我也会尽量将这个世界改造成更好的地方。” “听这个意思，你不打算留下了？”陆凝问。 “我与苦行僧做了点交易，从而了解了一些世界之外的状况。”尹绣还是那副遗憾的表情，“这个世界因为海的入侵，现在已经变得很容易吸引到具有世界穿梭能力组织的注意，即便有本世界的防守力量，这里也不能算是我理想中的安居地点了。而现在我只是在积累经验而已，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陆凝将一根剔干净的骨头放在旁边：“就算不满意我也只能信。我需要知道的是你让一切都回到正常，那别的人呢？这种力量再强大，终究只是掩盖了问题而非解决问题。一切的根本还是拍摄。” 尹绣笑笑：“答案不是一开始就有了？” “这场拍摄，别的人我不管，月光山谷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知道它是模仿光的势域搭建的，你们要哪一个特点？”陆凝切入了正题。 尹绣打开了一瓶新的酒，略平静了几秒后，才说：“不是我要的，这一点是尹荷决定的，毕竟她更清楚。” “哪一点？”陆凝再次强调。 “浮台。”尹绣给出了答案。 陆凝立刻回忆起了那些浮台，以及上面那些尸骨。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东西的用处，而尹绣也立刻证实了。 “光真言的势域内锁住的是每一个落入海的文明内个体，但通过这种封锁，光真言可以通过同类效应锁死一切同种生命在其势域内的出入。换句话说，能出入光真言势域的只有当前还活着的文明内生物。” “你们需要的是这个闭锁效果。你们要将那些混进这个世界的组织全部关在世界之外。尽管如此，这不能保证新的组织不能发现这里，因此这个世界总要有个人在浮台上添加新的代表。” “我不耐烦这种事。”尹绣笑道，“你呢？陆凝？你肯定不准备留在这里，我看得出来，你那么专心于调查并不在于任务，你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也不强。” “你不必管这些。”陆凝说。 “好，让我们换个话题好了，比如怎么对付那些势力？或者别的投资商在拍摄当中有什么目的？我很乐意讨论讨论这些东西。” “去光真言势域的六个人是谁？”陆凝问。 “嗯？”这次尹绣真的发出了疑问，“去光真言势域？我知道尹荷一定去过，她向我描述了那里的情况，但是六个人？我从未听闻。” 陆凝心脏微微一跳。 “你对月光山谷的开端一无所知？” “我知道整个计划，我也有真言在身，了解这个，但你说的开端——”尹绣也意识到了什么。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两人对视，手上的动作也都停了下来。半晌，陆凝才开口问：“你确定你完全了解尹荷吗？我要提醒你，虽然她外观上和我曾经认识的某个游客很像，但细节上的差异已经使二人完全不同了。我不敢断言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优秀到我都有些嫉妒她。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年她就能成为晨锋集团的顶层人物。更不要说还会有【世界的守望者】这种未来的隐形身份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些。”陆凝目光凝重，“她当然聪明，聪明人才知道隐藏，她可以一直藏住自己的真实想法，你支持她，所以你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她……有自己的目的？和我们现在有什么不同？” “这不是很明显吗？没什么不同，只有一点差别！” 尹绣皱眉：“我们也一样是外来者。” 游客同样也是要被拒绝在世界之外的存在。 “你知道这里死去的人被遗忘是谁做的吗？”陆凝立刻问道，“除了尹荷，我不知道谁还会做这件事了。” “但尹荷确实表示她没有干涉这些事。除非……” 六个人。 尹荷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做这些事，她有自己的盟友。 “那这地方真是太不宜居了。”尹绣苦笑，“果然到处都是意外啊。” “你现在还能在尹荷面前维持正常吗？”陆凝放缓了一些语气，“她还愿意配合你，至少还不太糟糕。” “不用质疑我的演技，不过我现在有点后悔说不用什么力量这种话了。”尹绣叹了口气，“陆凝，要是最后我没能回去的话……帮我立个碑吧。” “你这就想到后事了？”陆凝没想到还有比自己还悲观的家伙。 “哈，毕竟我很清楚尹荷的本事。至于碑文嘛，就写一个追求安宁的家伙，最后留在了为自己挑选的坟墓中吧。”尹绣端起酒杯喝光，眉目间有了微醺的神色，“我们这次算是把事情聊清楚了吗？” “我看不准你。”陆凝摇摇头，“我也不会完全听你的一面之词。” “我懂的。不过没关系，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是个多么真诚的人。” = 回到十层，陆凝感觉心情越发沉重了。安佑熙还没办法自由行动，然而一切似乎已经山雨欲来。当初三个真言之所以会找上自己不是偶然，单纯是被尹荷从医院里吓出来，追着自己这个它们最后接触的活人过来了。 而之后她找的两个地方都是尹荷亲自去过的地方。她能安静地观察一切，然后处理掉一切，但陆凝不明白她为什么只是做了这种欲盖弥彰般的遮掩，还是说，这种遮掩于她来说已经足够。 如果尹荷有五个同伴，会是谁？ 六个负责人吗？ 当陆凝思考者这些事打开房间门时，却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火灾报警没有响，那到底是—— 一晃眼之间，陆凝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宛如被火烧过一般的房间门口，她扭过头，又看到了一条类似的走廊，墙皮大块焦黑剥落，金属的灯饰都已经有了被烧融的样子。 这不是幻觉，陆凝很快确认。用空间探查装置也没发现是什么小世界。走廊和房间的布局装饰和酒店完全一样，除了被烧成了现在这样。 时间，这是陆凝第一个想要知道的东西。她不能直接驱使真言，也就是说没有被偶然拉进哪个海港当中，这里更像是她最开始在这个场景时看到的那些异状。 已经烧毁的酒店？如果这里是真的，那很可能是未来。陆凝沿着楼梯走下去，在酒店大堂这里看到了前台墙上挂着的钟，停在了七点半，只可惜不知道是早上还是晚上，更不知道具体的日期。 陆凝看向酒店大门外，发现那里居然是正常的世界，有人走进来，一推门，人就不见了。 既然空间检测没发现空间的问题，那这里估计就是时间有些错位了。不过陆凝想不出来自己触发了什么才导致自己进来的，就算四阶有很多非逻辑的触发事件，总得要触发个什么才会发生吧？ 陆凝决定暂时先不出酒店。她没有看到尸体，或许酒店在火灾发生时进行了有效的撤离？而这场火的起因是什么？人为还是事故？ 如果这里一切合情合理，那必定会留下线索。陆凝现在还真来了兴趣，她很想知道这个火灾之后的酒店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楼的大厅，储物室，厨房，各个房间陆凝大致先逛了一遍，还挺有些意思。虽然没有尸体，但在墙壁和地面的一些地方能发现焦黑的人形轮廓。如果更加仔细检查这些轮廓的话，反而会发现它们不是人。 头颅形态和人类差异很大，或许还能解释为火灾前就奇形怪状地死了。但身上明显多出来了某些肢体，那就比较奇怪了。一个可能还有别的解释，每个轮廓都有类似的特征，那就不是巧合了。 陆凝走上二楼，餐厅里面的桌椅只剩下了一些破烂，毕竟多数都是木制，倒是一些专门提供高端感的石桌和玻璃桌子还保存完整了。陆凝终于在其中一张桌子上找到了疑似是血的凝结物质。之所以说疑似，是因为这玩意呈现深蓝色，而不是红黑，但除了颜色和血的性质又极像。 现在她的脑补已经从“有人纵火烧了酒店”变成“酒店被不明生物入侵，通过焚毁消灭入侵者”。 但不明生物的攻击……这不像是陆凝知道的几个主要势力的手段。何况酒店可以说是投资商这边的大本营之一，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偷了？ 继续上楼检查，在路过五楼的健身房时，陆凝听到了动静，似乎是一个人的呻吟声。她探手握住了厨刀的柄，谨慎地穿过了已经损坏的门，走了过去。 阴暗的联络那里躺着一个人，半张脸从一架跑步机后探出来，上面有大量被烧伤的痕迹。 “救……命……” 陆凝走上前了一点：“你是什么人？” “我在……这里……工作。”那人伸出一只手臂，但这只手臂仅仅剩下了一般，齐肘而断，断面被烧得漆黑一团。 “哦。”陆凝俯视着这个人，慢慢将厨刀拔出，“但你为什么还会活着？” 头，半条手臂，以及连接二者的一点胸膛，是这个人仅存的身体部件。 67 格杀勿论 厨刀落下，将那只探出的手钉在了地面上，出血的效果如期生成，顺着那只手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呈现出一种宝石般的蓝色。 “伪装，还是寄生？无所谓。”陆凝高高在上地看着地上还在挣扎的人，不，这肯定不是人了。 “你到底是什么？”陆凝蹲下身，拔出了厨刀，随手往旁边的跑步机上一甩，那些蓝色血液附着在上面，很快开始变得暗沉。 但是没有反应。 “不是血肉就不行吗？”陆凝掏出一块布擦去厨刀上的血，然后将布也扔了。 “像你这样的东西还有多少？也许确实曾经是人，但目前已经不算是了。”陆凝用平静而冷酷的语气评价着这个人，“是什么改变了这里？刚刚蓝色的血，在擦拭的时候粘性比起人类的血要高不少。” 她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上方。 火焰已经将头顶的天花板烧出了坑坑洼洼的洞，不是很结实的状态早就无法支持一个人躲在上面了，但是如果不是“一个人”呢？ 陆凝看到了一对对闪烁着的蓝色光点。 “躲在上面？”陆凝笑了，“果然把身体撕成这个样子之后，很多事情都方便很多了。只不过，变成了这副模样，你们打算怎么袭击呢？” 回应她的是一声尖叫，上面的一个生物扑向了陆凝，之所以说是生物，是因为它比起那个勉强还留着点人形的来说，已经是一个被大量真菌包裹起来，只有发霉的眼球和渗透了粘液的牙齿勉强可以分辨。而陆凝也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一刀指向了那个球，凌空把它砍了下来。 “只有一个下来了。”陆凝再次甩了一下血迹。抬头看了一眼，除了这一个冲动的以外，别的都还是缩在上面，谨慎地看着下方……是不是被打得不敢轻举妄动了？ 陆凝认得出被自己砍掉的那个球，这形态和之前那个围剿的雨夜见过的那几个毁灭型组织中那个伞菇城的很像，只是那个有完整的人类身躯，而这一个就剩个球了。 看来是有人找到了它们的弱点，只不过虽然利用这个弱点制造了毁灭性的伤害，却没能真的杀光它们。 原因是什么呢？现在这是陆凝比较好奇的，她目前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适，说明伞菇城还没强到空气传播感染的地步。她没有直接接触血液，是否通过血液接触传播不清楚。 不过还是好机会，如果伞菇城在这里被搞得元气大伤，那她不如趁机来个赶尽杀绝。 这里没有线索，陆凝悄然撤离，继续往楼上找了过去。在中间的楼层发现的情况基本大同小异，在犄角旮旯里面藏着一些只剩下部分躯体的人，甚至这个部分不一定需要包含头部。对真菌们来说人类的头似乎没什么意义。 陆凝砍了几个还有攻击性的，别的重伤的她就没再上去，总觉得有点不安全。 就这样随便逛逛，她就到了顶层。这里大概就是给理事长和负责人住的地方，比起楼下，这里连房门都没有损坏，只留下了大量焦黑痕迹。 当然这拦不住陆凝，她确定门上的电子锁已经彻底停止工作之后，就强行撬开了门，顶楼的房间不多，第一间里面几乎没有留什么东西，大多都被烧光了，一些家居用金属的还留了个骨架。话说回来，这火可够厉害的，连金属都可以烧融一些，温度可不是寻常的失火能达到的啊。 撬开第三个房门的时候，陆凝立刻抬手掩住口鼻，房间里面有大量黑灰，甚至在屋子里面还留了一些残块，看上去就是蘑菇伞盖的碎快。 没有被烧光吗？陆凝没走进屋子里面，她似乎找到了一个爆发源？不，还不能完全确定。她继续自己的工作，把整层的房间都撬开了。 只有那一个房间有伞菇的残骸。其余房间被烧过，却没有类似的情况。除此之外，整个楼层都没发现有任何一个伞菇人出没。 尹荷此前并没有表现出和“火”有关的知识，尽管她能作出判断，但不一定是她来下手的，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陆凝更倾向于那天见到的天马工作室的人。 虽然她没有仔细听过天马工作室的人说话，不过远距离也瞧见天马工作室的人可以自由控制雷电，而对于真言来说，能够进行自然影响的各类知识具有着通性，能引雷的话大多数也能稍微控一下火。不过这样一来，这间房就不会是天马工作室的人居住的，否则不至于落到最后一把火烧了酒店的地步。 她用厨刀刺起了一块伞菇的残骸，转身走向楼下，找到了一个躲在房间里面的伞菇人，将那块残骸刺入了对方体内。 变化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生了，伞菇人身上开始冒出大量蓝绿色的小蘑菇，这些恶心的菌类从它的体内挤出了大量蓝色血液，而血液流淌出来之后也没有和之前一样变暗，而是长出了细绒毛，仿佛一张毯子一样开始铺开。 这东西……看着像是菌毯，只不过需要足够的营养供给才行？此前大概是由于体内积攒的能量都被吸干了，现在刺进去的这块残骸则带来了更多的能量？ 陆凝几刀将伞菇人再次劈碎，返回一楼查看了一下被熏黑的酒店地图，然后找到了经理办公室的地方。 这里并不算很大，陆凝隐约记得一些管理人员并不是长期留在酒店里面的，基地新开，管理方面的中层和高层都处于不足的状态，很多人都是要管好几个地方的。酒店平时也就常驻一个大堂经理的样子。 而这里也没让她失望——她找到了保险箱。虽然办公室里的东西很多都被烧毁了，这个保险箱却还是坚持了下来。陆凝花了一些时间将保险箱的锁也破坏掉了，然后就从里面取出了保存的文件资料。 住客清单。 毕竟这一次的房客们都是被特邀过来的，比起普通的入住更像是一场包了整个酒店的活动，这一份清单是早就准备好的安排计划，就算后来和这份计划有什么出入，也不会差得很多。 这个酒店里所有客人入住安排总算是展现在了陆凝眼前。 她翻阅资料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很快就发现了这份名单上的缺漏。除了六个投资商的理事长和负责人均未出现在名单上面以外，还有很多应该出现在上面的人其实并不在。举例来说，三位导演事实上只有北慕大真的住在酒店里面，其余两位的名字都不在这个名单上。 此外，本次邀请过来的明星陆凝也记得不少，其中至少十分之三没有在酒店的接待名单当中。 基地这里当然还有别的酒店，只是最开始开放的就只有这个，而排除后面来的人，最早的人不在这里安排的话……又会在哪里？只可惜这里找不到资料。 陆凝又在保险箱里面翻了翻，又找到了一份人事任免清单，而这一次她看到了上面的时间——相比于她到来的“现实”，这个时间更靠后，换句话说，这里的事确实是未来发生的事情。 此外，还有一些重要文件，例如工资单、活动预算之类的东西也被锁在了保险箱里面，如果认为被放在这里面的都是比较重要的文件的话，那这些文件至少对于经理来说都是必须要办理清楚的大事。 最后是两份合同，一份是食材供应合同，属于后厨那边的范畴，另外一份则是这里的维修服务合同，签约的对手方是大玟锁业。 陆凝仔细看过了所有资料之后，将他们折叠起来塞入怀中，接着就走向了门口。 凭她自己一个人想要在酒店里杀死所有的伞菇人实在有些不切实际，虽然她没有被感染，却也不敢让伞菇人的血肉碰到自己。对于陆凝来说，处理问题的方式和选择有很多，最好是能够根绝祸患。 随着她走出酒店的大门，身后被火焰焚烧过的酒店立刻消失了，周围的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陆凝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也就是过了几秒钟之后，她的电话才响了起来。 陆凝没有接，扭头就走进了酒店。既然二者之间不过是过去未来的关系，那么在那边的事情这边也自然可以改变。但是究竟自己忽然去到了未来的酒店是谁做的呢？ 喀啦。 走向后面的时候，陆凝听到了走廊墙壁上传来的声响。 她抬起手按了一下手表上的按钮，然后继续向前走。一股浅浅的腥气已经逐步顺着走廊扩散开来，海既然发动了一次袭击，那么就会有继续的。她的精神依然要高度集中，同时避免中了海的知识污染——这挺难的。 控制自己的思考这个训练陆凝一直做得不太合格，她思虑过多的毛病从来都没改变过，能够在想到的同时中断思考这种事有时候做得到，有时候又难以办到。而海的攻击却恰好瞄准了这个弱点，这让陆凝略感烦躁。 水渍顺着墙壁蔓延，形成了图画的形态，但陆凝目不斜视地穿过了走廊，令这一切变成了无用功。她在集中注意力，集中精神想自己要做的事情，避免被外物干扰。 她来到了后厨，现在用餐时间已过，这里除了几个值班的厨师以外已经没有人了，而因为没事做，几个厨师正围在休息室里面打牌，陆凝制药轻手轻脚一些就能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着走进厨房里面。 在她抵达厨房的同时，喀啦声也从头顶响了起来，灯光骤然暗了一下，但与此同时，夏尔也已经从窗户悄然钻了进来。 根本不用陆凝的指示，夏尔已经“看”到了敌人的位置，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长得和网球一样的东西丢向了天花板，那颗球粘在了天花板上方，立刻将一些暗金色的根系刺入了天花板中，随后外面包裹的外皮蜕下，一颗浑浊的黄眼球扭动着看向下方。 “凝视者，送它回去。”夏尔低声说道。 眼球抽动了一下，里面的液体忽然开始翻涌，如同煮沸的水一样出现了大量气泡，并变得越来越浑浊，过了十几秒之后，它的根系开始枯萎，一层新的外皮在表面生长出来，将眼球包裹住，落了下来，被夏尔接住。他拿起来在眼前端详了一下，摇摇头塞回了口袋里面。 “你还专门找了针对物品？” “这些类型的东西我们总会遇到，贵族那里出售能够应对很多不同类型威胁的道具，只要掏得起钱，他们就卖。” 在这方面贵族好像确实挺大方的，不过陆凝找夏尔来处理这事也不过是顺带的，重要的是另一件。她走到食材库那里，打开门，开始巡视这个仓库。 “有没有闻到什么发霉的味道？”陆凝吸了吸鼻子，或许还应该把阿娜找过来，她的鼻子估计能直接闻到那股味道。 “你要找什么？” “蘑菇。” 夏尔皱了皱眉，有些不解陆凝的意思，不过还是伸手指了一下一个箱子：“干货都放在那个箱子里面，如果你说的是鲜蘑菇……这里大概没有。 后厨的新鲜食材都是当天进当天扔的，如今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新鲜食材早就消耗殆尽了。 “不是这种，是更奇怪的蘑菇。”陆凝抬头看向头顶，然后又看了看四周——食材库其实不小，毕竟酒店每天吃饭的人也是个大数，如果要一个个翻的话恐怕很难找到要找的东西。 不过那玩意不是怕火吗？ 陆凝要了个打火机点亮，一个个凑近各个放着食材的箱子和口袋。 在她经过一个放着大米的棕色袋子的时候，袋子里面忽然蠕动了一下，陆凝和夏尔立刻各自将武器刺了进去，袋子破裂的同时，一些宝石蓝色的血液飞溅出来，陆凝立刻躲开了，夏尔没躲，一面盾牌突然出现，将血液挡了下来。 相移盾，夏尔这么快就改装成自己的装备了？ “就是这个蘑菇？”夏尔将匕首举起来，上面挑着一个上面长了好几朵蓝蘑菇的球茎，还在扭动，陆凝将打火机凑了上去，一把火将蘑菇烧成了灰。 “嗯，看起来不止一个，先找，找到了格杀勿论。”她撇了一眼袋子里的米，补充道，“也麻烦你取点这袋子里的样品，看看有没有被孢子附着。” 70 终曲起音 在有了样本的情况下，夏尔的排查速度就很快了。大约三十分钟之后，夏尔就将整个仓库里面长出来的蘑菇全都聚集到了一处，连着长蘑菇的地方也“净化”过了。 “三十三处……还挺多。”陆凝拿起一桶油泼在蘑菇上面，一把火将所有蘑菇都烧成了灰烬。不过即使这样，自己也没有收到任务完成的提示。如果夏尔的搜索没有漏网之鱼，那么就是已经有蘑菇混入人体之内了。 她不知道自己偶然见到的那番景象是多久之后的未来，那就尽量按照时间更加靠近来。 “夏尔，你能直接观察人体内结构是否正常吗？” “很简单，模式调节一下就可以了。”夏尔点了点脑袋侧面，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不过这样的话，我的视野内会全都是轮廓，如果发生战斗的话可能会有些反应不来。” “没事，这样就可以……话说你双眼都换了？我还以为一般人只会换一个。” “当时有个促销活动，我看着价格和赠品很不错就一起换了。”夏尔答道。 陆凝：“……” 既然这样就好办了，最多不过是把酒店整个扫上一遍，酒店外根本不用管，毕竟陆凝看到的结果就是“酒店被封锁焚烧”，起因肯定在内部。而如果让陆凝挑个最可疑的地方，那当然是顶层那间有蘑菇碎块的屋子。她让夏尔到酒店里面去找人，自己则再次联系到了尹绣，开门见山地问他那个房间里到底住着谁。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好奇这种事，不过那个房间里目前是没有人的。”尹绣回答。 “没人？” “是的，那个房间是另外一个理事长的，名字叫韩廉。既然我还能记得起他，说明他还没死。他是第一个被绑架的人，人丢了之后就没能找回来，不过我看雪兔电子那边也不是特别着急的样子，他的水平大概也不怎么样。”尹绣笑了起来，“实际上我们作为理事长的这几个游客水平也不一样的，有我做你的队友是不是感觉很不错？” “你不是也被绑了？” “那是故意的……不提这个，既然你特意问了，那就说明你从某些渠道得知，那个房间有什么问题？那我就处理一下好了。”尹绣反应还是很快。 “小心点，应该是伞菇城，你知道这个组织吧？” “生命力顽强，弱点火。原来如此，那天被击败之后，残存的势力打算潜伏在这个地方再来闹事吗？” “不光有这个问题，我是偶然间被送到了未来才知道的。”陆凝皱了皱眉，“这酒店是你们的吧？你们知不知道十楼我的房间门口的地方出没的是什么东西？” “这就超乎我的情报范畴了，我对异界来客们的消息掌握了不少，但本世界的探索可是和大家差不多。不过……我可以试着查查。”尹绣那边传来了敲键盘的声音，“别抱太大希望。” “你先处理那个房间的问题吧，酒店里面别处我这边会收拾。”陆凝叹了口气，“我可不想让那个未来成真。” “了解。” 尹绣挂掉了电话，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敛去。 “她还不知情……” 电脑中传来了危贾略带嘲笑的声音：“她和我们一样忙着查自己的那条线索呢吧？尹绣，你这家伙可真是够虚伪的，这种时候居然还粉饰太平？” “危贾，你要相信我是真的要和你们合作。” “合作方式就是我们卖命出去搜集情报，你稳坐钓鱼台？” 电脑屏幕上的镜头一转，对准了一间像是鬼屋房间一样的地方，阴森空挡的房间上，只有房梁上悬挂着一根绳索，下面吊着一具尸体。 “危贾，别抱怨那么多，你知道这种时候最好稳定心态。”尹绣冷声说道，“没有什么稳坐钓鱼台，我不会把危险极高的事情让你们几个没有多少特殊能力的游客去做，现在我们要搞清楚的只有一个问题——秦知澜为什么会在这里上吊。” = 陆凝打电话的时间，就已经足够夏尔把整座楼都查一遍了，普通的客人估计连自己被探查了也没找到。 “几个？”陆凝见夏尔下楼来，低声问道。 “十个，正好。”夏尔身上多了一些血腥味，“有两个没有被完全感染，所以我想问你怎么处理。” “问我？”陆凝看了夏尔一眼，似乎察觉了什么。 夏尔跟着她，说是想要观察什么是爱，最近事情太多她都忘了。 “我认识的人？” 在杂物间里面，两个人被绑在那里，一男一女，身上都有些血迹，看起来夏尔制服他们用了比较暴力的手段。 男的陆凝依稀记得是最开始跟着车一起过来的摄影师之一，倒也算是“认识”；而女性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熟悉，是车奈，她后面还有拍摄，因此留在影视基地还没走。 陆凝目光微微一沉。 摄影师，是和她这个身份实际上认识的人，但对陆凝来说就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唯一需要考虑的是这个摄影师死了拍摄怎么继续下去。 至于车奈……她也不至于将她真的当成了亡故友人的幻影，不过仅以双方互相认识之后短暂的交谈来说，陆凝也对对方有一些好感。 “另外八个深度感染的是什么症状？” “脑子已经被伞菇菌占据了，随时可以以‘开花’的方式将孢子喷射出去，状态相当危险，所以我没有留下，全都烧了，反正在这里死几个人也不会被注意。”夏尔回答。 “这两个同样没救了吗？” “我掌握的技术还不足以动这种菌丝剥离程度的手术，说不定贵族可以。而且他们的身体有很多地方已经被伞菇菌蛀蚀，就算剥离，以后大概也是半瘫痪的状态。” “真可惜。”陆凝走上前，蹲下来，轻轻拍了拍车奈的肩膀。 几秒钟后，车奈悠悠醒转，睁开眼睛，看到了陆凝，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惊慌也不是大叫，而是环顾了一下周围。 “车奈，醒了吗？”陆凝轻声问。 “嗯……头晕。”车奈晃了晃脑袋，她当然也看到了站在门口位置的夏尔，这里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夏尔往门口一站，堵住了所有离开的路。 “陆凝，我要死了吗？”车奈微笑了一下。 “是啊，你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寄生了，你有感觉吗？”陆凝也用非常温柔的声音回答她。 “没有感觉到，但是……直觉有些不对劲。我的精力有些衰弱了，每天要多睡两个小时，我本来以为是年纪的问题，或者是最近作息不太好……结果是这么大的事啊……”车奈的目光有些放空，望向了窗外。 陆凝又伸手拍了拍那个摄影师，让他也醒了过来。他的精力更加疲惫，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对于陆凝的话虽然略有些激动，但很快也安静了下来。 “两位，很不幸，这个世界已经和你们所认识的那个世界不一样了，你们被一种生物寄生，大概很快就要死了。”陆凝很直接地说道。 “哈，听起来就跟拍电影似的。”摄影师哀叹了一声。 “可惜这是事实。两位，我不可能放任二位离开了，直白一点说，你们已经变成了随时可以爆发的感染源，我必须将这一切扼杀在摇篮里面。” “那……能让我看一眼吗？”车奈忽然说，“那寄生了我们的东西？” 陆凝给夏尔示意了一下，夏尔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扔给了车奈。 “它已经寄生到了你们的身体里面，切开皮肤，就能看到。”夏尔低声说。 陆凝给两人解开了绳子，车奈抓过小刀在手臂上划了一下，从皮肤下方挑出了一些呈现蓝色的细丝，它们不明显，却已经扎根在血肉当中。摄影师同样也用刀划伤了自己，他悲伤地笑了起来，抱起了脑袋。 “看起来我们的确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并不是不想反抗，但是我的身体非常疲劳，恐怕也是被这东西吸走了很多能量。”车奈眯着眼睛，仿佛快要睡着了一样，“可是我要是死了，那些认识我的人绝对会彻底查这件事……” “三天之后，我们都会忘掉，忘掉有人死去，忘掉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你们。”陆凝平静地解释道，“也许听起来很难受。” “是啊……很难受。我想成为明星，本来就是希望被世界所记住……但这下子，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车奈慢慢合上眼睛：“我很累了，请不要让我痛苦。” “我……我想问。”摄影师忽然开口，陆凝看向了他。这个男人也放下了抱着头部的双手，“你们是专门处理这件事的人？那……那我想知道，这个世界，还会变好吗？还会变成我们以前所知道的那样吗？还是说……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听到这个问题，车奈都再次睁开了眼睛，盯着陆凝。 “……它会改变，但是好是坏，我不能给出保证。”陆凝回答。 摄影师和车奈都不免有些失望，但是时间已经到了，夏尔走过来，暗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如二位所说，你们不会有太多痛苦，就当做了一个不会醒来的梦吧。” “听起来像是你已经试过了一样……”车奈勉强笑了笑。 陆凝转身走向了门口，让夏尔动手。 “但是我醒过来了啊……” 【灾厄一任务完成，将在场景结束后统一结算。】 = 基地的服务人员们是不住酒店的，在一区和二区都有大量的宿舍楼，别的区应该也有，不过陆凝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她只知道一旦有事，这些服务人员和安保会立刻从各个地方冲出来，人数根本不能预测。 不过影迷协会这边却没有这么多问题。充裕的时间和自由的身份，让他们能够调查大多数明面上的东西。展秋心和李成甫现在就站在20号区的员工宿舍楼旁边，展秋心依然叼着一根烟，这也是漆黑的夜晚当中唯一一点光斑。 “我们曾经有个同伴，是吧？”展秋心呼出一口气，“浦……是什么？” “浦岛现象。”李成甫将手机递过去，“甚至乌鸦APP里面都不能存下名字，我只能通过旁敲侧击的记录，为我们同伴的死亡留言记下最后的信息。” “浦岛现象，是谁告诉你的？”展秋心问道。 “……艾菲利克，鲁弗斯地产的理事长。”李成甫说，“他让人联系了我，我和他见过面了。” “而你怕在我面前说出来。” “脚踩两条船总是不太好的，我并不能太好的判断你的性格，不过现在不说不行了。” 现在这个时间，员工宿舍周围是不可能熄灯的，毕竟还有夜班员工在，刚下班的人也有，如今却已经是完全的黑夜了。倒不如说，整个基地都处于一片停电之内。 “浦岛现象，是一个人短时间内穿过压缩时间，本身的时间未发生改变，但周围已经是沧海桑田。当然，这个现象还有一个衍生现象，那就是……”展秋心抽了一口烟，“浦岛太郎的盒子。” 这在现象中具体表现为某种触发点，一旦陷入浦岛现象的人碰到了“盒子”，他的时间会立刻和被压缩的时间同步，对于大多数陷入浦岛现象的人来说，结果就是“死”。 “我们的队友就是这样死去的吧。”展秋心将烟头丢向脚下，一脚踩灭，“虽然认出了浦岛现象，却不小心碰到了盒子的开关，再也没能回来。浦岛现象里面的危险度完全是不确定的，毕竟时间不同步时，外界的事物很难穿透时间形成伤害，就算有在脱离之后也能恢复。但一旦碰了盒子，就离死不远了。” 她环顾四周。 “李成甫，留神，我们现在不知道盒子在什么地方，我们不能轻易打开任何东西。” “知道。很抱歉之前的隐瞒。”李成甫由衷地说。 “没什么，艾菲利克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说？”展秋心走向了员工宿舍。 “他？这个人很聪明，也懂得藏拙，不过我觉得他有一种天生的傲慢，大概身份是什么社会地位比较高的出身吧。”李成甫冷哼了一声，“我和他只是做了笔交易。” 71 狂乱者 生命的离去被轻易遮掩，然后遗忘。这个基地有着相当程度的魔力，这魔力甚至能够吸引那些异界来客，让他们的目光只能驻留在这里，一点也无法望向基地之外的整个世界。 外界是真实的吗？对陆凝来说，答案是什么都没有区别，不过对很多这里的住民来说大概不是这样。她怀着复杂的心情睡去，然后在第二天清晨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梅雨在群里发的，经过她近乎疯狂地追查，郭骁的行踪终于被掌握了，她打算今天下班之后直接踢上门去。而坏消息则是尹绣发给她的，一个令人不舒服的事……秦知澜死了。 四阶的游客，除非是死对头，否则听闻别的游客的死讯总不免有些悲哀，毕竟来到这里所经历过的事情大家都有所领会，四阶游客之间的差距也不至于那么巨大，总会想到自己可能也会有那么一天。 陆凝倒是很轻易地回避了这种悲伤感，她和秦知澜也没那么熟悉，不过是一同行动了一次，还不至于将对方当成同伴。再加上这个场景的特殊性，陆凝觉得秦知澜至少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死因是上吊，普通人当然会因此而死，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她的表情，尹绣发了几张照片给陆凝，是从几个方向拍摄的秦知澜的尸体，那是一间看上去和鬼屋一样的房间，什么家具都没有，秦知澜孤独地吊在房梁上，舌头吐了出来，嘴角却是向上弯曲的，双目暴突，脸色青紫，但那个表情无论是什么人看到都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是笑容。 上吊不可能笑出来的，窒息的痛苦会让表情扭曲，死亡的恐惧和脑海的一切逐渐化为空白的空洞感会让人陷入完全无法自控的状态，多数都会出现流涎、失禁等反应，而秦知澜的样子……实在死得太干净了。 “她会不会是死后被挂上去的？” “不会，我验证过了尸体，死因确实是上吊，当然是自己上吊还是被别人吊在那里我们无法判断，因为她身上没有看到任何反抗的痕迹。”尹绣很快回复了。 陆凝叹了口气，拉开了窗帘——雨水又下了起来。 同时，瞿奕从洗手间冲了出来，嘴里还在不断呸着。过了几秒钟才说：“怎么漱个口水的味道都发臭的？这酒店怎么回事？” “不是酒店的问题。”陆凝将那群真言信众要做的事情大概和瞿奕说了一下，她明天才需要去现场，今天依然有着一整天的活动时间。当然重点问题不是这个……既然得知了秦知澜的死讯，她还是要去调查一下的，通过他人的口知道的东西依然不让陆凝放心。 尹绣将地址交给了陆凝，鉴于尸体略有些诡异的状况，他没有动现场，而且那里还封锁着，目前还是个隐秘的消息，再过两天也许就不必掩饰了。 “注意安全。”尹绣叮嘱了一句。 6号区，近现代区块，也非常符合排鬼片的合适地点，事实上这里重现的就是上个世纪的多种建筑，而且还特地做阴森了一些，大概也正因为如此，6号区在整个基地的西北角，也免得和别的地区发生强烈的风格冲突。 秦知澜在一座旧式的民宅当中，门口有两名安保人员，不过在看到陆凝之后两人没有拦阻，仅仅向她点了点头。陆凝踏入了民宅内。 这是一座二层的小楼，虽然有二层却面积不大，一层被客厅、厨房、卫生间之类的房间挤满，而二层都是卧室，走在这样的屋子里只能感到一股逼仄，陆凝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楼，忽然感到周围的气温有些低。 不过寒冷在这个场景里是她的伙伴，她继续走上楼，温度降低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没有再继续了，她双手微微扣了一下袖子，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一声短促的尖啸在她的脑海内响起，陆凝立刻看向了左手侧的方向，那里只有一个房间——秦知澜上吊的房间。 “哼。”陆凝稍微出了一点声音，然后便大步走向了房门，当她的手接触到门把手的一瞬间，房间内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仿佛是什么东西被放在了地上。 木头门发出一声吱嘎的声响，向内侧打开了。尽管现在是白天，室内却依然一片昏暗，而秦知澜的身体则落在了地面上。她的颈部依然拴着那根致死的绳子，但绳子的上端已经腐烂。 刚刚落下？绳子腐烂？陆凝是一点都不会相信的。 她警戒地抽出了厨刀，就算是同伴的尸体，要是有威胁也要先插两刀再说的。她往前走了一步，举起了刀，盯紧了秦知澜的脖子，然后在跨出下一步的瞬间，忽然扭转腰部向身后刺出！ 刀锋刺入血肉的手感传来，陆凝立刻将厨刀拔出，同时一脚将身后的人踹得后退了几步。她猛地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已经有些肥胖的人，但从那膨胀了一圈的脸上，依然能依稀看到郭骁的模样。 “你跟踪我？”陆凝冷声说。 “呼……嘶……”郭骁摸了摸腹部被陆凝刺出的伤口，伤口正在快速愈合，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使得他的双眼看起来只剩下了一条缝。 “陆凝，陆凝。我还记得，你是那个组织的人，你们这些大组织的家伙……” “哦？还有意识啊？不过我可没时间和你废话！” 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陆凝已经挥刀再次劈了上去，郭骁连忙一躲，但肥胖的身躯让他的灵活度大大减弱了，他没能完全躲开，被陆凝再次削掉了一块肉。但和之前的伤口一样，这块肉掉了之后立刻开始有新的肉生长，厨刀的效果仿佛没用一样。 “真痛啊，你们，你们这些人，平时是不是也这样看着我们的疼痛，然后为自己拥有的优秀资源哈哈大笑呢？真是令人厌恶的自大，你们和所谓的人偶派对有什么区别吗？仅仅是因为你们表面行事光明正大？狗屎……哪有什么清明的上层统治，那帮组织们都已经掌握了集散地所有最高的资源，鬼知道他们有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说话的同时，郭骁已经开始抓挠自己的脸，他用的力气非常大，很快便抓破了皮肤，血液流出，但伤口又在快速愈合。 陆凝一皱眉，忽然听见了身后的响动，立刻往旁边一躲。一具僵硬的身体没有扑到陆凝，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是秦知澜的尸体，她的衣服上在腹部和手臂上都多了一个伤口，当然，尸体的血液早已凝固，不会流出来了，但陆凝依然看得见。 “伤害转移？” 这倒确实是对应厨刀效果的一个方法，毕竟厨刀只要生效，并不管伤口在什么位置。不过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就算郭骁有控制尸体和转移伤害的能力，她依然能用别的办法控制住对方，问题是……郭骁现在这种情况。 陆凝在进入场景之前是看过郭骁的简历的，虽然说是简历，其实也有二十多页，蔷薇十字在这方面的工作还是很认真的。 郭骁这个人有些狡猾，关键时刻不见得靠得住，可是除此之外他在性格和为人方面没有显著的劣迹，否则蔷薇十字也不可能接受他。如果这个人心思深沉到能从一阶一直装到现在，那么也没有必要在此时此刻暴露自己的原本性格，这样会受到损害的人最多不过是陆凝自己而已，忍这么久就为了震惊一下一个负责面试他的陌生人？这几率也太低了。 这是场景导致的问题——这并不是陆凝给郭骁找借口，她已经放弃对方了，现在需要做的是判明威胁来源，而不是和一个已经被场景搞疯了的人在这里纠缠。 等等。 搞疯了？ 陆凝脸色顿时就不好了，有些关键情报却也是隐私情报，就算是高阶游客也无法查询到，就比如医院的病人资料。 她依稀记得有人提醒过，当来到四阶和五阶之后，遇到灵魂损伤度超标的人几率也会大大提升。 “不会真的是……” 与此同时，郭骁已经抬起了手，一个蔚蓝色的符文在他掌心闪过，随即陆凝的脚边出现了一圈用神秘符文聚集成的蓝色圆环，她顿时感觉身体迟缓了很多。 郭骁再次张开嘴，这一次却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是仿佛有几十上百个人在同时哀嚎：“你能听见我们的痛苦呼救声吗？大人物！？” “麻烦。” 陆凝对哀嚎声充耳不闻，她想的就是怎么将现在的郭骁处理掉，以及最终导致郭骁灵魂损伤超标的源泉是什么。虽然多半是某些真言的影响，可她总要拿到确凿的证据才能安心。 心里抱怨，陆凝手中的刀却丝毫不慢，她没有管郭骁，而是两刀劈向了秦知澜的尸体，将双臂卸了下来。避免了一对二的手忙脚乱之后，陆凝便扭头冲向了屋子里面唯一的窗户。 “别跑！你怕了吗？”郭骁尖叫道。 “人疯了智力还真会下降……”陆凝将窗户破开，扭头看了一眼晃晃悠悠跑过来的郭骁，伸手比了个中指，然后翻身跳向窗外。 郭骁冲过来的一拳只砸到了空气。 陆凝借助厨刀缓了一下下坠的趋势，然后平稳落在了地面上。抬头向上面看了一眼，然后便向两个保安喊道：“通知尹绣！这里出事了！” 两个保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幸好素质够好，立刻就有一个人掏出了对讲机拨通。与此同时，郭骁已经从窗户那里探出了脑袋，大张着嘴巴，仿佛喉咙深处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般，陆凝眉头微微一皱，就在此时，一声枪响从不远处传来，郭骁肥胖的脑袋顿时爆炸了，无数红白之物溅落到了窗户周围。 “嘿，一击毙命！” 陆凝听到了一声欢呼，结果就看到了多萝西正坐在墙头上，一把重型狙击步枪架在腿上，摆出了一个狙击的姿势。 “没有……死亡！” 一个高大的身影以高度敏捷的姿态越过了墙，几个起落之间就已经来到了陆凝旁边。丹生高大的身躯几乎遮蔽了日光，他伸手向背后，拔出了背后交叉的两把大剑。 蔚蓝和深绿的光辉在剑锋上闪烁而过，在丹生拔剑的同事，空中就布满了细小裂缝组成的弧。原本郭骁还在蠕动着爬起身，却被丹生从楼下拔剑再次切成了好几段。 “喂，你们两个……”陆凝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个人的性格的确是这样，而且她也没想到他们为什么会突然神兵天降。 “呦，陆凝。”多萝西笑嘻嘻地向陆凝摆了摆手，“真是哪都能碰到你啊。” “……你们怎么会过来？” “当然是扫到了这里突然出现的超标污染。”多萝西甩了甩手里的一个和手机一样的小仪器，“自从上一次发现了裂解者之后，贵族们就对这一类的情况进行了针对性的研究。当然咯，那帮家伙的研究能力可不是盖的，半个月之后所有跑任务的小队全都配备了至少一台这东西。” 陆凝回想起了那堪称庞然大物的贵族们，或许当时过于关注国王的她没有太多了解这些历史沉淀下来的存在有多么庞大的资源。死国的世界固然半死不活，却也的确有着非同一般的技术。 “这类东西都非常危险的，哦……怎么这么多？”多萝西又扫了一眼手机，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不要放松警惕！多萝西！”丹生的语速忽然变快了，与此同时，多萝西的身后忽然窜出来一个瘦削的身影，手中举起了一把闪着寒光的柴刀，陆凝瞬间就认出了这个人，这也是最让她感到惊愕的事情——是危贾，尹绣可没提过他也出了什么事情。 刀锋径直劈在了多萝西的头上，一瞬间火花四溅，却除了劈开了她戴着的蘑菇帽子以外什么效果都没产生，反而让多萝西一脸怒火地扭过了头。 “你以为这种破铜烂铁能砍掉硅质外皮吗？” 她的裙子下方探出了一根枪管，抵住了危贾的胸膛，火光爆发，双方被巨大的推动力炸得各自向相反方向飞了出去，多萝西是轻巧地落在了陆凝前面不远的位置，但危贾……整个躯干都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丹生！被污染的家伙还不少！立刻想办法封锁这里！绝对不能让他们跑出去，这帮家伙没有感染能力，只能一个个制造同伴，这个速度很缓慢的！” “知道……”丹生闷闷地回应，然后一跃而起，从陆凝跳出来的窗户直接跳进了楼里面。 72 干扰与失效 灵魂损伤超过一定程度的存在并不是那么好处理的。首先这些人身上所拥有的特殊能力一定会大幅度强化，而大多数能力强化到某种程度之后便能赋予不死特性，陆凝不知道郭骁之前到底是掌握了什么能力，总之这力量让他哪怕被砍成十七八段也依然能缓慢地恢复自身。 而危贾的情况也是类似的，他并不是靠着恢复，而是修补——这是另外一种诡异的方式，当身上塞了一堆砖头石块的危贾再次从墙头爬过来的时候多萝西嘴都抽了几下，而两个保安已经被这阵仗直接吓跑了。 “周围……十七个高度污染个体！嘶……陆凝你脑子没事吧？” “你脑子才有事呢！”陆凝没好气地说，“我已经提前发现了郭骁跟着我了，他没来得及影响我！” “最好是这样……不然你要是变成这个模样可能更不好对付。”多萝西耸了耸肩，“这个数量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了，最好只有这么多。也不知道之前藏在什么地方……啧。” 陆凝皱眉又看了一眼楼上，丹生还在处理楼上的郭骁，不过她却感觉问题并不在这里。 郭骁、危贾……这两个人虽然都表现出了不死性和超规格污染的状态，但和之前的裂解者相比，差得也太远了。那裂解者虽然也挺疯的，却有自己的神智和判断力，比这种呆板的干嚎要好了很多。就陆凝从蔷薇十字的馆藏当中得知的一些情报来看，临近极限的污染确实会令人迟钝，但破限之后实际上会对人的头脑进行一次类似大清洗的效果，神智和思考能力基本恢复，只是性格和观念会天翻地覆。 而这两个人除了一点偷袭手段之外，其余的表现完全就和丧尸没啥区别了。 “不对，多萝西，这些东西不是源头！” “当然不是，可我们也不能不管啊！”多萝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头发的质地似乎也已经改变了，抓了一下发出了宛如塑料一样咯啦咯啦的响声。对于已经走到最顶尖团队的蓝荼队伍来说，判别这些灵魂损伤破格的家伙并不难，难的是后续处理，无论如何，他们还不具备直接处理这样事件的能力。上一次那是地形天然形成了一个闭锁的监狱，而这一次……完全是开阔场啊！ 多萝西一枪打爆了危贾的脑袋，不过此时，已经又有两个人从草丛和房子后面绕了过来，这一次他们手里赫然握着手枪。当然以多萝西的反应速度，他们枪都没举起来脑袋就炸开了花。 陆凝悚然，她现在不是特别害怕枪击，但是手枪已经开始能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了。而且热武器的出现说明这些人很有可能来自于鲁弗斯地产，她是不相信鲁弗斯地产那边丢了枪都能一点不察觉的。 可如果不明真相的人过来的话，恐怕也只是送人头而已。 源头，最关键的依然是源头。狂乱者和感染者不同，它不具备大量制造“同类”的实力，只能以低速的方式产生这种劣质复制品，这就是二者之间的区别。但狂乱者本身拥有的智力水准恐怕是五种损伤之内最高的一个。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先离开这个地方，我们要封锁也得从外部封锁，留在里面太危险了。”陆凝立刻喊道。 “丹生！别在那个傻子身上花太多力气了！我们走！” “哦……” 诞生拎着一截胳膊从窗户里面跳了出来，一把剑已经收回了背后，另一把剑在空中撕开了蓝色的裂缝，后面飞过来的几根白色尖锥被裂缝瞬间吞没了进去。 “怎么回事？丹生？” 丹生刚一落地，多萝西就连忙问他。 “被分太碎了，就放弃复原，开始拼接别的形态来进行进攻，不过有点奇怪。”回答多萝西问题的时候丹生语速就很快，“感觉一开始完全没有转变形态的想法，而是接到了什么指令之后才开始换方法攻击我的。” “果然有个指挥官！”多萝西咬牙切齿，“咱们走，外部张开封锁，我就不信抓不出来这家伙！” “抓出来……难搞。”丹生嘟囔了一句，“通知……队长。” “知道！陆凝你也跟我们走，这地方很危险，我们不知道狂乱者的污染手段是什么……丹生你拽条胳膊下来干啥？” “化验。” “行了行了，万一是肉体接触污染就糟了。” 那倒是不会，灵魂污染者就算要制造同伴也是针对灵魂的，看起来贵族们虽然研究了这些东西，却还没有研究得很透彻。 总之先撤退，陆凝完全同意。 有多萝西手里的探测，三个人很快就绕出了那些狂乱者的围攻范围，它们幕后的存在似乎没有广范围的搜索能力，因此也没能指挥这些狂乱者合围。而刚一离开区域，多萝西反手就摸出一个球丢了过去，几乎难以察觉的蓝色光辉一闪，陆凝霎时间感觉到面前出现了一层令人产生拒绝之意的屏障。 “意识干扰。”多萝西简单解释着，将一枚剑形徽章递给陆凝，“会对大多数有意识的生物产生驱赶效果，也避免有人特意过来，戴上这玩意可以避免掉效果，那群被污染的东西说白了还有意识，还会受到牵制。” “如果意志足够坚定呢？”陆凝接过徽章戴上，问多萝西。 “光意志坚定没用，还得有足够强的实力破坏掉发生器才行。”多萝西狡猾地一笑，“要是留下这么明显的弱点，它就不会这么贵了。” “你们对安全性有信心就行，然后呢？通知蓝荼？” 多萝西一听这个脸又垮了：“当然了……阿娜巡逻去了，只能通知队长。” 陆凝看她这表情，不禁有些怀疑：“你不会是偷溜出来的吧？” “啊哈哈。” “……” = 狂乱者的数量没有继续提升了，这是个好消息，说明狂乱者产生的时间不算很长，也就没有机会制造太多同伴。而且狂乱者也同样受到了这里奇异的吸引，没有直接跑掉，否则要是离开了基地天知道上哪里找这人。 然而灵魂损伤者这种连集散地处理起来都比较麻烦的存在，现在要怎么收拾已经成了一个大难题。多萝西给蓝荼战战兢兢地打了个电话之后，得到的结果也是“先观察一下，联系外务官”。 “多萝西……有人来了。”丹生忽然低头戳了戳多萝西的肩膀。 “有人？不可能啊，屏障的意识干扰虽然能靠主观意志认识到，却还是没办法抵抗它的效果，谁能过来？” “拍东西的。”丹生咕哝道。 多萝西眉头顿时一皱。 陆凝也已经听到了一些人声，而且那嗓音颇具标志性——北慕大，这位带着嘉宾每天在基地里面转悠的人今天选择的竟然是6号区吗？ 那通过话筒放大出来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清晰了。 “……这个区域其实设计的时候就是往近代鬼故事方向设计的，小楼啊，小院子啊，还有很多异国风格的建筑物。哈哈，确实，咱们的鬼故事要的是心理上的恐怖嘛，那气氛不是得拉满？哎呦，你们看那个房子，这都不用别的什么，大白天的，但凡窗口弄一张脸的特效出来就够吓人的！” 也不知道今天他带了什么嘉宾过来，陆凝偷偷看了一眼，一个嘉宾，女性，不认识。 “是那个主播。”陆凝回过头对多萝西说。 “他们都接近屏障了应该马上就会回头，我又没把这里全都罩起来……该死，怎么还在往前走？”多萝西有点惊讶，“这些人要进去不是送粮食吗？这不是给我找事吗？” “你那个屏障究竟靠不靠谱啊？” “除非他们有什么被动防御的超能力能产生和徽章类似的效果，不然是不可能没事的，而且那么多人都能无视意识干扰？还是提前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开玩笑呢！”多萝西急得嘎吱嘎吱地抓头发。丹生慢慢站起身：“我把他们都打晕。” “别别别那样队长就真要生气了！” “算了，还是我来想办法好了。”陆凝无奈，“毕竟这里可以出面的人也就是我了，你们两个最好赶紧想办法把狂乱者解决。” 多萝西感激地点了点头。 陆凝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幸好之前没溅到血，只要稍微掸掸就和平时差不多了。她走了出去，迎着北慕大那支拍摄队伍走了过去。 北慕大的队伍人其实没多少，户外直播人多了反而显得臃肿。陆凝走过去的时候也自然没人拦，直到靠得太近了一些才有两个人离开队伍向陆凝走过来了一些，看样子并不准备阻拦她，而是避免她干扰到直播。 反而是北慕大眼尖往这边看了一眼，顿时笑道：“啊哈，居然还有一个意外惊喜！商女士，这一位是尉詹导演特意请来的摄影师之一！她一定认识我，当然她大概不知道我也认识她！让我们过去一点！” 北慕大这人的自来熟一定程度上让陆凝更方便了点。 “北慕大先生？” “啊，女士您好，您大概不记得了，当时诸位第一次来到酒店见到尉詹导演的时候，我也是在场的。能否告知一下您的姓名？我身边的这位商女士也是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影视方面的事情，她拍摄过很多获奖作品，如今想要考察一下这个地方是否值得她下一部影片的拍摄，而说到拍摄，您这样的专业人士想必比我这种外行更了解一些吧？” “北慕大先生太自谦了。我是陆凝，竟然在这里能见到您。”陆凝微笑，看向那位商女士。之前离得远看得不是那么清楚，离近了才能发现这位女士其实年纪并不小了，只是保养得很好，而且气质相当出众，才令远处观察的人能够完全忽略她的年龄。而北慕大那一番话也只是礼貌而已，她可是知道北慕大最开始完全是自己一个人做拍摄剪辑的视频作者，后来才转了直播的，没那么专业可能是真的，却绝对不是个外行。 “哈哈哈，那么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在我的直播里做一次意外嘉宾？我的直播里面可经常出现这样的事情……当然，要征得当事人同意。”北慕大笑着说。 “当然可以。”陆凝就是为这个来的。 “那么，从哪里开始呢？不如陆女士为我们讲讲，今天怎么会有兴趣来到6号区呢？” “我这两天没有拍摄任务，所以准备在不同风格的区域都转一转，看看这座影视基地有什么不错的拍摄地点……”陆凝现编这种东西也很轻松，而且北慕大的主持能力也很优秀，只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根本就不会冷场。倒是那位商女士基本不会发言，难怪刚才一直听着都是北慕大在说话。 陆凝也借助自己的介绍，开始不着痕迹地带偏队伍的走向，距离狂乱者们被框起来的位置也开始不再靠近。 她趁着一次引导镜头对准一座“鬼楼”的机会，悄悄取下了那枚剑形徽章。 没能感觉到。按理说这里同样是那个屏障的作用范围内，但陆凝没有感到和此前感觉到的拒绝感，就仿佛那屏障不存在一样。 为什么？ 她目光从周围的人身上扫过，而最后需要考虑的其实也只有两个人而已。北慕大和商女士。商女士是今天刚刚抵达基地的，除非她是某些人特意请来的援军，不然身上应该不会有这种自动防御的东西。而北慕大就不同了……他本来就是陆凝的怀疑目标之一。 “原来如此，这样拍摄的话果然更容易有气氛。” “因为拍摄之后还要进行后期制作，无论是降低明亮度还是模糊一下某些景物，都能在白天产生‘异常’的氛围，并不一定非得特效制作出什么鬼怪来。毕竟恐怖片这种东西……和恐怖游戏不一样。”陆凝随口说道。 “感谢陆女士的讲解！” “不客气，说到这个，北慕大先生怕鬼吗？你喜欢看恐怖片吗？”陆凝顺着话题问道。 “哈哈哈，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怕鬼？我大学睡不着觉的时候最喜欢干的就是缩在被窝里面看恐怖片了，越看越精神！” “看来北慕大先生胆量很大啊。” “嗨，那些东西都是假的，只要知道这个，什么恐怖片都是看乐子啦。就是最近国内已经没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片了，唉，可惜……”北慕大耸了耸肩，扭头又问商女士：“商女士，您是和国外影视圈有很多交流的，不知道这方面您是否了解？” 陆凝将徽章别回了胸口，她基本已经肯定，就是北慕大的问题了，而且联系到此前在拍摄的时候发生的那件事，她隐隐已经有了些推断。 73 大海港 北慕大并不具备探测的能力，他屏蔽掉干扰的手段似乎是一种被动防御技能，他甚至不能主动去查看究竟免去了什么干扰。 北慕大知道自己有这种超能力吗？很难看出来，这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主播的样子，有口才，各行各业都有所涉猎，无论是多难聊的嘉宾都能聊得来，如果他想要伪装什么的话大概也不难。 幸好众人已经开始远离那片区域了，陆凝带着这个队伍偏离之后，也就开始将重心放在探究北慕大的情况上了。她多次在言语中试探北慕大的态度，基本上也摸清楚了北慕大的一些性格特点。 他的胆量其实很大，而且表现出对超自然力量的完全不相信——虽然他对于各种相关影视作品几乎是如数家珍。 而且这人的谈吐间隐隐显现出他拥有相当不凡的阅历，无论是从别处看到的还是自己亲身经历的。相对于他这个年龄来说，他知道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了应该有的程度，毕竟陆凝这种“作弊”的人和他东拉西扯他居然都能接得上话，除非陆凝用一些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知识，当然她还没这么大胆。 “哎呀，阴天了。” “最近这几天的天气总是不怎么好。”陆凝下意识回应道。 天空的阴云再一次开始聚集了起来，这一次不知道是有人有意而为，还是自然天象如此。 “昨天预报有雨吗？” “是多云。”北慕大笑着说，“也正是考虑到这样的天气，我才觉得今天是个来6号区的好日子。只是令我有些意外，商女士居然也愿意来这里观看。” “破败的景观……有其独特的美感。”商女士用缓慢悠扬的语气说，“这里处理的很好。它们都是新盖的建筑物吧？但看上去却有一种跨越了那段时间的感觉。这种沉淀感一定是优秀的工程队伍才能做出来，而且少不了一些专业的历史学家和艺术家的点缀。” “商女士目光如炬啊！的确，现代大都市其实花费不像大家想的那么高，毕竟这里的很多建筑物其实都是空壳。而这些明显要进行‘做旧’的建筑物才是高消费的地方。商女士，我们离近了看看？” 商女士微笑着点了点头，众人便凑近了过去。此时摄像机对准的是那两个人，陆凝便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建筑物的墙面。 的确，这里看上去……确实很有年代感。做旧这种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办到的，很多都只是表面功夫，而陆凝稍微检查了一下发现这里的建材甚至出现了一些氧化痕迹和雨蚀风化的痕迹。 这个地方和之前她看到的废旧寺庙那个场景很不一样，那里没有做好完全的做旧工作，而这里却连一些细节都照看到了。 还是说根本就不是什么细节？这里本来就是一些经历了那么长远时间的房屋？ 陆凝摸出手机打算拍个照，不过她拍完照片发现自己有一条信息，是之前刚刚从狂乱者那边逃出来的时间发过来的，而发送人是陈岸辉，影迷组的那一位，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这条信息发给我通讯录里面所有的游客： 昨晚，展秋心和李成甫失去联络，两人是在调查庇护所的时候失踪的，但实际上他们手中掌握了别的一些线索，这些线索指向了我们参与的拍摄任务当中——拍摄需要继续，为什么？ 在这个混乱又纷繁复杂的场景当中，拍摄为何会成为集散地指定最重要的东西？我们以此为突破点进行了很多调查，发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档期。 我们将自己调查到的结论在此公布给所有朋友，以便你们能够与自己所获得的信息对照： 北慕大一共被邀约了36日的直播，在宣传广告及他自己此前的直播录播当中有过说明，而迄今为止他所进行的直播共计12日。 敬兴澜拍摄的真人秀活动已经拍摄到了第八期，而这个真人秀在网上放出的预热中表明共计12期。 尉詹拍摄的电视剧预计50集，没有准确的数字，而如今拍摄了四个单元，总计不会超过10集。 请诸位自主判断。】 陆凝迅速看完了这条信息之后，将手机塞入了怀里。 拍摄进度并没有同步？但是她记得自己明明听见过类似进度一致的说法，而且尉詹的工作进度明显要更加落后，可他依然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拍摄…… “陆女士？” 北慕大的声音将她从思考中唤了回来。 “什么事？” “我们看过了这边，还想再看一下那一侧的建筑物布局。商女士对此很有兴趣，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当然，如果您有事的话自行离开也没关系。” 陆凝看了看北慕大指的方向，正是多萝西关住那些狂乱者的区域。 “6号区的建筑物类型不是差不多吗？我看那边的风格和这边也是类似的。” “啊，这是因为为了方便拍摄，所以建设的时候会将统一风格的建筑物放在一起，但实际上6号区这里是囊括了国内国外至少八种大类建筑的，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类。”北慕大解释道，“过去那边的话是一片旧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建筑，也符合一部分人对于恐怖片的印象呢。” 那就是要穿过去了？至少狂乱者在的地方可没有那种风格的建筑物。 “那么为什么不这样围着6号区绕一圈呢？这样各种风格的建筑物应该都可以看到了吧？” “哈哈哈，虽然是这样，不过商女士也有她的偏好，我们得以嘉宾的意思为准啊。您不用顾及我们，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自己去看看也可以，感谢您在摄录方面给我和观众们的科普。” 陆凝无法强留下他们。在拍摄团队转进过去之后，她想了想，按了一下手边的通讯器：“夏尔，你在什么位置？” “有一点麻烦的问题，怎么？” “麻烦的问题？” “我杀了一个属于‘命运盟约’这个组织的人，现在正在躲开他们的追捕，这个组织实力不弱，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过去观察你了。” “那你躲着好了。”陆凝叹了口气，“命运盟约，应该是和询幽姐妹会一样难缠的对手，别太大意。” “放心吧。等事情结束了我还是会过去。”夏尔说完这话立刻切断了通讯，似乎很紧急。 夏尔这边靠不住的话，她也只能直接联系蓝荼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地面轻微晃动了一下。 是地震吗？ 她皱了一下眉，脚下的晃动却已经停止了，并没有连续。可影视基地选址肯定不在地震带上，这里也不会发生什么剧烈震动…… 就在此时，她感到眼前一黑，仿佛有人将漆黑房间的灯关掉了一样，这种黑暗持续了大约两秒钟，随即又恢复了正常。陆凝急忙扭头看向四周，却还是一切正常。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潮气，就像是即将下雨之前湿润的空气散发出来的气味。 紧接着到来的是一阵耳鸣，尖锐的蝉鸣声充斥在耳内，一时间陆凝甚至失去了对其余声音的感知，她蹲下身，这次足足缓了五秒钟左右，耳鸣才逐渐褪去。 “到底怎么……” 陆凝呼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她还没有将话说完，就发现自己吐出了一口冷雾，而身上也出现了寒冰凝聚而成的铠甲。 “冬？你冒出来做什么？等等——” 连续的变故让陆凝反应了一下才了解到什么，她立刻抬起头，看向天空。阴云依然聚集在天上，但属于白天的光线已经被替换成了幽冷的银色光辉，而透过云层，隐隐可以看到一颗近乎占据了半个天空的巨大的，银色淡黄的球体，它就像一颗巨大的星星，出现在几乎就在地球的外层空间位置。 但事实绝对不是这样。陆凝立刻低下了头，她又一次到了海港？不，这次和此前都不同，她没有通过任何可以通过的通路，这和引渡人以及真言所使用的手段都不一样，而且她也无法看到锚点的链条……换句话说，她无法以此前的方法追踪到回到内陆的道路！ “咳，咳。” 陆凝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咳嗽声，她往那边走了过去，在厨刀上凝聚起了寒冰。穿过两三条街道，那时断时续的咳嗽声已经越来越近了，而陆凝内心却已经隐隐有种预感。 她闻到了玫瑰花所散发的，却香味近乎腐败的浓郁气息。她看到了薄雾和灯光，惨白的路灯在雾中形成了一个个光团，染白了这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的空间。周围的建筑物已经处于风格变化的阶段，砖石结构的建筑物显露出萧索破败的模样。 她看到了那个咳嗽的人，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的手中握着一瓶酒，浑身散发着酒精和氨水的味道，他不断咳嗽着，甚至有血液从嘴角流出来。一双充血的眼睛翻上来，看向走过来的陆凝。 “大人？大人……你带我走吧……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是船……我想驶向大海，只有海洋……是我永恒的归宿……”乞丐咧嘴笑着，向口中猛灌了一口酒。陆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一种空洞的回响从她身体的后方发出，回应了乞丐的言语。 “海永远欢迎你，孩子。” 乞丐痛哭，他伸手从自己的颈部拽下来一根用粗糙的绳子拴着的小木雕，捧向了陆凝。陆凝立刻伸手将那个木雕拿过来，她很清楚不能让这东西被那未知的存在所取走。 木雕离开乞丐手掌的一瞬间，他就像一个破麻袋一样，身上裂开了数个口子，没有多少鲜血流出，只有一些仿佛灰尘一样黄褐色的东西从口子当中飞散出来，乞丐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漏风的声响，然后他身上的口子逐渐放大，直到将他自己吞噬。 乞丐不见了，连同他的破烂衣服和酒瓶，只剩下地面上的一些血迹，那仿佛是他身体里仅存的，还作为人的部分在流淌的东西了。 “海港……”陆凝握紧了那个木雕，瞥了一样旁边有玫瑰挂牌的屋子，没有过去，而是沿着街道一直走过去。 她身上的铠甲已经开始增加出更多的东西，属于烛和默，甚至一些光和廻相关的特性都已经开始在铠甲上添加，这使得她能够驱动的力量变得驳杂，很难如同之前那样便捷控制了。某种力量正在逼迫她展现出属于自身的一切特异之处，幸好她的神智此时还没有受到影响。 既然如此，她现在想要看看此前看不到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在真言完全释放的现在，至少她能和那个东西有一定的同步吧？前提是那东西一直留在那里。 她凭借印象，走到了街道尽头的地方，原本的这里继续向前雾气已经浓郁到看不清楚前路了，但是现在，雾气依然处于正常状态，周围依然有白色的路灯光球，属于影视基地建筑的影子还是能够分辨的。 ——这里空无一物。 陆凝对照自己的记忆在周围仔细转了转，她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也没有第二处和记忆里面一样的景物了。这里就是玫瑰街道，那个海港，她甚至远远看到了南丁格尔的医馆，那仿佛被黏丝包裹的巢一样的建筑物，此时在雾气中已然隐隐可见。 她的视野已经和常人不同了。当然，她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知道是怎么回事。陆凝回过头，看到自己正在以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边。大量真言构成的能量在她身上逸散，已经形成了足以妨碍正常人认知的扭曲场，不过，不正常的“南丁格尔”们大概能察觉到她，只是察觉而已。 那些白蘑菇正在从医馆里面爬行出来，以陆凝现在的视野看得很清楚，而警惕的“陆凝”则已经听见了爬行的声音，转身跑了回去。 “真有意思，现在还和我玩这个吗？”陆凝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笑。她站在原地等候了大约十分钟左右，然后迈步走向了玫瑰小姐的房屋。 74 嵌合 屋门敲响之后，这次很快就有人把门打开了。 陆樱本来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但在看到陆凝的一瞬间，她的神情就变了。她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一步，也是这一步正好让出了门的位置。 陆凝伸手撑住了门，向门内的人微笑。 “你好。” “你刚刚不是……”陆樱指着陆凝，“为什么你还会在这里？” “先不要聊那些东西，我要看看你是否是真正的那个陆樱。”陆凝抬起手，冷雾和黑风在手中聚集起了一个旋涡，陆樱脸色微微一白，立刻也伸手在墙上一磕，一阵窸窣声飞快划过了陆凝的耳边，她的脚下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咔。 陆凝脚下渗透的冷气已经浸入了台阶的结构当中，瞬间将砖块冻裂成了数个碎块，紧接着，她猛地向前两步，那裹挟着寒风的手瞬间卡住了陆樱的脖子。 “创面雕琢，似乎不是假的。” “咳，怎么……” “这样看来，难道是你的时序存在问题？不是虚伪的，说明这里真的是玫瑰街道……你的能力也是正常发动的，这个地方确实是海港。”陆凝松开了手，陆樱咳嗽了几声，再次连连后退。 陆凝不禁失笑：“陆樱，你这样的恶人居然也会害怕？” “是人都怕死，不怕死的话我也不会来这儿。”陆樱摸着脖子，盯着陆凝问道，“你刚刚是要做什么？我就不问为什么你前脚离开后脚又出现在我门前这个问题了，毕竟你看上去经历了不少事情。” “当然是一开始有些怀疑。有人给我下了个套，那么我就得怀疑一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陆凝甩了甩手，“你的门口有个乞丐，我记得那个乞丐，不过我对自己的记忆做了一些模糊处理……这让很多细节都不再那么精确。那乞丐大部分还是和我记忆里没什么出入的，但是有一点区别。” “你给自己的记忆都设置了圈套？”陆樱皱了一下眉。 “只是给比较重要的几个部分。那个乞丐固然浑身酒气，但是手中可没有酒瓶，这附近大概也没有卖酒的地方吧。”陆凝走进了之前和陆樱说话的那个房间，这个房间的布局倒是和印象中一模一样。 “所以你认为那是假的？” “至少那不是我所经历的过去，如果要欺骗我的眼睛，至少要将一切做得都一模一样。但是很奇怪，陆樱，你是真的，那么玫瑰街道这里也应该是真的，告诉我，你能够看到雾气的尽头是什么样子吗？我认为那里已经不存在什么阻碍视野的东西了。” “……我们一起过去看看。”陆樱想了想回答。 两个人离开了屋子，走向之前的街道尽头。陆凝指示了一下之前她走到尽头的位置，陆樱看着那里，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 “我们作为店长，和引渡人做了交易。我们驻留在海港，向那些失去锚点的人呢出售一个公用的锚点，收取他们那已经基本作废的锚点作为报酬。而引渡人收取的代价我们并不清楚，那是另外从那些人身上取得的。” “但是海港有边界。”陆凝说。 “玫瑰街道其实并不算很大，正如你所说，这里原本就是它的边界，而如今，这个边界已经消失了，我们作为店长其实很少离开海港，离开的都是那些拿了公共锚点的人。”陆樱看了一眼远方，“发生了什么？” “这个地方在内陆有个一模一样的区域，如今玫瑰街道似乎按照那个区域的方式被拼合到了什么地方。” “海港还能拼合的吗？要是能拼合，引渡人也不至于那么费劲想要找到更多海港了。”陆樱嘟哝道。 “一起过去看看吗？现在很显然出现了你我都不知道的变化，也许你还有直接问引渡人的方法？” “那家伙一般很难找到，除非我没了自己的店。总之先走吧，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很好奇……因为这里漂浮着相似的气息，就像是有人设法把海港都缝合到了一起一样。”陆樱阴沉着脸说。 陆凝点点头，两人便顺着灯光，离开了玫瑰街道的区域。 她身上被激发出来的真言依然没有收回，说明没有离开海港的区域。陆凝依然不认为基地能够完全再现所有海港，光是沉渊城和白色海港这两个地方就没有相对应的建筑物，而乌鹊所在的那个废墟海港也没有相应的大型废墟。但另一方面，陆凝不知道海港这种碎块到底有多少，这个数量恐怕只有引渡人清楚。 “哼……贵族港湾。”陆樱走着走着忽然说道。 “你认识？” “这个海港的风格和玫瑰街道非常类似，当时我挑选店铺位置的时候看过这里，不过这地方已经有四个店长了，我怕争不过。”陆樱啧了一声，“看样子我们确实连接起来了，只要我能看到一个店长，我就能肯定。” “那么我们去哪里？”陆凝问。 “彩琉璃之屋，这个方向。”陆樱拉着陆凝穿过了一条短巷，走到了另外一条道路上。说也奇怪，只是过了一个巷子，雾气就已经散了，只是天空依然阴暗。路边的水银灯散发着诡异的蓝色光芒，将街道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一间狭小的门脸被夹在漆黑的建筑物中间，也唯有这里亮着温暖的橙黄灯光。 陆樱带着陆凝快步上前，拉开了门，风铃响动，里面温暖的空气和门外轻微对流，让陆凝感到了一阵舒适。陆凝向门里面看去，内部空间倒是还挺宽敞的，棕色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名英俊的男子，卷发，戴着一副眼镜，身上穿着深蓝色的睡衣，一手拿着报纸，一手端着茶杯，正抬起头看向两个不速之客。 “……陆樱？” “西比尔，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陆樱叉着腰向男子喊道。 “大事？别着急，坐下喝杯茶慢慢说……” “我们俩的海港被缝合到一起了！” “恐怕不止你们两个。”陆凝在旁边补充道。 西比尔一脸困惑地放下茶杯：“你们不是引渡人送过来的？海港缝合到一起？关上门，陆樱，我们还有时间，和我说清楚。” 陆凝不清楚这个西比尔是什么来历，不过能让陆樱表现出这种程度的信任，她也对这个人提高了几分评价。而陆樱能说的东西也不多，西比尔听完之后，沉吟片刻，将茶杯放下，站起身从身后的柜子上取下了一个水晶球。 在他身后的柜子里面摆放着很多的琉璃制品，水晶球只是其中一种。只是它们看上去并不像是很多琉璃一样熠熠生辉，而是蒙着一层砂面一般。 但西比尔轻轻抚摸水晶球的时候，那里面反射的事物又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仿佛从天空俯瞰着这片街道，西比尔的手指轻轻拂动，便照射出了周遭各处的景物，那片被雾气笼罩的玫瑰街道当然也在其中。 “被接驳在了一起，嗯……还是有中间地带的，并不是强行连接。这可不是简单将海港捏合到一块啊，陆樱。”西比尔看过一圈之后说。 “我可没有你那么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还得问一问引渡人，海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情。不过依我看来，是有人为我们这种小海港都进行了串联，你看，大多数建筑风格比较正常的海港都被囊括进来了。甜蜜海港、西风要塞、水晶谷、辉光塔楼、黑曜石高地、勾吻码头……” 西比尔将水晶球递给了陆樱，陆樱接过来和陆凝一起看里面显现出来的景色。由于影视基地原本的布景风格就很多样化，这些海港便也都以外人难以察觉的方式融入了基地之内。 这件事……其实非常隐蔽。因为海港的人不会到内陆，而内陆也很难多次在海港间往返，如果影视基地建设的一部分蓝本是各个海港的话，其实能够被恰好发现的概率极低，就连陆凝也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内把影视基地的所有角落都逛一遍。 “那店长不是太多了吗？”陆樱撇了撇嘴，“这么多的海港被合拢到一处，那客源可是成倍增加了啊，我们的竞争对手那么多，现在要怎么做？引渡人也不出来给个说法？” “引渡人估计也是面对这个突发情况，哦，对了，还有这个变故拉进来的人们。”西比尔微笑，“把他们变成客人好呢？还是送回内陆呢？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缝合的工作究竟是谁在不声不响中做到的？” “你应该能看得见吧？干了这种事不来视察一下自己的成果？”陆樱说。 “啊……那么二位，先让我说一声抱歉。”西比尔抬手从柜子里面又取下了一只水晶烟斗，他从烟斗下挂着的小布袋里面拿了一点烟草，填进去点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霎时间，一股浓烈的烟草香味便充斥在了室内，烟雾在空中盘旋扭曲，很快变成了一张简单的线条构成的地图，其中一些浓烟所聚集的小点正在地图中移动，有些小点撞在一起，就会有一个消散掉。 “人真是不少。”西比尔用烟斗点了点左上角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小点正位于这件店铺的地址，“只有你们会被标注出来，店长是能够避免我的探查的，至于实力的强弱只能通过大小勉强区分……我做不到那么精确了。哦！天哪，中心区居然有这么多人。” 所谓中心区，正是左下角的一大片区域，也是对应1号区和2号区的地方。而此时此刻，那里所映出的完全像是一片难民营一样的区域，高大的酒楼已经成为了一片巨型的蘑菇林，下方有许多身上缠绕着破旧布料的人形生物在奔跑、袭击着人类。四五道烟柱冲天而起，却不见火光，唯一的光亮是从蘑菇的顶端不断洒落的光粉——那是天空的光芒都无法照耀的地方。 陆凝隐约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情景，却没有具体的印象。 = 安佑熙沿着墙壁慢慢向外面走着，他的脸上是苦笑，在失明和失语的期间碰到了这种事，他简直是倒霉透顶，可也没办法说些什么，他能感受到墙壁的绵软，也能闻到刺鼻的血腥、臭味和焦味。外面没有火焰的热，只有嘶吼和惨叫声。 他得离开这里，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游客的直觉能告诉他死亡的脚步正在临近，虽然现在状态奇差，但他怎么也要挣扎一下。 凭借着记忆，他已经走到了一楼的地方，尽管现在到处都很绵软，他却还是能听得见很多奇特的声音。现在没有什么东西攻击他，那么离开这里就是安全的吗？ 大概不会，之前他用手机报时了，现在是早上十点多，事情发生的时候很多人应该不在酒店里面。不过紧急发送出去给柯道琳等人的短信息不知道还能不能被收到。 “你这家伙要跑哪去？” 安佑熙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是个男性，口音上略带一点外国人的感觉？他觉得这是和鲁弗斯地产有关的人，但也只是猜测。 “哼……瞎子，哑巴？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人。”那个人冷笑了一声，“这里已经变成地狱了，可是地狱里面可不会收没有关系的鬼。你这人大概也是有一点缘分的。” 缘分？什么缘分？安佑熙感觉有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额头，他还来不及反抗，头顶就传来了一阵剧痛，以及……一阵更加阴冷的笑声。 “血肉的眼睛终究会伴随血肉腐朽，只有精神的瞳孔能让你窥探世界的真实，看到一切，然后告诉我，这是你最后的任务了。” 是的，安佑熙看到了，在剧烈的痛楚中，他却再次拥有了世界的视野，而且是全角度的视野，不再被任何事物所阻挡。他看到了周围的地狱，也看到了周围的蘑菇，甚至看到了身边那被一团光所包裹的人，也只有这个人在视野内无法分辨出容貌来。 剧烈的痛苦让安佑熙挣脱开对方，双手抠着自己的眉心，用力拉扯着，在那全领域的视野之内，他也观察到了自己。头皮和头骨宛如橡胶一般被扯开，一颗洁白的，却拥有着深红瞳孔的眼球从眉心的地方挤了出来，而他的脑袋正在如同泄气的皮球一样塌了下去。 75 混沌的仆从 陆凝、陆樱和西比尔一同离开了偏远的海港，向中央区域走去。两位店长都不具备直接联系到引渡人的能力，那么就只能往引渡人最可能在的地方去了。无论如何，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搞清楚现在海港的变化，而第二件事就是找出幕后的始作俑者。 西比尔的能力可以扫描出人，却没办法将具体情报扫出来，现实情况如何，还得亲自去看。 这条路可没那么容易走，虽然人员在中心区附近聚集，却也不代表周围就没人了。正如此前沉渊城里面一样，甚至更加混乱。 沉渊城里面最初那些迟钝的住民至少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但这座被拼接起来的海港当中，几乎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怪物，它们的尖啸和嚎叫几乎可以在任何一条街道的阴影中听到，不仅是人类，怪物之间也在进行着捕猎、厮杀。这种一上来就陷入搏斗的氛围几乎是任何陷落在其中的人也无法摆脱。 三人也不能避免路上的争斗，所幸各自的能力都不算弱。陆樱的创面雕琢是因为陆凝对其算是知根知底才能轻松应对的，换成了怪物们就变成了极残暴的肢解手段了。她的能力甚至比陆凝当初的时候还要强，只是一个轻微制造出来的凹痕便能迅速蔓延为遍布全身的伤口，外壳坚硬，或者体表柔软难以受力的怪物在她这里也不过是需要“制造第一个伤口”而已。 西比尔的能力也很奇特，他的武器是一支笔，通体漆黑，每次他用笔点出一个墨点之后，腐蚀就会沿着墨点蔓延，直到吞没周围大约一米左右的所有物体才停止。 当然，这两个人有些取巧的本事并不像陆凝这种披着一身真言甲胄横冲直撞来得迅猛。大部分怪物都是被她直接撞碎的，它们的水平并不能达到足以抵抗真言的标准。 ……至少路上这些是这样。 当三人势如破竹一样冲到2号区外围的时候，骤然遭遇了一次截杀。 他们的武器是统一制式的竹节鞭，身上穿着轻型铠甲，脸上覆盖着如同能剧面具一样的假面，手臂上拴着如同竹子编成的盾牌。这些人就像是等候许久一般，陆凝经过的一瞬间便全都涌了出来，手中的鞭子全部指向了陆凝。 “谁？” “别来碍事！” 最先发难的反倒是陆凝旁边这两个人，西比尔笔锋一划，墨色凌空画出一个三角，而陆樱则甩手扔出了一堆玫瑰形状的蒺藜。但两人的攻击这一次却没能轻松奏效，那群人周围出现了一些细密的小型弯刃，将两人的攻击挡住，而鞭子却依然笔直指向了陆凝。 一股宛如被无数细针刺中的感觉在陆凝身上，她猛地挥动手指，一整副扑克牌飘散向了四周，也就在同一时刻，那些竹节鞭的顶端便激发出了青靛色的射线！ 扑克牌尽职尽责地挡住了空中所有角度射击的光束，但也纷纷坠落而下。陆凝挡住了这瞬间的一次集火之后，立刻展开了自己的盔甲，烛泪自头顶流淌而下，在脸的前方形成了一副面具的模样，而她双臂之上缭绕着近乎不可见的寒雾，形成了隐蔽在黑暗当中的无数小刀。 她挥出了寒风凛冽的刀刃，那些人周围的弯刃防护显然没能到可以同时应对这种霰弹攻击的程度，寒冰立刻沾上了他们的盔甲。 安静的死冬。 冰刺绽放，将内部裹挟的血肉碾碎，但是猩红的冰花当中并没有生命流逝的意味——那本身就是死物。 “一堆尸体，难怪能力作用不大。”陆樱立刻认出了盔甲之下腐烂的本质。而西比尔看得更加清晰一些：“是辉光塔楼的住民，被改造了。” “辉光塔楼的住民？有什么显著特点吗？”陆凝问。 “我知道的那里常用的两个锚点是‘灯塔’和‘座钟’。虽然他们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是手上戴着的手表和腰间挂着的提灯都是来自锚点的衍生。”西比尔抬起一个人的胳膊。 “这些人……可海港不是不会死亡吗？”陆凝查看了一下，这些人确实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特征了，被毁坏了一部分躯体之后便无法再醒过来，而手中的装备实际上也都只不过是普通的武器，从结构上根本没有发射激光的部分。 “这我们也不清楚，海港的人一般只有占据锚点活着，活着变成幽灵船坠入海洋这两种情况。”西比尔摇了摇头，“但是现在情况也和正常的海港不同，一般的海港里面可没有这些怪物。” 下手的人很精明，至少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追溯的痕迹，不过这种隐蔽的手段让陆凝感觉很有几分熟悉。 由于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力量层级现在有了较为明确的认知，陆凝现在已经可以通过出手的方式对指使者进行一定程度的分辨了。举例来说，极光、尘世之埃、苦行僧这些势力如果出手那就不会是仅仅针对某个人，至少也要对付某些势力，而且必然会是亲自出手。 像这一次的攻击，其实很明确，目标是她，陆樱和西比尔基本就是被无视的，陆凝自问自己在整个场景里的行动基本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状态，除了少数几个人知晓自己以外，甚至没有人知道自己身上有几个真言，有多少威胁。能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作出清晰判断刺杀自己的人……非常少。 第一种是和自己有仇的人，举例来说那位邵先生，这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不过不是陆凝看不起他，这人搞不出来这样的刺杀行动。 第二种是根据某些线索锁定了自己身上某些性质的人，无论是真言的持有者，游客身份，甚至此前杀死某个人成了杀人凶手……对方锁定的并不是陆凝这个人，只是她身上的某些特性。但这个猜测过于虚无缥缈，就算真是如此也无法反推具体缘由。 剩下的第三种……就是最有可能的。游客内斗。 秦知澜、危贾，两个人先后被人算计了，如果这样陆凝还不能察觉有人在清除尹绣的势力，那也太迟钝了一些。她不认为尹荷会这么闲，何况尹荷的知识范畴内应当不包含和狂乱——灵魂损伤相关的知识，更不要说利用了。 除了类似此前死国里面偶然诞生的那个以外，灵魂损伤是游客们头顶的利剑，却也是游客们所知晓的领域。假如陆凝将对秦知澜、危贾的行动和对自己的行动视为同一人的行动，那么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正在进行对尹绣羽翼的剪除。 “真可惜，应该给尹绣打个电话问问他有什么仇家来着。” 陆凝起身：“看起来有人要针对我，之后的针对行动大概也不会轻易停止。” “哈？这人活得不耐烦了？我记得你想杀人就能杀得掉吧？”陆樱皱着眉说。 “你到底因为什么会有这种误解。” = “是很有意思的知识，也幸好不用我自己去看。” 变成蘑菇的酒店大门被人切开，一名穿着浅灰色西装的男子伸手分开了门前的薄膜，然后向身后摆出了让路的姿势。金发的青年从门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身后，一个脑袋已经完全被一颗眼球替代的躯体跟着走了出来，而在这副躯体之后，还有一些千奇百怪，仅保持着部分人类形貌的“人”整齐排列着队伍。 “艾菲利克理事长，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西装男子恭敬地问道。 “帕克，这座海港的成立，说明拍摄的计划已经接近了尾声。我们在这期间所积蓄的力量，正是为了此刻能够在崭新的世界为我们自己夺取一席之地，毕竟……我们还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是什么。” 艾菲利克抹了一下自己左侧的眼睛，那只眼睛向后翻去，将后面漆黑如墨的眼球翻了过来。 “您……获得了光的力量。”帕克赞叹道，“这是各位监事梦寐以求的，而您终于做到了，您果然没有让诸位失望。” “没什么，不过它的污染效果也比一般真言强很多，也多亏了我们研究了很多年，否则恐怕还不能从光真言那里获得多少知识，最多也就是……一点追寻光线的能力而已。”艾菲利克笑道。 但是他依然很忌惮，鲁弗斯地产除了一堆非法火器优势以外，手上最大的倚仗就是他们针对光真言多年的调查，资料收集整理了。但就算如此，能进入光真言的势域也是个很碰运气的事情。艾菲利克可以不介意那些场景内人物抢在自己之前进去，不过游客能比自己快就让他感觉有些不高兴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另一个游客能够从光真言势域得到的东西一定不如自己。他拥有的背景就是这样的一个优势，如果连这都不能利用好那还是别在四阶混了。 “光照之外，影之边缘，混沌的交界点，能够诞生蒙昧却欢愉的灵。”艾菲利克抬起手，身后奇形怪状的人体开始从大门鱼贯而出。 “你是第一个，是我的眼睛。你能窥探这世界的真理，你的目光能够让生灵感到畏惧。你应该去寻找目光，然后你便成为【眼】。” 眼球拉扯着躯体扭动着钻入了黑暗之内。 “第二个，你的灵巧伴随你大量的肢体而生，你天生拥有制造无生命工匠之物的能力，你应该寻找钢铁，然后你变成为【手】。” 拥有三十多条手臂的躯体用手臂撑着地面，快速爬行着离开了艾菲利克的身边。 “第三个……” 艾菲利克平静地说着，每说完一段，就会有一个跟在身边的怪物离开，而离开的时候身上都蒙着一层异样的猩红。直到最后。 “第十二个，你需要跟着我。” 这是唯一一个大部分还像是人类模样的，除了紫黑色的皮肤和青色的双目，如果陆凝或者柯道琳在这里的话，应该能认出这位就是拆解军的首领乌娜，现在她的脸上只剩下了恶意而嗜血的微笑。 “乌娜，你和你的拆解军，现在是我手中最锋利的刀，我需要你们在必要的时候，执行一次一击必杀的刺杀。你们不会成为一种象征，你们会代我行走。” “当然。”乌娜低声说道，“这便是我们所寻求的。” 艾菲利克笑了，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十一个混沌的仆从，十一个游客，除了他、尹绣、施语鸾三个理事长，以及那位捷足先登了光真言以外，游客实在是太多了，应该先减少一部分。 这是，两只身上喷涌着黄烟的怪物注意到了门口的人，立刻向他们扑了上来，乌娜的手瞬间按在了刀柄上，但一旁的帕克更快，赤红的光泽在他手臂上一闪而过，腥臭的风横扫过酒店之外，两个怪物的上半身一瞬间化为了无数血针，炸向了四面八方，剩下的残躯掉落在地上，慢慢也开始化为脓血。 “怪物又开始活跃起来了，理事长，这里不能久留，那群狂信者呼唤了海，海尚且无法抵达内陆，但海能淹没海港。”乌娜说道。 “我们现在就在海港这里，无处可去。乌娜，你要知道，战争开始了，无路可逃，只能战到最后。当然，我们不会留在这里的，这些低智力的怪物连混沌的仆从都不曾做成，乏味得很。” 三人很快就离开了酒店门口。在他们走后，黑色的火焰在酒店下方燃烧起来，开始向上席卷，将蘑菇的外衣烧毁，重新烧回了原本酒店的面貌。 黑云遮蔽了天空，连那巨大星体的光也无法穿透这片黑夜。巨大的影视基地状海港内，一些浮岛开始脱离自己原本所处的地面，悬浮而起。 “请放心，我会送这位女士安全回去的。” 在陆凝等人早已离开的6号区，北慕大带着一如既往的和善笑容，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多萝西和丹生。商女士已经昏倒，被旁边的摄制组成员带到了一旁已经准备好的担架上。 “你……” “这是我们六人的计划，当然，此时此刻，我们已经不再是六人。我对于怀抱善意的来客还是持友善态度的，不过……前提是诸位真是怀抱善意。”北慕大轻笑。 “不要浪费时间。”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北慕大向两人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人离开，没有多做停留。 他挥挥手让人将商女士送走，而自己则继续走向黑暗中，很快便在已经人去楼空的玫瑰街道看到了自己的同伴们。 “真慢啊，你是最后一个。”桂瑶瑛剔着指甲说道。 “人都安顿好了吗？”敬兴澜面带和平时一样的笑容。 “这次变故已经刺激到他们了，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高大的男子站在房屋的阴影之中，声音中有些止不住的兴奋。 最后两个人则站在最前面，尉詹拄着拐杖，尹荷双手插兜，两个人目光如炬，似乎已经穿透了黑暗的海港。 76 赞美海洋！ 2号区的外围，此刻已经被浓烟所笼罩。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点燃的黑烟柱对周围产生了重度污染，再加上天空也出现了阴云，现在的可视条件甚至比沉渊城那会还要糟糕。 寒冰再次捏碎了一个偷袭的人，不过陆凝能够感觉到袭击者已经作出了改变，就像是对应她的手段作出了防御性质方面的调整。不过用死去的血肉重新捏造出来的血肉，一旦提升了防御方面的对策，攻击力方面就不像之前那么威胁性十足了。 “这帮偷袭的人是不是变弱了？”陆樱也察觉到了问题。 “那倒没有，策划袭击的人试图在有限的变量范围之内制作一个能够完美对策我身上各项能力的刺客。我不得不说挺努力的。”陆凝有些轻松地说，在她看出对方的目的之后就开始有意隐藏自己一些不属于真言的手段了，第一次袭击之后，对她而言这个对手实际上就已经走上了台前。 这时，前方的道路上传来了爆破的声响，火光在黑夜里显得非常耀眼，而制造了爆炸的人们也从被轰塌的大楼中间走了出来，有五个人。 “是别的店长。”西比尔在人际方面比陆樱认得的人要更多，“我来交涉。” “嘿……这不是彩琉璃之屋的西比尔吗？你们那边也被拉进这奇怪的地方了？啐。” 披着黑斗篷的高大男人拎着一把如同手炮一般的巨大枪械，他的整条手臂都是机械臂，而属于人类的部分也是肌肉坟起，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十分不好惹的样子。他身边跟着的几人也都各自拎着枪械类武器，男女都有。 “螺旋工艺的胡佛，我真没想到扳机黑市居然也被牵扯进来了，你们的地盘明明比我们那个小地方大多了。” “哈……谁知道这里的人有什么毛病，居然有一整套的军火流水线埋在地底下，简直像是给我们量身打造的一样。”旁边一个有着浓重黑眼圈的女性用很丧的语气说道，“引渡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居然让人的手伸这么长，下次见面请他吃点枪子好了……” “黑市那边已经不能要了，我们把自己的武器都拿了出来，剩下的都分给了寄居在我们这边的那群家伙。火力压制下，那群匍匐在黑暗边缘的狗东西们估计也没办法轻易制造杀戮吧。问题是除了我们少数几个海港以外，别的地方可不存在这么多后备武器。”胡佛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你们那边怎么样？也是被怪物给轰出来的？” “那倒不是，我们正在往中央区靠近，我的能力看到了最乱的地方就在前面，那至少应该会有些实力不俗的家伙会往那边走。”西比尔向几个人身后指了指，“引渡人不现身，那我们就搞点让他不得不出来的事。” “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胡佛点了点头。 “好……等见到那个家伙我要先开枪，你们都让着点……”旁边的女性咧嘴露出一个吓人的笑容。 店长们的意思很快就达成了统一，不过就在这时，西比尔口中“实力不俗”的家伙就已经现身了。 一道缥缈的银灰色身影出现在了众人头顶，身上散发着如同月光一样柔和的光辉，但目睹这道身影的人们同时感到口鼻之间充斥着一种被沙尘萦绕的窒息感。 尘世之埃，但只有一个，陆凝无法从装备中区分出这是哪一个人。半空中的身影只是缓缓抬起了手，将一只手臂笔直伸向了头顶。在这一瞬间，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死寂，庞大的能量抽空了周围一切的喧嚣，某种规则一般的东西正在那名尘世之埃高举的掌心凝聚，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那种毁灭型的压力也已经传达到了地面上，而最核心的地方，无形之物已经聚集成型。 当这名尘世之埃开口的瞬间，那宛如颂唱诗歌一般的语气立刻让陆凝辨别出来——拿度！ “当阴云遮蔽了星月，当混沌显现出爪牙，沉溺于天边的璀璨，正在接近这美丽的黑原。” 陆凝感觉到，拿度的心情很好，正在笑……是的，尘世之埃并不关心这里的人呢做出了什么样的举动，甚至不在乎自己的计划是否成功，尘世之埃只是想看到变化和结局，无论是谁引发的都可以。 “爆发，线条。” 一瞬间，完整的天空出现了不同的轮廓。完美而整齐的线条，直线、折线、曲线、它们顺着仿佛无序却完美的轨迹自拿度的掌心延展，空间在线条的压迫下仿佛发出了哀鸣，扭曲、折叠，强行变成了被勾勒出来的形状，而随着天空被重新划分，已经被黑暗笼罩的空中忽然多出了光。 彩色的光。 陆凝在沉渊城见过这斑斓的美景，那是海洋那流光溢彩的样貌。拿度扭曲了天空，在整个大海港的上空制造了一个透镜，悄然靠近的海洋散发出来的光亮已经被透镜折射到了天上，现在这座镜像基地之内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海的颜色。 尘世之埃是想要促成世界的融合的，能看到海，或许能让这里的人预测到海的袭击，却也让那些被融合进海港的，锚点已经摇摇欲坠的人们更容易被吸引。 拿度做了这一切会后，一闪身就消失了，陆凝微微一咬牙，而店长们显然也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全都一脸严肃。 “幽灵船和怪物，哪个难缠？”陆樱问。 “这不是废话吗？”胡佛吼道，“那家伙在做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 “那种大人物的想法咱们可理解不来。”西比尔凉薄地说，“至少现在海在明处了不是吗？是我们店长该干活的时候了。” “说得轻松。”陆樱不满地说，“引渡人那家伙不会是被吓得缩起来了吧？这家伙从来都躲着那些实力强大的存在走。” 糟糕的事情向来应验得非常快，几个店长刚刚抱怨了两句话，众人就感到地面开始轰然震动了起来。一些黑色的尖刺从远方升起，很快就转化为了数根桅杆，漆黑破烂的旗帜开始飘扬，一瞬间，便有四五艘幽灵船出现在了海港之内。 “这么快？”陆凝有些惊讶。 “那当然快，本来这儿的人就几乎快要失去一切了，要是店长没本事的话那太容易变船了。”胡佛冷哼了一声。 “走，去1号区，那边有一艘幽灵船。”西比尔说道。 陆凝跟着一群店长往1号区赶去，有人正在到处放火，和那些怪物点起来的黑火焰不同，这次的火焰属于正常的颜色，也是这些火焰照亮了黑暗的道路。陆凝在路上看到了一些别的正在与怪物搏斗的人，双方的战斗几乎是难解难分，虽然怪物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很大的威胁，可被拉进这个海港的也不是一般人。 一队询幽姐妹会用战锤和斧头将数只怪物肢解之后，投入了脚下的阴影之内。 几名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在怪物中穿梭，急匆匆地跑向遥远的地方。 一群带着各种鸟类面具的人联手将一只巨蛇钉死在地面上，他们的目光略过陆凝一行，没有作出任何举动。 而前方传来了浓烈的血腥味，街道的转弯处，人类和怪物被碾碎的血肉混合在一起铺在了地面上，路面布满了大量的裂纹，就像被压路机砸过一般，光是看看都能想象得到那是什么样的攻击。 幽灵船从这里开过，停留在不远处的地方。它比起陆凝见过的那艘幽灵船相比要小了一些，可相比于周围的建筑来说还是太大了。 这是一艘快艇外形的幽灵船，不过上面依旧有桅杆，还有一个巨大的人脸蒙在船头的部位。两盏灯形成了它的眼睛，被木头支架撑开的口中有鲜血和肉块滴落，在陆凝等人到来的时候，幽灵船慢慢转过了船身，看向了这边。 “嘿，是个小家伙。”胡佛伸手在兜里摸了几下，抓出了一枚子弹，“看起来我们干得掉。” “真是够累的……”女人则从枪上解下了一个挂件。 “陆凝，你在这里等着吧，你帮不上忙。”陆樱瞥了陆凝一眼，“店长手里的锚点才是对幽灵船特攻的。” “知道了。”陆凝眯起眼睛看着幽灵船，上一次她没能看得太仔细，因为幽灵船一出现就奔着海洋去了，不过这一次，海仅仅被映照了出来，可还没真的抵达这座海港。幽灵船的状态可以说是她最好奇的，同时，大概也是绮纱需要得知的情报。 她只要站在这里看着，其实就可以了。不过—— 疾风从陆凝微微偏开的头旁扫过，一支箭落空了。陆凝反手凝聚起一片冰刺，向身后抛去，但是这次的刺客比之前反应更敏锐，一个闪身冲到了旁边的建筑物之后，没有让一点冰刺碰到自己。 看起来学得不错。陆凝抬起手，黄金的天秤出现在掌中，一端点燃了蜡烛，而另外一段则是一团蓝色的火团。她神色微微一变——烛的天秤显示为蓝色火团，那就意味着对方是活着的，而不是之前那样的死物。 这次的刺客不是捏出来的！ 陆凝手指一拨，天秤上的火焰跳动了一下，在一瞬间，金色的烛火挪到了天秤的另外一段，蓝色的火焰则燃烧在了蜡烛之上。 倒错的烛影。 建筑后的人发出了一声闷哼，陆凝立刻冲了过去，冰刀从手中伸展而出，一刀劈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清脆的撞击声后，陆凝手中的冰刀被击碎，而对方也早有预料一般后退了两步，陆凝看到对方之后也是一愣。 这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普通到就算扔进人堆里面也看不出任何特点。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气质，甚至很容易被人忽略，脸上那种朴实憨厚的表情甚至让人提不起劲来去面对他。 “你是什么人！” 虽然嘴里问着，陆凝手上可一点没手软，继续推进冰碎片齐射的同事，也立刻凝聚出第二把刀砍了上去。 “刚才的能力……和我有些类似啊。”男人低声笑了笑，再次敏捷地躲开了陆凝的冰片。不过他这一瞬间鬼魅一般的身法也被陆凝看出了来头，是真言的仪式。 她可从来没看过这么杂乱的仪式，就像是从很多仪式里面各截取了一部分片段，然后强行拼了起来，最神奇的是居然还生效了。 “尹绣的合作伙伴，陆凝，表面上看只是个普通的摄像师，实际上你甚至是我们当中第一个进入光真言势域的游客。”男人低声念叨着，“果然让我来对付你是最好的，也只有解决了你，我才有那个机会和艾菲利克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合作。” “艾菲利克？”陆凝脑海内闪过了几个人名，“你是华云衫还是韩廉？” 尹绣是告诉过陆凝诸位理事长都是谁的，除了其中一个人名模糊不清以外，其余几个陆凝都还有点印象，而从印象的清晰程度她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你是韩廉。” 华云衫已经只剩下一个名字留在陆凝脑海里，但关于韩廉的信息还在她心里留了一些相关的对话，那么自己面对的就是一位理事长？还是雪兔电子的理事长？ “你知道我是谁也没有关系，因为我知道你没有根据身份信息诅咒别人的能力。”韩廉笑了笑，“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可惜我还好好活着呢。尹绣看不起我们，但他也没提前察觉到自己手下的得力部下有问题，嗯？要是你还有余地告诉他，最好让他别那么轻易相信别人。” “你察觉了？” “我也不会那么大言不惭……我只是天生怀疑任何人而已。”韩廉甚至脸上有些害羞，只是这个表情出现在他那憨厚的脸上怎么看怎么违和。 陆凝反手又一刀砍了过去，韩廉也不硬接，只是凭借诡异的身法躲闪：“我和一些人联手，却也是暂时的。场景里面，只有自己的力量才是唯一的依靠，我想了很久，也试过很多次，终于找到了这个合适的机会，你，就是我最关键的一环。” 他的左手中出现了一枚砝码，而右手则甩出了一支秤杆，一半为黑，一半为白的秤杆。 “互换的人生。”韩廉将黑色的一端指向了陆凝。 77 时光连携 要如何定义“平凡”的人生呢？ “韩廉”的人生经历在陆凝的眼前迅速展开，并不是这个身份的，而是作为游客的人生。 他学习成绩从小就很优秀，高中毕业后考上了一所全国排名前三的大学，在里面的热门专业学习。大学四年，韩廉成为了学生会的一名干部，同时自己也在积极开展一些社会实践工作，他的优秀延续了下来，证书、履历，一份在同龄人中也算得上出类拔萃的简历被他成功带出了校园。 校园的简历在第一次招聘当中起到了最后一次作用，他没有选择继续读书，而是走进了社会，随即便开始沉浮。糟糕的老板，难以带领的团队，麻烦的同事关系他都经历过，结婚，生子……韩廉很快就从一名学校知名的风云人物成为了普通人的一员，而这样的生活其实并不符合他的心意。 但是他并不能跻身到社会精英的行列中去，在试图创业失败之后，韩廉慢慢陷入了一种仿佛执着要脱离自己如今身份的状态，他拼命地工作、学习、吸纳那些知识——可惜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精力旺盛，学习能力饱满的自己了。 他死于因高血压带来的一系列并发症，第二天早晨，人们在他的办公室发现了他的尸体。 就这样死去，他当然是不甘愿的，韩廉不希望他的人生如此平凡，而也许是幸运终于眷顾了他一次，第二次机会来到了他的身上—— 回忆中断在此刻。 也确实应当中断在此刻，毕竟她都已经看到了韩廉人生的结束，那么对方也应该和自己一样了。陆凝的目光落回了现实，看到了目光空洞的韩廉。 高速回忆确实能帮助人快速了解他人的一声，但也有个缺点，就是除了一生中最浓烈的几种情绪转变以外，其余的感情基本都成为了细枝末节。陆凝无法从短暂的回忆中建立起对他妻子和孩子的感情，即使一切宛如亲历，而韩廉估计也同样如此。 “我没有凭自己的本领击败你。”陆凝看着韩廉，他还愣在原地，大概……他的心已经死了吧？ 她没有对对方说自己其实很羡慕他第一世人生的，毕竟对方大概都听不到了。她甚至可以想象韩廉经历了一些什么，连她自己都会忽略那些温暖的点滴，回忆里面又怎么可能会有明确的感受？ “我已经能够接受我不成熟的过去，但是你还是想要逃离那段平凡的过往……我不想评论对错，因为看起来我们都无法接受彼此的人生。” 冰晶凝结，寒冷让韩廉还没有死去的肉体抖动了一下，似乎还有些本能反应。 陆凝砍下了韩廉的头颅。 然后，她举起刀，指向了前方，建筑的阴影当中：“出来。”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一个披着一身破布的人从阴影里面走了出来，一双赤红的眼睛带着戏谑的意味盯着陆凝，在他的脚边，跟着一个苍色的人偶和一个赤色的人偶。两个人偶除了球状关节以外，其余的部分都栩栩如生，华丽得和那个人格格不入。 “你身上锚点太多了，是不是那些人遗失的锚点都被你收集到了自己这里？”陆凝平静地说。 “哎呀，下次我会记得隐藏一下，哼……你好，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应该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引渡人。” “你是我比较关注的几个人之一，所以我才会偶尔看看你们的行动。这个男人的死亡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我本以为他那执着的心不会被轻易击垮，却没想到他还是被死亡本身恐吓住了。”引渡人瞥了一眼地上的头颅。 “你的店长们还在奋战，你却在这里和我聊天？”陆凝没有放下刀。 “哎呀呀，你觉得那帮小家伙是去战斗了吗？明明有着能吓到这个人的过去，结果却还这么天真？”引渡人笑了起来。 “天真？” “你知不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你一定知道，那么你为什么不去思考为什么这些人能够好好沟通？”引渡人轻声说道，“玫瑰雕刻，彩琉璃之屋，螺旋工艺，焦油作坊，十字星枪械店，猎兽勇士装备，回膛大厅，啊，我记得每一个人，每一个我招揽的店长，他们有能力，也有野心，更有一团漆黑的灵魂。” “我知道陆樱不是什么好人。” “联合的前提条件是对等，你会被留下，是因为你和他们并不处于对等的状态。不过……我倒是很高兴。”引渡人敲了敲苍色人偶的脑袋，从它的头顶抽出了一柄蔚蓝色的镰刀。 “高兴什么？” “高兴一个变数的存在。我知道你们属于被投放进来的，不过呢，仅仅如此还没办法成为变数，那个人一定要充分理解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并且依然会继续向前，还要拥有足够的知识去应对现状，最后能够融入这个世界……可以具备这全部条件的人可不多。”引渡人将镰刀横握过来，“怎么样？要不要接受我的委托？” “你的委托？不先说明白我可不敢保证。”陆凝冷漠地回答。 “我不关心他们任何一个势力打算做什么。”引渡人轻声说道，“海港从来就没有被任何一方作为独立的个体看待，但是它算是我的所有物。我看过无数海港的沉沦，我也不得不通过那些充满创造力的灵魂制作新的海港来补充。但是啊，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总会觉得腻烦。” “……你想要安定下来？”陆凝问道。 “安定？不不不，不仅仅是安定这么简单，我要一个足够稳定的海港，稳定到如同内陆一样。正因为如此，我答应了和尹荷的交易，让她以我手中的海港为蓝本建设起了内陆的蓝本。但是这样并不够，还有一些势力在虎视眈眈，而尹荷也不会将我的海港作为一个同等内陆的区域看待，她只会把这里作为一个前哨，防护她那个世界的前哨。” “利用与被利用，这不就是你们经常做的事情？你又能指望我在这样一群人当中做什么？我这点本事恐怕都不够他们随手一击的。”陆凝说。 “不要和我说这些话，你已经有所思考了，在这样的局面下，还能思考自己该怎么行动的人会没有什么野心吗？真可惜我没有读心的能力……而你呢，也不是我唯一的赌注。”引渡人怪笑了一声，“如果你想试试，不如接过这把镰刀，它含有一部分梳理灵魂的力量，是属于我特有力量的一部分。” “那我再问个问题。”陆凝叹了口气。 “可以。” “另一个人偶呢？它的意义是什么？” 引渡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赤红的瞳孔盯着陆凝看了几秒钟。 “赤色的代表编织灵魂的能力，这个能让你满意了吗？如果你不准备接下……” “为什么不？对我来说，可以驱策的力量多多益善。”陆凝伸出手，“梳理灵魂的力量，你打算让我用它来做什么？” “哈哈，有趣的是，我也不知道你会用它来做什么，只有我不知道，才可能引来改变，不是吗？”引渡人狡猾地回答，接着将蓝色镰刀抛了过来，陆凝随手接过，镰刀触及她的手后立刻开始化为实质，按照她身上的真言特性开始延展，寒冰聚集成了刀柄，死寂凝聚为了刀身，一抹幽光聚集在刀刃上，为其添加了最具杀伤力的部位。 “最后的消息，尹荷在你来的地方，而他们拍摄的影片在25号区，这里的中心，也是最高处。苦行僧正在穿过23号区的荒地，而尘世之埃则在19号区看这边的笑话。” 说完这些，引渡人伸手拉住两个人偶，倏忽消失在了阴影当中。 “哪个我都不想对付……”陆凝随手收起镰刀，“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先去和有能力的同伴汇合。” = 柯道琳和梅雨穿过了一条正在下雨的街道，在诸多的街道当中，只有这里的气候是异常的。 今天两人按时抵达了拍摄现场，却发现尉詹导演居然缺席了今天的拍摄，只有副导演正在张罗拍摄。两人顿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本来打算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出来探查一下，结果却在拍摄刚开始没多久就发现自己被换到了这座海港当中。 “这规模比沉渊城可大多了。”柯道琳一边加快脚步，一边看着周围的建筑，很奇怪，这些建筑她其实很多都逛过的，只不过当时没有特别注意，而她也没什么机会到各个海港去。 跑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从右侧忽然也冲出来了两个人，双方立刻急停警戒，不过看清楚之后各自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情况？”柯道琳低声问。 “你们在拍摄，我们在外面当观众，雨天，下午拍摄结束之后。”展秋心摸了摸口袋，“见鬼。” “没烟了就先别抽了。”李成甫说道。 “你们也被拉到这里了？”柯道琳问。 展秋心撇了撇嘴，说：“我们可不是被拉进来的，我们在这里成型之前就进来了。” “怎么？” “哈……我们不小心落入了浦岛现象当中。”李成甫叹了一口气，“也这样意外发现了被布置在不同时空内影视基地的拍摄场地。” “什么意思？”梅雨还有些不懂。 “浦岛现象，能够将一长段时间压缩在极短时间之内，当然，所谓的压缩也是相对情况，只要运用得当，就能用它来节约大量的时间。”展秋心解释了一下，“而你们觉得，在这个场景里面最争分夺秒的东西是什么？” ——是拍摄。 早晨群发出来的那个信息柯道琳和梅雨都收到了，而如今看来，这大概就是答案了。 拍摄确实是在同步进行的，没有一处的进度被落下。 “可……可没有演员啊？拍摄的人呢？人手……”梅雨皱起了眉。 “不用多少摄影师，只要机位足够，准备一些自动拍摄，稍微有几个人在那里看着就可以。至于演员？在不同的时空当然有有空的演员。”展秋心回答。 “别忙，你们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否在拍摄现场？他们拍摄的是哪一段？”柯道琳还是很沉稳的。 展秋心想了想：“大概是……男主角乘上了一辆公交车，与自己的好兄弟告别，他的前方隐约出现了月光这一段。” “那还好。”柯道琳送了一口气，“情况还不算很糟糕。” “不算很糟糕？”李成甫重复了一遍。 “因为还没拍完。”梅雨说，“你们看到的剧情并不是最后月光山谷的拍摄部分。在此前的拍摄当中，无论进度怎么安排，尉詹都会把每一节涉及月光山谷的桥段放在最后……除了一些要补拍的东西。” “这样啊……”展秋心想了想，“但是这个地方依然完成了建设，是他们的计划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本来就预谋这么做？真让人担心……” 这时候，又有人从旁边的街道走了过来，四个人再一次提高了警戒。 走来的人是个男子，穿着一身灰色雨衣，双手揣在袖子里面，这个人四人并不认识，但他——左潇弼知道这四个人。 “别用那么警戒的目光看着我，各位，我们都是一样的。”左潇弼偏了一下脑袋，“或者又要我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乌鸦们？” “我们从未见过你。”展秋心说。 “哦，那你们应该见过乔高和蒲冬宁，尽管他们不怎么强。”左潇弼瞥了展秋心一眼，“很不幸的是，我是个喜欢独自进行调查的人。但是单独行动也不意味着我希望和游客们都成为敌人，信赖关系先放到一边吧，现在可不是要靠信赖建立同盟的时候。” “不靠信赖？怎么同盟？”柯道琳皱了皱眉。 “很简单，最基础的武力协约。”左潇弼平静地说，“在分享自己愿意分享的信息基础上，把自己认为最困难的战斗交给对方，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在约定之内，只靠我们自己的道德水平行动。” “可以。”展秋心吐出一口气，“说出你的名字，还有，你身上带着烟了没有？” 78 被污染的信众 陆凝避开了苦行僧和尘世之埃所在的位置，不管引渡人是什么意思，她是绝对不想和这种危险的人在这样的局面下碰面的。 她现在只要在海港里面转悠就可以了。 纷繁复杂的势力各有各的想法，不过对于陆凝来说没有那么麻烦，她不是那种全局思考的类型，也很少思考上层人物的勾心斗角——除非波及到了自己。在这个前提下，她的选择始终是不变的，帮熟人。 在路过2号区和20号区交界的一个小广场的时候，她看到几只怪物围住了数个人，正在撕咬他们的血肉。那些人居然一边惨叫着一边还能反抗，生命力相当顽强，只是实力并不能让他们反抗太久。 陆凝顺手扔出几把冰刀，将那几只怪物化为了碎冰。 “谢，谢谢！”一个被扯断了一只手的男人忙不迭地道谢，陆凝瞥了这些人一眼，发现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基本就是破烂，只有手里的武器还算是不错，便问了一句：“你们是哪里来的？” “搁浅了……搁浅了啊。”男人语无伦次地说道，“船撞在了珊瑚礁上，海水涌了进来，大家都在跳船。海里有怪物，陆地上也有怪物，到处都是怪物，全都被吃了，什么都没剩下啊！”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陆凝忽然发现他手上的断面都是一些紫红色的血肉，甚至里面还有一些东西在向外挤出来。 她后退了一步：“不要再过来了！否则我会把你也杀死！” “……”男人垂下头，转过身，迈着僵硬的步子回到了同伴那里。陆凝没有靠近这群古怪的人，准备转身绕开。 “哎呀，你打算避开他们吗？” 身后响起了一声如同电子音一样混沌不明的声音，陆凝感觉自己寒毛直竖，这声音也算是尘世之埃的特色了，她立刻回头，看到了那戴着面具的人。 只有一个，但是这一位没有释放那庞大的压迫感，陆凝并未觉得自己呼吸有什么阻碍，这也是这位尘世之埃能靠近到这个距离的原因。 “您……” “只是来看看，一颗不甘死去的心，能够搏动出如何灿烂的情感？”对方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群人，“不料还有额外的观众，真是令人愉快。” “您的语气，我之前并没有听过。”陆凝谨慎地说。此前见过的三位尘世之埃，拿度的说话方式总是很像在吟诵诗歌，特洛伊则永远会提及色彩，而亚历桑德拉则很喜欢用温和的询问来提及各种事情。 眼前这一位和三个人的说话习惯完全不同。 “叫我涅墨西斯吧，同路的观众。”尘世之埃低声说道。 “不敢，请问您为何会关注这几个人呢？”陆凝问道。 “关注？不……只是遇见。”涅墨西斯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我们的好奇心还是很重的，如果碰到自己很感兴趣的事物，就会放下一切去看一看。” 陆凝没有说什么。涅墨西斯似乎有点失望，抬起手向另外一个方向指了一下。 “在那个方向，有一群正在走向灭亡的人，而你们之间，大概还有些私仇？” “您是指……” “信众，他们确实没有将据点安排在基地里面，不过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是要进来的。你认为为什么海会距离这里如此之近呢？” 陆凝眉头一皱，立刻扭头向涅墨西斯指出的方向跑了过去，涅墨西斯轻笑着望着陆凝离开，随后再一次将目光落在了那些苟延残喘的人身上。 “这样可不行。” 那些人畏惧地看着涅墨西斯。 “我很欣赏你们那垂死的心脏所绽放出来的情感，但是濒死的躯体或许让你们的活力过多消逝了，你们没办法让情感持久地爆发出来……而如同烟火一样的情感虽然美丽，却不能成为令人欣赏的情景。” 她抬起手，掌心中闪烁着晶莹的光斑，在光斑的周围有无形的力量聚集了起来，然后她用与拿度一模一样的姿态，将手中的光斑托向了头顶。 “爆发，情感。” 无形冲击以一种温和的方式自她掌心扩散，却以比狂风更快的速度霎时间扩散向了整个影视基地，飞奔中的陆凝也最先感觉到了某种力量从身后追了上来，穿过了她的身体。 咚。 仿佛一声沉闷的鼓点与心跳在一瞬间押在了同一个节奏上，陆凝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原本只是想借故离开那个尘世之埃身边的，现在却真的仿佛有了动力去对付那群疯狂的真言信徒。 这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战斗与杀戮，陆凝本身就是一个行动甚至比思考缘由更快的人，此时立刻加快了脚步，快速沿着眼前的方位继续向前。 她已经闻到了一股腐烂的味道，信徒们进食腐朽之物，也让自身化为腐烂。海洋的文明中没有活着的存在，任何受到海洋吸引的人都在向着腐化前进，他们在拼命地走向这个途径，直到最终化为幽灵船。 陆凝在一座被点燃的房屋下发现了一群举着火把，手持短剑，身上的衣着非常普通的人，在这一群人当中，一个正在高声呼喊的爆炸头青年非常明显。他用一团布蘸着鲜血在门上画下了一行行字迹，那并不是什么成规矩的文字，而是海洋混淆的知识，陆凝只是瞥了一眼就没有继续去尝试理解了。她手腕一翻，镰刀从手中浮现出来，森冷的寒气也随之从她的身上外放而出。 “咦？”爆炸头青年猛地一扭头，看到陆凝之后顿时咧嘴舔了舔嘴唇，将火炬往陆凝的方向一指，一缕火焰从火炬上喷涌而出，在火把上形成了榔头的顶端模样。 “哈！哈！哈！吼！”周围的信众们也齐声发出了呼喊，他们的火炬没有发生变化，但各自都提起了手中的短剑，用凶狠的目光望向了陆凝。 虽然看起来有哪里不太对，但陆凝现在内心完全就是要战斗的想法，对一些细枝末节的思考便减少了，她抬手在镰刀上一抹，光晕在刀锋上展开，形成了三圈金环，然后镰刀便瞬间挥砍而出！ 爆炸头立刻迎上，火炬锤与镰刀一碰，大蓬的火焰飞散开来，落在旁边的建筑物上也开始燃烧了起来。周围的人们也举着短剑围上来，每个人都仿佛要拼上一条命也给陆凝身上留下几个窟窿。 镰刀划过了第一道弧线，金环减少了一圈，金色的轨迹抹过了每个人手中的火炬，将它们砍落到了地上，立刻，火焰便被寒冷所吞没。 使用真言的战斗并不只是表象上的武力对抗，双方都是优先破坏对方的仪式，削弱对方的力量，以此铺垫自己最后的击杀。而对于现在的陆凝来说，她可以轻易看出这帮人手里的火炬就是他们使用的仪式一环。 在切掉火炬之后，围攻的众人明显全都慌乱了一下，唯有爆炸头青年没有慌张，他的火炬已经变成了真的锤子一般，刚刚的攻击没能切断。 “后撤！重新点火！我来收拾她！”爆炸头烦躁地一挥短剑，让众人退后，自己则继续攻向了陆凝。 这人和邵先生一样都很难缠，只不过此时陆凝反而更加感到兴奋。她再次消耗了镰刀上的一枚金环，这一次是以迅捷无比的气势纵劈而下！ 爆炸头将火炬和短剑一交，竟然也不闪不避地架住了陆凝的纵劈。陆凝听见了清晰的断裂声，并不是爆炸头的武器，而是他手臂上发出来的。 看到他那充血而狂热的眼睛，陆凝在一瞬间意识到对方的状态大概也和自己一样，不过她立刻就将这种思绪抛诸脑后，果断地诱发了第三枚金环的效果！ 镰刀的顶端散发出了明亮的光芒，比周围的火光更亮，短暂的两秒蓄力之后，指向爆炸头脸部的金色光芒立刻喷发，如同炮击一般将他的上半身全部卷入了进去！ 她感到招架的力度松了，镰刀一劈落地，扬起了一丝尘土。 但是没有死。 对方松手是为了让火焰能及时返回保护自身，火炬上的火焰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套盔甲——很简陋，而且被轰击得千疮百孔，却还是勉强挡住了这一发脸炮。陆凝轻盈地向后一跳，单手握着镰刀背向身后，左手则将厨刀抽了出来。 战斗的狂热感稍微冷却了一下，但陆凝的杀心却已经越来越凝实了，她的目光已经锁死了这个家伙，她要杀死对方，需要破解几层防御？金环的仪式不能连续使用那么多次，那就得换个手段。 此时爆炸头青年也撤去了身上的盔甲，用短剑在手腕上敲了两下，一蓬火星从他的手腕上飞溅出来，让火把重新燃烧了起来。他的手上似乎准备了类似燧石的东西。 “有意思。”陆凝轻笑，右脚后撤，镰刀横架，厨刀则叠在镰刀之上，摆出了一个突刺的姿态。 “去死吧——”爆炸头青年忽然一声咆哮，火把上的火焰顿时膨胀，形成了一把长柄重锤的样子，他舞动锤子，用力砸向了地面。 “请聆听您的信徒最为诚挚的呼唤，让炼狱的熔炉降临在这远离文明的世界！！！” 燥热的空气霎时间充斥了周围，甚至陆凝身上的寒雾都被压制了几分，她立刻猛一踏步，冰轨在脚下蔓延而出，为她的冲锋再次提速。爆炸头也立刻撩起了锤子，被砸裂的大地上已经布满裂纹，火焰在裂缝之中升腾，炎热到宛如置身烘炉之内的温度开始席卷周围，许多房屋甚至开始了自燃。反而是这群信众们都高举着火把，口中发出热烈的高呼。 “炉！炉！炉！炉！” 陆凝穿透了火焰的幕墙，厨刀上一段冰晶猛然延展而出，瞬间穿透了爆炸头青年的胸口，但是他的胸口也立刻喷出了烈火，将冰晶融化。冬和炉的力量在对冲之后几乎是旗鼓相当，陆凝微微一旋身，镰刀在手中旋转，锋刃再度斩向爆炸头的脖子。 青年用短剑一架，举着火炬锤便撞向了陆凝，陆凝也瞬间松开镰刀闪开攻击，两人一个交错交换了位置。烈火封闭了青年的伤口，镰刀也再次在陆凝手中显现。 一颗星星自天空落下。 信众们的短剑再次指向了陆凝的后心，受到了环境强化的信众们此刻身上都浮现出了火光，陆凝斩开两把短剑，脸上出现了开心的笑容。 “原来如此……” “别给她喘息的机会！”爆炸头咆哮道，陆凝却立刻用厨刀劈翻了一个信众，趁着缺口打开滑出了包围圈。 建筑都在熊熊燃烧，空气的热度已经超过了常人能够忍耐的程度，不过对陆凝来说也只是热了一点而已。她转身盯着这群疯狂的信众，现在每个人身上都有火焰在燃烧，皮肤下的火让他们的躯体看上去像是一个个人形的灯笼，但这群人大概现在还以为自己信仰的是炉，殊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海的狩猎范围之内。 “万物休眠的季节，从遥远的北地吹拂而来。凛冽的风带来了死的讯息，生者的土地，终将化为苍茫连天的冰川——” 镰刀柄重重砸在了地面之上，十二道冰线从触地的位置向外扩散，快速将周围半径十米之内的地方划定为了领域之内。那些火焰触碰到冰线，立刻就激发了大量白雾。爆炸头和信众们立即扑了过来，纷纷举起火炬试图溶解地面上的冰。 另一颗星星从天空坠落。 “别费力气！先杀了她！”爆炸头高声吼道，但陆凝已经将镰刀在地面上刮了一个弧，冰晶凝聚的弧，气温从冷下降到了极寒，而正如陆凝刚刚所吟诵的，冬回应了自己选择的人发出的讯息。 镰刀擦着无数冰晶碎片和寒雾从地面扬起，银色的弧光霎时间卷起了寒冬的风暴，三道正在扩展的冰川沿着弧线的切线撞了出去，冰面的明亮的火光中，映照出了信众们惊愕的面孔。 碎裂的声音传来——被冰川命中的信众直接被冻结后撞碎，而冰川则吸收着寒冰的力量越来越大，最终撞在后方的三座建筑物上，熄灭了那上面的火，也摧毁了大半个建筑。 也就在这一瞬间，两个真言的本体也终于坠入了战场之内。 79 光之祭祀 真言的本体属于无法直接观测之物，陆凝笃定自己实际看到真言的次数也就是两次，一次是见到乌鹊之前，在向着海走去的方向能够看到真言逐渐褪去伪装的外壳，而第二次就是在光真言的势域之内不小心直接看到了光的本体。 这一次，两个真言从天而降，却依然带着真言本身那种神秘色彩，它们坠落在陆凝和爆炸头青年的不远处，顿时将周围一片建筑物全部从人们的视野之内抹去了。 并不是摧毁，而是因为周围有真言存在，而被扭曲成为了不可感知的状态。陆凝盯着爆炸头，举起镰刀对准了对方。爆炸头咧着嘴，完全不在意那些被冰川撞死的同伴，挥了挥火把，烈焰再次形成了重锤的样子。 “真是有意思，你居然也能掌握像我们一样的技艺……我们可是付出了很多辛劳才能够换来真言的一丝垂青的啊。”爆炸头啐了一口，“这就是被眷顾的人吗？太可恨了。” 他的周围萦绕起了紫红色的火苗，和那些被深红火焰包裹的信徒比起来显然更加有威慑力，不过陆凝却察觉到他的精神正在向越来越不稳定的状态发展。 信众和她这种被选择者的区别大概就在这里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陆凝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了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与此同时，爆炸头已经逐渐混乱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清明。 “嗯？” 冷光随着她手臂转动割开了一道冰寒的缝隙，将来自侧后方的一道阴暗的锋芒吞了进去。陆凝微微侧目，看到了两个和自己一样披上了真言甲胄的人正在以特殊的行动路线在街道上奔跑，仿佛在躲闪什么东西一样，而在建筑之间的缝隙当中，一团黑暗正在悄无声息地移动着。 那两个人的铠甲陆凝很熟悉，正是谢栖桐和翁存恤曾经在她面前展示出来的铠甲。而在她分神的一瞬间，爆炸头便挥动火焰锤扑了上来！ 冻风炸开，无数冰片在爆炸头还没触及她的瞬间便从地上掀了起来，正如陆凝此前在对方呼唤出来的领域内受到了压制一样，对方这样擅自踏入了她的地盘，立刻便遭到了来自环境的攻击。他咒骂了一句，却依然顶着寒冷将锤子砸向了地面。 火花炸开，抵消了一定的寒意，陆凝反手又是一刀劈下，但是又一道锋芒将她的刀锋撞歪了少许。在这短短几秒之内，谢栖桐已经借助“目”的能力看到了陆凝的位置。 “小心偷袭！” “你们什么时候有了闲心去提醒别人？” 两个声音一先一后发出，两枚幽暗的利刃几乎是凭空出现，一枚对准了谢栖桐的头部，一枚对准了翁存恤肩膀铠甲的缝隙部位。不过两人也是早有准备，立刻反应过来防护住了自己。 “那是你的朋友吗？”陆凝转动了一下手里的镰刀，看向爆炸头，“真言的同伴，嗯？” “哈哈，朋友？你也是见识过真言的，我们可不是什么朋友关系，只是有个共同的目标。所有人，全力——” 陆凝可不是会等着他把场面话说完的人，反手一推，又是三枚冰川碎片从脚下扩散而出，这种攻击的威力就算是爆炸头也不敢正面硬抗，他立刻绕开，但每一步踏出，都有无数冰爆在周围炸开，极冷正在不断削弱他身上的火焰威力。 与此同时，另一侧也开始了战斗，虽然陆凝只是通过余光来关注另一边战斗的动向，却也很快就发现了特别的地方。 和爆炸头这种带着一票小弟的不同，另一侧事实上是谢栖桐和翁存恤的二对一战斗，只是敌人的能力有些难以摸清，两个人一直是处于被动防守的状态。 连陆凝都能看到那团黑暗，拥有“目”的谢栖桐怎么可能看不到？但是两个人就算能看见，也不能突破黑暗对出手的人造成伤害，甚至尝试的反击都是直接从黑暗当中传过去的。 另一方面，相对于这种离谱的防御能力，对手的攻击力却不是那么强，目前所展现出来的只有那种随时能够出现在附近的暗刃，问题在于，这种不能直接传送到身体里的攻击，对于游客来讲高度集中下全都可以防御得住。 陆凝只需要防备对方抽冷子给自己来一刀就可以，她看出那刀并不受寒冰的影响，毕竟不是生命体。她现在只需要等待，等待被坠落的真言所吸引来的人，将这里的局面搅浑，她就有继续行动的空间了。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陆凝骤然感觉到一股致命的威胁出现在了她的身上，这甚至是源自于真言的提醒，她立刻扩散寒雾，让冰块将自己周身全部防护。爆炸头甚至都愣了一下，两人同时听到了一声炸裂般的响声——仿佛是大口径狙击步枪在近距离射击时产生的炸裂鸣响。 在寒雾中，陆凝能够清晰地看到一道焦黑的线霎时间洞穿了整个冰层，一枚子弹在一秒钟之内就崩解了陆凝的一切防御，并成功威胁到了她的心脏，唯一导致这枚子弹未能建功的，是两张重叠在一起的鬼牌，扑克牌的最后两张。 这一下着实惊到了陆凝，同时被惊到的还有爆炸头，就算他已经处于半疯状态，却依然可以看得出这一枪的威力之强，天知道此前他们这种人已经看不上火器了。 “咳。” 纵然防御住了这次狙击，可陆凝依然感到心脏一阵疼痛，子弹的冲击力没有被完全消解，可是她也不敢在原地继续停留，冬生成的领域可不是无敌，这个不明来历的敌人的手段相当克制她，如果防御没有意义……那就放弃防御。 陆凝一镰刀劈在了地面上，大量寒冰碎片扬起，遮盖住了她的身形，她也立刻趁着冷雾的干扰闪进了旁边的建筑当中。 她伸手在怀里摸了摸，将嵌入了子弹的两张扑克取了出来，她用手指碰了碰几乎毁损的弹头，感到了上面附着的一股诡异力量。 = “狙击未能命中。” “真遗憾，那可是老板想杀的人。” “你有没有瞄准？” “普通的真言防御是不可能挡住的，她用了什么手段？” 一个有着三十多条手臂的怪物蹲坐在高楼的顶端，它的每只手臂上都长着嘴巴，现在这些嘴巴都在不断说话，只有最上面脑袋上的那张嘴缄默不语。 “你们不要吵，让主体做决定。” “是不是要重新做一把枪？现在这一把还不太稳定。” “如果连这种防御都洞穿不了，能否穿透‘钢’的甲胄也要存疑。” “钢和目不是在和晷战斗吗？我们要趁现在全都解决掉？” “按老板吩咐，目已经有别的仆从去对付了，我们只要收取钢的力量就可以。” “你们好吵啊！” “那个冬去哪里了？万一她杀回来了可不太好办吧？” “赶紧再打两把武器，提成穿透性能和反真言防护效果，再试试，做做实验。” 三十多张嘴巴吵吵嚷嚷，怪物伸出仅有的两只没长出嘴的胳膊，抓住了面前的狙击步枪。枪身迅速变得如同橡皮泥一样柔软，然后开始自动塑形，其余的手立刻围了上来，开始在细节方面涂抹、刻画，补充枪械需要的部件，有的甚至从房子里面抽出了钢筋，尝试融入进去。 “哎呀，没想到。” 落地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那些嘴巴顿时开始叫嚷了起来：“糟糕了！是不妙的人！” “少说两句！我们没有冲突！” 在后方落下的人也笑了起来：“说得对，我是不会干涉你们的。” 亚历桑德拉已经摘掉了面具，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看上去非常亲切。 “您……” 长在头上的嘴终于开口了，声音暗沉沙哑，和那些过于吵闹的嘴巴不同。 “放心吧，小家伙，你们的游戏只是你们的游戏，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刚刚你的攻击激活了一点线索。”亚历桑德拉拢起双手，轻缓地说，“你看，刚刚的攻击没有奏效不是吗？你应该继续研究一下，而我呢，也应该去见见最后一位宾客。” “那么，请容我告退。”怪物说道。 “可能没那么容易哦。”亚历桑德拉说，“你们是不是过于心无旁骛了一下呢？那真言的落下，自然会吸引各方势力过来窥探，毕竟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与此同时……带来的几乎是必然的战争。” 地面微微颤动了一下，是和真言落下的方向有些不同的位置。怪物抬起头，看到了导致地面颤动的东西。 此时，很多人都正在抬头去看。 巨大的石台正在脱离地面升起，就像是一个个悬浮平台一般，而其中的几个平台上已经有锁链锁住了无法被照亮的形体，那些形体蕴含着巨大的压迫感，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产生了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些被锁住的形体可能会再次醒来。 它们……是什么？ “它们会成为我们这个世界的外壳。” 尉詹拄着拐杖，穿过一条被灯光照亮的安静街道。另外五人则跟在他的后方，各自的姿态悠闲，就像是正在散步一样。 毕竟这里是他们制造的地块。 模拟光真言的势域，取得光真言的知识。也只有他们能够不受影响地随意使用。当知道这个世界已经被大量外来者混入的时候，六个人内心都是惊讶的，不过很快，他们就有了一些想法。 “我向各位确认一下现在所有的进度。”尹荷的声音中少见地带上了一丝激动，“尉詹导演，您的情况。” “所有通过浦岛现象拍摄的电视剧部分已经基本完成，只要补上最后一个镜头，我们就可以将月光山谷——也就是这里，以一种形式记录在我们的历史当中。而只要我们打开浦岛太郎的盒子，就可以让一切都连贯起来，月光山谷会成为我们世界之外的海港，成为最大的防御网。”尉詹回答。 “敬兴澜导演。” “我们的摄制组已经走过了影视基地的每个地方，在每个地方都通过聚拢的人气埋入了月光山谷的锚点，二者的相对位置将会固定，我们不会再需要引渡人打开门。”敬兴澜淡淡地笑着。 “北慕大先生。” “我们挑选出来的那些拥有才华的人已经在基地里面留下了痕迹，他们对影视基地的了解也会转化成对于现实的认知，而真实认知的网能够拦住海的暗示。” “大家都做得不错。桂瑶瑛，韩廉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哎呀……连控制各个摄像头的你们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个理事长去哪里了，总之我被威胁过要撕票，不过韩廉到底是我们的理事长，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拿下吧？说不定和你们那位一样只是想要摸鱼了呢？”桂瑶瑛说完，咳嗽了两声，无奈地笑了笑。 “遇到了再看情况，费昊骏，你那边呢？” “在基地外的小屋发现了华云衫理事长的遗体，动手的人手段非常利落，没有给理事长还击的机会。如果发现这个人的话，或许是个潜在的威胁。”男子立即回答，“我们需要小心这个凶手，他很可能会克制我们。” “明白了。”尹荷点了点头，“最后，皎星科技的目的是什么。” “王怀恩不肯和我们见面……”尉詹叹了口气，“皎星科技，如果只是想要那些外来的技术，那么和我们或许还不冲突。但鲁弗斯地产与天马工作室都有那么大的图谋，我不觉得皎星科技只有这点谋算。” “现在的问题不就是，只有王怀恩一个负责人能做什么吗？他应该也在这个月光山谷里面吧？”桂瑶瑛问道。 “理论上他也被拉进来了，那个时间他不可能不在基地里面。”北慕大说。 “不，那家伙真有可能不在。”尹荷摇了摇头，“算了，现在我们需要全力以赴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些祭台全部填满。那些外来者既然这么喜欢在各个世界乱蹿，那就留下点东西好了。” 五个人各自应了一声，随即各自选了一个方向走了。尹荷则直接往两个真言坠落的位置走了过去。 80 外壳 陆凝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目标。不过在这片地区盘踞的怪物实在是太多了，一个长了很多只手的怪物在外形上并不是多么恐怖，需要留神的是这只怪物的手段，能够突破她周围的寒冰，却不能破解扑克的防御，那么这种穿透力的分辨准则其实就已经比较明显了。 陆凝启动了默的能力，黑色的薄纱笼罩在了她冰冷的铠甲之外，将一切踪迹全部隐藏在死寂之内。她慢慢地沿着建筑的阴影开始移动，不去顾及那些正在战斗的人，只是将目光锁定在了这个偷袭自己的家伙身上。 刚刚的影响看来还在，不过不要紧，陆凝现在精神异常兴奋，她的脑海里已经在编织对方的死亡了，每一种不同的死亡，每一种可能杀死对方的方法。她需要筛选出最有可能的，怪物和普通的生物不同，弱点不一定是人类的弱点。 再这样的谨慎行动下，陆凝已经靠近了对方所在的房屋下。 她听见了更多人的吼声，似乎有更多人正在靠近这里。其中她听见了熟悉的兽嚎和机械喷射火焰的声音，也对，阿克纳给的最后一张扑克被用掉了，他应该可以感知到方位。 只是，他们来了的话，那绮纱是不是…… 陆凝刚刚想到这件事，就感到了在不远处传来的异常波动，天空中的云层之间出现了星罗棋布的光斑，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与她产生共鸣，耀眼的星光甚至让空间的错位感也开始衰弱，那映照在众人头顶的海也因为平分秋色的璀璨而失去了妖异的魅力。 “海洋，星空，真是美丽的场面啊。” 陆凝听到了一声感叹，那是亚历桑德拉摘掉面具之后的声音。尘世之埃就站在半空中，她的脚下踩着凭空出现的阶梯，她的声音传达到了这片区域的每一个人耳中。 话音刚落，空中忽然出现了无数的枝条，它们扯开了空间，然后立刻用嫩芽将不稳定的空间固定住，迅速拉扯出了一个空间裂缝，一身黑色礼服的绮纱从裂缝当中走出来，站在枝条构成的平台上，她的右手拿着一把带着嫩芽的剑状树枝，左手捧着一本褐色封皮的教典，身后的空间内，亿万星光正在倾泻而出，将她的周遭照得透亮。 “初次见面，来自异界的掠夺者。”亚历桑德拉笑着说道。 “你好，遨游于星海的尘埃。”绮纱瞥了一眼下方，然后才回应。 “一直置身事外的你，如今竟然亲临，看来您所思考的东西，应当有一个结果了吧？” 绮纱摇了摇头：“我有什么想法，没必要告诉一个仅仅是来取乐的人。” “这种话从掠夺者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没有什么说服力。我们确实不在乎自己的目的能否完成，可是这不代表我们会接受一出无聊的戏码在眼前上演。”亚历桑德拉轻轻抬手，“让我们看一看吧。” 绮纱目光一瞬，而亚历桑德拉已经将手掌压下——“粒”。 无数细芒从她的手边散发而出，以完全无法确定的轨迹交织射击，绮纱左手将书本用力一合，一枚巨大的红色徽记出现在她面前，霎时间形成了极强的高温带，那些粒子立即坠入了高温当中，没有一个能够逃离出去。 而亚历桑德拉已将将手指从左向右划动，轻笑着发动了第二次攻击：“波。” 空气在一瞬间发生了剧烈的胀缩现象，完全无形的攻击从四面八方压迫了下来，绮纱微微抬头，挥动树枝剑，一剑劈下，那一瞬间，巨木的虚影在她身后浮现，通天彻地的枝干瞬间粉碎了周围空间的规则，然后立即以崭新的规则将其补充完全，而随着这一破一立之间，那被不正常力量压迫而成的攻击也连同规则一并消失了。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绮纱盯着亚历桑德拉，“要么全力出手，要么就别在这里拦着我。” “哈。”亚历桑德拉轻笑，手指微微一弹，“别那么着急，我们可不能随便在这里出手，要给下边的人留一点空间。” 说完这句话，那只手指忽然虚无了一瞬间，而绮纱刚刚还没有特别集中的注意力立刻放到了亚历桑德拉的身上。 “真高兴你终于肯认真点了，【弦】。” = 陆凝可不管上面神仙打架成什么样子了，现在怕是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边，那正好方便她去解决掉那只怪物。 越是靠近，就越觉得吵闹。她听到了十七八个声音在同时说话，乱得好像一个菜市场一样，还有一些打磨金属的声音。那只怪物庞大的身体几乎遍布在楼房的顶端，陆凝沿着楼梯走上去，在这种吵闹下，就算不开着默的遮掩功能也一样不会被发现。 陆凝甩了甩手臂，开始构筑仪式。她感觉自己身上大部分冬的力量都在流失，或许刚刚冬的落下已经让这个真言不再需要她了？不过也好，寒冷从自己体内抽离之后，烛光和沉默正在变得更加明显。 “把那个齿轮安装到那里！” “笨蛋，那样就错了！” “不要扯淡，那个位置哪给你留了装齿轮的地方？” “枪托呢？你们把枪托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群人的声音，叽叽喳喳，非常吵闹，但是陆凝已经看到了，这只怪物的每条手臂上都有嘴巴，正是这些嘴巴在没完没了地讲话。 不过没看到手臂上有眼睛，而且这只怪物正在专心地制作着什么，丝毫没有留意后方已经有人绕上来了。陆凝握紧了厨刀，慢慢靠近到了一个自己很有把握的地方，然后便扬起了胳膊，手腕用力—— 刀在一瞬间掷向了怪物的后心，并且毫无阻碍地刺入进去。怪物一瞬间绷紧了躯体，那个脑袋也立刻扭了过来。 它看到了一缕烛光。 黄金色的镰刀锋刃瞬间抹过了它的脖子，完美的光弧将那颗脑袋扬向了天空，那双丑陋的眼睛里面似乎还留存着疑惑。 当然，陆凝并不认为这一刀之后就结束了，怪物的躯体还在蠕动，他的手臂也全部扭转了过来，仿佛关节并不存在一般，而且上面的嘴开始纷纷尖叫了起来。 陆凝落下，伸手握住了刺入怪物体内的厨刀刀柄，金色光芒灌注，强烈的火光立刻在怪物的体内亮起，从脖子的断面处立刻燃起了橘色的火光。 “好痛啊——” “烧起来了！我们烧起来了！” “枪呢？给她一枪！杀了她！” 陆凝发现这群嘴巴虽然吵得很凶，实际行动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两条没有嘴巴的胳膊迅速拿起了刚刚拼装的东西，几条手臂抓向了背后的陆凝，手中都抓着正在成型的匕首，稳定地指向她的脖子和心脏。 “哼……” 陆凝拔刀闪开，对方迅速一个转身举枪瞄准了她，同时有一只手抓住了飞出去的头，提着脑袋将眼睛转向了陆凝。 “你果然是很有寻仇心理的人。” “被人阴了一枪，不报复回去可不是我的风格。”陆凝轻笑，“你是什么怪物？和别处见到的有点不同。” “你还没见过伏行于光暗之间的混沌，因此才会对我们冠以怪物的名号。” “是吗？” 枪声响起，陆凝也在一瞬间作出了回避，子弹没能命中，反而是一团火被陆凝甩出来，砸在了怪物身体下方，火焰瞬间燃烧了起来，不过旁边的手立刻抄起金属板子压了上去，很快就把火扑灭了。 “真危险！快杀了她！” “你在瞄准什么啊！我们做个笼子把她关起来！” 说老实话，这怪物长得不是特别吓人，可是烦人的程度还真是陆凝见过的最闹心的一个。她的目光只盯着那个脑袋，一堆嘴巴只知道说话，也只有这只脑袋最重要，唯一一双眼睛就在这里。 刚才没补一刀把脑袋切了真是亏大了。 陆凝微微蹲伏，准备再找个机会把那个脑袋给切掉，怪物也再次举起了枪，瞄准陆凝。 而就在双方再次打算下杀手的一瞬间，脚下忽然剧烈摇晃了一下，仿佛是地震，但这震动感甚至让两人都没能保持住姿势。 “怎么搞的……”怪物咕哝了一声，陆凝却立刻一个打滚翻到了屋顶边缘，毫不犹豫地就从上面跳了下去。 这迅速的反应让怪物微微一愣，它立刻意识到陆凝大概是知道来的是什么，只不过这短短一瞬间的反应就让它失去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一阵轻风拂过，放在平时，这都是皮糙肉厚的怪物根本察觉不到的，但是现在，它感受到了这股风，以及随风出现的人。尹荷就站在它的身边，手里握着一把手枪，近距离抵住了它的脑袋。 “她她她什么时候出现的——” “快杀了她！” 嘴巴们一起尖叫了起来，那只手臂也试图将脑袋提远一些，但是怪物立即发现，它的脑袋无法再指挥身体了。 “你……” 怪物只吐出了一个字，一枚普通的子弹就击穿了它的脑袋，她的手枪威力不小，甚至震得她手都扬了起来，但火光也瞬间将那颗头轰得粉碎，什么都没剩下。 那吵吵嚷嚷的嘴巴们同时停止了叫嚷。 尹荷垂下手，大量锁链从四周探出，盘绕向怪物那已经停止活动的躯体，被锁链触及的部位立刻转为了深黑色，宛如阴沉的影子。脚下的房屋也开始慢慢抬升，成为了悬浮在空中的高台。 陆凝很有先见之明地从边缘跳了下去，此刻早就藏了起来。她偷偷看了一眼那只怪物的下场，再一次确定了尹荷的立场。 真是糟糕的情况，又一方势力加入了战局吗？而且目标显然不太一样。 底下正在交战的谢栖桐、翁存恤几个显然还没意识到尹荷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发现旁边一座房子化为石台升起的时候甚至还有些惊讶。 “别傻愣着！赶紧走！”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对爆炸头大叫了一声，爆炸头愣了片刻之后，马上转身，举起火把将一圈火焰盔甲罩在自己周围，放开步子往真言坠落的方向逃了过去。 “炉！炉大人！请照拂您的信徒吧！请让我们一睹您的真容，让我们领教您的伟大——” 砰！ 一声枪响将他未完的祈祷扼杀在了喉咙的当中，尹荷已经掏出了另外一把枪，枪身瘦长，子弹无视了火焰盔甲的保护，直接穿透了爆炸头的颅骨。紧接着，地面上窜出了锁链，和刚刚不同的是，这一次锁链将爆炸头的尸体染黑之后，直接拖入了地下。 谢栖桐立刻伸手一推翁存恤，两人一左一右各自找了条路开始跑，而黑暗中的那个人也顾不上继续攻击，也往最黑的角落里面钻。 尹荷举了举枪，发现这几个人都已经逃出了自己的射击范围，便从高台上跳了下来，轻风拂过，减缓了她下落的速度，让她悄然落在了地面上。 高台正在往天空升上去，空中正在对峙的绮纱和亚历桑德拉同时躲开，绮纱目光一扫，看到了25号区的山顶上，有一个拄着拐杖的人正在目视着这个方位。 “看起来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都没那么轻易能实行自己的计划啊。”亚历桑德拉笑了起来，“为了避免我们在这里失手，还是先离开这个令人不安的地方吧。” “不安？我可不会不安。”绮纱将木剑指向了地面，丛生的枝丫向地面蔓延而去，她轻轻松开手，一份世界的力量随着树枝向大地落下。 亚历桑德拉也将手掌抬起，靛青色的光芒在手中凝实，化为银色的固液混合态，而且还在继续压缩，颜色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暗沉，宛如一颗正在燃烧殆尽的星体。 两人的目光再一次交汇，固然未分出胜负，但是谁也不想直面这个世界造就的力量。 “连接繁星的世界树！” “爆发，物质。” 巨大的树干将茂密的根系重压在了地面上，就如同是一只巨手按入了大地之内，比刚刚的地震更加剧烈的震荡扩散开来，但紧接着，一道银亮的幕墙便向四面八方延展开去，一切被银色物质接触到的东西都在慢慢析出新的银色，这道幕墙准确地框定了月光山谷的各个边缘，将它封锁在了一片规则被篡改了的物质界之内。 银色外壳形成的一瞬间，陆凝就听到了一阵涛声。 81 恶行之道 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给人一种幸福的幻象。即使是陆凝，在听到这浪涛声响起的时候，也感到了一阵恍惚。 幽灵船正在增加，它们浮在空中，急切地想要寻找自己的归宿，但被遮住的海却只能将声音导向这片世界。它被什么东西阻拦在外面了——是树枝，由繁星形成树叶的树枝，将海拦截在了月光山谷之外。 陆凝仿佛看到了灿烂的阳光，温度适宜，令人心驰神往。她感到自己甚至已经张开了翅膀，向着那蔚蓝和黄金的海天一线飞去—— 刺痛。 破碎的幻想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滴水落在了陆凝的鼻尖上，她眨了眨眼睛，恍然间抬起手，意识到自己似乎曾经陷入过异常类似的感觉之中。 凌晨庆典剧场。 所以这才是用意？凌晨庆典剧场，如果能够通过那里的话，就能够对海洋的呼唤产生一定的抗性？无论如何，自己算是得救了一些。 “一些。”陆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有些部位开始发黑的皮肤，她知道自己身上锚点很多，没那么容易化为幽灵船，但是总是受到了不少影响的。 她很清楚，自己不会是那个唯一的特例，凌晨庆典剧场的经历也不可能是唯一能够免疫海的侵蚀效果的东西。趁着所有人都在摆脱影响的时候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正规……哦，看起来那莫名的兴奋效果也已经消失了。 陆凝回头，准备离开这片战斗区域的中心。既然绮纱已经来了，那她这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她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做。 不过没等走多远，陆凝就听到了一阵笑声，略显疯狂，正在往她的位置靠近。 “……陆凝？” 正在笑着的人慢慢走了过来，灯光拉长了她的影子，以及她眼睛当中的疯狂。陆樱的身上已经遍布了血迹，在她身后不远处，西比尔捂着自己的一条胳膊，也正在缓步走过来。 “哎呀，真没想到，我们没找到你，就往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过来了。”陆樱露出一个开心的表情，不过并没有靠近。 “只有你们两个？”陆凝盯着陆樱问。 “当然只有我们了，毕竟大家都意识到，这里已经成了一个海港了，而海港里的店长向来不需要太多。”陆樱抹了一把脸上沾的血，“我们也是要抢夺资源的。” 引渡人并没有看错她。 “所以那几个店长都已经死了？” “当然，我们撕掉了一艘幽灵船，这里的变化已经让我们了解即将发生的是什么事情了。不过呢，看来对我们只有好处，而我们需要做的不过是清理一下比较冗余的店长。” 陆樱咧嘴笑着，仿佛完全没将这当一回事。 “陆凝你是不用担心的，你又不是店长，而且你和我们没有资源上的冲突，我还没丧心病狂到见人就杀的地步。啊，你神色不太好看，是反感我吗？还是……对你来说，情况比较严峻了呢？” “没关系，我们是希望这座大型海港能够立住的人，如果我们的目的一致，我们能给你提供帮助。”西比尔此时也已经走到了陆樱旁边，他身上血迹稍微少一点，不过也很明显。 陆凝不太想承认，不过事实上她还真是和这两人的目的属于完全一致。她已经选择了自己该走的道路，也就是第四个选择“海洋瞭望者”，她也需要促成属于这个世界人类一方的计划成功，不过也不是完全站在尹荷的一侧。硬要说的话，她的立场就是和店长与引渡人一致。 “酒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蘑菇的范围已经开始扩展了。”西比尔说。 陆樱比划了一下：“酒店周围有许多怪物以族群形式驻扎，估计之后我们和它们要展开一段时间的战争了。当然咯，那些怪物的活动范围也因为有了领地被限制了，除了一些有翅膀的以外大概不会离开那片区域。我们捕杀了两只，它们的强度和之前见到的相比要厉害一些，不过没到相差很大的地步。” “这些怪物是海带来的。”陆凝说，“海从一开始就在侵蚀这个世界，那些怪物滋生于海港之外的阴影里面，我刚刚见到了一只会说话的。” “还有会说话的？那就有点麻烦了，有脑子的比没脑子的难对付。”西比尔皱了下眉，“算了，让引渡人头痛去。现在我们不太了解局面如何了，我们该做什么？” “好消息是，海的降临几乎控制了这里所有精神防御比较弱的人，估计大家目前都在做梦。坏消息是海既然已经能够形成这么大的影响，那也已经足够进了，我们得让这里有足够的能力挡住海。”陆凝快速说道。 挡住海——这是一直以来店长们都在做的事情。 他们没有直接面对海的能力，但是只要有足够的锚点，店长就不担心被海所吸引过去，他们甚至能够将锚点分享，形成网来遏制海的冲击。海本身难以越过海港，这才需要内陆的人进行精神上的链接来寻找一次次扑灭海港的机会。 “听起来很像是我们擅长的活儿。”陆樱点点头。 “西比尔，我需要让你帮我找一个人，你的能力能够找到某个人在什么地方吗？”陆凝又问。 “找人……没办法那么精确，要看情况。”西比尔说道。 “试试看，这个人叫尉詹，我想知道他现在在什么位置。” = “我必须承认我不太擅长做交易。” 左潇弼单手拎着一柄斧头，很是闲散地站在原地，但这就让对面的两只怪物停住了脚步。 和陆凝此前所见的类似，这两只怪物同样是混沌的仆从，它们的目标是柯道琳和展秋心——本来应该如此。 “别装傻啊，我知道你们有智慧，如果我花点时间，甚至能知道你们背后是谁，不过我懒得去费那么大劲了。毕竟交易的内容又不包括把幕后主使者给做掉。”左潇弼慢慢走上前，“本来以为互相阻拦对方的追兵是个挺公平的提议，现在看起来我还是吃了亏了啊，追着我的不过是几个难缠的牛皮糖，实力可没有你们这么强……不说两句话吗？一个人说话可挺闷的。” “你可以让开。”左边长得和一面穿衣镜一样的怪物用不知道在哪里的嘴巴说道，“你不在名单上，也根本不必和我们战斗。” “这话说得，真是好听。”左潇弼轻轻拍了拍手，“你看，我本来就和你们八竿子打不着来着。” “我们没有对战的理由，我们有我们的任务。”右面如同烟囱一样的怪物从肚子里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唯一的麻烦事是，我答应了别人了。”左潇弼眯起了眼睛，“二位，不如你们就此罢手？这样我也能避免一场无谓的战斗。” 两个怪物沉默了，不过看动作，显然都不打算停手。 左潇弼掂了一下斧子：“那可就有点伤脑筋了，你们这是将自己推向了我的对立面了啊，我还以为能凭嘴皮子把人说退，果然我的口才依然是不行。” “让开。”镜子猛地张开了枯瘦的双手，暗紫色的线从它手中喷涌而出，瞬间便抓住了左潇弼周围的地面，而烟囱立刻喷出了大量黑色烟气，一柄黑色的利刃从它的手腕中长了出来，潜伏于烟气之中刺向了左潇弼。 一声轻响，左潇弼在烟雾当中依然准确挡住了锋芒。 “答应的事情还是得办到的，否则有违我做事的原则。” 他的语气不再是此前懒散并带着一些玩笑的意味，而是恢复了此前冰冷无情的状态。两只怪物骤然一惊，立刻发现烟雾被人撕开了——用手。 左潇弼单手将黑烟扯开了一个洞，嘴角微微一挑：“这是我第一次在这里尝试巡海守卫的力量，你们的实力刚好。” 话音刚落，斧子就纵向劈下，一排宛如幻影一般的斧刃从他周身向外高速扩散而出，镜子发射的紫色丝线还没发挥功效就被劈断，而左潇弼已经在这瞬息之间欺身到了烟囱怪物近前，一斧子砸向了烟囱的躯体！ 轰！ 一声闷响当中，烟囱急速躲闪没让斧子命中，但地面却被砸出了一道斧痕。左潇弼脚步一蹬，当场变向，左手从腰间摸出三根钢针掷向了镜子，右手则一个横扫将大量斧刃幻影甩向烟囱。两只怪物再次躲开，都不敢硬接他的攻击，左潇弼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们就这点能耐吗？还是说对手不是特定目标你们就变弱了？那样可称不上是什么优秀的生命啊。想要制造杀戮，那可得什么都杀得了才行！” 锋刃擦破了怪物的表皮，灰黑色的脓液从中流淌而出。 “杀死他。”镜子低声说道。 烟囱的躯体猛然膨胀了起来，大量黑烟从身体当中放射而出，左潇弼完全不闪不避地扑了进去，一声闷响之后，他已经扯着烟囱从黑烟的另外一端钻了出来，腹部被一只利爪穿透，但是那条胳膊已经被他的斧头齐根砍了下来。 “切……”左潇弼咳嗽了两声，转过头，烟囱抽搐着从浓烟中爬了出来，斧头造成的创面正在不断溃烂，哪怕怪物的体质也无法免疫这种溃烂效果。 “继续打下去，你会被我们杀死。你没有必要为他人付出这么多，你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镜子再次晃动了一下，巨大的方形镜面上出现了左潇弼的映像，他的脚下踩着无数残肢断臂，背后的鲜血已经汇聚成了一条小河，镜中的人在狞笑，表情和现在略显平静的左潇弼完全不同。 “看起来你能够照出来我的过去……不错，我都已经快忘了那个无法控制自我的时候我是个什么样子了，四阶场景总是会提醒人一些过去的事，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点。”左潇弼将那只爪子拔出来扔掉，腹部的伤口以缓慢的速度愈合，但血液倒是不再继续往外面流淌了。 “以人的标准来判断，你是一个恶人，恶人没有必要做这些。”镜子说道。 “你为什么还在坚持和我谈判？因为你知道我就算打不过你们两个，但是你们其中之一一定会被我杀死。”左潇弼舔掉了嘴角的血液，啐到地面上，露出一个邪笑，“而你们也不可能绕开我行动，因为你们根本不能防范我的截杀。” “……” “所以，怪物始终是怪物。”左潇弼再次举起斧子，“我那个烦人的队长告诉我，恶人依然是人，人和其它生物的区别就在于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规则，并依照其行动——就像你们执着于自己的目标一样。好了，课上完了，现在可以请你们安心去死了吗？” “现在你可以死了。”镜子低声回答，镜中的倒影伸出手来，穿过了镜面，那个沐浴在鲜血中的左潇弼来到了现实当中。 “嘿……”左潇弼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很多人最讨厌的就是过去的自己吗？毕竟成长之后，我就变成了我不喜欢的那个我了。” 镜中的左潇弼猛冲了上来，他的手中同样握着斧子，他的脚下踩出了连绵的血色脚印，左潇弼能感觉到这个人和自己的实力一致，不幸的是自己并不处于全盛时期。 就在此时，枪声骤然响起。 一枚金色火光缭绕的子弹准确命中了镜子的中心，在镜子上打出了一片裂缝，这瞬间的打断让左潇弼和镜像都扭头看了那边一眼。 陆凝正在将手中黄金色的枪械恢复到天秤的样子，西比尔右手平伸，一个小炉子正在用袅袅烟雾构筑起现场的战斗情况，而陆樱则伸出了一只手指，触碰着陆凝手里的天秤。 “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敢让我在你的真言武器上留下一个创痕。”陆樱看上去很高兴，她用愉快的语气对陆凝说，“我就觉得我们会合作无间的，陆凝。” “处理战场。”陆凝冰冷地说道。 “了解——” 陆樱收回了手指，与此同时，嵌入镜子中央的子弹猛地碎裂，创痕瞬间与镜子怪物上的伤口接通，一阵如同用蛮力撕开血肉的声音在怪物浑身炸响，大量血污飞溅开来，数秒钟之后，创痕的快速蔓延主动将镜子怪物截成了上百个碎块。 82 打开盒子 失去了映像的镜子，镜像也随之碎裂消失了，最大的威胁被去除之后，左潇弼也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在陆凝表现出了如此明显的支援态度之后也立刻转身冲向了烟囱怪物。 “还真是生龙活虎啊。”陆樱见了笑道。 “不，他是在表达自己的态度。”陆凝说，“他很懂得这一类的生存之道，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学的。” 左潇弼在三分钟之内用斧子将烟囱怪物砍成了无法再动弹的碎块。陆凝也带着陆樱和西比尔走到了近前，向左潇弼伸出了手，手上托着金色的秤。 “又见面了，多谢。”左潇弼气喘吁吁地说道，烟囱怪物也不是能够单方面屠杀的，他杀掉对手也花费了很大的力气，甚至腹部的伤口都还没完全愈合。 “没什么，我需要你快速恢复战斗力，你想将伤口转移到什么位置？我们没时间在这里等着你完全恢复过来了。”陆凝说道。 “……比上次见面，你可是酷多了。”左潇弼挥舞了一下斧子，“右手好了，我更擅长左手。” 话音刚落，秤上的两端就燃起了火，蓝色和红色的火苗在秤上瞬间交换了位置，左潇弼腹部的伤口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右侧大臂上多了一个贯穿伤口。 “说一下你那边的情况，跟着我走。”陆凝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我这边？我这边的情况只是普通……哦，倒是可以说一些我遇到的人，以及和这些人交换来的情报。” 左潇弼边走边将柯道琳和展秋心那边的遭遇讲述了出来，而一路上陆凝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这些都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左潇弼说完之后也就这样跟着走，还观察了一下陆樱和西比尔。 25号区，陆凝走上了熟悉的高山，她向上走去的同事，从手中甩出金色的火焰，点燃了周围的树木。那些树木在火焰的燃烧下很快都变为了蜡烛，形成了一条金光闪耀的道路，但随着这条道路的蔓延，陆凝自身身上属于真言的气息反而开始逐渐衰退。 在即将抵达山巅的时候，陆凝身上的火焰终于消失无形了，只剩下一层黑色的裙装披在了身上，她的身后是一片光芒，而她的脚下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山顶有一个人，他的身边有非常多的支架，大大小小的摄像机被支在山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堆图腾一样，陆凝的目光逡巡一圈，最终落在了老人身上。 尉詹。 “导演。” 陆凝开口说道，尉詹闻声抬头，看到陆凝几个人，发出一声叹息。 “只有你们几个？” “很多人大概还徜徉在海洋的梦境当中。”陆凝说，“而您却并没作出什么应对，不是吗？”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能够中断海的梦？我们也不过是对抗者而已，还没有万全的把握说自己一定能够将海阻拦在世界之外。”尉詹说。 “但是您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对吗？”陆凝慢慢往尉詹的位置走去，身边的三个人落后了一两步，也跟在了后方。尉詹也由着他们，继续回答陆凝的问题。 “我们确实做了很多的准备。”尉詹伸手抚摸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一架摄影机，“可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这些准备能否起到作用。” “而您现在在这里，是为了等人？”陆凝问。 尉詹点了点头：“你还是看得很清楚的，陆凝。你是我亲自招来的摄影师，毫无疑问你有着天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浦岛现象这种东西，它的盒子是不能被制作者打开的，必须要由别人来打开才能起到效果。” 咔。 陆凝感到自己脚下有什么东西崩断了，随着这一声轻微的细响，尉詹身边所有摄影机的镜头盖同时落了下来。 “……就像这样。”尉詹淡淡地笑着。 灯光骤然亮起，将整个山峰都照亮，尉詹站在宽广的平台上，狂风吹拂，晃动了周围的树影，整个世界一霎时仿佛变成了逐帧播放的黑白影片，陆凝甚至产生了一种盯着屏幕过久而出现的呕吐感。数秒钟之后，世界恢复了原状，但高台上多了很多人的身影。 “浦岛现象，是对时间的压缩和释放，它所创造的时空可以是缺陷的，也可以是完整的。而在完整的时空当中，同样有你们的存在，也正是你们协助我完成了既定影片的拍摄——陆凝，在这些人当中，你有着最高的变数。” 陆凝看到了柯道琳、瞿奕、郭骁、安佑熙，甚至还有……她自己。 “令人惊讶的是，别的人最多呈现出一种到两种的路径，在你这里……几乎什么样的情况都能看得到。你的内心是非常不确定呢，还是说你本来就是一个随意选择的人？” 陆凝看到了一个一身蓝色衣袍的自己，衣服上绘制了无数神秘的花纹，左手拿着一把骨刀，右手提着一把长枪，神色严肃。她旁边是个穿着白色西装的陆凝，双手各自戴着一副缀满珠宝的手套，嘴角微微翘起。而最后的一个陆凝全身被黑羽毛编织的巨大斗篷罩住，左目的瞳孔已经变成血红色，狰狞的黑色花纹沿着眼眶周围扩散，几乎覆盖了小半张脸。 “这可真是恐怖的阵容啊……陆凝，难道别的你都不会选择海洋瞭望者的结局吗？”左潇弼说道。 不是不会，而是很难。 被浦岛现象制造的时空终究和正常时空是有很大差异的，特别是在尉詹不太成熟的时空技术下，想要复制专业的时间控制专家希茜根本不可能，而缺乏了外援的陆凝会作出什么选择……陆凝大概想了想也能知道，尉詹没说错，她本来就是个顺势而为改变策略的人。 天空的阴云开始卷动，撼动了那层银色的外壳。地面上升起的石台都开始散发出光辉，不甚明亮，却也足够醒目。尉詹身边的摄影师们纷纷抬起了头看向天空，一个一身紫色军服打扮的柯道琳问道：“导演，这就是你所说的……结局？” “不，结局由我们的努力决定。”尉詹说完，看向陆凝，“拍摄马上就要完成了，最后的镜头，将会是月光山谷将海洋隔离在内陆之外，世界归于一个稳定的状态，你愿意成为我们的一员，将这一段拍摄完成吗？” “你已经有了很多优秀的摄影师。”陆凝看过旁边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导演，你并不需要我。” “那么，换一个问题，你要阻止我的行动吗？”尉詹又问道，“或者你不同意我们的做法？” “没什么同不同意，我没有个人的立场可言。”陆凝说，“我来到这里，只是因为这里是最方便的一个地方。” “嗯？”尉詹微微一愣，这时，白西装陆凝开口了：“导演，我这个人呢，向来最看重的是自己目前要做的事情，我来找你当然不是因为什么你是幕后黑手之类的原因，对我而言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意义只在于你能带给我什么。” “她不是为了击败你而来的。”蓝衣陆凝也说。 “同样，她肯定不会选择你的阵营，否则刚刚不会拒绝你。”黑羽斗篷陆凝低声补充。 陆凝伸手抓住了自己肩膀的衣服：“我认同你的选择，也同意作为人类的一员改变这个世界的现状，这是我们相同的地方，导演。但是呢，以所有的外来者为敌，期待着靠这种方式去击败，或者说去防御住那些外来势力，这种意图我无法支持，毕竟那里面其实也有我认识的人。” “你……” 还没有等尉詹回答，陆凝就慢慢将身上黑色的裙装如同撕下一层皮肤一样扯了下来，被扯掉的“外壳”之下，出现了陆凝原本穿着的衣服，她加大了一些力气，将裙装整体扯了下来，黑暗在她的手中凝聚成了一团球状，然后飞向了天空。 “沉默将掩盖这世间的秘密，秘密会永远留存在棺椁之内。在无人角落的低诉，亦将化为永恒的沉寂。” 银色的外壳上，如同一滴墨水融入了进去一般，出现了一片黑斑，一滴如同墨水一样的东西从外壳中渗透滴落，无声地落向了月光山谷的地面。 “咦？那玩意……真言？你召来了真言？”陆樱震惊。 “放轻松一点，这座海港原本就是为了各种不同的力量而设计的，真言自然也包含在内。”陆凝望向了尉詹，“姑且不论是否成功了，你们原本的设计上，大概会让真言的影响也被隔离在海港这个阶段，不让它们继续深入内陆了吧？” “确实如此。”尉詹点了点头。 “那样就好，导演，我还是衷心希望你们能做到这些的，因此我才会来这里。”陆凝点了点头，转过身，说道，“这里的事情办完了，我们走。” “啊？只有这些？那为什么还要我们跟过来？”陆樱有些不解。 “你应该感觉得到吧？我将身上已经活化的真言部分全部化为了祈祷抽出去了，此前选中我的三个真言都已经不存在于我的身上，我也不再有此前的战斗力。在这样一个怪物遍地的地方走动，我需要找几个保镖。”陆凝说。 “哼……你就不怕我们丢下你直接走掉？”西比尔冷笑了一声。 “所以我半路上找了第三个，左潇弼，你还是很遵守诺言的人，不是吗？”陆凝瞥向了那个沉默不语的男人。 “谎话连篇。”左潇弼哼了一声，“你怎么和我认识的某个人一模一样？满嘴瞎话，堂而皇之地示弱，想让人对你放松警惕，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这样只会让我感觉到你的恶趣味。” “知道了，下次改正。” 众人说着话，便已经沿着烛光大道走下了山，尉詹望着这些人离开，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呀……只能说不愧是我，居然在这里开辟出了一条路来。”白西装陆凝笑了笑，“不过如果我们有全部的信息，大概也会走这条路吧？也不至于因为孤立无援而选择了别的途径……” “也没什么区别，我们从来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黑羽斗篷陆凝的背后探出了一只翅膀，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相反，我们应该庆幸自己不是本体，不过是浦岛现象压缩出来的副本。” “导演，我们该拍摄最后一幕去了。”蓝衣陆凝说，“不要担心‘我’，既然现在都没有敌对，那么之后我们会敌对的概率很低，我们会完成月光山谷的建立。” 尉詹叹了口气，点下了头。 = 这个时候，在东侧的13号区域，唐纳德和陈岸辉两人正在飞奔逃窜。 疼痛让他们脱离了海洋的影响，但那也是来自队友最后的支援。虽然他们也获得了不错的战斗力，却因为沉入了海的梦境陷入了完全无抵抗的状态，并被怪物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三名同伴。 如果不是唐纳德提前给众人下了同伴死亡就会立刻有所感应心脏疼痛的“诅咒”，这个数字会变成五个。 成功完成了击杀的三只怪物将他们的同伴尸体吞噬，然后身体就开始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唐纳德不清楚这变化是怎么回事，但以他的经验不难判断出来怪物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要不是运气好狙击两人的怪物慢了一点，他们俩也活不成。 反击？什么都没搞清楚的情况下，打很容易拖时间，如果拖到那三只怪物变化结束了，唐纳德估计就没什么机会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队友。 这时，陈岸辉在旁边猛拉了唐纳德一把。 一声痛苦和欢愉混杂的嚎叫从旁边的房子内传来，紧接着，房顶就炸开了，一艘幽灵船从其中钻了出来，巨大的船头立刻横在了街道上，陈岸辉将唐纳德拉到了这一侧，而船头将追杀的两只怪物隔绝在了另外一边。 “好机会！” 陈岸辉低声喊了一句，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一把银色的钥匙躺在盒子里面。 “庇护所……茫然的旅人向您寻求庇护，请让我们从恐怖与死亡中离开！”陈岸辉用刚好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对着银色钥匙念道。 一瞬间，两人的身体像是气体一般被盒子吸了进去，银光包裹住了盒子，不过三五秒中，盒子就在空中消失不见了。 83 异端庇护所 沉溺入一片海洋的梦，梦里有仿佛来自遥远之地的歌声，那声音令人迷失在瑰丽的幻觉之中，脱离形骸的束缚，化为幽灵船。 海浪拍打着银色的壳，亚历桑德拉没有刻意去维持自己制造的球壳强度，而绮纱更是不会将海阻隔在自己的视野之外。两人的默契之下，球壳终于被海所压碎，化为了缤纷的细雪落向海港的大地上。 陆凝能感到周围陷入了静谧之中，当争斗被强行中断之后，最先醒过来的一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她找了一辆代步车——毕竟现在她已经回到了普通人的状态，没办法借助真言的知识在这里高速移动了。 “去哪里？”左潇弼问了一句。 “蛇獴的据点。” 左潇弼没有问下去，沉默地跟着陆凝。 蛇獴这个组织在整个场景里面就是当个中介，几乎没有亲自动手的时候，尹绣让陆凝去查探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个组织的异常。毕竟没有实力显示，一堆外来势力谁会认他们的人脉？ 而且就此前左潇弼灭了一个据点来看，蛇獴的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弱。陆凝对此就非常好奇，那个能够支持蛇獴行动的后台是什么？ 另一个陆凝想要知道的是——她的报酬什么时候才能到手。 集散地给的四个选择其实并不是条件完全一致的，前三个选项各自是选择了一种力量，而第四个选择则是保持人类的身份，这就会导致一个结算问题。例如陆凝看到的尉詹身边的另外几个自己，以及身边的左潇弼都是明确做出了选择的，而选择之后显而易见他们就获得了对应的力量，与此相比，保持人类身份又应该如何判定呢？ 在她将身上的真言全部导出去之后，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改变，难道一定要做出向人类放投诚的举动才行吗？陆凝不觉得集散地会无聊到这种地步，第四个选择一定也有一个标准的触发开关，只要能够触动，她就会获得“海洋瞭望者”的身份。 陆凝来到了和左潇弼见面的园林区里面，此时此刻，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周围的建筑物也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西比尔用烟雾构建了一下周围的形状，只可惜也难以看得非常真切，只能知道这里依然有人。 “很遗憾，我不能知道这里的人都是什么样的状态，而且现在大概许多人还在半梦半醒之中。”西比尔说道。 “最好小心点。”左潇弼说。 “怎么？” “空气中有血腥味，闻起来很新鲜。”左潇弼说，“这里无疑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不知道是突然中断还是已经打完了。” 陆凝抬起手臂，她戴着的腕表上正在急促地闪烁着蓝色提示灯，虽然灯光很暗，不过陆凝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提示灯的闪烁也就意味着夏尔就在这附近。 “……左潇弼，你很擅长杀人对吗？” “嗯？你有什么人想要杀死吗？” “不确定，不过大概马上要让你发挥了，毕竟现在的我不怎么适合。”陆凝说着，走了进去。 园林之内非常黑，这种黑暗一看就知道不怎么正常，而且这里并不安静，四周充斥着宛如虫子爬动时一样的窸窣声，令人感到有些不适。陆樱习惯性地在周围留下了自己的刻刀痕迹，西比尔也在涂抹着自己的符号。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那个公共厕所前。不过在海港这里毕竟不是和现实一样的空间环境，陆凝摸出了那个检测仪器，在周围查探了起来。仪器对于厕所果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位置已经有所偏移了，不过也正说明蛇獴开辟的空间其实在海港和内陆之间其实是存在联系的。 是偶然呢？还是说蛇獴提前知道了关于海港的事情？陆凝可没忘记在瞿奕告知询幽姐妹会关于海港的情况，姐妹会将沉渊城展开之前，外来势力在这个世界其实是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在表面世界捣乱而已。除了极光、尘世之埃和苦行僧以外，恐怕没有一个组织在此之前窥探到世界的本质。 “蛇獴的背后……是苦行僧吗？”陆凝一边往那片空间走去，一边思考。苦行僧是她唯一没有怎么接触的组织，尽管从侧面信息反馈来看好像风评不错，可陆凝不怎么相信。正如尘世之埃游历各个世界的玩耍态度，以及绮纱冷漠的状态一样，苦行僧真的对这个世界有慈悲心吗？ 陆凝找到了入口，在一个小院子的厢房门外，低矮，黑暗。她举起手机，用一点光亮照出了入口的位置，启动装置让门把显现了出来，然后伸手握住了门把。 “请瞄准。”陆凝说了一声，左潇弼闻言便将斧子抵在了半空中，微微点了一下头。 陆凝微微用力，将门把向里面一推，随后迅速闪身躲开，在这一瞬间，明亮的蓝色雷霆从里面发射了出来，左潇弼一斧劈落，浓烈的血腥味和雷霆缠绕在一起，立刻撞开了大片火花。陆凝耳畔已经听到了急促的窸窣声响，马上向陆樱和西比尔示意，两个人见到陆凝闪了一下手机，各自激活了自己的能力，在不远的地方很快就传来了几声痛呼。 “夏尔，让我们进去！”陆凝向门里面喊了一声。 “嗯？进……”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陆凝一低头就钻进了里面，三个人也鱼贯而入，最后进门的左潇弼顺手就把门掩盖住，而门外的最后一丝杀意也被关在了外头。 这个空间和之前看到的那个蛇獴的小窝完全不同，白色的大理石形成了平整的路面，墙壁上甚至还有一些浮雕，空间宽阔，唯一的缺憾就是血腥味太浓烈了一些。 夏尔坐在通道尽头门边的位置，他的左臂已经不见了，右手拿着自己的雷霆斧，神情也憔悴了很多，不过见到陆凝他还是很高兴，甚至上前拥抱了她一下。 “夏尔，你竟然躲在这里，要不是腕表提醒，我都不知道你藏进了这个空间。” “变化太快，我也来不及通知你。”夏尔微微点头，瞥了左潇弼、陆樱和西比尔一眼，也没说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异端庇护所。”夏尔说道。 “是吗？听起来挺像个安全屋一类的地方。”陆凝往里面看了看，横七竖八的尸体表明这里显然不再安全了。夏尔将战斧收起来，招招手示意众人跟着进来，穿过大约三十米长的通道，众人来到了已经布满尸体的大厅当中。 陆凝环顾了一下，很快就知道这里大概是什么情况。 这里一共有三类尸体，一类都是普通人的穿着，身上有些真言仪式的素材，或者干脆就是普通人，他们大多死于墙边或者是往其它方向的通道口，一击毙命的居多。第二类是穿着灰黑色外衣，内部为铠甲，看起来是专门的战斗人员的人，他们身上的伤痕就更多了，甚至有些被以极为残忍的手段分尸，或者烧焦了致命部位，几乎没有一个是完好的尸体，这些人的尸体集中在大厅中间，从形状来看，成为了那些普通人的屏障。陆凝甚至可以想象出来，这些人拼死抵抗之后，凶徒们跨过尸体去杀死普通人的场景。 至于第三类尸体……大概就是凶手们了。他们穿着洁白的战甲，用双手剑和钉锤作为武器，脸上蒙着铁面具，面具中央有一颗类似眼睛的花纹，凶手的战斗力无疑更强一些，在这里留下的尸体只有十几具，也可能只来了这么多人。 而陆凝再仔细看了一下，总算是明白了——这些白甲人很多身上都有一道深入骨髓的伤痕，明显的烧灼痕迹，这伤口很像是夏尔制造的。 “说说情况吧，夏尔，我记得你是去调查命运盟约了？” “是的。命运盟约，我查到这个组织之后，觉得有些奇怪。”夏尔说，“我跟踪了这里不少各个组织的成员，监听、偷窃，用各种方法得到了资料。其中，‘异端庇护所’这个存在让我觉得很奇特。” “嗯，你感觉到这个名字的问题了？”陆凝说。 异端……算是宗教特色比较强烈的称呼了，虽然经常被泛用到各种领域，不过陆凝不会忽略这点小蹊跷，尤其是命名还是集散地给的时候。 她最初以为，真言的信徒之间会称呼其它真言的信徒为异端，就如同宗教战争一样，真言信众们互相也是抱着敌意的。可很快，陆凝就发现真言信众虽然有着很多矛盾，甚至也有敌视非自身信仰的，但是他们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排他意识，仅仅是对自己笃信的东西坚定不移而已。她极少听到真言的信众以异端这种称呼来说别的人，甚至和别的组织都能合作。 假如不是真言信众，那么这个“异端”所对应的“真信”应该是谁？ 异端庇护所要从什么势力的手中庇护人？ 从现场情况来看，集散地的“吉兆”含义没有问题，来到庇护所的确可以得到这里人员的保护，他们甚至还会以生命来保护你，只不过另一个信息被隐瞒了，也就是异端庇护所的“对手”实际更强。 “我找到了几个庇护所，他们的组成很复杂，来自外界的人，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出乎我的意料，异端庇护所比起我们这些人来得更早，他们在这里已经发展了大概三年左右，在这个基地建设的过程中，就在这里落下脚了。” “从那时候就开始了？那么……” 他们得到了允许，或者更直白点，就是尉詹和尹荷的允许。 “另外这些人都是命运盟约的？”陆凝指了指白甲人的尸体。 “没错，命运盟约。”夏尔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那些人脸上的铁面具，“这个面具是无法摘掉的，我试着从一具尸体上把面具摘下来，最后发现必须连着整张脸都撕掉。我可以认为，把面具给他们戴上的人掌握的技术水平比我拥有的更高。” 夏尔作为死国的人，还是单走的任务达人，比他手里的技术水平高那至少也得是贵族内部的秘密技术水平了。 “异端庇护所要从命运盟约手中保护一些被命运指定的人。”夏尔继续说道，“或者说，由命运盟约的命运所指定的人。你们大概都听说过一些狂信类型的宗教，他们强迫他人信奉自己的教义，甚至强迫他人相信自身的理念，命运盟约基本上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遵循一种命运指引，并坚信其正确性，最可怕的是这还真的给他们带来了强大的实力。我跟着这些人……他们其实都知道，但是他们依然遵循着命运的意愿前来剿灭这个庇护所，对他们来说，反抗命运的人最终只有死亡一个下场。” “这样的疯子也并不罕见。”左潇弼说。 “我只是晚进来了五分钟，他们就已经将这个庇护所毁掉了。”夏尔说，“甚至……这也在他们的命运指引范围之内。” “嗯？” “这个人。”夏尔指了指其中一个，如果他不指出来，众人甚至看不出其特殊性。 “这个人是这一支队伍的首领，他对我说，你必然会来迟，我们的任务也必定会完成，命运已经预定了这一切的结果。”夏尔轻轻笑了一声，“我一向不太相信命运这玩意，毕竟，通过时间的手段窥测概率性，并将其中较大概率的事件进行观测锁定也不是什么难以达成的技术，Dacapo大概已经有了专利。只不过……这群人好像不是用的这一类技术。” 那个首领的心态一直非常平稳，平稳到甚至夏尔这种老战士都无法相比。 “然后，你会因为一些理由——愤怒，正义感，或者其它，进攻我们，毫无疑问，你比我们要强大一些，因此我们会被你杀死。”首领在开战前平静地说，“而你会付出一条手臂为代价。你不会因为我这番话离开，你会遵循命运而行，杀死我们，负伤，然后发现外面有别的敌人正在围堵。你被困在此处，直到有人来访。” 一切如其言所定。 “之后呢？他还说了什么？”陆凝盯着夏尔问。 “他说……至高之人将会抵达此处，为我们的命运落下句点。” 84 命运 命运？ 夏尔、陆樱和西比尔的神情都有了些变化，也就是陆凝和左潇弼两人还是很无所谓的态度。 “听起来很吓人，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左潇弼哼了一声，“命运吗？没有人能完美掌控命运，特别是这样的世界下，一个命运盟约，也敢说自己看到了命运？” “陆凝……可是……”陆樱望了陆凝一眼，她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惧意，在她的世界内，可是真的有能够控制因果，锁定命运的手段，这也正是陆樱非常恐惧的东西。 不过此时的陆凝已经不同于往昔了，她对于命运的理解也远远比曾经的时候更加深刻，准确来说，集散地早就已经研究过这个了。而结论就是……并不存在什么既定无误的命运，无法摆脱的命运不过是扭曲力或者修正力不够，任何形式的预言都有其解法，不过很多是需要进行对策解而已。 “你那么有信心吗？”西比尔抹了一下额头，“任何情况下，预言性质的能力都很难破解，何况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破解预言能力不需要什么太强的力量，而是需要针对。更何况，我们已经从这个世界里最顶尖的势力之一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复，这里没有人能够看准将来如何。” 尘世之埃早已说过，无法窥探时间线上走向未来的结果，那么至少命运盟约是不可能跳出这个上限的。陆凝也是这样跟众人解释。只是陆樱和西比尔还是有一些犹豫，两个人也不傻，听夏尔的描述就知道命运盟约的背景并不简单，而且极有可能—— 砰。 整个庇护所忽然震颤了一下。 “命运盟约突破这里的手段是安排了一个内应，但我不确认这里是否存在一个能够直接破解这里空间隐蔽的人。”夏尔说，“看起来现在他们要强行突破了。” “这个地方确实很容易突破。”陆凝想了想，“那么……反正要见面，不如主动出击。” 随后她发现除了夏尔以外的三个人都表示出了您请的姿态。 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变得让陆凝哭笑不得，不过她也算明白这三个人都不是啥好人，不搞背后捅刀子就不错了，她都说出这种话了，自然会被推出来当头一个。 又一次震颤，陆凝摇摇头，走向了门前，夏尔立刻跟了上去，剩下左潇弼三个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第三次震颤之后，陆凝听到了一声如同玻璃破碎一般的响声，那是空间被人强行破开的声响。陆凝走到门前的时候，也看到了将空间中的大门撕下来丢到一边的人。 那是一个身穿亚麻短衫的人，浑身都是精悍的肌肉，古铜色近乎发黑，但是他的头上却裹着一层白色如同皮肤一样的头巾，将鼻子以上的部分全部遮盖住了，只有一张嘴在外面。 刚刚看到这个人，夏尔就立刻闷哼了一声，他断臂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液。 陆凝反倒是没什么感觉，她看着这个人，和命运盟约截然不同的装束，但其身上的强大感觉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和尘世之埃几乎一样，这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能产生某些特殊的效应，如果用更加具体的词汇来描述的话，那就是“厄运缠身”。 就像是连续一个月都在遭遇倒霉事，并且接下来还要继续倒霉下去的预感，而如果真的去与眼前的人敌对，这一切都会成为真实。 但陆凝无所谓。 反正进了场景基本上就都是倒霉事了，不差这个，苦行僧再厉害也盖不过集散地，陆凝随手将夏尔往后推了推，开口说道：“不知道您是哪一位苦行僧？观者，还是达者？” 看不到苦行僧的眼睛，可是陆凝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 “嘶——” 苦行僧吐出了一声嘶哑的声响，然后才缓缓开口，如同砂砾一般粗糙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观者。” “你们就是命运盟约的后台？也是蛇獴的后台？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让苦行僧出现在蛇獴的雇佣名单上？”陆凝问道。 “隐匿。”苦行僧平静地说了一句。 陆凝恍然，她又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 集散地的“剧透”让游客们很自然地将极光、尘世之埃和苦行僧区分开来，和别的组织不同。然而对于一般人心里想的，应该是这个组织出现在了蛇獴的名单内，那么应该和其余的组织一样也是蛇獴的雇佣兵而已。 “不过就这样说出来没关系？”陆凝问道。 “你们已经得到了命运的道路，而你们并没能超脱于命运之外。”观者依然用平静的语调说着，“因此你们将在此地结束。” “啊……谁告诉你我没有超脱命运的？”陆凝笑了笑，“你们是不是把这东西看得过于死板了？” “一个普通人类，并非超脱命运之外。巧言令色，不能改变事实。”苦行僧抬起手臂，一根手指点在了陆凝的眉心。 “哦？”陆凝依然神色不变，“那么你们研究了那么久的命运，能告诉我你眼中的命运如何？你又是如何超越它的吗？” “各人均有所不同，而最大的区别在于，命运已经不存在于吾身，却依旧盘绕在你们周遭。”观者回答，他抬起头，看不到的眼睛似乎在看陆凝身后的众人。 “逃，可以逃离吗？只有面对命运，才有征服它的希望。只不过你，以及你们，都不懂而已。” “啊，那么，我为何要站到你的面前呢？”陆凝反问。 观者的目光回到了她身上。 “如你所说，每个人的超越方式均有不同，而我现在就站在了你的面前，既然你来宣读我的命运，我就会让你明白你没有那个资格。”陆凝也抬起手指，抵住了苦行僧的那根手指。不出所料，他的手指坚硬如铁，以陆凝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不过她也不需要做到罢了。 “命运，终究是命和运组成的，而你所超越的，大概是运——轨迹，未来，随便什么叫法，很多人都会这么想，如果我已经能够击败我所预见的命运，那么便是超越了命运……对，又不完全对。观者先生，你是否经历过我目前的处境呢？悬殊的力量差距，被宣读的命运，近在咫尺的死亡，在这当中，已经没有了运气插手的余地。” 观者这次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自然是……” “没有。因为命运盟约就是这样一群人，面对必死的局面时，没有表现出丝毫对于命运的反抗。您呢？您大概是因为某些原因，有那么一次，破解了自己被预言的命运，而又因此而获得了如今的力量？您的实力我并不怀疑，只是这与命运有关吗？” 谷陆凝放下了手，张开双臂，摆出了完全没有防御的姿态，依然笑着：“您的命运似乎太过狭隘了一些，不过我也并不指望用说的方法说服您。现在，我会在你面前摆下这个事实——看哪，观者先生，我已经将我的‘命’摆在了你的面前，你能够拿出你的‘运’来吗？” 观者的手指骤然发力，陆凝的脑袋向后一仰，被力量推的向后推了两步，不过也仅仅是退后了两步而已。她的眉心处出现了一些血瘀，可除此之外没有更严重的伤害了。 “我说是吧？”陆凝勾起嘴角，“观者先生？” “是这个世界的古怪力量？”观者握了握手掌，强悍的力量毫无衰弱，刚刚的一指可以轻易钻透陆凝的头骨，难度就像是用电钻钻豆腐一样毫无压力，可是陆凝可以说连伤都没受。 “古怪力量？啊，像您这样的外来者，或许真的对于区区一个世界的力量不放在心上吧，除非您真的吃过亏，才愿意相信。”陆凝揉了揉额头，然后揉了揉拳头。 观者见状，也摆开了一个格斗的架势。 “喂，陆凝，既然这样，我们不如一起……”夏尔刚要说话，被陆凝打断了。 “你们不行，只有我，也必须是我。后边去，观战。” “格斗技艺，你亦不如我。” 陆凝眯起眼睛：“那可未必，如果你还认为自己可笑的命运论能给别人决定未来，那你的身手大概也就是某种程度而已。” 观者闪身冲上，而陆凝也立刻摆手还击，虽然观者的攻击看上去力大招沉，似乎每一次攻击都能将整个庇护所摧毁，但陆凝却全都可以一一格挡下来。 从进入集散地至今，陆凝一直在进行武术练习。她底子很差，没有任何武术基础，而武学这东西其实除了集散地的锻炼以外，生前的积累也很重要，如莫怜人、晏融一类都是生前便练武的人，来到集散地后走武术路子自然是更加容易。 而陆凝……到了四阶这里，才算是追赶上了武术类游客的第一梯队，距离顶尖人物还有差距，可顶尖人物也不是那么多的。 观者的武学自然是不错，可抛开超自然的力量，他的技巧是陆凝能够应付，能够反击的程度。她完全不在乎自己受伤，因为她自己的每一拳命中也同样可以伤到观者。强者惜命，陆凝不准备让观者看出自己也是个惜命的人。 两人各自一拳命中对方的脸，双双退后的时候，陆凝终于看出观者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很奇怪，对不对？”她擦了一下嘴角的血。 “我的力量，对你无效。这不是你本身的力量。” “那又如何？反过来说，这才公平，不是吗？观者先生？在您凭借超乎寻常的力量为这个世界定下未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受到世界的反抗。” “三个世界混杂在一处，这不是它们应有的命运，这是错误。错误，应当被纠正。”观者说道。 “那不由你来决定。”陆凝再次抬起手，轻风从她的手中掠过，呼吸之间，陆凝仿佛感受到了周围的一切都在支援她。原本危机四伏的海港，此刻却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家一般。 海洋瞭望者——结局四。 【你已成为海洋瞭望者，你以人类的身份守护属于自己的世界，无论是来自异界的入侵者，还是融入自己世界的神秘力量，它们不能破坏自己世界的和平。海洋瞭望者自动取得“人”真言的眷顾，你所触碰的一切均在人类认知的常识之内，你所站立的地方是属于此世之人的领土。 ——只要有人盯着那片海，这里将会风平浪静。】 陆凝缓缓吐出一口气，向前踏出了一步，而观者却没有攻击上来，他已经意识到陆凝不是他可以杀死的人了。 “不要想着我后面的人，你所说的命运已经被改写了，那么他们你也同样杀不掉。”陆凝笑了起来，“我身上的零碎东西还挺多的，有些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她从腰后拿出了一把如同玩具的小型手枪，这东西并不是火药武器，只是有着精巧的机括构造，是陆凝此前从真言信众那里搜集来的小道具，使用的子弹也不过是硬币而已。不过这东西在近距离内进行射击是真的能够伤人的，打中致命部位也确实存在致命的可能。 尹荷已经在她面前演示过，“人”真言附着下的攻击，使用超自然力量进行防御是根本不起作用的，苦行僧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确实也不准备在这里付出生命的代价完成什么“命运”。 但陆凝从来都不是什么喜欢求和的人，既然苦行僧是抱着杀人的心来的，她总得反杀回去才算出气。刚刚说完话，她就已经扣下了扳机。 硬币飞掠而过，苦行僧迅速一闪，但还是被硬币锋利的边缘划破了一点皮肤。 正常的硬币不会有这么锋利的边缘！ “创面……” “咒血……” 陆樱和西比尔不是什么会为别人出头的人，但落井下石这俩人速度比谁都快，在见到苦行僧被陆凝伤到的时候，超能力就同时出手了。 陆凝身上所有东西都已经留下了两个人的暗记，很阴险，却让两个人非常满意。苦行僧那微小的伤口立刻开始开裂，只是速度比起之前粉碎怪物的时候简直如同龟爬，沿着伤口渗透出来的黑气也没能扩散。而下一秒，反应过来的苦行僧已经随手将那块肉挖出去了。 “原来如此，你们的危险，我已知晓。”观者平静地说道，“这便是你所说的命运吗？那便看看这命运能否让你和你的世界走到最后。” 不接触陆凝的时候，苦行僧想走也没人留得下。陆凝也不觉得第二发还能再命中对方。 可惜，要是换晏融来，说不定能将苦行僧就地格杀。 “你还真是敢赌啊。”苦行僧离开后，左潇弼走到了她身边，“万一那一手指真的戳进了你的脑袋，没人救得了你。” “赌？我从不赌命。”陆凝微微松了一口气，“真言的力量散出去了，可我又不是没留保命的手段。” 她肩膀上还有绮纱给的群星石，那个东西无论如何也能保陆凝不死，只是周围的四个人她就难以保证了，现在算是回避了那个最差的结局了。 85 天待云开 “一个，两个，三个……” 艾菲利克坐在一间豪华的酒吧当中，口中念叨着数字。而帕克就站在旁边，有些好奇地问：“理事长，您在数什么？” “成功的样本。”艾菲利克笑着说道，“我不会小瞧了我的同胞们，他们毕竟也是从一次次生死中走出来的，混沌的仆从有很明显的弱点，它们的实力也存在巨大的局限性，我不指望每一个都能完美地完成任务。” “原来如此。”帕克点了点头，“您知道存在成功率，才制造了那样数量的仆从，对吗？” “只有完成体拥有我需要的战斗力。帕克，你要知道，我从来不准备去赌一种可能性，除了混沌的仆从以外，乌娜的拆解军同样是我需要借助的力量。”艾菲利克说道。 “您希望乌娜做什么呢？她好像一早就离开了。” “做她最擅长的事情，杀人。”艾菲利克笑眯眯地说。 鲁弗斯地产的野心也不小，他们希望能够掌握海港的生产力以及海港的通路，说直白一点就是能够得到引渡人的位置。除此之外，真言的力量他们也在觊觎，就算不能对海直接下手，也是准备从海之外打捞一些真言的碎片来解析的。 问题是这又不是艾菲利克所希望的。 他是个游客，艾菲利克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一个场景里的公司，或者说神秘势力发展得再好也和他没半毛钱关系，他又不会留下，就算完成了公司的愿望，集散地能给自己加多少积分？四阶依然是存在积分获得上限的，而四阶的游客只要水平不算差，谁都不缺那点分数。 艾菲利克想要“特权”。 集散地的每个场景都做到了基本的公平性，却也不是没有任何特权的。艾菲利克是知道这个信息的人，当满足了场景内的某些条件后，结算的时候就能够得到一些特殊的回报。他还没资格肖想那些最强大的“资格证”，却想退而求其次地去试图赚取一些提高生存率的东西。 在生存类场景时间过半之后，亲手杀死总游客数量一半，可以得到“复仇徽记”。 在对抗类场景中，自己阵营仅剩自身一人，其余阵营人数合计在十人以上情况下，杀死其余阵营所有游客，可以得到“背水之章”。 诸如此类……或许是由于渠道的缘故，艾菲利克得到的这些情报可谓相当之负面，他并没有思考去开发别的获得途径。而这个场景当中，艾菲利克瞄准的就是一个他垂涎许久的奖励。 以阶段式触发任务的场景内，若存在分支任务，其中自身成为第一完成者的任务数量，加自身击杀第一完成者对应的任务数量合计超过六，可以得到“蓝色表格”。 依然很难，不过可以试试，艾菲利克清楚自己已经完成了协助拍摄的任务，这个几乎就是白送的，而七个异端庇护所也是他先找到的，除了尹绣有可能比他稍微快以外，另外的游客都不具备这样的实力。通过此前手下的汇报，他知道尹绣等人通过了凌晨庆典剧场，也知道第一个出来的人是陆凝，只可惜没抓住机会去下杀手。 接着他又知道了，第一个探索白色海港，并抢先进入了光真言势域的游客，同样也是陆凝。那么陆凝一个人身上就背上了三个“第一完成”，这让他看到了那么一丝可能性。 杀了尹绣和陆凝，他可以确保自己有五个任务数量了，至于最后一个，尽量多弄死几个游客的话，总可以凑够数量——混沌仆从杀死的不算，不过他也不觉得能被混沌的仆从杀死的人可以抢到第一个完成任务。 “一切都在有序进行中。”艾菲利克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过还没等他的酒瓶放下，窗户玻璃就骤然裂开，大片玻璃碎渣在空中一个停顿之后，便如同利剑一样纷纷射向了坐在沙发上的艾菲利克。 “唉……无法品味美酒了吗？” 艾菲利克轻轻一转酒杯，一道从上面折射的光束从左至右扫过，将眼前的墙壁径直打穿，不过墙后并没有人。 “嗯？” “艾菲利克……” 帕克瞬间拔出了腰间的剑，一道剑光斩向了头顶的位置，与此同时一道靛青色的寒芒也当头落下，二者交错的瞬间，帕克手中的剑居然被截断了。 “什么——” “坠下的天穹。” 一瞬间，仿佛浩渺青空向下压落一般，磅礴广阔的力量无差别落在了两人头上。艾菲利克一个响指，两人瞬间消失，出现在了大约五米开外的地方，下一秒沙发、茶几连着上面所有的东西都立即变成了压扁的薄片。 而尹绣现在正单手吊在房梁上，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挖出了一个小洞，他依然带着那种貌似和煦的神情，手指一松，人就从房梁上落了下来。 “哎呀，尹绣理事长，居然有时间来看我，我以为进入海港之后你就已经实施自己的伟大计划去了呢。”艾菲利克笑着说。 “我当然有自己的计划，不过称不上什么伟大。现在呢，不过是闲暇时间来拜访一下老朋友。”尹绣抱起双手，“艾菲利克，危贾和秦知澜是不是你做的？” “啧。”艾菲利克咂了一下舌头，“你不会真的和几个临时队友建立了那么大的感情吧？在这个场景的游客之前可是都不认识啊。” “那只能说是我们在做人之间存在较大的差异了。”尹绣危险地笑了起来。 “懂了，所以说，你这人真麻烦。明明自己性格有这么大的缺陷，居然还看不起我们吗？” “你管这叫性格缺陷？”尹绣冷哼了一声，青色的光辉绕着手指盘绕，“艾菲利克，不好意思，现在我怕是要把你的评级在下调一点，施语鸾那个老老实实做任务的比你强多了。” “那个小丫头过于兢兢业业了，这可不好，我们作为前辈是应该教她一些正确的场景生存法则，不是吗？”艾菲利克也抬起一根手指，他的手上捏着一枚晶莹的钻石，石头的中央散发着美丽的光辉。 “你还真是个自大狂啊，之前怎么没展现出这种本性来？你也知道这样是无法和我们共处的，对吧？” “当然了，我的意图怎么能让你们知道呢？毕竟那样就是明晃晃的对立面了，这点我还是知道的。不过……尹绣，既然你来了，是不是证明你已经察觉了什么？” “察觉？我没那种本事，我这个人虽然会看不上一些人，但是真到了要联手的时候我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去选择合作的，和你这种阴险的家伙可不一样啊。”尹绣将光芒化为了一把利剑，“我得排除一个不稳定因素才行。” “排除我吗？真是自信。”艾菲利克手中的钻石光变成了一排小刀，随着他手指一抹，小刀变成了一横排。 “光，在优先级别上是要高于天的，对此你应该有着明确的认知。” “我不否认事实，不过呢，我也不否认……事在人为。” 话音刚落，两个人就同时挥下了手，蔚蓝的剑锋骤然延长，光芒汇聚的小刀也仿佛一台台浮游炮一般喷射出了耀眼的光线。 两个人压根就没打算近战，从一开始就都打着火力压制的主意。 = 陆凝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势。 人真言能够非常霸道地消除所有超常力量，却不能让人类认知范围之内的力量消失，打这么一架受的伤也是实实在在的。观者还能离去之后靠恢复的超常力量迅速复原，她现在没有什么力量就只能老老实实包扎伤口了。 幸好夏尔手里的药效很不错，她也不用龇牙咧嘴太久。 “还是你厉害，陆凝。”陆樱笑嘻嘻地在旁边拍马屁，不过陆凝是早知道这家伙心肠多黑了，根本不予理睬。西比尔倒是更识趣一些，他检查了一下已经被破坏的门，过了几分钟便回来说道：“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而且除了观者和命运盟约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势力盯着这里。” “这不是肯定的吗？命运盟约对命运那么笃定，观者的实力又那么强，他们当然不会再放什么别的人在门口堵人，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发动袭击的一定是另有其人。”陆凝揉着脸说道。 “还有别人？”夏尔愣了一下，随即提起斧子就走到了门边。 命运盟约那是实力不错真能威胁到他性命的，他才那么谨慎，要是不是这个级别的敌人夏尔可完全不惧。 “你刚才说这里是有内鬼才被攻破的吧，内鬼这种东西能塞进来一个就有第二个。”陆凝叹了口气，“命运盟约要找适合当内鬼的人不容易，但是有些势力可太好找了。” 异端庇护所所保护的都是这个世界的人，换句话说，只要是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能很轻松混进来寻求庇佑的。哪个势力本世界的人最多？当然是真言信众。 陆凝早就在想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命运盟约的人就算单个实力不如夏尔，那也是对标询幽姐妹会这个程度的，能在埋伏的时候还发出这种声音？何况自己这几个人进入园林区后，对方的反应速度也太慢了一点，仿佛就像是不适应现在的攻击方式一样。 要么是刚从梦境中醒来，要么就是因为这个海港强迫所有真言信众展现出身上真言的特性，使得躯体出现了异化。 “是……丝线划过树枝的声音。”陆凝站起身，拔出了厨刀，解除了刀上面被人真言封住的特效。 “你知道？”夏尔问。 “猜的，但是我觉得八成是那个老朋友，第三次见面，怎么说也得让他把命留下来了。”陆凝看了看左潇弼，又瞥了一眼陆樱和西比尔。 “既然是你的老朋友，我们也帮忙给你制造个叙旧的机会好了。”左潇弼将斧头在地上随意磨了两下，“陆凝，尽管我觉得问这个没有意义……” 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陆凝所熟悉的，人偶派对成员们那种狂热和嗜血的表情。 “……能都杀光吗？” 邵先生此刻觉得自己身上非常不适。 丝线从他身上钻出，尽管他控制丝的能力很强，不至于因为缠住树枝而绊住脚步，可他的部下不行，连移动都很麻烦，更不要说攻击了。 他确实看到了陆凝，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信奉的“线”并不具备非常强的爆发偷袭能力，而有这个能力的“毁”头领余婆已经被人烧成了灰，另一个擅长偷袭暗杀的“晷”首领柳叶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毕竟真言信众就是这样，除了信仰完全一致的人能聚集在一起之外，别的说白了还是一团散沙，根本就没有什么凝聚力。 邵先生抬头看了一眼头上，才稍微抹去了心头的那点烦躁。 美丽的洋流正在从头顶经过，虽然有另外一片繁星将其阻隔，但邵先生依然能凭借自己锻炼许久的知识感觉到，自己所信奉的“线”就在那洋流之中，是那些美丽闪耀的一份子，而自己一旦跨越了双方之间的那道障壁，自己也将成为那份美丽的一部分。 “真美啊……” “真美啊……” 在他不自觉地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同样的话语从他手中的一根丝线中穿了过来，让邵先生骤然警惕了起来。 他分散出那么多线，就是为了掌握在这里的每个成员的动向，而刚刚就是其中一个剧烈颤动了一下，那边那个成员的生命反应就已经消失了。 此时的树上，左潇弼单手捧着一个人的头颅，小心地不让血液溅上自己，借着天空中落下的光，看着那个人的表情。 “陆樱，你看，这才是完美的，在死亡的一瞬间，惊讶、恐惧、绝望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理解，如此复杂的表情诠释，是任何表演都难以替代的。仅仅是想要杀死那些挡在自己路上的人是根本不够的，如果你想要乐在其中，就必须做到让别人死得符合自己的心意。”左潇弼向树下说道。 “大卸八块就是最符合我心意的做法，怎么，难道你不认识这样的人？”陆樱翻了个白眼。 “认识，而且关系不太好。”左潇弼欣赏了表情之后就把头从树上丢了下去，“我认识一个叫青堇石的家伙，一听就是代号对不对？这家伙和他的部下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砸碎，拆毁，切割，每次都把现场弄成凶案现场一样，非常难看。” “感情您搞成这样就不叫凶案现场了是吧？”陆樱嘴角抽了抽。 86 真言与我们 陆凝少有地感觉这次的计划不会节外生枝。 毕竟这次这几位“队友”都是专精此道，要是办点别的什么事情可能还会因为性格问题出现意外，可要是论怎么用杀戮制造恐惧……这几个人还能再指点指点她。 树上有很多人，但是……海港是她的伙伴。轻风在空气中传递着隐秘的讯息，园林之内的潺潺流水低语着空气中每一丝不自然的气味。陆凝知道——她全部知晓。 她径直向着邵先生藏身的树下走去，轻轻甩了一下手里的厨刀，人真言和其它真言的不同便是，它就是唯一一个“活着”的真言，它拥有的灵活性和自由度远远不是其它真言能够相比的，也许只有“海”能够相提并论。陆凝能够自由控制是否抹除哪些超能力的作用，也能控制进行被动反击，因此她自己能够任意使用别的超能力，只要不是源自于真言的。 “人”会主动排斥掉一切其它真言的效果。 邵先生在察觉自己的部下被杀死的时候，也感到了陆凝的到来。他微微一皱眉，上一次他和陆凝交手的结果算是他靠着预先的布置略微赢了一点，可这一次……对方只有一个人？ 一对一，他本来应该有信心的，可是邵先生能够感觉到危险。 周围似乎很安静，除了他的线以外，其余的东西好像已经不能带给他任何信息了。普通人可能察觉不到，到了他这个程度能够感受到环境变化带给自己的压力。 “这个人又有什么奇遇了？还是说……哼。” 他感到了不妙，当然要立刻退后，手指微微一动，向自己的部下们传递了撤退的信号。 但是一部分丝线此刻却似乎失去了控制。 “嗯？” 危机感在邵先生心头升起，他迅速一跳，从树上跃了下去，一团丝线抓向了旁边的另外一棵树，但是就在这时，狂风席卷而过，无数树叶被风从树上卷落，天空中一个黑色的影子如同蝙蝠一般掠过，将邵刚刚所观看的美丽星海遮住了一角。 “邵先生，还是别急着走。”陆凝从天空落下，正好截在了邵先生面前，锋利的厨刀轻松地割断了他放出的丝线，随后便将刀尖指向了邵先生的喉咙。 “哈。” 邵先生轻轻笑了一下，然后飞速抬起了手，丝线扬起了地面上的土，大量泥土将两人之间的视野遮蔽，紧跟着邵先生伸手进怀里，瞬间拔出了一把手枪。 “你能让这个也失效吗？”邵先生低声说了一句，举枪隔着泥土对准了陆凝的位置连开三枪！ 子弹瞬间穿过了泥土的帷幕，但是邵先生没有听到任何击中的声音，更没听到有人发出痛苦的喊声。他立刻便知道这几枪没能命中，立刻控制丝线去感知周围的“空缺”。 但是……没有空缺。 如果陆凝无效了丝线，他的感知网络一定会出现一片空白，而如果陆凝没有去让丝线无效化，他可以确切感知到陆凝的位置。邵先生正是有这样的自信才会使用遮蔽视野的战术，可现在陆凝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消失在了他的感知当中！ 泥土开始落下，在地面砸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预期的战术未能捕捉到对手给邵先生留下了一瞬间的呆愣，他没能反应过来的瞬间，刀刃便已经穿透了泥土直逼胸前！ “啊！” 尽管已经以最快速度作出了反应，邵先生依然被刀尖撕开了胸口的皮肉，血液开始汩汩流出，他望向泥土后方，陆凝依然站在那里，一只手搭着他的丝线，一只手握着厨刀，她的手臂上确实有子弹命中留下的血痕。 “你就在那里没动——” “动还是动了的，难不成等着你的子弹打穿我的心脏？”陆凝随手挽了一个刀花，“周围的环境都站在我这边，除了你自己的丝线以外，你想捕捉到我的什么行动可是很难。” “但为什么……”邵先生感到血液快速从体内流流失，他的视野正在变得模糊，被陆凝伤到的时候，厨刀的流血效果就能迅速生效。 “仪式的知识并不难以模仿，尤其是只针对特定事项的时候，我只要模拟你最后的‘眼睛’欺骗你的视野，你就和瞎子一样。”陆凝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我们可是交手过两次了，多疑谨慎……那就有多疑谨慎的死法。” “咳……” 丝线开始飘动起来，大批量的丝线涌入了邵先生的伤口，虽然无法让伤口愈合，却堵住了出血口。 “你不应该逼我的。” 邵先生冷笑了一声，他身上的丝线正在飞速涌出，抽丝剥茧一般从他的皮肤上抽离。 在真言信众当中，邵先生其实是走得最远的数人之一，尽管对战斗方面的研究不算太充足，可他在理论方面远胜于陆凝这样被强行灌注了知识的人。 如果陆凝可以披上真言的外壳，他当然也可以。他不用这种手段，仅仅是因为他走了另外一条路。 炸裂声从邵先生背后爆开，漆黑的节肢从他身上膨胀而出，面部的皮肉扭曲裂开，更多的眼睛从皮肤下方钻出，下巴溶解脱落在地上，一根长长的，尖端如同针管一般的舌头从牙膛内垂落到了地上。他的血肉正在迅速枯干，而失去了对血液的特殊需求，陆凝制造的持续流血伤口也就没有了意义。 八只巨足扎在了地面上，将邵先生的身体撑了起来，他发出了一声嘶嘶的叫声，如同在威慑。 陆凝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变化，她微微一惊，立刻感受到了邵先生身上传来的剧烈扭曲感，无数丝线正在从他的躯体内蔓延而出，尽管它们依然能够被人真言完美克制，却在不断增加着数量。 这不是“披上真言”…… 从未见过的东西也不至于让陆凝惊讶，她立刻观察起了邵先生周身的情况，浓烈的异物感和她曾经的状态有几分相似，却也不是完全相同。 “是【我身成圣】。” 环境反馈了新的信息，又是一股令人厌恶的真言气味闯入了这里，但是陆凝却抬起了头，并没有产生敌意。 来人站在树顶，背后张开了成片的黑色的羽翼，一根黑色的爪状巨型法杖横在她的面前，双目燃烧着紫红色的火焰。 是“陆凝”。 陆凝望向另一个自己，闪身避开邵先生吐出来的丝线，问道：“你了解这种知识？” “以自己作为通道，直接迎来真言的降临，改变自我的容器状态，比起还要念上一大段祈祷文字，等候它们从海里面落下来，这种方式更快，代价就是自我的完全消失。”黑羽翼陆凝平静地说道，“不过它还是威胁不到你，真言的污染扭曲效果对于现在的你来说等于零，但对别人来说，这是一个没有了认知障壁的，可以被直接看到的真言。” 直接看到真言，那么甚至会跳过变成幽灵船的这一步，直接变成海的一滴水。 陆凝手指微微一抹，蔚蓝色的镰刀在她的手中出现。 “也就是说，必须限制它的行动区域，最好当场击杀是吗？” “没错。”黑羽翼陆凝背后的几片羽翼动了动，爪状魔杖转了一个角度，指向了地上的邵先生，“但它现在的强度已经不亚于真言本身了，就算是你，恐怕也没有完全消灭一个真言的本领。” 紫红色的射线从杖端发出，瞬间便轰在了邵先生身上，连地面都瞬间化为了赤红的熔岩状态，但射线结束之后，邵先生的躯体却仅仅是微微发红，连一点伤都没受。 “看到了？” 陆凝明白她的意思。 即使她可以将超能力相关的特性去除，也无法将事物本身抹掉。而且她必须进行接触，哪怕能够凭借近身的方法让对方那种防御力无效，却也不能通过人类的方式消灭这样一只怪物。 她缺乏根除式的手段。 “看起来正好戳在痛处上了……”同样是陆凝，黑羽翼自然也知道陆凝在犹豫的是什么，“抓住他，我试试能不能吃掉。” 邵先生发出了一声激烈的嘶鸣，撕裂的口腔内忽然探出了两片镰刀一般的口器，瞬间切向了陆凝。陆凝赶紧躲开，这东西本身的锋利度也足够伤害她了，何况她身上还有几处枪伤没处理，不能再添心伤了。 又是一束射线轰了下来，炸在了怪物背后，将它按在了地面上，却依然是未能造成任何伤害，黑羽翼陆凝在天空持续进行着射线放出，陆凝立刻抓住机会冲了上去，伸手抓住了怪物最前方的一只节肢。 滋啦！ 被陆凝抓住的一瞬间，强大的防御力顿时土崩瓦解，射线穿透了怪物的躯体，将它整个烧穿，但陆凝也不得不立刻放手，从怪物身上传导过来的滚烫热度差点将她的手也一并烧熟。 在陆凝放手之后，这只怪物又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复原了。 “这也太赖了……”陆凝苦笑。 “算了，陆凝，你现在离开，往东去，找那个穿白西装的我们，恐怕只有她可以对付这样的东西。我在这里压制一下。”黑羽翼立刻下了判断。 “知道了。” 陆凝抽身而退，一阵风从她身边吹过，她双臂一张，已经顺着风的流向轻松跃过了墙头。黑羽翼则已经重新与邵先生开始交手，不过没了陆凝的牵制，邵先生喷出了更多的线，打算将黑羽翼从天上拉下来。 东边？ 陆凝看到整个海港已经多了更多的高台，高台上也有很多正在被束缚而沉睡的怪物，被漆黑的影子所包裹，看不真切。陆凝跳上了一个较低的高台，蹲下身观察东方，果然看到那边有很多拍摄器械被部署好了，浑身散发着光晕的人就站在那里。 白色西装的陆凝正在进行着器材的调试，仿佛感受到了来自上方的视线，她抬起了头，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碰到了一起。 陆凝看到她张嘴说了几句什么。 她从高台上跳下，乘风而行，迅速落在了那堆器材那里。这些摄影机都在运作，就像是尉詹说的那样，只需要少数几个人，就可以完成必需的拍摄。 可是…… “最终的拍摄是什么？”陆凝问。 “是记录。”白西装回答，“你其实也应该猜得到，尉詹导演这边的拍摄工作主要是给这些来自异世界的生物在海港上一个‘户口’一样的东西，只有这个工作完成了，它们才能被这个世界承认为守护者。当然，这个过程不需要一定是真身，只要表明它们存在过即可。为此，我们在选择的时候也会尽量挑选那些类人的。” “你刚才对我说了什么？” “啊，你是来寻找前世的吗？”白西装微笑了一下，“我现在走不开，毕竟这个地方能够进行方便的拍摄工作，而且我一个人就能运转起来，离开我不行。” “你看起来心情很好，你是找回了过去的力量的我。”陆凝说，“我不记得我在哪个场景里有这样的装扮了，那么不从装束上考虑……难不成是莉莉安？” “当然，毕竟别的也没有这样符合的了。”白西装点点头，“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会去帮你的，毕竟本体成功了才算是任务完成，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可在那之前，我得完成自己的任务。” “知道了，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不需要自己亲自前往现场也可以解决这次的问题吧。”陆凝松了口气，将自己那边遭遇的问题跟白西装说了一下。 白西装听完，轻轻一笑，戴着手套的双手微微一合，张开，一枚圆球就出现在了她的手心。 “你应该很了解这个东西，我们改良出来的炼金炸弹。” 陆凝伸手拿了过去，她是完全不怕炸弹的不稳定状态的，不过白西装随手就能掏出这么个东西来，估计也有着不少的资源积累。 “谢了。” “跟自己客气什么。” 走的时候，陆凝又看了看周围的器材，事实上她隐约感觉到，这些摄像器材其实也有炼金产物的感觉，恐怕都已经经过了那个自己的改造。 87 光河倒悬 黑羽翼陆凝并不能完美压制邵先生，毕竟能跟一个接近降临的真言打成旗鼓相当就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她还没能取得那么强的力量。 幸好陆凝走得快回来也快。 在好几只羽翼已经被丝线缠住的时候，黑羽翼陆凝也没办法维持天空飞行的状态，被邵先生抓了下来。抵近射击的紫红光柱只能将他的身体压在地上，却挡不住周围无孔不入的线——人真言之外在这种难缠的对手上很难占到多少便宜。 “我回来了！” 陆凝踩着一阵风跳了回来，邵先生显然也记得谁才是真正的威胁，听到了陆凝的声音之后顿时目光一闪，他身体下的地面轰然塌陷。 就在刚刚被压制的时间内，他已经偷偷用线绞切地面，将下方熔融的土壤变得更加松垮，现在趁机一低头就钻进了地下。 他可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更没失去战斗意识。黑羽翼陆凝目光一变，立刻甩手切下了被缠绕的翅膀冲上了天空，那几篇翅膀则被线扯进了地面的窟窿里面。 “糟糕……小心！”她大声向陆凝示警，邵先生肯定知道陆凝身上真言的作用，想要杀她就必须使用常规的方法。 “别担心，地面下的位置我能感应到。”陆凝立刻调动起自己的环境感知，对于地下的情况她可以模糊察觉到有一条隧道和里面存在的生物，大量丝线的模拟让这种感知变得不算很精确，可也足够她躲开对方的地下突袭了。 ——如果是地下突袭。 陆凝的思路在这里猛地转了一个弯，邵先生已经知道了她的能力，也在刚刚吃过了亏，他会不会也想到地下也在自己能力感知范围之内？ 这个人的实力不算是陆凝遇到过的最强，可是机敏程度却属于陆凝见过的最强一档的敌手！ 砰！ “咳！” 一枚子弹穿透了陆凝的胸膛，隐蔽在树枝上的丝线缠绕着手枪的扳机，枪口已经调整到了对准陆凝的角度。 此前邵先生拔出手枪后，连开了三枪，可是很明显，他不可能只带了装弹三发的手枪。陆凝去而复返的这一段空挡内，他的线几乎没有任何限制可言，偷偷部署下这样一个陷阱也非常容易，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是绕开陆凝可能经过的线路，防止线被消除掉力量而已。 邵先生发出了一声愉悦的嘶鸣，它虽然看不到，可是丝线的震动能够传递外界的信息，陆凝中枪倒地引起的颤动已经由丝线传来，他昂起头，快速掘进向上，同时控制手枪打算再补刀，可惜手枪的位置一次开火就已经暴露，紫红射线顿时将其连同那棵树一起销毁了。 “给我出来！！”黑羽翼陆凝的神色已经变成了暴怒，她很清楚自己是浦岛现象制造的复制体，就算自己活下来集散地也是不会算数的，必须本体存活，才等于是自己活着，本体死了那么一切也都没了！ 无数黑羽展开，羽毛和羽毛的缝隙之间，将来自天空的光线扭曲，转换为了紫红色的光线，向地面发动了无差别的轰击。从邵先生挖出的坑一直朝着陆凝倒下的位置炸了过去，但这种分散的威力比之前的集中轰击威力小了很多，甚至只是对地面造成了浅层的破坏。 邵先生在地下冷笑了一声，抬起针管状的舌头，对准了地上陆凝的位置，估摸了一下头的地方，猛地将舌头弹射了出去！ 土壤只是微微隆起了一个小包，舌头立即钻出了土壤，刺入血肉的感觉传来，让邵先生终于放下心来，他立刻驱动自身真言的本能，开始对血肉和其中附带的真言发动了吞噬！ 但不到一秒钟，邵先生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瞄准了脑袋，却没有吸到任何类似脑髓之类的东西。第一口是温热的血，还在流动的血液。 随即，舌头上便传来了痛楚，他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太多的痛楚了，所以这点疼痛还在忍耐范围内，只不过，此时此刻的疼痛就代表了危险，极度危险。 陆凝还活着，刚才那一枪没有命中要害！ “都说了，环境会帮我欺骗你……” 陆凝用被贯穿的手死死抓住了扎进来的舌头，另一只手割开管状舌头的侧面，摸出那枚炼金炸弹塞进缺口里面，她感觉到了舌头的剧烈挣扎，虽然因为失血有些头晕，不过还是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子弹是命中了，不过和之前一样，没有打中要害部位。陆凝配合着倒下，只是为了让邵先生不至于立刻逃走。 对方钻地的瞬间，陆凝就察觉到了，如果邵先生就这样挖坑逃跑，她和黑羽翼还真会束手无策，两人都不具备钻地打击的能力。既然如此，那就必须把他诱出来杀死。而要引诱这种人，就必须给他一个足够真实的“胜利”。 果不其然，邵先生为了确保陆凝的死亡，向她下手了。 “力气还真大，我都抓不住你了……”陆凝的手臂迅速脱力了，被抽了一口血肉之后，她能抓住对方已经是靠着人真言把对面压制到和自己一样的程度才做到的，现在没了力气，那舌头立刻从她手上抽了出去，迅速缩回了地底。 “但你已经服下了我的血肉。” 地下的邵先生刚刚为离开了陆凝的钳制而喜悦，却转瞬间发现自己的控制力并没有随着脱离控制而恢复。 陆凝解开了对炼金炸弹的能力消解作用，其不稳定性立刻重新爆发，而在乱晃着的舌头里面，这种爆发可以说是必然发生的事件。邵先生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知道自己吃掉还活着的陆凝——不，甚至去触碰对方都是错误的，可是这一次，大概没有让他修正错误的机会了。 没有火和光，只有一片冰冷的湮灭感从舌头上蔓延开来，邵先生感受到自己的躯体被撕裂，而这种破坏力原本是真言注入的身体完全可以抵御的。 坍缩，黑暗，与世人所认知完全不同的能量释放方式在地下展开，仿佛连声音也随之吞噬，没有任何东西从其中出逃。陆凝感觉自己身体一沉，地面下沉了大约半米左右，而后……她就感觉不到地下的任何特殊了，隧道、丝线，连同那里模糊的生命，彻底消失掉了。 嗒。 黑羽翼陆凝落在了她身边，两片羽翼将她托起来，羽毛在伤口化为了绷带，阻止了流血。 “我不是拼命的人。”黑羽翼说，“不过从旁观角度来看，依然有些心惊肉跳的。” “本来就不是，我们都知道，我得活着。”陆凝笑了笑，“而且比这严重的伤我们也受过的，不是吗？比如你的胳膊？” 黑羽翼陆凝的身上一直披着那件披风，爪形法杖也是漂浮在她身边的，行动的时候也是使用羽翼，所以陆凝已经察觉到了，她大概为了这种力量也付出了代价。 “没什么区别。”黑羽翼弯了弯翅膀，表示这些也很灵活，“这人既然已经死了，我也该离开了。” “你……”陆凝张了张嘴。 “怎么？” “你们会成为这里的守护者吗？”陆凝问。 “显而易见，不是吗？拍摄就要完成了，而月光山谷的自动防护功效也将触发，你会看到，我们是怎么把海隔离在防线之外的。” = “安佑熙，我们……” “我知道的。” 另一组的陆凝、柯道琳、安佑熙和梅雨站在一片接近废墟的街道上，幽灵船从这里碾过，尸体残骸落在各处。不远处，冰川和火留下的痕迹依然存在，但人却都已经消失不见。 安佑熙将手中的摄影机放下，面前是两具遗体。谢栖桐的血目长矛刺入了一颗巨大的眼球，地面上到处都是眼球内流下的脓浆。而眼球怪体内探出的触须也刺穿了谢栖桐的胸口，它抽血的动作停止在了被杀死的瞬间。 “在另一个我已经死去的时间，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安佑熙有些悲伤地看着地上的遗体，“但是……我其实反而轻松了，别担心，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的自己了吧？” “有时候还是我们自己动手。”蓝衣陆凝严肃地说，“死亡不是问题，制造死亡的原因才是，有人在对游客下手，而我们的时空里，这个人没有现身。” “那么目标就缩小了很多。”柯道琳说。 “啊……那我们是去保护自己，还是去把这个人抓出来做掉？”梅雨问。 “找下手的人，拍下来。”陆凝说，“既然他这么喜欢控制别人，那就把他拍进我们的镜头里，想来会是一个很强的战斗力。” “喂，那个——” 柯道琳忽然抬手指向了天空，众人也都抬起了头，同时，耳边猛然传来一声宛如海啸一般的洪流巨响。 所有还沉溺在梦境中的人同时醒了过来，伴随着耳边轰鸣的海浪声，天空的璀璨终于冲破了星空的阻碍，那些瑰丽的色彩向着月光山谷降落，就像是一场彩色的雪。浓烈的窒息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可与此同时，另一个年头也在每个人的心头升起—— 【呼吸吧，你们本来就是可以在海里呼吸的，回忆起来把，回归到此地。】 仿佛溪流正在身边流淌，仿佛母亲温暖的怀抱。 “糟糕……” “毕竟是主场优势，顶不住也正常。” “快走！” 四个人急忙纵身离开了原地，而不过是十几秒之后，一道光辉灿烂的洋流便冲刷而过，地上的两具尸体立刻分散消失了。 “哦？” 站在远处的涅墨西斯轻轻点了点脑袋。 “怎么了？”亚历桑德拉笑着问道。 “消失了，我的某些记忆，应该是我曾经认识的人吧？突然间就不见了……海对我们还是有影响的啊。”涅墨西斯感叹道，“被海洋所吞没，也就被抹去了世界的痕迹，这就是锚点的意义吧？它是代表一个人在世界的存在。” “很高兴你能够认知到这件事，不过呢，遗忘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我们的生命漫长，必须要忘记一些东西，专注于自己的兴趣，这样才能轻松。”亚历桑德拉悉心向新的同伴传授着经验，“事到如今，我们可以做的事情基本已经做完了，不需要再多插手此间事务。” “可是特洛伊还没有回来吧？”涅墨西斯看了看旁边的拿度，“只有我们三个在这里。” “特洛伊还没有满意，你要知道，这片海可是相当美丽的，正好是特洛伊最想看的东西。” = 陆凝刚刚和几个同伴汇合，就遇到了海洋压下的事情，她自己也感到了一丝不适，而身边的几个人反应还更严重一些。 “这鬼地方到底靠不靠谱？被海淹没的海港我可听说过不少了。”陆樱有些暴躁地说道。 “既然月光山谷是他们花了很多心思建立的，那么至少也应该展现出一些防御力来……小心点，被海冲刷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生成。” “东西？又是丢点什么怪物出来吧？反正海里估计滋生了不少这种玩意……啥！”陆樱刚要抱怨，忽然惊愕地喊了一声，与此同时，夏尔也瞬间反应过来，雷霆斧子甩劈在了不知名侵袭过来的东西。 一片裂纹在空间中显现出来，然后快速愈合了，夏尔却神色严肃了许多：“是空间攻击手段。” 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海的浸润会带来什么，就算是陆凝，也不过是经历了一次海的污染而已，并没有实际意义上遇到“攻击”。 但是现在，属于海的敌人终于出现了。 穿着仿佛宇航服一样的破旧衣服，身材肥胖的“人”；有着蛇尾，长有四条手臂，头顶布满了眼睛的“人”；身材高大，骨头却长在皮肤外侧的“人”；一身白袍，头上一颗眼球从嘴里探出的“人”。 他们身上不存在生命的气息，全部都是死去的。 如今，它们以湿漉漉的状态，站在了海港当中，僵死已久的躯体，在不知名的力量驱动下，迅速恢复着从前的活力。 【让他们成为与你们一样的存在。】 繁荣过又死去的文明，在海港上重新展开了生前的行军。 【让文明归于大海。】 88 抵抗 () ()战争开始了。 在海向这里倾泻下自己的恶意之时，整个海港内的所有生物都成为了被攻击的目标。死去的战士们重新拿起了武器，毫无疑问，他们是曾经的反抗者，而如今却成为了海的爪牙。 海港内各自为战的势力刚一接触就立刻溃不成军，面对最顶级文明下的精锐部队，多数人甚至都没想过应战，一遭到意料之外的攻击就全都逃走了。 真正组织起来反击的势力反而让陆凝有些惊愕——询幽姐妹会和五色鸟俱乐部。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两个势力堂堂正正地与海的爪牙们拉开了阵线。 可这两个势力的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防守整个海港。 刚刚把线的势力剿灭的陆凝众人马上被蜂拥而来的海洋军团打得抱头鼠窜——对方实力不弱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占据数量优势，陆凝一身是伤的情况下怎么跟这群人打？ “喂，这样下去我们得被耗死啊！”陆樱要不是到处都是敌人早就跑路了，她可不会跟人同生共死，无奈现在就算陆凝伤，夏尔断臂，就一个左潇弼还算能打，问题这三个人对于敌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克制效果，不和他们走一起很可能死得更快。 陆凝自然也知道陆樱在打退堂鼓，只是无路可退而已。她自己也同样处于困境当中，那就是人真言面对多数这些军团的武器效用不是那么大。她只能将几种过于幻想类型的武器功能无效，而那些激光武器、实弹武器，甚至包括冷兵器均不在无效范围内，都需要夏尔帮忙招架。 左潇弼这人还会帮帮忙，不过陆凝很快就注意到这个家伙已经迅速分辨出了她能力的无效范围，然后遇到这种范围之内的攻击马上就摸鱼不帮忙了，陆凝想偷个懒分担出去点防御任务都办不到。 好在陆凝知道现在还能到哪里去避难——庇护所。 如果不是内鬼的存在，命运盟约也无法闯入异端庇护所内，这无疑说明其本身安全性还是值得信赖的。至于庇护所的位置，夏尔知道。 街角的爆炸稍稍阻挡了一下这一小队人的脚步。陆樱紧张地探头从断裂的墙头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蹲下身骂了一句。 “那边也有人！至少有十来个，全副武装的！” “他们身上没有生命的反应，我探测不到，最多对附近三十米进行成像……”西比尔托着一蓬烟雾，有些忧郁。 “陆凝，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夏尔问道。 “一只手用不了，别的都还可以，这种程度的伤最多是影响一点行动。”陆凝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可惜没有方便快捷的治疗手段。 “从这里到最近的一处庇护所，要过三个街区。”夏尔轻轻扭了一下脖子，目光中显露出一丝凶光，“躲不掉。” “也杀不死。”左潇弼耸了耸肩。以众人小队的实力，单独袭击杀死一个落单的“士兵”也不难，可被命中要害的士兵立即化为了光点，返回了天空的海洋当中。 光河依旧在落下，陆凝想到了那个古战场，想到了“廻”，针对这些士兵的击杀根本没用，它们随时可以回到海中，随时可以凭借海的水流重生。 就在这时，地面一晃，兵刃交击的声音响起，陆樱立刻又扒到墙头上看了一眼，然后就兴奋起来了。 “打起来了！” “谁跟谁？”左潇弼问了一句，自己也站起身，随即脸上的表情微微动了一下。 “询幽姐妹会和五色鸟俱乐部？真没想到……” 身穿黑色服装的女性，以及穿着名贵西装，头上戴着各色鸟类面具的人，以宛如手术刀一样精准的角度切入了亡者组成的军阵。 毫无疑问，对于规模化的战斗，这两个组织完全不陌生。姐妹会的战锤和权杖附着了腐化的乌光，对于原本能力便是“吞噬历史”的询幽姐妹会来说，这样的战场是再好不过的以战养战之地。 而五色鸟俱乐部的战斗方式则更加偏向于“优雅”、“仪式感”，他们使用的均是小巧的精致武器，匕首、指虎、蝴蝶刀、破冰锥……这些人的武艺极度精湛，而由武器所撕裂下来的部分也不像平时一般会化为光点回归海洋，而是被五色鸟们以迅捷的伸手抄过来放入腰间的口袋之内。五色鸟俱乐部所擅长的技艺是“收藏”，他们已经将这视为了又一场掠夺。 不过这并不是一面倒的战斗，亡者们迅速构筑起了防御阵线，三束不同科技路线制作的射线同时命中了一名姐妹会成员，极高的瞬时热量当即将她连同所有细胞一同从这个世界上抹除了，姐妹会的生命力根本没有起任何作用。 同时，几个身高接近三米，一身骨甲的半龙人站出来，一对一地挑上了五色鸟俱乐部，这些半龙人显然也是以武技修习著称的某个文明，对上五色鸟完全不落下风。 “好家伙，根本没能占两分钟优势啊……”左潇弼看得很明白，耸了耸肩，“不过正好，他们缠住了对方，我们就可以趁机绕过去了。” “不……等下……”陆凝也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战场的状况，“一群死去的军队可不会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忽略了我们。” “那怎么办？”左潇弼又看向陆凝。 陆凝懒得理他，这家伙竟然问她？陆凝可不认为左潇弼什么办法都没有，他就是在装傻。 “我们里面现在战斗力最强的就是你了。”陆凝也看了回去，“你要是老这么不想思考，我就只能把你当一个能打的工具用了。” “你还真生气了啊？我以为你能真的喜怒不形于色来着。”左潇弼拍了拍肩膀上的土，拿起了斧子。 “你想干什么？”夏尔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别慌，别慌。总不能一个海洋瞭望者有这么强大的实力，我一个巡海守卫就被全方位比下去了吧？”左潇弼竖起了自己的斧头，开始低声呢喃着什么。 集散地是公平的，即便是陆凝的海洋瞭望者因为难以达成而可以获得人真言的赠予，不过另外的道路也是提供给游客选择来对抗最后的灾难的。 “监视，狩猎，这就是巡海守卫的职责。当遇到一个人无法解决的困难时，那便去呼唤同伴——海已临近，守护海岸线的人又在何处？” 左潇弼用普通的文字念诵了一遍，又用陆凝等人无法听懂的语言再次念诵了一遍。那声音宛如某种海洋生物的鸣叫声，却又似乎是号角之声。 “我们的时间不多。”昨晚这一切之后，左潇弼说道，“守卫的共鸣不能维持很久，那些真正的巡海守卫很快就会回到自己的领地上，你们可得珍惜这个时间。” “那还废什么话！” 陆凝感受了一下周围环境传来的变化，伸手一拽夏尔，第一个冲出了掩体！ = 细微的切口从四面八方传来，引渡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海港内发生的一切，那些特殊的人带来的转变果然总是好的，原本以为海的压力足以让这些异界来客崩溃，不过他们似乎还有很多隐藏的力量没有发挥出来。 正因为如此，通道才被允许打开。人偶伸出手，将海港中的死难者灵魂收集起来，无数肉眼不可视的灵魂正在被引导到他的身边。 月光山谷？不，那并不是引渡人想要的，月光山谷固然是个好地方，可是这里是被建设起来的前线阵地，一点都不安全，更不平静。 “收集起来，哦，我的朋友们做得也不错。”引渡人拍了拍人偶的头，忽然站起身来，在不远处的一个阁楼上，有几个人正在看着这边。 “被发现了？”引渡人轻笑。 而对面的阁楼上，展秋心甩动了一下手里的打火机，火光蹦跳了一下，又瞬间熄灭。 “靠近结局了，海已经逼近，现在就看是哪一方势力率先达成目标。”展秋心说，“局势不明朗，可是我们的目标还是明朗的，不是吗？” “明白了。”柯道琳点了点头，“真是奇特……三个大势力好像都消失了一样，就任由海在这里表演？梅雨，我们已经不能等下去了。” “我知道！”梅雨捧着一部电话，“那我们现在就结算任务？” “嗯。” 梅雨赶紧拨通了手里的电话，在信号完全被隔断的海港内，这部电话居然正常运转了起来。 过了大约五秒钟，电话被接通了，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喂？梅雨？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这里看不到你的标识位置。” “潘局长，我们在一个新的海港当中，这个海港是以影视基地为蓝本制作的。”梅雨赶紧说道。 “我就知道这座影视基地有问题……哼！真言，任何与真言的交易都伴随着极大的风险！告诉我你那边的状况，我们会安排救援工作。” “我们现在……”梅雨低声叙述着自己这边的情况，从被拉入这个海港，到这中间一段的经历，一直到现在海倾泻下大军压境。 秘密警察是了解海、海港的资料的，此时听到梅雨的叙述，潘局长已经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现在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救援不救援了，而是海正在冲击海港，假如这样一个巨大的海港被海吞没，那么这里必然会成为和内陆之间的一个入侵的前沿阵地。 “梅雨，你们现在的处境是否安全？”潘局长又问。 “安全……勉强算是，我们有能够隐蔽自己的道具，不过如果被地毯式搜索过来，还是会被找出来的。” “那么你现在找一个能够打开的东西，不论那是什么——盒子也好，口袋也罢，然后按照小花说的做。我现在要离开去调集人手了，你注意保护好自己，我们需要你的坐标。” “我……我知道。” 很快，花町的声音就接替了潘局长。 “梅雨，你找到东西了吗？” “是，是的。”梅雨此刻手中已经握住了展秋心给她的打火机，有些紧张地回答。 “潘多拉之盒的效果因人而异，我不清楚你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但它有个最基础的属性，就是让施术者周围产生隐形的排斥力，强行靠近便会被灾难伤害，即便是海的手下，也不会例外。”花町对此很有自信，“现在，跟着我给你手中的事物附加魔盒的力量。” 梅雨瞥了一眼柯道琳和展秋心，两人各自给了个放心的颜色，李成甫则站在楼梯口把守着，打了一个手势，让她放心去做。梅雨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按照花町告诉她的仪式步骤开始进行了附加。 这也代表着……梅雨重新取回了那过去场景内自己的身份。 同时，柯道琳也从怀里取出匕首和绳子，半跪了下来，开始了无声的祈祷。展秋心则拿出了一支针剂，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将针剂打入了自己的体内。李成甫轻轻关上了通往楼梯的门，然后取出一张鬼面，扣在了自己的脸上，碧绿的光芒从鬼面的眼中闪烁而出。 这一切都在无声的进行着，直到梅雨完成了最后的一步，然后手指拨开了打火机的盖子。 咔哒。 【所有存活游客均已作出选择。 终局——海洋之路，四人 海市蜃楼，四人 巡海守卫，三人 海洋瞭望者，二人 已根据所有游客进度完成情况，支线完成情况，总体倾向发布终局任务。 任务完成后，随时可进行回归。】 响彻在每个游客脑海内的通知，让他们不可避免的全部都分心了一瞬间，有的倒是不碍事，但对于某些正在生死决斗当中的人来说，这可是相当致命的。 青色光辉出现了一丝缝隙，而被光芒的短刃趁虚而入。尹绣闷哼一声，及时避开了要害，然后反手将手中的真言力量全部压出，迫使艾菲利克也不得不后退了一步，收回了两把短刃来防御。 “真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刻……”艾菲利克皱了皱眉，“不过也在意料之内，但看起来在你的意料之外啊，尹绣。” “呵，确实有点意料之外，我是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场景里有人做出了压进度这种事……但谁知道是好是坏呢？”尹绣用手捂住伤口，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压任务进度这种事，在高阶当中也不是很稀罕的事情。很多没有时限的场景里面，游客为了多一些时间完成阶段性任务赚取积分，会刻意压一个关键任务进度不进下个阶段，在很多情况下都可以争取到一定的时间。这种手法同样也会在一些需要更多时间准备决战使用。 “不过，居然只剩下十三个游客存活了，虽然马上就会变成十二个了吧。”艾菲利克笑着说，“我说你怎么能和我旗鼓相当，原来是也已经作出选择了？” “对啊，毕竟我这个人很容易顺势而为啊。”尹绣因为失血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我和你的不同就是，我会找很多盟友，只要是能帮我的，我都可以联合起来。” “哈哈，你？盟友？这怎么听着就像是一个笑话呢？” “毕竟我看不上那些水平不够的家伙，是吧？”尹绣抬眼看了一眼被自己挖开的天花板，“可一个场景里，总会有不少水平能入我眼的人啊，艾菲利克。” 他的动作没有逃过艾菲利克的眼睛，他立刻命令帕克出去查看。帕克拔出剑从窗户跳到了户外，也就在这个瞬间，庞大的仪式能量瞬间在房屋周围聚集了起来。 “秉持真言，雷、动、锋、震、碎、毁。” 位于真实世界的眼睛，视线穿透了内陆与海港的距离，将目光锁定在了这座屋子。 “天地的劫罚！” () () 89 最终任务 没有那种超乎寻常天分的人，应当如何在集散地这样的地方生存？ 施语鸾知道，到了四阶，“普通人”其实基本上告别了竞争了，四阶的普通人都是在某些方面有了建树，却又不会那么特殊的人。当然，她自己很轻松地接受了自己只是普通人的事实，并按照自己的方法继续。 专注一个事情即可。 她知道游客很多都会去尝试介入各个事件，收集信息，获得力量，不过那也会不可避免地分散非常多的精力。排除那些一点就透的天才人物，剩下的也不可能一朝一夕之间就将所有东西全部掌握，甚至还会因此落下基本实力的积累。 不过这样的事情……尹绣竟然已经发觉了。 尹绣向她再次提出联合的提议时，施语鸾还是犹豫了。她不怎么喜欢尹绣，当然也不是反感，只是尹绣这种嬉笑当中却试图控制局势的感觉让她不是那么适应。不过尹绣很快就给她出示了一个证据，然后作出了保证—— “你想要安全，想要平稳结束这个场景，我能给你这个保证，相对的，你只要在安全的位置给我提供帮助即可，这是个双赢的联盟。” 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个保证属实，施语鸾也是心动的。于是她按照尹绣说的前期准备工作，带着云纾和交接来的晨锋集团核心人员，趁着夜色离开了影视基地。 而今天，如尹绣所说，一股庞大的，早有预谋的力量将影视基地内所有具备特殊能力的人，无差别拉入了海港之内。由于下层人员还是有不少都属于被雇佣来的普通人，基地倒是不会立刻停止运作，却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此时，正好是唯一高层施语鸾出面利用临时条例控制整个基地的时刻。 不过尹绣不知道的是，尹荷等人所构筑的月光山谷能够拉入的人是有界限的，只有现实扭转者之下的人才会被强行扯入进去，如极光的绮纱、苦行僧两人和尘世之埃等都是主动顺势进入的，当然这些怀有目的的存在不去也不行。 除了这些以外……施语鸾同样不会被月光山谷所拉入。 依靠这里集中的真言线索，施语鸾在研究工作上的专注无疑是有回报的，集散地给她的身份有着厚实的底子，而作为集散地的游客，她又有来自不同世界的非凡能力作为印证，在尹绣找到她之前，她刚刚完成了对自身的升格——从一名现实扭转者登入了殿堂，成为了整个影视基地内唯一一名拟神者。 升格所带来的提升是巨大的，施语鸾轻而易举地隔着内陆与海港的界限，在精确的点位降下了六种真言构筑的杀伤仪式，比起现实扭转者时期的低效率来说，现在施语鸾的攻击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时间差。 艾菲利克也立即意识到了这种攻击的本质，然而对于他来说，即使知道了也没有任何反制的手段，施语鸾和他走的都是海洋之路，而对方在位格上的优势决定了他没有一丝胜算可言，如果想要击败施语鸾，他至少要找到一个不同体系下与对方同样级别的帮手才行！ 可以找得到！ 艾菲利克不再继续和尹绣纠缠，扭头冲出了窗户，喝到：“帕克！阻挡敌人！” “理事长，您要去什么地方……” “不能说出来，你只要挡住他们就可以了！” “是！” 尹绣看着艾菲利克远去的身影，却也没继续追上去，光真言的攻击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干扰效果，刚才如果艾菲利克真的冲上来杀他那就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帕克是挡不住施语鸾的，来自天外的雷罚在数次轰击之后就将他化为了灰烬。而尹绣则拿出了一个对讲机一样的东西：“各位，谁如果在附近的话……请回答我。” 过了数秒之后，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中传来：“尹理事长，这个时间联络我们，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我们正在应对来自海的攻击。” “敬导演，鲁弗斯地产的理事长艾菲利克刚刚从我这里离开，他在这个海港里似乎布置了一些后手，希望你们能够注意一下，这个人很危险。”尹绣说。 “艾菲利克理事长？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敬兴澜回答道，“感谢您带来的消息，我们会多加注意。” “我能知道你们的计划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吗？”尹绣问， “在最后一步，我们还有一点困难。似乎有些人知道这个时间点，现在都不现身了，想拍到比较清楚的影像还有些困难。如果提前结束拍摄的话……这里的实力或许不足以对抗海的军队。”敬兴澜说。 “明白了，我需要先养伤，如果你们有什么麻烦我会试着帮忙。” = 守卫们割开了空间，从四面八方落下。作为距离海最近的人，他们对于海的情况更加了解，非常默契地分出了一部分人去截断海的复生通道，另一部分人去击杀战斗力最强的那部分战士。陆凝等人就是趁着这个机会通过了眼前的街道。 隔着一条街，战场就变成了安静的区域。 “这地方是哪里？”陆樱气喘吁吁地问。 “18号区域，就在1号区隔壁，不过面积广阔，现在要过去也比较麻烦。”左潇弼回答道，“庇护所就在前面是吗？” 夏尔点了点头，指了一下前面一个还亮着灯的超市。 当跑进超市的时候，陆凝立刻听到了一声尖叫：“该死的软壳生物！竟然如此失礼地闯入公共空间！没有礼数的粗俗生物！” “什么畜生玩意……”陆樱听见这话立刻凶着脸抬起头，随即发现超市收银台后面站着一只和蟑螂很像的，却有大约人类12岁左右身高的生物。 “上次在这里购买的礼券。”夏尔从兜里摸出一张银色票据丢给了那只蟑螂，“还有，我要买一只生物义肢。” “肮脏的软壳生物！滚吧！你要的义肢在B12，自己去拿！” 虽然嘴里依然在咒骂着，不过超市门口的栅栏还是打开了，夏尔带着人走了进去，拐了个弯去取来了一只，那是一只如同蟑螂脚一样的东西，他浑不在意地将其扣到了自己的断臂上。 “这里是蟑螂超市？庇护所在蟑螂超市里？”陆凝问。 “他们总得找一些方法避开对方的搜查，这就是其中一种。”夏尔说。 从超市后方的仓库往里面，有一个通往地下的活板门，夏尔将门拉开之后，众人沿着阶梯向下，很快便找到了一处空间波动极大的地方。夏尔伸手敲了敲墙壁，过了大约十几秒钟，门上传来了一声轻响。他伸手往前一推，一扇门凭空出现，被他推开了。 “这么容易就放人进去？”左潇弼见状问了一句。 “刚刚有身份验证，不过也如你所说，这种验证手段确实存在很多问题，上一个地方就是因此而覆灭的……我们进去吧。” 异端庇护所的建筑风格也各有不同，例如眼前的这一个采用的是木质结构的房屋外观，有很多立柱支撑，用明亮的灯笼照亮，众人通过一条漫长的走廊后，看到了大厅里面聚集的人。 大约三十个人左右，除了几个穿着统一的灰色斗篷的人以外，其余的都是穿着普通装束的人，脸上的不安和惶恐情绪显而易见。 夏尔走上前去，到了一个灰色斗篷的人身边，和对方低声说了几句，那灰斗篷急忙跑进了侧面的门里面，夏尔则摇了摇头，微微叹息。 这个庇护所的防御能力很难评判，一方面它可以将命运盟约和苦行僧全都挡在外面，另一方面也可以因为一个内鬼被轻易摧毁。 “空中楼阁啊。”陆凝也懂了夏尔的意思。 “这个地方对命运盟约是特防，对别的就没那么好用了，陆凝你都可以用空间装置找到它。”夏尔说，“海的士兵，装备可不比我的差。” “你刚才就是告诉他这个？” “当然，一个庇护所覆灭的消息可不如自身就要毁灭来得危险。我提醒他们一句罢了。” 就在这时候，几个也是一身灰的人被之前那个从房间里面带了出来。其中一个向夏尔点头致谢，但脚步却不停地走向了走廊。他们要重新加固门的防御。 陆凝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左潇弼就在旁边不远处，两个人都拿出了手机，查看这一次发布的任务。 【终局—陆凝 根据个人选择和倾向，“海洋瞭望者陆凝”需要完成的最后任务为： 一、协助月光山谷大型海港的完成，并击退海的第一次入侵。 二、摧毁一个真言的污染源。 三、收回一个濒临破碎的灵魂。 四、返回内陆。】 第一个任务很常规，陆凝也没什么意见，可是后面三个就让人有点为难了。 一个真言的污染源？说得还挺委婉的，真言的污染源那必是真言本体的一部分，之前邵先生变的那种东西都不算，果然是针对性很强的任务，如果不是人真言的持有者哪怕看到也会直接变成怪物。 濒临破碎的灵魂……直接点说，就是被摧毁的幽灵船。陆凝当然可以让陆樱和西比尔帮忙破坏一艘幽灵船，麻烦的还是这种怎么收回，想来想去也只有便宜了引渡人。 最后一个倒看着比较容易，不过陆凝怀疑这里面有坑。 左潇弼此时也看完了任务，当即起身走向了门口。 “左潇弼，你干什么去？” “当然是任务。”左潇弼低声回答，“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得抓紧时间，如果有机会，我们回去的时候再聊吧。” “……那好。”陆凝并不挽留，游客要做任务那没什么挽留的余地了。她没动，其他人也就没开口，目送左潇弼消失在走廊尽头。 陆凝靠着墙壁，闭上眼睛。她虽然也想行动，可是伤口加上疲劳，再不休息一下恐怕就撑不住了，庇护所这里至少能提供一点喘息之机。 = “他们的身体已经褪去了颜色～死灰的肌肤让绿色的霉斑侵占～为什么只有你们的过去还是鲜亮的～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们未来的颜色～|?” 色彩在特洛伊脚下蔓延，死亡的士兵们被色彩固定在路上，如同一个个行为艺术的雕塑。那些躲闪不及的人，也在被颜色沾染的时刻，化为了墙壁和地面上斑斓的色块。 特洛伊哼着歌，悠然自得地行走着，仿佛漫无目的。但如果有人从天空向下看其行动的轨迹，就会发现一副巨大的，混合着无数色彩的巨画正在形成。 “那个怪异的家伙……” “别去惹那种东西，离那些颜色远点！” 侥幸活下来的一些人互相告诫，逃离了此地。哪怕和不死的士兵硬碰硬，他们也不愿意面对诡异的特洛伊。 尘世之埃，专注于自身的兴趣，特洛伊也并不例外。不过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在特洛伊面前不远的地方，北慕大拿着一台手持摄像机，拍摄着她的画面。 “哦？”特洛伊看到北慕大，没有继续走，她的颜色也停止了向周围的侵略。 “特洛伊，尘世之埃。我不知道你在寻求什么，不过这座海港里已经不能再染上太多颜色了。”北慕大说道。 特洛伊取下面具，展颜一笑。 “这里根本就没有颜色。” 北慕大微微皱眉。 “尸体缝合起来也只是尸体，死人是没有颜色的，死去的世界也是一样。我哪怕涂抹上它们，也不过是增加了无聊的外在。” “你……” “我在看着你们啊。”特洛伊开心地说，“空洞的坟墓周围，只有荒芜。在你们那濒临死去的躯壳下，才会描摹着生命的最后一丝色彩。我正是为此而来，你们的尸骨上，一定有艳丽的鲜花盛开吧？” “你……在说什么？”北慕大不懂，他只知道这个人很危险，可能是尘世之埃里最危险的一个。 “玫瑰红色的血，桃花粉色的梦想，紫罗兰拉开蓝色的帷幕，金盏花低语着孤独的神座～?”特洛伊尽情的歌唱着，让北慕大拍摄着一切，一切色彩。 90 锚定心灵 抵抗的声音逐渐微弱了下去。 询幽姐妹会和五色鸟俱乐部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数固然不少，相对于源源不绝的海洋军队来说也是完全不够看的。这些士兵们已经开始闯入房屋，将屋子里的人抓出来运送到彩色的洋流那里去。 坐在旁边休息着的陆樱和西比尔忽然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引渡人这个狗东西……”陆樱按着脑袋站了起来，仿佛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你们怎么了？”陆凝立即睁开了眼睛。 “店长职责……西比尔！”陆樱扭头向西比尔吼了一声。 “我知道，我知道……”西比尔踉踉跄跄地走向陆樱，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了什么东西，但陆凝看过去，那手上空无一物。 “快点，我们得及时……不能让这个海港被毁了……这地方要是他那么看重倒是早跟我们说啊！”陆樱看上去都快疯了，双目血丝，手中空握着什么东西冲向了门口，西比尔也紧随其后。这个变化让大厅里其余的人都往后挪了挪远离这两个人。陆凝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追了上去。 此时的海港内，五名士兵冲入了一座长满了白色菌丝的巢穴当中，不死的士兵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什么是可疑，它们用手中的武器撕裂了巢穴外部的丝网状结构，放出火焰和腐蚀液体从外部发动攻击，正如对此前的房屋做的那样。 但这一次，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周围传来。街道周围的下水道中传来了细密的响声，还有一些急促的呼吸声。 一名守在最后方的士兵凭借身上高精度的探测器立刻听到了这个声音，它瞬间短期了自己手里的激光枪，对准了下水道的出口。 砰！ 下水道盖子被巨大的力量掀开，一根近乎虚无的锁链闪电般从其中射出，在士兵倾泻火力的同事径直刺入了它的心脏。 “血……血族……我们的血牵连着我们的心，我们的灵魂被我们的血联系在一起，因此我们不会迷失……【同胞】。” 一堆菌丝从下水道伸出，构成了一张人脸。被锁链贯穿了心脏的士兵浑身一颤，身躯中伸展出了大量骨骼结构的物质，将外部的血肉撑到炸开，却在不完全展开的时刻化为了一艘残破的幽灵船。 同样的事情也在各地开始发生。 店长们潜伏在街道各处，将手中的锚点发射了出去。他们其实没多少愿意和这样的大军对抗，军团能够轻易将店长们碾碎，哪个店长想死啊？ “谁想死啊？”陆樱一边高声问候着引渡人，一边将自己的锚点激活了。 【痛楚】。 血色的裂痕在空中蔓延，扎进了附近一名士兵的头部，然后从内部将它幽灵船的本质全部激发了出来。 “咒恨。”西比尔也跟着在旁边释放除了自己的锚点，大量漆黑的墨所形成的诅咒文字沿着地面和墙面开始寻找附近的士兵去了。 不过这样一来，位置也就暴露了，两个人瞬间被轰过来的弹幕打得和狗一样到处跑了起来。亏得来之前就都选好了位置，没有第一时间被射杀。 “陆樱！是不是引渡人的命令？”陆凝和夏尔将两个正在狂奔的人拽进了暗巷，一排花里胡哨的弹道从众人身边掠过，陆凝甚至能感到一束高热射线对自己产生的烧伤感。 “一群怪物……” “是啊，都是怪物。”陆樱扶着额头，表情依然痛苦，“该死的引渡人，我们难道还得继续？” “继续什么？”夏尔问。 “店长协定，我们必须要负责阻止人化为幽灵船，也得防止幽灵船对海港的破坏。”西比尔无奈地解释道，“一般来说这个任务很轻松，通过我们手里的锚点能够将人拉住，幽灵船比较难对付的话，还可以从附近海港拉人过来帮忙，平时要对付的幽灵船也就是一两艘，完全在应付范围内。” 可是如今，入侵月光山谷的每一个士兵都是一艘幽灵船。 “引渡人就是要让我们死！”陆樱骂骂咧咧地说，“这个混蛋……” “哎呀，误解了我的意思的话，以后就不好让我闲暇之余回忆一下你们这些优秀的店长了。” 仿佛是听到了陆樱的话一般，引渡人带着两个人偶出现在了众人背后。 “神出鬼没……” “只是为了让诸位为这次战争再添加一点砝码罢了，毕竟个体存活的前提是群体存活不是吗？”引渡人轻笑着说道，“我知道各位店长有些怨言，不过我若是不强制执行协议的话，又有多少人肯出力呢？” “你也知道？就我们这些人除了偷袭杀死几个以外，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陆樱咆哮道。 “不不不……陆樱店长，你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引渡人晃了晃手指，然后拍了拍苍色人偶的脑袋。人偶从手上挂着的小篮子当中拿出了一些蓝色的碎屑交到了引渡人的手中。 “锚点，是每个人内心、过去、现在，最核心的要素所具现出来的东西，对你们来说这也许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以通过锚点将人留在海港。然而……大多数人其实并不具备这样的天赋。”引渡人低声说着，手指快速捏动那些碎屑，逐渐塑形。 似乎确实是这样，陆凝也思考过锚点这种东西的特性，不过她却从来想不到要怎么才能将锚点分出去钉住另一个人，经历所形成的事物应该只属于一个人。 “在面对一两个幽灵船的时候，体现不出这些特性，所以你们忽略了自己的这个天赋。当然了，我原本也不是打算让所有店长都活下来的，毕竟这个海港需要的店长也没那么多。”引渡人将碎屑捏成了一个只有头和躯干的小人，然后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知道吗？当无主的心灵重新拥有了一个归宿的时候，它们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夺回了失去的东西，而是……进一步的崩溃。” “为什么？”夏尔愣了一下。 “因为不是他自己的，却出现在了那空洞的内心当中，对于失去了一切的它们来说，已经没有‘失去’可以再伤害它们了，反而是‘赠予’会成为致命的毒药，更加准确地说，是一个具有强烈传染性的病毒。” 引渡人将那个小人一甩，在天空拉开了一道美丽的蓝色光晕。 “毕竟，经验和过去这种东西，不会因为分享而削弱半分啊！” 轰！ 在月光山谷各处，那些被强制还原的幽灵船们发出了尖利的嘶嚎声，然后整个血肉骨骼形成的架构便炸了开来，飞溅的骨片瞬间便散向四方，沾上了别的士兵。 一个被沾到的士兵发出了一声不明情况的声音，抬起被沾到的胳膊。那只是一片骨骼的碎片，因为带着一些血浆而沾到了外部的防护服上。 但是，随着这一块东西沾到身上，它原本随着同伴一起行动的身躯停止了，一些东西正在它的背后翻动，幽灵船的桅杆突破了头顶，开始伸出。 “而当无论它们是否崩溃，当它们拥有了什么的时候，就可以切实伤害到它们了，海……不收这些被锚定在此处的东西。” “你这老东西果然比我们更阴险。”陆樱恶狠狠地说。 “哪里，都是我从一个个文明当中撷取的知识。不过，各位还得再努力一些才行，只有这些军队损失到了一定的数量，我们才能逼迫海主动出击……放出它的本体来。” “你这方法对海可起不了作用。”陆凝说。 “是啊，可我又不是负责应对海的，这是交易的一部分，我负责的，只是我擅长应付的东西。” “明明是我们擅长应付的东西……”陆樱揉着太阳穴，压低声音用极其不善的语气说，“那么你能不能停下催动协议了？我头痛着万一真的被流弹打死了怎么办？” “协议是催促不愿意的店长出手的，你头痛是因为你非常不愿意去，西比尔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引渡人笑着回答。 陆樱嘴角抽了抽：“找机会我一定要把你吊在我店铺门口那个路灯上，最亮的位置。” “那么请努力哦~”引渡人摆了摆手，带着两个人偶消失了。 虽然引渡人让人相当不爽，可是陆樱现在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办法。放弃了反抗之后，她的头痛果然也消失了，陆凝对此也没办法说什么，硬要说的话也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到底，有人能对付海的军队是件好事，还是在询幽姐妹会和五色鸟俱乐部消耗了大量的力量之后。现在，大概快要轮到最后的顶尖势力出手决战的时候了。 让陆凝有些奇怪的是，到现在为止，拍摄还没有完成。 之前她都有意帮尉詹解决了浦岛效应的最后一个困难，各个世界的游客也不是弱者，协助完成拍摄理应没有那么困难，就算后面遇到了海洋军队的攻击，可这也拖得太久了。 到底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陆凝不太清楚，不过她也没办法去查看原因了。引渡人出手，店长们锚定了心灵，一切就都能解决了吗？ 要是能这么轻松解决，她第一个任务是干什么的？ 在一轮偷袭下，确实有不少海洋的士兵被幽灵船化，并自爆将那些锚点散布，一次连击下来，海洋的士兵数量减少了将近十分之一，这对于不死的军团来说已经是个很大的损失了。 然而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 一部分以高科技装备武装的士兵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展开了防护罩、力场、空间陷阱之类的防御装置，将炸裂开来的血肉骨骼全部阻挡在外。魔法系和幻想系的则启动了自身力量系统下的护盾。无论是怎样成长起来的文明，其顶尖兵种不可能对于这种杀伤破片一类的攻击没有办法。 引渡人所能做的其实也仅仅是到了这一步——削减了对方这样数量的兵力算是他和店长们可以做到的极限，即使他不顾店长们的死活让他们自杀式攻击，收到的成果大概也不比这好多少。 “这样可不行，这甚至称不上是挫败。”陆凝观察着街道上的情况。身上开着防护的士兵们依然在一个个房间地搜索人群，也不乏碰到一些武力较强的人发动反扑，双方各有损伤，不过论起来应该是反抗者们单纯损失罢了，除了此前引渡人的方式以外，没有看到谁可以消灭这些军团的不死性。 锚点可以天生克制，但只有这一种方式可以消灭吗？ ——集散地把任务发给了她，而刚刚看起来左潇弼的任务和自己似乎有些不同，那么这个终局任务应该属于定制化的，也就是说陆凝本身具备了解决这个军团的手段。 那么应该是什么？陆凝思考着自己身上能够利用的东西——真言相关的只剩下人真言和一些零碎的知识，别的她都已经散掉了。群星石或许是一件强大的道具，可是这东西对她来说只能用来保命，在陆凝手中它不具备一瞬间改变战场的能力。厨刀之类的道具只能说用来对付单个士兵，而且也做不到真的致命攻击。从蓝荼那边要来的道具其实夏尔身上肯定也有类似的，如果能做到击退这个军团那早就可以试试看了。 总而言之……她来到这个场景之后，获得的，了解的，甚至哪怕只是听说过的那些东西，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目前的局势，结合任务要求来说，结果已经很明朗了。 她拨开了腰间绑得很结实的小皮包，将里面的摄像机掏出来，试了一下，满电量，而且能够顺利使用。 “陆凝？”夏尔有些疑惑。 “我是一名摄影师……我应该完成自己该做的任务。”陆凝举起手，将远处几个走来的海洋士兵纳入了镜头之内。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盯住了镜头内的目标，按下了录制开始的按钮。 = “拍摄……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敬兴澜和桂瑶瑛各自坐在一座石台上，遥遥相对而坐，黑色的锁链一段拴在他们的手腕上，敬兴澜还拿着一台摄像机向下方拍摄着，语气上并无多少慌张的神色。 “是啊，你们这些人，拍出来什么好东西，就像是自己生的孩子一样爱惜。”桂瑶瑛拨弄着手腕间的锁链，“我是不会太明白你们的想法的。” “但是你义无反顾地和我们站到了一处。”敬兴澜说道，“你来到了这里，我们仍然很高兴你是我们的同伴。” “咳，咳，我可是因为没多久好活了才会选择这里的。”桂瑶瑛咳嗽了两声，“我是因为不想死才同意加入的，我不像你们这些人一样。” “有人宁愿选择死。”敬兴澜向下转移了目光，忽然看到了在远方爆发的色彩。 绚烂的颜色并不亚于海洋，如同鲜花一样绽放，却又显得狰狞而可怖。那过于特别的色彩，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 91 前路各异 “糟糕，那边……” 北慕大可不知道居然会有这样的怪物存在于世界上。 诚然他自身不会受到超自然力量的影响，却挡不住特洛伊的行动。对方在周围肆意涂抹，可是北慕大根本就无法做到阻拦，甚至他的拍摄都受到了一些影响，镜头内的东西已经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陡然而富的人很容易迷失自己，你也不例外。” 北慕大猛然一抬头，看到了另外三名尘世之埃正站在屋顶俯视着他。亚历桑德拉笑吟吟地说道：“我们游历过无数世界，也见过很多像你一样的人，类似的情况也见过了不少，你认为我们没有应对任何变化的策略，仅仅是靠力量存在至今的吗？” “无论是什么样的文明，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重复。”拿度轻声说，“重复错误，重复做自认为正确的事情。不过，这里依然有别的变数，不是这些人。” “特洛伊，不要玩了，我们还得去给最后的拼图，增加一点变数呢。那些笃信自己已经破除了命运的苦修士要是看到了这混沌的因果，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亚历桑德拉笑着招呼同伴。特洛伊抬起头，一跃而起，跳到了楼的上方。 “现在？”涅墨西斯低声问。 “是的，现在，让世界听见我们的声音，也让这里的人们看看，真正的差异究竟在何处。”拿度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下方的北慕大，“至少要提醒，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在接下来的情况内说话。” 四名尘世之埃，同时举起了自己的右臂，四人各自站在屋顶的一个角落，虽然都带着面具，可是每个人面具下的脸庞都挂着一丝笑意——对一切浑然都不在意的笑容。 “爆发吧——” 四个人同时用各自富有特色的语气，开始短促地哼唱。 【物质、线条、情感、色彩】。 咔。 庞大的量形成了无与伦比的压迫力，聚焦在一起的质量对这里的空间造成了扭曲的效果，大量光芒被释放出来的力量彻底吞没，一霎时，整个月光山谷如同一块橡皮一样向内部凹陷了一下。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一下晃动，但也都知道这是自己不能招惹的存在。只有两道身影迅速穿过大街小巷，往尘世之埃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怎……怎么回事……”陆樱抱着脑袋，生怕哪座楼倒下来，不过陆凝倒是还稳稳地扶着墙壁，一只手依然在拍摄海洋的士兵们。它们被冲击力震歪了身形，不过大多数实力不错的已经稳住了，有些甚至将目光投了过来。 “危险。”夏尔低声说。 “放心吧，夏尔，我是摄像师。”陆凝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 几名士兵迈步向这边走来，并端起了手中的枪械，准备射击。不过此时，它们忽然发现自己手中的武器上黏连了一些黑色的东西。 不光是武器，连脚步也被绊住了。 “说实话，我一度认为，这些不死的士兵除了特意针对的手段以外，也没有其余的弱点了。”陆凝手一撑，直接跨坐在了墙头上，以更好的角度拍摄着，“但是仔细一向……也不是没有。” “什么？” “死亡的士兵，在活着的时候具备的本能已经迟钝了。要依赖器械开启的防护罩姑且不论，那些本身就具备超自然力量的士兵，居然没能在幽灵船爆开的时候就被动展开护身手段，对于那种程度的强者来说就很不正常。” “说得对。”西比尔摸了摸下巴，赞同道，“自动防护装置我们这边都有人可以做，海里面那些当然也应该有。” 这个是什么原因呢？陆凝大概猜测了一下，那就是这些士兵实际上只是简单执行命令而已。就像是玩即时战略游戏一样，海下达了命令，士兵就执行，海发现了士兵大量死伤，才让它们展开了自身的防护手段，而遭到攻击到反应过来下达命令之间，有那么一点时间差，这就是中间表现奇怪的原因。 那么这就衍生出第二个问题了……为什么海不在一开始就让这些士兵攻守兼备力量全部解放？ 以最简单的比大小角度来说，那就是从海的洋流中复活比起让它们额外增加防护能力来说消耗要小。陆凝倒是不觉得海有能量问题，那里面已经不知道收纳了多少文明的尸骨，它本身肯定没有资源上的限制，不过它降下来的这些士兵可就不一定了。 难怪任务只是让她协助击退第一批进攻。 “现在还剩下一个疑问需要解决……那就是它们身上的能量大概能支持各种状态多长时间。” 陆凝眼睛微微一眯，月光山谷模仿光真言的势域形成的锁链正在缠绕自己拍摄的几名士兵，它们无法将武器瞄准她，不过如果有援军过来，恐怕很快就能挣脱。 她想了想，用牙扯开了手上的绷带。 夏尔的治疗药品是死国的产品，生效速度非常快，她的伤口已经接近愈合了，陆凝继续举着摄像机，然后咬开了手上的血痂，让血液重新流了出来，落在了地面上。 风带过了一阵讯息，陆凝微微倾听，然后便激活了人真言的力量，一束黑色锁链从地面窜出，连接到了她手掌的伤口上，同时，那几名士兵中间也忽然又大量锁链探出，瞬间将它们缠了个结结实实。 陆凝感受到了“人”并不能完全压制“海”，那无效特殊能力的效果在几乎同级别的海面前是没多少作用的。不过她也没指望这个作用生效。拍摄并不是独属于人真言可用的手段，“致命摄制”应当是所有游客都可以用的，它的根本功效在于——延伸自身能力的射程。 听起来是个很普通的能力，但这个射程的眼神并不是距离上的，而是现实与影像世界之间的射程。而黑色的锁链则是以人真言的能力沟通月光山谷这里铺设的仪式所生成的，它的根本属性在于同化。 将任何力量同化为世界的守护者，这也是光真言势域内那些骸骨的真相。当然，无论是陆凝还是此前的尹荷，甚至更久之前的那些误入者都远远够不上入侵的标准，没有激活这种自动防卫力量。 现在，陆凝已经很清楚尹荷的目的了，这片海港中埋设着大量用于束缚守护者的石台，但是上面的守护者还是需要自己去找的。它们没有激活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尹荷等人判断现在的数量还不足以对抗海的军团。 陆凝相信，能够发现拍摄功效的不只是她，不过走了其余终局路子的游客到底应该怎么做她就无从猜测了。 = 左潇弼将已经用废的武器扔掉，从地上捡起一把武器。 “真可惜，这些士兵的武器会跟着尸体一起消失。”他掂了掂这把刀，重量还算趁手，这是刚刚被士兵杀死的人落下的装备。 巡海守卫的任务要求也没有出乎左潇弼的意料，只是……他不太爽而已。 “寻找前世。”他冷哼了一声。 这是一个取得了其它游客力量后才会走向的终局，而终局的任务则要求他完美觉醒对方的力量，达到全盛时期，然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拿了谁的能力，又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水平。作为一个来自人偶派对的人，左潇弼第一个瞬间想到的是，被自己拿了力量的那个人会不会得到通知？了解这份力量的对方会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所以他没有和陆凝躲在安全的地方，他得尽快将任务完成，只有完成了任务，他才能确定对方巅峰的力量达到了什么地步。这也算是在一个这种组织里面的人该有的自觉。 这时，又有三名士兵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内。 这条路似乎要走很久了。 = “缺陷弥补……”展秋心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招来的草叶，手里一下下打响着打火机，“原来场景里都做不到的事情，在这里就可以办到吗？梅雨，你的任务是什么？” “将这里所有的罪人捉拿归案，集散地给我提供了坐标。”梅雨瞥了一眼脚下，厄运的光环在她脚下形成了不显眼的灰色色泽，其中的一个光圈上隐隐出现了几个指针，为她指明了目标的位置。 柯道琳拉了一下衣领，走向了门口：“我的任务是与拆解军首领决出胜负。” 每个人都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默契地没有提后面的任务，因为每个人都察觉到了，集散地的终局任务并不是什么互帮互助……而是根据自身所处境地最适合的情况发布的。 “柯道琳，我跟你一起！”梅雨急忙跟上来。 “别急，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我们的目标也很明确了，梅雨，摄像机带着吗？没有的话，手机也可以。”柯道琳说道。 “呃？带了……你一直让我带在身上。” “那就拿出来吧，用得着。” 柯道琳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忧伤，当然，这也只是她自己的情绪，没人能够看得见。 两人走后，李成甫挠了挠下巴，说道：“看起来只剩下我们该走剩下的路了。” “你其实已经可以离开了，后面的事情我也不能保证能保住性命。”展秋心说道。 “你居然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啊……”李成甫双手揣进口袋，“但是呢，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吧，展秋心。我听过你的名字，也稍微了解了你的为人，我信你，我一个人是做不成什么事情的。” “李成甫，你这人活得很奇怪。” “四阶的人不是心理有疾病，就是心理健康得没话说，我肯定不是后一种。” “清晰的自我定位。” = 艾菲利克感到了一阵眩晕，他揉了揉太阳穴，目光恢复了正常。 “哼……故弄玄虚……一如既往。” 他已经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正在试图搜寻他的踪迹，而且那还是来自海港外的高级力量，根本不是他的层级可以对付的。他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却毫无办法。 现实扭转者之下，在海港并无太多的区别，毕竟海港里可以完全施展真言的各种手段，不需要被理解。然而拟神者却是另一个层面的存在，“殿堂”……在整个真言体系之下已经是仅次于真言本身的级别了。理论上来说，这种存在和单一的尘世之埃或者苦行僧都可以掰掰手腕，应该不是集散地能够让游客轻易掌握的力量。 毕竟有几个人会真的一门心思将一个崭新的力量体系研究透彻呢？还是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艾菲利克自问是做不到的，而换成别的游客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哪怕是尹绣、陆凝等人也是没可能做这种事。 所以虽然感到有些狼狈，艾菲利克还是服气对方的。 要是不和自己作对就更好了。 所幸对方隔着空间也难以对他进行精准定位，之前是因为尹绣的配合，而如今尹绣追不上来，他也有了自己的操作空间。 艾菲利克弹了弹手指，发出了一道无声的讯息。大约十几秒钟之后，他得到了几道反馈的讯息。 “……没能得到太多，不过也足够了。” 他最初可是做好了与所有游客为敌的准备，而游客自身的力量姑且不说，背后能依靠的力量也难免有些超乎寻常的，他自然要做好更强力量的准备。 他的第一个任务大概是最好完成的——以光唤影，置身混沌。 不久之后，艾菲利克周围就传来了粘液滑动的声音。他轻轻抬起手臂，一枚光球从掌心升起，照亮了地面上的东西。 它们已然不成形态，就仿佛是褐色的肉泥软瘫在地上，依靠着泥浆般躯体滚动着，但又有着一些不同。 那是此前被他放出去，又活着回来的“仆从”们。 艾菲利克半跪下来，双手合拢了那个光球，开始低声进行着念诵。那是一种有着神圣和亵渎两种含义的矛盾语句，当他念诵的时候，上方海洋的光芒也开始向他的身上汇聚。 这就是走上了“海洋之路”的人，而艾菲利克已经越发靠近真言的另一种形态，和邵先生那种不同，很快，他的身体上就开始出现了异化的特征。 92 记忆摧毁 “同化”的流程很顺利。 陆凝看着那几名士兵被黑色的链条拉扯到了地下，而现实世界的士兵也同样沉入了地面。很快，天空的高台上就多了几个被束缚的身影。 “这样一来，大概也会有人察觉到吧，能从海那边掠夺一些人来是最快的，这海港里面其余的人很多都不堪大用。”陆凝评判着，招呼了身后的人一声。 “我们还要继续这么做吗？”陆樱抹了抹脸，“我们可没有你控制黑锁链的能力，那是你身上那个真言的力量吧？” “没错，不过你们也不需要做那些，你和西比尔的能力最大的问题在于接触发动，而现在这个摄像能够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你们负责削弱，而我来进行同化。”陆凝瞥了几人一眼，随即又说，“当然，我们得先去一趟蟑螂超市。” 去买几台摄像机。 超市的蟑螂们依然是骂骂咧咧的样子，夏尔也提醒了一下在这里购物需要注意的东西。首先是不能买吃喝，另外是购物的时候要避开那些“硬壳生物”专用的物品，如果买了这两类物品的话，大概在十二个小时内就会变成一只蟑螂，并且具有莫名的对软壳生物的优越感。除此之外，反而是那些怪异的东西是安全无害的，这些蟑螂无论嘴上多么嫌弃，也不得不履行一个超市工作人员的职责——在试图给你挖坑的前提下。 有比较熟悉的人指点，众人很快就买到了几台摄像机。陆凝测试了一下，如果直接让三人打开摄像机拍摄居然还不行，必须是她自己亲手打开摄影功能后交给别人才能进行那种特殊的拍摄。 陆凝并不感到欣喜，反而有些疑惑，如果这是因为自己“摄像师”的身份才能做到的话，那不是摄像师的游客又如何利用这个场景最基础的设定呢？还是说，因为身边这三个人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因此才没有被授予“权限”？ 后一种情况可能性较高，不过没有办法去验证了。 “可是就凭我们四个，要将这些全都转化……真的办得到？”陆樱还有点犹豫。 “不需要全部，只需要一部分……大约三分之一的数量就足够了。” 陆凝说到底也只是要协助，让她自己想办法击退一支军队这个要求可就超出能力范围了。 “完成拍摄”的决定权并不在陆凝手上，不过她可以催促对方按下最后完成的按钮。不是尉詹，就是尹荷。 在陆凝考虑这些事情的同时，众人已经埋伏了几批士兵。被巷战分割开来的士兵几乎都是三到七人一组，防御力虽然不错，却也没办法避免这种从远处下手根本不近身作战的敌人。陆凝心里算着数量，在这样干掉了大约一百名士兵之后，街道上的士兵忽然开始撤退了。 “嗯？要撤军了？”夏尔也注意到了。 “不，只是集中起来。对方发现了有人发现了有效清除小队的能力，那么就将军队聚集起来。现在海似乎不能直接用火力清洗整个海港，所以战斗力只能集中到一处。” 陆凝脑海内模拟着如果自己遇到类似的情况应该怎么做。 海没有展现出多么强大的战术，这种存在也不需要什么战术可言。它是一种遵循本能行动的存在，如今作出的“合理应对”也非常程式化。现在看来，这种反应甚至可能都只是因为触及了某个阈值而形成的，和之前命令这些士兵启动防御状态是一个道理。 话是这么说，可是要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上挖掘出致命弱点来还是太难了。 陆凝一次性同化的极限数字在十个左右，当军队集结起来之后，那就很容易被找出来了，这么几个人还不够一个小队冲锋的。 “西比尔，你能够通过烟雾法术显现出这个海港里面究竟有大概多少军队吗？虽然你不能用生气窥探的手段，不过实像显现是可以做到吧？” “那可不太好数。”西比尔拿出一个烟壶，吹了一口气，灰色的烟雾开始在空中幻化，逐渐形成了清晰的像。陆凝抬头看去，确实是成片的数量，不过她并不需要最准确的数量统计。面前广场上大概的人数她能够知道，而根据这个集团所占据的面积，对广域成像下各个军团的占地面积进行估测，心里就能计算出现在军团的大致人数。 “九千多……所以最初的数量超过一万，再算上一些别的损失，那么这个阈值应该在百分之一左右。”陆凝沉思。 “什么百分之一？”陆樱听见了陆凝的嘀咕，她也不笨，脑子一转就知道陆凝在测算什么了，“你是在试探损失达到了什么程度会迫使对方作出改变？” “是的。”这个想法不需要遮掩，陆凝就是在试图折腾到这支军队不得不撤退。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夏尔猛地回头对西比尔喊了一句什么，但陆凝没有听见，因为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天地之间仅存一片死寂，还有一道华丽的光芒正在从海的洋流中倾泻而下。陆凝瞬间意识到她还是对海产生了一些误判，或者说，她对西比尔能力的作用原理还没有那么深刻的理解…… 意识陷入了一个短暂的僵直中，因为在剧场内的锻炼，陆凝很快就回过神来，她皱了皱眉，知道自己遭到了海的反击。 但是……因为什么原因遭到了反击？ 陆凝一边尝试唤醒夏尔和陆樱，一边冥思苦想，她依然记得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却总觉得有什么问题。 “夏尔，陆樱，醒醒！我们得赶紧撤离这里！”陆凝直觉感到了危险，袭击可以暂缓，就凭现在身边的几个人可没办法对抗海。 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是不是已经想到过什么对抗海的办法了？还是找到了思路？陆凝终于将两人都拍醒了。两人对陆凝的信任度还挺高的，听陆凝说此地不宜久留之后立刻就跟着她离开了。 = 此时，唯一位于海港之外的游客感到异常难受。 来自尘世之埃的压倒性能量释放，以及之后苦行僧和尘世之埃大打出手对周围形成的扰乱，已经让她在失去对艾菲利克定位的同时，受到了非常严重的精神损害，这就是身处外界的不便了。 而接下来海洋释放的记忆摧毁也不光是对着陆凝这边单独释放的，而是打击了整个海港所有可疑的位置，这也再一次给试图连接海港的施语鸾造成了伤害。 她现在只觉得头痛欲裂，耳边传来了无数低语，像是别人在对她说，也像是她在对自己说。那些呓语仿佛在指责她，也像是在鼓励她，除此之外，还有打击、自暴自弃、讽刺、释放自我等各种不断的语句，甚至开始逐渐变得不像是正常的人类话语。 云纾有些惊恐地看着理事长，现在施语鸾双手按在桌子上，眼睛紧闭，血丝从七窍当中蔓延而出，皮肤下方有青绿色的脉络在跳动，就像是什么不明生物正在她的体内，随时可能破壳而出。 “理事长……您……” “去找王怀恩，你们两个……务必稳住外面的局势……”施语鸾咬紧牙关，猛地睁开了双眼，她的双目已经变成了一团血污一般，根本分不清瞳孔在何处，云纾见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急忙应声逃出了办公室。 施语鸾已经知道了自己遭遇的问题是什么了，假如现在有人正在测试她的灵魂损伤，怕是有几项正在疯狂增长。这就是拟神者会遭遇的问题，她已经过于接近真言了，甚至自身也有可能成为一种新的真言形态。 “哼……” 施语鸾的手中出现了一枚钥匙，她将这枚钥匙刺入了自己的太阳穴，强行锁定了自己目前的精神状态。 “我不能输……” 一个个真言符文在她手下成型，顺着流出的血液构成仪式必须的符号。意义的创造是个繁琐的过程，施语鸾的头愈发痛了，而此时她也不得不继续，因为如果在此时她放弃继续，那么对方的破坏力一定会趁虚而入，这是真言体系力量中必有的缺陷。 要么上升，要么被消灭。 终于，在满眼血污当中，施语鸾再次看到了月光山谷，不过在她的视野之内，山谷之内充斥着令人不适的错乱线条，黑色的污浊已经浸染了大约四分之一的区域，横贯上空的光芒海洋中散发着陈腐的气味，死亡和遗忘正在逐渐覆盖下来，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那不是她能够匹敌的对手。 施语鸾再次吐出了一点血液，太阳穴内的钥匙也在慢慢向外，锁定的效果逐渐被更强的干扰和摧残破坏，她的时间不多。 一个个如同断裂的字符从她的口中吐出，如果陆凝在这里，一定会对她正在进行的事情有一点理解。 类似她此前的祈祷，令真言坠落于海港之内。而此时进行着祈祷的，则是一名掌握了多个真言知识的拟神者，这种祈祷在质上有着根本的差异。 “海的存在内包含了大量真言，虽然它不需要依靠这个来提升自己，却也无法对所有真言形成控制……” 施语鸾再次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内此刻还有一些黑色的蠕动物，但是她毫不在意，目光只是穿透了时空，死死盯住了那片海洋。 “海洋之路”——你已跨过了那一道分隔人与神的界限，你已感知到天命将至。那条路不是没有代价，要么洗脱心灵的尘埃，要么在海内化为如神如尸之骸。 “诸星，启示我途。” 符文泛光，在施语鸾的手中产生了串联的效应，接近二十枚真言印记依序点亮，祈祷之音正在穿透时空。 “真言，坠于大地。” 月光山谷上空的海上忽然涌动起了巨浪，就像是海啸骤然出现一般。高居于海港天空中的世界树冠上，绮纱微微皱起了眉。 她完全不想回应尘世之埃如同挑衅一般的“噪音”，也对满脑子命运的苦行僧不感兴趣。她坐在这里，只是为了更近距离地取得海的工作原理。不过现在，更多的变数入局之后，她也难以置身事外了。 绮纱将左手的手套摘下来，一圈柔和的白光在她的手掌附着着，她将手按在了身边的树干上。 “回来吧，各位，练兵结束了。” 世界树的枝干上立刻快速生长出了一些花苞，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花、结果，变成了十几个与人一样大小的绿色果实。果实很快开裂，每个里面都钻出了一个人，跳上了树枝。 “队长！为什么紧急把我们叫回来？我刚刚差点就能再干掉一个……”胡犬大声喊道。 “我们没办法真正杀死那些士兵，胡犬。”阿克纳笑了笑，“队长，是出什么事了吗？” “如果继续让你们留在那里，那受到的污染就不是我能驱散的了。虽然肉体能够复活，但是灵魂上动手术的手段我可没有。”绮纱的声音柔和了一些，“有人影响了海，恐怕接下来这座海港里就会发生一场真言流星雨，那些士兵如果不收回去大概会死伤惨重，毕竟真言的污染也不是海本身的机制可以抹掉的东西。” “那海港里那些人……”阿克纳立刻向下看去。 “那是这个世界的责任，不是我的。我只负责你们的生命。当然，接下来如果你们有意图去救人，我不会阻拦。”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同时将目光集中在了绮纱身上。 “别这么惊讶，这个世界的危险度预估和实际情况严重不符，已经不是让你们锻炼自身能力的时候了。”绮纱抬起手，白色光芒笼罩的手指在空气中割开一些细微的缝隙，“我已经将相关讯息录入了这个世界，现在该给你们也装载了。” “各队准备。”苍白的人抬手，众人立刻作出了严阵以待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规则写入……”绮纱手指轻轻在空中点过，仿佛有不存在的按钮一般，一个个白色光点随着手指触碰亮起、熄灭。 “时序乱流、奥术起源、机械天使、不死狼神……” 每一个“规则”被唤起，便有一个人身上的气息立刻转变，从此前只能负责侦查以及对付士兵的水平，顷刻间提升到了不亚于尘世之埃个体的水准。 极光的队长，【谜团】绮纱，游走过诸多世界，剥离规则之人，她不需要自己的队友有多强的力量，她随时可以制造一批比肩神明的下属。 97 短暂的和平 柳叶死后，陆凝才离开。她没有完全相信柳叶已经重伤，如果对方有机会害自己来进行治愈的话，估计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因此陆凝一直等到了柳叶咽气才转身离开。 不过，她所说的那些人倒是可以去看一看。 如今的蟑螂超市已经没有了收银员，这当然是因为这些蟑螂同样不属于本世界的住民，于是被一视同仁地扔到了外面。陆凝翻过护栏，快速找到了庇护所的位置，敲了敲“门”。 庇护所的人对外界的变化似乎不太敏锐，过了几分钟，才有人慢吞吞地将门打开，不过陆凝至少来过这里，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进门之后，她就看到陆樱一脸恶霸状吓得几个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这张脸摆起凶恶的表情是没什么威慑力，可陆樱本人那股恶人气场可是完全掩盖不住的，就像进了羊群的狼一样。 “又怎么了？”陆凝走过去问。 陆樱见到陆凝，立刻收起了恶狠狠的样子：“这群人居然不给我发物资配给。” “那……那是在这里留了足够长时间的人才有的，我们根据人数分配……后来的没有……”一个人争辩道。 “那你们庇护了什么？连吃的都不给，躲在这里的人要饿死吗？”陆樱一呲牙，吓得对方立刻又缩了回去。陆凝拍了拍她，手指了一下外面：“现在外头已经安全了，要不要跟我出去？” “去啊，这群胆小鬼可真是没什么意思。不过……你确定安全了？” “……” 海港内的风平浪静，也是因为这一次放逐。陆凝不认为那么多人拿这层屏障束手无策，他们肯定有办法走进来，继续此前的行动。但是在那之前，这群人应该要先内部分个胜负。 陆凝带着陆樱，一边寻找着幽灵船，一边走向柳叶所说的那个庇护所。柳叶口中的“骗开”恐怕不那么简单，那里大概没有几个人有幸能存活下来吧。 穿过中央街道的时候，两人听到了一阵拖动的声音，声音来自一条狭窄的街道。陆凝本来不打算管，但是一股奇异的香味从她的鼻翼飘过，让她不由得有些好奇。 “餐厅的人居然没有被放逐出去？” 陆凝走到了街道转角的地方，往里面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群穿着厨师服的人正在拎着袋子到处走动。那些袋子里飘散出的气味带着一丝血腥味，但总体上却有着非常诱人的香味。 元饕就站在这些人中间，似乎还在指挥。陆凝没有看到这些人将什么装进了袋子里，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大型金属夹和钢钎，却仿佛只是在鼓捣空气。 “嗯？客人？”元饕忽然转头看向了陆凝这边，“一身血气，看起来是经历过漫长的战斗了啊，是否需要休憩一下？如果需要的话，一些餐点我们也可以提供。” “……主厨先生，你们在做什么？”陆凝问道。 “打扫战场啊，也是为我们的食材库进行储备。”元饕微笑了一下，“火热的战场残留下来的东西是我们绝佳的食材获取地点之一。” “你们做的东西都是……” “啊，请放心，我们的烹饪会回避同族相食这种问题，毕竟那很不健康。我可以保证我们的菜色不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任何负面影响，上一次确实是我的管理问题，再次向您致歉。” “那么你们在收集的是什么？也不是尸体吧？” “啊，那可太差了，您怎么会认为我们会看得上那些沾满尘土，又被各种不同能量冲刷过的材料呢？这样劣等的东西是不能被端上餐桌的。”元饕伸手招了招，一个人走过来，将手里的夹子和钢钎递给了他，元饕又转手递给陆凝，“您可以看一看，这不需要保密。” 陆凝皱了皱眉，接过两件道具，发现在手握的柄部有一个小型的统计用仪器，而在触碰到道具的瞬间，她就看到了周围一些此前看不见的东西。 那是一些不同颜色的气体，就像是漂浮物一样在周围扩散着，用夹子可以将一些丝状的气体夹起来，而钢钎可以将地面的一些沉积为块状的刺起来。陆凝不能闻到这些气体有什么味道，元饕也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任何食材都是需要再次烹饪才能成为美味佳肴的，您所看到的这些只是原始状态，没有气味其实已经很出色了。” “谢谢解释，那么这些东西是什么？” “这就是商业机密了，女士。”元饕伸手将道具拿了回来，“餐厅的秘密可不能被外人知晓。知道的人不是来当了厨师，就是进了仓库。” “好吧，那么我能问一下另外一个问题吗？为什么你们还能在这里活动？”陆凝也没有那么好奇这个，立刻放弃。 “啊，这个问题很好，拥有了跨越世界的力量之后，大部分人都会不征求任何同意，或者是跨越了世界之后才去获得许可。但是我们呢，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人，是经过了正规手续的，在被认可之后才进入了这个世界。” “正规手续……” “我认为你应该很了解这个。”元饕眨了眨眼睛，“我的眼睛还没有昏花。” 这是指集散地给游客们的身份吗？的确集散地给的身份应该也是进入世界之前就确定好的，虽然陆凝并不了解具体的运作原理。 “既然主厨先生出来收集食材了，您认为这里的事情都结束了吗？” “结束？不不不，事情从来都不会结束，人又没死光，那么就会有事。”元饕将工具还回去，晃了晃手指，“依我的感觉，您还是早日回去为好，能够存活至今，就应该感到庆幸了。” “好吧，既然店长这么说了，我就尽快离开。”陆凝点了点头。 见到元饕只能说是一个插曲，她没有去想对方采集的物质究竟是什么，反正想象也只能恶心自己。不过这样一个神奇的餐厅主厨给自己的忠告倒是应该听从，陆凝的确是打算赶紧离开了，她可不准备参与自己力量达不到的战斗，何况最后的保命手段都已经用掉了。 “陆樱，还没看到幽灵船吗？” “没啊……之前幽灵船造成的破坏好像都被修复了，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这海港这么大，如果没人主动变幽灵船估计会很很难找残骸。话说回来，那种东西已经没有锚点也没有记忆了，只剩下一些灵魂的残渣，你找那东西干什么？” “找的就是那个。” 一路闲聊着走过来，终于来到了那个庇护所的位置，大约在东南侧，一片很有未来风格的胶囊房子中央，服务管理中心里面。陆凝用空间探测装置找了找，很快就发现了入口的位置，在一个办公桌的下面，钻进去打开门就可以了。 “小心点，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陆凝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你怎么跟我长辈一样？” 陆凝懒得理她，伸手拉开了这座庇护所的门。 次元的光芒一闪而逝，接通了内部的空间，这是一座看上去氛围冰冷的石窟，有些人工打磨的痕迹，却并没有精心装饰，里面在岩壁上嵌入了夜光石来进行照明，但光线条件很差。陆凝跳下来之后，发现地面甚至都没有弄平整。 “嘿，这地方怎么这么糟糕？看起来比之前两个可差远了。”陆樱跳下来就抱怨了起来，陆凝耸耸肩，打开摄像机镜头前的照明就走了进去。 这个地方静悄悄的，却也没有什么血腥气味。每个庇护所虽然建材不同，但布局结构都是大同小异，一条通道连接着大厅，大厅再去连接各个功能区。陆凝至今没有和建立庇护所的正式成员好好聊过，仅仅见到他们在忙进忙出，甚至此前陆樱那种吵闹都没有让他们出来制止。似乎只要不影响庇护所正常运转和执行职能，这里的人就不会管闲事。 大厅里面也是一片安静，一枚巨大的圆形夜光珠放在中央作为照明用，看起来倒是亮堂了一些，周围的石桌石凳都是空的，既没有人，也没有战斗的痕迹，仿佛这里的人全部都撤离了一样。但此前柳叶所说的分明就是这个位置，至少这里也应该有那么几个真言信众在吧？还是说那几个信众没听话自己跑出去了？ “啧。”陆凝略有些不满地走向了大厅的一扇门，这些门通往庇护所的各个区域，有人在的时候除了生活区是不允许受庇护的人进入的，陆凝此前没机会到处看一看，现在倒是可以一探究竟。 “哈，我可是闻到了很不妙的气味……”陆樱叹了口气，“陆凝，这里的潮湿也滋生了不少腐臭啊。” “不是人类的。”陆凝说 “也未必是人类最后留在了这里。” 陆凝回头看了陆樱一眼，知道她说得也对，可能性很多，庇护所也早就不是什么安全所在了。 “谨慎一点好了，如果你觉得一定要撤退了，那么我们就离开。” “哼……好。” 继续往里面走了一段路之后，陆凝就看到了一个路牌，上面标注这条路是通往仓库的。如今路上也没有什么把守，陆凝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也没有别的痕迹，似乎人真的只是离开了而已。 仓库的大门还是紧闭着的，这里通常应该用来存放各种物资，不过具体是什么陆凝就不知晓了。她将手按在门上，试着向内推动，居然是可以被推开的，而推开门缝的一瞬间，她就闻到了血腥味。 “有问题，警戒。”陆凝对陆樱说。 “闻到了。” 陆凝将门慢慢往里送，忽然一个发力，然后自身闪开，门口内瞬间窜出了几道黑色的物质，击中了陆凝侧面的墙壁，顿时溅起了一些碎石。 “子弹程度。”陆凝甩手将一枚闪光弹丢进了室内，然后扭头，一声爆鸣中，室内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咆哮声，陆凝在强光刚刚散去的瞬间就将军刀和厨刀都拔了出来，交叉架在了身前。 对方的反应似乎没那么快，陆凝和陆樱向仓库里面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本以为会存在的怪物实际上只是一个人。而且这个身影陆凝竟然还有些熟悉。 “……瞿奕？” 那个人听见了声音，转过头来，半张脸确实是瞿奕，而另外半张脸——已经像是融化的蜡烛一样糊在了一起，只留下一颗宛如岩浆一般赤红的眼球。 陆凝虽然不会被这种样子吓到，不过认识的人变成这个模样确实让她有些惊愕。她就在想瞿奕从那之后去了哪里，是否参与了询幽姐妹会的行动， 却没想到落在了这个地方，而且这个样子很像是受到了严重污染。 对方似乎不认识她了，喉咙里一直发出浑浊的咆哮，也是这样的污染必然会造成神智的混乱，陆凝甚至不知道这样的瞿奕还会不会被集散地判定为活着。紧接着，她就发现瞿奕那被污染的身体部分正在不断增生组织来承受溃烂，估计也正是凭借这种方式，她才没有整个身体都融化掉。 就在此时，瞿奕手猛地向前一伸，从她的身体上立刻脱落了一些融化的块状物，在空中再次聚集成固体，对着陆凝的面门射击而来。陆凝自然是不会被这种明显的攻击打中，侧身避开了攻势之后，还用余光瞥了一眼仓库——这里果然有很多尸体，尸体上多数都有好几个贯通伤，失血量巨大，估计也正是因为瞿奕的这种攻击造成的。 这时候，陆樱忽然钻过去一伸手将门重新拉上，然后拽着陆凝就往回跑。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这东西我们打不了！闪人！” 陆樱相当烦这种再生能力极强的东西，的确她的能力是克制再生，可是在杀死对方之前完全是看她伤口增生速度快还是对方再生速度快，一个不留神还有被反杀的可能，因此发觉了对方具备着强力再生手段之后她立刻就打了退堂鼓。 陆凝倒是无所谓，她只是基于自己面试官的身份想看看瞿奕还能不能救，难得接个任务，虽然两个人死了不是她的责任，可是总也有点不完美。 然而，在跑回了大厅的时候，陆凝和陆樱却正好看到有几个在另外一个通道口探头探脑的人。 98 致星海 陆凝没想到唐纳德和陈岸辉居然也在这个庇护所里面。而这里的人为了躲避那个怪物全都躲进了生活区，并且落了内部锁。由于一直没收到外面的人传回的信息，就没出来，直到听见了刚刚的动静，陈岸辉才提议开了锁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唐纳德和陈岸辉是最早来到这里的，庇护所有自己的准入手段，两个人通过专门发放的“钥匙”转移到了这里，不过并不知道庇护所这里已经不安全的事实。在那之后，便是柳叶过来将人送过来了，根据陈岸辉所说那一批人有十几个，不过个性比较凶戾，来到庇护所就与这里原本的人发生了口角。唐纳德察觉到了不对劲就偷偷找看守们告了状，直接下药将这些人全都放倒了之后关进了禁闭室。 接下来就是一次意外的突袭。命运盟约也对这个庇护所发动了袭击，然而他们在门口就和询幽姐妹会打了起来，那批姐妹会的带队人正是瞿奕，瞿奕作为游客自然也知道庇护所对于游客方来说算是正面效果的，发现了命运盟约的突袭行为后马上来了个黄雀在后，古怪的是，命运盟约打开了门就没有再尝试继续进来。 这大概就是“遵循命运”的人们早已知道的结果了。 因为一枚真言化为的星将坠落在附近。 星坠造成的巨大污染扩散几乎是一瞬间就夺走了诸多人的神智，除了瞿奕等少数几个以外，外面战斗的人瞬间都融化为了无法看出外形的生物，它们宛如史莱姆一般爬出了战场。瞿奕在杀死了剩下几个即将被污染完全覆盖的人之后，转身就冲进了庇护所里面。而庇护所也立即拉开了最大警报，所有战斗人员出击，而剩下的人则被送进了生活区内部锁上了安全锁。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陈岸辉说道，“我能感觉到当时的瞿奕状况已经非常不稳定了，听你们的意思，她已经杀光了所有的战斗员。” “那么……为什么瞿奕没有从仓库区出来？”唐纳德瞥了一眼那边的通道，“凭她的能力，要冲出来也不难吧。” “不知道。”陆樱撇了撇嘴，“那扇破门看起来拦不住她，不过从我们见到她开始她就原地不动来着。” “她把一只脚钉在了地上。”陆凝说。 这也是她觉得瞿奕说不定还有救的原因。她看室内环境的时候就发现了瞿奕原地不动的原因，而这样的行为显然不是疯了之后能做出来的。那么至少……此前的瞿奕认为，这是一种能够让自己有几率获救的方法。她只要不离开，那么就有机会恢复。 “够狠。”陆樱也明白了。 瞿奕大概是因为看到这里有唐纳德和陈岸辉在才做了这么个打算吧，如果陆凝不来的话，时间一长那两人也是会想办法出来的，这也算是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了同伴……虽然比较冒险，不过情急之下还能作出这样的选择，倒是让陆凝提高了一些评价。 “既然前因后果如此，那倒是可以救她一下。”陆凝说道，“现在她恢复的询幽姐妹会力量正在用再生来抵抗污染，这段时间我们得找到一个方法，或者至少是将一部分活着的她带走的办法。” “办法也不是没有。”陈岸辉挠了挠下巴，“我们这段时间在各种神秘的商店里面也买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有一个能起到点作用。” 他从背包里面摸出了一个大约有石榴大小的透明球体，球体内还残留有少量的淡蓝色溶液。 “这个东西是生体标本容器，它可以将放进去的生物进行保鲜——大约能保鲜一天左右吧，里面的富营养液体足以让细胞结构的生物以任何形态生存那么长的时间，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把她的心脏或者脑子挖出来存放在里面，也算是活着的。” “是好东西，不过这么点的地方也放不下吧？”陆凝接过那个球研究了一下。 “高科技，可以膨胀到篮球大小，不过保鲜的时长是不会变的，所以整个人带不走。”陈岸辉叹了口气，“这玩意本来是我打算给队友保命用的，接过队友被秒杀根本没机会用，我呢……我用不到这个。” 陆凝看了一眼陈岸辉有些憔悴的脸，说道：“你已经是个很好的队长了。” “我没什么领导才能，也算是赶鸭子上架。客套话先别说了，虽然这东西有保鲜的作用，可是你得有那个本事从她身上把重要的地方割下来……这可是我帮不了忙的地方。” “多谢，后面的事我来考虑就可以了。”陆凝笑了笑，“陆樱，跟我来。” “怎么又是我！” “你的能力这种时候就很好用，不觉得吗？” “废话，你不是用过吗？我的能力当然很好用……问题是那女人也不是白给的啊，虽然只是子弹射击的强度打中了一样能要了我的命的！” “那么明显的攻击都躲不过去，难怪你要跑到这种地方来求活。”陆凝白了她一眼，“不帮忙吗？我自己也行，只是要费点力气。” “……帮。” 陆樱觉得自己也是犯病了，不过她确实对陆凝有些畏惧感，这恐怕是当初的经历中所留下的一些危机意识了，也只有她亲身体会过陆凝有多危险，她一直都在刻意地避免真正会让陆凝生气的可能性。 两个人再次返回了通道，有了既定的标记位置，对于陆樱来说控制能力就比较容易了。陆凝把刀借给她，让她在墙壁上刻出了一些痕迹，然后便发动能力让痕迹向内蔓延了过去。 门上具有很强的抗性，材料也非常难以蔓延，反而是周围的石头比较容易继续刻印，陆樱花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的刻痕延伸到了室内，悄悄向着室内的瞿奕扑了过去。 “你的能力操控精准度如何？” “看不到的话，会大幅度下降，我可不保证一定能切准。”陆樱老老实实地说，“要不快到了的时候咱们还是开下门吧。” “可以。”陆凝将手按在了门上，“她的射击方位基本是固定的，你往我这边站一点。” 陆樱依言躲了过来，然后继续驱动着自己的能力向内侧延伸。她按照此前看到的大致位置，控制着能力慢慢抵达，然后—— 空间忽然震动了一下，陆樱驱动能力切割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妙，她大叫了一声，伸手将陆凝从门口拽开，与此同时，封闭仓库的门上骤然多了一排尖锐的凸起，里面的瞿奕已经进行了一轮射击。 “怎么搞的？为什么会有地震？”陆樱也有些恼火，本来她命中率就不算高，谁知道居然还会出这样的岔子。 “夏尔？”陆凝冷静地抬起手臂问了一句。 “打起来了！我正在躲！绮纱动手了，那几个也在打架，你小心点，那个壳估计挡不住这些人——” 又是一次剧烈震荡，大量砂石从头顶落下，陆凝一抬头，发现一部分石头被整齐地修成了一道直线。 属于拿度的力量。 这群怪物的战斗能够撼动空间确实一点都不意外，令人意外的是这个空间位置居然距离战斗的地点那么近？ “不好！” “什什什么不好？”陆樱听见这一声都结巴了。 “赶紧去让人撤离！这个地方可能不是在海港里，它的空间位置在球壳外！” 陆樱吓得转身就冲向了大厅，陆凝则站在原地没动，她等了片刻没有等到第三下空间震荡后，立刻伸手推开了门。 刚刚在一轮射击之后门里再也没有了反应，而现在果然如陆凝所知道的那样，一个巨大的劈裂伤口从脚下爆发出来，顺着她被钉穿的脚面蔓延而上，将被污染的那部分身体切割开来，但是由于精准度的问题，大部分瞿奕原本的身体也被错乱的伤口切开，此刻已经失去了意识，仅存的半个头部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 “……仅仅是失去了意识，询幽姐妹会的生命力真是够顽强的。”陆凝在瞿奕身边蹲下来，提起长刀一刀将她的脖子斩断，然后将那个容器拿出来，在上面碰了碰，当球发出了靛青色的光辉后，她将球壳抵在了区域的脑袋上，球壳瞬间膨胀，将瞿奕的头装了进去。 “陆凝！你在干什么！跑了！”陆樱在通道口大喊。 “哦。”陆凝扭头冲出门，用力将手里的容器丢了过去。陈岸辉抬手接了下来，大吼道：“往门口跑！我们已经把门打开了！” 第三震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到来，这一次，不规则的线条，纯粹的色彩全部入侵了这个空间，陆凝甚至听到了一阵令人牙碜的碎裂声，她赶到自己的肩膀上仿佛有什么重物正在压下，属于苦行僧制造的压迫里再次袭来。 然而人真言纵然有各种好处，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不是合适的环境下，她不具备过高的机动性。在这样的山洞里面，她根本没有机会借助风快速飞出去。 唐纳德甩出了一根绳索，但立刻被扭曲的空间拦腰截断，陆凝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上方。庇护所的顶部已经如同被撕开的画布一样，显露出了外层的璀璨星光与海洋，见到这个的一瞬间，陆凝心头一动，脚步稍微放缓了一些。 紧跟着，一道仿佛要切开天地的白色光剑将她面前的世界一分为二。 轰隆一声，陆凝头上、脚下的空间瞬间粉碎，她也立刻将手在手环上一按，一道电波发了出去。在她落入无边星空之前，一只光是高度就接近三米，浑身被蓝色火焰包裹的巨狼在她身边掠过，张嘴一咬一甩，就把陆凝扔到了自己背上。 “及时的救援。”陆凝向狼背上的夏尔笑了笑。 “我注意到你的位置了，提前预判不难。”夏尔说。 “喂喂喂！我可是要参战的啊！怎么变成带着你们两个来回跑的了？”底下的巨狼发出了不满的嚎叫。 陆凝听出这个声音，笑笑：“胡犬，你这个样子威风多了。” “那是，这可是队长给我挑选的最适合我的神明状态。”胡犬听了相当得意。 神明状态？这就是绮纱所掌握的东西吗？陆凝抬头看了看四周几乎打成一团的状态，四个尘世之埃手中轻而易举地轰出了各种近乎规则的攻击，而苦行僧则完全以躯体的强度对抗也不落下风，除此之外，就是一群已经完全认不出来，却带有熟悉感的存在在周围围攻——陆凝甚至看到了一具巨大的机器人，头顶一枚宛如钟盘的光环，背后展开十二对光剑羽翼，估计刚才就是那东西将自己所在的空间直接斩开。 而脚下，则翻涌而出着大量的“星”。 真言们从海中跃出，肆意舒展开自身的本体，对于本身已经和它们近乎同一级别的人污染已然无效，可是被扔出来的并不只有这群神仙，很多外来者可扛不住这种群魔乱舞一般的污染，霎时间很多位置比较靠下的人立刻化为了奇形怪状的怪物，而少数则转化为了幽灵船，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海洋。 “这什么地狱绘图……”陆凝抽了抽嘴角。 “贪婪的代价而已，队长没想过救他们，我们也不认识，懒得救。”胡犬向下看了一眼，“我想上去干架啊！” “省省吧，你对付一下那些真言的衍生怪物就足够了，虽然你身上气息很恐怖，到底也不是那种实打实的自己练出来的力量，插手不了那几个家伙的打斗。”夏尔这方面眼光还是有的，他看得出来中间的战团里极光单纯是凭借人数才能勉强持平，尘世之埃和苦行僧本身的强度还是过高。至于陆凝现在在远离海港的地方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对付苦行僧了，人真言隔着海几乎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那绮纱呢？”陆凝在那群化身神明的人当中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比较类似绮纱的化形。 “队长？树上。”胡犬用下巴指了一下。 陆凝转过目光，看到了那依然高耸巍峨的世界树，以及站在一根树枝上的绮纱，她正在用手指在空中写写画画，仿佛在描绘着什么，指尖闪烁着的白光在另一边的激战前看来毫不显眼，但绮纱的神情却非常专注。 忽然间，绮纱那一贯冰冷的神情上，显现出了一丝笑意，她的手指猛地一弯，一个仿佛由信息行列所构成的小型光幕在她手边形成，然后展开为了一扇暗色的门，她立即伸手探入了门内。在这瞬间，一股极度不舒服的感觉从陆凝的体内传来，而有这种感觉的显然不止她一个，下方的海竟然停止了流动。 100 落幕——人类序诗 灼痛感直入脑海，却也瞬间将那源源不断的可怕目光阻断在了外部。展秋心的火焰本身的杀伤力不算极强，却有着强烈的“屏蔽”特性，理智在一瞬间回到了陆凝的脑海当中，她眨了眨眼睛，再次凝聚出蓝色的光，不过不是镰刀的样式，而是仅有手臂长度的短剑，她奋力举起短剑，迅速在身边的几个人身上都刺了一下，直达灵魂的刺痛感也让他们逐渐沉沦的意识也骤然有所醒转。陆凝紧跟着伸手抓住了自己的链条，她隐约看见了人真言在她身上具现出来的盔甲，只可惜太破碎了，根本让人分辨不出来。 “走！” 陆凝将虚无的锁链向所有人身上一绕，而另外一边的展秋心骤然感觉自己身上压力变得巨大，她眼角微微一抽，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点亮打火机。 “烧过去！” 火焰再次盛燃了那么一瞬间，接着在三秒钟后由于无法承受那庞大的污染而熄灭。不过陆凝等人也抓住了这仅有的三秒钟，三名神级别的人全力冲刺，这个时间足够脱离那股吸引力了，然而三人刚刚飞上去，却骤然看到一个浅灰色的身影出现在头顶上。 “你们发现了什么呢？”尘世之埃发出了一声轻笑，那是涅墨西斯的声音。陆凝瞳孔一缩，看来绮纱一个人并不能在战局中占据什么优势，最多是维持一个平手的局面。不过她已经夺走了那么多的规则，这一次也应该是她的胜利了。 涅墨西斯似乎也是同样的意思：“看起来随性而为确实不比周密筹划成功率高，这一次我们的目标说什么也做不到了，不过呢，稍微收取那么一点利息也是可以的。” “胡犬！弓影！带着人——” “创伤感。”涅墨西斯轻笑，阿克纳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再一次陷入了之前那种混沌之中。胡犬和弓影却也不需要阿克纳多说，各自带着一个人左右分别飞走。涅墨西斯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然后转身继续向着陆凝这边追来。 “那家伙盯上了我们。”弓影说，“大概认为你是最关键的。” “为什么这个涅墨西斯会盯上我？”陆凝皱起眉，“在那种存在的眼里，我们应当没有多少区别。”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恐惧。” 低声的呢喃在两人耳边响起，却只有弓影那如同玉石一样的脸庞上出现了恐惧的神色。这是对单效果——尽管知道了这一点，却已经没什么用了。 宛如砂砾灌入咽喉一样的呼吸已经扼住了陆凝的喉咙，银色与灰色交织的身影，右手张开，对准了陆凝的额头，左手则已经搭在了自己的面具上，轻轻揭开一角。 “你……” “你脑子里的信息我就收下了，陆凝，这种地方以后没有实力还是不要再来了。” 砂砾淹没了陆凝，连同她最后一丝意识，而在旁人的视角之内，陆凝已经化成了一片银白色的细沙，散落了出去。 “哈哈，那人可真有意思。” 涅墨西斯抬头看向了绮纱。 “她的世界或许更有意思，不过也更危险，还是要准备一些的……可以和亚历桑德拉商量一下了。不过在那之前。” 一个小小的旋涡在她的指尖生成。 “应该将‘闲杂人等’全部驱逐出境。” 她是覃雅，现在也是涅墨西斯，多亏了陆凝，现在海港内的大部分情况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逃生欲。” 旋涡炸开了出去，涅墨西斯满意地将面具重新覆盖，就在这时，一道光剑斩了过来，是那个机械天使已经扑了过来。 “哎呀，你可以卸载自身的情绪模块是吧？”涅墨西斯笑了笑，“不过我也不是只有控制别人情绪的攻击方式来着。” = “咳，咳……什么情况……”展秋心捂住了嘴，她的口中充满了甜腥味，蔽日之炎被粉碎，而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冲击力将她毫无抵抗地粉碎了，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呢。 “欢迎回到……现实。” 身旁不远处有人作出了回答。展秋心立刻转身，看到了一个穿着有些破破烂烂衬衫的男人，他的神情有一些憔悴，不过也仅仅如此而已，一缕青色的光正在绕着他转动。这里是……停车场。 周围没有几辆车了，似乎有人进行了清场，而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全部都是游客，展秋心所知道的还活着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送到了这里。 “我叫尹绣，是游客的一员，当然，我们此前没有见过面，你可能听说过我。” “是你？” “你受伤的情况最轻，因此醒过来得比较早，那边你的同伴大概也很快。至于剩下的人，休息一下对他们有好处。这次场景真的死了很多人，能活着已经是幸运了。”尹绣说道。 “结束了？” “这个问题……尉詹导演，你来给我们解答一下吧？”尹绣看向了一辆车，那是陆凝等人最开始过来的时候乘坐的那一辆，尉詹正在从车上走下来。 “月光山谷已经封闭，在将最后一批人类送回内陆之后，我们会从内侧将月光山谷闭合，让那里成为一个真正的前哨。此后，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绕过月光山谷抵达内陆，这个世界已经安全了。” “不见得吧，尉导。”尹绣挠了挠有些乱的头发，“远的不说，就算是那群已经到来的外来者就已经有不少能够直接打穿海港的防御，你真的认为这能称得上是安全？不过是在世界之外建造了一个乌龟壳罢了。” “如果连这层壳都没有，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发展的余地。”尉詹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应该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一个人，一个公司，乃至一个国家的事情了。” “唉……”尹绣有些苦恼地叹息了一声。 作为少数的个体来说，能够谋划出这些来已经是尉詹等人的极限，他们无法鼓动整个世界，也冒不起那个风险，最多是吸引到真言的信众们在影视基地形成一股力量。 “等下……怎么回事……” 此时，别的游客已经陆续醒转了，梅雨醒过来之后第一时间脸上闪现出了惊恐的神色，她伸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抓了抓，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随即踉跄着爬起来冲到了尉詹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月光山谷……海港……快送我过去！” “怎么搞的。”左潇弼盘膝坐在地上，手掌按着自己的脸，仿佛宿醉了一般，“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真够危险。”唐纳德拍拍裤子站了起来，“刚才我都感觉到有一个恐怖的东西看到我们了。” “展秋心，任务完成了吗？”陈岸辉还是更关心同伴的问题。 “完成了，嗯？这么说，那孩子是……” “内陆的人无法轻易前往月光山谷了，否则我们建立它又是为了什么？”尉詹回答梅雨道，“现在那里剩下的只有一条单向通道，最后的人送回来之后也会封闭。此后，月光山谷将由我们和引渡人联手管理，不会再从内陆抽取任何人员。” “不行！哪怕让我留在那边都可以，把我送回去！哪有这样——”梅雨大声喊叫着，柯道琳的手已经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梅雨，可以了。” “可以了是什么意思！”梅雨抱着头吼道，“我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好不容易才学了那么多东西，现在你告诉我这些努力白费了？” “判别已经落下，我们应当做的就是处理好自己的现状，至少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可供生存的地方。而如果……” 陆凝坐了起来，听到了一阵汽车的引擎声。她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张张不同神情的脸，有憔悴，有愤怒，有沮丧，有失望，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脸上有着开心的情绪。是啊，游客们……有多少有时间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呢？ 一辆中巴开到了停车场内，司机的位置上坐着一名侍者，头部明亮的灯泡上盖着一个老式的宽檐帽。车在停车场内转了一圈，停在了游客们旁边。 “嗯……要走了？”尉詹看了看车上，“的确，这样让我们能够知道，我们和真正强大的存在差距是多少。不过现在看来，我们还有时间发展。” “时间。”尹绣摇了摇头，“你依然不明白，连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们的强大无需质疑，但我们的反抗由我们决定。”尉詹微笑了一下，“走吧，该走的人。” 车门打开后，侍者站在了车门口，摘下帽子对尉詹微微鞠躬，然后灯泡内就发出了带着电流的声音：“请以下游客登车——陈岸辉，李成甫，展秋心，瞿奕，陆凝，唐纳德，左潇弼，翁存恤。” 八个人，也就是大约四分之一的回归比例。陆凝很疲劳，陈岸辉捧着装了瞿奕的玻璃球率先走了过去，影迷组的生还人数反而是最多的，陆凝瞥了一眼尹绣，却看到他一脸疲惫地向她摆了摆手，似乎什么都不想说。 【我想找一个更好的世界……】 “你决定留下？你不是想离开吗？”陆凝说，“还是说，你觉得累了？” “这是一场交易，我通过交易，暂时获得了‘人’的认可。”尹绣见陆凝问，还是开口说了，“反正现在看来似乎这个世界还算和平，不管多短暂。我的身份也还算不错。” “……那么好吧。”陆凝摆了一下手，迈步上车。 = 海港之中，引渡人悠然数着手头增加的灵魂，有人胜利，有人失败，不过只有他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不过是放弃了一个内陆的灵魂而已，他是可以从其它世界继续引渡灵魂到海港里面担任店长的，根本不缺资源。 “哎呀，诸位大佬退场了啊，慢走不送~” 引渡人抬头笑嘻嘻地说。 天空正在重新恢复黑暗，尘世之埃和苦行僧在规则被破坏之后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可言了，稍微认真打了一下之后便直接脱离了这个世界。在痕迹正在消退的时候，一排虚无的齿轮影像卡住了一切事物的运动，甚至除了绮纱之外，所有她队员的时间也被冻结在了一时。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希茜。”绮纱给自己身上喷着治疗喷雾， 平静地对着齿轮影子说道。 “你认为这是一个玩笑吗？”希茜走了出来，甩了甩手中的剑，“这个世界没有被我们视为资源世界，所以玩得开心吗？你的举动虽然贵族们提不起兴趣来，作为外务官的我们可还是要盯一下的，不然到时候是谁的责任呢？” “哈……那么贵族对于我的想法有什么看法吗？”绮纱无奈。 “你觉得会有看法吗？”希茜反问。 能有就怪了。绮纱目光扫向下方，她的手边漂浮着一个灰白色的球体，那是从海里面挖出来的真言规则，现在这个世界的真言多数威力已经完全被破坏了，海也已经化为了海港之外漂浮着的一层液体团块，不过绮纱也做不到将规则全都剥离掉，那样会让这个世界整体死亡。 “你距离贵族还有多远呢？”希茜走到了绮纱身边问，“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贵族盯上了这一小片规则，会如何行动呢？” 几乎不用问，将有价值的全都剥夺，然后把这个世界有限的资源浓缩为精炼的团块，榨干一切之后，将剩下的东西如同残渣一样扔进空间的垃圾桶。 “那是我不想成为的样子。”绮纱皱着眉说道。 “随便你咯，绕远道也无所谓吗？”希茜耸了耸肩，“还有一个贵族需要面对的问题，你准备怎么看待国王呢？” “伟大的人离去了，但他没有留下一个伟大的国。这并不是他的责任，而是我们应该做的。”绮纱的目光向下落去，穿过了凝滞的时间，看向了遥远的内陆，“力量的差异并不改变想法的同一性，我们和他们。” 3 武器制作 “恭喜。”诺诺干巴巴地拍了拍手，“具有远程攻击能力的武器很不错，哪怕没有特效，用来杀人也是比较方便的，能避免很多麻烦。” “什么感觉？”晏融问。 “没什么，就是一堆回忆杀之后做出了一把武器。”陆凝握住了这把名为“丧钟”的短铳，成长性是初始，是否意味着这把武器还具备着成长的空间？而核心威力是凶大概也是延续了评级，不过核心的评级似乎之后还得问一下诺诺，似乎和被收容的那些并不一样。 “它是你的过去的代表，不是全部，但也很有代表性。所以，你们大概都能知道自己会做出一把什么样的武器来吧？提示一下，武器的特效是秘密，最好不要跟别人说。”阿比盖尔开口了，“下个，赶紧过去，别耽误时间！” “我来吧。”栗北逢代走了出来。 陆凝不知道她在兄长死了之后都经历了什么，不过作为一个原本是辅助类的游客，栗北逢代显然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来到四阶。她走到了作为前坐下，和陆凝的情况一样，铁片伸出，光幕出现，不过从另一边看上去，那里出现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黑色的武器从柜子中涌出，几乎将栗北逢代包裹了起来，雾气散去之后她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了那个柜子。之前光幕最后散去之前的文字实际上还算隐约可见。 【载体读取——栗北逢代 核心提取完成——孤独症 核心威力——强 核心融合度——10 核心成长性——初始】 这是一把接近一米长的手杖，下端尖锐，上端靠近顶部的部分延伸出两根粗壮的角，以双螺旋结构扭曲在一起，在中空的中央部位则有一块浮动的纯黑色宝石，栗北逢代抓紧手杖，走回了队列当中，沉默不语。 “嘿，晏融，那要是你上去大概要搞一把战斗狂出来了。”周维源和晏融低声说着悄悄话。 “那你呢？摸鱼达人？”晏融斜了周维源一眼，“也正好，让我知道一下你上辈子和这辈子主要都是什么。” “哎呀……”周维源苦笑。 这时候，艾欧丽也自告奋勇走了上去，陆凝也很好奇这个血族究竟会做出一把什么武器来。同样的流程走过，只不过这次柜子里散发的雾气红黄相间，看起来有些诡异。而艾欧丽拿出武器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提高了几分戒备。 【载体读取——艾欧丽 核心提取完成——人面 核心威力——凶 核心融合度——0 核心成长性——初始】 这是一把锤，双面方头，但整个锤子的部分都被一张张人脸皮包裹了起来，由于提取完整，每一张人皮上都扭动着痛苦的神情，在靠近柄的部分甚至还有血液在缓缓滴落。艾欧丽看上去对这把武器非常满意，不过瞥见众人的眼神，她收敛了笑容。 “还真是拿出了不太妙的武器……” “无所谓，赶紧回来，下一个。”诺诺有点不耐烦，“浪费时间。” 诺诺队伍里的人一个个走了过去，阿比盖尔的耐心显然更高一些，她还饶有兴致地看着一把把武器被拿出来之后众人的反应，不过随着每个人的武器被做出来，许多造型诡异的兵器也让刚刚艾欧丽武器引发的震惊减少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众人对身边队友的深深忌惮。 直到……天宫优利走了过去。 【载体读取——天宫优利 核心提取完成——信念 核心威力——狂 核心融合度——5 核心成长性——成长中】 一副金色的剑盾被天宫优利从柜子里取了出来，剑锋耀眼，而盾牌上描绘着亮金色的双翼纹路，看起来俨然一副圣骑士的模样。这一瞬间，每个人几乎都是眼前一亮，能拿出这种东西来岂不是说天宫优利是一个相当值得信任的队友？ 陆凝倒是完全不怀疑她的可信度，毕竟是当初与渡边渊子合作愉快的人，而且相当阳光开朗。不过这样的人又凭什么信任一群取出了看着就奇怪的武器的人呢？ 天宫将剑放入盾侧的鞘内，满脸笑容地走了回来。陆凝不得不承认她也是有些羡慕的，走到现在内心也没有什么阴霾的人也确实少见。 而周维源也不负晏融那句“摸鱼达人”，硬是等到这一队所有人都做好了武器之后，才慢吞吞地走了上去，还被诺诺催了两遍。 “哎呀……真是讨厌……” 周维源宛如咸鱼一般往椅子上一瘫，看得晏融都忍不住捂脸。不过一套流程还是同样执行了过来，这一次是一些青气从柜子里喷了出来，很淡，甚至不仔细看都看不到多少。 【载体读取——周维源 核心提取完成——慧极必伤 核心威力——纸 核心融合度——40 核心成长性——初始】 周维源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折扇：“这是个啥啊……” 折扇完全就是最普通的纸折扇的样子，上面什么字画都没有，除了扇子柄有一枚玉坠以外，别的再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这东西看起来可完全不像打架的武器，也挺符合周维源的。 “哎呀，诺诺，你这批人似乎不太行啊，狂级别的只出了一个？”阿比盖尔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要是遇上了出逃怎么打架啊？有的用来自杀都难！” “老老实实工作就不需要。”诺诺冷淡地说。 “行了，那你，先给他们看看！”阿比盖尔一伸手，指向了晏融。 晏融倒是无所谓，迈步走了上去。 她了解周维源，正如周维源了解她一样。两个人都没有对对方完全描绘过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一切都是从在集散地相遇开始。 柜子里这一次散发出的是普通的薄雾，但被美丽的橘色霞光所染红了些许，晏融平静地看着自己眼前闪过的一切，那些东西她甚至已经快要不记得了，唯有些许情绪海留在心里。 这是一把长枪，晏融所用的也必然是这样一把长枪。 【载体读取——晏融 核心提取完成——流亡 核心威力——神 核心融合度——10 核心成长性——已完成】 将长枪在手中挽了一个枪花，一股熟悉的感觉流淌到她的内心。晏融的目光多了几分温暖。而一旁的阿比盖尔几乎快要笑得背过气去了。 紧接着，文歌便走了上去，她可懒得等着阿比盖尔一个个指定，赶紧把武器拿到手是正经。 【载体读取——文歌 核心提取完成——勇气 核心威力——狂 核心融合度——55 核心成长性——完善】 文歌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只手套，暗红色泽，五指之间似乎有暗红色的液态物质连接着，文歌随手一甩，一把砍刀就从手套中直接“长”了出来，粘在她的手心上。 “哼……”文歌手指一扣，砍刀又缩回了手套里面，她转身走回了队伍当中，目光扫向晏融，一股跃跃欲试的感觉，晏融自然也注意到了。 毫无疑问，阿比盖尔这些自己挑出来的人全都不一般，最差的也是凶级威力的武器，有七个，此外全都是狂级别，而晏融则是唯一一个出了神级武器的。不过看诺诺表情根本没有任何羡慕，在武器制作完成之后她直接招招手带人离开了。 “队长，能指点一下武器威力、融合度、成长性这些有什么用吗？”陆凝在回去的路上恭敬地问道。 “威力是沿用了那些末日物品的定级，当然是越高威力越强，同时，高级别的武器对于低级别的安全构成物有压制效果——安全构成物就是末日核心的另外一种称呼方法，区别在于，安全构成物是审判岛抽离出来的，而末日核心会随着末日物品放出全力而展现。另外提醒你们一下，虽然用了同一套命名，但末日核心才代表物品的强度，你们看得规则书上的分级则是按照管理难度来的，别搞混了。” 出乎意料的，诺诺居然开始详细地说明了起来。 “核心融合度，代表你和武器的契合，融合度每上升二十，你的武器就会产生一次进化，也会再额外获得一个能力。不过，那也代表武器和你的性命关联度更高，一把融合度0的武器毁掉可能只是衰弱几天，融合度50的武器要是毁掉就真会没半条命了。最后，不推荐把融合度提升到100，会出事。” 诺诺没有解释会出什么事，而是继续说了下一个问题。 “成长性代表你的武器还有几次蜕化的机会，从初始，到成长、成熟、完善、完成，一共五步，也就是四次蜕化的机会。蜕化能够让武器的威力提升，同时修复武器自身，你们可以把它当作是补救的机会。除此之外的变化就是根据武器自身各不相同了，没什么能告诉你们的。” 说到这里，诺诺忽然回头，看着众人，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们可能觉得我说话不好听？不过，这武器多数时候，确实是用来对队友使用的，规则书都看过了？当执行者出现问题的时候，你们必须果断行使自己的职责，如果被我发现有谁没有按照规则书去做的话，那对不起，就是要我来下手咯。” “队长，请问明天我们要去哪个建筑工作呢？毕竟那么厚一本书，我们可能没办法全都记住，可以针对性先记忆一下吗？”周维源懒懒地问。 诺诺扭动了一下嘴角，似乎不太适应笑容，便冲洗恢复了冷淡的表情：“纸级，一般一天有十个队伍进去工作，明天二刻起来给我准备好，谁要是迟到就等死吧。” 说完这句话，众人也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里，诺诺直接就回房间了，不过剩下的人可没有立即回去，互相看了看，几乎立即达成共识，要留在这里讨论一下。 “所以说，我们的队长虽然脸色差嘴又损，不过还是挺关心我们的，问了问题会得到解答。”最后一名游客名叫李卿宇，此时脸上又微笑了起来，一副很和气的样子，不过众人可都记得他制作出来的武器是一把长满了骨刺的利斧。 “看看这里留下的东西，休息室能够布置成这个样子，这位队长肯定不是真正冷血无情的人。”说话的是一个头上长角的男子，他是一位恶魔人类混血儿，也是那种脸上不会看出衰老的。 “你一个恶魔混血居然还会说这种话？”艾欧丽惊讶了一下，“算了，反正我们这位队长嘛……经验肯定是够，我们也不需要怀疑。不过她毕竟是人类，经历再多，心态上也还不能轻易变化过来。” “有道理。”一旁一个真正有些苍老的男人点了点头，“总之，先听队长的好了。大家终究是为了寿命而来，哪怕有什么别的目的，也需要自己活着才行，没错吧？” “那么我们就合计一下这里的所有的单元里都存了些什么东西，以及可能遇到什么情况吧。纸级别的应该都比较容易管理，我们只要注意各种禁忌事项，就不会有问题。”陆凝将规则书拿了起来，“各位，有意见吗？” “做准备总是不错的。” “没意见。” “未雨绸缪嘛。” 一群人精，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哪怕是那个贵妇打扮的人也懂得这些道理。一群人按照规则书的指示查看到了十一刻，才陆续回房间睡觉。 最后，只有周维源和陆凝还在休息室里。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周维源一扫此前那懒洋洋的姿态，开口道：“发现了什么没有？” “基本上可以肯定审判岛和集散地大概是同一个级别的。除此之外，审判岛的末日核心相关技术可能和我们拿到的这个武器有那么一些关联，或者说我们的武器就是弱化版本的核心提取技术吧。”陆凝说道，“然后是这里存在的疑点问题。首先规则书内并没有提及末日核心的评级，也就是说我们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武器能够对付什么样的对手。此外，那个100融合度也很可疑。最后的一个问题则是，外面那片城，以及更加外围的绿色海。” “确实问题挺多的。”周维源叹了口气，“我注意到的就简单一些了。这个地方的时间流动有那么点问题。” 4 纸级建筑的工作 时间的流动问题，陆凝倒是真没特别注意过。这里的十五刻很难和二十四小时制进行特别整齐的换算，今天见到的新鲜东西也比较多，陆凝没有着重关注这个。 但是周维源就更精于这些计算一些。他想了想，说道：“从我们结束了队长的第一次说明的时候，大约五刻半开始计算，直到我们七刻出发，中间的间隔大约是三个小时。而七刻出发，制作武器往返的整个过程差不多也是三个小时，可返回的时候，时间仅仅是七刻半” “三倍时间差？为什么我们没有感觉？”陆凝也有些惊讶，“按理来说，如果我们停留了那么长时间，而实际时间只有这点过去的话，我们应该是会察觉的。” “如果不是我早就关注着，我大概也察觉不到。”周维源说。 很显然，众人并没有感受到时间流逝的变化，哪怕那些本来就拥有强大能力的人也一样，这些人的实力并没有被封锁，只是外放的压力被取消了而已。 “所以我又留意了一下，七刻半到十一刻，期间三刻半的时间内，我们讨论了六个多小时，接近七个小时吧。这又和第一次的时间结论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说，这个休息室里面的时间流动没有变化，我认为我们这段时间差是在那个武器室形成的。” 显而易见的结论，毕竟众人去过的地方只有那里了。 “所以，明天工作的时候，我们得准备好，这一天，怕不是比我们想象的要长很多啊……”周维源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了。 “那么我们也回去休息吧，这段休息时间如果按照这个换算比例的话刚好够好好睡一觉。”陆凝说着，站了起来。她的目光正好扫向了窗外，不由得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夜间的雾似乎比白天稍微淡了一些，黑夜之中，斑斓的灯光穿透了雾气，在窗外形成了一片环状的霓虹带，这让陆凝微微有些惊愕，因为白天经过外面城市区域的时候，其实没有听到什么人的动静。 “看到什么了？”周维源注意到了陆凝的动作。 “有些好奇，外面城市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不过，先让我们努力活下去再考虑别的吧。” = 这个夜晚陆凝睡得很踏实，踏实到不像是在场景里面。当随着闹钟响起她睁眼的时候，整个人都感到非常清爽。衣柜里面可以随意准备普通的衣物，陆凝想了想昨天讨论的情况，换上了一身很普通的衬衫和长裤，弄了个绑带戴上了武器和规则书，然后便走进了休息室。 诺诺已经坐在了桌前，手里拿着一张报纸，面前是已经吃光的餐盘。见到陆凝出来，诺诺随手指了指：“速度吃饭。” “好的。” 陆凝走到壁橱那里取出餐盘，食品柜那里可以随意点餐，陆凝没有取很多，她有种预感……吃太多的话今天可能会不太好受。 而后续的人也开始陆续出来了，有的还在打哈欠。诺诺等着所有人都吃完饭之后，瞥了一眼时间，便带队出发了。 这一次的方向是向下的，离开了外层环状建筑，向内部走了过去。 “今天你们工作的地方是纸级建筑，都比较好管，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就可以。为防万一，你们注意墙壁上的警示灯，通常状态是白色，蓝色表示一级警报，发生出逃的走廊会被封锁；橙色是二级，发生出逃的楼层会被封锁；红色是三级警报，整个建筑都会封锁。如果出现了警报，那就马上确认自己所处的位置，如果不在封锁区域，立即设法离开建筑。如果在封锁区域里面的话，那我建议你们拿武器给自己来一下。”诺诺轻轻摇晃着脑袋，放缓了语气叮嘱，“除此之外，四级警报则是全域灭灯，那时候就意味着情况已经完全不能控制了，在上面派下人来之前，用最大可能求生去吧。” 一群人在后面连连点头。 很快，众人通过了一扇厚重的大门，诺诺刷了一下自己的卡片，大门立刻上锁，紧接着上面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最后停在了白色的位置。 “去临时休息室，工作期间，每隔一段时间会叫你们休息换班之类的，一般由我通知，除了我之外任何人的通知都不能相信，明白吗？”诺诺又说。 “明白。”后面众人稀稀拉拉地回答。 诺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带着众人走进了一间大休息室，这里面看起来就更加有科技感一些，甚至临时用来午睡的床铺都有。此时，乔瓦尼和凌杞已经带着队伍在这里了，见到诺诺进来，两个队长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诺诺！真是高兴我们又在一起共事了！”乔瓦尼哈哈大笑着说道。 “上次我们一起工作是四天前。”诺诺叹了口气，“你的队伍怎么样？” “都是好姑娘好小伙子，我相信今天一定能把任务做好！十个队伍的话……你们A1到A11怎么样？” “随便，反正都是纸级。”诺诺从墙上取下了一串钥匙卡，“陆凝，天宫，A1红花；周维源、李卿宇，A2荆棘刺林；栗北逢代，A3蜡人……” 诺诺分配任务的时候完全不需要看规则书，作为队长对于这个地方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死记硬背了一晚上的众人。而管理工作中有些需要两人，有些需要一人，她也都分配完毕了，最后连自己也要去一个单元。 “诺诺你也太效率了一点，我这里还在训话呢！”凌杞惊讶地说。 “工作时间长能挣的钱多。”诺诺甩下一句，“所有人出门！” 这个工作是没有对讲机的，似乎是因为有很多收容物对于该类通讯会产生反应，所以基本要通过喊或者内部广播线路——在临时休息室内就可以使用的线路。 路上有指示牌，不过单元的位置似乎并不按照序号排序，陆凝和天宫一起沿着走廊的指示，往下走了一段，穿过了三扇门才找到了A1的位置。 “红花……哈。”天宫取出规则书，“有点紧张啊。” “比较容易管的。”陆凝说。 【表征为一株花瓣颜色呈红色的鲜花，其花瓣为六瓣，颜色同样，没有花蕊。红花被栽种在一个红色的花盆当中，如果需要进行移植，需要用血液和土以1:3比例混合后包裹根部，放入另一个红色的花盆内。 执行者须遵守以下准则： 每日三刻起，至十一刻为止，相隔两刻便进行一次浇灌，浇灌使用室外准备好的鲜血瓶，一次需要浇灌一瓶。 每次浇灌之后，检查花盆是否有任何破损，花盆外侧是否完全呈现红色。若有破损或存在不是红色的部分，立即从储物柜内取出新的红色花盆进行移植，移植前请确保已经完成了本次时刻的浇灌。 红花的花瓣呈现菱形，其颜色可能因为时间不同变化深浅，不需要注意。但若发现红花的花瓣中有异色花瓣存在，则立即向队长汇报，此时不需要遵守浇灌规则。 进入单元后，至离开单元，会自动播放轻缓的音乐，若发觉听到的音乐变成了刺耳的噪音，不要露出任何特别的表情，完成工作后立即退出单元，并按下单元门的紧急按钮。 同一人不能连续两次进入红花的单元内，所有工作请由两名执行者交替完成。】 尽管有些繁琐，不过对于陆凝和天宫来说这些并不困难。时间已经接近三刻了，陆凝立即从室外的架子上取下了一瓶鲜血瓶，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单元内。 红花被装在一个红色的花盆里，安静地摆在单元中央，看上去没有任何特殊之处。陆凝进去之后便抬头看向了钟表，等着时间走到三刻之后，马上将鲜血倒进了花盆内，就在这时，她看到红花的花瓣微微卷动了一下，花叶伸展，就像是……一只生物刚刚睡醒了一般。 耳边的音乐还是轻柔和缓的，陆凝没有管红花的移动，开始检查花盆。不过花盆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陆凝甚至大着胆子将花盆举起来看了看下面，都是红色，完全没有什么地方颜色不对。 然后，花瓣都是红色，也没有颜色和别的出现区别的花瓣，现在红花正在随着音乐轻轻摇动着，陆凝很难想象这样一株小巧的植物要怎样引发末日级别的灾难。 不过，红花的末日核心叫鲜血大地，一听就知道可能是什么血液相关的。估计这单元的工作是不能让艾欧丽来了，血液和血族一旦联系上，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恐怕就糟糕了。 全部检查结束之后，陆凝就离开了单元，然后便和天宫面面相觑起来：“完事了。” “这就完事了？”天宫愣了一下。 “没什么问题，该检查的都检查完了，所以就……完事了啊。”陆凝也有点惊讶，这工作之前各种心理建设，结果一下子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我们剩下的时间干什么，每隔两刻才浇灌一次，我们没事了，难道在这里摸鱼？还是说我们要进去全程盯着？” 这就是新人比较容易担心的问题了，工作立刻就完成了，时间充裕，那么应该做什么？擅离职守肯定会出问题，陆凝和天宫都不想这么做，然而就这么站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事，除了研究规则书。 两人想了想，干脆坐下来继续背书了。 过了不一会儿，两人就听见了脚步声，灯光依然是白色，所以她们没有特别惊讶，毕竟周围也是有别的单元的，其余的执行者也应该来了。 “……本尊自然会保护你们。” 远处的一个单元前，来了三个人。陆凝记得那个单元的编号，A19，而她也刚刚看过了资料。 【纸-A19 螺旋尸塔 表征为一排螺旋状向上的阶梯，没有外力支撑，仅有形成楼梯的金属板与扶手悬于半空，高度约九米，自下而上收束。从两米位置起，若有人死于螺旋尸塔单元内及单元走廊，其尸体将被转移至楼梯下方悬挂，用于悬挂的绳索为与楼梯同样材质的金属丝。 执行者须确认以下事项： 每次进行工作时，须在二十秒内至少有三名执行者一起进入单元，进入停留时间必须在三百六十秒以上。离开时，同样须在二十秒内所有人一同离开。 进入单元后，立即查看门后的记录中的数字，并核对螺旋尸塔上尸体数量是否与记录中的数字一致。若发现数量不一致，立即检查房间内的人数与进入时数量是否一致。 在检查结束之后，一名执行者需要从储物柜内取出抹布和清洁剂，攀登楼梯。另外两人从执行者踏上楼梯之后，不能观看其行为。 攀登的执行者需要检查楼梯上是否有血迹，若有，将其擦拭清楚。与此相对，若发现扶手上有血迹，请勿理睬。清除工作进行到最上方后，攀登的执行者须将抹布和清洁剂从上方丢下，然后自行走下楼梯。 离开单元时，所有执行者须再次确认人数，确保与进入时人数一致。】 陆凝抬眼看了那三个人，这个工作也确实简单，只要够心细就可以了，根本没什么压力。不过……那些只是执行者需要注意的，而之后的事件报告则会详细描述不规范的工作会导致什么后果。 “螺旋尸塔最大悬挂尸体的数量为二十，一旦达到这个数字，螺旋尸塔就会进行【突破】。”陆凝的手指划过文字，“危险主要在攀登者身上，如果没有按照规则抹去血迹的话，那么最后走下来的一瞬间，攀登者就会变成尸体挂在上面，而走下来的人被一具活尸替换。由于在此期间不能看，所以另外两个人此时也会处于危险当中，活尸会从背后突袭，如果被活尸勒到脖子，同样也会被吊到尸塔下。此外，下方的两人如果看了攀登者，也会被吊上去……总体而言，尸塔在努力制造尸体。” “而且不管不行。”天宫也看到了这一部分，“根据另外一个事件报告，尝试用搁置的方式处理，当螺旋尸塔的楼梯每一级都布满血迹之后，只要进入这条走廊，就会被直接吊上去。” 这个东西不给挣扎的机会，它是将尸体吊上去，也就是说被转移的那一瞬间人就死了。 10 初见和再见 没有人提及四面八相那里死亡的执行者，因为执行者的死亡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对于队长们来说，低级建筑内一两次的意外死亡基本上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要补充新人就可以了。 诺诺回来了之后，陆凝也问了一下，她是怎么发现突破的。果然如乔瓦尼所说，诺诺不仅解答了，还给了一些类似的提醒。 四面八相突破收容后必然会在没有泥土的走廊里面生成泥土，而新鲜的泥土自然会带有一些气味。而那条走廊里面收容的其它几样是不会造成走廊里面气味变化的。 这也正是收容单元并没有严格按照编号走的原因。编号仅仅是收容进来的顺序，但收容单元的安排却另有玄机。以四面八相的那条走廊为例，熟练的执行者进入走廊的时候一旦闻到泥土气息，那就是四面八相突破了收容，而如果眼前出现了雪花状光影，那就是GAMEBOX2101型突破了收容，另外两个收容物突破的时候则会让人感到焦虑或者气温温度略显冰凉。 走廊是阻拦突破的第一防线，每一条走廊虽然大体看上去很相似，却有着专门针对收容物设置的微妙不同，不过这也只能凭借经验积累，没有人总结这些小技巧。 如果陆凝不问，估计诺诺也不会讲。 紧跟着，陆凝就问了一下关于末日核心的问题。 这个东西其实很难判断——低级别的收容物未必末日核心就是低级的，但高级的收容物末日核心一定不低于自身的级别，诺诺也直接给陆凝举了个例子。 “你记得纸级的天启钟吗？” “嗯，那个绝对不会突破收容的，却需要严格看守的收容物。” “那是因为天启钟的末日核心是‘神’级。”诺诺靠着椅子慢悠悠地说，“纸，就是因为好管，神，是它本身能够制造的破坏力。这个审判岛上虽然明面上的神只有五个，但是实际上各个建筑里面的神级加起来有二十个左右。” “竟然有这么多？那要是突破了会不会……” “一定会造成大面积伤亡的。你知道神级建筑里面是什么状况吗？明明只有五个收容物，每天却需要三十支队伍进去管理，而这三十支队伍的人一天结束之后能活着出来一半就不错。” 陆凝轻轻咽了口唾沫，她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怪不得是个可选任务，而且比触发安全警报的任务还要靠后。 “所以你们最好能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虽然死了一批还能再来一批，可是熟练工培养起来也不太容易。”诺诺慢慢闭上眼，“我睡一会，要过去再叫醒我。” 她好像很疲劳。 这种感觉只是在陆凝内心一闪而逝，下午工作的时候，诺诺依然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不过下午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突破收容的意外情况了，晚上收队的时候，依然没有任何人员损失。队伍里的气氛也明显更好了，大部分队员已经相互认识，对于越来越“熟练”的管理工作也开始有些经验上的沟通。 而这些诺诺基本上是乐见其成的，就如她一开始挑人的时候说的一样，脑子好，能活得长一些。陆凝也很快加入了沟通交流当中，针对四面八相的镇压经验很快成为了话题的核心，陆凝也尽量客观地将自己观察到的所有情形都讲了出来。 “所以除了重要的管理工作流程以外，我们还要学的也有很多。”兄弟俩中的老大慎重地点点头，“除了事件报告有很多可以挖掘的信息以外，走廊上的各种情况也是我们要注意的。” “对对，那些收容物都是有明显的特点的，突破的时候估计这些特点都不消失，声音、图像、气味之类的全都是线索。”艾欧丽笑嘻嘻地说。 沟通交流当中，陆凝也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队伍里这些人。 那兄弟两个来自一种偏向玄幻的世界，宗门中的亲传弟子，老大薛楚秦，老二薛楚孟，两人是因为宗门受到敌对势力的偷袭，身中奇毒，无奈只能来这里碰一把运气的。 总是抱怨的贵妇人叫莎罗曼，魔法世界的公爵之女，已经出嫁。她是因为先天性疾病导致自身魔力网构筑不全，无药可治的情况下同意了审判岛的条件。 混血恶魔高里基，人有些憨直，被狩魔猎人追杀的时候稀里糊涂就同意了审判岛给的契约，然后就被送到这里逃离追杀了，甚至还觉得这里的日子过得不错。 此前也问过诺诺问题的花白头发的中年人岳诚，自称一介武夫，因为年轻时好勇斗狠留下了太多暗伤，想要活得更久一些而来到了审判岛。 半机器人列奥，地下佣兵，身材魁梧，身体的很多部位都进行了机械化改造，来到审判岛是为了延长因为使用了很多不合格改造品而急剧缩短的寿命。 长相阴柔的男子费里奇，曾经当过商人、参谋、军师、间谍……对于自己为什么回来审判岛闭口不谈，不过思维确实很敏捷。 绿发精灵希琳，比较安静，不过如果任何人提及了规则书上东西的时候出现了错误都会立刻指出来，陆凝怀疑她已经偷偷把规则书背下来了。 白胡子老头萧寒漠，虽然年纪大了却依然能和众人聊到一起去，之前跟艾欧丽和周维源打牌的牌友之一，来审判岛也是因为最简单的理由，不想死而已。 陆凝其实有些感慨，如果是她，可办不到让这些来自各种不同背景的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相处融洽。不过诺诺似乎也没做什么？还是说，只是因为压力的原因？ “嘿，今天要不要喝点东西？”薛楚孟兴高采烈地提议，“第一次在并级建筑工作就能完美收工，大家应该庆祝一下吧？” “要庆祝放到明天去。”诺诺忽然开口，“除了休息日前一天，不要把你们的精神放得太松懈，因为过于放松而出现管理失误的例子已经够放一座图书馆了。” “是……”薛楚孟蔫了下去。 = 而转过天，小队负责的收容物便更换了一批。 陆凝站在自己需要负责的收容单元前，抬头看去，B12，时间观测者。 她已经很早就阅读过了这个收容物的资料，也基本确信里面就是她认识的那一位。 打开门，走进去，一种轻微的不适感扫过了身体，不过陆凝没有在意，这是这个收容物引发的正常现象。漆黑的，宛如一团活着的墨水一样的生物坐在房间的墙边，液体从像是海藻一样的头发上滴落下来，干瘦的手臂撑在躯体前，地面上的黑色痕迹扩展，形成了难以描绘的其具体样貌的模样。 在漆黑中，只有两团暗淡的黄圈，宛如眼睛一样死死盯着陆凝。陆凝按照工作流程先对房间内的各个设备进行了检查，然后从专门的储物柜里面拿出了一块怀表，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距离时间观测者大约三米前的位置，然后打开怀表将时间调整到0刻的位置。 “这是我们初次见面，现在的你……是本体？还是高维度存在在这里的投影？” 时间观测者发出了一阵浑浊的嘶鸣声，大约延迟了一两秒之后，陆凝才听懂了它的话。 【初次见面吗？但是你说的话却仿佛与我相熟。】 “某种意义上，我借用过你的一点力量。” 【不可能，你的身上没有任何我力量残留的痕迹。】 “很显然，既然我能够过来见到你，我背后就有人能够将你的能力影响全部抹除。讨论这个的意义并不大。” 【的确，他们能够强行将我降低维度锁在这个单元内，那就肯定能够对付我的力量。你是在什么地方借到我的力量的？我记得……哪怕是以我的时间来计算，我也在这里被关押了很久了。】 “你的时间？”陆凝低头看了一眼怀表，重新抬起头，“而在我的时间来说，也不算是很长的事情。” 【很好，看来时间对我们没有意义方面，你我已经达成了一致。】 “那么不如说点有意义的事情？我其实非常好奇，你这样的存在，能够将一个世界拉入末日的事物，为什么会被捕捉至此。” 【因为仅仅是能够将一个世界拉入末日而已。】 时间观测者调整了一下姿态，仿佛是对照着陆凝的样子，变化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坐在椅子上的造型——连椅子都是它自己的一部分变的。 【审判岛来过很多人，不过此前便认识我的还是第一个。我曾经对一个世界的时序进行了观测，也因为我的观测而造成了它的覆灭，结果我就被注意到了，然后便被抓来了这里。】 然后你的观测就被做成了一个场景。 陆凝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又问道：“而你现在被关在这里，意味着你其实并不特别难以管理。可以说，你其实不想离开吗？” 【不想离开？失去自由的滋味可不好，我时时刻刻在想着离开。但是在这种地方，我们想要出去都需要遵循一样的规则。】 “你被分类为‘并’。” 【有什么区别？并，神，不过是他们对于镇压我们难度的区分而已，说到底，我们能被抓过来一次，那就可以再抓第二次，没有什么特别的。所谓突破，也不过是让我们稍微品尝一下“自由”，换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笼子来活动一二，很快还要回去。】 “你们没有想过一起突破？” 【我不清楚这里关押的收容物都有哪些。不过如果你想了解的话，我倒是有个建议。你有机会去强级建筑的话，可以问问强C1里面关押的那位诗歌颂者，它的特性就是知晓这座审判岛上所有收容物的情报，比你手里的那个什么规则书还要详尽。】 “这么厉害？那为什么还会被关起来？还是强级？” 【因为它觉得在这里会更有趣。另外，你新来的？过于关注级别可并不是什么好事，级别会有很强烈的误导性。】 时间观测者抬起手指，在空中微微一划，黑色的物质凝聚成了许许多多不同的如同微缩模型一样的收容物。 “这些……” 【如果一定要关注的话，你需要关注的反而是编号。】 “编号？” 【别的都不重要，但是每一个被编号为1号的收容物都具有极度特殊的性质，而这种性质并不会被标记在你手里的规则书上。相比之下，我不过是审判岛的众多收藏之一，毫无特殊的收藏。】 “1号收容物的特殊性……所以你提到的强C1也有高度的特殊性，这种特殊性是什么？” 【是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想要真正离开审判岛的话，只有它们的意思才是有意义的，而我们这些无足轻重。】 陆凝低头看了一眼怀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扣上了表盖，将怀表丢进了旁边的回收机器里面。将椅子复位。 【你虽然是个新人，工作还真是一丝不苟啊。】 “因为比起审判岛，我更清楚你们是什么样的存在。”陆凝收拾了一下房间，“他们在做什么姑且不管，你们不应该再给不同的世界带来更多灾难了。” 【真是可笑，你以为他们提取了我们的末日核心是为了什么？我们大多仅仅是毁灭了一个世界，而他们举手之间就可以毁灭无数个世界。】 “使用数量衡量，因此你和我们才不是同一类的存在。不过今天接下来我还是会来继续你的管理工作的，希望下一次你能想出更好的诱导话语来。”陆凝走到了单元门口，摆了摆手，“回头见。” 时间观测者，管理的重中之重，如果要和其进行交流，一定要取一枚怀表在手中，当怀表中的秒针变成两个的时候，说明时间观测者正在试图通过时间维度观测到足以影响执行者的话语，此时需要立即结束工作并退出收容单元。 陆凝自问自己的内心还不算完美无缺，为了避免对方再说出什么更有诱惑力的话来，她马上选择了离开。 13 武器规划 “第一种，也是价格最便宜的，是我们使用那些损坏的核心武器修补而成的，因为用来修复的都是普通材料，这些核心武器已经失去了成长性和绝大部分的特殊力量，不过即便如此，它们的品质和耐久度也不是普通武器可以比较的，应对低级的突破收容情况一定没有问题。”店员微笑着介绍道。 不过它们既然是在对抗收容物的过程中损坏了，那么连本体都扛不住的东西，一些劣质修复品有什么用吗？最多是用来补充一些缺乏的攻击手段而已。陆凝三个人对此都兴趣缺乏。 “第二类武器呢，则是我们通过抽取那些具有传说特性的血液精华，糅合我们最好的铸造工艺，制作出来的血肉武器。它们有着传承自血脉的强大力量，有着颇为妖异的功能，对于使用者的要求也非常高，一般来说，除非是善于驾驭有一定自主能力武器的人，否则很容易被血肉内富含的事物所同化。” 正如店员所说，在这一排架子的下方，有最多的血迹。那些血液从架子上滴落下来，仿佛上面的事物都还活着。 “第三类……也是我比较推荐的了。这是前两种的结合，剔除了缺点，也牺牲了一些极端优势。我们使用血肉融合的方式修复了大体上完好的核心武器，保留了其强大的功能，也让耐性和恢复能力有了进一步的提高。我们也不能判断它们和原本的核心武器到底哪一个更强，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这些武器使用的基底最少也是凶级武器的情况下，绝对不会降低等级！” 看起来，一般的执行者会选择的就是这一类武器了，货架上拜访的种类很多，价格也刚好在接手的范围之内，对于陆凝来说买一把便宜一点的武器也是做得到的。 但是晏融的目光毫无疑问已经飘向了后面两个架子：“不介绍一下？” “你们买不起。”店员摇了摇头。 “朋友，开店做生意，讲究一个回头客。要是这里的东西品质好，我们也会再来的，可要是这个态度……我想卖东西的也不光是你一家。”周维源笑眯眯地说。 “嗯，有道理。”店员微微点了下头，“第四个架子上的那可就是宝贝了，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收集而来的，罕见的、没有被损坏的核心武器！无论是成长性还是功能性都完美地保留了下来！只要能够重新与核心产生联系，它会成为你的另一个核心！当然了，这样的东西可不好收集，我们的货架上也是常年缺货的。” 正如店员所说的，相比于被摆满的前三个架子，这个货架上只有寥寥十几件武器，不过每一把武器都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寒光。毕竟会被放在这里，那么武器一定经历过惨烈的战斗，它们或多或少都沾过血腥，而没有被损毁的武器，相当于一个执行者部分的过去，蕴含的意义非同凡响。 可是……如果第四个架子上都是完好的核心武器，第五个架子上会是什么呢？陆凝看了过去，货架上一共只拜访了两个东西，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武器。一个是一坨巨大的蘑菇状软体，另一个则是像金属也像是木头材质的八角圆盘。 “这个架子上的东西，哪怕诸位去别的店铺，看到的恐怕也不会比我们多。”店员脸上显露出得意的神色，“这上面的东西，是利用被击碎的末日核心碎片重新打造而成的！哪怕损失了大量收容物的力量，哪怕本身已经不再具备引发末日的威胁，它们依然是天生的‘神’级武器！很少有人敢使用它们，但每一个能够使用这种武器的人，在审判岛绝对是顶尖的强者！现在岛上的执行者当中，也只有三个人在使用这样的武器——如何？” 毫无疑问，晏融是心动的那个，强力武器永远是她的最爱，而且她也有绝对的自信去使用任何种类的武器。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玩意实在太贵了，根本不是现在三个人能够买得起的。 “能近距离看看吗？”晏融已经手痒了。 “当然，请自便。”店员微笑着让了一下，晏融立刻就冲向了最后一个架子。周维源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也跟着走了过去。 而陆凝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最后一个架子上，尽管那两个东西确实听起来很强，对她来说却是可有可无的，还不如外面多弄点消耗品更好用。这大概就是她和晏融风格的不同。 她在意的是第四个货架，虽然这里的光线不太好，可陆凝还是从中一眼看到了一把武器。 一把枪——棕色涂装上有着波浪形的绿色花纹，小口径，枪管上偶尔会散发出一点绿色的烟，在扳机前方的位置悬挂着一枚徽章。 陆凝站在这把枪的前方，疑窦从内心升起。这把枪和她的核心武器“丧钟”实在是太像了，虽然颜色、装饰有所不同，可是她就是莫名感觉到它和丧钟有着很多类似的特质，宛如一对差异较明显的双胞胎一样，虽然不同，却能让人认出来有血缘关系。 她的目光落在了下方的铭牌上，完好无损的武器，自然会有人想办法打听相关的情报。环外的人当然不可能知道太多环内的事情，可是一些基本信息还是能流传出来的。 【狂级核心武器，荒疫。 环内和环外流传着这把武器的传说，据说无数末日核心在这把武器下损坏，据说它的子弹贯穿了两名神的末日核心，据说这把武器的主人单人压制了一座建筑内的一级警报——但这都只是传说。我们能够确定的是，当清洁工从那条连走廊本身都已经接近粉尘化的区域内回收出来这把武器的时候，它完好无损。】 陆凝看着武器，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有些陌生。是有什么她认识的人来到了审判岛，后来死去了吗？可是……如果有人，那只能是如同应采依一样从现实世界被挑选过来的，她在现实中也不认识类似的人啊。 她瞟了一眼价格，一万五千，确实够贵，除非那些“据说”都是真的，否则这把武器可能不止这个价格。 “这把武器……作为一个新人执行者，还是买不起的。”店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不过，我可以推荐您另外一种方法来购买，如果您真的很喜欢这把武器的话。” 陆凝瞥了店员一眼，这个家伙能当店员，眼光确实不错。她没有刻意隐藏丧钟，只是将它放在腰后的枪套里面，其外观上的相似性只要多加注意就能看出来。 “说说看？” “我们有个按揭的方式。”店员说到，“您只要每次休息都过来支付一笔钱，就可以将这把武器买走了。” “没那么容易吧。我们可是高危职业，万一我死了，或者拿着武器就不回来了，你又能怎么样？” “关于后者，环内的大人物会给我们保证，而前者呢……您需要签署一份合同，假如您意外身亡，您的血肉、核心武器以及您买走的这一把‘荒疫’均会被我们回收回来。”店员笑着说道，“就算是普通人，其血肉与核心武器依然有很高的价值。我们看中的就是您执行者的身份，如何？” “如果只有这些条件，那你们这架子上的东西还会摆在这里吗？”陆凝指了指旁边，“一定还有别的什么条件吧？我宁愿攒够钱，也不会接受古怪未知的合同的。” “哈哈哈，您还真是难应付。既然如此的话，希望您尽快攒够钱，毕竟这种带着传奇色彩的武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买走咯。”店员也无所谓，转身就走开了。 古里古怪……不过有一点店员说对了，陆凝的确很想知道这把武器背后是什么情况。她也想到有可能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某些场景内人物，不过不拿到武器的话，是没办法作出比较准确判断的。 “啧，只能看不能买。” 晏融和周维源已经逛完了那边的架子，第五排的东西只会更贵，自然是买不起的。 “嘿，陆凝，我觉得咱们得加班了，只有加班才有钱。” “还有高级别的建筑工作。”周维源说，“如果你们想的话，我倒是可以计算一下咱们得干多少活才可以在下次休息的时候买得起这些东西。” “别，我可不想猝死。”陆凝说。 “审判岛……那倒是真有可能。那还有另外一条路，就是去抱个大款的大腿。那些工作时间长的老员工们估计手里有不少钱，这边可没有集散地分数那么严的管控，随便借的。” “你小子打听了不少事啊。”晏融惊讶地说。 周维源嘴角抽了抽：“哪次不是我去打听你去干架？” “这就是咱们俩的分工合作啦！” 三个人从大店里面出来，正好看到了走在下方坊市的文歌。她正在悠闲地从地摊上拿起一些小玩意欣赏着，似乎完全不着急。而对于一个同样是武力型的游客来说，文歌敏锐的目光在三个人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扫过来了。 “文歌？”晏融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也来了这里？” “大家都是瞎逛，几个队长都直接去喝酒去了。”文歌也走了过来，“有什么好发现？” “有卖武器的地方，也有打造武器的地方。不过挺贵的，咱们现在拿到的钱大概买不到什么好东西，最好是攒着。”晏融说。 “陆凝你呢？”文歌看了过来。 “药品。”陆凝提起从店里出来的时候顺便买的东西。 “我们的工作估计没有什么机会吃药。”文歌说道。 “不是治疗类的。”陆凝从袋子里面摸出了一些药丸，“强效止痛，兴奋剂，毒草溶剂，幻身药，变形药丸……” 文歌的眼睛亮了一下：“那还不错。用来拼命的东西还是多保留一些。这些东西价格不贵？” “用了可能没半条命的东西，怎么可能很贵。”陆凝笑了起来。 “多谢推荐。” 文歌说完，也走进了店里面。 至于陆凝为什么要买这种要命的东西，自然是因为审判岛上真要有事那就不是半条命的问题了。对于陆凝来说，任何代价都值得用来换一条生路，更不要说这些药品确实物美价廉了。 不过晏融和周维源都没有购买，周维源那是完全不喜欢搏命的人，他要攒钱去买一些施展魔法的小道具。至于晏融……倒是想买，不过为了强化自己的武器还是忍住了。 三个人都有了目标，而共同的目标就是攒钱。如何攒得快一点，那可能还是要向前辈们请教了。 乔瓦尼坐在一家餐厅的阳台上，看见下方的三个人冲自己挥手，咧嘴一笑，伸手在栏杆上一撑就跳了下来。 “怎么样？难得的休息日，不吃喝玩乐一把可是太可惜了，你们都去什么地方逛了？要说这环外究竟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那我可是最清楚的。” “环外确实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可惜囊中羞涩，花不起啊。”周维源感叹道。 “哦？哈哈哈，钱的问题，确实也是新人们经常遇到的。不过可别因为这种事情去借贷或者签什么协议，这岛上的所有协议全都是被岛主监管的，而专门有人在协议当中用特殊的语种去写不公正条款，有些语言的文字写出来就和花纹一样，不了解的可太容易上当了。”乔瓦尼告诫道。 “多谢乔瓦尼队长指点。”陆凝很高兴自己没有轻易答应刚才那个店员的话。 “好了，还有什么问题？没事朝我打招呼，怕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啊哈哈，就是刚才的问题。”周维源挠了挠头。 “啥？” “队长，怎么赚钱比较快啊，发展点副业也行，我们都看中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现在没钱……” 乔瓦尼瞪了周维源一眼，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 “除了日常加班以外，倒也确实有个赚钱的方法。” “什么？”三个人神色都高兴了不少。 “主动触发一级警报，然后自己镇压，只要能做到，那么一天之内也能赚到大量的钱……前提是你有那个本事不被收容物的连锁效应搞死。”乔瓦尼晃了晃手指。 15 警钟长鸣 “嘿，乔瓦尼。” “阿比盖尔，你来得很早啊，这里的食物很不错，来点尝尝？”乔瓦尼举着一个酒杯，向第一个到来的队长致意。 “你还真是挺有闲情逸致的，你也知道我们今天要商量的是什么事吧？”阿比盖尔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可不是天下无敌。” “哎呀呀，及时行乐嘛。哦，欢迎啊，船长。”乔瓦尼看到另一个队长出现，那是一名穿着深蓝色海军军官支付的男子，身材魁梧挺拔，目光如炬。 “午安，乔瓦尼。”男子伸手摘下头上的军帽，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酒。 “戴文，今天也轮到你休息了？”阿比盖尔有些惊讶，“我记得你的队伍是在狂级……” “一个周期到了，必须轮休。”船长戴文喝了一口酒，“正好听到乔瓦尼说了这里的事情，我认为有必要和大家商讨一下。大家共事这样久了，没人愿意重蹈覆辙。” “是啊……问题看起来越来越严重了。昨天死的是哪个？奎拉？”莎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阳台，“我听说汪洋还被清洁工收走了。” “毕竟那块宝石相当硬。”乔瓦尼摇了摇头，“他的弱点相当明显，只可惜了那支队伍。队员有几个都能升队长了。” “中途夭折已经是寻常的事情了, 奎拉又不是‘导师’伊维娜, 养不出队长来太正常了。”诺诺阴沉着脸出现在楼梯口。 “毕竟都是同事，人死为大，还是不要这样评判为好。”戴文说。 “我和他又不熟，而且打不赢不是他的问题吗？连求助也不知道, 带新人带傻了是吧？”诺诺板起脸来, “都已经当了那么长时间队长了，什么局面应该怎么应对自己心里没点数？是拉二级警报了？还是在狂、神那种环境下工作了？不外乎是以为一级警报自己团队能处理, 结果把事情闹大了。” 戴文叹了口气, 却也没继续反驳。今天到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昨天奎拉的队伍全员死亡之后, 紧急赶到凶级建筑里面完成镇压的就是诺诺、乔瓦尼和莎萝。当时也是别的队长没空, 凶级建筑里面的人因为一个突破的收容物效果，内部人员难以直接看到封锁走廊里面的情况，三个队长冲进去击碎了那个末日核心之后，里面其余的队伍才得以进去。 既然负责收拾烂摊子的人抱怨了, 戴文也并不会说太多。而后, 陆陆续续的, 那些适逢休息的队长们也都从门窗钻了进来, 无论熟悉不熟悉, 互相都打起了招呼。 人到齐之后, 其中一个队长往窗外瞟了一眼, 伸手将一片贴纸贴到了窗框上。 “哎呀, 被发现了。” 在不远处的一个地摊后面, 监视的人耸了耸肩，招了招手, 一只纸鹤飞回了自己的手中。 = 晏融给陆凝和周维源都补充了一下短板。陆凝多了一副臂铠，上面可以弹出一面小盾, 勉强可以用来作为近身格挡，此外还有一套飞刀, 近战远程都可以用一用。至于周维源则是一双强力跑鞋，看来晏融对于他那跑路速度还是怨念颇深的, 剩下的就是一堆投掷物。 买了那么一些东西之后, 晏融判断再买也没什么提升了，三个人找了一个吃饭的地方品尝了一下，结论是不如审判岛免费提供的，更不如集散地。 闲得没事, 三个人就一边聊天，一边研究起了规则书。由于之前看神级的部分感到了一丝危机, 陆凝这次也是从后面开始看的。 很快, 她就发现了一些问题。 “陆凝，你脸色不太对。”晏融一抬头就看到了陆凝凝重的表情。 “周维源，你看一下狂级那几个的突破条件。” 尽管不如神那么容易突破，但是狂级的难度也依然摆在面前。“天干”以十天为循环周期，每天依次要进行一到十次的管理工作，而一旦工作出现失误，就会累加一个计数。除此之外, 也有三种以上的其它累计方式。当天干突破的时候, 也会令神级的地支一并突破。 然而陆凝刚刚一眼扫过去，狂级的所有几乎都具备着“计数突破”、“特殊条件突破”以及“自然突破”的特征。 “嗯？这个……这么看来, 每一轮大面积突破之间的间隔也不会太长啊。”周维源有点惊讶，“别的不说……狂5秋风的墓园可是累计所有建筑里面死亡的执行者人数来进行突破的，这几天死的人数量估计已经快到了。” “这种我们没办法。”晏融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 明天我们开始管理工作之后，无论在哪个建筑里面，都需要小心这东西的突破了。”周维源急忙继续翻着书，“除了这个……我们还得注意……” “要注意的东西可太多了，和平的时间恐怕没有那么长久，接下来我们恐怕就要小心工作了，威胁可不一定来自于我们管理的收容物。”陆凝说道。 突破之后会造成区域影响的收容物数量不在少数，周维源和陆凝一起花了点时间将可能出现的威胁全都估摸了一遍，而光是这个事情就把下午的时间全都消磨掉了。 不过非常有用——转天就证明了这一点。 “强”级建筑物内，诺诺刚刚带队走进临时休息室，还没分配今天各自工作的房间，房间里的白色灯光就骤然变成了蓝色, 压低的警报声在房间和走廊中不断鸣响。即使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突然碰到警报拉响, 众人依旧不太清楚应该如何应对。 诺诺立即走到了通讯台前, 按下按钮。 “这里是强级建筑休息室, 目前只有一队人在，正在等候其他队长带队到来。” 通讯台很快传回了声音：“狂级建筑内5号秋风的墓园以及9号李尔文教典已经突破了收容, 在保留最低数量人员进行管理工作的前提下，延缓收容物所能影响的走廊范围，直到狂级建筑内小队击碎末日核心。” “了解。”诺诺应答完毕之后，立刻将这段命令输入到了屏幕上，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队员们。 “强级不需要整队都去进行管理，但是我们还不确认是哪一条走廊被封锁，现在我分配任务，没有任务的人跟着一起去，遇到被封锁的走廊就立即展开攻击。” 需要管理的只有六个收容物，最多需要八个人，诺诺很快分配好了，陆凝和栗北逢代两个人没有被分到管理工作，两人很快就站在了周维源和天宫的旁边，跟着一起前往收容单元。 强级建筑内的收容单元不是一条走廊四个了，而是两个。毕竟强级收容的数量比起纸并来说少了很多。分派完任务后众人立刻各自快速冲向收容单元，万一被锁了那可就倒霉了。 然而情况已经变得非常严重了。 一级警报拉响，意味着走廊会被封锁，却不是只有一条走廊。陆凝几个刚刚穿过两条走廊，立刻就听见了前面传来的低声吼叫。 “秋风的墓园”在突破收容之后会放出大量尸骸战士，这些低级的战士无论被击倒多少次都会再次站起来，尽可能拆碎只能延缓它们复生的时间。而除了低级别的战士以外，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士数量增多，会从中诞生更加高级的不死士兵。按照步兵、骑士、术士、军官、元帅、君主的顺序依次递进，是越晚镇压问题越严重的收容物。 更加干脆的方式是突破不死士兵的封锁炸毁一直产生不死战士的“秋风的墓穴”，不过只要末日核心没有被摧毁，秋风的墓园就会一直在六座建筑内生成墓穴，没完没了。 “我先顶上！”天宫优利抬起盾牌，伸手拍下门口的按钮，第一个冲进了走廊内，后面陆凝和栗北逢代跟着一起进了门内。 一股年代久远的灰尘气味扑鼻而来，十几个不死的士兵在走廊内慢悠悠地走着，它们形容枯槁，干裂的肌肉条连接在骨头上，脸上的五官已经只剩下模糊的痕迹，手上拿着剑、斧、棍棒等各种不同的武器，在有人进入走廊的一瞬间，它们同时扭头——无论是多少度——看向了这边。 “小心！”陆凝喊了一声，天宫立即一脚踏稳，弓步将盾牌前顶，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在盾牌上响起，震得她连退好几步。 “真是厉害……”天宫咬着牙说道，“不过没办法破我的防！” 藏在众多士兵后方的一个士兵放下手里的枪，从腰间掏出弹丸和火药向枪管内装填。陆凝立刻举枪射击，却被另一个士兵举起盾牌挡住了。 两个拿着斧头的不死士兵已经快步冲了上来，尽管它们脚步踉跄，却并没有摔倒，陆凝急忙向后一闪，刚刚好躲过一个士兵的跳劈，另一个则拎着斧子开始转起了大风车，歪歪扭扭地冲了过来。 “这都什么玩意！”天宫的盾牌上闪起了金光，她找准时机猛地跨上一步，一记盾击拍在了那士兵身上，金色光芒炸开，顿时将士兵砸得四分五裂。 而另外一边，陆凝也抓住对方跳劈后的硬直三枪打在脖子、腰腹和右手腕上，蓝色的火立刻将三个部位烧断，这名士兵也散在了地上。 两人根本没有时间休息，因为后面几个提着刀剑棍子的不死士兵也已经围了上来，与此同时，佩枪的士兵也已经装填完了弹药，再次举枪瞄准。 “到我后头来——人有点多，想想办法！”天宫喊道。 “我来吧。” 栗北逢代开口，然后举起了手里的法杖，轻轻摇动了一下，天宫的脚下立刻出现了一圈银色的符文，同时，她两边也有同样的符文闪烁了起来，银光在空中迅速构成了虚幻的形态，手持盾牌的身影出现在了旁边。 “仿像，防御指令。”栗北逢代用杖一指，两个银色的天宫立刻撑起盾牌，上面闪烁起了银色的光辉。 紧跟着，她又用杖尖指向了陆凝，赤红色的光圈在陆凝脚下出现，两个红色的持枪陆凝也站了起来，举枪轰出了红色的火焰。 两个人的阵势瞬间变成了六个，陆凝和天宫顿时感觉到身上压力轻松了不少，虽然数量仍然少于对方，但栗北逢代召唤的仿像具备着类似于两人本身的力量，压制起来比起本人也毫不逊色。 而栗北逢代的辅助还没有继续。 “强化指令。” 第二轮同样颜色的光圈叠在了银色和红色的仿像脚下，霎时间，盾牌轻松顶住了五六名不死士兵的劈砍，紧接着后方的火焰子弹击中一个士兵后，甚至还能击穿伤到后方的士兵。 “急速指令，扩散指令。”栗北逢代再次给仿像贴了两个指令之后，马上一挥杖，让四个仿像直接压上去。天宫有些惊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也跟着冲了上去。 陆凝已经发现了仿像的问题了，栗北逢代复制了她们两个，却只是复制了两人刚刚用过的攻击手段，银色仿像只会用盾牌进行格挡盾击，而红色仿像也只是举枪射击。尽管对付不死士兵这样就够了，可是终究是缺乏了很多变化，还需要人来补其中的不足。 “打完了？”这时候周维源才钻了进来。 “周维源你赶紧帮帮忙！”陆凝是有点无奈了，都快打过一轮了他怎么才进来？ “哎呀，别忙别忙，我这不是得准备吗？”周维源笑嘻嘻地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根黑色的魔杖，在空中划了个小圈，口中念出了几个音节。 一个暗紫色的环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紧跟着，宛如流星雨一样密集的魔力飞弹便从环内喷涌而出，瞬间将前面还剩下的几个不死士兵全都轰成了碎片。 这就是周维源的魔法。临时捡起来的法术并不能达成瞬发威力强大法术的效果，但是魔法的道路上有诸多分支，凭周维源的造诣找到一些通过短时间的准备来发动的高威力法术并不算困难。 而这并不是结束。 棕色的符文环出现在了周维源的脚下，两个仿像再次被栗北逢代召唤了出来，他们同时举起魔杖，用和周维源同样的手法画了一个圈，头顶也出现了棕色的圆环。 弹幕轰炸顷刻间将整条走廊覆盖。 20 海托菲尔可 “思维检测。” 陆凝被诺诺带到了一个房间，和之前制作核心武器的房间有些类似，不过这次的座位有一排，而且后面没有那种巨大的机器。 有几个座位上还有几名执行者，一脸无聊地点着眼前出现的屏幕。 “做测试题？”陆凝问。 “是，过了就赶紧回来，没过就就地处决，很简单。”诺诺将陆凝推到座位上，“速度。” 陆凝无奈地看到了眼前出现的屏幕，整整二百道心理测试题，也不知道这里的高层到底有什么毛病……以这里的科技水平直接查看人的心理状态有什么难的？甚至更冷酷一点，有嫌疑的直接杀了不是更加干脆？ 她慢慢点着一个个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的问题，甚至连“列车难题”这种题目都没有出，然而题目类型五花八门，选择和填空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论述题……陆凝总算明白旁边的执行者们为什么都一副苦瓜脸了。 这些题目做了陆凝一个半刻的时间，然后她才如同虚脱了一样溜达回了休息室。 这一次休息室里已经没人了，陆凝回了房间，往床上一趴，却有些睡不着觉。 很多问题。 诗歌颂者无疑是知道很多事情的，否则也不会阻止她进一步问下去，毕竟如果沿着那个话题继续询问的话，那么就要闻到审判岛和集散地的核心了，可能还要加上一个档案馆，这几个组织的核心研究方向究竟是什么？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个诗歌颂者也不敢吐露真相的“秘密”。 不过陆凝的求知欲也不是那么旺盛, 如果知道了这些会让她回不去的话, 那么不知道也无所谓。所以她转而思考的便是如今的局势，靠一级警报来维系的“稳定”能够持续多久？集散地给出了“十五天”的限额, 是否意味着集散地对这个审判岛的未来进行了推断？甚至游客们的干扰也被计算在内了？ 陆凝觉得自己的思路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她睡不着。 这群充满谜团的势力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陆凝不擅长去想这些，她只能考虑当下的处境。 有人在谋划着让收容物以某种周期方式突破收容, 借此消减强力收容物同时突破带来的巨大镇压压力。几乎可以认定这是队长们的计划, 也只有他们有能力安排此事。如果加上诗歌颂者所给的情报，这里面可能还有那位“先知”的手笔。 但是这件事能一直拖延下去吗？审判岛和集散地的拉人方式类似，硬要说的话，审判岛抽取来的人可能素质还更高一些, 能够针对计算出周期规律的人肯定有过, 然而毁灭性的灾难依然让上一轮的那些精英执行者们死伤殆尽，这说明那一定是不能阻止的。 这样的话，以生存为目标考虑, 诗歌颂者也已经给出了答案： 不需要比别人厉害，只要活得比别人长就可以了。 然而这也很让人烦躁。 = “你昨晚没睡好？” 早餐时间，周维源拿着一根油条盯着陆凝的脸。 “难道那些题目有那么难回答吗？” “我还活着坐在你面前就意味着没那么难，但很麻烦。”陆凝难得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提神。 “少想那些没有影的事情，我们从来都是走到哪看到哪的，能提前预判到所有可能性并作出对策的人可不是我们。”周维源咕哝道，“有晏融在，有我在, 你不需要一个人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 “那可真是令人安心。”陆凝笑了笑。 “所有人整理装备出发。” 这时, 诺诺站了起来，一天的管理工作再一次开始了。 这次管理的对象是强级A1到A8, 陆凝听到今天的管理目标之后, 马上向诺诺提出了申请。 “你要去管理逆序生命？也可以，那么你的同伴……” “我来吧, 队长, 这家伙今天精神头不太好, 我怕出事。”周维源举起了手。 “可以。”诺诺很轻易地答应了。 今天没有警报发生, 而走廊也在一晚上之后完全恢复了原状，昨天的杀戮、破坏留下的痕迹已经全然不见, 如果是新来的人，大概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周维源, 你有没有在这里看到一些之前遇到过的收容物？” “当然……比如之前纸级的魔心少女。”周维源轻松地说。 “那个东西是怎么回事？” “是个有点让人不太想回忆的场景，《恋死之爱》，要不是我是个坐怀不乱的好男人……嘿，没开玩笑，魔心少女不符合我的择偶标准，不过那个东西的魅力确实有男女通杀的效果，很多游客都被坑到了，那一场死于自相残杀的比被场景里的危险杀死的还多。” “……我也不太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另外并级C7的梦魇魔兽也是我和晏融一同经历过的场景BOSS，不过那家伙明明是被我和晏融联手宰了……估计不是什么本体吧。” “那你们也够厉害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A1门口。 “我进去了, 你就在外面吧。”陆凝说。 “我可是会严格遵照规则书执行的，你可别让我亲手杀了你。”周维源开玩笑一样地说道, 不过陆凝知道他是认真的。 深呼吸了一下之后，陆凝打开了单元的大门。 “哦……你是今天来陪我聊天的吗？” 和很多收容物奇形怪状的模样不同，坐在收容单元里面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 就连诗歌颂者都会给人的那种“异类感”在这个老人身上并不能体会到。 他有着略有些乱的白胡子，眼神和蔼慈祥，坐在一把有些古旧的椅子上, 收容单元宛如一间牢房，只是面积要大了不少。 “里苏佛·海托菲尔可。”陆凝开口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我真正的名似乎并未告知于这里的管理者。”老人笑呵呵地说着，“这么说，你见过曾经的我。” “不，我没有见过你，只见过你留下的痕迹。”陆凝说，“有那么个……也不算是，因为它根本无法交流。” “是的，无法交流，那便不同。请坐，孩子，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在这里和我聊天，我希望是聊天。太多人只是在这里听我单方面讲述了。” “没有关系, 我会和你在这里聊。我很清楚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对你有些好奇，不过也仅仅是一点好奇。”陆凝在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 “我会和可以交流的收容物好好沟通，是因为我想要了解这里。” “有意思，那么孩子，你曾经去往我的世界，那里的孩子们可还好？他们是否改变了世界？或者仅仅是偏安一隅？或者还有更加疯狂的孩子，试图祈唤似我非我之物再次指引他们？” “还真有一个人这么做了。”陆凝点了点头。 “真可惜……明明已经手握奇迹，又为何奢求奇迹之上的事物呢？我想既然有人试图这么做，那一定也有人不这样打算，为何无人阻止？” “因为能力吧？具体情况我并不了解，或许正是因为在暗中行事，才无人知晓的。” “太遗憾了。我不希望他们依然困在过去的人生里，我只能拯救他们一次，然而有些人却将灵魂永远留在了从前。”里苏佛感叹道。 “好了，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回答我一下了？你被编号为A1，那么你在这些收容物之中也一定是特殊的。” 里苏佛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笑着说：“我并不了解我有什么特殊，我只是一个……死后被带到此处的老人而已。我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样的手段保留了我的身体和灵魂，令我如同活着一般。但是死亡确实是我已经跨过的界限，我很肯定。” “我的手里是有你的各种报告的。”陆凝回应道。 “哦？上面怎么说？” “你也依然会突破收容，当你的赠予达到了既定数额。这说明你有着这种本能在身上，不要装作对一切一无所知，你的末日核心‘十恶德’是你自己赠予出去的，这是你自己的意志。” “我想要帮助那些想要变强，或者更简单一些，想要活下去的孩子。”里苏佛说。 “但是当你突破之后，这些都会成为你的力量。你可以使用被你激发出来的一切超能力，我没说错吧？” “作为赠予人，我的确是可以使用的。”里苏佛没有否认，“可是这有什么坏处呢？每个人都是想要活下去的，我所赠予的力量也是真实的，并不需要怀疑。” “有些人会相信你，但是我不信。说实话吧里苏佛，我只想要知道你对这里的看法是如何的，你是否想要离开？” “当然，我曾经的生命中，想要从那不自由的牢狱中离开，而如今的处境并无半分不同。那么，从另一个监牢内逃出自然也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你做了什么？” 里苏佛没有回答，只是微笑。 “……我就知道你是个不会安于现状的人。” “我们都是想要走下去的人，谁会安于现状呢？孩子，你也一样……当然，你不渴望我的力量，我看得出来。大概也正因为如此，你才会进来吧。” 陆凝盯着里苏佛，她知道这个老人绝对不能小看，作为那座罪恶之城的诱发原因，他赠予出去的结晶都能诱发各种强大的超能力，那么他本人所具备的破坏性呢？报告上所记述的就是他真实的实力吗？ 这又是一次没有什么结果的试探，甚至里苏佛都不够坦诚，那过于明显的隐瞒陆凝感觉就完全没有掩饰，这个家伙一定在谋划着又一次的越狱。 时间结束之后，陆凝从收容单元里面走了出来，头顶立刻降下来一个扫描仪，对着她的头部扫过，过了片刻之后亮起了绿灯，升了上去。 “看来我没必要动手了，真走运。”周维源坐在旁边笑着说道。 “我都说过我没问题的。”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侧的收容单元门也打开了，艾欧丽一边摘下护目镜一边一脸嫌恶地走了出来。 “艾欧丽？你负责那个单元的收容物？”周维源抬手打了个招呼。 “是啊，太恶心了……今天午饭都要吃不下了。” “你不是血族吗，吃什么饭？你前几天不都是喝血的吗？”周维源好奇地问。 “你这是种族歧视啊，我们可以正常饮食的，只是有些忌口的东西。”艾欧丽瞥了周维源一眼，“不过确实，现在血都不想喝了。” “A4，适应型进化体是吗？”陆凝瞥了一眼那个房间，“会持续放出腐化周围的物质，包括但不限于气息、光线、微生物。” “停停停。”艾欧丽赶紧挥了挥手，“我得洗个澡，感觉太恶心了。要是不戴护目镜甚至连血都要被污染，光是看着就觉得难受。为什么我要遭这个罪来管理这个玩意……” “但是管理起来也算是比较简单的了吧，反正环境会被污染，里面除了四周的隔板需要定期更换以外别的都不用管。”陆凝说。 “主要是恶心，啧……我先溜了。”艾欧丽一边不舒服地抖着身子一边冲出了走廊。 陆凝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抛开，随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所谓星灵……本质不过是这般恶心的东西。被审判岛去除了所有的进化环境之后，它就变成了一滩无法确定外形的有机物结块，保留了本身的强力污染特性以外，什么都没有。而生物在无保护情况下，单纯目击它都会被转化为仆从。而只要放到了一个宜居的环境下，它就会快速自我复制繁殖，并诞生具有当地特色的科技。 “你还好吗？”周维源拍了拍她肩膀，“跟我聊聊，那老家伙说了什么，我给你参谋参谋。” 不得不说，身旁有周维源这种朋友在，倒能让陆凝的心情好不少。 “我觉得他肯定隐瞒了什么，不过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判断不出来。送饭之前，我们就推测一下好了。”陆凝回忆了一下房间里面的对话，向周维源复述了起来。 22 新收容物 由于有管理这个正当理由，三个人一起出去也没什么人注意。然后周维源就绕了个路拉上了另外一条走廊上的栗北逢代，一起回到了之前逆序生命所在的走廊。 “我来说一下这个魔法的原理，大家补充一下？”周维源洒出了一点触媒，手指轻轻一点，一个朦胧的影子出现在了几人中间。 “这个魔法的根源在于……” 接下来就是陆凝不懂的范畴了。 尽管她在此前的场景里面有过基本的魔法学习，可是魔法这一类当中, 基础魔法学和泛魔法应用是根本不可能相提并论的。基本魔法在各个不同的世界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而达到一定程度的文明才有可能将不同世界的魔法统合，集散地当然能做到这一点，而艾欧丽居然也可以跟得上思路，这说明至少她所在的世界魔法学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的水准。 陆凝是不可能花大量时间研究这个的，她的天分不足以让她在学习高深魔法学的同时还能兼顾其它提升，就算有天赋……看看周维源和栗北逢代，这两位的近战能力都很一般。 她只要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节点用什么就可以。 “陆凝，我们需要在这里记录你的‘丧钟’摇铃的效果，你的静谧能力能够影响多远？”周维源问。 “单纯让周围的声音安静的话，二十米左右肯定没有问题。” “也不用，你看这个圈。”周维源指了指三人一边讨论一边画出来的魔法线条，“控制一下范围，在这个圈里面，如果能正好是最好的，小那么一点也无所谓。” “哦。”陆凝马上依言照做。 “在这里将仿像的魔法节点接转到我的鲜血刻印上，这样就可以通过我的刻面魔术来施展你的仿像了。”艾欧丽指导着栗北逢代对魔法进行着精细改造，在认知水平一致的前提下，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血族比起游客来依然够得上一个老师的资格。 栗北逢代认真地将魔术节点进行重组，艾欧丽看上去很满意。而周维源则在旁边绘制着更大的魔法阵, 如果只是用那些粉末绘制的话，这个魔法阵恐怕会迅速被走廊的自净效果消除, 不过周维源画好之后，便摸出了自己的扇子，让第三片扇骨裂开，划过了自己的手指。 血液融入了魔法阵，在这里留下了执行者的权利，这会伴随一点被循着气息找到周维源本身的危险，不过与之相比，如果能获得想要取得的信息，那还是赚的。 “嘿，我們这边搞定了！” 大约过了半刻之后，艾欧丽站起身，欣赏了一下地面上几乎不可见的魔法纹路，显得非常满意。 “看起来我的魔法造诣还是没退步的，这样的魔法阵肯定能满足需求了。要不要测试一下？” “免了，用一次就划一次手指头，我还觉得痛呢。”周维源又恢复了那种懒散的状态，“等到今天工作结束了再激活吧, 我们这段时间多加加班, 争取最后离开。” 审判岛即使加班工作也只是增加管理的时间, 并额外需要增加对一些比较麻烦的收容物的管理要求。不过就算是麻烦……终究是强级, 哪怕当场突破了都可能直接被镇压回去。 是的，加班的又不光是新人，甚至人还不少。陆凝等人熬了很久之后才终于没什么人在走廊里面走动了，在最后检查了一遍收容单元之后，周维源激活了法阵，然后众人便离开了建筑。 “果然这里的时间很奇妙。” 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周维源看了一眼时间，虽然加班加了体感接近三刻的时间，但时间只比正常晚了那么一点。 “不管怎么样……哈……累也是实打实的。”陆凝打了个哈欠，今天倒是没出什么严重的情况，但是晚上她可是去过了好几个不一样的收容单元，又管理了六种不同的收容物。正常工作时间之外，似乎大多数收容物都产生了一种惰性，没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欲望，各自的诡异力量也不会大肆释放了，仿佛就和人一样进入了睡眠时间一般。 据周维源打听，这是审判岛的抑制装置在起作用，对于狂以下的收容物都有效，注意这个级别指的是末日核心级别而非收容级别，所以每个建筑里总是还有那么一两个活跃的。 陆凝也意识到加班的强度并不普通了，如果正常上班的话，最多上下午各自管理一只收容物即可，而如果加班，那基本上就是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对于新人来说哪怕背过了规则书，实操起来不断切换注意事项也是个非常累人的工作。毕竟陷入惰性并不是真的对外界毫无感知，工作失误了该死还是得死。 她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有一片朦胧，并不令人安宁。 “嗯？” 身为游客的本能警觉让她不至于睡得很沉，从前她对这种梦中的混沌几乎难以抵抗，但是现在……至少她能维持清醒。 清醒梦境，但是依然一片朦胧。陆凝花了一点时间才让大脑恢复了正常的思维方式，而不是伴随着梦境变得越来越奇怪。 这应该是那个魔法阵的影响，毕竟魔法阵借用了一些她的力量，而在反魔法能力上，她比起那三位要弱很多，相应的也就更加容易受一些连带影响。 不过周维源既然保证过不出什么问题——原话是就算出事了也第一个找他，陆凝也就信了他。 很有趣，她并没有视觉。 并不是瞎了之类的，只有一团混沌笼罩在周围，她在梦里本来就失去了视觉器官。 她能够感知……有一些细密的脚步声，在一片寂静之下，没有视觉会让其余的一些特殊感觉更加敏锐。周围出现了轮廓，但并不是视觉看到的，而是感知到的。行走之物具有着浑浊的外形，根本不具备固定的形态，数量也至少有十个之多。 她倒是有听觉，或者说对于声音很敏锐。这时，陆凝恍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同步到了丧钟的状态，更加具体一点的话，就是仿像所形成的丧钟幻影能够感应的范畴。 “丧钟”唯一能和人类通识的感官就是听觉。陆凝听到了周围浑浊的声音，仿佛在液体之中呼吸一样，有什么东西正在匍匐爬行，低声呢喃，仿佛歌唱，仿佛祈祷。 “诞下子嗣吧……然后生存下去。” 一些分裂破碎的声音响起，仿佛有什么卵壳破裂了，更多密密麻麻的小东西正在爬出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些沉重的脚步声开始逼近。 “它们又满走廊都是。” “这里为什么每个晚上都那么肮脏？” “少说两句，抓紧进行清洁。” “那……那里有眼球在盯着我。” “很常见，这是这里的死者。” 死者？ “建筑本身是活的，会吞吃死者，不过和我们要打扫的不是一类东西。” “哎呀，新人就是话多，这些东西都很平常的，按照流程来，它们只是一些有活性的烂肉而已，不过你得注意挑选当中有点用的，记得装进口袋，能赚多少就看你眼力如何了。” 是清洁工？陆凝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很快雨靴踩碎肉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然后便是一些喷气声，腐蚀声，陆凝觉得自己已经越发被拉回现实了。 “嗯……” 她听到了一个低声的惊讶，很低，如果不是丧钟对声音非常敏锐恐怕都听不见。这个声音是那个新人清洁工发出来的，看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 雨靴践踏的声音中混入了一些杂音，这种杂音此前也有过，是清洁工们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和肉块捞进口袋里时发出的声音。不过这一次比较明显，应该是位置比较近。 这个清洁工发现了什么？陆凝倒是有些猜想，难道里苏佛没有把目标放在执行者们身上，反而是瞄准了这些清洁工？让他们在环外提供超能力支援？ 可是这种方法对于逃离有什么帮助呢？ 清洁工们打扫的速度不慢，地上血肉的声音越来越少，在滋滋的腐蚀声音和一些燃烧声中，周围慢慢恢复了平静。 随后，陆凝慢慢陷入了睡眠，这一段通识结束了。 = 第二天出发之前，陆凝给自己拿了双份的早餐，她今天感觉很饿，而饥饿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在她旁边坐着的周维源和艾欧丽也正在大吃大喝，也就是栗北逢代一脸懵地看着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情况。 “昨晚没吃饭？”看到三个人这副模样诺诺也愣了一下，“这边也随时可以取餐的，就算晚回来也能吃东西。” “哦哦好的。”艾欧丽百忙之中给诺诺回了个笑脸。 “……一会自己去吧，你们对建筑不陌生了，遇到任何危险记得抱团，回休息室也可以。” 诺诺说完就迅速出门离开了。 “怎么感觉队长们一天天很忙啊。”天宫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诺诺队长今天甚至不跟我们一起去建筑了？” “我感觉她还温柔了一些呢。”周维源喝了一口果汁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前一直喜欢讽刺，今天怎么转了性子？” “大概是……熟悉了。”精灵希琳听见了他们的交谈，“毕竟前几天我们也一起参与过镇压，并肩作战过之后，和陌生人总有不同。” “啊……也是。” = 审判岛的许多队长正在汇聚向楼顶，除了一些比较危险的收容物还有些坐镇以外，今日在较为低级别建筑内执勤的队长们几乎全部来到了纸级建筑的顶端。 “哎呦，诺诺，好久不见。”凌杞站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不紧不慢走来的诺诺。 “前几天才见过。你的队伍怎么样了？”诺诺问。 “新人还是挺好用的，就是也挺容易死，现在还剩一半，回头再去申请几个呗，哈哈，先别说那个了，据说今天送来的有三个呢！” 诺诺皱了一下眉，抬起头看过去，骤然发现七名身穿红黑色长袍，头戴面具的人出现在了楼顶正中央的一个圆形高台上。 这个高台的面积非常大，足够让四架直升机在这里停机，当然队长们都知道，这里并不是用来停什么飞机的，而是用来接受新的收容物使用。 “现在的审判岛上……神、狂已经满员，凶级也只有一个房间海空着，倒是下面的级别还有点空余，所以送过来的一定不是什么难管理的，不过突破了之后是什么情况就难说了。”莎萝严肃地说，“而且最麻烦的一点是摸索新收容物的习性问题。” “不是有生化人吗？”一个刚当上队长没多久的人问。 “生化人只能探一些基础属性，说白了这些收容物都是能引发末日的，当然认得出生化人，也懂藏拙。规则书上很多东西都是执行者们用性命试探传递出来的情报。” “导、导师！”那个队长扭头一看说话的人，顿时大惊。 “不用那么严肃，几位管理者都在，还是不要用外号来称呼了。”伊维娜淡淡一笑。 就在这个时候，高台上亮起了光芒，在光芒散去之后，三个巨大的箱子出现在了高台上方，每个箱子都是整齐的三米长宽高，通体漆黑，上面有一个操控的屏幕，最顶端则用白色的字体书写着收容物的定名。 “哈，果然要填上最后一个凶的位置。”乔瓦尼咋舌。 【凶级-正义骑士】 【强级-红颜薄命】 【纸级-赦命医师】 三名面具人走上前，各自按动屏幕，过了片刻之后，方块上出现了一个弧形的门，然后那一块的材质慢慢消失，露出了一个出口。 这一瞬间，所有队长的精神都绷到了最紧的状态。 “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一个沉稳的女声从其中一个方块内传出来。 “此地是审判岛，接下来，诸位将在这里接受收容，因为诸位所具备的力量足以毁灭自身所在的世界，故不能继续在自身世界内停留。正义骑士，你依然可以在这里继续执行自己的正义之道。”一个面积人说。 “我闻到了……姐妹的气味。”另一个方块里传来了极具魅惑的声音，众人又再次提高了注意力，具备精神侵蚀能力的收容物一般都非常麻烦，哪怕只有强级。 “魔心少女确实在此收容，不过根据条例，只能允许四位之间两人进行会面，一旦超过两人，我们将采取必要措施。”另一个面具人说。 “换了个地方，依旧如此无聊。”淡漠的声音从最后一个方块里传来。 23 前兆 七星刀。 一个面具人转向队长们，宣布了这个名字。 “组成七星刀的七个收容物，外观均为女性，和我们此前收容的多数带有连携作用的收容物相同，七星刀同样会相互产生呼应。除基本的管理模式探索以外，一定要注意的管理条例为, 当七星刀中任意两人要求相互见面时，该要求必须被同意，当任意情况下会导致见面人数达到三人时，必须拒绝或阻止。目前我们收容的七星刀只有四名，暂不用担心更大的问题发生。” “管理人，请问我们是否会收容其余三位？”一名队长问道。 “除非是完全不能放在一起的收容物，否则审判岛会倾向于将它们收容在同一座岛上。当然, 我们高等级的收容单元数量已经不够了……这或许是一次契机。” “契机……难道……” “是的，我们停留在启示录等级已经很久了, 下一次七星刀的齐聚，或许就是我们的岛屿提升到记录文书级别之时。”面具人点了点头，“届时……诸位队长，去留由心。” 有几个队长脸上明显出现了喜悦的神色，而多数还是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每个人都有欲望，审判岛上的执行者们更是因为极强的欲望才会被选中，此时此刻，每个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看起来我得稍微珍惜一下那些新人了，不然机会就会错过了啊……”凌杞低声笑了起来，周围的一些队长们虽然没有把这个念头宣之于口，却也流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情。 “管理人先生。”伊维娜忽然抬起了手，微笑着问道，“我们需要补充一次新人。” “上次补充过去还没过几天吧。”面具人说。 “然而……这应该是必要的准备。如果我们要筹划向记录文书级别的岛屿提升，现阶段岛上的队伍数量是显然不足的。人手也不足以应对提升时带来的问题。” “那么我们会安排下一次纳新。”面具人点了点头，而伊维娜看样子似乎是松了口气。 “三个新的收容物会送入对应级别的收容单元，今天用生化人测试结束之后，明天就是正式管理了, 做好准备。”面具人说完这句话，就回到了同伴中间，各自分配了一下，带着三个女性外貌的收容物走向了各自的建筑物。 = 任务已经分配好了，所有人只需要前往对应的收容单元工作即可。对于陆凝这一批新的执行者来说，已经是快要习惯的日常生活了。 强C2，人类精炼机。 一台巨大的钢灰色机械被放置在收容单元内，它也是一个绝对不会突破收容的收容物，但管理难度却依然放在“强”级。进入收容单元工作的执行者必须提供完美的管理服务才行，如果出现任何瑕疵，就会被其判定为“不完美的人类”并抓进机械里面进行精炼。而精炼的结果是完全不确定的，目前已知的结果有四种可能：变成更加完美的人类，变成一个类人生物，变成一块被精炼的“核心宝石”，变成一堆碎肉。 但无论哪个结果基本都是不能被接受的，虽然前两个结果按照审判岛的标注依然可以作为执行者看待，但是没人会觉得从里面再出来的还是自己。 陆凝打起精神严格按照规则书的描述完成了管理工作，然后便离开了收容单元。这里面实在太危险，如果没有必要最好别在里面停留。 她在收容单元门口按照规则书上写的等候了片刻，透过一扇专门留出来的单向玻璃看到里面大型机械的指示灯维持绿色有三十秒以上后，便打算返回休息室了。 这时，正好有另外一名执行者走进了走廊。 “呦，你好，是负责那个大铁坨子的？”那个执行者随意抬了下手，“真是累人，对吧？必须一丝不苟地按照那个规则做，失误了就是死，比起那些只是突破的收容物来说更麻烦。” “确实比较麻烦。”陆凝随口应付了一句，这种寒暄也算是执行者的日常之一。 “下次试试我管的这个吧，A8天使星云，好管，要求也不多。” 那个执行者吹着口哨就走向了走廊的另外一个收容单元，确认身份，开门，随后就站在门口愣了一下。 陆凝这时才走出走廊的门，门还没有关上，就听见后面传来了那位执行者的喊声：“去通知——” 声音戛然而止，陆凝瞬间反应过来回头，却只看到了那名执行者在门口人头落地的景象，紧跟着走廊的门就落下了。 那个执行者已经死了，如果这是某种收容物突破造成的幻觉，那她自己很危险；而如果这不是幻觉——问题就更大了，“天使星云”并不是会瞬间将人斩首的收容物！ 陆凝一时还不能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不妨碍她直接一巴掌拍在紧急报警按钮上。按钮按下的一瞬间，陆凝感到周围的空间仿佛有一股压迫感扫过，径直穿过了所有的走廊，紧跟着身后的门便封闭了起来。 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想的？陆凝拔腿就跑，冲向临时休息室，那里一般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她跑在路上的时候，走廊各处的广播就已经开始播放了，里面的声音并不认识，大概是某个在休息室里的执行者吧。 【全员警戒，强级建筑内暂定一级警报，发现狂级3青龙锋刃突破收容。重复，所有人员注意，青龙锋刃已完成第一例斩首，请遵守规则书应急管理内容，仅狂级以上核心武器的执行者可参与对青龙锋刃的镇压。】 听到这个提醒，陆凝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青龙锋刃突破收容会分四个阶段进行，首先，它会随机挑选六座建筑物内任意一座内的任意一个收容单元，将自身收容单元与其交换。当有执行者来进行管理时，它会立即突破收容单元袭击执行者，将其斩首，同时被交换的那个收容物也会突破收容。第一个被击杀的执行者会被转化为衍生体“角木蛟”。 紧接着便是现在的二阶段，正式突破之后，青龙锋刃的末日核心“自在化生”便会展现，角木蛟将会持青龙锋刃本体开始袭击走廊内的执行者，而末日核心则会在六座建筑物内随机挑选两个正在执行管理工作的收容单元进行灭灯，通过这两个途径导致的前两名死亡的执行者会被转化为“亢金龙”和“氐土貉”。 幸好陆凝拍警报的时间及时，现在角木蛟估计正在尝试突破被封锁的走廊，不过单凭狂级想要破开走廊的封锁怕是要砍上一段时间了。现在的问题是另一种方式！ 就算是经验老到的执行者，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也不一定能完美执行管理工作，在一个错差就是死的某些收容物单元内，死亡非常容易产生。虽然青龙锋刃有过运气不好挑中了两个比较安分收容物，随即就被后续赶到的队长们揍回去的记录，可是不能指望次次都能这样。 “怎么回事？” 陆凝跑到一楼，看到了几名同样听到警报往休息室跑的执行者，其中就有那个同队的费里奇。他瞥了陆凝一眼，一言不发地加快了速度，这算是这个阴沉的家伙有些慌张的表现。 情况不妙？ “狂级的！警报都响了，听不见吗？”一个大嗓门的执行者站在休息室门口吼道，“不想死就赶紧集合起来！队长们暂时不在，现在得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 “什么问题。”费里奇跑到了门口，冷冰冰地说，“现在最先的不是看一下青龙锋刃随机挑了哪两个单元吗？” “这怎么看得出来？” “警报已经响了，就算普通的收容突破不会拉警报，可是收容单元里总有异常，看走廊的监控，和别的建筑交换情报，如果第二阶段还没结束那还好，如果到了第三阶段那我们得立即采取应对措施！”费里奇厉声说道，他这么一喊还确实有一些气势，那个执行者被他说得愣了一下，费里奇就立即冲进了休息室内，陆凝也跟着进去了。 “费里奇，现在角木蛟被锁在‘天使星云’和‘人类精炼机’的走廊里面，一时出不来。”陆凝和费里奇走到了监控操作台前。 “嗯，你拍的警报？” “是。” “好，现在我们必须立即确认现状。”费里奇调出通讯台，开始给其他几个建筑发送信息，同时目光也在屏幕上扫过。很多走廊的监控会受到收容物的影响，不是每个都那么清晰，但角木蛟所在的走廊非常明显，在模糊的画面中有一个人形的黑影正在挥剑破坏走廊的封锁网。 “一个……”费里奇再次挪移目光，很快就看到了另一个屏幕上。 那里看似一切如常。 “第二个。” 陆凝也看了过去，随即头皮微微有些发麻。 强B10白蜡军团，看似正常的走廊上，已经被铺满了白蜡，伪装得和正常的走廊几乎一模一样，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如果仔细看的话，原本收容单元的门已经开了一条缝。 因为不是执行者，一般的收容物就算突破了也没办法将收容单元的门关闭，这是也算是一种常规示警的方法。尽管白蜡军团已经努力将门关闭了，可那条缝隙依然可以被观察到。 很快，通讯器传来了回报，大概另外的建筑里也开始拉起警报了。费里奇有些焦虑地敲了敲桌子：“第三个，第二阶段已经结束，现在是第三阶段了。” 青龙锋刃突破后的第三阶段，会随机选取三对执行者，每一对都会在同一条走廊上。它会将走廊封闭，并将封闭空间慢慢缩小。如果不想被空间压碎，那么每一对中间都必须有一名执行者死亡才能破开封闭空间——除非执行者有足够的暴力能够破坏其空间封锁——死亡的执行者会成为“房日兔”、“心月狐”和“尾火虎”。 这段时间其实接近半刻，是非常好的争取时间的机会，如果有人能从外部打破空间封锁也可以解救其中的执行者。即便青龙锋刃会重新进行选取，可是这种事永远是突然袭击的机会才高，一旦被警戒起来就很难成功了。 “大家准备出发。”几名执行者已经整理好了武器装备，组队离开了休息室。对于老手们来说，各种突破也已经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了，除了青龙锋刃这种以外，别的收容物也是会搞事，总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何况青龙锋刃导致的其它收容物突破也需要处理。 “休息室留十个人左右守住，守到队长回来。不要慌乱，慌乱会死。”一个老手离开前说。 “好的，我们会看守这里。”费里奇点了点头，“我来接广播，陆凝，你帮忙盯着监控，虽然没多少用处，但至少也是个信息来源。” “没问题。”陆凝抬起头看向屏幕，猛地发现数个屏幕已经被血红色所覆盖。 “强B2血时计的作用，不要慌。”费里奇一边快速和别的建筑内的人交换着情报，一边对陆凝说，“我马上通知没有管理任务的人全都回休息室，重新整队。现在最麻烦的是收容物会令收容物突破。血时计就是趁乱出来的。” 血时计并不危险，却很烦人，它在感受到建筑内有人死亡便会小概率突破收容，突破之后会快速进行蔓延，让走廊的时间回到过去某个血腥的时刻。这个东西甚至具备很多更高级别的收容物都不具备的空间转移能力，足以让它在各个走廊间穿梭自如。不过它本体却毫无战斗力，别的不说，陆凝单枪匹马都能给它打回收容单元。 “相信那些执行者，遇到了能够顺手镇压。关注那些突破后核心等级较高的收容物，一旦突破立即封锁走廊。现在除了青龙锋刃以外没有别的高级别收容物闯进来，还能应对。”费里奇的语速越来越快，他虽然还能处理自如，不过也不是一点都不紧张。 26 余波 “管理人阁下，外面，紫罗兰庭院……”一个执行者开口，但没说完话就被打断了。 “一个单纯引发了二级警报的神突破收容而已，这样的事情还轮不到我来做。”四重连看也没看他，“你们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就算紫罗兰庭院有四个末日核心,你们也有能力处理，如果自己的武器不足，那就去休息室报告武器装备需求，一般制式武器是无限制配备的。” “呃……” “没有别的问题了，那就行动。”四重说完，便打开门走了出去。陆凝注意到门外走廊上那些残留的珊瑚在四重走进来之后就开始主动退避了，彷佛这个管理人身上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一般。 ——不,应该就是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 如果四重出手的话,紫罗兰庭院的突破收容应该是非常简单就能处理的，然而管理人并不会做这种事情，大概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门关闭了，几个执行者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周维源说：“那咱们就记录下来呗，既然管理人都这么说了。” 这种记录报告在各个收容单元门口就可以录入，每一个执行者都有资格输入，只要后续审核通过的话就会记录在规则书上。而做好了记录工作之后，执行者们就得回去继续对付被紫罗兰庭院扭曲的环境。 专用防护装甲很好地保护了执行者的健康——身体方面。在那诡异的凝视消失之后，陆凝确实没有再感到有更加不适的情况发生。只要装甲不被破坏，执行者们就不会被反生命的物质所侵蚀，而紫罗兰庭院所创造的那些生物也无法一蹴而就地抵达神级，固然进化的到达点会将这些反生命的换代速度加速，可是需要的时间也至少有半天左右。 半天……足够高效的执行者们找出它的核心进行对策击杀了。 陆凝用一把t系列的剑切割开周围的珊瑚，剑锋斩下的部分快速收缩干枯，反生命的特性也随之消失了。时间的控制效果确实很克制它们，而对于那些更加细小的枝条，甚至只要踩碎就可以。 好弱…… 陆凝可不会觉得自己很强,就算有装备对策压制,就算紫罗兰庭院本来评价就比较低，可它怎么说也是一个神啊。 神的攻击手段只有那一个凝视？只能通过这种相对而言缓慢的进化培育强者？它那精神判定确实厉害，可是除了一上来的那一次之外，也没有再施展过。 大部分珊瑚都清理完毕后，执行者们回到了休息室，而陆凝也向诺诺提出了这个问题。 “紫罗兰庭院确实不具备强力的杀伤力，它能造成的极限破坏甚至还不如一些狂级，但是审判岛的分级从来没有失误，至少到目前为止都验证过。”诺诺回答，“你在并级建筑里工作过，那么也该知道并d1猩红独幕剧。” 诺诺给陆凝以及在场的执行者讲了一个故事。 猩红独幕剧，会给进入收容单元的执行者表演各种各样的剧目，都带着一些怪异与猎奇的色彩。不过除了这个，猩红独幕剧通常不会造成太多麻烦，除了给执行者表演以外就会在收容单元里面留着，但是当它突破收容的时候，会立即转为一个“神”级末日核心永恒舞台。 固然是“神”，正常情况下这个末日核心也会在尚未完全发挥威力之前就被执行者们击碎。它一点都不结实，就算是强级武器也能造成显着的伤害，于是曾经很多执行者们就觉得这个收容物是个言过其实的玩意。 直到有那么一次,猩红独幕剧触发了真正的条件，一个偶然，当它突破收容的时刻，走廊之内正好只有一名执行者。 “当时发生的事情是叁级警报瞬间打开，全建筑封锁，核心武器级别在强级以下的所有执行者瞬间全部死亡并被控制为衍生体骇恐巨偶。没死的人全部遭到了一次近距离的心脏爆破。这个收容物真正就是奔着杀死所有执行者而来的，当我们集合队伍突入进来的时候，建筑里面已经只剩下十来个活着的执行者了。”诺诺说道，“就算有时间速度变更，我们那一天也加班到了十四刻才将建筑里所有衍生体摧毁，也打碎了它的末日核心。那天之后，那条走廊里要么两人以上，要么一个人都不留已经成了所有执行者都要记住的事项。” 正因为如此，哪怕紫罗兰庭院至今为止表现出的杀伤力都不尽如人意，老执行者们也不敢放松对待。或许也正是这种态度，他们才不会在紫罗兰庭院的突袭中伤亡过大。 陆凝看了看休息室里面的人，被救回来的执行者也都已经换上了装备。而除了诺诺带队救回来的人以外，那些出去的队长们也都各自带回来了不少人，可能也就那位死掉队长比较倒霉。 好像还有几个是那个队长手下的队员，此时戴着面具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是否感到了不安——此时陆凝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的队长是诺诺，现在她还不敢去想没了队长带领的话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时候，有一个人靠近了陆凝，用手指敲了敲她肩膀，低声说：“陆凝，过来一下。” 是天宫优利。 “怎么了？”陆凝挪了过去。 两人走到了角落里，天宫才低声说道：“你还记得我们队伍里面那个叫李卿宇的游客吗？” “嗯……怎么？”陆凝倒是也记得，不过她这一队五个游客她和天宫、周维源、栗北逢代都是认识，自然就抱团，现在想来似乎是有点冷落李卿宇？ “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天宫说，“你也知道紫罗兰庭院袭击的第一时间，我们都在外面，没来得及做好防护，我可能受到了一些影响……我不确定是不是我自己出了问题。” “李卿宇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我们回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好像总是看周围的收容单元、楼梯、走廊连接点之类的位置，这些都是我们已经走习惯的地方，他看得频率有点太高了。”天宫说道。 “嗯，不过没关系。”陆凝想了想说，“等到都处理完了，审判岛自然有后续的检测。当然，我会提醒一下周维源和逢代离远点。” “这些东西真够烦人的。” 穿上了防护装甲的文歌将一只深紫色的反生命剁碎了之后，不由得有些气闷。 “不是神级的话，最好还是不要长期曝露在反生命环境下，哪怕不会迅速被反生命杀死，因为这种环境改造带来的后续衰竭也是很危险的。” 文歌微微侧头：“苏沉梦……” 苏沉梦也穿着一套同样的盔甲，不过手里挑选的武器是一把链锯和一把锤子，碾碎这些珊瑚的效率要更高一些。 “你好，文歌，之前没有什么机会和你交流。”苏沉梦的语气永远听不出来她到底是什么情绪，“我听说过你，如今也算是正式见面？” “确实，见面是第一次，不过我看到过你的档桉。”文歌一脚踢碎了一块珊瑚，“苏沉梦，你是个非常受尊敬的副队长，在我们这种组织形式里面，受到尊敬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听你称赞我的。”苏沉梦说道。 “那我想不出什么理由，我们就算在一个组织里面，也基本上可以说各自为战，甚至此前并不认识。” “此前不认识，现在可以。”苏沉梦似乎完全没察觉文歌语气里面的抗拒，“文歌，我来寻求一个帮助。” “恕我拒绝。” “理由呢？我认为既然你看过我的档桉，理当知道和我合作没什么坏处。” “是啊，你的每一份档桉里都在描绘着你是如何带领队友或者是临时的盟友取得一场场胜利的，你令人信服，你能保护所有追随你的人……问题是，在你所庇护之外的人，完全不属于你考虑的范畴之内。” “恕我直言，在我们这样一个组织里面，这样的行为会触及你的道德底线？” “不是，我只是无法判断你纳入自己人考量的范围。”文歌说着，然后抬起了手指，“墓地低语，你让一个小镇的人全部陷入了半人半鬼的疯狂状态，包括那些没有去相信你的游客，却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想要挖掘更深层的场景内容。毕星团之谜，你用假情报把一支友军舰队骗进了虚粒子门，仅仅是想要看看这个神秘现象能够对于生命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极地探险队，你更是亲手杀死了所有不肯听你话的人。苏沉梦，你让我如何相信你这可怕的控制欲？” “原来你是这么看的……那也难怪。”苏沉梦笑了起来，“我不太喜欢解释，但是文歌你的战斗力倒是值得。墓地低语已经形成了天然鬼域的条件，我顺势推了一把，能算在我头上的也只有那些游客而已，你也知道各个场景挖掘深一些有助于我们之后的道路。毕星团之谜？如果你的上级只是个蠢货，你也会想着干掉他自己上位的，我不会对弄死他和他那一队忠诚的士兵感到抱歉。极地探险队……你并不在那个场景里。那是我遇到过的最凶险的四阶场景，我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你并没有否认。” “的确，我不否认当我意识到危险的时候，会采取任何可能的策略来应对，包括过激手段。”苏沉梦点了点头，“于是我来找到了你，文歌。我知道你的战斗力，我们需要一个足够强的正面战士。” “不是敢死队？”文歌冷笑。 “若你看过我的档桉就能知道，在我的队伍当中，先锋和盾牌这种位置的死亡率大概在百分之四十左右，这比起集散地给我们规定的生还率可高多了。” “这对我可毫无吸引力，我自己一个人生还率更高。”文歌冷哼了一声。 “这个场景吗？”苏沉梦向周围看了看，“只是一个神的突破，就造成了这样的损失，你知道别的收容物突破了会发生什么吗？你知道审判岛将会遭遇的大事是什么吗？而这里的真正的危机又是什么？” “我不在乎。” “我想你也不在乎，这里没有你要保护的人……” 一把血红色的刀已经架在了苏沉梦的肩膀上。 “抱歉，我不太擅长揣摩人心。”苏沉梦耸了耸肩，“但是文歌，你总是因为有目的才会来到这里的，对吗？哪怕只是……那个比你强上一点的人？” “晏融的武器评级比我的高，但是这不代表她比我强。”文歌说，“对我们来说，只有打过才知道谁强。” “的确，不过文歌，你的武器我已经了解很多了，但我的武器你应该全无了解。”苏沉梦说。 文歌微微一愣，发现一些洁白的光丝已经悄然缠绕在了她的刀上，而锋利的核心武器凝聚成的刀锋居然无法轻松割开这些光丝。 “你看，文歌，我其实也是‘神’级核心武器。”苏沉梦说道，“但是我依然穿上了这副盔甲，做好了全套的防御……你是否因此而产生了一丝轻视？你认为狂和神的差距很容易就可以拉近吗？但是， 在上次休息的时候，我的核心武器也和你一样，是狂级。” 文歌沉默了。 “我们换一种合作方式。”苏沉梦提议道，“我放弃说服你成为队友了，但我不讨厌你这样的人，文歌。我打算告诉你如何快速提升自己的核心武器等级，并会在这个过程中提供帮助……而你要做的，则是在你开始神级建筑管理工作之前，把核心武器提升到神级。” “我听起来觉得你已经胜券在握，还不如我在这里杀了你更能解决之后的麻烦。”文歌略有些烦躁地说。 “你办不到，如果你想做的话，也得做到我让你做的事情。文歌，我当然会有一些……做法，而你大可以试着自由行动。除非你快速离开这个场景，否则你也无法从这个旋涡中脱身。” “苏沉梦，你确实让我觉得很不爽。”文歌收起了刀，“你这家伙不光弄了套伪装的盔甲，甚至连人都没来。” 盔甲在文歌这句话说完之后，便四散脱落，里面是一团白色光丝扭成的人类形状的轮廓。苏沉梦的声音在光丝的震动中传来：“那么，我认为你答应了。” 28 凶级 紫罗兰庭院造成的二级警报影响带来的结果就是，新人们对于各种突破收容的收容物以及之后造成的影响耐受力又提高了一级，以至于当天晚一点的时候再次发生的一级警报也没引起多少溷乱。 和此前一样，陆凝不知道警报是怎么被解除的，只是参与进去干掉了一些衍生体，以及一些核心级别较低的收容物,紫罗兰庭院的影响没有彻底消失，根据诺诺所说，这种大规模影响一般是要过一晚上才会恢复。 不过……收益可以说是实打实的，一次二级警报和两次一级警报的镇压让陆凝晚上得知进账的时候都吃了一惊，按照这个速度来看，如果明天再加加班,说不定她就可以去购买那把“荒疫”回来了。 “二级警报这么赚钱的吗？” “因为是非正常突破的紫罗兰庭院，规模较大评级高。”一个路过的队长听见了随口的答道，“别以为是什么好事,我们可死了不少人。” “别说得这么吓人，这次比上次情况好多了，大部分队长都有应对经验，镇压速度也更快。”另一个队长笑嘻嘻地说道。、 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满不在乎，队长们之间对于警报造成的伤亡看法并不相同，至于诺诺……陆凝看不出来。 “明天的工作是凶级建筑的，然后是一天的休息。今天一天的释放大概很多计数类的凶级收容物都已经回到了安全状态，记好管理规则，不要出意外。” 诺诺带着所有人回到小队休息室后，叮嘱了一句便回去了。 凶级建筑的收容物数量只有叁十，但是里面配备的执行者队伍数量却和此前的几个建筑差不多，也就是从这里开始，小队会被分成正式管理小队和后备管理小队。 今天诺诺的队伍是就是负责正式管理的，分配到的是c6到c10的五个收容物，没错，整个队伍只要处理五个就好。 c6你的尸骸,c7蓝天鹅之羽,c8哭泣与笑容，c9白虎节杖，c10正义骑士。 “需要注意，c10正义骑士昨天才收容，我们已经通过生化人试验对于它的一些喜好和管理注意事项进行了试探，不过除了这些以外，剩下的需要我们谨慎试探。对收容物管理规则的试探阶段有五倍工资以及每一项须知添加的奖金，同时允许任何情况下发动攻击，审判岛配备的常规武器可以随意领取——有人自告奋勇吗？”诺诺看向众人。 陆凝想了想之后便站了出来，周维源见状也跟着往外走了一步，紧接着便是天宫和艾欧丽。 “行了，就你们四个，注意人数问题，虽然现在没发现正义骑士有什么计数类危险，不过它有可能在隐瞒。生化人试验结果已经在数据库内，自己阅读，给你们武器领取权限,自己取用。剩下的人，我来分配工作。” 周维源立刻熟门熟路地打开了数据库，从里面调出了刚刚存入进去的资料，陆凝几个人也都凑过来看了起来。 关于对正义骑士的试探结果也只是一些常规的试探。 首先，它对于数量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无论进入的生化人是多少——至少到五十为止，都没有任何反应，但并不排除正义骑士只会对于进入单元的执行者产生反应。 其次，死亡测试当中，正义骑士明显表现出了不满和厌恶的情绪，尽管在它面前被杀的是生化人，但是正义骑士很显然有符号称号的性格特征。 接着，是沟通测试。正义骑士没有同生化人进行对话，哪怕是有执行者通过生化人对话也不行，尚不能确定真正的执行者进入之后能否进行对话。 性格测试中，正义骑士表现出了和一般的人类没有太大区别的性格特征。破坏力测试失败，正义骑士没有使用任何手段发动攻击，始终坐在收容单元的座位上闭目养神。特殊能力测试同样失败，正义骑士没有展现出其具备的特别影响力，仅根据回收员的情报，正义骑士可以发动接近光速的冲锋，而其本身不会被这样的破限速度影响分毫——请注意，该破坏力本身已足以作为凶级收容物收容，对于这样的末日级收容物来说，单纯的冲锋破坏力已经足以对恒星级星体进行瞬间摧毁攻击。 一长列的测试列表后基本上是没有多少收获，生化人测试毕竟有着诸多局限性，看过之后，四个人低声商量了一番，很快就有了主意。 “尽管它大部分测试表现都是很像一个人类，我们还是要注意收容物的危险性……光速冲击这种有专门对策装甲，但是我们不需要一人一套。”周维源说道，“进去的人需要，我们要用对待人类的态度来先对待它，但是要用对危险收容物的态度来警戒。” “第一次就试试沟通交流吧。”陆凝想了想说，“我来试试。” “有危险立刻往外跑，我立刻拍警报。”周维源想了想，“所有人装备的武器……选择d系列，空间转换类。” “没问题。”艾欧丽笑了起来，“另外陆凝你要进去的话，最好带上这颗‘鲜血刻面’。” 她翻手，递出了一颗美丽的宝石，蓝青色的半透明宝石内部，流淌着一半宛如血液一般红色的液体，以及另外一半与之完全不能溶于一起的，透明的液体。 鲜血刻面，也正是艾欧丽这个血族自身的称号，这一颗宝石也许不是她最强的造物，却是她的标志。 “谢谢。”陆凝没有问这东西怎么用，只是将宝石放在了口袋里面。 周维源很快就把武器装备要求输入进去，和昨天一样，一个圆环亮起，随后武器就出现在了休息室。单纯的d系列武器和p防御类装甲也不算特别臃肿，天宫也是同样的装备，周维源和艾欧丽选择的防御装甲则是v系列，算是配合d系列武器来使用的。 狂c10，走廊里只有这一个收容单元，而对面的房间则是一个小休息室，和正规的临时休息室不同的是，这个地方没有配备额外的通讯系统之类的东西，真的只是给执行者们休息的地方。 陆凝走到了收容单元的门口，看着叁个队友在旁边将一些手动触发的陷阱埋好之后，才走进了单元里面。 正义骑士正在房间里面踱步。 这个收容单元被设计得很像一座豪宅，比较古老的那一种。除了一间卧室以外，还有专门的修炼场、娱乐室之类的地方。 不过，人类的生活环境，真的符合这些收容物的生存需求吗？ 当陆凝走进收容单元的一瞬间，正义骑士就停下脚步，目光也望了过来。它……或者说她的表征为一名有着火红色头发，一身银色骑士盔甲的成年女性，双目中如同有火光在燃烧，腰袢悬着一柄骑士剑，桌上摆放着她的头盔。 “今天终于来了活人吗？”正义骑士微微蹙眉，然后想了想，“对，那个戴面具的说，今天会有执行者来进行什么管理……很好。” “你好，正义骑士——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我是今天来负责你的执行者。”陆凝说道。 “可以，这是我的封号。请坐，另外，也可报上来你的名字。”正义骑士指了一下屋子里的沙发。 “陆凝。”陆凝想了想，还是说了真名。 她坐下来，正义骑士则坐在了她的对面，陆凝直视着她那双火焰一般的双眼，笑了笑：“那么……既然你愿意说话的话，是我先问，还是你先问？” “虽然说刚刚来到这里的我应该是客人……不过根据那位戴面具的人所说，在这个收容单元当中，我是主人。那么，可以请你先说。”正义骑士说道。 “非常感谢。那么，我想先问一个比较普通的问题，您昨天似乎拒绝了交流，哪怕我们让执行者通过生化人与您对话，您能说明原因吗？” “没有什么，我只是认可眼下这种交谈方式而已。因为任何原因遮遮掩掩躲在什么的后方，这种方法都是一种不尊重，我不需要和不尊重我的人交谈。”正义骑士说道。 “谢谢，请允许我记录这些。”陆凝拿出一个记录仪，将这次对话记录下来，这种标准记录仪是审判岛唯一确认安全有效的记录，其余无论是录音、录像还是别的都有可能遭到收容物特异效果的篡改。 “好，那么该让我来问一个问题了。”正义骑士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地方究竟为何处？昨日的溷乱又是什么？我闻到了一丝恐怖的气息，还有大量无慈悲的死亡——这并不正义。” “这里有许许多多像你一样的……危险存在。”陆凝挑选了一下形容词，“我想您无法否认，您身上有着极其危险的力量，甚至可以轻易毁灭一个不算强大的文明。” “不止一个，我同样认为，这不正义。”正义骑士点了点头，“我的力量并不出自于自己的锻炼，也因此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来进行练习，我曾经数次无法控制好自身的力量，也因而造成过数个文明的毁灭——脆弱的星球文明，甚至无法抵挡一次撞击。” “因而，这里将类似您这样拥有毁灭性力量的人，或者非人收容起来，也算是一种保护。但是，具备如此强大破坏性的很多事物都不好管理……昨天就是发生了类似的情况，我们称之为收容突破。” “很麻烦？”正义骑士问。 “确实很麻烦，收容突破一定是触发了什么禁忌，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很多执行者会因为突破收容死亡，而出现的连锁反应更是让许多执行者感到措手不及。” “原来如此……我们的力量并不独一无二。” 陆凝眼睛微微一亮：“您说，你们的力量，这个方便说一下吗？” “无妨。”正义骑士轻轻点了点头，“我们的力量来自于一件远古造物的碎片，至于那东西究竟是谁做的没有人知道，我们称呼它为七星刀，仅仅因为它裂成了七片。” “七片……” “于是，我们也用七星刀来称呼自己。”正义骑士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我认为这是很神奇的经历，因为我们尽管来自各不相同的世界，有着各不相同的经历，性格也不一样，却能够相处愉快，而拥有同源力量的我们，也不需要担心互相之间被彼此的力量所伤害。” “我……有些好奇，据我所知，你们有好几位已经在此地被收容了。” “个人来说，我对于这种做法没有什么异议。我很清楚自身力量的危险性，在我无法完全掌握它之前，有一个地方能够确保我不会造成更大的破坏，这很好。但是我的同伴们，我不确定。尽管我们能够谈心，但我不会说我能代表她们的反应。”正义骑士说道，“我想你们要小心一些，在她们了解到这里的部分真实的时候，或许会做出一些令你们意想不到的举动。” 正义骑士摆明了要隐藏这些信息，不过陆凝也不在意，微笑着记录下她的回答，继续说道；“那么这个问题结束了，您可以问我了。” “如果我想要见到我的同伴，需要做些什么？”正义骑士问。 “这个很简单，只要您希望见到谁，在门边的屏幕内输入自己的请求，语音、文字都可以。当我们接收到之后便会为您安排，但是根据我们收到的管理准则，任何情况下你们只有两人能够同时见面。” “知道了，谢谢解答，轮到你了。” 陆凝点点头：“接下来，请允许我问一些比较深的问题，您所坚持的正义是什么？” “正义？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正义骑士点了点头，“准确地说，所谓的正义，并不是我给自己定下的，而是它给我定下的。” “它？你是说……你说的那个裂片？”陆凝问道。 “是的，正如我现在未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力量一样，我同样无法断定被判定为正义的究竟是什么。我只能说，它不是按照我的正义观判定的，否则在我失控撞向第一个文明星球的时候，它就应该杀死我。” 31 习惯意外 苏沉梦倒是说到做到，她的核心武器蔓延开来，竟然真的足以将整座建筑都囊括在范围之内，当然这花费了那么一点时间。 之后，陆凝就根据苏沉梦提供的消息，找到了正义骑士。和一般的收容物突破的状态不同，正义骑士在碾平了一条走廊之后并没有继续进行大肆破坏，而是站在原地等着有人过来。 “正义骑士，你是否愿意……回到收容单元？”陆凝轻声问她。 “如果外面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那么回去吧。”正义骑士的神态看上去反而是有些茫然，似乎对刚刚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实感。而这一次或许也是最容易的一次“镇压”了，能被言语劝导回收容单元的收容物此前还没有过，就算是最容易相处的风之勇者一旦被放出来了也必须击碎末日核心才会老老实实回到单元内。 陆凝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管理了正义骑士的执行者的缘故，不过这一条可以记录下来，留到以后去分析判断。到目前为止，正义骑士展现的危险性很低，这倒也能算是一个好消息。 当诺诺返回休息室的时候，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发生了多处破坏的走廊还没还原。 诺诺负责的是C9白虎节杖，这个收容物需要持续工作很长时间，流程也比较麻烦，所以这位队长没有赶上这一次镇压。不过她在收容单元里面也能听见之前的广播，回来瞥了一眼记录死亡的白板，也没有说什么。 紧接着回来的是乔瓦尼，他带回来了很多执行者，统计了一下人数来看，除了意外死亡的高里基意外确实没有更多死亡事件发生，最具威胁的高里基和末日核心分别被迅速解决，剩余的衍生体也被一群战斗力较强的执行者快速剿灭了。 “大家看起来都适应了现在的工作状态啊！”乔瓦尼兴高采烈地说，“小苏，今天感觉如何？” “我们差不多已经习惯了，队长。”苏沉梦轻笑。 “习惯就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之后得把一级警报当成工作中的一部分来处理，背熟规则书，谨慎应对，提升实力。”乔瓦尼赞赏地拍了拍苏沉梦的肩膀，“等你们完成一天狂级的管理，就可以升等级了，到时候你们也算是资深的执行者喽。” 那这个培训周期还真是挺短。 不过升到三等执行者只需要在纸到狂工作，这个跟着集散地的任务进行就可以，倒是挺简单。陆凝浏览了一下自己的任务列表，任务一已经进行了接近三分之二，任务二也很快就要完成，相对于之前的一些场景来说，倒是非常容易。而任务三……还需要一些机会，至于任务四则没有任何动静，似乎之前进行过这么多次的一二级警报，镇压都不属于强制回收。 还有五天。 陆凝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便再度出发前往正义骑士的收容单元继续管理工作了。 路上，她看到了近乎遍布走廊的白色光丝，别的执行者好像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偶尔有几个人会表现出惊叹的样子来。陆凝试着伸手去碰一下光丝，不过还没等她碰到，就听见了一个声音：“你最好不要碰那个东西。” 陆凝扭过头，看到了一个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的女子站在楼梯口处，刚刚打开门。这个女子是乔瓦尼那一队的执行者，也是一名游客。 “为什么？”陆凝问道。 “苏沉梦的核心武器可以说是她延伸的肢体，如果你触碰的话，她会立即了解你——不光是位置，包括你的心理状态、身体状态和实力强度，虽然不是那样精确，但这些情报还是不要随便被人了解比较好。”女子说道。 “呃……谢谢？” “只是平常的叮嘱，而且你们这样做也会让苏沉梦压力很大，她没有兴趣知道这么多人的详情，正常走动的话光丝会避开执行者。” 陆凝笑了笑：“能提醒我也很感谢了，认识一下？我叫陆凝。” “秋素问。”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回见。” 虽然陆凝确实没打算真的碰到那光丝，不过能受到这样的提醒还是不错的。秋素问也是个干脆的人，说完回见扭头就走，或许也是身上的衣服得赶紧换一身的缘故。陆凝此前看到的人里面没有几个身上有这么多血的，那么合理推断的话走廊里莫名其妙消失的很多衍生体估计都是她的所作所为，或许再加上另外几个游客杀的。 如果能对苏沉梦了解到这个地步，那么至少秋素问和苏沉梦已经形成了团体。这些人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相当强，一个凶级的突破似乎完全没造成太多麻烦。 陆凝思考着，走进了正义骑士的收容单元。走廊虽然还没修复，可是门却修得非常快，完全看不出正义骑士破门而出的迹象。 “你好，正义骑士。” “你好。” 陆凝打了个招呼，而正义骑士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感觉怎么样？”陆凝问。 “似乎不错，这里有让我发挥力量的空间，也有能够封堵我力量的环境。这样的话，至少我能使用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出来，而不必担心过度失控。”正义骑士的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过度失控？”陆凝有些疑惑。 “当我遇到强大的对手，或者发生让我情绪激动的事情，我的力量就会继续向上提升，而我控制不了自己提升的那部分力量。”正义骑士解释道，“而在我的身边，除了同样属于七星刀的朋友们以外，没有人能够挡住我高速攀升的力量。” 这也是挺离谱的，该说不愧是末日级的存在吗？哪怕正义骑士的表现非常贴近于一个人类，其本质依然是相当恐怖的。而仅仅因为“好心”、“帮助”就会突破收容，也的确符合凶级很容易突破收容的判定。 “你是听到我的广播声音，才出去的吗？” “是的，听你的语气，我认为事情很紧急，如果不去救援的话很可能会造成大量的伤亡。” “假如……是另外一个人呢？比如你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陆凝问。 “那样我不会轻易动手，因为我曾经遭到过这样的欺骗。” “那么也可以通过模仿我的声音来欺骗你啊。” “不，你是从我这里离开的，你身上有星痕的迹象，我可以通过这个判断真伪，但是别人不能确定。而且从我身上沾染的星痕残迹也保留不了多长时间，如果不是你回去立刻播报的话，我也无法再分辨了。” 陆凝将这些一一记下，然后询问了一些对于收容物来说最令人关注的问题。 正义骑士也是有问必答，而且这次她也不反问了，对于目前的处境似乎是挺满意的？ 这是凶级当中比较省心的了。 = “剩余的三个七星刀组件也已经在回收中，大概在七到十天之内，就会送来岛上，而届时必然会令我们的岛屿级别上升。” 队长们的专用通讯频道里，传来了这样一句话。 “管理人！这样我们准备不来啊！新人的补充，以及新手的素质跟不上。” “上面派人下来的时候不会考虑这些问题，下次补充会一次性给你们把队伍扩充到每队三十到四十人，明天就会到，你们到时候多费心训练一下，不要一上来就死一片就可以。”频道里面的声音冷漠无情，“届时岛主，回收员和我们都会在城堡里面进行升级流程，在流程结束之前，我们不会出来帮你们，因此你们所有人的权限都会提升一级，队长级别自动获得临时管理人资格，岛上供应资源无限制配给，时间……一天。” 一天。 这个时间未免太长了。 每一个队长不说全部，至少对于各个建筑里面最危险的那些收容物心里都有个数。它们一个个出来并不算太大的威胁，就算是神级也一样。但是一旦出现大规模突破……岛上的执行者们断无任何存活的机会。 别的不说，五个神级收容物如果真的同时突破，岛上的执行者们怕是要瞬间死一半，更不要说那些低级别建筑内同样有突破了就是神级的收容物。队长们可以围剿一个神，可以分兵对付三个神，但是如果出现了四个神……队长的数量就完全应付不过来了，就必须由下级执行者顶上，五个神意味着狂级核心武器以下的执行者们已无法加入战场。而这些还是不考虑那些会放出别的收容物的神级情况下的判断。 “您想让我们全都死去吗？就像之前的那些队长一样？”有人开口。 “当然不，然而审判岛的规则便是如此。你们很清楚，当审判岛等级提升之后，就会有空余出来的管理人位置。如果想得到这个位置，就必须表现出自己的实力——武力、智力、运气，什么方面的都可以，我们如此过来，你们便不可以？” 这时，伊维娜的声音传来：“那么，没有这样意图的，就应该死吗？” “你是指——” “这里更多的执行者本来只是为了审判岛的交易而来，他们甚至不知道合同内所约定的风险究竟有多么巨大。如果不发生等级提升的事情，那么他们的存活率当然会更高，而不是在这一场灾难中死去。很多人对于成为管理人根本没有兴趣。” “但是审判岛没有欺骗，我们在签订合同的时候已经言明，我们的工作随时会面临生命危险，死亡率极高，会面对难以想象的恐怖，如果不同意的话，大可以拒绝。” “在他们面临下一刻就会死亡的情况下？”伊维娜轻笑了一声，“承认吧，管理人，审判岛所做的就是趁人之危，如果他们真的知道这里的情况，说不定会作出完全不同的选择。” “那么伊维娜，你想要什么？前提条件已无可更改。”管理人并不准备在这方面争辩，他们十分清楚审判岛的所作所为是什么。 “我姑且代表执行者们提出三个要求。”伊维娜回答，“首先，我们要回收员的回收情报资料，完整的，关于岛上所有收容物的资料，请保证这一切的完整性。其次，是此前所有执行者发生大量死伤的事件报告，我知道你们有能力记录其中大部分详情。最后，我们既然权限提升到了临时的管理人等级，那么我们要求至少每个队长配备一件管理人特别装备——不是那种制式的，是用安全提取物正式制作的末日核心武装。” “稍等。”管理人没有立即回应，频道里面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换了一个声音。 “伊维娜……是吗？” 这个声音完全是合成的，或许幕后之人根本没有发音，仅仅是在合成器内打了几个字而已。 “没错。” “你已寿数无多，即便如此，依然准备为执行者们争取一线生机？” “伊维娜的寿数至少能够到这次升级结束。”法比莫的声音在频道内响了起来，“您不必以这样的言语来试探我们，请告诉我们决定，岛主。” “先知，很不错，在历代执行者当中肩负类似职责的人中，你也是排名前三的。”合成的声音不带感情地说。 “您了解我们，没有必要掩饰自己。”法比莫回答。 “那么，我允许了，尽你们所能去做。如果你们能够活着，新的管理人位置我会给你们留下，至于寿命问题，审判岛也能解决。”合成音说，“兹事体大，多提醒你们一句，此前并非没有执行者提出类似的要求，我同意了，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希望你们这次能表现出一些不一样的来。” “是。”法比莫和伊维娜回答。 合成音消失了。 = 工作中的其他执行者们没有机会参与到这种对话当中去，在下午又一次一级警报之后，陆凝已经能波澜不惊地完成“知道哪个或哪些收容物突破，分析情况，镇压”这一流程了。凶级建筑内警报已经成了每天必然会闹上一两次的情况，而陆凝等人也迅速适应了。 32 前往海岸 “今天做得不错，回去休息。明天休息结束之后，就是去狂级建筑了，不过我不会和你们一起。” 回到小队休息室之后，诺诺是这样说的，众人也都是一惊。 “队长您不跟我们？”周维源立刻就问了出来。 “是的,因为明天会有一批新人到达，数量比以前多不少，我们队伍的人数会有大量扩充，这样就不能像之前一样半新人半老人跟队学习了，你们带不过来。”诺诺扫了一眼众人，“我会带新人先去纸并强的建筑里先训练一下,之后队伍才会河流,大约要三天左右，这三天你们会处于无队长状态,听狂级建筑的其余队长吩咐，有什么事回来和我说……对内的话，暂时陆凝和费里奇负责，你们两个商讨决定。” 陆凝和费里奇点点头。 “除此之外，大概在你们下次工作的前一两天，会有人叫你们去参加训练——这是在正常的管理工作之外的加练，给你们进行训练的是我们的‘教官’柯勇，他会给你们一些比较超规格的训练，属于自愿参加的类型。大约能帮你们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快速成长。” “快速成长？竟然有这么好的事情？”艾欧丽惊讶。 “柯勇的核心武器启动一次需要耗费的代价很大，所以没办法经常给你们用，不过这次是个好机会。”诺诺说，“我个人建议是，你们最好全员都去训练一下，整个审判岛上，只有这个机会是可以不用付出死亡的代价，却能亲自体验一下死亡的。” “我们会去的。”陆凝认真地说道,她已经隐约猜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诺诺作为队长算是相当负责任的了,那么她强调的事情最好是听。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其余的各个小队当中，无论队长们想不想负责，手底下的执行者多点生存能力对他们都是有好处的。 而转天，就是第二次休息。陆凝通过正义骑士已经赚到了足够买下“荒疫”的钱，周维源似乎也已经弄到了需要的资金，众人再次出发，各自赶往了自己需要的地方。 “哎呀，没想到您真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呢。不过荒疫的价值实际上大部分来自于它的名气，它本身的强度仅仅是符合自身级别的，不考虑一下别的吗？只要再加一点钱，您或许就能买到一把‘神’级武器为原型的复原武器了。” 还是那个店员，但是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在环外城市里面，由于执行者们不会随便动手，一般的实力估测也就是通过身上佩戴的武器级别，以及有多少钱来判断。陆凝这次短时间内能掏出这样一笔钱来，要么是很能加班的狠人，要么就是处理过很多麻烦的警报,无论哪个都一样。 “我只要这个。”陆凝不准备多说,将钱付清之后，就伸手抓住了荒疫。 绿色的枪械没有对陆凝的触碰产生反抗，甚至在陆凝触碰的一瞬间，双方就已经完成了“联系”。 但是陆凝也在此刻产生了一种略感失望的情绪，正因为这联系的产生，她便已经清楚，这把武器虽然和自己有着一些联系，却并不如她此前所想的那般紧密，仅仅是有那么一些相似性而已。 她确实获得了一把契合自己的狂级武器，却也仅此而已，并没有更多的奇遇，甚至他依然不知道这把武器的前主人，“毒舞”凡妮莎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死亡，而这把武器为何会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 作为一把狂级武器，“荒疫”现在的威力比她自己的丧钟要强很多，其能力也具有着和丧钟类似的色彩。 常态被动“侵蚀病原”可以让陆凝在接触的任何事物上留下生存能力超过三刻的强力病原体，无论是执行者还是收容物，哪怕末日核心，这个病原体都具备感染能力，只不过有效果强弱的区分。类似“丧钟”的生命视野，“荒疫”则具备着“病毒视觉”的效果，能够对沾染病毒的一切单位进行更加准确的标记，但与此相对的，如果对方从来没有接触过病原，陆凝就无法以这种方式观测到对方。 除此之外，“荒疫”还具备着“二次泛发”，“深化变异”，“致死增殖”，“支配死尸”的作用，几乎就是一个人形自走生化病毒设计器，如果这是一个神级的武器，恐怕凡妮莎就不会在那场战斗里面死去了。 至于荒疫的徽章，也类似于丧钟的铃铛一样。只不过丧钟的铃铛能够消除一切声音，而荒疫的徽章在摇动的时候，会直接向周围的生物、收容物、末日核心种下病原，隐秘而迅速。 这也让陆凝对狂级核心武器终于有了个确切的概念。 “您满意吗？”店员微笑着说道，“荒疫在此地摆放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也不乏有人来看过。不过有这样资金的人宁愿再攒一攒去换取更加……高端的武器。” “高端不一定适合。”陆凝耸了耸肩，就算她什么都没察觉到，单凭集散地给的任务时限也能感觉到十五天后就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就算有什么更好的武器，她也没有时间去攒够足够的钱来购买了。 “那么您还想购买一些别的东西吗？我们这里的其余商品也是不错的，您上次也来过，应当深有体会。”店员殷勤地说。 “不过那些东西都不保命，只能用来随机应变。”陆凝说道，“既然您是做这个生意的，那就应该知道我们的工作……不是这些小伎俩就可以应对的。” “当然，当然，这一点我们很清楚。”店员笑着说完，便退到了旁边。 看得出来，店员虽然对陆凝这样的客人保持有礼的态度，却也并不一定要留住她。陆凝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有件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您说。” “你们知道，审判岛外面的海是什么情况吗？” 店员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执行者女士，我并未了解过海，仅仅是偶尔一见的程度，您问这个我便不知道具体情况了。如果您很像知道的话，可以乘坐列车四十四号前往海岸边看看。” 列车四十四号？ 陆凝倒是不知道竟然还有专门的列车线通往海岸。 “这个列车……我没看到有列车线啊。” “室内是不会有列车的，这辆车是一个特殊的造物。”店员说道，“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列车四十四号就已经在运行了。您只要走到室外，在地上画一个圆圈，用任何文字写下四十四，在三十秒之内您就可以看到列车四十四号登车的门。而如果要返程的话，则是一个三角内写下四十四号即可。” “谢谢。” “能为客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陆凝离开坊市之后，便走到了室外区域，浓雾依然笼罩着环外城市，而陆凝却无法从雾气中感觉到真正应该属于雾的潮湿。 “这座审判岛……” 白雾、绿海、列车四十四号。 这一切都很奇怪，和建筑内一样奇怪。陆凝从路边找到了一块石头，在地上画了个圆，填入数字。 汽笛声彷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明明地面没有铁轨，却有列车轰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陆凝就感觉眼前的雾气被一道蓝黑色的闪光切开了。 一个刚好能让一个人走上去的裂缝在空中裂开，裂缝的边缘有奇怪的钢铁质物体在蔓延，上面布满了红褐色的锈斑。 陆凝想了想，踏入了裂缝当中。 昏黄的灯光照射在眼前摇晃的车厢当中，复古的硬木桌椅上的漆已经剥落。没有乘客，却有两杯茶摆放在最前方的一张小桌上，热气仍在。车厢内部原本是蓝色的，但是金属壳上的锈迹已经将大部分蓝色的区域吞噬。车窗边挂着深紫色的窗帘，或许这是整个列车上质量最好的东西了，因为上面没有留下任何岁月损坏的痕迹。 空气中除了铁锈味和茶叶的味道以外，并没有更多的味道。此处的温度比起外界来明显要低很多，甚至让陆凝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列车四-四-四十四号已发车，请各位乘客坐-坐好，本次列车终-嗞-终点站，深海。下一站即将到-吱——站，环状海岸。】 卡顿、甚至音效糟糕的电子播报声从喇叭里面传来，陆凝没有坐在有茶的那个座位那里，而是选择了车厢后方。 车窗外面是完全的黑，偶尔在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陆凝没有去看，毕竟窗户旁边贴着一个【禁止向外看】的手绘标识。她干脆将窗帘也拉上了，眼不见心不烦。 根据手表上的计时，经过了大约九百秒的时间，列车缓缓停了下来。 【环状海-海岸到了。】 列车门打开了，陆凝便走了下去，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什么刮擦的声音，像是用刮刀在刮除锈痕一样令人感到浑身发麻，不过她没有回头，直接走了下去。 而后，眼前一清。 海边没有那样的浓雾，一些浅雾并不遮挡视线。由浅绿到深绿色，一望无际的海洋就在陆凝的面前。它没有波涛，也不见海浪，宛如一潭死水一样，然而……陆凝从未见过毫无波澜的海。 还有一个人站在海边，这是个将头发染成蓝色的高大男人，穿着一身棕色夹克衫，一只手拎着一把两侧均为弯弧状的奇特武器，眉眼中是混血人种的相貌。 他是一个游客，陆凝有些印象，后来是加入了莎萝的队伍里面。 “你好，女士。” 男人当然也注意到了陆凝，微微躬身致意。 “你也来这里了？是发现了什么吗？”陆凝问道。 “我的确有所发现，但是也仅仅是发现而已。”男人用澹漠的语气说，“我的名字是久启士，你无需在意这是不是真名，我在集散地经营着一家事务所。” 事务所？ 陆凝隐约感觉到这里面可能牵涉到什么复杂的事情。 “不需要想太多，我们只是一些游客集合在一起，但并不会以队伍形式来行动，而是通过委托的形式来行动的。我们这样的人并不多。”久启士伸手从衣服兜里取出了一张名片递给陆凝，“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委托的事情我们也可以服务，价格根据具体内容而定。无论是调查，场景调查，事件还原，甚至委托杀人，我们都做，集散地业内我们是排名前三的的优秀事务所。” 陆凝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冰堡事务所首席负责人久启士】这样的字样，反面则有一串专属联系编号，一个邮箱地址和一个乌鸦徽记，看上去是被集散地认证过的。 “我进行自我介绍， 是为了让我接下来不需要解释很多麻烦的理由。我正在执行一个委托，现在我如果将自己的发现分享，那么我会担心你把这些说出去，并传入我不希望其知道的某个人耳中。”久启士缓缓地说道。 “明白了，你在调查，甚至要杀死某个人，现在实力不够，所以想要借助某些手段来达成目标。”理解久启士的意思并不难，陆凝轻笑了起来，“但我怎么知道你要对付的是不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现在这里的游客们的一些情报。”久启士瞥了陆凝一眼，“现在，属于诺诺、阿比盖尔和乔瓦尼下的游客全部存活，我们的队伍里已经死了两名游客，而凌杞队伍内的游客死了三个，范围已经缩小了。你的朋友，是哪位？或者哪几位？” “你可以自己调查，我也不会说的。”陆凝说，“既然你都明白地说了，那么我也会将你当成一个潜在的不确定因素来处理。” “潜在……也可以。那么我们分开调查，各不干扰吧。我无意在这里发生战斗，这是没什么意义的。请容我先行告退了。” 久启士说完，沿着海岸往一个方向走了。陆凝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34 劣质新人 点到即止，久启士没有对陆凝透露更多消息，两人回到了环外城市之后也各自分开了。陆凝购买了荒疫之后已经对这里的东西没有过多的要求，便在坊市里面随便逛了逛，倒是还真找到了一件好东西。 稀释的黄金果液。 纸C2的收容物“黄金果实”会周期性产出一种具有强力治疗效果的汁液，其原液一个标准剂量就可以将任何尚未死亡的人直接拉回完美状态，可以说除了生死肉骨功能以外的顶级治疗药物，这种东西一般也是作为战略物资储存在各个执行者手里的，对黄金果实的管理工作也因此而大受欢迎。在这其中，当然也不乏一些资金紧张于是拿它去以物易物的执行者。原因很简单，再神的药也得有命喝了才有用，而对付收容物如果打不过可没什么机会喝这些东西，还不如换一些即时提升战斗力的更好。 稀释的黄金果液——以坊市这边的黑心老板程度，那基本上就是水里面兑了几滴而已。治疗效果已经被稀释到只能愈合一些皮外伤以及止痛，不过这东西毕竟是收容物所衍生出来的，在那个店员的演示中，伤口虽然不能立即愈合，但是瞬间止血并恢复行动力的作用依然具备相当大的实用价值，甚至在搏命这个前提下更好用了一些。陆凝买了三瓶瓶装药剂和两支针剂，用一根专门的药剂束带绑在身上后，便返回建筑。 购物和海岸之行所花费的时间相比于一天来说还是比较少的，陆凝回去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但当她接近小队的休息室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陆凝伸手推开了门，就看到了里面混乱的一幕。 一些陌生的脸孔，男女皆有，站在休息室里面的一侧，有几个很明显正在抱团。他们用带有威胁的姿态围住了另外一边陆凝所熟悉的队友，艾欧丽带着挑衅的笑容将一个男子单手压在桌子上，费里奇、萧寒漠甚至莎罗曼都拿出了武器给艾欧丽助阵，而希琳站在略远一点的地方，脸色不复精灵平时那温和，她的核心武器，一把看上去仿佛是木头雕琢而成的长剑横在身前，上面散发出莹莹绿光。 希琳的核心武器名为“亲族”，陆凝不知道具体效果是什么，不过现在看来大概是起了反应。 “哦？你们又回来了一个人嘛。”一个一身黑衣的瘦子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你们要等候的援军？” 陆凝理都没理他，只是看向费里奇：“怎么回事？” “精灵捕猎人，一群垃圾。”费里奇淡淡地说，“没真动手只是怕队长不好办。” “哦。”陆凝点了点头，随手用手指画了个圈，“这些都是？” “不全是，不过物以类聚。”费里奇按着自己的手杖，“这些新人竟然完全不在乎审判岛的情况，除了对自己的实力没有准确的估摸以外，分析能力恐怕也没有。” “他们做核心武器了？”陆凝又问。 “还没。” “那就打一顿吧。”陆凝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瘦子，“等拿到武器再打一顿，估计就老实了。” “既然你也同意。”费里奇勾起了嘴角，猛地从自己的核心武器——一把手杖——中拔出了一根刺剑。 艾欧丽也立刻一手刀就敲昏了被她按住的那个家伙。陆凝数了一下，自己这边是六个，而对方是大约二十人，当然，二十人也不全是一伙的，这让陆凝觉得自己揍起人来不费什么力气。 精灵捕猎人，以及一些观念相近的人。陆凝不怎么能分辨他们都来自什么样子的世界，有的能爆发某种“气”，有的是使用法宝的邪修，有的能够将自己隐匿到近乎无形，有的可以变身成怪物，还有些则抬手就可以施加诅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群人的素质也还可以，只可惜在陆凝看来比自己这一批低劣得多。 她甚至可以不在乎对方此前是做什么的，只要能老师一点…… 砰！ “人面”将四五个人直接砸飞，艾欧丽压根没有动用自己血族的本领。而费里奇的剑也迅捷地刺中了两个人，诡异的色泽覆盖到他们身上，两人僵硬着身体直接倒了下去。那个瘦子扑向了陆凝，却在一声铃声中迷失了片刻，而下一秒，陆凝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轻松摔翻在地，病毒轻松抽走了他大部分的力量。萧寒漠身形如同鬼魅一样穿梭过人群，每一次出拳都击打在关节之类的部位，这位老人更狠，只错筋骨，不打晕人，被他放倒的人全都发出了凄惨的嚎叫声。 莎罗曼和希琳甚至都没有动手，陆凝这边四个人就把那群人全都放翻了，剩下了三个没有动手的人，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不是一伙——最好是后者。 陆凝看了过去，没有动手的三个人中，一个是裹着破烂袍子，宛如乞丐一样的老男人，一个是有些畏畏缩缩的少女，还有一个有些害怕，不过努力挡在两人身前的青年。 “别……别……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起的……我们只是都被诺诺队长选了过来……”青年大声喊道，艾欧丽一脸邪笑地拎着锤子走了过去，血红色的眸子盯住了青年，青年立即变得更加恐惧了。 血族属于捕猎者，可以散发捕猎者气息，对弱者很有效——艾欧丽曾经这么说过。对于已经见多识广的陆凝等游客来说这没什么用，不过现在倒是起了点作用。 “这个小子倒是没有撒谎啊，不过你又不认识你背后的那两位，怎么敢替他们保证的？”艾欧丽舔了舔嘴唇，特意将两颗尖牙露出来让对方看到。 青年已经抖得说不出话了。 “我……只是个落魄的老头子而已。您说得对，我认得他们中的某些人，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一些贩奴的事情，谈不上什么无辜。”老男人哑着嗓子开口，“只不过，我如今这样，大概也是因为年轻时候的所作所为遭了报应……如果各位想要为此惩处，那么我也甘愿受……” “算了吧。”艾欧丽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以为我们是因为嫉恶如仇这种无聊的理由？哈，谁一辈子没干过点坏事。这群人挨打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不敬长辈。” 她一脚踩断了旁边一个人的手臂，更惨烈的呼声响了起来。 “如果希琳看你们不爽，她亲自动手收拾你们，我们只会是帮手的那个。”费里奇用手帕将刺剑仔细擦拭后放回手杖，“她没动手，而你们居然敢先出言挑衅，那么也该知道挑错了对象的后果。” “没必要说这些。”陆凝踢开脚边的人，走到桌旁坐下，“你认识他们，就拿那边医疗架子上的东西给他们包扎一下。我们不会管的，等会诺诺队长带你们离开的时候别爬不起来。不服的话，之后有的是时间给你们找回来。” 老男人讷讷点头，去拿了医疗用品过来。而陆凝根本不再看他和那两个人，扭头问到：“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想买的东西还没攒够钱，早知道就多刮一下正义骑士了。”艾欧丽哀叹了一声，“既然买不起，还是别在那边看了，徒增烦恼。” “同样。”费里奇说道，“我看中了一套复合防御装备，覆盖面比较全，只是目前还没攒够那么多。” “希琳呢？” “一把神级的弓。”希琳收起了那把木剑。 “哦？” “上一个世代当中的‘连击’内斯克的武器，至少那上面是那样介绍的。”希琳说道，“我已经看过价格了，现在我还买不起，所以干脆就没有去，在休息室里面休息，不过没想到诺诺队长会带来这么一些人。” “诺诺队长竟然没叮嘱他们一下。”萧寒漠拿着一杯热茶坐到了旁边，“态度很明显了。” 这些人只是炮灰。 或者说，诺诺队长并没有那么在意他们的死亡。队员的意义在她的心里可不是刚选过来就能当了，陆凝可是还记得最开始那几天诺诺的态度，恐怕只有在她面前呈现出真正值得认可的价值之后才会当作自己人接纳。 这些人八成没什么指望了。 “那个……各位前辈。” 陆凝侧过头，看到了那个有些畏缩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嗯？有什么事？”陆凝问。 “我们……和审判岛签了协议……请问这个是不是有什么……”少女的表情似乎快要哭了，不过还是问了出来。 “没什么，只是隐瞒了一些危险。”陆凝说，“你是什么情况下签的协议？” “我，我因为一些原因被追杀，已经……已经逃不掉了，这时……” “明白了，这里的人大多是这样，或许有些有别的原因，不过总是有什么强烈的渴求。”陆凝点了点头，“没错，审判岛能让你活下去，条件是要在这里工作，这可真是哄了不少人啊。这里的工作，可能比死还要让人难受。” “是、是吗？” “如果你要我给你建议的话，明天紧跟诺诺队长，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好好看规则书，最好能背下来。除此之外，你的核心武器如果足够好的话，也是一大助力。对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什么的？” “我们到了一定年龄会进行一次觉醒仪式……我也是刚刚完成仪式。觉醒之后会获得一个天赋的能力，只不过很弱小……” “表演一下好了。”陆凝说。 少女颤抖了一下，然后从旁边的桌上取下一个玻璃杯，抛了起来。 紧接着，在众人的目光中，玻璃杯在空中停住了，少女伸手将玻璃杯取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这就是我能做的，一时停顿，能够将物体固定在空中的某个位置……但是并不能改变其硬度，也不能禁锢住人，体积太大也控制不了，持续的时间也不是很久……” 陆凝点了点头，拍了拍少女的脑袋：“好好锻炼一下，这个能力可能救命。不过想活着还是好好和诺诺队长抱团比较好。” “多想想，然后尽量活着。你来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时间，我可以这么告诉你。”费里奇冷着脸说道。 “你们别那么多话了，反正过几天这些人恐怕都要死。”莎罗曼不屑地哼了一声，“软弱无力的样子，要是装的可能还行，要是真的活不过两天的。” 她的语气依然让人不太喜欢，但说的话倒是陆凝几个都同意。 这时，门被打开了，脸色不快的诺诺走了进来，看到了躺了一地的人。一部分人已经被包扎好了，哀嚎声也停了下来。此时听见了声音都把目光投了过来，有几个立刻就想开口。 “一百二十秒内整理好，跟着我去制作武器。这次人比较多，我们时间很紧，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陆凝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显露出了偷笑的表情。现在诺诺的态度和他们第一天来的时候还真是一模一样。 “队长，我们……” “整理好了？”诺诺瞥了那个开口的人一眼，“我不想听到除此以外的任何回答，你们还有一百一十秒。” 这些人还是有些脸上挂着不服气的表情，不过还是纷纷爬了起来，就连那个胳膊断了的也赶紧站到了队伍里面。诺诺扫了一眼人数没错之后，说了一句“跟上”之后便开门而出，那群人赶紧一起出去了。 “队长还真能镇得住他们啊……”希琳说。 “诺诺队长是队长前十之内的，别说这些废物了，把我们算上也不一定打得过她。”费里奇说道。 “咦？咋回事？空气中好像有血腥味？”周维源推门进来，满脸喜色，“我看看……新来的那帮都是刺头？” “打过一顿了。”陆凝说。 “哦，那打下一顿的时候需不需要我来帮忙？”周维源立刻接道。 陆凝笑了，有这样一个默契的朋友总是令人心情愉快。 35 哈温的魔镜 这次来的新人似乎很多，因此制作核心武器也格外慢。陆凝才懒得专门等他们，闲聊了一会就回自己房间了。 马上就要开始狂级的管理工作了，在建筑里只有15个收容物，一般来说进去的队伍负责管理的要负责两个左右，陆凝并不清楚自己会负责到哪个。 狂1，天干，这个和神级的地支有连锁反应的收容物需要非常仔细的管理工作，否则就是给神级建筑内的同事们找事了。 狂2万仙钟塔石，一个相当离谱的收容物，它的突破收容必定伴随着里面执行管理工作的人被砸成肉沫。管理手续复杂麻烦，不过上面规定了必须是二等以上的执行者才能进行管理，估计没陆凝什么事了。 3号青龙锋刃，已经见识过了，同样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抽风的收容物。 4号靛墨行刑者，对于进行管理的执行者有严格的素质要求，完全不像正义骑士那么好说话，只要有一句错漏就会当场将其斩首。 5号秋风的墓园，前阵子刚跑出来了一次，光是管理的第一步要按照次序清理里面那一堆坟头就让人头大了。 6号古墟恒碑，7号苍焰，8号我与我的救主，9号李尔文教典…… 狂级的每一个管理过程都比此前的长好几倍，陆凝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狂级这边会闹出问题了，这种管理过程每次都要分毫不差地完成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何况每一个狂级收容物都会受到外在扰动的影响。 “哈啊……”陆凝拿起带回来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努力继续阅读了下去，至少要增加更多生还的可能性。 = 工作日，陆凝起了个大早。 老同事们显然也有着类似的想法，都起得很早。每个人都知道了昨天发生的那一场小小闹剧，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 “各位，是时候迎接新的挑战了。”陆凝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众人也随之起身。 狂级建筑，它的建筑格局再一次进行了微妙的变化。除了每个收容物会单独占据一条走廊以外，每一条有收容物的走廊两侧会设置额外缓冲走廊。此外，各条走廊内还会有着临时收容单元，它们的作用不是收容那些出逃的收容物，而是作为必要时刻让执行者们避难来使用。 “诺诺队的人吗？哎呀，你们好啊！” 和诺诺队伍处境类似的队不少，执行者们在没有队长在的情况下也更加“自由”了一些，陆凝等人刚一到临时休息室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说实话，就算是之前发生警报的时候，休息室里也没这么挤过，人真的相当多。 陆凝放眼望去，至少有十支队伍的人挤在休息室里面，这就意味着休息室内有接近一百人。 “你好……为什么这么多人啊。”陆凝对那个热情的执行者说。 “大家对任务分配还没有讨论下来呢，正好你们也来了，要不要一起参与一下？”那个执行者兴高采烈地说。 “任务不是之前队长就已经分配好了吗？”费里奇皱眉道，“难道系统里没有录入？” “有，但是只有队伍，没具体到谁来负责啊，所以大家正在分工！” 陆凝和费里奇挤到了里面，从已经被人调出的任务分配列表上看到了自己队伍负责的收容物——C11哈温的魔镜，C14森林公园。 不好不坏。 哈温的魔镜需要四名执行者合作管理，且对于核心武器等级、融合度等均有不同要求，大概因为自己队伍正好符合要求才要去管理这个收容物。C14森林公园是一个很麻烦的收容物，它的管理工作可以形容为一场恐怖故事冒险，虽然对于执行者来说不会过于棘手，却也有着一定的致命可能。 “费里奇？”陆凝侧头看了一眼同样被给了临时给了队长资格的人。 “优先以符合条件的人管理C11，剩下的负责C14，我认为这样最好。”费里奇说。 “可以，我没有意见。” 挑选下来，哈温的魔镜是陆凝、周维源、希琳和萧寒漠四个人符合管理条件，剩下的就是费里奇带队去森林公园的收容单元了。 “哦，已经分好队了吗？真有效率啊。”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陆凝一回头，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你……” “我是凯沃特啊！”对方的语速又快了起来，“我们之前见过面的，我负责天启钟，你负责轻风海图。” “是的，抱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陆凝问。 “当然是工作啊！” 凯沃特跳上了一张桌子，张开手大声说：“各位！我宣布个事情！” 众人的目光都汇集了过来，凯沃特很满意地一笑：“今天下班之后，以及明后两天同样是下班后的时间，我们的教官柯勇会给大家进行三场集训，凡是愿意参加的人都可以来！这一次的集训强度很高，但对大家来说一定是有好处的，希望各位都能踊跃参加！” “柯勇的集训？” “队长确实特意叮嘱过要参加……”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听着底下的议论，凯沃特耸了耸肩，从桌上跳了下来，咧嘴冲陆凝一笑：“怎么样？” “队长已经告诉我们了，我们肯定会参与。”陆凝说。 “哎呀我是说我刚刚帅气的发言怎么样？” 陆凝嘴角抽了抽，扭头回去安排工作了。 凯沃特刚想说什么，就被旁边一个队友抓起耳朵拎走，也没能继续在这里耍宝。 陆凝这一队快速合计了一下管理须知内容之后，便分开出发了，鬼知道今天会不会哪里再爆个一级警报出来，那不是麻烦得很。 一路上到收容单元前没有出任何意外。哈温的魔镜，每次管理工作需要四名具有规定条件核心武器和武器融合度的人依次进入进行管理，其中任意一人出现管理失误就得从头再来，而且失误次数多了就会出现突破收容，这已经算是常规条件了。 按照次序，分别是陆凝、希琳、周维源和萧寒漠。四个人再次对照了一下管理过程，确认无误之后，陆凝便第一个推门而入了。 哈温的魔镜，表征为一面深蓝色边框，高度约三米的立式镜，它被摆放在收容单元正中央。边框左右两侧分别刻有两串文字“ARE I ANOTHER ONE”和“REAL INSIDE FAKE ME”，镜子上方则写着“EYES OF HAWHGN”。 陆凝按照规则书所述的管理规则，走到了镜子前。 镜子里的陆凝向她微笑了一下，抬起手，在镜子上写下了一串红色文字——让陆凝能看明白，就意味着这是一串反向的文字。 “你相信在某个世界存在着另一个你吗？” 这是固定流程。 无论回答是还是否，并不影响接下来的管理过程，于是陆凝轻轻点了点头。 镜子里的陆凝也随着点了点头，随即抹掉了那一行字，继续写出新的文字。 “如果另一个你比你更加优秀的话，你会嫉恨她吗？” 陆凝思考了片刻——从这个问题开始，哈温的魔镜所写下的问题就全都是随机的了，而根据此前的记录，无论是回答真的想法还是撒谎并没有多少区别，最重要的是给魔镜一个“正确”的回答。 “会。”陆凝开口道。 魔镜抹掉字迹，写出了第三个问题：“可是如果有许许多多的你，都比你优秀，你会嫉恨谁呢？” 陆凝眼睛微微一眯，反手拔出了丧钟和荒疫。 【当哈温的魔镜问出无法通过“是”和“否”来回答的问题时，执行者须立即做好战斗准备。收容单元内接下来会出现执行者的一名同位异构体，执行者必须赢下与该异构体的对决方能继续执行管理工作。哈温的魔镜绝对不会被摧毁，故无需在意对收容单元内部的破坏。】 在武器握在手中的同时，陆凝就感到了一股寒风从自己的左后方袭来，她立即反手一枪，整个人也一个前闪绕到了镜子后面，一道灿烂的蓝色剑锋横扫过镜面，薄冰凝聚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身白衣，金绣云纹，高冠束发，意气风发。 被哈温的魔镜所招来的虽然并非实体，但确实会有这样一个存在。不得不说，这个自己陆凝确实一眼看上去忍不住有那么一点嫉妒。 不过为了方便执行者们进行管理，审判岛总是会提供一些管理上的便利条件的，很快，被布设在收容单元内部的显示屏上就快速搜索出了对方的详细资料。 【白天子，出身江岳流凝武宗，天之骄子，习玄魄定心法，当前状态已打通五行七脉，正值盛年。】 陆凝一眼扫过，反手轰出两枪，黯淡的火焰被凌空劈碎，陆凝只能看得见剑光，近乎铺天盖地的剑光。 【剑名叙梦，冰属性，能够进行低温封冻。辅宝秘胤，有料敌机先之功。】 看不过来。 白天子的攻势宛如海浪，每一击之后便是层叠涌动的下一击。陆凝对付速攻的对手本来就不占优，这白天子的实力还比她要强上一点，要不是哈温的魔镜不会被破坏挡掉了大部分攻击，她怕是很快就会落败。 “那边之吾，为何不求一场酣战？”白天子忽然停住了剑势，用剑尖指向了镜子后面的陆凝。 “你要是战死了不过一个幻影，我要是死了那就真死了。”陆凝回答。 “那还真是遗憾，难得有如此一战，居然不是对等的幻梦。”白天子笑着摇了摇头，随手将剑抛向了天空，掌心聚集起了一团雷光，“然而错过这一场梦境，终是不合我心。来战罢，就算你终将击败我。” 话音刚落，白天子一跃而起，掌心的雷霆当头按下，整个收容单元里并不存在任何安全的地方。陆凝立即拨动了铃铛，一声轻响之后，万籁俱寂，而她也将视线锁死在了白天子身上，双重视觉同时启动。 病原对白天子虽然也具有感染效果，但致病能力生效速度很慢，陆凝干脆放弃直接用病毒杀死对方的想法，而是控制着病毒配合生命视觉对白天子的一举一动进行了分析。 这个时间很短，但是足够。 陆凝的身形从魔镜之后闪出，子弹无声射击；白天子扬手劈下雷电，电光和枪口迸发的火焰撞击的瞬间便被丧钟的效果冲抵。陆凝再一次确认了审判岛的武器强度没问题之后，一团绿色菌雾便在她周身升腾而起。 荒疫正在蔓延，迅速扩散向整个收容单元。病原所在之处，即是陆凝所能感应的部位。雷霆能够烧灼一部分，却无法驱散全部。 白天子放弃了剑，拉平了双方的实力差距。而陆凝并不介意利用这种行为，对方愿意示弱，她便借助这个机会。 “解离。” 白天子的皮肤表面立即开始生出了一些脓疮，这也是荒疫所能够做到的极致效果了。从体内杀死一个修炼有成的人恐怕要达到神级别才能做到。陆凝换成荒疫再次开枪，这一次子弹命中了魔镜，瞬间炸开成为了更加浓重的绿色菌雾，并在荒疫的控制力下开始迅速变异。 闪电开始减弱了。 陆凝的视觉当然丝毫不受影响，而白天子则已经深陷在菌雾之内。一道雷霆劈开了白天子面前的雾气，她微微皱眉，已经无法捕获收容单元之内对手的影子，本来不该如此，因为她的灵识应当能够从中分辨出人类。 而此时的陆凝，已经借助这个时机跑到了墙边，快速根据审判岛提供的对方能力变异病原的效果，并将自己也化为了近乎病毒的状态，匿迹在菌雾当中。针对白天子的弱点，她很快就将病原的变异方向调整到了适当的状态。 雷霆一扫而过，却没有命中她。 白天子也不是这么点手段能糊弄过去的，陆凝短暂地消失了这段时间，也足够她抓过一把雷霆轰击每一个角落。既然陆凝能通过菌雾掩盖自己，她也同样可以凭雷电留下自己的灵识印记。 “多谢指教！” 随着一声高亢的吼声，白天子已经高高跃起，闪耀的雷光在她手中化为能量的集束，随着扑向陆凝的瞬间点燃了整个收容单元。 36 演武 白天子在放弃使用自己擅长的剑术之后，退而求其次便会使用其资料中所描述的壬水神雷进行战斗。陆凝也由此开始布置圈套——得到了敌人的全面情报快速进行针对可是陆凝一贯擅长的事情。 一个近乎模拟自己生命特征的菌落，一蓬内核变异为容纳易爆生物液的菌群——可惜病毒这玩意不能独立生存在外，否则可能更好用一些。陆凝见过宣梓瞳使用爆炸物的威力，所以学过一些相关的基础知识，如果换成宣梓瞳在这里，大概会制作出更好的效果，而不是像陆凝现在这样身上也被烧伤了不少。 全单元内的爆炸以白天子为爆心，其杀伤力终于送走了这个难缠的同位异构体。不过对方的雷击威力也远超陆凝预料，她浑身都麻了一段时间，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掏出一瓶稀释的黄金果液喝了下去，皮肤上的烧伤开始缓缓愈合。 审判岛的生存准则，工作时间随时保持状态完美。 陆凝回到了魔镜前，波及室内的爆炸没有对它造成任何损伤，甚至连一丝焦黑都没有染上镜面。镜中的人已经换成了白天子的形象，她负手立于镜子之内，嘴角勾起一丝洒脱的笑容。 红色的字再次出现。 【现在，你还羡慕对方的力量吗？】 “不了。”陆凝轻声回答。 【然而你并未认知到所有的你。或许你愿意再见一见另外那些？一些处境更加凄惨的你？】 “不。”陆凝再次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哈温的魔镜在每个不同的管理中会展现出“灵活的道德标准”，相当让人反感，不过它在同一次管理过程中，倒是只会按照一个标准来进行问答。 陆凝在几次问答之后，已经差不多了解了这一次的标准，哈温的魔镜接下来的数个问题都迅速地进行了回答，也没有继续触发机制。 紧接着就是第二段，问过了最后一个问题之后，镜子里的白天子抹掉了文字，轻轻拍了拍手，一圈水波从镜子里面扩散了出来，紧接着，陆凝就仿佛置身于镜子之内。 【现在，你可以选择交换。你的命运可以和另一个你进行交换，你们可以互换对方的一切。】 陆凝的面前出现了十二面镜子，每一面镜子后面都是一个世界，除了一面镜子之外是收容单元以外，其余的十一面均通往不同类型的世界，均有一个不同的陆凝正在被她所观测。 管理的第二阶段，与哈温的魔镜末日核心同名的【镜中虚影】，这个是被证实真正有效的，哈温的魔镜能够一定程度上影响审判岛的协议，不能取消，但可以通过替换签约的方法将执行者和另外一个同位异构体互换，对于很多执行者来说，这种诱惑可是相当之大的。 陆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返回收容单元的镜子，周围那些都是被挑选出来的影像都是被特意挑选出来的，看多了就算是她也会产生一些想要改变的心理。 在镜中，这种心理很容易被捕捉到，从而遭到被动选择。而一个执行者如果被换了之后，对于审判岛的不适应以及狂级别的环境能瞬间要了那个换过来的人的命。 一个人“得救”，一个人死去，对于末日核心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对于审判岛来说很容易造成不可控的损失。 陆凝眼前回到了正常的收容单元内，她转了转头，然后看到哈温的魔镜正在散发出光。 三阶段。哈温的魔镜会映出最后的一片世界，执行者自己的世界。 【想要回去吗？】 陆凝握了握拳头。 哈温的魔镜，最后一个阶段，对返回的最终询问。 通过付出一定的代价，直接绕过审判岛的协议，将人送回来处。这份代价是最模糊的一个条件，审判岛没有对代价进行记载，陆凝是不信审判岛不知道这种“背叛”的代价的，只能认为是故意而为。 “不。” 这对陆凝来说毫无诱惑力。 当陆凝离开收容单元的时候，等在外面的三个人便围了上来。 “怎么样？”周维源问道。 “和描述的差不多，里面产生的同位异构体不是特别好对付，需要反应敏锐。对我来说倒是很轻松……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在这里提醒你们一下。”陆凝目光扫过另外两人，“不要尝试去答应魔镜对于送你们回去的询问，那大概率是个陷阱。” 陆凝很清楚，她和周维源有集散地兜底，就算哈温的魔镜真的能绕过两个大组织将人送回家，陆凝也不打算自己先违约，她非常清楚集散地的实力。然而对于希琳和萧寒漠来说，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是否真的考虑过审判岛背后的庞大体系？光是忙于应对各种收容物和背诵恐怕就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思考时间。 人心难测，而陆凝也不认为自己能完全看穿人心。 幸运的是，她的担忧并没有化为实际的灾难。每个人都完成了自己的管理工作，哪怕出收容单元的时候略微有些狼狈，却也都是成功完成了。 “哎呀，真没想到我的同位异构体那么努力，话说这真的是我的同位异构体吗？”周维源摸着下巴感叹道，“差点没打过。” “我也觉得你应该加练。”陆凝对周维源的摸鱼性格深有体会。 “可别，我又不是多么勤奋努力的人，够用就行，哈哈。”周维源摇着扇子——扇骨又变化了一根，这次工作又消耗了一次机会吗？ 萧寒漠走出收容单元，身上有好几处伤痕，不过精神依旧矍铄。 “完成了。”他向队友们点了点头。 “今天没意外，还是挺让人高兴的，不是吗？”周维源笑道。 希琳也微微点头同意。虽然大家已经习惯了一级警报，不过正常情况下还是什么事都没有更好一点。 “回休息室吧，我们今天工作完美，希望其他人也是。”陆凝招呼了一声，哈温的魔镜一天只需要进行一次管理工作，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她和队员们就类似于支援小队了，需要和留在休息室里的支援队伍一起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异常情况。 除了午餐之后，C7苍焰突破收容并引发了一次一级警报以外，倒是也没发生什么别的。武德充沛的支援组甚至出动了接近一半的人将突破收容的苍焰围殴了一顿，付出三人烧伤的代价后成功将它送回了收容单元。 轻松的一天，无论是哪一位执行者都可以这么形容。狂级建筑的工作一天下来居然没死人，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到了下班的时间，一个男子走进了临时休息室。他的身材并不非常壮硕，但能给人一种精悍的感觉，刚毅的面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军人。甚至不需要别人介绍，每一个曾经听过他名字的人都能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位——“教官”柯勇。 他环顾了休息室里面的人，开口了。 “所有人都在？” “都到齐了。”这种时候就连凯沃特的回答都正经了不少，他早就提前清点好了这里的人数。 “很好，那么，我将宣布规则。” 柯勇从自己的胸口摘下了一枚徽章，仿佛军功章一般，但每个人都知道那是一件核心武器。 “演武”，教官柯勇的核心武器。他是怎么通过这样的武器成长至今的没有人知道，不过也正是这件武器成全了他的教官之名。 “你们将沉浸在过去的五次典型的大型镇压事件之内，你们每个人都会拥有十次生命，用尽便会醒来。在过去的镇压中所有便利条件均会为你们展开，而你们要做的就是撑到最后。我很清楚这对于精力有很大的损耗，但能够坚持下来就对你们有好处。”柯勇沉声说道，“凶、狂、神的所有执行者，均接受此次训练，一个不会真正死亡的机会，希望有心的人能够把握住。” “咦？教官，我还得给队长……”凯沃特忽然察觉到了某几个关键字。 “我说过，所有执行者，除了我，法比莫和伊维娜以外，所有人均要接受训练。”柯勇一把抓住了凯沃特的领子，“包括你。” “让我准备——” 没等凯沃特说完，声音就被一股重压打断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黑，很像是此前紫罗兰庭院突破的时候发生的判定，但比起那个要柔和一些。紧接着，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同时又不尽正常。 陆凝能察觉到休息室和此前所停留的地方有些许不同了，但微小的不同完全可以被周围的赤红光芒所遮掩。 三级警报。 她伸出手，发现自己处于某种虚无的状态，而只要她希望，就可以立即重新具备自己的躯体。同时，她也有一种感觉，这种虚无的状态并不能维持太久。 ……选个地方实体化，第一条命，是这个意思吗？ 陆凝扭头冲向了门，和她有同样反应速度的人不在少数。没有哪个执行者不明白这种训练的实际意义，虚无意味着短暂的无敌时间，在这个短暂的时间内快速收集情报，找到安全位置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试图说话，但虚体无法发出声音。只不过自己的速度非常快，转瞬间就穿门而出，走廊里有许多执行者，他们身上穿着装甲，面目却模糊不清，大概演武并不能精确模拟出每一个执行者的面容。 陆凝的目光快速扫过红色灯光闪耀的走廊，读取着每个可能突破的收入动物所具备的信息。 空气中隐现的金色圆形类表盘的光圈，代表着“天干”和“地支”已经突破收容，整个审判岛的时间已经被重新规划为六十等分，一切在此之外的时间影响手段均已失效。 每一道走廊的门上都亮起了三个从未见亮起的指示灯，浑浊的红色，环状的白色，星芒态的蓝色。那代表着“神巫”已经突破收容，三大高威胁个体“血巫”、“圣巫”和“灵巫”已然分别出现在不同的走廊内。 一闪而过的血红色身影穿透了墙壁，只有浓郁不散，如同墨痕化于水中一样的残痕依然留在空气中，那些残痕正在逐渐固化。紧接着，一个高大的靛青色人形生物手持一把两米长的斩首大刀，用与身材完全不相符的敏捷跳过了残骸，追逐着红色的残痕冲了过去。 前一个是狂13审判岛-审判者，后一个是狂4靛墨行刑者，两个收容物的追逐战能够对整个建筑物造成不可估量的破坏，交战的余波也能造成很多执行者的意外死亡。 紧接着，数道预瞄准的光线无视了墙壁的阻隔，在几名执行者的头部进行了标记。执行者们反应速度还算快，各自在千钧一发的时候闪开了后续跟来的赤红射线攻击。这代表并D7朱雀巢已经完成了突破收容的全部流程，正在进行每隔二十八秒一次的全建筑随即索敌炮击。 再次穿过一条走廊。 血色的手印布满了整条走廊，甚至连门上都已经污浊不堪。地面上有大量拖行的血痕，死去的执行者们倒在走廊里面，身体里的血液被什么力量在墙上印出了抽象的形状。狂12“啊，故乡”已然突破收容，它杀死了一路上见到的一切生物，并且正在向更多走廊扩散。 没有一个地方能够明确“安全”。 陆凝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干脆冲进了一个临时收容单元，在里面凝聚出了实体。 自身的实力没有什么变化，携带的武器和药品也都带在身上。但是实体化的一瞬间，陆凝就感到了比虚化的时候更加强烈的死亡的味道。 到底有多少收容物突破了？ 她很确信的是，神级建筑内的收容物只突破了两个，另外三个……不知道这个时间尚未收容还是没有参与进来，但仅仅如此就已经给她这种人带来了庞大的心理压力。 金色的文字随着一声指针转动的声音在她的面前塑造。 【岁庚戌，日坠于沧海之北，千仞之城，朝夕而摧，百万生灵，转瞬即逝。】 “已经读到第四十七个了！？” 陆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咒骂，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日陨。 38 试炼的目标 狂级建筑内，二层。 陆凝以跑酷的方式穿过了一段地面被掀起来的走廊，落在了一扇门前，她伸手将门迅速拉开，侧身躲了进去。 变形药丸——变成老鼠逃跑这种事情听起来可能有些丢人，但是当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陆凝甚至想变只蚊子，可惜坊市里面没有卖的。 以及这个药丸的作用时间与对方描述的严重不符，对方说至少能坚持四百秒左右的变身时间，然而陆凝刚从走廊的裂缝中钻出来就变回来了，差点把她挤在墙中间。 靛墨行刑者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陆凝重新适应了一下身体之后便将耳朵贴在了门上。这里是一个茶水间,很小，但也正因为如此更加安全一些。她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阵令人牙碜的响声,彷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磨碎一般，陆凝猜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不过肯定不太妙就对了。 她感到门的温度有些不对，立即便闪到了一旁。温度——这是狂7苍焰最擅长的东西。尽管此前苍焰毫无牌面地被一群执行者暴打过，然而那也是因为苍焰需要持续升温慢慢提升自己的威力，单一突破的时候只要人多就打得过的缘故。 而如今在外面逛着的苍焰已经到达什么程度了？光是根据“天干”和“地支”的计时来看，这里从发生突破收容开始就已经经过了很长的时间。 陆凝远离了门边，而苍焰也没有破门而入，外面的响动很快就消失了。陆凝将一剂幻身药取出来洒到了身上，这种药剂能够给自己覆盖一层如同变色龙一样的外壳，但仅仅是光学隐形而已，对于有任何其它探测手段的收容物来说这就是在搞笑。 算了，搞笑就搞笑。 她走了出来，三级警报意味着全建筑的封锁，但建筑内部倒是不会再进行全面封锁了，执行者们可以任意启动或者关闭走廊里面的蓝色光网防御，针对狂级的还是有些效果，陆凝出来之后便将走廊两端的光网全都打开了，这样一来这条走廊也暂时处于了安全状态。 也就是“梦里河山”与“众生如我”读到下一个时刻之前。 现在面对的一个问题是,这一次的演练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柯勇并没有说出一个明确的演习目标来，究竟是协助完成镇压？还是生存到镇压结束？ 陆凝回忆了一下自己虚化之后的所见。首先，柯勇没有模拟出所有执行者具体的细节，这就意味着柯勇的核心武器并不能纤毫不差地显现出这起事件的原貌来，那么究竟是没必要，还是做不到？后者的概率也许更大一些。因为过去那些执行者的实力、核心武器、特点固然能够通过某些资料获得，但是具体的战斗细节，细节到使用什么能力应对什么危机，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被复原出来。 如果这个前提成立的话，柯勇的“演武”就并不是在时间概念上观察并复现过去的事件，而是以他所知道的限度去复原——尽管这里面一定有很大的自由度，却逃不出这个框架，那就是这里除了之后进来演练的执行者以外，其余的一切均不超过柯勇已知的范畴。 更直白一点说的话，就是所有的收容物能力均属于已记录的范畴之内，不会有意外发生。而这样一来，演练的目的就肯定不是让执行者们去学习如何应对意料之外的收容物危机。 “生存练习的可能性更高……原来如此。”陆凝微微点了点头，“学会如何在复杂的收容物大量突破环境下保命吗？” 这种演练无疑是有缺陷的，然而对于执行者们来说,也没有更好的机会了。因此才会有多次试错的生命，因此才不需要给执行者们真正的生死存亡的紧张感。 理清思路之后，陆凝便伸手打开了蓝色光网。这东西的确有效，但是这只是被“演武”呈现出来的有效，也就是柯勇认为这个收容物无法突破，它就不可能突破，对于现实情况来说没有价值。 陆凝开门走出。这个建筑物里面的收容物没有她能自己单挑的，只能对付一些衍生体。当然，狂级建筑里面的收容物也没那么多，建筑够大，碰到收容物的几率相应就比较低。 只要躲开那些无视建筑之间的就可以。 陆凝一个侧滚，赤红色光柱擦着太阳穴扫过，这一轮的随机点名轮到她了，然而她却也没什么办法。朱雀巢突破收容后会在随机的一条走廊内“绽放”，跟着便一直进行这种全领域打击，而在如今三级警报的状态下，只能指望那个建筑内的执行者能够对朱雀巢进行镇压了。当然，在青龙锋刃尚未被收容的现在，单单是朱雀巢突破了收容威胁并不是很大，只要被红光预瞄准线锁定的瞬间能躲开就可以了。 她跑动起来，冲进下一条走廊，很快就看到了一群“老朋友”的身影，秋风的墓园已经制造出了大量的不死士兵，它们的数量比起此前镇压的那一批来说要更多，而且其中已经产生了大量高级个体。 陆凝立即举起了荒疫和丧钟，双枪同时开火。蓝色的火与绿色的瘴化为子弹扫射而出，爆发式的弹幕袭击在走廊当中炸裂。狂级的荒疫拥有足够强悍的压制力，病毒与菌落可以腐蚀不死士兵仅存的生命部分——那片骨头架子。而丧钟的火可以将低级不死士兵的骸骨烧成灰尽。 “喂！” 陆凝听见有人在喊，她看到了几个执行者正在从走廊另一边冲过来，更多的不死士兵正在从门里面涌入，一名执行者急忙启动了门上的防御，光网将后面扑上来的不死士兵无差别切裂成了碎块，而且被切碎的那些士兵竟然无法再次聚拢复活了。 “那边也有人！帮忙！” 陆凝听见了对面执行者的声音，她一个扭身躲开了一发不死术士的死亡射线，两个军官想跳过来，被后面一名执行者抛出的两只钩子给抓了过去，瞬间便是一片火力网上来给打成了骨头碎片。 这些执行者的面目并不是不清楚的，也就是说是同样进来试炼的执行者。陆凝在他们的支援下很快与众人汇合，数了一下，这群执行者有九个。 “嘿，是你啊？哈哈，真巧。”一名女性执行者对陆凝笑了笑。 “艾莉西亚？”陆凝记得这位在强级建筑工作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执行者，紧接着她就看到旁边芬里克也在。 稳重的男子向陆凝点了点头。 “我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在休息室里直接实体化啦。结果好几个人居然跟着也这么做了，嘿嘿，估计是我带了个坏头。”艾莉西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大家就先合力突围了，我们最开始有十几个人来着，不过死了一次之后就没继续在一起行动了……” “艾莉西亚莽撞了。”芬里克掷出两只梭镖一样的东西，将两个刚刚爬起来的不死士兵钉回地面，梭镖上青光一闪，小型爆炸将两个不死士兵炸碎。 “我也道歉啦。”艾莉西亚哼了一声。 “我们躲开了那些收容物，以清理衍生体为主。凭我们的实力要想镇压这么多收容物比较困难，首先应该赢得一部分生存空间。”芬里克一边向陆凝解释现状，一边跟着队伍继续转移，“艾莉西亚的核心武器能够指出比较安全的方向，我们跟着她走，不过这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安全。” 这个陆凝理解，毕竟收容物的机动性总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断，瞬移和高速移动都是高级别收容物的标配，像靛墨行刑者这种能够破墙的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旁边撞出来，或者在天花板上挖个洞跳下来。 “但是我们应该试着进行镇压。” 芬里克旁边的一个一身轻甲的男人说道，在刚刚的战斗当中，除了芬里克以外，这个男子的战斗是最突出的，一把钢刀和一面轻盾就能顶在最前方，是那种朴实无华的前排战士型角色。 “介绍一下，这位叫卫疆，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不短的时间了。”芬里克说道。 “只是来早了一些。”卫疆摇摇头——陆凝注意到他一直没有放下刀与盾。 “请问您为什么觉得我们应该进行镇压？我们很难打得过那些……”陆凝问道。 卫疆说：“我知道对于我们来说镇压收容物本身难度比较大，不过我们某种意义上也是不死的，这是一个机会。柯勇之所以被称为教官，就是因为他这个核心武器的强大，他能立刻造就一批具有相当程度战斗力的执行者，而我此前有幸体验过一次‘演武’的效果。” “你的意思是，演武具有提升实力的作用？”陆凝问。 “除了对收容物的作战经验以外，演武最实际的效果就是击碎这里面的那些末日核心可以和真实情况一样提升核心武器等级，只是上限到狂级为止。” 那就不奇怪了。 不需要真实死亡就可以大幅度提升实力，就算其中有那么一部分水分也无妨。柯勇的核心武器能做到这一点那的确是厉害。 “所以我们即使战死几次也没关系，只要能把武器等级提升上去那就是赚的，当然，这次和我上次的经验不太一样……上次只是几只收容物突破的小场面。” 演武并不能经常发动，否则这审判岛上估计就没有低级核心武器的执行者了。陆凝也感觉得到，如果不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情要发生，估计也不会有这么大规模的“演武”训练。 “谢谢解释，不过我认为这次和上次不同。”陆凝说。 “呃？”卫疆皱了下眉。 “在开始之前，柯勇特意强调了这次有五个不同的场面，如果仅仅是为了让我们提升核心武器等级，那也没必要搞这么多吧？以镇压为目标的话，光是目前这一个就足够让我们头痛了。” “确实如此，三级警报的突破哪怕我们全员出动也会付出很大代价。”卫疆点了点头。 “因此我认为，除了提升自身核心武器等级以外，这次的演武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希望我们能够感受五个不同的情景。第一个就是三级警报的话，之后恐怕是更加艰难的情况，我们必须要了解一些更难应付的危机。” “柯勇，辛苦了。” 狂级建筑的休息室外，尹维娜和柯勇站在门前。演武的效果已经发挥，之后的事情就看各个执行者的造化了。 “没什么，是你们要到了相关的资料，我才能稍微还原一下曾经的场景。”柯勇说。 “只可惜除了第一个以外，其余的……失真情况更加严重，是吗？” “毕竟我们只经历过三级警报。四级警报、强制回收、审判岛等级提升、以及末日审判……尹维娜，不怕你笑话，后面两个我甚至在看到资料之前没有任何概念。”柯勇扶着额头说，“而法比莫却说，这些都是我们即将面对的？” “法比莫的预知一向准确。”尹维娜说道，“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要比以往更加强大，各位队长也都要负起责任来。” “至少有一半队长并不会那么做。”柯勇说。 尹维娜失笑：“那我们还有一半。诺诺、阿比盖尔、乔瓦尼、戴文，都是很优秀的队长。” “尹维娜，无论他们是否优秀，结果都是一样的。你说的几个，尽管实力不错，却已经被过去所束缚了。审判岛的好人从来都没办法安安生生活着，我们的失去根本无法讨还。” “是的。”尹维娜叹息了一声。 “有哪些人可以回去的话，让他们完成合同离开。”柯勇说道，“复现了那些情况之后，我就知道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大面积的死亡。无论我演练再多次，还是你重来多少次。” “会有人能够活下去的。”尹维娜说，“管理人会保证这一点。” “那是下一个世代的事情，而我们想要保住的是我们的世代。” 39 愈发严重的灾祸 执行者们选择的通常都是全都要。 两个目的并不冲突，镇压和见证某种意义上甚至是同样的，那么只要合理规划的话，兼容二者也并非不可能。 “先找最弱的？”艾莉西亚问道。 狂级别里面最弱的？这个倒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哪怕考虑到所有人核心武器的相性问题和战斗风格，狂6古墟恒碑也是公认的最弱狂级。并不是说它的杀伤力就差到哪里去了，而是古墟恒碑这个收容物的防御力约等于零，如果运气好一个纸级武器都能轻松击碎其末日核心。 “那就是楼下，地下二层。”艾莉西亚很快就找到了方向。 古墟恒碑，主攻空间维度的收容物，它通常会留下一个连接点，并让大部分躯体游离到正常的维度之外卷曲起来，它会通过突兀的维度重构替换空间内所有物质的连接面，这是一种连一般的D系列防御都可以立即撕开的维度攻击，可以说除了躲得快以外没有任何应对的方法。 但它的弱也是人人皆知的，古墟恒碑没有智力。 其余的狂级收容物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战术素养，它们每次突破收容都会很难缠，除了硬碰硬干掉以外，计谋类的一次生效后就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类似靛墨行刑者、审判岛-审判者、我与我的救主这一类的甚至还会见招拆招，唯有古墟恒碑令人安定地吃一套必中流程的收容措施。 需要两个具有感知系核心武器的敏捷型执行者，以及一名高精准度远程狙击类的执行者协作配合即可。两个执行者可以通过协作将古墟恒碑的末日核心从卷曲的维度里面勾引出来，紧接着便是狙击执行者进行的一击必杀。战术很简单，只是对三名执行者的素质要求比较高而已。 艾莉西亚符合前者，而陆凝符合后者。而最后选出的另外一个执行者叫麦考斯特，他的速度是够快，但感知能力却不太合格，艾莉西亚最后表示她可以兼顾一下两人的情况，她的核心武器“信念”可以多角度进行感知，只需要麦考斯特反应够快就行。 “好的，人选问题解决了，那我们怎么下去？”艾莉西亚问。 “既然你这么问了，也就是现在过去的道路比较麻烦。”芬里克说。 “对啊，【我与我的救主】堵在地下一层那里，而且【啊，故乡】也正在向楼梯蔓延，我们正常过去一定会和这两个收容物碰上，我们可打不过。”艾莉西亚说。 “楼梯的方向不适合了，我们需要想办法开一条路过去。”卫疆说道，“你们谁有开传送的能力？短距离的就行。”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性执行者举起了手。 “我在原本世界是个超能力者，能力是位置交换，只要能定位到某个具体位置的东西，我就能把质量差不多的两者进行交换，虽然距离不算很长，但在建筑里还是够用的。” “好，艾莉西亚，你能做到精准找到一些重量和你们相似的石头之类的东西吗？他们破坏走廊后一定会产生大量的垃圾。”卫疆点点头又问。 “有点麻烦……给我点时间！” 艾莉西亚双手捧在胸口，胸针微微闪烁了一下，在她的脚下扩散出浅到难以察觉的光圈，她闭着双目，眉头紧皱，这种探测似乎负担更重一些。 过了几十秒之后，艾莉西亚终于睁开了双眼：“完成定位了！现在我共感过去，马上传送我们——” 陆凝立即进入了状态，眼前的景象瞬间切换，她已经置身于楼层之下的废墟当中。被空间能力强行扭曲接合的走廊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团乱的形状，而艾莉西亚和麦考斯特在她前方大约十几米的位置。几乎是在三个人进入这片区域的瞬间，空间便开始泛滥起了剧烈的波纹。 古墟恒碑的末日核心“削去天穹”有很迅速的快速反应机制，不过也有着过于机械化的特点。艾莉西亚抬手将一道白色锁链送入了麦考斯特体内，双方的头上都笼罩了一圈同样的白色光圈。 接着，空间的卷曲就开始了，它没有产生任何声响，但是破坏性却已经开始显现。被“削去天穹”所影响的维度开始在现实世界中延伸开来，大量建材随着维度的释放而膨胀开来，将走廊继续拉扯成更加扭曲的状况。陆凝立即伸手一点走廊的墙壁，双重视觉打开，努力在越发扭曲变换的空间当中完成瞄准。 艾莉西亚的动作非常迅捷，她的运动能力显然很好。麦考斯特则是另外一种情况，每当空间卷曲会将他卷入的时候，他都会忽然闪烁到一米开外的地方，这个触发近乎没有任何间隔。 走廊在无声中崩解，金属的壁面被整齐地错开，石料突兀地钻入缝隙当中，然后便如同本身就生长在一起一般严丝合缝地拼合。在错开的拼合当中，陆凝看到了古墟恒碑留在现实当中的连接点，那是一片与周围保持着几乎同色的未凝固水泥状物质，正攀附着已经完全不规则的走廊缓慢移动着。 现在还不是时候。 古墟恒碑不会立即显现出其末日核心来，但是当两名敏捷型的执行者刻意将角度拉扯到某个程度时，它的末日核心就会自然地转过来，并在现实世界里停顿大约两秒钟的时间。这个时间已经足够强大的狙击手狙杀它十几次了。 艾莉西亚的感知能力也确实没让人失望，两个人的跑位在不断变化的走廊中依然稳定，陆凝一边后退拉开位置寻找安全的地方，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连接点。 “到位了！”艾莉西亚大喊了一声，伸手扒着一截突出的岩石跳到了上方。与此同时，麦考斯特也双手一合，身影跨越了接近三米的距离，直接出现在一圈断裂的金属板旁边。 陆凝立即对准了墙上的连接点，扣动了丧钟的扳机，十几发子弹瞬间倾泻而出，与此同时，那个连接点也出现了转变，一个上面充满蓝色卷曲光纹的粗糙岩石球慢慢“转”到了现实当中。 成功了！ 看到那个岩石球转过来的瞬间，陆凝就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射击肯定能够命中了。蓝色火焰命中了石球，立即打出了一圈裂纹，随着陆凝轻轻握拳，内部炸裂。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陆凝、艾莉西亚和麦考斯特都听见了一声宛如断电般的声音，同时，眼前的一切光线都消失了。虽然这对于三人来说并不影响观察四周。 环境的变化几乎在一瞬间发生，在陆凝刚刚击碎末日核心，某种充盈感尚未从内心升起的时候，更大的恐怖感从头顶降落，那是来自于上面一个楼层的恐怖？ “是灭灯！是四——”麦考斯特惊恐地吼了出来，与此同时，艾莉西亚也尖叫了起来：“情况不对，走廊恢复正常了？到处都是危险，我们会死在……” 陆凝听见了两声爆裂的声音，仿佛血肉被挤压成为肉酱。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视野之内空无一物，唯有刚刚还存在的两团生命反应霎时间消失无踪了。 四级警报？ 确实，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什么都听不见，除了那股压力之外，只剩下一片安静，甚至比丧钟创造的静谧还要死寂。 这并不是她所了解的东西。 恐怖的压力已经来到了她的头顶，也就是比艾莉西亚和麦考斯特慢了五秒而已。 咔嚓一声，血肉碎裂。 = “周维源！你赶紧想点办法！” “我有啥办法……咱们也死了一回了，也都明白这是四级警报。”周维源掌心托着一团蓝火，在黑暗中特别显眼，旁边则是天宫和栗北两人。这种时候谁的能力都不好使，这是用命换来的教训。 “四级警报也是能挺过去的啊！以后我们遇到真的四级警报难道直接等死？”天宫喊道。 “你说得对。”周维源叹了口气，拿起扇子，再次敲开了一片扇骨，“那我问问看好了。” 慧极必伤的本质其实是个许愿机，随着周维源的使用，能够进行许愿的范畴就越来越广泛，尽管只是被评价为“纸”级，但战斗之外的一切愿望几乎都能实现。 周维源割破了手掌，鲜血从掌心流淌而出，他立即得知了自己需要的“讯息”。 “碎片化的环境，我们得抓紧时间了。”他说。 “什么意思？” “时间很短，就像刚刚的三级警报一样，都只是个片段。难怪只需要十条命，我们是来体验的，现在并不是在乎死亡的时候，尽量留足复活的机会就可以，我们需要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什么导致了四级警报，而四级警报又会带来什么！跟我走！” 许愿不算特别精准，不过也够了。 周维源将手里的蓝火向四周发射出去，很快，这里的异常状况就被发现了。 和记忆中的狂级建筑走廊并不相同，这里似乎没有那么多空余的空间。而四级警报之下，居然很多收容单元还处于封锁状态，这就意味着收容物并未突破收容？ “不，不对——”周维源穿过两条走廊之后，看到了一扇中间房门，门上的标识牌让他感到了更加浓重的困惑。 = “反常状况处理部……” 陆凝在虚化状态下盯着眼前的门，门上写着一个部门的名字，然而这些日子在审判岛的经验告诉她，这里根本不存在什么部门，有的只有一个个执行者小队，队长们就是在管理人不出手的情况下最高的指挥。 她到底还在不在审判岛？是否还在柯勇所编织的试炼内？这真的不是某个收容物制造的东西吗？ 还是说，柯勇制造的是过去的什么东西？ 她加快速度，在实体化之前尽快穿过一条条走廊，去看门上的标识。 一层，反常状况处理部和谍报部。 二层，研发部和人力资源部。 三层，高等装备制造部和垃圾处理部。 四层——四层？ 陆凝的身体实体化了，虚化的时间已经到了极限，而在实体化的同时，她就感觉视野被一层血色所覆盖，生命视觉效果下，她看到有无数带有生命的东西正在从一些房间里面爬出来，一只只和篮球差不多的大小。这并不是问题，问题就是站在那些当中的那个人…… 赤红色，旺盛的生命力，一个模糊的影子。那真的是个人吗？在这种环境下，在这种四层…… 不远处的门上有标识牌，陆凝拔出枪打出了火焰，将周围点燃。仿佛老鼠一样的尖利嘶鸣在她周围响起，令人感到头痛欲裂。陆凝借助火光勉强看清楚了门上的文字。 【伦理部。】 “搞什么鬼……” 她可不想在这里再次交掉一条命，状态比较糟糕，不过也很容易解决。 “死神的巡游。” 随着陆凝一声低喃，她的身体化为了一团黑雾，拔高的黑雾当中燃起了一点蓝色幽火，阴风随着她的身体盘旋而起，托举着黑色的雾向前冲了过去。 镰刀从黑雾内探出，在地面擦出了刺目的火光。黑影在短暂的加速后带着火线径直穿过了整条走廊，那些到处爬动的生命在黑雾掠过的一瞬间便自身上腾起了一缕蓝火，向黑雾聚集而去。 黑雾散去，陆凝出现在走廊的另外一头，蓝色的火焰在身上慢慢收敛入体内，旺盛的生命力驱逐了体内的不适感，她也看到了尽头站立的那个人，或者收容物。 红色的斗篷，下端液化成了血液一般的状态不断滴落，整个身体上披着的也是如同血液一般流淌的礼服。黑色的头发长及膝盖，锐利的爪子上缠绕着血管，血管自其体内蔓延而出，仿佛要把这个人体内的血液放干净。 “它”也看到了陆凝。 “嘶……呼……离……开……” 陆凝举枪对准了它的头部。 “不，应该是你离开的时候了。” 枪口迸发火焰的瞬间，一道血红色的刀光也切过了陆凝的腰际。 40 旧世代 陆凝赢了。 不光在她于这一场“生死相搏”中生还，也在于她对于当前的状况终于有了一点了解。 对方并不是收容物，而是执行者，核心武器与末日核心有一种微妙的区别，只可意会。而在刚才的相杀过程当中，陆凝也终于抓住了那一丝感应。 地上的尸体已经彻底溶解为血液, 陆凝的腰间被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蓝色的火焰附着在上面开始通过生命力修补伤势。她杀死对方的速度更快，也因此对方斩击出来的血色刀光在最后也失去了大部分威力，没能对陆凝完成致命一击。 不过能活下来，最重要的还是通过击碎古墟恒碑的末日核心，陆凝的丧钟终于突破了级别的桎梏，提升到了“狂”，与之相应的实力提升已经让她脱离了凶级之下单纯凭借血肉力量、武器威力等来进行搏斗的状态。荒疫终究不是她的核心武器，未能给她带来如今的蜕变，但是……看看现在。 最基础的变化手段“死神的巡游”，能够将自身彻底化为黑雾一段时间，单纯的物理攻击对她已不再奏效，且以该状态能够进行高速无视障碍的移动，甚至可以强制夺走周围弱小的生命来补充自身，光是这样一个特性就已经让陆凝的战斗方式迎来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咒死技能“丧钟幽响”，与之前对付残阳胜雪时候那种麻烦的方式不同，陆凝现在可以通过生命视野立即指定一个生命，让丧钟的铃声在其听觉感官内不断回响，每一次回响都是一次对生命的削弱，除非陆凝主动收回该效果，否则就是两边死一个才有可能解除。 常态附着的“灵魂击出”，无论是丧钟的子弹还是前面附着的镰刀攻击，只要命中敌人都能根据造成的伤害压迫出一部分灵魂。这个效果陆凝还没完全测试过，但刚才一枪爆头就杀死了红衣执行者肯定有这里面一部分功劳。 陆凝现在知道诺诺、乔瓦尼等人，甚至晏融与文歌的底气来自于何处了。现在的她已经不可能被常规的伤害杀死。 也就是说，刚刚通过压力直接杀死自己的是一些超乎常理的攻击。 陆凝蹲下身, 在血液当中摸索了几下。尽管衣服和血肉都化为了血液，但除此之外的一些东西还是保留了下来。例如一条腰带，几瓶药剂，还有一枚徽章。 腰带已经被血所浸透，残破不堪。那些药剂……陆凝认不出来，也不准备去喝。而最后那枚徽章，陆凝有一枚类似的。 执行者的徽记，上面会刻下名字和小队编号，只有这个东西看起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 然而上面的名字陆凝并不认识，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有自信，凡是听过的名字，总该有些印象。 这是一个执行者，如果猜测他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原因，那么很可能是与武器融合度有关。 陆凝将捞出来的东西丢了回去。 这样的人有多少？这又是什么情况？那些部门…… 哦，对了，她现在正在走廊的另外一端，按照此前的布局来看，再往前走，穿过两条走廊后，就能看到这一层的另外一个部门。 每层两个。 陆凝穿过了走廊, 一路上的一切生命都在她的强压掠夺之下化为了她自己的生命储能，反正是一群不知道怎么诞生的虫子，她没有任何负罪感。 这一层的另一个部门已经在她的眼前了。这里有着更加浓烈的血腥味，残缺的尸体甚至聚集在了走廊之前。这里的走廊布局确实和陆凝所在的审判岛不一样，至少按照审判岛的规划来说，这里应该是收容单元。 【结构部】。 陆凝抬头看到了部门的名字，以及门上的血迹。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战斗，而且想必时间经过不久。 镰刀轻松劈开了门，而实际上这里也不再具备什么防御能力。陆凝走进了结构部室内。这里的空间很大，大到作为一个部门来说已经绰绰有余的地步，广阔的办公室被半透明的玻璃墙切分，规整得仿佛让陆凝回到了一个她时代的社会。当然，这种错觉也就是一瞬间，玻璃格子内的红已经在说明这里早已失去了功能性。 “没有一具是完整的……也符合这些东西的威力。”陆凝从地上拾起一把武器，那无疑曾经是一把强大的核心武器，一柄机械感十足的战锤，然而它的半个锤子的部分已经被击碎，肯定和别的武器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陆凝将武器丢开，依次走过了一个个格子，然后很快就找到了“部长室”的位置。 “结构部部长，奥蕾西亚。”她轻声念出了这个不过是较大了一点的玻璃格子的名称，然后推开了门。 里面干净整洁，最后的战斗没有发生在这里，或许这位部长已经成为了外面那些尸体中的一份子。陆凝走到了办公桌前，一份文件摆放在那里，没有特别具体的文字，这让陆凝不禁松了一口气——不具体的文字说明这里仍然处于柯勇的控制之下，很多细节无法具体显现出来，这个文件的内容当然也一样。 不过这样一来，想要通过文档类资料来获得信息就不太可能了，陆凝在思考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搞清楚这里的事情。 奥蕾西亚……这是个非常陌生的名字，陆凝确信自己对于上个世代为数不多的了解当中并不包含它，但是柯勇为什么会把一个名字放进来？连刚刚陆凝捡到的徽记上也有一个名字。 这些人被清晰地记了下来，而他们甚至不处于和柯勇同样的世代。 “问题发源于此？这是更加久远之前的世代？唔……按照这里迥然不同的结构来看，这里绝非我们所在的审判岛，却又可能是我们的审判岛。” 陆凝继续翻箱倒柜。 “如果我参考集散地来看审判岛的话，或许有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这里是我们的审判岛前身，只是阶级不同的时段。”陆凝从柜子里倒腾出来了一些仿佛模型一样的东西，可惜同样糊成一团，柯勇完全没把精力放在这些东西上。 忽然，陆凝听到了声音。 来自门外的声音，在一片安静当中非常显眼。当然，有可能是被陆凝翻箱倒柜挖掘出来的，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正好，陆凝想要知道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会在这个时候造访。 黑雾缠绕，陆凝飘出了部长室，视野之内出现了一个黑色火焰缠绕的生命信号。 人类的生命信号是鲜艳的红，而人类以外的存在反馈的便是黑色。 末日核心？ 陆凝毫不犹豫地探出手，强力的掠夺压力直扑而下。对方也立即发现了袭击而来的陆凝，三枚幽光闪耀的箭并排射出，瞬间穿透了陆凝所化的黑雾，穿透的一瞬间，黑色荆棘从雾气中蔓延开来，向陆凝身上攀绕而上。 “这是什么？” 对于自己能够被针对陆凝并不在意，她只是惊讶于看到的那个“生物”。 那是一只天鹅吗？并不是，只有头部有那么一点相似，却也不是相同。人类的五官精致到不真实，身姿也宛如天鹅一般优雅，它的双目宛如蓝宝石一般闪耀，双手如双翼一般并在身侧，一双水晶翅膀在它的背后扬起，然而上面此刻已经生出了大量黑色的狰狞利箭。 陆凝无法判断这个收容物的强度，她从未阅读到任何有关它的资料，难道审判岛的收容物出现过替换之类的情况？否则为什么有一个从未见过的收容物出现在……不，天鹅，蓝天鹅。 在如今的审判岛上，有四个带有“蓝天鹅”字样的收容物。纸B1蓝天鹅之灯，并A1蓝天鹅之眼，凶B1蓝天鹅之吻，凶C7蓝天鹅之羽。由于挂在1号的数量实在有点多，陆凝还多留意了一下。 难道它们终于合而为一了？ 乱序射击的火焰将身上的荆棘打断，陆凝化身的黑雾从中脱离而出，从蓝天鹅的头顶掠过，冲进了走廊里面。蓝天鹅立即转头，两枚箭从羽翼上射出，被陆凝开枪从半空中打落。 粗略评估的话，这个箭的攻击也在狂级左右，比起蓝天鹅之羽本身的凶级来说有了提升，却也有限。 不过陆凝并不打算现在拼命去杀死对方。这种合体的收容物她是第一次遇到，既不了解对方的机制，更不清楚对方的末日核心是什么，怎么消灭，在一切都不了解的状况下，花上几条命跟一个差不多狂级的耗相当不明智。 她以黑雾的状态冲过走廊，然后不得不退出这个状态暂停了片刻。后面的蓝天鹅追击的速度并不快。陆凝开门跑进下一条走廊，尽管这里的布局和记忆中有不少偏差，但是有楼梯的走廊果然都是有窗户的。 身后传来了蓝天鹅的脚步声，但是陆凝已经开枪击碎了窗户，并再次让黑雾攀绕上了身躯，在这个状态下，她可以无视大地的牵引，在天空中自由飘浮。 她不在乎一个两个的收容物，她想看到整个审判岛究竟发生了什么，岛屿与她此前的认知有何不同。而现在，飞出窗外之后，她终于看到了。 这不是一个环，而是一朵六棱雪花。她所飞出来的位置不过是雪花的一边，靠近中央一侧的位置。环外都市——或者说就是那片都市已经完全沉入了黑暗之中，再无一点明灯闪烁。而雪花状建筑本身也已经陷入了完全的黑灯状态，四级警报无声沉默，偶尔能看见某些走廊内迸发出一些闪光，是残留的执行者们正在战斗。 而在头顶上空的地方，陆凝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末日核心。 它呈现出一个规则的六角盘形状，在六角盘的外圈，接续了一片细碎的，如同行星光环一样的碎末状黑色圆圈。它……近乎不可被摧毁。 但是那又是什么东西？无论是哪里都没有记载，这样一个巨大的末日核心，直接呈现在审判岛的上空，遮蔽了一切光芒，这样的东西居然没有被告诉给执行者们？ 不，不对。 陆凝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她将眼前这个东西，这个巨大的威胁直接视为了末日核心，这是一种危机本能。然而，她其实知道的，审判岛上有一个和末日核心同等的概念。 安全提取物？ 头顶上这个玩意真的能称得上是安全的？ 下面的四级警报能说得上是安全的？ 陆凝的身体从雾化当中脱离，她无法长时间雾化，或许只有核心等级达到神才能做得到。在上冲的劲头迅速消逝的时候，陆凝双手举起了双枪。 “啊……坠落。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不会真正地死亡，这让她这一次能够用惬意的心情去品味下坠时带起的风，然后再去集中注意力进行射击。绿色和蓝色的无形子弹近乎连接成了两条直线，试图去触碰那天空的六角盘。 而这样的全力射击，也不过是擦出了一朵朵火星而已。 果然打不穿。 陆凝计算了一下，距离下一次可以雾化的时间要多于现在她砸在地面上要花费的时间。 又一条命要交代了？瞬间死亡她身上的生命力可治疗不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陆凝听见了一声爆鸣，她侧过头，看到了一圈圈空气被压缩爆炸的音爆云，一道火光从另一个建筑上发射了出来，带着陆凝熟悉的奏鸣。 “回响！” 火光流注，炽焰在陆凝的周身流转，瞬间将某种混杂的力量全数注入了陆凝的体内，这熟悉的力量感觉甚至让陆凝不需要重新去掌握，比起刚刚才拥有的丧钟，她早已知道这种力量如何使用。 晏融单手指向陆凝，另一只手抓紧宛如火箭般冲出的长枪，吼道：“错位魔方！” 陆凝的躯体再次于半空中解体，而这一次，她化为了赤红色的闪电，瞬间便冲向了比六角盘更高的高空。 而晏融则撤去了长枪上的火光，轻盈地向下落去，踩在了雪花的两个“棱”之间已经拉扯而起的红色大网上。 文歌站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支烟，冷淡地问：“外面怎么回事？搞清楚了吗？” “她去问了，那肯定有个答案回来。”晏融笑嘻嘻地回答。 41 循序渐进 陆凝落在了六角盘的上方。她能感觉到身体里被注入的力量正在慢慢减弱，毕竟不是她自己的核心武器效果，晏融的灌注有时效性也是必然的。但是，当陆凝真正触碰到那个外壳的时候就已经足够了。 暗色的金属外壳，其坚硬程度超乎想象，哪怕是“方舟”的炮击也无法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内部的能量正在快速导出，这些能量可以被陆凝身边的历石所探测出来，飞舞的小石头在空中开始盘旋画出了能量流动的规律。陆凝很快就从历石的规划中看到了那能量流动的实际情况。 那是设计图。 流淌在六角盘内部的，是一条条走廊的设计图，虽然陆凝对建筑设计没有多少知识，但看轮廓也能看得出来它们对应着走廊、收容单元、休息室等主要建筑。 而这样一来，周围那正在聚集的宛如行星带一样的东西似乎也可以判断是什么了。 陆凝不认为自己能够破坏这个六角盘，而破坏它也没什么必要了，她现在需要回去。 而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阵蜂鸣。 来了！ 她没有化为雷电，而是反手轰出了方舟的病毒炮击，两把核心武器已经塞回了枪套内，而另一把武器正从她的袖口中以怪异的折叠方式弹出——魔弹步枪。 三个白色的，宛如被信号干扰了一般的影子瞬间出现在了六角盘上，其中一个被炮击直接笼罩在了紫色的病毒当中，一个被魔弹步枪射出的子弹命中，无形的禁锢将其空间位置完全锁定，然而还是有一个白色的影子迈着古怪的步伐歪七扭八地冲向了陆凝。 速度诡异，看着很慢，却在几次扭动之后就已经距离陆凝不过两米了，就在此时，陆凝抬手聚集起了黄金色的雷霆，一把巨大的斩镰凌空而落，将这个歪歪扭扭的白影一分为二。 封堵了三个白影之后，陆凝立刻向后倒下，黑雾弥漫，在她虚化的同时，一辆外壳被鲜血浸染的公交车呼啸着从她脸上碾了过去，差一点就将她撞死在半空。黑雾急速落下，顺着一扇被打开的窗户就钻了进去。 “陆凝！” 陆凝刚刚化为实体，就看到走廊上堵住了门的天宫，她一脸欣喜地喊道：“帮个忙！我这里快顶不住了——” “凶B5都市传说，哪怕是突破收容后最多也只是到狂级为止。”陆凝说。 “哎？” “但是现在居然能够影响到这么大的范围，你是受到了什么强化？”陆凝话音方落，枪火射出，洞穿了这个“天宫”。 “你……” “天宫的防护罩可更加闪耀，仅仅是模拟一些特效并不能让你完全成为她。你的末日核心呢？影响范围扩大到这种程度，你的末日核心又会放在什么地方？”陆凝补了几枪将“天宫”打碎，一些碎玻璃一样的影子落下。既然对方能认出自己，说明天宫至少已经与这个收容物打过照面了，放在平时它的突破收容最多影响几条走廊，而现在甚至能在六角盘上生成衍生体。 “歪扭人”、“死亡公交”、“相似的人”，这个收容物的本身是一本记载了大量都市传说的剪报簿，其内部收录的都市传说哪怕是在收容期间也会不断增多，杀伤力不算很强，却非常恶心，杀不完还会干扰判断。哪怕这时候是在早期也是有够多烦人的传说的。 天空的六角盘，恐怕就是审判岛上的收容物变得更加棘手的主要原因了。事到如今换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审判岛正在提升到如今状态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伴随而来的四级警报中，那些突破收容的收容物都在变得愈发诡异。 然而……没有看到“神”。 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没有神级收容物突破的情况下都能形成四级警报，那么如果是拥有五个“神”的审判岛发生同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门被一道金色的光切裂开来，天宫、周维源、栗北依次冲入了门里面，看到陆凝之后顿时各自举起武器。 “又是假的？”天宫喊道。 “这次是真的。”栗北逢代用杖尖一指，魔法阵在陆凝脚下成型。她的能力基础就是复制幻象，而复制的时候当然能知道自己复制的是什么东西，这个方法用来检查身份倒是很方便。 然而这并不代表陆凝就信了他们。她的枪依然指着三个人。 “我们初遇的场景，说出来。”陆凝用警告的语气说道。 “哈……错位魔方。”周维源耸了耸肩。 “失落的魔导书。”天宫优利说。 “四季……花园。”栗北逢代看起来相当不想回忆起那个场景。 很好。 游客们经历的场景是集散地控权的，以集散地的优先级，这方面的记忆是不会被一个收容物获取的，也可以说是游客之间独有的隐秘。 “看来是真的。” “都市传说造成的威胁还是挺大的，不是吗？”周维源笑了起来，“这种收容物多出来几个，我们就不得不各自为战了。” “所以我们都得做好单独战斗的准备……或者一个连接。”陆凝说道。 “好了，那个我们回去之后再讨论。现在，先说一下这座建筑物的问题。”周维源向下指了指，“我们从那个方向过来，也好好研究了一下这座建筑的内部。” “我也从外面看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陆凝点了点头，“没遇到麻烦？” “一个让我们绕开所有危险进行调查的路线，我还是能找得到的。”周维源甩了一下手里的扇子，“长话短说，这里有很多部门，应该有几十个，分工非常繁复，虽然我们没有那个能力调查到所有，不过大部分部门已经能反映出这个时候的审判岛情况了。” “冗杂，低效率？”陆凝问。 “他们并不按照我们这样将不同难度的收容物分在不同建筑内，而是每一个部门负责控制六个收容物，所以说低效率也称不上。然而这个方式有个弊端，那就是部门之间的难度是不同的，而且不会更改。这造成的问题就是，大多数执行者只熟悉自己，最多包括周边的收容物，一旦出现更大的问题就没办法解决。当然，因为这个时间的收容物较少，高威胁的也比较少，这个矛盾起先大概没有凸显出来。” 然后一次四级警报就带来了团灭。 “而外面则是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更高级别的人，准备用我们那个世代的建筑样貌对整个审判岛进行替换。”陆凝说。 “替换？那岂不是说……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建筑会消失？”周维源立刻明白了陆凝的意思。 “消失？那倒不会，我更偏向于环状建筑中间的空洞就是那么打出来的。” 陆凝比了一个向下按压的动作。 “现在的建筑物全面下沉，而新形成的空间就是这个新的建筑所在的位置。我一直很好奇，我们那个环形建筑中间那么一大块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不过这种事也得回去才能研究了。”周维源点了点头，“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四级警报我们怎么处理？托这种管理方式的福，收容物突破收容的时候大部分都被镇压回去了，制造四级警报的只有少数几个。” “少数几个就能制造四级警报？” “适逢其会。而且……真正的考验应该在接下来才对。”周维源抬起头，天空中的环状建筑物正在成型，当它完成的时候，是否也是现在的建筑物消失的时候？ “先将少数几个的问题解决，既然你能说出这句话来，我猜你也已经知道了都是哪些？” “除了都市传说以外，还有完全体的秋风的墓园、凶A1异次元之母、强B1查克拉提疯人院四层、并A6拉尔、加尔和约尔、纸A6格斗者收藏夹、纸C1微观宇宙。” “数量不多嘛。” “我只是列举了最强大的几个，它们现在还没被镇压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 苏沉梦感到自己基本上被白瓷砖包围了。 无论是脚下，墙壁，还是头顶，除了灯、挂钩之类的地方会留出一个凹槽来以外，所有地方都被白瓷砖贴满了。这些瓷砖已经老化，上面的白色也早已黯淡，惨淡的日光灯忽亮忽灭，这条走廊显然不是她刚刚所在的位置。 查克拉提疯人院四层。 她刚刚还和自己的同伴们在一起，现在就被强行拆分开来。而且这种拆分并不是单纯的致幻效果，甚至有空间隔断。苏沉梦的指尖垂下了白色的光丝，顺着她的身体开始向四周蔓延。 灯光闪烁，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但是当灯光稳定下来之后，人影已经消失了，只有一点残像还留在视网膜上。 “嗯……”苏沉梦站在原地没有动。 查克拉提疯人院，它所存在的世界里面，收治了非常多的精神疾病患者，以高治愈率著称。这里号称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心理医生团队，以及最专业的精神分析师团队，他们不仅治疗，而且研究。 在名声越发显赫之后，甚至他们和政府合作，试图对一些天生的反社会罪犯进行治疗——而成果也相当让人震惊，居然真的有一些人被“治疗”好了。 这当然会引来很多人的关注，反对的声音同样不在少数。有人说……这些人其实根本没有被治好，查克拉提疯人院只是将一些正常人整容之后送了出来，而真正的精神病人们则被关起来作为研究材料使用了。 “人们说，查克拉提疯人院最深的秘密隐藏在四层。而事实上，查克拉提疯人院根本就没有第四层。”苏沉梦微微张开手臂，光丝扩散，向着更加遥远的地方蔓延。 “那个世界最终被捏造出来的第四层所毁灭……听起来是不是跳过了很多东西？确实如此，中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记载，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仿佛被抹去了一般。” 她终于开始走了，沿着灯光忽明忽暗的走廊。 “自言自语的我是不是也像个疯子一样呢？苏沉梦……苏沉梦。我们是不是应该探索一下查克拉提疯人院的秘密？” 末日核心“呓语”，它应该在何处？无论是规则书还是数据库记录里面，都没有丝毫关于“查克拉提疯人院四层”的镇压记录。对它的工作实际上也只是换上工作人员的装扮从一层到三层进行一轮查房而已，只要小心一些精神病人的攻击性，同时不要表现出超乎常理的力量即可。 “真奇怪，它从未突破过吗？我们是不是已经错过了某些细节？还是说……它已经动手了，我们还没有注意到？”苏沉梦双手扶住了自己的脑袋，微微用力，顿时将脖子拧了个一百八十度，一截脊椎从颈部被拉扯出来，头发散开，另外一张脸出现在她的脑袋后方，张开嘴，发出嘶哑的声音： “我们在哪里？苏沉梦？” “在查克拉提疯人院。” “我们是病人，还是护工？” “是……护工？不，我不确定。” “我们对自己的身份都不确定，那么我们应该是病人了吧？” “说得也是。” “那么找一间病房，既然是病人，我们应该接受治疗，然后……” “给护工们找点乐子？” 被头发遮住的苏沉梦的本来那张脸发出一声低笑。 “你感到好笑？苏沉梦？” “不，是你感到好笑，对吗？” 附着在苏沉梦后脑的鬼面这次稍微停顿了一下。 “哈哈，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病人，哈哈，应该去做病人，哈哈哈——” “这大概不是疯人院的真相，只是开胃菜而已。当然，按照这个强度的攻击来看，除了惜语以外其余的大概都扛不住。你的末日核心在哪里？” “末日……核心，并不……” “听我说，你忠诚于我，对吗？你主动来到了我的身上，主动成为了我的一部分，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承认，你看中了我，愿意成为我的一部分吗？” 光丝刺入头颅，宛如拥有生命一般跳动。苏沉梦用手撩开头发，摸了摸自己的脊椎骨，然后继续说道：“来吧，告诉我……末日核心在哪里，我们都爱着我们自己，不是吗？” 大约三分钟后，走廊恢复了正常。苏沉梦看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尸体，以及没有找到踪迹的陈惜语，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起来没有人能解开查克拉提疯人院的谜了。” 42 升格 阿比盖尔的小队在沿途镇压收容物的过程中，走进了一条尸体堆积的走廊。 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站在走廊的中央，环抱双臂，嘴角微微扬起。他身边摆放着四个执行者的标本，脚下则很干净，血液甚至流淌不到他的身边。 格斗者收藏家。 该收容物突破收容后，会立刻沿着走廊向当前最高级别收容物所在的位置进发，并攻击路上遇到的一切，无论是执行者还是收容物。当击败第一个被格斗者收藏家认为有价值的对手时，他将停止行进，将该对手制作成标本，并唤醒末日核心“单挑”。 在末日核心唤醒之前，亦可以通过在战斗中击败格斗者收藏家将其送回收容单元。 “四个标本……就说明有四个差不多队长级别的执行者栽了，也正常。”阿比盖尔冷笑了一声，“这家伙虽然只有格斗术，不过那格斗术可是超乎常理的。”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对手。”文歌往前迈了一步，“我来试试好了。” 单挑——这个末日核心唤醒后，格斗者收藏家只能与一个目标战斗，是个非常简单的能力。然而这也大大限制了对其的镇压效率，一旦对方立起标本来，就必须有个足够强大的执行者单挑打赢对方才可以，否则就根本没办法镇压。 “需要我们给你掠阵吗？”阿文尼从影子里面尖声说道，“要是你输了我们还能继续打。” “滚。” “行吧，既然你坚持。” = 无论如何，来自后续世代的执行者们实力是要比这个时期的执行者要强很多的，否则也不可能压制得住更多诡异的收容物。在陆凝和周维源讨论的时间，那些最主要的收容物就已经被各个执行者，甚至是队长们给找到了。 最烦人的“都市传说”给一般的执行者能制造些麻烦，它的里面收录了各种不同类型的怪物，此时释放出来总让人应接不暇。不过它的杀伤力上限摆在那里，只要小心一点，这种攻击是不会造成减员的，顶多受点上。 然而陆凝不会忘记，在切换到四级警报的时间时，她被什么沉重的压力直接压死了。 能够让她毫无反抗之力地死亡，怎么说也必须是“神”级别的，然而现在发生了突破的收容物有几个能达到那种程度？而就算有达到的……她也从未见过这样一个收容物的记述。 “在想什么？” 陆凝的停顿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作为熟人的周维源自然能看得出来。 “你们有没有发现特别具有威胁的东西？”陆凝问，“就是那种，能让你完全还不了手，直接杀死你的存在。” “嗯？没有啊，我们查过记录部的记录，现在这个审判岛尚未收容收容等级神的收容物，而狂以下的那些其实数量和质量也远低于我们的时间，就算是特别的环境带来了一些麻烦……慢着。”周维源刚要滔滔不绝地说出自己的经验，却猛然住口。 陆凝不是晏融——周维源太习惯和晏融的配合了，一般来说如果是晏融说这种话，那必然是她还有得打，不过强调一下对方的实力，让周维源有个准备。然而视角换成是陆凝的话，那么她就是在阐述事实。 “你被杀了？” “是的。” “那把我说的那些废话忘掉，这事情真有点严重。” 周维源在武力上真动手也就是一般练过一两招的水平，然而长期和晏融这种人一道，耳濡目染之下对他人的实力评判能力甚至比陆凝还强。他很清楚以现在陆凝的实力，会被这样杀死的话，说明就算晏融来了恐怕也会陷入苦战。 他捏着扇子的手有有点蠢蠢欲动了，反正这么方便，问一句又不会少块肉。 “你还要问？你的扇骨还剩下几根？”陆凝看到周维源举起扇子，皱眉说。 “五根，这东西是越用威力越强的，除了直接击杀的愿望不行以外，别的许愿范围只会越来越厉害。”周维源满不在乎地说，“我会给最后的时间留几根的，在那之前尽快解开这种封印才是重点。” 没等陆凝再说什么，周维源已经捏开了一根山谷，锋利的尖刺再次划过了手指，随即，他眼睛一亮。 “看来他已经得到了他想知道的。”天宫对周维源这个样子已经习惯了。 “这问题问值了。哈哈，我们找了很久的强制回收任务终于有线索了！” “强制回收？”这回连一直沉默的栗北逢代都出声了。 “对！强制回收的真相，就是刚刚陆凝遭遇的——完全融合了核心武器之后的执行者！哈哈，终于让我问出来……” 话音未落，庞大的重压感再次出现，甚至周维源后半句话都没说出来，就被压趴在了地上。 “驱逐！” 金色的光盾笼罩在了周维源身上，解救了差点就被压死的他。陆凝立即抬起头来，优先攻击周维源，是怕他说出来什么吗？ “他是这个世代的执行者队长！已经和核心武器‘强压’完全融合了，他现在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周维源解除了压迫之后连爬起来都没顾得上就喊出了自己得到的情报。陆凝双眼的视觉同时开启，一道灰白色的火柱瞬间占据了她绝大多数的视野。 灰白色？ 人类是红色的，收容物是黑色的，而灰白色就是完全融合的执行者？ 可是这也太大了！ “侧翻！” 几个人毫不犹豫地执行，一个巨大的东西从上方直接落下，陆凝一边向旁边翻滚一边快速开火，她身上泛起点点金光，那是天宫所施加的驱逐效果，让她不会被那种压迫感所影响。 “心灵攻击，继而影响肉体！他还在突破我们的心理防线！天宫，能顶住吗？”周维源大喊道。 “难……这家伙……我和它级别差太多了……”天宫艰难地回应。 “仿像，替身。” 光柱命中了陆凝、周维源和天宫优利，三人身上同时出现了一道仿佛烟雾构成的幻影，从身上扯开，挪移到了旁边，紧接着巨大的压力瞬间将三个仿像压碎，而刚刚岌岌可危的防御此时瞬间消解。 “干得漂亮！让我想想接下来的办法……”周维源称赞了一句。 “还接下来什么！能顶得住那种攻击就想办法杀了它！”陆凝两枪打在左右两侧的墙壁上，蓝色火焰开始燃烧起来，为周围提供了较大范围的光源，众人终于可以看清楚这个袭击者的样子了。 那是如同一辆坦克大小的象鼻虫，只不过身上还爬满了蛆虫一样的肉条，六只巨大的，像是灰败的肌肉组成的肢体从庞大的躯体上伸出来，身上不断滴落着绿色的脓液。 “这也太丑了！”周维源吼了一声。 “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天宫继续给每个人套上了驱逐，刚刚栗北逢代帮忙顶了一次，然而对方的施压还在持续中。 “你不懂！要是融合了核心武器会变这么难看那我宁可自杀！” “周维源！认真点！”陆凝喊道，“别不会死就摸！” “被你看出来了啊，可是我真没什么战斗力。” 象鼻虫舒展开六只肢体，抓向周围的几个人。天宫苦苦支撑着驱逐已经无暇顾及了，躲了两下就被抓到了它手中。陆凝的枪倒是能掀起怪物的一些血肉，然而这种伤害对于它庞大的躯体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周维源在那里低声呢喃着一些什么，栗北逢代则举起杖，指向了象鼻虫。 “仿像……分担，咳！分担痛苦！” 紧接着，她的五官就流出了鲜血，与此同时，象鼻虫浑身蛆虫般的肌肉崩裂开来，大量腥臭的血液喷洒向四周。 陆凝看到了被变异的肉所包裹起来的东西，那是一面圆盾，盾牌上模糊的图案已经被血污所覆盖。 核心武器？如果它真的和末日核心类似的话，那么摧毁了它，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杀死了这只怪物？ 陆凝心思一动，这次瞄准了那面盾牌。栗北逢代已经倒下了，她所受的伤害足以致命，但这样程度的伤对于怪物来说却没到那种程度。 “瞄准后背的那个东西！周维源！” “圣闪光！” 几乎什么都没有看到。 陆凝只能意识到，从周维源的指尖有什么东西发射了出去，似乎是一道极细的直线，而在象鼻虫背部的那面盾牌上绽放出了一蓬烟雾。 陆凝听见了碎裂的声音，那面盾牌上瞬间布满了裂纹，然而也仅仅是裂纹，并没有真的裂开。 “糟了，最大出力也没打碎。”周维源赶紧说道。 “你——” 轰隆！ 门被人粗暴地砸开，一双赤红的眸子出现在黑暗中，伴随着一阵阵疯狂的低语，陆凝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锤子呼啸着砸落了下来！ 咔嚓！ 这个奇袭没有任何人能预料到，怪物被砸落的力道直接按在了地面上，肢体抽搐了片刻之后，彻底松弛了下来。 陆凝咳嗽了两声，先去看了被抓住的天宫——并没什么侥幸，天宫已经被强大的握力捏碎了浑身的骨头死去。 “哈，这血液的味道真是够腐烂的。” 奇袭者将锤子扛回肩膀上，吐出了一口浊气，与此同时，两个身影也重新凝聚出来，天宫和栗北逢代死后还是暂时停留在这里观战了一下，怪物既然被解决当然原地复活更好。 “谢了，艾欧丽。”陆凝向来人道谢，“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你身上可是带着我的东西。”艾欧丽咧嘴笑道。 那颗宝石，鲜血刻面。 “还有定位功能？” “我的得意作品功能可多了。要我说这地方可真不错，我的武器已经杀到狂级了，刚才砸那家伙也不费什么力气。没有轻视的意思，不过你们得感谢我来得及时。”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硬。”周维源拍拍裤子站了起来，“早知道就来发爆炎冲击之类的了，反正威力差不多……” “艾欧丽，你死亡过吗？”陆凝问。 “死了两次，一次是不小心被堵了前后，一次是遇到了个奇怪的家伙没防备。怎么？” “奇怪的家伙？能杀死你的奇怪家伙，不会和这个一样吧？”陆凝指了指地上的象鼻虫尸体。 “模样可差很多，那家伙至少是个类似人的，感觉很像是……我见过的一些工匠用硬化胶制作的模型一样。它也就是占了偷袭的便宜，否则我还是有机会打一打。” “什么攻击手段？”陆凝问。 “能从身体的任何部位发射和身体同样材质的飞箭，而且那东西好像有毒素，我血族的体质也顶不住。”艾欧丽说。 “看起来是同样的东西……”周维源点着头。 “同样？你们知道这是什么？” “完全融合的执行者，最后变成了这个模样。”周维源说道。 “哇，真难看。”艾欧丽惊叹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陆凝觉得她和周维源挺有共同语言的。 这时，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了起来，虽然不甚剧烈，但是几个人都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在向下，或者说，整座建筑物都在向下！ “得往上跑！柯勇没切换场景，那我们得往生存方向去考虑！”陆凝招呼了一声。 “来了！” 众人马上冲上楼梯，往楼上跑去，陆凝瞥了一眼窗外，那圆环已经开始凝聚成型了，正是与印象中的审判岛环状建筑相同的模样，不过只有一层。 更多的脚步声也传来，聚集到楼上的执行者数量也在增加，由于建筑内的基本都是柯勇充数用的，现在大部分已经死完，剩下的出现问题的可能也更大。除此之外，一部分执行者也没有跟着上来，继续在下面奋力拼杀提升自己的核心武器等级，也是可以理解的做法。 站在楼顶的众人看到了那六角盘，紧接着，一束暗红的光线从正中央落下，正好落在了下方雪花状建筑的正中心，周围已经成型的一层环状建筑物开始以近乎复制的状态开始快速叠加，正好以比雪花建筑大了一圈的样式将其套了进去。 “我们得飞上去！” 陆凝猛然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喊完这句话后立刻雾化，而其他人听到之后有的也马上启动了飞行能力，就在众执行者各显神通的时候，上方的六角盘轰然坠落，径直压向了地面的雪花建筑！ 43 强制回收 审判岛终于变成了熟悉的样子，然而有许多没能飞起来的执行者直接在这里交出了一条命。 这是警告——对于队长们来说，这一点是最明确的。他们都知道审判岛即将再次提升级别，那么也就代表着类似的危险很可能再次发生。 “谁马上就要休假了？这次去坊市买点临时的机动装备？”莎萝在队长频道里说道。 “我们已经可以自由使用武器装备了，M系列装甲都有环境适应的机动力，不需要再购买。”诺诺回答道。 队长们当然不会因为刚刚的下沉出现伤亡，此时诺诺等人已经转移到了新的环状建筑内。乔瓦尼、戴文等人也都在附近。 “阿比盖尔估计又去打架了？”有人问道。 “难得可以让她随便动手，不拆几条走廊都对不起她自己。”乔瓦尼无奈地说。 “算了别管她了，先考虑一下我们遇到的那些怪物的问题吧？”戴文摘下帽子掸了掸，神色严肃地说。 “那些融合度满了而发生异化的队长吗？虽然在某些方面的极端攻击效果甚至比收容物还强，但平均的水平还是不够的，毕竟只是一个人转化的，和末日的差距明显。” “你就说你被弄死几回吧？” “……一回。” 那这个战绩倒是还行。 诺诺抬起手，一个半透明的屏幕出现在她手边：“迄今为止，我们已经杀了多少个部长了？这个世代的高等执行者似乎全都发生了融合现象，那么对我们来说，是否也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们这些队长都会成为牺牲品吗？” 在诺诺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答案就出现了。 那是执行者们熟悉的全建筑播报。 【咳，咳，还活着的诸位执行者，这里是控制部部长麦克斯，以及在我身边的是安保部部长切尔西，伦理部部长文素。我不确定是否还有别的部长还活着，现在的新建筑我们也没有熟悉……但是，记住现在的状况。旧建筑内所有的收容物和融合体都已经在交换的瞬间被转移进入了新的建筑内，而未镇压的依然处于突破收容的状态……咳，咳。各位还是需要努力，而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现在有了第一个神级的收容物，在镇压结束之前，不要前往它——神巫——的收容单元。】 “神巫居然是第一个被收容的神。”乔瓦尼有些惊讶。 【镇压，必须将所有收容物和融合体镇压，一切才能恢复正常，我知道强制回收很困难，但是新的系统内没有我们收集的资料……咳！咳！】 说话的人剧烈咳嗽了起来，很快，另一个声音，一个略显冷酷的女性声音替代了他。 【我们找到的这里是临时休息室，抢救下来的少量资料现在在我们身上，每个人都有一份副本。目前没有找到复制的手段，如果谁有需要的话就过来拿。你们听得出来，我们状态不算很好，如果我们变成了融合体，就强制回收我们。】 “怎么办？柯勇的演武没办法产生交互吧？这种历史上发生的事情，我们怎应该怎么做？”乔瓦尼耸了耸肩。 = 陆凝这一边也同样听到了广播的声音。她们在飞上来的时候已经直接沿着窗户钻入了环状建筑内，对于不会飞的几个，艾欧丽直接弄出了一大堆蝙蝠把人抬了上来。 “怎么说？我感觉这玩意我们一定要拿到。”艾欧丽说，“这些东西有助于我们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危机吧？尤其是那个什么强制回收？我都没听说还有这么一回事。” “针对融合体的镇压被命名为强制回收。不过……有个别的问题。”陆凝紧皱眉头，“既然这一次提升等级的同时会收容一个神，那么下一次如果再提升等级是什么情况？进来好几个神级收容物？总觉得不太对。” “总之，我们得先把强制回收的相关资料搞到手，这个应该是有……不对啊，这里是柯勇制造的演武，如果这里有详细资料，就是说他也知道，那我们在这里累死累活地找没意义啊。”周维源说。 “嗯，所以我注重这个播报本身的情况。”陆凝说，“这种详细记载类线索在这里搜集反而没什么意义，我们需要找的是别的东西。我认为我们哪怕抵达了那个临时休息室，看到的也只是三个面目模糊的人。” “看起来你有找过的经验了。”周维源点了点头，“那么咱们接下来应该……什么声音？” 每个人都听到了，那是一声清脆的拨弦声，近到仿佛就在耳边。 【目前我们所知道的融合体，大家一定要小心……】 陆凝感觉脸上微微一痛，她已经提前作出了闪避的动作，而其余人也是类似的，就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刀片被发射了过来，而且这种攻击就算是她开着两种视觉也无法看到。 “瘴气！” 她最擅长的却正是这种战斗。绿色的雾从荒疫内释放而出，霎时间扩散到了周围的空间内。在绿色当中，那些被挤压开来的轨迹瞬间变得非常明确，而沿着弹道也可以立刻判定出攻击者的方位来。 “这……得一百米以上！”周维源喊道。 一百米，那就是完全的视域外攻击了。环状建筑的走廊长度一般在二十米到四十米之间，就算追上去也会继续遭遇这样的攻击。 “别急……”艾欧丽抡起了手里的大锤，“让我先分析一下这攻击是个什么性质。” 锤子上面的一张张人脸忽然长大了嘴巴，锋利的牙齿从嘴唇内部刺出，涌出了不少鲜血。随着艾欧丽挥洒出一道血红色的锤影，几道袭击她的无形之刃立刻被吞了下去。 “是类真空气旋，没有特异要素！” 与此同时，广播也继续响了起来： 【情报部部长，“假面舞会”兴登堡；反常状况处理部部长，“噬主”托洛斯基；核心分析部部长，“多彩棱镜”米拉；人力资源部部长，“机理复构”玛丽；结构部部长，“隽永提琴”奥蕾西亚；后勤部部长，“家园”斯克林杰；医疗部部长，“阴阳伞”禹随波……】 女性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微弱了下去，她的状态也很差，而她正在尽最后的力量将这串长名单念完。 陆凝让绿色的雾气向前持续扩散，为队友们打开前行的道路。当无形的攻击被显现出来之后，躲开它并不是很困难。 然而，对方的索敌效果极为精准，在耳边的弦音响动当中，切割正在变得越发密集，天宫展开了金色的防护罩，但是防护对于这种锐利切割的伤害效果很差，只要承受两三次攻击就会直接碎裂。 “不行，还有二十米……” 在切割密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只有艾欧丽能够凭借“人面”的吞吃效果抹掉来继续前进，而剩下的人已经接近躲避的极限了。 【……最后，我们三人。控制部部长，“暗影漩涡”麦克斯；安保部部长，“天空之诗”切尔西；伦理部部长，“存在”文素。至此，审判岛六棱四十八部部长中已融合和还活着的全部，播报完毕，祝各位幸运。】 “是声音。” 陆凝侧头躲开了又一道风刃，旋风割断了她的几缕头发，不过前面的艾欧丽已经顶着密集的无形之刃撞开了走廊的开门按钮，众人也终于看到了站在走廊当中的那个已经完全异化的身影。 她……它被嵌入在一座巨大的管风琴上，管风琴则已经与走廊完全融合在了一起，黄金色的金属替代了人类的皮肤，一把提琴搭在肩膀上，正在拉响毁灭的旋律。 “找到了！”艾欧丽喊道。 在这一瞬间，陆凝就直接化为了黑雾，径直穿过了最后的距离，抬起了烟雾缭绕的巨大镰刀。她的雾状身躯上霎时间就出现了被上百道无形之刃切割的空洞，这果然是正常的冲锋无法抵达的地方，至少她的同伴根本达不到。 镰刀斩落，在金属化的管风琴上擦出了一片火花，却没能伤害到对方。 “真硬。” 陆凝的雾状躯体内探出了几根枪管，对准了那把提琴，抵近开火！ 火光灼烧着金属化的乐器，尽管也不能破开防御，却足以烧断那脆弱的琴弦了，萦绕在耳边的弦声终于消失不见，而陆凝的雾化时间也刚刚好到了。 “仿像·自灭指令！” 最快出手的自然是远程攻击的栗北逢代，这一次是鲜红色泽的法阵在陆凝脚下生成，两个红色的陆凝从她身上分出直接扑上去抱住了中间的管风琴，紧接着就是两声剧烈的爆炸！ 很显然，在看到陆凝攻击不破防的情况下，栗北逢代马上就改变了战术。 紧跟着就是周维源，他践行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直接就蓄了一发爆炎轰击甩了上来，第一次爆炸还没结束，更加狂暴的火元素就在周围沸腾爆炸开来！ 陆凝几乎是一路滚着跑开爆炸区的，这帮人压根就没考虑过她吗？ 她听见了两个快速冲刺的脚步踏地的声音，艾欧丽和天宫优利一左一右突袭了上来，在爆风散去的同时便已经近身。艾欧丽一锤子砸在了中央的人上，而天宫优利则一件刺向了管风琴最下方的基座。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陆凝下意识地多滚了两圈，而她的身旁霎时间多了两串狭窄的切割洞。 不只是弦的声音，任何声音都可以作为它发动攻击的手段！ 而既然陆凝都中招了，别的人当然也不可能幸免，天宫的身上顿时多出了一排血洞，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失去了生命。而艾欧丽也就是好上那么一点，双臂从肘部被切割了下来，身上也多了一排贯穿伤，也就是因为她是血族，这种伤势并不致命才没有当场死亡。 倒是距离尚远的两名施法人员成功躲开了因为巨响而发射的无形之刃。然而这一瞬间的损失已经足够让这个小队伍失去战斗力了。 “仿像……” 栗北逢代刚要张口，就被周维源一把捂住，他用另一只手在嘴上比了一个“嘘”的姿势，然后松开手，沉默着在空中划了一个符。栗北逢代看了有些不解，她和周维源数次配合后也知道周维源攻击能力的上限在哪里，不用长时间蓄力的话他的攻击根本不可能奏效。 紧接着，她就看到周维源张开嘴，自己用最大的声音吼了起来：“晏融！救命啦！！！” “？” 这么高的声音自然立刻吸引了管风琴的攻击反馈，周维源也是喊完就地一趴，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到栗北逢代都看傻了。 无形之刃破空而过，直接没入了一道半空中开启的火焰传送门当中，紧接着便是带着一双火焰双翼的晏融从门里径直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晏融甩下一句话，也没等人回答，甩了一下长枪就冲向了那个管风琴。她毫无遮掩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对方的反击，然而这样的攻击在晏融形如鬼魅一样的身法和脚步之下瞬间就被全部闪掉了。 艾欧丽努力闪到了旁边，张口想要提醒晏融，然而晏融的速度更快，燃烧的长枪直接命中了管风琴中央的人。 一如刚刚一样的剧烈震动，同样的震荡声响，艾欧丽表情都扭曲了，她现在连手都没有，想再躲一波切割根本不可能。 陆凝却注意到，管风琴周围的地面上升起了一圈灿金色的光环，宛若日冕。夺目的闪耀光斑上爆开了一连串的小型爆破，而众人没有遭遇任何额外的攻击。 “晏融！打碎核心武器！”周维源爬起来就大喊了起来。 “了解！” 二人根本没有进行更多的交流，只是短暂的交互便已经明白并完全信任对方所想，不得不说……这份默契完全不是刚刚的配合所能比的，即使刚刚他们已经做得不错。 晏融则近乎化为了一轮火球，从上到下将管风琴完全罩在了烈焰当中，她的长枪已经穿透了金属的外壳，火焰正在沿着枪身不断注入。 “回响——天界陨落！” 火焰在一瞬间停止了燃烧，紧跟着化为了纯粹的金色神芒，一道直径接近一米的金色光柱从管风琴背面轰出，径直熔化了对面的门，打穿了略有弧度的走廊，将一束闪光直接送出了环状建筑的外部。 47 工作调动 总结结束，也基本上只是交换了一下各自见过的情况，以及分析有没有更好的应对策略。 然而末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来自于柯勇的“复现”。他如果真的能了解这里面发生的一切，那么肯定是从头到尾前因后果能明确显示的，而不是这样没头没尾。 陆凝躺在床上，心里清楚，最根本的问题并不是讨论的那些杂七杂八，而是自己核心武器等级。如果她是一个“神”级核心武器，那么就会有很多问题不再是问题了。 审判岛是个比起集散地来说生存规则简单很多的的地方，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可以囊括大部分这里的情况。她已经走出了自己核心武器等级提升的喜悦，现在要考虑的是下一步，很显然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如何快速提升自己的武器……” = 第二天的工作出了一些波澜。 首先是上午的工作开始没多久便爆发的一级警报，是青龙锋刃故技重施逃跑所引发的。不过这次换成陆凝等人在狂级建筑里对付那个被换过来的收容物了，因此倒是容易处理。只是后续对付青龙锋刃的出逃又花费了不少时间，而这次被换的是纸D7黄泉盛宴，这也就意味着纸级建筑里面的大量新人不幸遭遇了一次狂级收容物的洗礼。 这样看来，陆凝觉得自己这群人第一次工作的四天还是挺幸运的。 至于知道这些，当然是因为今天陆凝就是负责镇压了黄泉盛宴的那个，今天她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走运，负责管理青龙锋刃。 整体的过程并不是特别值得赘述，尽管黄泉盛宴的末日核心“幽冥接引”也是破本身级别的强级，可是对于陆凝现在来说已经不够看了。她打碎了那个一身破烂衣服的幻影，连同末日核心一同粉碎，然后就是等着青龙锋刃被别人镇压好，将收容物重新送回应该在的单元里面。 她有点无聊地站在收容单元门口，按照规则，在确认青龙锋刃返回之前，她不能随便离开的。 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这里居然会有人来访。 是费里奇。 “有什么事吗？” “你走不开，我就过来给你带个话。”费里奇神情严肃，“咱们的工作要有所调整。” “……神？” 费里奇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队长们意识到了严重性，我们的成长速度还得加快……明天后天，我们要在神级的建筑内供职了。” 那也就意味着，自己这群执行者的级别会自动提升到三等执行者级别，相应的权限和所知的也会增加。虽然相对于队长们来说依然有很多情报盲区，却也算是一个提升。 而如果要提升到二等执行者的话，那么就真正需要队长的保证书来进行引荐了，或者自己单独一人处理了狂级收容物的突破事件也可以，不过后面这个条件明显是个极端情况，就算是诺诺这些人也不见得有那个本事。执行者们对付收容物的最有效手段永远是群殴，除非办不到。 “费里奇，你也是个聪明人，我不想绕弯子了。直说吧，你觉得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这群人有几个能活下来？”陆凝问。 这个问题费里奇也沉默了。 每一个和审判岛签订协议的人都是因为有强烈的执念才来的，不想死是其中最多的，而别的也是类似。从这个方面来说，审判岛的确给出了能够满足他们意愿的协议。 然而，协议的内容却并不是他们能够顺利完成的。这个协议仅仅是将人“骗”来作为消耗品，人死了，其愿望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集散地也是相同的手段，只不过一个找活人一个找死人罢了。陆凝甚至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审判岛这里死的人怕不是还会被集散地二次利用？ 当然，这也只是个念头而已，集散地不选取有超自然力量的人和非人种族，和审判岛的目标有明显不同。 “我没办法回答。” “我知道，我也只是问一问，看看你有没有准备。”陆凝微笑了一下，“提升自己吧，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我今晚还是会去柯勇的演武当中，争取把核心武器等级提升上来。你呢？”费里奇问。 “我不用了。” 这个回答基本上证明了她自己的核心武器等级，费里奇有些惊讶地看了陆凝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接近午餐时间，青龙锋刃的镇压才结束。不过也没闹出更多动静来，估计又是卡了个阶段。陆凝看着青龙锋刃回到了收容单元后，在门外的报告上录入讯息，这才回到了临时休息室。 竟然没有几个人在。 “人呢？”她问坐在那里品酒的艾欧丽。 “训练去了，狂级建筑这里也有训练室的，模拟一些基本的训练还行。” “然后你没去？” “我这样的血族只需要有足够高品质的血液就可以变强，审判岛这里能提供的血液比我的私人收藏还好。”艾欧丽一脸骄傲，“我可不想和那群人一样累死累活地练半天，我的躯体是不会因为运动便强壮，也不会因为懒就虚弱的。” “真是方便的天赋。”陆凝也要了一份饭，比平时要多了一点。 “顺便一提，陆凝，我们当初摆的那个阵有了些反应。”艾欧丽瞅了瞅周围没人，便小声说道。 “反应？” “具体的你去问周维源，我只能说……确实有不少执行者和那个老头收容物有私下的往来，只不过做得挺隐蔽的，要我说都应该杀了。” 杀心挺重，但是陆凝也赞同。 任何不稳定因素都必须铲除，从这个角度上看，她完全支持审判岛。不杀了不对劲的人，那么之后死的就是自己了。 “我没意见，你也可以和队长提一下。”陆凝喝了口粥，“能确定人吗？” “我觉得周维源肯定知道具体是谁，不过那家伙好像有些自己的打算。”艾欧丽微微耸了下肩。 周维源又在想什么？陆凝也有点好奇，不过既然是他有主意了，那么就交给他也未尝不可。 她安静下来开始吃午饭，偶尔瞄一眼狂级的数据库信息。 数据库和规则书是不一样的，在管理过程中，陆凝也慢慢能够通过对比发现这些特征。从总量上看，数据库里面的东西当然更多，然而数据库内的信息都是第一手记录，哪怕执行者再保持客观报告，它的准确度依然存疑。只有在数据库内分析总结出来的绝对经验才会上规则书。 反过来说……陆凝看到了很多很有意思的“故事”。那些是执行者因为各种不明不白原因死亡的记录，就算是陆凝来看也对这些死因的解析感到头痛。 “看那些没什么用吧。”艾欧丽也凑了过来，“有不少都是蠢死的。” “令我觉得惊讶的是，居然会有这么多人犯蠢。”陆凝说。 “嗯？” “在负面情绪的影响下，作出不理智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要关注的是什么让他们产生了过于负面的情绪？” “当然是因为，心理的强大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啊。”艾欧丽轻笑了起来，“陆凝，你要知道，在审判岛这种地方，能够不惜一切签订那种协议的人，总是有一些执念未消的。” “哦？可是你……” “我也一样有一个执念，也许是没碰到正好能克制我的收容物而已。”艾欧丽微微垂下头，“你呢？陆凝，你是不是……也有一个一定想要完成的事情？是不是也有对原本自己生活的世界有所眷恋？” “当然了。”陆凝不需要隐瞒这种事。 “如果受到了那样的引诱，你会有所动摇吗？” “不会。” “真笃定，你没有任何犹豫啊。”艾欧丽感叹了一句。 “你想试探我？不如去试试别人。” “你怎么知道别人没被我试过呢？啧，不过你这人算是比较难对付的一个了。” 陆凝扭过头看向她：“什么叫难对付？” “毕竟找不出任何心理弱点的话，那些收容物就只能靠实力来杀你了。嗯，周维源那家伙也是类似，他倒是没有你这么独，如果他最信任的人死亡或许能对他造成重大打击。” 问题在于晏融是吗？也对，如果真的做选择题的话，可能还是杀死周维源更轻松一些。 “陆凝——我想活着。” 艾欧丽忽然说道。 “你应该知道，这只能取决于自己。” “也不尽然，陆凝，你能帮助我吗？” “似乎不能，我没有提升你实力的方法。” “不需要你有，而是我……我是血族，我有一些别人不知道方法。”艾欧丽伸出手指，“分给我一点你的血，怎么样？” “你又不肯说出具体方法是什么，我也没办法相信你啊。”陆凝笑了笑。 “哈哈，那就算了。” 艾欧丽很轻易地放弃了。 陆凝扭头瞥了她一眼，艾欧丽轻轻眨了眨眼睛，转身走出了休息室。 古怪…… = 下午发生了第二次一级警报。 这次是狂8我与我的救主突破了收容，血肉吞噬了其收容单元及两侧的三条走廊，而为其工作的执行者也不幸被消化吸收掉了。而这一次陆凝也不得不出发前往进行镇压。 增生的血肉会慢慢侵蚀走廊，将越来越多的走廊变成它的躯体。“我与我的救主”的末日核心“永生”会存在于血肉走廊的任何一处，不将其完全消灭的话，它是无法被镇压的。 一群人拿着专门的生物焚烧装备冲向了被血肉侵蚀的走廊，刚一进去，陆凝隔着头盔都闻到了一股生肉的腥味。 淡粉色的肉块墙壁上，有一行行血线正在流淌而下。大量细小的肉瘤生长在肉块与肉块之间的缝隙当中，粘滑的消化液从脚下分泌出来，如果不穿防护服的话很快就会融化鞋子，腐蚀血肉。 陆凝调整了一下手里的喷射器，扭动旋钮，将一束明亮的橙色火焰喷向了墙壁。它没有任何神经系统，却有着很强的反击意识。在陆凝等人开始攻击的同事，一些肉钉就从那些肉块里面射出，大量血管也从脚下弹出来，以极快的速度试图缠住这些袭击者。 但火焰迅速转火，而执行者们的身手也很敏捷，血管不到两秒钟就被烧成了漆黑的渣子，肉钉也被一些防御型执行者用核心武器挡住。 陆凝专心地进行着焚化工作，她不需要考虑其它，看着肉块在火焰中焦褐、干枯、卷曲、化为碎渣，她竟然升起了一种奇异的解压感。 燃烧血肉散发出来的腥臭哪怕是防护服都无法阻挡，不过执行者们也基本都习惯了。陆凝跟着队友们平稳推进着，很快就将第一条走廊给烧回了原状。 “不在这条走廊。”负责组织众人的队长用装备上的扩音器喊道，“继续往前烧，留下两个人继续烧门，不要让它再蔓延过来。” 走在最后的两个人留下，执行者继续走进下一条走廊。 在跨入这条走廊，也就是“我与我的救主”收容单元所在的走廊内时，陆凝忽然感到了一丝微妙的不适。 这条走廊和刚刚的那条没有什么不同。 火焰在身边燃烧而起，执行者同伴们已经点燃了周围。 【救命。】 陆凝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 她一边烧灼着墙壁上的肉块，一边向前推进。 【救救我，我还没有死……我看不见……我在这里……】 声音变清晰了。 “救不了，永别了。”陆凝继续用喷射器除去那些肉块。呼唤的人大概是被消化的执行者，然而它们已经与“永生”合为一体，当然没死，却也不再是人了。如果真的回应了它们的呼唤，怕是马上也会成为“永生”的一部分。 然而那令她感到有些不适的微妙感觉，被这嘈杂的声音遮盖了，直到再次烧光这条走廊，陆凝都没能捕捉到最初的那一丝不适来自何方。 她检查了一下燃料，然后决定自己和另一个执行者留下来负责这条走廊的防蔓延工作，不再继续前进了。 48 精神影响 与陆凝一起留下的执行者她不认识，而且她现在全副心神都在寻找刚刚那一丝不适感，那绝对不是什么错觉。 哪怕真的是她大惊小怪，陆凝也绝对不希望自己的疏忽酿成大祸。 走廊里到处都是灰烬，血肉碳化之后留下了大片残渣，陆凝踢开大块的渣子，将疑似还有活性的团块再次焚烧。 另一个执行者则站在门口，任何肉块想要从门边钻进来都是直接一把火烧上去，这工作也挺无聊的。 烧到走廊中央的地方，陆凝的脚步忽然一顿。 她踢开了一个黑色的团块，里面有一团已经失去活性的干褐色肉块，然而问题不在这里。陆凝用火焰喷射器的尖嘴拨动了一下团块，它滚动了一下，上面的黑灰剥落，而在黑色灰烬当中，还有一些斑斑点点的灰白色。 灰白色的灰烬？ 陆凝蹲下来，伸手——手上当然是有防护服的手套——拈起来了一些。 研究灰烬的相关知识陆凝也是有的，虽然不能进行非常精准的鉴定，却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区分。这些灰白色的东西和那种血肉烧出来的并不一样，最少并不是同一种物质。一定要说的话，它很像是烧石头形成的石灰，略微用力之后会彻底粉末化。陆凝很确定“我与我的救主”并没有类似的组织结构。 是这个东西吗？还是什么障眼法？ 她仔仔细细又把走廊剩下的部分也都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别的奇特之处。 看起来就是那个？可是她也没办法去分辨究竟是什么……她返回门口，帮助那个执行者燃烧着门口的血肉，不经意地问：“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有什么异常？” “这些肉块让我感觉浑身不舒服。”那个执行者沉闷地回答，“无论处理几次都会让人觉得恶心。这些收容物就没有几个审美和正常人一样的。” “确实是。”陆凝点了点头，“隔着头盔也能问道那股腥味。” “那是这东西的共感能力，很讨厌。”执行者点了点头，“这次打回去之后希望它能老实点，好在没扩散。” 语气中充满了厌恶。在狂级的各个收容物当中，“我与我的救主”的确是视觉效果上非常糟糕的一个了。不过听起来也不像陆凝这样察觉到了什么。 她似乎明白了。而就在这时候，前方的队伍也已经烧完了前面的走廊，陆凝抬起头，看到收容单元的门上方指示灯亮了一下，然后锁死了。这就意味着“我与我的救主”已经被赶回了收容单元里面。 “终于搞定了。” 那个执行者也是长出了一口气，随着收容物回到单元里面，走廊里面的衍生体也会全都失去活性。陆凝从单向玻璃窗往收容单元里面看了一眼，一幅巨大的油画悬挂在正对着单元门口的墙壁上，那便是“我与我的救主”收容时候的样子了。这幅画作上最上方是一名被光辉萦绕着的神，在下方的一群正在啖食血肉的人当中，一名衣衫褴褛的人抬起头，双手捧起，举向神明，而神明的指尖则落下了一滴光晕。 艺术感一般的陆凝并不能评判这副画里面的含义，她最多也就知道这里面有点宗教色彩，然而这幅画突破收容……真是够扯的。 什么东西都能制造末日。 陆凝叹息了一声，取下头盔，按照标准操作流程，这些特殊武器装备用过后都需要回收销毁的。 就在此时，她又听见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陆凝猛一扭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喂，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声音？没听到啊……你是不是精神压力太大了？结束了结束了，回休息室喝点东西，会好的。”那个执行者将喷火器塞回了背后的架子上，一股要快速下班的语气。 “不……好吧，算了。”陆凝知道这次又是自己一个人听见了。 此后倒是也没有出什么意外，由于今天的演武她不需要参与，便直接返回了休息室。而此时，诺诺也已经带着那群新人回到了小队的休息室里。陆凝扫了一眼，发现少了至少五六个人。 然而剩下的人似乎态度比最开始的那一天还要嚣张一些，大概是因为经历了纸级建筑里面的混乱，以及成功镇压收容物带来的膨胀？陆凝懒得去想，她走向诺诺，在她对面坐下。 “有事？”诺诺正拿着一杯咖啡和自己的规则书正在看。 “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队长。”陆凝说。 “问。” “我们明天调动到神级建筑进行工作的话，是不是也应该能拿到新的规则书了？”陆凝问。 “你们明天工作结束之后就会收到新的规则书，会放在你们的房间里，记得好好看。”诺诺说。 “那么我们是不是也会有一些额外的工作？” “你们将暂时不会再负责纸并级建筑的工作，除此之外，除了基本的管理工作以外，你们还要负责一些维护工作，这个你们明天也会知道。” “权限上呢？” “开放你们的避难所和武器库权限，非混合武器三等执行者可以以个人名义申请，批不批就不确定了。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队长，今天我镇压‘我与我的救主’时……” 陆凝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顺便还借口艾欧丽说了有一些人的状态似乎不太对。 “如果你听到了一些声音的话，有可能是你的精神受到了收容物的侵蚀。它们有一些会让人慢慢损失理智，虽然不至于迅速让人疯狂，却可以造成幻视、幻听、感官错乱、疑心病等各种各样的问题。在这里工作久了很容易有一些心理疾病，因此我会建议你们好好享受一下自己的假期。” 似乎是看出了陆凝的担忧，诺诺想了想，补充道：“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进行一次深度精神扫描，虽然没办法直接治好你，但让你稍微了解一下自己的状况也是好的。” “可以吗？如果能尽快……” “这不麻烦，我说过，队员的正常要求我都可以考虑。”诺诺将书一合挂在了腰上，然后便走出了门。 陆凝往旁边瞟了一眼，那群新人似乎是有点蠢蠢欲动，似乎想要为之前挨的揍找回场子。她不太确定诺诺这趟需要多久才能安排好，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我记得我说过，等你们拿回来武器之后还要打一回。”陆凝微微交叉了一下手指，“我赶时间，不如现在就把这顿打给你们兑现了？” “你TM可别太狂噗——” 第一个开口的被陆凝一拳打在了脸上。然后她甩了甩手，核心武器级别的提升带给了她很多实力的上升，不过碰到牙齿仍然有点被硌痛了。 “一般我说狠话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动手了。” 陆凝双手卷起了蓝色的魂火和绿色的瘴毒，不过这一次这群人却没有蜂拥而上，只有那个被她揍了的人捂着脸在地上滚动哀嚎。 “不反击？那可没意思。” “你……你是来得早的那个，你的武器应该已经是凶或者狂了吧？这样就算我们人多也打不过你。”一个人开口说，“你要打就打，反正你不会在这里打死我们，等我们都到了凶狂级别，我们绝对来找你算账！” “啊，死猪不怕开水烫。”陆凝轻轻一振双臂，散去了上面加持的力量。确实如这家伙所说，自己肯定不会揍一群不还手的家伙，挺无聊的。不过……还想之后反杀回来？ “我期待你们能活下来，我说真的。”陆凝看着这群家伙，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现在自己和他们，就像是此前队长们对自己这些人一样。灭顶之灾即将临近，一群刚刚进来没两天的人，甚至连进入“演武”的资格都没有，若真的有人能活着，陆凝是真的会为那人高兴几分的。 她坐了回去，而那个被揍了的家伙也爬起来逃回自己房间去了。 诺诺回来的时候，夹着一个长条形状的盒子。 “队长？这个是……” “深度精神扫描仪，队长可以申请一台下来，不过基本没有申请。毕竟真疯了的人直接就能看出来，毙了就是。”诺诺将盒子丢到桌上，“今天既然正好弄了一台，全队所有人都测试一遍，也别浪费，陆凝你第一个。” “啊，哦，是……” 诺诺打开了盒子，迅速从里面倒腾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除了一个类似头盔一样的东西比较大以外，别的都是线和小零件。她将那些东西拿出来，然后让陆凝坐下，把头盔给她戴上，又开始接线。花了五分钟，陆凝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做心电图一样，只不过是坐着的。 “嗯，这样就可以了……”诺诺从袖子里将那把珐琅质的手枪取了出来，隔着头盔上一个镂空的部分瞄准了陆凝的脑袋。 “队长？” “别慌，这是标准操作流程，一旦扫描出某些意料之外的问题，当场开枪射杀。我也得执行这个，你要是不高兴，一会给我侧的时候我让你瞄着我。”诺诺一边说着，一边启动了仪器，然后将一个手机大小的小显示器立在了陆凝面前的桌上。 “数据会显示在这上面，总共四个数值，从上到下是理性、偏执度、扭曲度和催眠度，理性100满，另外几个是看你累积了多少。”诺诺解释道。 陆凝点点头，看着显示屏上的几个数字，除了理性在不断跳动以外，其余几个数字则基本不怎么涨。 理性最后定格在了86，偏执度13，扭曲度2，催眠度0，诺诺看到这个数据之后微微点头，放下了枪：“安全。一般理性40以上就可以正常工作交流，后面三个单方面偏执不超过50，扭曲和催眠不超过20即可，但总和不能超过75，你的数据距离疯还早着呢。” “借您吉言吧。”陆凝苦笑。 “行了，然后查一下我，他们，等到别人回来了也都检查一下。难得申请一次，物尽其用。”诺诺似乎将这当成了玩游戏，兴趣意外有些高涨。 陆凝无奈地开始陪诺诺“玩”了起来，她帮诺诺把东西都接好后，启动仪器。 “理性64，偏执度44，扭曲度18，催眠度2，我也在安全阈值内。”诺诺读出了上面的数据，“当然这个数据看上去有些危险，不过只要是在阈值内，就不需要在乎。” 陆凝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你们也过来检查一下，我了解一下你们的状态。”诺诺抬手招呼了一下那群新人，“有谁在屋子里也都喊出来，最好今天能搞完。” 队长发话，这群新人不得不听，而这样一来就有些花时间了。新人的状态比起陆凝和诺诺来说更好一点，无论他们品性如何，精神状态倒是还都可以。 测完最后一个人之后，正好周维源等人也结束了演武回来了。 “正好，你们也来吧。”陆凝开始配合诺诺，向周维源等人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 周维源配合地接受了调查。 这种事众人其实也有些担心的，现在查了一下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也大致有了个数。周维源的理性居然是98，这个数字高到那些新人都比不上，别的人倒是平平无奇，于是都将这当成是一场半开玩笑一样的游戏依次上阵。 然而就在李卿宇开始进行测试之后，最后一个数字却猛然如同理性一样开始快速跳动了起来，几乎是两秒之内就突破20的阈值，数字立即变为赤红色并继续疯狂增长，一阵警示的滴滴声快速在头盔上响起。李卿宇霎时间瞪大了眼睛，张嘴想要说话，但是他没能等到这个机会。一束高能射线贯穿了他的头部，将整个脑部烧成了灰，他的瞳孔顿时失去了身材，萎缩的眼球内陷，躺在椅子上没了声息。 诺诺那刚刚放缓了一些的神色再次恢复了严肃，她放下枪，平静地取下了尸体戴着的头盔，瞥了一眼仪器最终跳到了87的读数，然后伸手在李卿宇的衣服内侧摸了摸，微微用力，挖出了一枚……和肤色近乎一致的宝石。 “李卿宇从未有过管理‘逆序生命’的工作记录。”她低沉着声音说道。 50 发掘 紫罗兰庭院位于三层，要想管理这个收容物要点不在于执行者本身，而在于在两边埋伏下来的执行者们。每当对“紫罗兰庭院”的管理结束，它都会立即突破收容，这个时候就需要后备的执行者们一拥而上。 能够被分配过来负责这个任务的队伍基本不用考虑，都是以战斗能力著称的小队，而且为了确保镇压没有问题，每次埋伏至少是六支队伍五个以上神级核心武器的人待命。 而至今为止，众人已经将紫罗兰庭院打回去两轮了，这其实有些频繁，不过范围也仅限于三层，对于其余层的执行者来说，紫罗兰庭院只要是正常突破那就没有什么大事。执行者们的配合不需要多高，只要堵着门一直打就可以了，而负责管理工作的执行者会在管理结束后第一时间用专属的D-plus系管理用装备传送回休息室，不需要担心误伤。 而进行过了两轮镇压之后，这些执行者也必须进行休息，以免受到反生命侵害。第二批执行者已经来到了附近准备换岗了，众人互相击掌，换岗也算是完成了。 “嘿，晏融，回去吃点东西？我听说神级建筑的伙食好像更好。”巴罗维耶尔异常兴奋，他今天冲锋勇猛，可以说是杀死反生命最多的几个人之一，过足了瘾。 “不了，休息时段有点别的安排。”晏融笑道。 “啊！太遗憾了！” 地下一层是专门供他们进行清洁和休息的地方，晏融快速进行了一轮消毒，从消毒间离开之后就立即跑回了走廊。 神级建筑的地上五层分别收容一个收容物，地下一层是一个大型恢复单元，无论是休息、提取武器还是值班都是在这里，配置可谓是相当豪华了。不过想一想也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地下更深层是干什么的？ 晏融走到了楼梯，在地下一层依然能看到向下的楼梯，也就是说，下面依然有着建筑构造。 她很清楚，周维源并没有时间去调查下面，而以周维源的能力也不适合去调查。陆凝或许想得到，但是陆凝今天也没什么好机会。 “要下去？” 晏融听见声音，无奈地耸耸肩：“队长，休息时间自由支配，你说的。” “我是这么说了，也没准备拦着你。”阿比盖尔用靠墙一样的姿势贴在天花板上，神情少见的没有那么轻佻。 “那么，队长是给我忠告的？” “你是能活下来的，晏融，下去也有助于你活下来，我不阻拦。但是将来……你得听我的命令，少干点蠢事。” 晏融微微抬起头，与阿比盖尔对视。 “你终于认可我们为你的队员了吗？队长？” “不认可又能怎样？”阿比盖尔从天花板上缓缓落下来，“你们的天赋是我见过最强的，你们对这里的适应能力我都看在眼里，而你们的品格我也无法否定。” “感谢认同，队长。只是，如果您这样说，我可以认为您已经心存死志了吗？” “死亡本就与我们近在咫尺，我提前准备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吧？晏融，你，文歌，巴罗维耶尔，莱姆斯，阿文尼，你们的精神面貌就是不同的，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你能超过我，超过这里曾经存在的每一个执行者。文歌，莱姆斯或许也能做到。你们一定能活下去。” “谢谢您的祝福，不过强调这一点对我们来说并无意义，这本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前提是，你们至少要听我的。”阿比盖尔轻声说道，“晏融，在某个时间，你需要听我一次。” “您想救我？” “我想救每个人，我办得到吗？” 晏融沉默了片刻，说：“您无法决定我的选择，我也不会抛弃我的朋友们。” “我知道了。”阿比盖尔眨了眨眼，拉开了距离。 “这不是您的风格，阿比盖尔队长，就我了解，如果有哪些人会反抗到最后，那您一定是其中之一。” “是啊，反抗……”阿比盖尔的表情恢复了以往略带讽刺的模样，“但是你知道，为什么一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却至今还不肯迎接死亡吗？” 晏融的瞳孔微微一缩。 “审判岛真是个奇迹之地，不是吗？” 阿比盖尔转身离开了。 晏融在阿比盖尔离开后，原地停留了一会，才向楼下走去。在她的脚下，一圈不甚明显的光圈显现了出来，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那光圈实际上更像是齿轮，三十一个锯齿环绕在光圈的周围，“流亡”正在她的背后展现出虚无的轮廓。 下楼之后，楼梯便从审判岛建筑的纯金属结构变成了有些老式的金属板配合木扶手的样子。扶手没有腐朽，上面的漆也依然完好。晏融用手指微微在空中转了个圈。下方几乎没有气流流动，环境干燥，闻不到有什么异味。 她下到了地下二层。这里很安静，而且在到达这里的时候，在神级建筑里感到的神级收容物们的影响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是一层空的建筑层。 它同样也有多个房间的布局，看上去和正常的楼层构筑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些都像是毛坯房一样，里面的配套设备完全没有，走廊之间也没有大门进行隔离，更不可能有什么蓝色光网了。 地面……是干硬的土地。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时间所磨灭，看不出任何这里曾经被撞击的痕迹。 晏融随便走了走，便在一片土壤上停下了脚步。脚下的光圈开始了转动，一簇火光被她抓在了手中。 “流亡”。 这把神级的武器记录了她在过去的三十一个场景内的过去，记录了她这一场漫长的旅途。而在那位匠人那里进行了提升之后，不仅是她自己，她还可以给身旁的人具现共有的回忆。 “回响，惑星记录。”晏融轻巧地从其中抽取了一份记录，火焰翻卷而起，为她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属的冷光。在火焰散去之后，她的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副黑灰色科幻风外骨骼战甲。 向地下发掘的手段很多，破坏地表的方式也多种多样。然而目前来说，还是最正式的考古发掘装备适合现在情况。 两个微型机器人落地，弹出钻头开始在两侧打孔切割，晏融张开手呈爪状，刺入了地面，微微用力，便将一大块土壤硬扯了起来。 “比较轻松。” 测试了一下这副装甲的能力之后，晏融就将双臂转化为挖掘状态，配合着两个小机器人一路向下掘进了过去。 随着掘进深度提升，晏融也打开了自己的侦测系统，时刻扫描着周围的土壤。她很快便已经越过了环形建筑中央巨大空洞的深度，开始挖入更深的土壤。 她已经可以看到遗迹了。 被压入了地下深层的过去建筑残骸依然在那里。由于坠落而产生的的巨大压力将部分结构破坏，然而走廊本身的结实程度还是让人放心的，能够封住收容物的收容单元结构支撑住了大部分建筑，使得这雪花状的建筑物依然能够维持一部分原本的模样。 晏融顺着一个破洞走进了里面，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处部门办公室。里面的所有文件、档案、资料全部都已经消失了，甚至连身份卡都找不到一张。她微微摇了摇头，利用盔甲上的拍照设备选了一些比较典型的现场拍摄了一番，然后便重新钻了出去。 继续向下挖掘。 地下的更深层，土质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而监测装置也开始汇报潮气，晏融抓了一把有点松软的土层，将向下的坡度略微减缓了一些。塌方并不能伤到她一丝一毫，不过真要是塌方了伴随而来的事情恐怕需要她火力全开突围，那很可能造成较大的损失。 晏融稍微控制了一下装甲，重新计算线路，并让其中一个机器人开始进行后方隧道加固作业。这副盔甲尽管看上去很像是某种军用武器，实际上是一副很实用的勘探、发掘、开采、分析用的科研装备。上面的武器反而是不太多。 在那一个场景里，晏融扮演了科考队的一名成员，负责勘查突然出现于星系边缘的惑星。一开始因为武器不顶用还真是让她东躲XZ了好久，直到拔了一只类龙生物的爪骨之后才反杀了回去。她也真是没想到，这一身装备居然还有用得到的一天。 在回忆过程中，装甲的自动掘进就已经挖到了更深的低层，在那里，晏融终于看到了又一座建筑。旋涡状的建筑物沉在雪花的下方，规模也小了很多，强度也看得出来低于雪花状的建筑物。在两次向下沉落当中，建筑物的大部分区域都已经遭到了破坏，就连收容单元也出现了大量裂缝。晏融再次找了个地方进去，在已经半坍塌的走廊当中找到了这里曾经的“管理”。 “在旋涡状的时代，是以集权式管理的模式运作的吗？”晏融很快就弄懂了这里的运作方式。如果说雪花状的时代是六十四个部长通力合作，各个部门地位平等的话，那么这个时候的管理方式就是一个皇帝，下面什么三公九卿三省六部之类的结构方式，以金字塔层层递进。这种形式的管理格局下，除非那位统治者是个品德与实力均完美的人物，否则便会不可避免地产生诸多矛盾，灭亡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在旋涡建筑的中央部分，晏融看到了一间庞大宛如宫殿一样的构造，这里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丝毫损毁的地方。一个执行者的居所居然强度超过了收容单元，这也算是令人叹为观止了。 至于为什么能确定这里是谁的居所……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虽然因为岁月，画面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却依然能够看到那一身豪华无比的装备，光是透过这张画都能看出那股气势来。 老样子拍了一些照片之后，晏融便离开继续了挖掘。 交叉网状管理、平行管理、皇权制度……这样的演变或许代表了什么。上个制度的弊端被摒弃，下个制度又成为了一次新的试验。 她几乎可以猜到，下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建筑是什么样子了。 一片断壁残垣，巨大的压力将本来就已经分崩离析的建筑物彻底粉碎，大片大片宛如癜痕一样的痕迹留在了墙壁和地面上。一些较大的碎块上留下了强大破坏力留下的整齐痕迹。 即使是隔着盔甲，她也能闻到一股味道。那是她在演武的情景下面对海里那些垃圾怪所闻到的。 混乱的各自为战时代。从一些勉强完整的地方，可以通过装甲的提取来复原部分状态。多方位的读取让晏融慢慢拼合出了这个时候执行者们的生存方式——没有统一的组织形式，有人单独一个，有人抱团成队。通过一些类似于发布任务的方式去抢夺管理收容物的机会，然后用管理得到的“钱”来强化自己。 无序……因而在灾难来临的时候，这里的执行者根本没有什么抵抗之力就被消灭了。 这里没有值得拍照留下的信息。 晏融测量了一下空气湿度，现在外面的潮气很重，却并没有起雾之类的情况，她透过盔甲往外面看，也没有被水汽覆盖的感觉。 “啊……太深了吗？” 晏融微微抬起头，身上的装甲忽然消失。她的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皮肤触及空气后，便很容易就能理解了，被探测到的“潮气”也只是一种被扭曲了性质的别的什么。 一团不定形态的东西从地下层的缝隙中慢慢蠕动出来，它的身上只剩下了很少的覆盖物，不过依然能认出来，那就是垃圾怪物。 “回响……”晏融嘴角微微勾起，她看得出那怪物的虚弱，某种攻击对它造成了真正的伤害，甚至在经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之后，它依然不能恢复。 然而这并不妨碍她落井下石，晏融接受以任何手段击败敌人。 “猎杀之夜！” 尖啸声从晏融的下颌传来，第二张口从那里裂开，一身猩红的猎人装束霎时间包裹住了晏融，大量暗红色的布条在这无风的空间中自行飘动着。幽暗的地下空间之内，一轮血色的勾月如同一只半睁的眼睛，向大地投下了目光。 54 诸神已死 虚脱感在灯光灭去的瞬间充斥了陆凝，她甚至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当然，她也不是唯一一个，周围大多数人也在此刻瘫倒在地，区别不过是姿势而已。元素化对于身体也不是一点负担都没有的，尽管没有剧烈后作用，对体力的消耗倒是很严重。 何况最后所有人全力击碎那两颗眼球，没人敢保留任何余力。 事实也是如此，在那样的火力倾泻之下，也足足用了一分钟才完成了破坏。陆凝此时此刻也才感觉到真正的神与普通收容物的不同，紫罗兰庭院闹出来的那点事情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她的元素化正在渐渐解除，这是体力耗尽之后的结果。陆凝也发现了这个元素化药剂的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不在这段时间内成功镇压了血巫，那么一切就完蛋了。 “你们可以休息了，回休息室还是在原地，我们暂时不管，别的建筑还需要支援。”队长们倒是还都留有余力，以及部分强大的执行者。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们就离开了，对于“圣巫”和“灵巫”的镇压也依旧需要大量人手支援，那两个建筑物里的执行者并不能应付得了。 “陆凝，这……三分之一的神巫就这么难打了。”天宫凑到旁边来小声说。 “我知道，我们这种水平只能提供一些支援效果，根本当不了主战斗力。”陆凝说。 “还是得提升自己的武器吗？”天宫叹息了一声。 “的确，我们实力还是不够，别说那可能到来的危机了，现在就连镇压一个神的突破都费劲。”费里奇喃喃道，“我们需要成长的时间，但是时间还有多少？” 周围的执行者们沉默着。就算是等级高一点的执行者们，也知道自己也不比刚来不久的这些好多少，神级只有神级来对抗，其余的……能出力就不错了。 压抑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了。 “累死我了！拉我一把！” 楼梯下方的周维源仰靠着墙，一脸要死的样子伸出手。 陆凝看得出来这家伙就是在装，伸手拽了一把，不过周维源这么一打岔，刚刚的压抑感倒是少了不少。说到底就算没镇压过别的，可是这里的老执行者们大概人人都打过紫罗兰庭院，那个神级的实力程度也稍微给了人一点希望——或许神巫是神里面最强大的也说不定呢？哪怕考虑到传说的未来，那也可以是第二强的。 “那东西也太硬了。晏融现在的攻击杀伤力就是不讲道理的，她都搞不碎的玩意我怀疑我们能打一天。”周维源往陆凝旁边一坐，也没控制音量，周围的执行者都听见了。 “不用怀疑，那个硬度，多数的破坏估计都是队长们贡献的。我感觉神以下的攻击基本上造不成任何伤害。”陆凝说。 “那打个锤子。”周维源往后一躺。 “晏融不再你就开始摸是吧？刚才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的？”陆凝问。 “绕过去的啊，虽然我用不了核心武器，但是晏融可以联系我，我们俩蹲点埋伏啊。”周维源说。 这还真是一点都不奇怪。晏融和周维源，有一个在，另一个就可能会冒出来支援，上次是这样，这一次还是如此。 “周维源，你真的需要提升一下实力了。”陆凝说，“我们需要抵达神级，只有神级的武器才能让我们找到一线生机，不光是你，大家都是。” “我有头绪了。不过，提升到神级哪有那么容易啊……陆凝你也参与了很多次警报的镇压了吧？你的核心武器也还没到神，各位前辈也没到，可见神级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这是事实，甚至陆凝都觉得神级武器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条件才能拥有。 = “哎呀，文歌，想好了吗？” “苏沉梦，你这人很烦。” 前往下一个地方支援的过程当然要进行整备，比如解除变形，针对圣巫和灵巫的调整。苏沉梦也趁机走到了文歌身边。 “别那么说，毕竟你既然都能被准许跟过来了，那你的核心级别也已经提升到神级了吧？怎么样？我给的方法是不是很有用？” “有话快说。”文歌领了一个魂匣，准备进行灵魂抽离的手续。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你刚刚就没怎么出力，不，你们队也只有陈惜语参与了最后的攻击，别的人根本就没怎么动手。” “观察还挺仔细。”苏沉梦笑了起来，“文歌，不觉得我们的核心武器挺像的吗？” “像？” “可以以丝状延展，凝聚成各种形状，而且范围广阔……你看，不是挺像的吗？我觉得这可以证明我们其实有很多共同点。” “苏沉梦，我后来找怀特聊过。”文歌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对方身上，“你的档案，怀特是处理过的。” “啧。” “我们处理过很多人的档案，我们对那些有着相当大名望的人都有些印象，当然也包括罪行。那些垃圾的行径，那些肮脏的记录，很多人就算进入了组里也该不了那种秉性。”文歌低声说道。 “那么，你们对我是怎么评价的？我挺好奇。” “你的记录在这其中就像一张白纸。”文歌冷静地说，“怀特说，你根本不会去做那些通常意义上的恶行，如果用某句话形容你的话……‘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这句话是讽刺某些不合理的法律的吧？” “但是安在你身上很合适。你这个人的存在相当不合理。”文歌说，“我自问对付不了你这种人，所以你离我远点。” “好吧好吧，真没想到我居然会被你这样反感。那么……文歌，祝你在最后的时间能够生存下来。” 苏沉梦礼貌地躬了一下身，转身离开。 “这个阴谋家怕是又在算计我……算计所有人了。”文歌脸色阴郁，她想起怀特对她的告诫。 要么就直接杀了苏沉梦一了百了，要么就少和她接触。苏沉梦的控制实际上并不是通过洗脑之类的手段，至少对于“自己人”，苏沉梦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她是真正通过言语和行为去影响别人，赋予他人与其身份相应的目标，然后推动那些人从容赴死。然而，和真正伟大的那些先驱者不同的是，苏沉梦自身根本没有同样的目标与宏愿。就连怀特也无法判断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心理。 文歌看着苏沉梦走到了乔瓦尼身边，两人言谈甚欢。那个队长真的看不出来苏沉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阿比盖尔这个人虽然大大咧咧，实际上却精明得很，同样当上了队长的乔瓦尼究竟是否是在装聋作哑？ 太奇怪了。 然而没有时间了，众人披挂上了装备，继续前去进行镇压另外两个分体的工作，而在那之后，甚至还不是结束——神巫的末日核心“诸神已死”正在等着他们。 过了非常漫长的时间之后，陆凝看到另外两盏灯依次熄灭了。随即，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脚下的震动。 末日核心，所有收容物最本质的体现。末日核心的显现意味着收容物将自己的力量与弱点完全暴露在外。神巫在环状建筑的上空浮现，它的身后有万千鸟居连接而成的甬道，它的身前是一片安静肃穆的坟地。 【她是那个世界最后一位祭祀神的巫女，然而那个世界早已不存神明。】 无规律的震动，光是感到脚下的动静就足以猜测出外面正在进行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战。有人已经冲到了窗户旁边，陆凝也拽着周维源走到了那里。 神巫浮现与天空中，坟墓、鸟居，在这之上，浮在最上空的，是一座已经残破不堪的神社，那座神社正是末日核心“诸神已死”。 光环在神巫的脚下浮现，属于血巫、灵巫、圣巫的三重抹杀判定同时开始生效，幸好这个范围还没扩散到整个审判岛上，而是被约束在上空一片半径十几米的空间之内。 围绕着空中的神巫与“诸神已死”的，只有二十几个执行者。这是审判岛上神级别，能够空中作战，还可以绕过三重判定的仅存战斗力了。陆凝能够看到属于晏融的火，也有文歌那张开的血翼，她认不出所有人，更感受不到处于战斗区域中的人承担着如何的压力。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神巫散发的光辉几乎成了第二个月亮。它的每一次攻击都宛如天空的群星同时发动射击，它的周身遍布着法阵与结界，湮灭的能量在上空肆虐，而地面的每一次摇动都是一枚能量轰击在环状建筑上产生的晃动。 “周维源，你觉得……我们此前在演武当中，为何没有去体验神级收容物的镇压？” “模拟不出来。”周维源说。 陆凝点了点头。 正如演武当中最多能够将核心武器提升到狂一样，这个级别大概是极限了。同理，尽管在演武当中能够模拟出神级收容物的虚像甚至突破条件，却无法模拟出它们应当具备的力量。 天空的战斗已经逐渐看不清楚了，神巫如同一轮皓月，而执行者们则像是环绕于月光当中的彗星，它们围绕着月亮，试图击落月亮。微不足道的光芒，却正在慢慢啃噬着月光，将那片庞大的光辉压制。 直到魔法阵缓缓破碎。 直到鸟居崩溃坠落。 直到坟墓化为尘土。 一缕银白色的痕迹穿透了神巫的躯体，将那出现之后不曾动摇分毫的身躯击落。 最后，便是神社，“诸神已死”终于开始慢慢消失。然而这种消失非常奇怪，并不是被执行者们的攻击摧毁的，而是更像因为力量的消耗而维持不住。 在某个抵达了极限的瞬间，神社消失了。而这时，众人的内心猛然传来一阵悸动，庞大的空虚感进入了每个人的内心，像是发现自己的心灵支柱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当完成对神巫的镇压时，全部审判岛上的执行者均会感受到“神巫”所感到的空洞，并被神巫种下“茫漠之种”。故在每次镇压神巫完毕后，所有执行者必须执行心灵清除程序。】 陆凝心情复杂地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这种空洞感并不是她自己的，她可以分得清楚。然而那种信仰破灭的感受实在是太过让人难以忘怀了，如果她真的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怕是这一瞬间就会崩溃。 她能够体会到茫漠之种的效果，大概是如果有人产生了类似信仰的东西，便会立即激发，信仰破灭的同时恐怕会造成不小的破坏，最麻烦的是，这玩意恐怕还会影响核心武器融合度问题。毕竟每个人都和自己的核心武器有些感应，她是不可能感觉不到异常的。 之后的工作就是收尾。除了“万物终结”需要人一直守在这里以外，其余的人也要做完心灵清除程序，这样一来，返回小队休息室的时间就很晚了。陆凝也体会到了工作永远有越来越累的，而这一次神级的供职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说起来也对得起那个任务的难度，镇压神巫的时候哪怕出现一点差池，那必然会痴线大量伤亡。唯一的意外就是……晏融居然强大到能够一个人就压制住神级建筑里出现的一个分体，让它无暇去制造更多死亡。 陆凝回到房间里，先洗了个澡，然后走到了自己的床头。她看到了一本新的规则书摆放在那里，就像第一本规则书一样，厚度上差不多，但是内容却多了一些。 三等执行者的规则书，理论上三等执行者只要在纸到狂级工作就可以，然而在真的进行了神级工作后，陆凝才获得了这本书。也许是时间太短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她不清楚，不过二等执行者的提升方法也已经明白地写在了规则书的最后——独立镇压五次凶级收容突破，级别按照收容物突破后的级别判定来计算。 这不是一个非常容易完成的任务，虽然陆凝已经有了等级压制，但是她如果单挑一个凶级的收容物，却还是需要看相性问题。等级压制只能保证她的武器威力不会受到削弱，可是收容物本身的实力单独计算的话是要强于同级别执行者，这是公认的。 56 核心武器的差距 今天的神级收容物比较乖巧。 刚刚突破过的神巫自然不会再搞出什么事情来，而剩下的除了日常跑出来又被揍回去的紫罗兰庭院以外，别的也都是很安静，管理工作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隔壁建筑里似乎在鸡飞狗跳，不过和神级建筑这边没什么关系，在这里工作最重要的就是天塌下来都不能随便离开，除非有队长命令。 陆凝基本上所有的时间都和队友们一同翻阅之前地支的相关记录了。 此前“地支”和“天干”总共发生过三次突破记录。上次的十九个事件镇压完成是最快的了，第一次突破的时候，足足到了第五十五个事件才完成了镇压，恐怕这就是柯勇呈现的那一次。而第二次则经过了三十二个事件，也是相当惨烈。而所有这些发生的事件都有记录，尽管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可是众人还是去仔细研究每件事都是怎么应对的，又是如何让事件出现矛盾的。 而最重要的一点则是攻击两个末日核心耗时的问题。在没有真正面对之前，陆凝只能将它们当成是一种具有一定耐久度的存在，随着攻击的强度和数量慢慢消耗。因此此前镇压越来越短的另外一个原因便是执行者们的素质有了提高，可以参与攻击的人更多了。 而最后一个区别则是，第一次突破的时候触发了三级警报，有别的收容物作乱，而后两次都是单独镇压完成的。 陆凝翻阅了一下当时的镇压记录，参与的大部分执行者在这里都有个记录，而陆凝以自己的速记能力大概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几个执行者如今还活着。 确实……诺诺、乔瓦尼、阿比盖尔这些人似乎都是新生代的，陆凝从来没问过他们他们的队长是谁，就现在所见的各种收容突破的危险来看，哪怕是老手，在某些突袭下也很难有生还的可能。而留存至今的三位老牌队长当中，法比莫肯定能够预测自己会遭遇的危险，突然袭击对他没什么用，至于伊维娜和柯勇……大概也有各自的方式能够绝对规避那些危机。 “周维源，晏融有没有和你说过……‘神’级核心武器是什么样的存在？”陆凝问。 提升到狂级的跨越让陆凝对于核心武器的威力有了一次更新换代的体会，光是生命压榨和雾状躯体两个能力就让她对于多数状况下都拥有了近乎不死程度的抗性，哪怕对神级没有多少用，也是一次近乎生命层次的跨越。 “啊，这个倒是聊过。”周维源说。 “等下，你就这样将她的机密说出来？”费里奇皱眉道。 “晏融不在意这个，她和我说过，这种普通的资料随便说，反正就算有人知道了也打不过她。”周维源摆了摆手，“能帮你们了解一下也是好事。” 核心武器的差距有多大呢？周维源手里的“纸”级武器虽然有这样一个许愿的特殊能力，但是完全无法作为正常的武器使用，这就是纸级武器最典型的写照，也就是或许有那么点用，也只是有那么点用。 而神级武器则是相当之全面的。尽管会有攻击、防御、辅助之类的功能区分，不过真用起来什么作用都可以承担。换句话说，神级武器的性能区分只是同为神级之间的比较，低等级的武器没有可比性。 除了这种功能之外，神级武器会赋予使用者极端强大的生命力，以晏融为例。她的神级武器“流亡”不仅能将过去复现，而她所经历过的三十一个场景的化身都可以作为她的替身来承接死亡，而哪怕杀死一个化身，一段时间后这个化身也会恢复回来。换句话说，需要有短时间内杀死晏融三十二次的能力才能彻底消灭她，而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后则是核心武器等级带来的天然抗性与等级压制，这个当然是级别高了最好，神级核心武器对于纸、并、强级别的末日核心能够打出相当程度的跨阶伤害来，是以晏融在初期管理工作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担心突破收容的事情，她只要小心那些具有秒杀功能的收容物的秒杀条件，突破收容的收容物可以当场踹回去。 听完周维源的描述之后，陆凝倒是明白为什么晏融不在乎这些情报了。 因为晏融最厉害的东西一个没说。三十一个场景被周维源模糊说成了三十一段辉煌的经历，这差异可就大了。其次是晏融那能够为他人附加共同经历的场景能力的效果，至少陆凝和周维源两人都能得到这种增幅。 “所以说，大家还是得努力提升到神级啊，至少保命能力上能够提升到一个很强的水平。”周维源说完之后还与有荣焉地来了一句。 “那么我们当中唯一一个纸，你准备什么时候提升自己的核心武器呢？”艾欧丽拍了拍周维源的肩膀。 “哎呀，许愿这么好用的对我来说足够了，反正我又不上去打架。”周维源笑嘻嘻地回答。 能够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种话来，众人也是一阵无语。 接着，就是例行公事的检查。有了昨天的经验，陆凝这次准备检查工具的速度也更快了一点，她将东西准备好之后，便叫过来了一位进入地支收容单元工作的执行者。 这次工作的管理者倒是换了一批人，不过没什么差别。陆凝给这个嘻嘻哈哈的少年套上检测工具，启动，观察着检测数据的变化，而那个少年则不甚在意地和自己的队友聊着天。 陆凝拿着一个微型终端将数据一个个录入上去，等到检测结束，只要数据上传，这一轮的管理工作也就算是结束了。 然而就在她其中一次低下头去录入数据的一瞬间，一阵刺耳的声音忽然从身侧不远处传来。陆凝迅速抬头，但她速度再快也赶不上那边——那是栗北逢代正在负责的一名执行者。 那是个头发乱糟糟的瘦削女性，很不起眼，所以也没人特意关注。栗北逢代举起武器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她绝对是在一秒钟之内就作出了反应，然而这种反应速度依然不如早有预谋的对方，瘦削女性抬手横扫，一道暗紫色的火焰刀斩出，栗北逢代只来得及构筑起一个防御魔法就被劈了出去，撞在墙上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被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另一边的一名花白胡子的执行者也悍然出手，幽暗的刺剑直接没入了身前执行者的心脏，而那个执行者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便被内部涌出的火焰吞没。 有两个人？ 许多人，包括陆凝在内想的都是——还会不会有第三个？ 天宫一剑劈向了瘦削女性，金光闪耀附着，女性一个侧身躲开，抬起手让紫色火焰在手掌凝聚成了一把短剑的形态，反手攻向了女性。而另外一边，死去的那名执行者的同伴也纷纷出手袭击那个花白胡子。 “先对付这两个人！”费里奇也立即加入了战斗，两名执行者，武器级别是一凶一狂，那个瘦削女性更厉害一点，但花白胡子则非常阴险。在这里的执行者没有神级核心武器的，要击败这两个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凝拔枪射击，但是围攻状态下要瞄准也很费劲。她看看好几个人都去牵扯瘦削女性了，便转身冲向了那个花白胡子。 黑雾在周身弥漫，死神的镰刀悄然露出锋芒，陆凝盯住了目标的生命，尽管凶狂级别之间差距不大，不过她还是可以将对方的生命力直接扯出来！ “嗯？” 花白胡子刚刚用一种古怪的身法躲开了对自己的两道攻击，却猛然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什么异常。他眼角一瞥，便看到了陆凝。 狂级。 有了教官柯勇连续两天的训练，狂级核心武器的数量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也有更多人知道了狂级武器和低级别之间的差距。花白胡子心头一沉，手指微微一扬，将一根黑金属质地的法杖指向了陆凝。 轰！ 黑雾当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甚至连雾气都被炸开了一大块。旁边的执行者吃惊之下也没停止进攻，一剑刺中了花白胡子的腹部，但是剑尖刺破衣服之后便停住了，根本无法继续往里面。 花白胡子立刻念了句咒语，将那个执行者弹飞了出去，紧接着便是一柄暗紫色的火焰飞刀追上，不过被旁边的人挡住了。 就在这时，一股拉扯力从花白胡子脚下传来。他微微一愕，发现一缕雾气已经悄然抵达了他脚下的位置，两点幽蓝色的火焰正在雾气中燃烧着。 爆炸确实很有用，也可以伤到雾气状态下的陆凝，不过在打穿陆凝储存的生命力之前，这人还做不到对陆凝造成什么严重损伤。 “哈！你们——” 花白胡子吼叫着将魔杖指向脚下，但是镰刀已经从他身上划过，将一丛生命的幽火带出了他的体内。声音中断，他颓然倒在了地上，陆凝也在旁边显现出身形，一脚踢开了他手中的魔杖。 两名执行者冲上来想要补刀，却被陆凝拦住了。 “他失去了三分之二的生命力，离死不远了。” “这种人很危险！我们得……” “他不能死在神级建筑里。”陆凝冷静地说，“地支会计数，他有生命力，就是活人，活人死亡地支就会计数，帮忙把他抬出去杀了。” 两个执行者一愣，然后便点点头用特制的绳子捆了花白胡子。 而此时，另外一边却出了状况，瘦削女性见势不妙，马上化身一团火焰冲出了休息室。狂级武器的功能性已经很强了，如果执意要逃跑的话，别的人很难拦住，最多是追击。 “别让她跑了！”艾欧丽第一个追杀了出去，紧接着便是那些围攻的执行者，陆凝想了想，没打算继续追。 有问题，而且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瘦削女性那领先了栗北逢代一步的突然袭击说明她根本就知道自己有问题；而那个花白胡子刚刚没有被攻击伤到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在今天的护具选择上选了一套物理攻击特化防御的装甲，这是防不住陆凝抽走生命力的。然而……护具什么的都是来到休息室就选好了，之后休息室里一直有人，工作也是十二人一同执行，他没有机会再中途进行更换，换句话说，他从早上过来工作的时候就有问题！ 不是地支那里出的事情。 陆凝拿过医疗包帮栗北逢代治疗着，看了一圈休息室里还剩下的人，发现周维源果不其然还在，而且正在编制报告和搜索数据。 “周维源？” “知道，那两个人不对劲。我已经提交了事件简述并申请调查这两个人此前进行工作的所有收容物，以及可以获得的行动轨迹。此外，陆凝，就我目前看到的资料来说，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两个人所在的队伍目前没有队长。” 陆凝想起此前在紫罗兰庭院突破的时候，那个不幸被杀的队长。 “他们的小队目前是别的队长代理负责，暂时被打散了配合不同的队伍进行管理工作。队伍里还剩下九个人，因为没队长，所以上次的人员补充也没有他们。” 这样的话，大概队内气氛会出现一些问题，被趁虚而入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就算没有队长，此前检测的时候也应该检测过他们了，无论是我们上一轮的自检还是昨天晚上清除神巫影响，所有人都要经过检测。”陆凝说。 “没错，我们现在做的检测并不比那两次更高级，也都是常规检查手段。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将他们受到影响的时间范围缩小了。”周维源说。 “昨晚到今天早晨工作前？” 那段时间，除了少数需要值班的执行者以外，所有小队都在自己的休息室里休息。就陆凝所知，除了队长偶尔晚上会出去以外，审判岛上没有小队之间串门联谊这种活动。 “所以，这九个人里面肯定有人是传播源头，至于传播的是什么，怎么躲开了检测，那得等队长们来判断了。”周维源说。 57 污染的来源 审判岛的核查效率非常高。 首先，两个执行者使用的紫色火焰很容易就可以追溯到来源，纸B12蠕动的黑夜，一个平时基本上不会造成多少麻烦的收容物，它能产生问题的时间点是晚上，然而晚上根本不工作，于是这个东西的管理难度自然而然地下降到了纸。 接着，是这两个执行者所处队伍的其余七个人也被别的建筑内的高等执行者控制住了。整个队伍两狂，六凶，一强的核心武器，除了刚刚那个逃走的瘦削女性以外，其他人全都被拉走进行了强制检查。 最后，是关于所有这些人行动轨迹的事情，也就在这里出现了问题。 这几个执行者的资历也不低，即便是没有队长也不会给安排过低级别的管理任务。调取他们所有人的管理记录之后，可以看到这群人中最近一次对“蠕动的黑夜”进行管理的时间居然在二十天之前，这个时间跨度显然和陆凝与周维源此前的推断完全错开了。 “很显然，这次我们抓的并不是幕后。”周维源读了一遍反馈的报告，感叹了一句，“这九个人很可能也是被算计的。” “不，线索没断。”陆凝说，“我们推断的时间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那么问题只会出在他们自己身上。” “但是这些执行者没有对蠕动的黑夜进行过管理工作……” “那么近期谁管理过蠕动的黑夜？”陆凝说，“调取记录出来，然后查看这些执行者有哪些昨天休息。” 周维源立即开始了又一轮的检索，管理记录当中将最近管理过蠕动的黑夜的人全部列出，紧接着便跟上了工作时间表。 “有三个人昨天休息。” 这个数量有点出乎意料，蠕动的黑夜只需要一人进行管理即可，纸级的管理轮换也非常频繁，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三个能到轮休的。 “上报，我看看都有谁。” 陆凝把栗北逢代抬到沙发上让她休息，然后便走到了周维源旁边。 “都是新人？” “是的。想想也知道，纸级的简单管理肯定是给我们这批和我们之后那一批人来做的，虽然中间也混杂着很多老资格的执行者，不过他们都会去管理那些容易出事的，蠕动的黑夜在白天几乎毫无威胁，就是给新人练手用。”周维源说。 陆凝看着三个人的记录，因为是新人，非常简短。审判岛的人员档案记录只会包含来到岛上之后的部分，从这上面无法看出三个人原本是什么来历，有什么问题。 “你认为他们会处理掉这三个人吗？”周维源说，“我们当然不能真的按照新人来衡量这些人，毕竟每个人此前的经历都不同。而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认为把这几个新人抓了能解决我们当中的内鬼问题。” 的确是这样，过于明显了。 内鬼根本不在意这些执行者的死活，或者更加严重一点，这本来就是消耗掉执行者的一种方法。在知道了很快就会迎来一场大战的情况下，每一个执行者的死亡都是对整体力量的削弱。 陆凝对于执行者的总数没有概念，数据库里不会显示这个数据——能精确检索某些条件，却不能大范围搜索，大概也是权限问题。不过，新人的战斗力几乎不需要考虑太多，就算有几个晏融那样的天才，也只是少数。 “所以最根本的一点还是把内鬼抓出来。否则执行者的数量会一直减员。”陆凝说道，“很显然，敌人了解审判岛的内部检查系统，也知道怎么让我们自相残杀……” “是哪个收容物，或者是哪些收容物？” 毕竟陆凝从一开始就完全不相信海托菲尔可，而收容物中表露出智慧的并不在少数，如果海托菲尔可暗中联合了他们也未必不可能。 “周维源，我需要你的情报。”陆凝说，“我们在强级建筑设置的那个魔法阵，到底反馈了什么结果？” 那个法阵摆放在海托菲尔可的门外，陆凝无论想要推测什么，至少要有一个切实的证据才可以。 “很遗憾，相关人员在昨晚的清除行动当中几乎都被杀光了。”周维源说，“倒是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不过他们也没有表现出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最多是讨论过几句而已……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 = 瘦削女性凭借狂级的机动力甩开了身后的几个追兵。她的身体从火焰中重新浮现出来，躲在楼梯拐角的阴影当中，而身后的执行者显然没有那么完备的侦查手段，没能发现躲藏起来的她。 女性等到人都跑光了，才悄悄摸向窗户，准备直接从这里逃出去。 而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异样来自于背后，大约是脖子的位置，让人觉得稍微有些痒。 还没等女性反应过来，她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原本以执行者的反应能力，她在感受到气息的瞬间就应该一道紫火劈过去了，然而现在瘦削女性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 “真是有意思，你们的身体经过了微调，能够同步使用某种不属于执行者的力量，只不过这种微调影响很浅，影响最大的反而是对你们的思维产生污染。” 光丝在她的视野内勾动，勾勒成了一个人脸的模样。但是说话的人则在她的后方，她无法回头，却感受到了一股森然的恶意。 “啊，你这样的人可能不会知道，我所在的建筑里面基本上都是我的眼线，虽然我不会主动去看每一处发生的事情，但你闹出来的动静可真够大的。” 一只冰凉的手指按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放轻松，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我，甚至比你自己都可以信任。你可以将你的一切都向我倾诉，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夜过去，你就受到了影响？” 光丝钻入了脑髓之中，宛如毒液一样的快乐从头脑之中涌现出来，瘦削女子瞬间产生了一种本能，只要她说出来，只要将一切都吐露给自己身后的人，她能够得到的快乐是这样的千百倍。 “我……”瘦削女子张口，带着颤抖的声音，开始将自己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在她的背后，单手按在她太阳穴上的苏沉梦眉头微皱，苏沉梦的身边还跟着伊维娜，她正带着微笑看着苏沉梦的施为。 “夜晚，得到了梦的启示？梦到了队长？得到了有关紫色火焰的使用训练？” 即便是被苏沉梦完全控制了头脑，瘦削女性的言语也可以说是颠三倒四，大概是因为所描述的大多属于梦境的原因，根本无法从中辨别出哪些是真的做梦，哪些是被侵蚀了而产生。 这是苏沉梦比较讨厌的一种情况，完全没有逻辑的信息对她来说意味着无法作为推断依据，也不像数据那样可以通过提取和分析判断来求证某些东西。 “别急，苏沉梦。”伊维娜轻笑了一下。 “导师女士，如果我们不能快点从这些人的记忆当中抽出最关键的证据，那么我们的秩序会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崩溃。” “不会的，有我们在。而且，你也让她说出了很多东西。蠕动的黑夜没有在夜间脱离收容单元的能力，而且其本身也并不具备梦境操控和梦境侵蚀的效果，因此蠕动的黑夜本身充其量也不过是被当作是一个侵蚀的工具使用。” 苏沉梦点了点头。 纵然她已经能够将各种收容物的管理须知背得滚瓜烂熟，却依然只是记住了的程度而已，论对于收容物的熟悉与快速联想她肯定不如这些老前辈，这也是她特意让伊维娜一起的原因。 “纵观整个审判岛的收容物，以梦境为权能的收容物数量并不是很多，而其中突破后实力虽然一般，能力却非常强大的是伊鲁斯-梦境之树。” “但是伊鲁斯-梦境之树并没有侵蚀梦境的特殊能力，何况它没有突破收容。” “是的，然而梦境之种是可以的，在你们的规则书里虽然有很多管理须知的内容，不过还是会有一些没有的东西。” 伊维娜提起自己的细剑，对准了瘦削女人的后脑。 “要动手？”苏沉梦问。 “一个狂级别的战斗力，就这样没了，实在是……可惜。” 话音刚落，伊维娜将细剑送入了瘦削女人的脑髓当中，然后迅速抽出。 “如今看来，有必要让你们提前知道一下了，关于安全提取物的事情。不过在那之前，苏沉梦，我需要对你有更清晰的了解。” “哦？你还真是好为人师？”苏沉梦笑了起来，“对于已经没救了的人果断下手，反而对我这样的人还很和气？” “我只是对每个人的经历都比较好奇罢了。与审判岛签订了协议的人，大多数的人生经历都足以写成一本书……”伊维娜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我在这里的时间够长了，但还是不足以了解每个人，那么至少，我要保证如今留下的所有神级都是我们的人。” “你真是个理想主义者。” “听起来你是个现实主义者？” “不，并不是，我也是理想主义者。”苏沉梦笑着，跟着伊维娜走进了旁边的一栋会议室。 在苏沉梦向法比莫吐露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法比莫给出了回答，他最终同意了苏沉梦的计划。而为了那个计划，苏沉梦也得知了法比莫、伊维娜和柯勇三人的一部分计划。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多数人做好准备迎接大规模突破的同时，保留一些被精心挑选出来的人作为“种子”。这个计划之所以这么简单，就是因为根本无法预料将会发生什么，哪怕审判岛提供了一部分资料也是如此。 最好的结果是，在牺牲大量执行者之后，依然能有那么一些人活下来，带领此前保留下来的执行者将所有情报带向之后的人，而谁能活下来只是个各凭本事的事情。而不太好的结果就是团灭。当然，留在这里的人也不是什么准备都不做的，法比莫也很直接地告诉了苏沉梦，无论她描述的情况最终会怎样，那也只能作为反击手段的一种。 伊维娜坐了下来，将细剑放在面前的桌上，手指轻轻抚摸着剑身。苏沉梦则坐到了她的对面，伊维娜的核心武器“悔恨”是一把她清楚自己不是对手的神级武器，不过对伊维娜的态度苏沉梦并不清楚。 “交换。”伊维娜轻声说，“你告诉我你的故事，而我把你需要知道的告诉你。” = 陆凝拿着周维源给的魔法阵的采集记录。管理“逆序生命”的人可以说五花八门，有时候上下午都会有不同的人去负责。而记录下来的言行也多是模棱两可的状况。毕竟执行者们都知道逆序生命有开门检测，就算有问题也不会轻易暴露出来。 “哦，等下，有通讯。”周维源按下了一个按钮，“你好？” “听说你们那边遇到了些情况？栗北逢代还受伤了？”诺诺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 周维源的声音一秒变得可怜巴巴的：“对啊队长，那帮家伙卑鄙无耻，早就准备好下手，栗北逢代一个辅助型的核心当场遭了殃，还有一个更不幸的被杀了！我们还得小心地支的计数不能再这里杀他们，这架打得别提多憋屈了！” 通讯器对面的诺诺显然也是被周维源说得愣了一会，然后才开口回答：“没事，人活着就好。另外你们的情况我知道，我这边已经去查过他们队伍的房间，问题的来源我已经弄明白了。” “是吗？队长，能说下吗？”周维源赶紧说。 “你们应该知道末日核心和安全提取物。”诺诺说道。 “嗯嗯，其实是同样的东西，不过安全提取物是审判岛从收容物中提出来的，这也是收容物的作用之一吧？” “事实上，你们可以把安全提取物看作是一种原材料，可塑性极强的原材料，它们可以进行锻造、缝合、融合、改造等各种工艺加工。末日核心也有这个特点，只不过为了让收容物回去，我们通常都会击碎末日核心，因此才不能利用。而现在这次，我们发现在那个队伍的小队休息室里，有人安置了以‘蠕动的黑夜’为蓝本，通过伊鲁斯-梦境之树来再抽取产生的伊鲁斯-梦境之种。简单来说，就是有人用收容物制作了末日核心或者说安全提取物，然后进行了‘下毒’。” 58 最后一次休整 英雄、伟人……这一类的词语形容的人，从来都是在书上记载着的。自苏沉梦开始记事开始，她便从来没有看到过活着的英雄。她来自一个高度和平与发达的年代，每一个人都是社会的齿轮，虽然其中不乏一些精英、领袖，但这些人也是以天赋顺应局势，造就了自身的杰出。 而英雄仅存在于故事当中。 那么现在的人又以什么去定义英雄？ 苏沉梦并不是那么执着的人，这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疑问而已，而她的疑问还是挺多的，继续学习，解答别的疑惑很容易转移注意力。 直到她死亡，再次苏醒，来到了集散地。 她又一次赶上了最好的时候，一场持久的大战终于落幕，对新人更加友好的势力最终获得了胜利，而在缺乏人手的情况下，一些有潜力的新人便需要被重点关照。而为了打好基础，这些人的升阶速度也不会很快。苏沉梦在几个小组织之间辗转了几次之后，偶然加入了星界圣堂，然后便在这里积攒——集散地提供了非常多可以学习的东西，她生前的疑问总是可以被解开的。 当她来到四阶的时候，她也终于知道了有关星界圣堂建立者的一些内幕，也看过了那篇远古的历史。对于那些没有进入淘汰场景的人她没有多少兴趣，毕竟提前准备好分数，避免负分淘汰这种事从二阶开始就会注意做准备，就算很困难，也比不上淘汰场景里重新归来的人。 令她兴奋的是，星界圣堂的建立者正是这样一个人，一个符合她内心“英雄”那种一往无前特点的人。而令她失望的是，当她来到四阶时，英雄早已不再过问这个组织的事情。 “对你而言，牺牲是否是英雄的必备美德？”伊维娜轻声问。 “准确地说，应该是向死而生的勇气。”苏沉梦说，“太过和平的环境会让人失去生死的境遇，而太过危险的环境则会让人失去勇气。我尊重你们三个，因为你们为了执行者们的存续已经赌上了自己的性命，而我更加认可你的原因就是……你已经支付了代价。” “因此对你来说，陷入绝境，战胜绝境，这样的人才会镀上一层英雄的色彩，而按照你所说的，塑造这样的人对你来说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有资格的人数很少，很多人就算有决意，有理想，也有足够的力量，最终也不过泯然众人。审判岛上实力出众的队长很多，但是大部分都只能担当战士的角色，而不是什么英雄。”苏沉梦托腮看着伊维娜，她的目光中带着审慎，却没有什么狂热。 “我们呢？” “快了，但是还没到时间。他们说我有很强的控制欲，也没错，我希望在我的控制下，能够生成一个适合的环境，能引领出一个适合的人。为此，配角的数量当然越多越好。伊维娜，你们三个接近了，所以我在等，等你们的梦想实现或破灭的时候，即是你们得证英雄之实的时刻。” “既然如此，在那个时间点到来之前，你是站在我们一边的，没错吧？” “如果我在这方面撒谎的话，你可以直接让悔恨来审判我。”苏沉梦笑了，“让我看吧，无论哪个结局都可以。只不过，我个人更期待前者，我想看到一个熠熠生辉的……活着的英雄。” “我明白了，谢谢。那么，我向你说明一些……关于安全提取物的事情吧。” 伊维娜开始将相关事项娓娓道来。 首先，是收容物和末日核心之间的关系。一个收容物可能有多个末日核心，而通常击碎末日核心之后，收容物便会回归收容单元，这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收容物无法杀死或消灭，至少站在执行者的层面上做不到这件事。末日核心对于收容物来说并不致命，而且可以多次产生，当审判岛用某种手段将末日核心抽取出来并切断和收容物的联系之后，它就成为了“安全提取物”。 而与执行者和核心武器的关系不太一样的是，执行者和核心武器的联系更加紧密，尽管提取的方式算是同一种技术的应用，然而效果却不同。末日核心夸张一点说的话可以说是“自成世界”，这也赋予了它极强的可塑性，成为安全提取物之后，可以被融入任何事物之中，也可以单独拿出来进行再锻造。不过，如果试图将安全提取物和核心武器相结合，则会有着非常高的风险，它会大幅度提高武器融合度，并以本身的末日效应影响执行者的思维，因此单独制作武器使用是更加安全高效的方式。 以伊鲁斯-梦境之树为例，它能够产生大量的伊鲁斯-梦境之种，只要向它提供一个梦境的基础，可以是一个人，一个故事，一段音乐，一幅画作。收容物当然也满足条件。这些末日核心由于伊鲁斯-梦境之树本身比较与世无争的特点，任何人都可以取走，只不过即使取走了也依然无法切断与伊鲁斯-梦境之树的联系。 至于这一次发生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完全定性的原因就是，尚未确定发现的梦境之种是否已经切断了和伊鲁斯-梦境之树的联系。 “理论上来说，任何人只要能够切断末日核心和收容物的联系，就可以将其作为安全提取物收下。而环外城市买的一些末日核心及碎片打造的装备事实上没能切断联系，我们也从未听闻有人做到这一点。”伊维娜说。 “所以这可能是两个性质的事情？” “是的，究竟是利用了收容物的性质来暗算执行者，还是真的有人掌握了安全提取物的制作手段。”伊维娜点了点头。 “如何验证？” “我们已经将发现的东西送去城堡了，检验结果稍晚就会出来。各个队长现在也应该将这些情况通知了重要的队员。” “听起来没有我什么事情了。” “不，你需要和我一起去对其余那几个被抓起来的执行者进行审问。” = 诺诺向周维源大致说明了搜查的结果。 “总体上来说，这次的事情牵涉重大，所以法比莫、伊维娜和柯勇都已经下场了，那些人逃不掉，你们也无需继续跟踪调查了。我建议你们想好明天要去环外城市做什么，好好准备一下。”末了，诺诺对周维源交代道，“我不推荐你们铤而走险去购买一些来源不明的末日核心物品，因为环外都市的人们与审判岛并不是一路的科技。如果是为了安全考虑的话，我会推荐北郊坊市的秘工坊，那里出售的东西对你们会有一点帮助。” “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队长？” “……没了。” 诺诺切断了通讯。 “陆凝，我们的队长很显然是有点欲言又止的。”周维源扭头说道。 “听得出来，她对于这么多人的生还几率持悲观态度。” “那我们明天还去吗？” “等法比莫他们查出结果，我们总能得到一些情报来着。周维源，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执行者之间的信任度恐怕下降了不少，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提前说好……最后的时间，能靠自己就靠自己，而不是找人结盟。”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一定会跟晏融一起行动的。”周维源笑眯眯地说，“抱歉啊，陆凝，可能这句话有点伤人，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保证互相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其余的朋友都得往后放。” “我知道你们是死党，而且晏融的核心武器有你配合会更强。不过你们得注意点别正好被收容物坑了。” “放心吧。” 今日的纷乱在法比莫的强势插手下被按了下去，那九名游客消失了，甚至就连被带走的灰白胡子也被法比莫的人中途带走。在临近下班的时间，执行者们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九个人均被末日核心“伊鲁斯-梦境之种”的梦境侵蚀所影响，而该末日核心是有人私自使用“蠕动的黑夜”的躯体碎片制作的，该人目前尚未能查出具体身份。 被陆凝和周维源筛出来的三个休息时间的执行者也被控制住了，不过这几个人的检查结果却没有什么问题，并不是他们做的。既然是法比莫出手，那么这个结果应该就是准确的。 “话说……都这样了，法比莫也没有对所有执行者进行一次全面检查。”陆凝拿着结果，心里有些疑惑。既然能够证明三个人的无辜，那也就是说法比莫是有对过去行为进行检查的手段，却不能像此前精神检测的时候那样大规模检查全员。 “需要动用核心武器的力量呗。”周维源说。 “束手束脚，不过也没有办法。下手的人很清楚执行者拥有什么样的检测措施，而我们现在抓到的人几乎都是他们推到前面来吸引注意力的，真正有问题的人还隐藏着，甚至可能不在我们当中。” “我们得准备一个能够互相辨认的方法。”周维源挠了挠下巴，“明天叫上晏融，咱们三个去北郊坊市看看。” = 北郊坊市，如果不是诺诺特意提起来的话，那它在环外城市的诸多坊市中也没有能够特别引起注意的地方——如果远也算是个特点的话。 相比于别的坊市来说，北郊可以说是最远的一个了，和此前的灰尘坊市不同的是，这里的科技感更足一些，而不是那种看上去比较原始的冶铁方式。然而无论科技感如何，环外城市的水平实际上是绝对不如审判岛本身的，所以这种差异不过是面子工程而已。 “这里的空气很潮湿。”陆凝走进坊市之后，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很像是即将下雨之前，潮气浓重，如果不是这里的气温不算很高的话，那恐怕就会如同蒸笼一样了。 晏融抬起手，她戴着一副银色的手甲来遮挡自己的腕表，而现在手甲上居然凝聚了不少水珠。 “这里在搞什么研究？蒸汽机？” “就算真的是蒸汽机，估计也是什么黑科技。”周维源倒是搞了一身雨衣一样的灰色风衣，现在肉眼可见的上面很多地方都湿漉漉的。 而陆凝的皮夹克上也有一些水分，她抹下一点来闻了闻，没有任何气味。 “奇怪的地方……走，我们进去看看。” 这里的所有摊位都是用金属格子一个个隔开的，同一时间只有一个人能够进去购物。街上有一些看着很老式的圆筒形状的机器人正在巡逻，它们的身上装备着类似枪械的武器。周维源甚至凑近一个观察了一下，机器人并没有搭理他。 “秘工坊……得往里面走吧。” 晏融看了看周围，坊市的布局都差不多，进入坊市的入口处都是一些摊位和流动加工站点，在这里买东西都和摸奖差不多，也就是委托强化一类的还算能看。而真正能拥有店铺的那些还要往里面走，一般都在坊市中央。 三个人继续往里面走，便看到了中央地区的一座建筑物。 它的构造很像是一朵花，中央是个较大的圆柱形金属建筑物，向四周延伸出通道，一些四面构造的附庸建筑通过通道连接在主建筑物上，没有窗户，只有一些像烟囱一样的东西从比较靠近上方的部位探出，不时会喷出一股白色的水雾。 “这里湿度这么大怕不就是这些建筑物的缘故。”周维源甩了甩风衣，将上面的水甩掉，“这种潮湿环境下居住，这里的人就不怕得风湿病？” “关心这个干什么。”陆凝查看了一下路牌，这里的中央建筑物被称为是“北郊指挥所”，而周围的那些房子才是一个个不同的商铺，其中秘工坊是五号建筑，如果不是有门牌号，看上去和别的没有任何区别。 陆凝之前聊天的时候也和其他人交流过各种坊市的状况，几乎都是自由散漫，类似灰尘坊市的管理方式。而北郊坊市这里这种进来之后甚至看不到一个活人的状态实在是有些微妙。 “诺诺队长又不会害我们。”周维源看出了陆凝的疑问，耸耸肩说道，“都到门口了，进去看看说不定真的有什么意外收获。” 59 秘工坊 科技感十足的建筑内，有火焰燃烧的味道。有人正在大喊大叫，而大量身穿防护服的人则穿梭在生产线上忙碌着。 “四号料机需要供料了！快点！” 唯一一个正在发出声音的，是一个站在中央高台上的灰发女孩，她戴着一副护目镜，周围几乎被大量屏幕和操作面板所包围，只有一个脑袋因为坐得高还在外面，她的声音非常大，而且仿佛充满了急不可耐的焦躁。 “呃？” 陆凝三个进来的一瞬间甚至被这样的声势震慑住了，倒不是吓到，而是觉得……这样的一个忙碌的工作环境，打扰他人是不是不太好？ 就在这时候，灰发女孩喊道：“正门口有客人来了！去个人问一下有什么需求！” 竟然真的还顾得上门口来的人。陆凝可是听着她在上面几乎就没停过发号施令，任何一道生产线的任何一个环节都照应到，这统筹管理能力可够强的。 有个人脱离了忙碌的队伍向三个人走了过来，与此同时，陆凝也注意到角落里的一扇门打开，有两个人合力抬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防水口袋运了出来，从袋子里东西拱出来的外形来看，里面装着的似乎是人类的肢体？ 他们将袋子拉到了四号料机那里，打开，果然如此。 “三位客人……” 虽然那位来接待的人开口了，但陆凝的注意力还是在料机那里。他们竟然真的从袋子里掏出了人类的尸体，抛入了投料口，气氛一瞬间就开始变血腥了。 “出什么问题了吗？门口！”上面的灰发女孩立刻注意到了这边，“好好工作！” “三位，请问来秘工坊是要委托，采购还是升级？”那个人赶紧又问了一句。 “你们……这……”晏融抬手指着料机那边，“用尸体做原料？” 陆凝和周维源没来得及拦，听到晏融这么直接问了出来不由得各自捂住了额头。 “是的，本工坊的尸体来源是向环状建筑采购的生化人遗体和淘汰品，不会使用智慧生物的尸体作为原料的。本工坊也不从事食品类物品的生产，请您放心。” 不，就算解释了也很难让人放心。生化人虽然只是作为可遥控的躯壳生产的东西，但是毕竟外观和人类一模一样，看着总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三位？” “那啥，能先介绍一下这里的不同业务吗？我们是被人介绍过来的，对这里也不是很了解。”周维源赶紧把晏融拉到后面去了。 “好的，请跟我来。”那个员工似乎也很紧张，听到周维源的话语气里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秘工坊所从事的业务正是对方刚刚介绍的三种。委托是搜集一些特定的素材，或者寻找物品，这样一般类型的委托秘工坊都接，有专门的处理团队负责；采购就是正常的物品交易，和之前去的商店没有什么不同；升级包括从头打造武器的定制化服务和武器的升级服务，这个需要和秘工坊的头儿谈。至于那位头儿，当然就是在上面发号施令的那位灰发女孩了，她的名字叫真叶，尽管看上去年龄不太大，但很久之前就是这样一副外貌了，结合秘工坊本身的特色在于生命科学方面，陆凝怀疑那个头儿给自己也动了一些手术。 说到秘工坊的研究方向，其实也很让人觉得有趣。 根据那位员工介绍，秘工坊研究的生命科学就是纯粹的各种生命本身含有的特性，而比较虚无缥缈的灵魂啊，记忆啊，思维啊之类的根本就不涉及，这也是头儿下达的死命令。感觉就像是那位头儿知道什么，所以故意不去触碰这些一样。而这样一来，秘工坊的用料也自然就是各种生物的残骸，以及生物身体的材料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虽然不使用智慧生物的尸体作为原料，但抽点血拔几根毛什么的可是正经在做的生意。 而诺诺让三人来这里的原因也很明显了，执行者不需要委托，而这里的商品相比于审判岛也没有那么出类拔萃的地方，唯一能用的点就是升级了。 “我认为我们需要的是升级业务。”周维源已经揽过了交涉的任务，“请问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现在。头儿随时都方便。” 陆凝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全盘指挥的真叶，表示有点怀疑。 员工领着三个人绕到了后面，顺着一条隐蔽的高架通道走上了高台，陆凝瞥了一眼真叶周围的屏幕，顿时感觉到有种眼晕的感觉。虽然审判岛盯摄像头的时候也需要同时关注多个屏幕，不过审判岛很多时候都有智能提示，不需要太过紧张。但是真叶面前这些屏幕上可全都是信息量。 “很抱歉各位如你们所见我很忙！你们可以说自己的要求，我来考虑应该怎么处理，或者你们有成型的规划也可以！谁先来？不用担心，我听得到！”真叶元气十足地喊道。 “我想要定制一把武器，准确地说，一把法杖。”周维源开口了，“不过我不知道你们这里对于导魔单元的划分和量级都是如何评定的，您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先说出你的预算和主要的功能需求！按照审判岛划分的等级就可以！” 周维源想了想，说：“我需要一把能够负载狂级魔力输出的魔杖，需要能够瞬间承担大量魔力通过，持久输出能力可以短一些。另外，我需要整体构造比较袖珍，至于我的预算……我剩下的钱都可以用在这上面。” 真叶扫了一下周维源的编号之后，很快就看到了他的余额。她略微思考，然后就开始以一种近乎于狂暴的姿态敲打身边的光触键盘：“一根标准定制化魔杖，过载机能强化，九号料机排上骨胶溶料！原子炉三档！模具M-182，23%稀释紫乌髓液和77%木化钢，压炼锻造！” 然后，她就敲了敲屏幕：“你可以付款了。等到锻造好了，会有人给你送过去，最迟明天晚上就行，我们和莫比乌斯物流有长期合作协议，无论你在哪里都保证能送到！” 周维源愣了一下：“我的要求能满足吗？” “那是当然！我可是天才！下一个，快点！” “升级服务，我需要给我的武器增加一点附属功能。”晏融说。 “什么功能？” “我想先问一下如果我不把武器留下的话能不能进行功能附加？” 真叶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拿来我看看！” 晏融将流亡交给了真叶，真叶拿过去之后从桌子就丢还给了晏融：“说你的需求和预算！” “我希望能够为它增加一个临时恢复的功能，如果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晏融上前给出了自己的编码。真叶果然是知道晏融的意思的，她这次盯着屏幕端详了比较长的时间，才猛一拍桌子：“我可以给你加装一个配件，通过抽取你过剩的能量，作为一种武器修复储能组件保留，大约能恢复两到三个！这是极限了！再想要更多就得加钱！” “够了，这个配件怎么使用？”晏融点点头。 “你的长枪后端，配件是个圆环的形状，扣在尾部就可以了。”真叶打了个响指，“一号料机！排班！” 最后，轮到陆凝了。 “我需要一些一次性的高威力爆发类道具，最好花样能多一点。”陆凝直接打开了自己的余额，“有没有什么推荐？哦，对了，如果我指定送货时间不知道可不可以？” “指定时间没什么问题，只要比我们定下的时间晚就可以了。你的要求嘛……有三种选择。”真叶划拉了一下屏幕，上面出现了三个介绍框。 “第一种，【超级！火热！大爆炸！】大礼包，是我代一个朋友销售的东西，里面是各种机械炸弹，最简单的机械驱动式爆炸，不受电子干扰，价格便宜，你能买一车回去。里面各种炸弹类型也很多，如果你很玩得转的话，就可以试试这个。” 陆凝看着那个被修图修得像是个圣诞礼物一样的东西，虽然不怀疑它的威力，却很怀疑这东西的正经性。 “第二个稍微贵一点的，【第二战场废弃物】，这个是本工坊生产的，原材料来自于战场上剩下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这个腰包里面可以取出一共二十四支混合战场投枪，威力很强！大约有凶狂级收容物的水平！一般的末日核心只要命中就能直接击碎！虽然我也没机会拿末日核心做测试吧。”真叶开始大吹特吹，而陆凝还是优先看了一下这个东西。她的余额够买上三组，都是一个专门的收纳包，里面的东西是比较短粗的投枪。不过很快她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注意事项——本产品具有很高的不稳定性，一旦取出后请于十秒内投掷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危险是个问题，而且应对凶狂级别的对她来说还不是特别够用。 “第三个，【骸骨压缩机】。这个东西是我的得意作品之一！只要是生物的尸体，它就能把它捣碎，压缩，变成一个具有那个生物性质的投掷物！现在购买的话，还附送两支龙骨标枪和八根恶魔梭镖，小巧方便！而且能够反复使用！你的钱刚好够买这个的。当然，威力也是由你用了什么尸体决定的！” 真叶说到最后这个的时候，双眼都在发光，让人怀疑她就是为了介绍最后这个东西。陆凝考虑了一下后发现确实还是最后这个东西比较好，虽然不是她预想中的一次性用品，不过这个机器平时的大小可以直接佩戴在手臂上，和护臂差不多大小，使用时才会根据需要的模型延展开来。 “那么……我需要在后天的十刻将东西送到我的手中，能否保证准时？” “当然准时！莫比乌斯物流送东西精确到秒！好了！既然你们都升级好了，那么就离开吧！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随后，真叶就真的不管三个人了，那个员工在后面提醒道：“头儿已经招待过各位了，请……随我下去吧？” 远离了这位相当个性的头儿之后，陆凝小声问那个员工：“你们认识诺诺吗？” “呃……客人的隐私……” “是诺诺队长介绍我们过来的，我们是熟人。” 那个员工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样啊。诺诺队长还是比较常来这里的，很多人不太能接受我们的工坊制品，很多来了一次就不来了，也可能是死了吧……啊，没有诅咒的意思， 只是猜测。” “没什么，诺诺队长常来？那她和你们头儿一定很熟悉了？” “确实比较熟悉了，不过头儿那个人不管多熟的人都不会给打折的，也不会给生产工序往前提，除非加钱。”员工低声回答，“当然，工坊的工作其实很轻松的，一旦不知道该做什么头儿会立刻给你找到新的任务去做，基本不需要思考，跟着命令走就可以。而且我们这里的工资也是很高的。” “你们这里没什么生意，也能维持高工资吗？”晏融听见了凑上来就是一句。 “呃……我们不光是做审判岛的生意，头儿和很多公司都签了合作协议，产品能卖到很多地方的。选这里只是因为料材好又便宜……” 周维源拍拍晏融的肩膀让她后边去别说话了。 陆凝耸了耸肩：“审判岛确实能大批量供应你们需要的原料，不过你说公司的话，刚刚说给我们送东西的莫比乌斯物流也是其中之一？会怎么给我们送到呢？抱歉，我可能问得有点多，不过我却是没使用过他们的服务。” “这个你们放心，莫比乌斯物流拥有纽带技术……到了约定的时间，你会通过纽带获得他们递送的物品。” “真的？不是我多心，你也知道我们执行者有时候可能会陷入一些困境，很多收容物都擅长影响时空的。” “哈哈……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莫比乌斯物流至今为止投递失误率是零，我想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的准时投递吧。”员工无奈地笑道，“甚至有传闻，就算取件人死了，他们也能将东西送去阴间呢。” 60 生存之路 回去的路上，晏融问了一下陆凝为什么要指定时间将东西送过来，陆凝说只是想确定一下时间，为将来做准备，也没有详细解释。究其原因是……她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只能寄希望于那个所谓的莫比乌斯物流真的有那样高的技术吧。今天与真叶的交谈中，陆凝能够察觉出另外一种讯号。那些在审判岛周围能够成为坊市中心的各个商店恐怕也不光是为执行者服务这么简单的，它们在某种意义上说不定是类似附庸的存在。 “对了，晏融，正好我也问你一下。”陆凝想起了另一件事，“你是不是深挖了以前的审判岛建筑废墟？还抓了一只垃圾怪物？” “是的，我还没找到机会把挖掘的过程给你们，正好今天你们拿去看看。”晏融从口袋里摸出了两个小型的投影单元，“我是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了，指望脑子的地方就看你们俩了。” “你纯粹就是不想动这个脑子吧。”周维源接过一个，凑到眼前看了看，“行吧行吧，反正到时候打架不要让我上。” 陆凝拿过自己那一份，决定不对这两个人各自犯懒有什么表示。 返回了小队休息室后，陆凝发现了摆在床头的后面工作的安排。 并、凶、强、凶。 后面四天的工作压力似乎不算很大，这样算下来的话，自己会在凶级建筑工作的时候体验三级警报。那个时候需要警戒的大部分都是凶级，自己还能应付一下。 她从休息室里拿了个小型投影仪进来，接入了投影单元，戴上专用的观测眼镜，以近乎代入了对方的视角来看晏融的经历。 不需要理解晏融拥有的核心武器能力是什么，只要跟着她的视角去前行……不过，晏融也没有全程拍摄，而是跳过了中间的挖掘过程。陆凝跟着看到了每一座被深埋于地下的建筑，深层的布局，以及按照布局所能推定的过去审判岛的管理方式。 从混乱的雇佣散养时代，到高度集权，再到绝对均权，每一个时代的执行者们似乎都发展出了属于自己的特色。如果有闲暇时间，陆凝倒是很想深挖一下这一番演变的具体过程，只不过现在还是以眼前的危机为基础。 首先，在“演武”当中所见到的那些垃圾怪出现的环境已经确定，是最早的一代审判岛上发生的事情。当时的执行者们实力也比较一般，估计无法应对垃圾怪物，何况还有来自海的深处那近乎无解的炮击。那个时候岛上可能根本就没有狂神级别的收容物，相对的自然也没有这两个级别的执行者，他们的死亡也是正常的。 建筑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几乎连原本的形状都看不出来了。陆凝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菱形的外貌，不过是不是真的是这个形状她也不能肯定。在晏融追杀怪物的过程中她也没看到任何尸骨，那么几乎可以作出最坏的判断了。 而被抓的那只垃圾怪基本是肉眼可见的虚弱，被晏融追杀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办法反击，一路逃窜也被轻易抓到了轨迹。陆凝看过全程，垃圾怪的那特殊防御能力已经很弱了，晏融没用多少力气就撕碎了它的外壳，那些幽灵状的生物则联手将垃圾怪物的内核给挖了出来。 这个东西就是之前上报给审判岛的，它是一枚很像是大号煮鸡蛋一样的软体核心，柔软程度极高，晏融取得了之后也尝试过用各种方法去破开这个外壳，但那个核心就像是一团液体一样完全不受力，割、刺、压之类的方法都试过了，只要一碰它，它就会立即随之变形。 这东西在报告里面也没有说什么解决方法，只是说明将这枚核心挖出来之后垃圾怪物就会真正死去。 但执行者们真正的问题是不破防，这只虚弱至极的怪物被晏融挖出了核心，不代表那些强盛时期的怪物能够被这样轻易击败。陆凝反复看了两三遍，最后确认哪怕是晏融的这种方式，她也无法复制。 “嗯？” 最后一遍播放的时候，陆凝的注意力偏到了别处，也就是被晏融唤起的那些幽灵。 那些幽灵……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 法比莫在靠近环状建筑的一家餐厅里召集了最重要的队长们。 法比莫、伊维娜、柯勇三个人当然都在，而剩下的七个人则是新生代中被队长们评定为最优秀的人物。法比莫三人可以说是看着他们成长到了如今的程度，在最后的日子到来之前，这些队长们也应该知道会面对什么。 “往日幻象”诺诺。 “圣巨人”乔瓦尼。 “重型机关车”舒拉。 “舰队”戴文。 “至暗圣域”西蒙。 “藏金”秋山星贤。 “誓言”江昊炆。 每一个人落座之后，法比莫都会去看一眼，他没有隐去自己的动作，以队长们的敏锐，自然也注意到了。 “先知，今天怎么有兴致给我们每个人都算算命了？您的‘大限将至’应该没有那么多的余裕来看人吧？”乔瓦尼笑嘻嘻地说。 “乔瓦尼，我确实在看你们每个人……每个人的死。”法比莫严肃地说，“我的核心武器无法看到过于遥远的将来，只有临近到来的事情才能看得清晰。以往我不去动用，就是因为看不到。” “您现在看到了？”戴文拿着一个酒瓶给每个人倒酒。 “是的，看得到你们每个人的死亡。”法比莫沉声说。 “不过您看到的未来也是几率吧？有很多回避的方法。”一身黑衣，正襟危坐的秋山星贤开口了，“和那种绝对的未来不同，您的预知可以为我们规避危险，正因为这样才会有更多人存活下来。” “但是每一条路上都是不同的死亡，甚至有一些还遮蔽着雾。”法比莫向秋山星贤点了点头。 “那便往雾中去。”江昊炆悠悠然说道，他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的外貌，但是说话的时候却很有种沧桑感，戴文给他倒上的酒他直接就一口喝掉了。 “若是雾中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结局呢？” “先知，先知。”另一个英俊的金发男人西蒙笑了起来，“您看的未来太多，也让您的胆子变小了吗？不需要顾虑那些，我们在教官先生给我们的演武当中已经看到了。融合体，自身变为怪物，向从前的同伴下手……您指的是这个吗？如果仅仅如此的话，那便不妨让我们也成为一场试炼好了。” “我们要战胜的是比此前经历的更加艰苦的磨炼！”戴文倒完一圈酒，大声说道，“如果我们连自己都无法战胜，那么就让能够战胜我们的人继续向前走吧！先知，这里的每个人都经历过，您不必认为我们的觉悟比您三位要来得低！” “不，我从未质疑过这一点，你们是我们看着成长起来的，你们都是好样的。”法比莫摆了摆手，“我们把你们叫过来，就是为了在这命运之中添加一些不确定因素。到了那一天，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需要负责的部分，你们可以带领自己的小队一起，也可以选择自己认可的朋友。你们的任务非常艰巨，我不保证每个人的存活，或者更直接一点说，你们每个人和自己的队伍所需要面对的都可能是至少两到三个神级别的敌人以及更多的低级别对手。” 哪怕有了心理准备，队长们也微微有些惊愕。 神级。 就算是最好对付的神级，紫罗兰庭院，这个每次都会被直接打回收容单元的神级收容物，也是好几支队伍在旁边蹲好了一起出手才解决的。执行者们对收容物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就是以多打少，靠数量瞬间爆发出足以匹敌收容物的力量，然而如果情况反过来，收容物的数量比执行者还多呢？ 谁来镇压？让弱一点的去拖住，强者先镇压那些弱的收容物——这样的战术是有人试过的，结果是哪怕在局部战场上，结果都非常差劲。因为强大的收容物对弱小的执行者几乎就是瞬杀，但弱小的收容物却能凭借一些诡异特性拖住执行者的步伐，情况和预想的根本完全相反。 “那么我就提出这个问题了，请如实回答，你们，再加上你们自己的小队。能对付什么级别的收容物？”法比莫问。 能进入前十强的队长，自身核心级别都是神级。然而要说稳定能够对付的收容物，就算加上自己的队员们，也就是狂级左右。无他，神级的突破影响范围实在太广，一支小队根本处理不了。 “好吧，看起来你们自己有答案了。”法比莫叹了口气，“我会把上面的所有情报一一说给你们听。希望你们记住，或许其中的某个细节，能让你们拯救自己，或者拯救自己的某个队员。” = 并B1橙色时光。 作为序号排名第一的收容物，它显然也是特殊的收容物之一。不过管理上相比于前些天的那些妖魔鬼怪当然要容易很多。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橙色时光是一座被特意装修为古典风格的小屋，里面有充足的美食，十二人的男女仆人团队，可以提供任何形式的娱乐活动，而管理这座小屋的方式就是……需要按照规定时间在这里进行享乐行动。 这个收容物的“服务”特性必须被满足，因此需要定时让执行者进去进行享乐。然而这个收容物的破坏力也是通过执行者展现的。 【当执行者未能满足规定时间的享乐服务时，将在离开收容单元时被转化为潜在的“渴望野兽”，执行者超出规定时间进行享乐服务时，将会被转化为潜在的“感官刺激”。当“感官刺激”与“渴望野兽”的数量相等的时刻，橙色时光将会将二者全部唤醒并突破收容。】 只要在这里安安稳稳地享受一刻就可以，前后可以有各一百秒的差距，唯一的困难就在于，屋子里面没有任何能够表示时间的东西，执行者能够依靠的只有进去的时候戴着的手表——然而橙色时光会用一切方式让你忘记看表。 陆凝走进了收容单元之后，马上感觉眼前的光变得温暖了很多，空气中有种令人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味道，温度非常舒适，十二名男女仆站在两侧，向进来的陆凝微微躬身。 “还真有这种收容物啊……” 如果不考虑享乐过长之类的情况，那么这里确实是一个适合执行者放松的地方。橙色时光本身不具备任何攻击性，执行者只要自己能够按时离开也不会受到任何阻拦，可以说这是个只要能战胜自己欲望就可以轻松管理的收容物。 “你好，给我放个比较悠扬的音乐，泡一壶香草茶，找一本棋谱来。”陆凝说。 在这里的行动必须是“享乐”。橙色时光可以判定一个人的主观心情，曾经有执行者尝试过特意选择一些自己不喜欢的服务来防止对时间判断错误，然而结果还是被转换为了“渴望野兽”。 “给我按摩，治疗一下暗伤。”陆凝坐在沙发上，翻开手里的棋谱。这个收容物确实是个穷奢极欲的好地方，而那些仆从也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人类，哪怕执行者要让他们自相残杀取乐也无妨，数量不会有任何减少。 因此她只要正常地去做一些能让自己身心愉快的事情就可以了，同时又不至于让自己过于沉迷。 棋谱上记录的是很多有名对局，对于陆凝来说倒是能够看到很多精妙的手法。她活着的时候就算是重病之中也依然坚持了这个兴趣，而此时此刻倒也正好重新捡起来。 两名仆人拉响了小提琴，悠扬的音乐声中，她感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捶打，力量恰到好处，而伴随着渗透到体内的治愈能量也让她感到越发轻松。 陆凝微微眯起了眼睛，感受着这段难得的放松时间。这样的环境下其实睡着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陆凝既然选择了看书这样的方式，那自然是为了盯着手腕上的手表的。 一刻的时间到了之后，一身轻松的陆凝走出了收容单元。 她看到走廊中横着一具尸体。 61 结党营私 看到尸体的一瞬间，陆凝就已经转入了雾状形态，同时将周围所有的生命信号全部纳入了自己的侦查范围之内。双目的幽火闪烁，不过没有看到黑色的生命标识。 不是收容物？还是说她出来晚了？ 陆凝恢复了常态。 与橙色时光同一个走廊里的四个收容物分别是B6山君，B9切云刀，以及C17福禄寿喜。它们均有突破收容的能力，但现在就陆凝观察来说，每个收容物都还安分地留在收容单元内。她靠近了一些那具尸体，尸体的面部朝下，血液在身体下积累了一小洼，还没有完全凝固。 她用脚微微拨了一下尸体的头部，这张脸孔她并不认识。而急切之间她也想不到并级的八十个收容物当中哪个能够造成这样的伤口。 不，没有警报，甚至可能并不是突破。她将尸体翻过来，发现伤口在胸腹部，是一道锋利的割伤，伤到了心脏，一击毙命。 “正面袭击的一击必杀？” 陆凝察觉到现场少了一件东西。以这个死去的执行者的姿势来看，他应该是握着核心武器进行了反击的，但是核心武器却不见了。收容物并不会特意缴获执行者的核心武器，最多就是打碎而已。 居然有执行者对自己人下手？这内鬼到底要出多少个啊？ 陆凝快速回到了临时休息室，调取了相应走廊的录像出来。不过作案者既然是执行者，显然是有备而来的，陆凝只能看到在自己出来之前差不多五六分钟的时间，那具尸体突然出现在了走廊上。 审判岛的录像是不可能被人剪辑过的，那么这就是某种核心武器本身的效果。陆凝没有看到那个下手的人现身，显然对方比想的还要谨慎。 而抽取其余走廊的录像在同样的时段进行比对，也无法找到案发现场。陆凝将事件上报之后，搜索了一下死者的身份。他来自的队伍陆凝不认识，今天负责的是B6山君，也就是说他出现在那条走廊上本来就没有问题。 “嗯？” 陆凝再次将监控时间向前移动，抽出几条走廊的录像看了一下。 死者从休息室出发之后的行动轨迹……有问题。 之前也说了，尸体是突然出现在走廊上的，如果他本来就应该去那条走廊的收容单元工作，那么之前他去了哪里？执行者的管理工作虽然不是必须在某个固定时间完成，但一般人的习惯都应该是先把工作做完。 而这个人……出发之后绕进了另外两条走廊后，便消失了。 陆凝确认了好几条相邻走廊的情况，没错，死者就是消失了，他究竟是踏入了什么陷阱，还是从监控里消失就是他自身的能力？ 这时，陆陆续续又有几名执行者返回了。对于有人死亡这件事很多人其实不怎么关心，甚至没人来看看陆凝这边的调查行动。低级别的建筑里面来的新人大多如此，陆凝此前是没有和这群人共事过的，如今看来，他们比起陆凝这一批人来说要冷漠得多。 很快，审判岛给陆凝的报告反馈了一条信息。 “私下结盟？” 这才过了多久，这群新人就搞出了这么多事？ 简单来说，就是最后这一批新人中有部分人察觉到了危机的临近，出于对自己核心武器等级的担忧之类的原因，开始进行拉帮结派的行为。这种行为看似隐秘，却逃不过审判岛的眼睛，只不过因为无法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也没有刻意去阻止罢了。 陆凝发现的那一具尸体正是这个小团体当中的一员。 “内讧了？不……” 就在这个时候，周维源、费里奇、天宫几个人也都回到了休息室，看到陆凝坐在屏幕前思考就都走了过来。 “出啥事了？怎么不吃午饭？”周维源问。 “你们看一下。”陆凝将自己搜集的资料展示给了队友们，“我感觉不像是简单的谋杀。” “很明显的杀人越货行为。”费里奇说道。 “我们也可以使用他人的核心武器，本质上来说，武器确实是越多越好的。然而这个人……并级？”周维源皱起眉头，“并级武器可能有些特殊效果，不过战斗方面提供的提升是微乎其微的。” “你们不能这样想啊，今天杀了一个并级，那万一之后他们盯上别的级别的呢？”天宫有些义愤地说。 “低级别核心武器即使想要暗杀高级别的也有很高的难度，他们做不到越级杀人。”费里奇微微摇头。 是的，核心武器的等级是很清楚的实力分割，甚至低级别打高级别都会受到一定的伤害减免惩罚，越级挑战这种事基本就是想想而已，但是……如果能够升级呢？ “取走核心武器……杀死执行者，这些也可以提升核心武器的级别吧？队长是说过的吧？杀执行者，融入同类的武器……”陆凝问道。 的确是提到过，不过最常用的方法一般是靠击碎末日核心。 “融入同类武器这种事，很难做到，而且需要让环外的专业人士帮忙敲掉杂质才行。”周维源说，“晏融和我说过，她咨询过好几家工坊，武器的同类并不是说外形之类的一样，而是核心武器原本持有人的经历、性格之类的和你类似才行。此外，如果不同也不是不能融，但是杂质分量很大，尽管能提升实力，却会使自己的力量变得浑浊。” “那我们可能需要以最差的可能猜测那些人了。”费里奇的声音阴沉了下来，“先提升实力度过难关，后面再考虑快速提升对自己的有害之处，这是许多短视之人立刻就会想到的办法。” “哎呀，那倒是没必要这么极端地评判，毕竟如果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个要命的环境，那肯定会抓住任何机会提升。”周维源笑了起来，“只是以牺牲他人为代价这种行为往往招来更大的祸端。” “怎么，你们有什么处理的思路？”陆凝问。 “如果我们去处理的话，无非是两种方法。”周维源竖起两根手指。 要么直接剿灭掉这股势力，要么就听之任之。 采取约束方案是不切实际的，也没有人有余力进行监管。陆凝所能做的最多就是通知一下这些人的队长，但是……有多少用呢？ “陆凝，我们不需要管他们自己内部的事情，说到底这是他们选择的生存方式，而我们只要留神这群人，别让他们将目标放在我们身上就可以了。”周维源说。 他的话得到了旁边几个队友的赞同。陆凝也不是为了什么伸张正义才关注这件事的，她只是觉得这些人居然都能向自己人下手，那么未尝不能做出更加心狠手辣的事情来。 周维源的意思就是随时提防他们，反正大家相处的时间也不会很长了。而对陆凝来说，她知道了真相之后的第一反应则是将这些人全都杀了以绝后患。 “养虎为患？”陆凝问。 “养不起来的。”周维源拍拍她肩膀，“需要我和你保证吗？” “算了。” 下午的工作不是对“橙色时光”的，陆凝还得做好管理准备。她依然存在着不少疑点。例如在这种时候的自相残杀完全不进行伪装，这群人是怕别人发现不了吗？还有动手杀人也就算了，为什么特意将尸体丢回应该工作的走廊上？ 这些人的行为当中充斥着各种多余的行为，甚至连基础的毁尸灭迹都不做，简直就像是等着被她发现一样。 陆凝下午的工作对象是并D9真理祭坛和并D15犯罪大师，没错，需要管理两个并级的收容物，这也是随着执行者等级提升而增加的一些责任。这两个收容物在同一条走廊内。她走进了真理祭坛的收容单元内，立即感受到这里的压抑与血腥。 “真理祭坛”是一座以生命为代价的许愿机，它有着最简单的“生命等于愿望”的换算公式，只要献上一定数量的生命，它就可以满足许愿者一个愿望。而如果生命不够，那他就会把许愿者献祭，积累下来等候下一个许愿者的到来。 在它原本的世界里面，真理祭坛可以直接抽取周围大约五十米之内的生命作为许愿的祭品，而在这个审判岛上，它的效果被限定在了自己的收容单元之内，同时，对它的管理工作也必须一个人进行，因为如果人一多，其中任何一个人起了献祭的心思都能危害到他人的性命。 而真理祭坛本身是一座白色石头搭建而成的建筑物，青苔覆盖了祭坛上的绝大多数区域，空气略微有点潮湿，不过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陆凝现在得到的新规则书里，记载着每一个收容物都是如何让原本的世界陷入末日的，这个祭坛近乎无限放大了那个世界的人类的欲望，当回收队伍赶到的时候，大约百分之九十的人类已经被剩余的人献祭掉了，而剩余的百分之十则因为献祭而成为了或者超人类或者怪物的存在，他们……或者说，它们以超乎常规的姿态相互厮杀，只为了将对方也拖去祭坛继续献祭，以让自己继续升扬，甚至没有人注意到赖以生存的世界也已经因为这样的战斗濒临毁灭。 然而在这里，它的管理难度只有“并”。 和“橙色时光”类似，只要不对祭坛许愿，那么基本上执行者就是安全的。陆凝只需要对祭坛进行例行的清理，以及用专用仪器测祭坛的功能是否还在正常运转即可。这花不了多长时间，半刻之后，陆凝便走出了收容单元。 她关上门的时候，看到走廊里站着另外两个执行者，在另一个收容单元的门口。发现陆凝出来，两人向她微微点了下头。陆凝也点了下头作为回应，随即两人便匆忙离开了。 行动可疑……陆凝皱了皱眉，她现在疑心病越发重了。不过管理工作依然是最优先的，她走到了“犯罪大师”的收容单元前，刷卡打开了门。 然而走进收容单元的瞬间，陆凝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应该坐在这座牢房一样的收容单元内的收容物不见了！ “嘘，别紧张。” 一个轻快的男子声音在陆凝背后响起，她立刻化为了雾状，将周围的一切收入眼底。一团黑色的火焰在视野内明亮地燃烧着，这就意味着“犯罪大师”已经突破收容了！ 这只是个突破后为凶级的收容物，陆凝哪怕单打独斗也不一定比对方若，但是犯罪大师……这个收容物相当诡谲。 “啊，暴躁，易怒，疑神疑鬼。这个破地方给人的心理压力真的很大，不是吗？每次我需要杀人来发泄的时候，总是会有这样的感觉，一种冲动。不过我们都是成熟的人了，我们能够压抑自己的天性。”犯罪大师并没有任何进攻的行动，只是在陆凝后面嘀嘀咕咕。 “回到收容单元去，或者我把你打回去。”陆凝沉声说道。现在“犯罪大师”并没有展现出自己的末日核心“花式谋杀”，她必须给对方压力。 “我真的想走的话，以我的身手，你是不会在这里见到我的。我就是比较好奇，因为我嗅到了一股同类的气味，所以留在这里了。结果呢，也没让我失望。” 陆凝直接出手，镰刀划向了黑焰，然而黑焰一瞬间就消失了，再次出现在了陆凝的侧后方。 “你看，这才是你。杀人冲动，无需缜密的构思，以杀戮为优先事项，排除一切威胁。你是不是在一个和睦的环境里生活太久了？但是你不能违背你的天性啊，一直压抑着，人是会出事的。现在你的压力就非常大了，你需要发泄，如果你不接受那些你不喜欢的手段，现在不是有个好机会吗？” 犯罪大师轻声低语着，陆凝甚至没有察觉自己的动作有了一丝迟缓。 有些收容物非常擅长针对人的内心，犯罪大师无疑便是其中之一，而在此时，陆凝也察觉到了另一件似乎大家都没有注意的问题。 “喂，执行者。当你脑子里想到‘杀’某个人的时候……” ……她就会立即行动！ 黑雾冲出了“犯罪大师”的收容单元，镰刀在地面上擦出了蓝色的火焰，然而静谧却笼罩了一切。 63 三级警报作战准备 审判岛，禁闭室。 “检测结束，你的状态是安全的！” 陆凝看着眼前这个“女性”，虽然看上去和活人一模一样，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可以看得出来根本没有人类能长成这副模样——过于精致和完美了。 “怎么了？”对方看见了陆凝的表情，问道。 “生化人吗？”陆凝说。 “这个身体当然是生化人。”女性收拾着测试用的工具,笑着回答道，“审判岛的医生这个职位实在太清闲了一点，不过因为没什么战斗力，所以也不会用自己的身体外出。” “原来如此。” “怎么？难道你以为真的有生化人当医生吗？不可能的，生化人条例已经规定不能制作有智力的生化人了，这些只是一副自身之外的躯壳而已。对了,我得更新一下你的徽章信息，这样你的生活就和之前一样就行。当然，小心一点你的武器融合度！” 这个医生的语气也是够活泼的。 “谢谢。” “没关系，不过你得注意，有了这么一次之后，你也算是出名了，至少在一定的圈子里你也算是个知名的执行者了哦。” “知名？我？” “狂级和凶级的差距虽然不算小，可是也达不到瞬杀的程度，除非是偷袭。你呢，正面对上了两凶两强，还是攻防辅助一应俱全的配置，却能在十几秒之内全部杀光，稍微懂一点的人都会知道你的实力已经摸到某个门槛了。”医生晃了晃手指，轻轻一笑，“当然了，这种对于强者的恐惧基本上很多人都会有的，毕竟他们大概会害怕你再一次疯起来杀人吧？” “那就没什么。”陆凝并不在意。 从禁闭室里出来之后，陆凝就看到周维源一群人就在门外面等着，最开始小队的那群人一个不缺。 “是不是很感动？”周维源咧嘴一笑。 “是不是诺诺队长说不等到结果不准回去。”陆凝看向周维源。 “说穿了就没意思了。”周维源耸耸肩。 “不,还是谢谢你们。”陆凝向队友们点点头，“现在我没什么问题，只要注意融合度就可以了，诺诺队长那边……” “我已经通知到她了。”费里奇说。 “好。” 这样的话就不需要她来思考这个问题了。 = “先知，这个……您之前是否了解？” “柯勇，我所能看到的未来中，只有正在发生的事情。我无法读取谁的想法，也无法得知一些事情的内在联系。”法比莫说，“不过这次我们很幸运，一次偶然让我们发现了一个漏洞。” “偶然？一个低融合度的人，恰好镇压与其相应的收容物，这个几率真的很低吗？” “条件并不只有这些，柯勇。而我们也无需注意这种条件，因为无论如何，融合的发起者都会是收容物，而这样一来，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他们不要和自己命定的那个收容物相遇。” “你可以看到吗？”柯勇问。 “只要找到融合体化的未来，就可以知道是哪个收容物对应了。”法比莫点点头，“不过现在，还是让他们先准备一下吧,三级警报预演,我们会主动让天干和地支突破收容,通知所有的队长，这一次他们只负责发生在建筑之外的事项，所有建筑内的敌人都由队员们处理。最终目标是破坏掉‘梦里河山’和‘众生如我’。” “好。”柯勇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去通知，顺便让队长们都过来。法比莫，你尽量早点解决这个问题。” “我会的。” = 陆凝一行人结束了今天的工作，返回休息室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名一身银色制服的年轻男子。他径直走向了周维源，众人一时不明所以，周维源笑着摆了摆手，走上前去。 “先生，这里是莫比乌斯物流的快递员，您的邮件，请您查验收取。”年轻男子掏出了一个小臂长度的长方体包裹。 “啊，谢谢，这个我需要打开看一下可以吗？”周维源说。 “当然，那么……请您验货。” 话音刚落，陆凝就感觉周围出现了一种不协调感，不过也只是一瞬间，随即，周维源和年轻男子的身影模糊了一下，重新清晰过来的时候，周维源的手中已经拿着那个包裹了。 “那么，物品已送达。”男子微微一弯腰，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宛如被空间吞没一般变薄消失。 周维源轻轻啧了一声，问道：“刚刚你们看到了什么？” “你的身体模糊了一下，东西就到你手里了。”陆凝说。 “刚刚怎么了？”艾欧丽皱起眉，“我感觉不到什么特别的变化，但是……时间？空间？” “我不知道，刚才你们在我身边一直在重复着前一秒的动作，那个快递员就把东西交给我让我验收了，验收完毕之后他重新将东西包裹好，让我签了个字，然后一切就恢复了原状。”周维源说。 这并不是时间或者空间类的技术，应该是之前真叶提到的“纽带”，而众人并不能立即窥破其中的奥秘。 “看起来这个物流公司还是挺靠谱的，审判岛这种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技术都可以做到来去自如。”周维源摸了摸下巴，“至少能让审判岛开放权限。” “你订了什么？”天宫好奇地问。 “一把魔杖而已，我得有个趁手武器才行吧，总是划拉自己的手指头可是很痛的。”周维源笑嘻嘻地将魔杖取出来给大家展示了一下。不过以陆凝的魔法学知识来说，看不出来这根魔杖到底有什么不凡的地方，总之既然周维源说好那就应该是不错。 众人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发现休息室里坐着很多人，新人们如今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嚣张和阴险，而是都怀着对自己生命安全的担忧。陆凝走到旁边的桌子旁边坐下，这群人的恐惧多半不是来源于自己，不然早就应该躲起来了，既然所有人都在外头，那显然只有诺诺队长能下这种命令。 等了没一会，诺诺便回到了休息室。 “晚上好，我的队员们。”诺诺伸手将一个白板拉了过来，放在所有人前面，“我想你们每个人都知道，明天我们会进行一次实战演练，提前说一句，虽然说是演练，但其实就是实战，会死人的，别拿自己的小命不当回事。” 陆凝听见有几个人甚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明天，正式工作时间开始，天干与地支将会突破收容。你们可以好好阅读一下它们的相关资料，然后想一想应该怎么进行镇压。届时，除了建筑之外的现象以外，所有队长不会给你们提供任何帮助，无论是武力方面还是镇压建议。你们想要怎么应对局面都可以。当然，如果读数达到四十五你们还没有解决，那就算是演练失败了。” “请问只有队长不会参与进来吗？”周维源举起手。 “是的，除了队长以外，你们可以自由结组，不以现有小队来进行组队也是可以的。三级警报是全建筑封锁，但是只要所有的建筑都陷入封锁状态，那么各个建筑之间是可以互通的，你们想要做什么也随你们。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们一些要点……” 首先，不是神级的就别去试着针对末日核心了，只有添乱的份。低级别的核心武器能做到的就是干扰。这种干扰只能用随机应变的方法来解决，因为每一次天干和地支所引发的事件都是不同的。 其次，注意选择自己的位置。每一次事件不仅会产生相应的变化，也很有可能会让一些收容物强制突破。因此，在镇压的过程中还有附加镇压其它收容物的附属任务。 最后，仍然有一部分人必须出来进行那些每天都要管理的收容物工作。尽管在危急时刻可以精简管理次数需求，但是管理的过程依然要一丝不苟地执行。而这种时候一般都是秉持就近原则，也就是谁离收容单元比较近就执行管理工作，这也就要求每个人对于规则书内所有收容物的管理过程非常熟悉。 诺诺在对各个注意事项的讲述当中，也在白板上画了一堆需要注意的标记。大多是一些突破级别高于本身级别的收容物，以及一些极特殊的收容物造成的现象。不过经验的传授终归也只能是这样口头说说，对于没有实际经历过的人来说，也只能是模糊地知道什么样的情况应该做什么反应而已，但要说看到什么现象瞬间反应那可能就难为他们了。 “……总之，我希望明天还能见到各位在这里集合，我会……给你们订一餐晚宴庆祝大家的生还。” 诺诺的课程结束了，随后她便走回了自己的屋子，没有再出来。 陆凝看向了休息室里的人，没有说什么，将自己的规则书拿出来摊开在了桌上。 “咱们做一下准备。” 几个执行者心照不宣地也拿出规则书放在了桌上。其余的那群人也没有回屋，而是各自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小声交谈着，不过看上去注意力也放在了这边。 “虽然明天咱们的工作建筑是凶，但估计很快就不是了。”陆凝说，“那么在诺诺队长刚刚讲述的基础上，我认为我们应该谨慎挑选一下自己应该去的建筑。并不是纸级就安全，但是去神级一定非常危险。” “我觉得……需要小心的是各个序号一。”周维源说，“纸级看似难度比较低，但是有着足足五个序号一，相对的，并级四个，强级三个，凶级三个，狂和神都只有一个。”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强级？”希琳小声问。 “先分析一下这些收容物的利弊。”费里奇说，“序号一是最具代表性的，但并不意味着最危险。” 纸A1红花、B1蓝天鹅之灯、C1微观宇宙、D1天启钟、E1玄武之棺。 并A1蓝天鹅之眼、B1橙色时光、C1宝石标本、D1猩红独幕剧。 强A1逆序生命、B1查克拉提疯人院四层、C1诗歌颂者。 凶A1异次元之母、B1蓝天鹅之吻、C1终极医疗机器人。 狂1天干。 神1传说的未来。 周维源拿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所有这些序号一。 “我觉得希琳的想法没什么问题。”萧寒漠咳嗽了一声说道，“蓝天鹅系列很显然具有相当强的联动性，老朽觉得它们很可能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此外玄武之棺也联动另外三个圣兽类的收容物， 我们应对过青龙锋刃，也知道它有多难对付。在狂和神级我们暂时不考虑的前提下，强级建筑是和其它的似乎最没有联系的一个。” “但是有逆序生命。”陆凝扶着头说，“我们刚刚蒙受的损失，那些人身上挖出来的宝石，和那个收容物离不开关系。而且强级刚来了一个非常能搞事的收容物。” ——红颜薄命。陆凝从禁闭室出来之后当然也可以了解为什么她还没工作犯罪大师就突破收容了。老实说这种东西简直就是岛上最大的隐患之一，本身没展示出自己有多强，但是闯出来的麻烦可一点都不比神级的那些少。 “但是这么说的话，每一个建筑里都有难对付的收容物，相对来说，强级可能还算轻松一点。”费里奇说，“红颜薄命不是一定要进行管理工作的，在镇压中不会造成更大的混乱。而逆序生命也就是送个餐，别被影响就可以。查克拉提疯人院四层现在还是挺安定的，它的突破收容条件比较难。最后诗歌颂者……这个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个偏友善的收容物。” “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认为哪个收容物友善。”莎罗曼冷冰冰地说，“我算是发现了，它们一个个的无论装得多想人类，但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以最残酷的方式杀死我们。” “毕竟我们本来就是狱卒和囚犯的关系。”栗北逢代有些恹恹的样子，“选强级过去吗？我没意见。反正要打，在哪里都一样。” “那剩下的我们考虑一下如何让天干和地支引发的事件发生自我逻辑错误吧。”天宫兴致勃勃地说。 64 天干和地支 一大早出发去工作的时候，每个人的神色都很严肃，毕竟在队长以外的人当中，极少有人有对抗“天干”和“地支”的经验，就算是有，在上一次当中也并不是主力，可以说几乎都没有参与多少镇压的过程。 而这一次要所有人齐心协力去镇压一个神……“神巫”突破的威势依然是许多人的梦魔，即使是队长们带队，镇压神巫也产生了大量伤亡，而神巫的突破甚至只是二级警报而已。 到达临时休息室之后，众人立刻开始按照自己的设想开始准备护甲，因为今天的特殊性，每个人都可以进行一次盔甲及武器的定制。这也是因为“天干”和“地支”的攻击手段过于复杂了。 陆凝并没有选择提升防御力的装甲，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她这次挑选了S-L-SS类组合装甲，大幅度提升自己的速度，获得高速自我恢复以及精神防护盾，而常规防御方面她已经可以用雾化来实现了。至于武器方面，她取了三把D系列的飞刀，能够通过瞬间切开空间开口进行跨层转移，上次镇压神巫的过程中她充分体会到了跨层移动能力的重要性，队长们能够在楼层间就发动攻击，陆凝也希望自己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所有人挑选好武器之后，便都挑了个位置坐下。休息室里一时鸦雀无声，压力正在笼罩着这片区域。 陆凝看着时间，深呼吸了一下，看向周围。很多人都表现出了局促不安的样子，随着最后时刻的临近，她立即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一种奇妙的感觉掠过每个人的心头。金色的流光在空气中出现，化为线条，变成了一个个钟表盘的模样。它们从现在的时刻开始飞速逆时针倒转，直到所有的指针全部归零。紧接着，表盘上的刻度消失了，六十个崭新的刻度代替了它们，指针也全部合为了一根，向右偏转。 【岁甲子，董伯西行，夜路见鬼，世人见董伯入北邙，而未见鬼于何处。】 “什么——” “快走快走！” “别挤！” 众人冲向了门口，由于人太多，一时间挤得有些出不去，不过很快就有人凭借核心武器穿墙而出，估计早就准备好开熘了。 “陆凝！”费里奇没有去挤，“北邙，这是个什么地方？” “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北边的什么地方。”陆凝思考着，“董伯和鬼，这是这次事件的关键人物，后面的说法像是鬼附身了董伯。我们应该做的是……找到董伯，让鬼不能附身他？” “那董伯在哪？”天宫问道。 “看监控。” 陆凝微微呼出一口气，发现现在哈气居然能呼出一片白雾来，看起来周围的温度已经开始快速下降了。现在两个末日核心大概已经出现了，而“神”大概都在末日核心旁边准备就绪了吧。 但是……应该怎么破坏这起事件？ = “真倒霉！” 两个像是兄弟的执行者在走廊上狂奔着。 “昨天那个执行者发疯居然没被处死！今天又碰上这种怪事！早知道这里就是来送死的，我才不过来！”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男人一边咒骂着一边狂奔，后面的男子则气喘吁吁地试图追赶。 “大哥！你慢点！慢点！” “慢点？这里是强级建筑，就在西边，你让我慢点？赶紧跑到并级那边去，躲开那个什么董伯，我们得活着！镇压的事情让那群有本事的家伙来！” “哎呀哎呀，我听见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前方走廊的门被打开，几名执行者走了出来，艾莉西亚和芬里克两人走在最前面，艾莉西亚一脸嘲讽地看着跑过来的这两人。 “你们是——” “大家都在努力解决问题的时候，你们居然当场跑路？做得出来这种事情，那也应该知道被发现了是什么下场吧？”艾莉西亚勾起嘴角，“抓起来！” “你们！”后面的男人立刻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把军刀。艾莉西亚双手在胸口一捧，从胸针当中抽出一把金色的双手剑：“来得好！” 两人冲向对方，刀剑相交，艾莉西亚的速度更快，冲击力显然也更胜一筹，对方直接就被震退了回去，胸口一时发堵。他一回头，那位“大哥”已经不见人影了。 “喂……”艾莉西亚喊道，“别左顾右盼的！那家伙早就丢下你跑了！” “什么？” “他也跑不远！接招！” 那位“大哥”听着楼上传来的动静，不由得往地上啐了一口。 “疯子……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逃跑。” 是的，楼下这一层跑的人其实更多一点，只不过他们的核心武器级别都很低，实力弱，逃走也正常。“大哥”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柔软的面具蒙在脸上，顿时变成了另一副面孔，他穿过一条走廊，混进了人群里面，一点点往并级建筑的方向挪。 然而就在抵达门口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了呼喊声：“门锁了！” 门锁了？ “大哥”忽然意识到，虽然空气中已经出现了金色的纹路，虽然天干和地支已经突破了收容，但是这俩收容物可不会一开始就引发三级警报啊！ “门锁上了，那不就是说……”旁边有个执行者慌张地说道。 “赶紧走！这地方不安全！”“大哥”吼了一声，然后自己也挑了挑走廊跑了进去。门锁了的意思就是已经确认第一个事件发生在这里了，这可是最糟糕的情况！ 他穿过了几条走廊，终于，没有多少人在这里了。接下来只要避开那个董伯…… “兄弟你跑得可真够快的……” “大哥”听见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好像就是刚刚在他旁边的那个执行者。 “你跟过来做什么！别离我那么近！我——” 作为一个能果断卖掉自己双胞胎兄弟的人，“大哥”显然已经发觉了不对，只不过他还是晚了。 那个执行者的脸部一阵扭曲，五官向内凹陷成了一个黑洞，向他勐冲而来。 “你为什么要逃走！ ！ ” “你这东西！”“大哥”反手抽出了一根狼牙棒，挥向眼前怪物的脑袋，但是只是砸得它脑袋向内凹陷了一些，那极具扩散的黑色遮蔽了他的整个视野。 “找到了！” 这是“大哥”最后听到的声音。 = 与此同时，蹲在“梦里河山”旁边的晏融忽然发现笼罩在上方的一层金光消失了，顿时兴奋地举起了长矛。 “保护消失了！” “怎么回事？这么快消失了？”旁边的执行者也有些惊讶。 “说明我们的队友很厉害啊，抓紧时间打！” “外面的兄弟姐妹继续努力！” 不明所以但忽然兴奋起来的执行者们立刻开始了攻击。 = “你做了什么？”费里奇皱着眉问道。 “没有什么。”陆凝平静地说。 “那个鬼为什么选择了这个人作为目标？”费里奇指着强级建筑那边共享过来的监控回放问道，“它本来应该选择走廊上的董伯。” “我怎么知道。”陆凝轻轻捏了捏手指，“你因为他们也是昨天那些私下集结的头目就怀疑我？怎么可能，我们唯一一次见面只是我被押送回休息室关禁闭的时候。” “陆凝，就算真是你动手杀了他们，也没必要隐瞒我们。我们不在意这个，只是……” “就算是，每个人也都有自己需要保护的秘密，我们都没有问过对方做了什么，怎么做到的，这样就可以。”陆凝冷硬地说，“鬼附身了错误的人，然后那个人又被建筑里主动巡逻的人消灭，事件不会成立，我们已经争取到了第一段的时间。” 的确，这正是陆凝比较擅长的局面。 “现在，我们要主动触发所有建筑的三级警报。”陆凝继续说。 “什么？” “你还没发觉吗？虽然第一次危机暂时解除了，但强级建筑因此而封锁，即使想要支援也无法到位。现在是我们必须触发三级警报让所有建筑之间能维持通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及时完成对事件的破坏，像现在这样的机会之后会越来越难抓。” 【岁乙丑，双日凌空，大地焦枯，流民百万，饥荒千里。】 气温从刚刚的低温瞬间开始急剧上升，一股焦渴的感觉出现在每个人的喉咙中，陆凝快速扫了一眼监控，屏幕中骤然多出了非常多黑压压的东西，那么…… 外面传来了一阵阵令人感到牙碜的声音，彷佛是已经精疲力竭的人类发出的低声呼喊。那么屏幕中出现的那些人……应该就是流民了。 流民百万？不会吧？ “太阳在外头！”周维源大叫，他已经站在了窗边，天空中出现了两轮赤红色的太阳，和平常的太阳一点都不同。但是……如果是出现在外界的问题…… “我看到有队长上去了！” 周维源继续实时播报。 “你说！”陆凝等人已经拿着武器堵住了门口，那群流民已经在试图冲击门了，而这么多的流民光是数量都足以碾过一些较弱的执行者了，而且看起来彷佛无穷无尽。 “有一个队长掏家伙了，金光闪闪的长枪！他扔出去了！另一个飞起来了，他冲向了一个太阳！一个太阳被长枪直接扔炸了！” 周维源一惊一乍地做着现场解说，而在场的人对于他一个纸在那里不干活居然没有任何异议，大概已经形成了习惯了。 然而问题就在这里了，就算是外面的两个太阳都被消灭掉，里面这些流民怎么办？陆凝根本没看到外面那群“流民”有任何生命痕迹，它们只是被天干和地支产生出来的事件幻影，她无法通过生命抽取大规模快速消灭它们。费里奇、天宫、艾欧丽的武器也都是对单体的，没办法进行范围杀伤。 “艾欧丽！你们血族就没有什么好用的大魔法吗？”费里奇喊道。 “有是有，但是我们用血魔法以外要消耗自己血液的！那种大魔法耗血很高！你是想让我这时候失去战斗力吗？”艾欧丽没好气地说。 “远程单位！”陆凝喊了一下其余的执行者，她这时候发现丧钟和荒疫没办法当成加农炮来攻击也是个缺点，虽然荒疫能够产生毒雾，却还是不能对根本就不是生命的存在产生效果。 “真是麻烦的东西……不会真让我们生砍那么多人吧？”莎罗曼已经快顶不住了。 就算是砍木桩，要砍上一百万估计人也没力气了吧？ “一片黑咕隆冬的东西将最后那个太阳吃了！我不渴了！双日解决！你们呢？” “我们快顶不住了！人太多了！”现在陆凝等人几乎是扛着门在向外射击， 那群流民简直就像是丧尸一样冲击着门，幸好这些人的力气比普通人还要弱，不然早就挡不住了。 “栗北逢代！”周维源抽出魔杖，跳了过来，“你的状态怎么样？” “彷像是有上限的，我的魔力也不足以支撑击杀这么多人。”栗北逢代说。 “所以就模彷我吧！” 周维源指着被撞开一点的门缝，那些形容枯藁的流民，魔杖的尖端瞬间闪过一束橙色的光辉，随即，最前面的几个流民的头上就出现了一根引线一样的东西，还正在越烧越短。 “天宫，起盾！所有人注意防御！” 周维源大声喊着，而栗北逢代的复制魔法阵也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轰！ 那几个人在引线烧光的瞬间就变成了血肉炸弹，碎片化的骨血嵌入了后方的人身上，立刻也扭曲化为了新的引线，而随之而来的就是栗北逢代制作的两个周维源的方向，指着外面也开始施放同样的法术。 “你居然连黑魔法都会？”艾欧丽吃了一惊。 “我身为一个法师，什么魔法都应该会一点吧。”周维源满意地看着一个个炸弹连环爆炸开去。这种爆破都是利用血肉本身作为引子，跟生命不生命的没关系，也不需要再支付魔力了，确实是个用于屠杀的黑魔法。 “不，周维源，我现在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陆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这么好用的法术，刚才干什么不过来帮忙？当现场直播解说？” 周维源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啊……糟了，这不是习惯了吗。” 65 经年 【岁丙寅，幽鸟起于南溟，越沃野，食城邑，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这个破坏力足够。” 陆凝很快就在并级建筑的共享信息上找到了那只被具现而成的幽鸟。走廊里的那些流民都消失了——每个事件在切换的时候，大部分上次事件生成的事物都会消失。 而幽鸟一出现立即就被认定为具有神级收容物级别的威胁度，当然，作为一个衍生体，它并不会真的具有神级的实力。然而这种东西出现在并级建筑里面也是一个大杀器，现在至少有十名执行者已经被它直接吃了。 它也具有对监控的干涉能力，在屏幕上出现的影子几乎都是一团模湖不清的巨大阴影，只能音乐辨别出是一只鸟的形状。 陆凝瞥了一眼方位之后，立刻就冲出了休息室，为了赶时间，她甚至直接进行雾化加速，快速冲入了一条走廊当中，打开了那里的收容单元。 “陆凝？”收容单元里的收容物发出一声略显惊喜的声音。 “你好，正义骑士。”陆凝笑了起来，“我来请你帮我一个忙。” “帮忙？什么忙？” “你看一下这张图。”陆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自己画的整个环状建筑里六个收容建筑的草图，“我们现在在凶的位置，相邻的强的位置被封锁了，我希望你能绕一个圈，从狂级方向开始，到并级建筑后破坏强级建筑的封锁。这个你能办到吗？” “如果都是这里的封锁水平，那么不难。”正义骑士站了起来，“难道出现了什么大事件？需不需要我去解决？” “不，不需要。在你击穿所有建筑之后，可以先回来，或许之后我还会找你协助一下。”陆凝摇了摇头，“你还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量吧？这里还收容着一些恐怖的东西，你可能并不是对手。” “既然这样，就听你的。” 正义骑士拿起了自己的头盔：“现在动身？” “是的，不需要全力，恰到好处即可。”陆凝点了点头。 接着，正义骑士就在陆凝面前消失了，单纯凭借速度“消失”的。陆凝甚至都没有感受到撞击，墙壁上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整齐的边缘彷佛被刀锋削过一般。 真是恐怖……正义骑士没有多复杂的机制，仅仅是“超高速”和“高速移动中本身近乎无敌”这两个性质，然而比起很多收容物来说威胁性已经高到离谱的程度了，毕竟神级核心武器的执行者都无法挡住其光速一撞。 而这一次，正义骑士也按照陆凝所说的，控制了一下自己的速度，仅仅四秒钟之后，她就出现在了陆凝的背后，一圈正在融毁的洞口在她的身后连成一串，途径精准避开了所有的生命和收容单元，没有造成任何死伤。 “完成。” “我就知道可以相信你的速度。”陆凝将手里的纸片烧掉，“非常感谢。” 话音刚落，红光在周围瞬间亮起，正义骑士见状不禁微微一愣。 “陆凝？” “别担心，只是三级警报而已，我们需要用这个方式来打通所有建筑之间的支援通路，而这个前提条件就是，一个具有神级威胁的存在可以自如地在所有建筑中穿梭构。” “啊？那我……” “放心，每个人……哦，不，是每个准备战斗的人，都做好了准备。” 陆凝瞥了一眼正在缓缓自我修复的收容单元：“我不拦着你做什么行动，因为之后我们可能会忙不过来。” “你会死吗？”正义骑士问道。 “当然不会。”陆凝再次雾化，“我会升到神级，借助这次机会。” “那么，会有很多人死吗？” “很多人的死亡……不被你的正义所允许？”陆凝问。 “我不知道。”正义骑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任何答桉，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正义是什么。” “那不妨听听我的建议。” “你说。” “这是我们的事情，你不用管。” 陆凝摆了摆手：“还是谢谢你帮忙打通了各个建筑，之后的事情，我们会解决，我们才是这里的执行者。” 说完，陆凝就急匆匆返回了休息室。 引发三级警报的事情自然已经和各个建筑里主要负责的执行者们通过了信息，正义骑士的撞击并没有形成多少骚乱。而通道口一打开，机动性最强的一批高等核心武器执行者便涌入了并级建筑之内。 “天干”和“地支”可不是柯勇的演武，它们没有什么提升等级的上限之说。单是刚刚与那样大群的流民交战，强级之下的执行者就感觉到自己的武器正在慢慢提升，只是因为这些衍生体实力太弱，对于更高级别的核心武器等于没有效果。 但现在是一个神级——还是衍生体，不是末日核心。对于大部分执行者来说，那就和一个大型经验包差不多，群殴可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 幽鸟所在的走廊很快就被堵住，涌入的执行者们阻挡了它飞行的线路，强力控制将幽鸟从天空抓下，能够伤害其躯体的攻击将其快速切割。随即，幽鸟展开了反扑——一声嘶鸣伴随着肉眼可见的黑色圆环从它的身上展开，击飞了那些围拢过来的执行者。然而，执行者们身上的装备是早就准备好的，没有人受什么伤，一批人下去，立刻就有另一批人补上。 “真是……疯狂。”看着屏幕上的图像，艾欧丽喃喃说道。 “他们的核心级别在凶狂左右，如果能拿下这只鸟，对自身的提升助力会相当大。”陆凝说。 “你已经能认出他们的核心武器级别了？”艾欧丽闻言一惊。 “能，这不困难。”陆凝眨了眨眼睛，她可以随时让丧钟的火焰出现在童孔当中，切换视觉非常方便。而唯一略显遗憾的是，伴随着自身核心武器接近神级，“荒疫”能提供给她的帮助却越来越小。 所以她知道那只幽鸟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提升，在这么多的执行者攻击下，它并不能坚持太久。但是……这一次无法完成破坏事件的任务。 “天干”和“地支”的事件是需要从根本逻辑上进行破坏的，通过消灭双日来使干渴消除，从而让饥荒的根源消失，这算是正确的。但幽鸟不同——它已经完成了被叙述的任务，尽管只是杀死了一些执行者而已，但也确实进行了杀戮。 这种飘忽不定此前也数次发生，本来以为破坏掉的事项和预期不符。例如现在的幽鸟，除非让它不杀人就被消灭，否则大概没有办法阻止。 度过了最开始的轻松期，后续的考验或许就会越来越困难了。 【岁丁卯，七彩雾云浮影极东，见雾者众，循雾而入，不见人踪。】 美丽的云朵出现之际，不幸处于云雾位置的执行者当场消失不见。 【岁戊辰，奇峰现群山，碧海入青天。世人以为仙人出世，达官贵人，皆问仙途。】 一队站出来协助巡逻的执行者被草木所吞噬，再也没能找到他们的尸骨。 【岁己己，长骨军自荒野起，逾月，攻城掠地，所向披靡。】 一支数量在二百，普通士兵的实力都是狂级的小型军团突兀出现，突袭的冲杀虽然已经被早就准备好的执行者们预判到了，但这种实力却让人始料未及。这一群狂级的杀伤力比起幽鸟可强多了，更不要说中间几个似乎是将军的人物实际上真的是神级。 【岁庚午……】 “看出什么了？”费里奇问陆凝和周维源。 “啧，不好办啊。”周维源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我觉得这些事件处处都是陷阱，我们用的方法都会被打出各种意外效果来，然后就符合事件的发展了。” “神级和狂级评估，如果按照之前的进度来看，要击碎两个末日核心还需要很长时间。我们必须想办法从源头截断，然而源头的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 “是的，我刚刚在想一个问题。”陆凝说。 “什么？”周维源抬头。 “第一起事件的解决比较类似于偶然，第二起事件的解决则是队长出手。这是我们成功的两次……前人的经验当中，也都是及时去解决了事件的源头，才能破坏事件本身的逻辑。”陆凝伸出手指，“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吗？ 周维源瞥了一眼屏幕，又看向了陆凝，想明白了陆凝的意思。 “前面的成功和后面的失败……差别在于……” “优先出手。”费里奇也喊了出来，“周维源，你看到的是队长去攻击双日，还是队长早就准备好了，去埋伏的双日？” “我哪知道！” 不愧是你。 陆凝已经不想等周维源的答桉了，这不需要验证，因为第一起事件就和她脱不了干系，某种意义上也是她先动的手。而后面的攻击则都是执行者的被动反击，这种时候一般都有些迟了，尽管这个“迟”在时间意义上可能也就是数秒钟到数十秒。 她需要抢下一次先手，再不济也要验证一下这个理论是否正确。 但是如何抢先手？事件发生的位置完全是随机的，陆凝又不是先知，不可能预判过去埋伏。那么，不考虑这个问题的话，应该怎么做？大面积铺人手只能让执行者的力量被分散，被突袭消灭的小队就是证明。就算是陆凝自己，某些袭击她也不敢说能安全生还。 当然，她也有选择，例如让周维源用核心武器问，可是这种事情靠有限的几次询问纯粹是浪费。 有别的方法……或许需要一些运气，不过，就算是加上运气的要素应该也可以。 陆凝脑海中划过了一个念头。 “给我个屏幕。” 有一些很浅显的规律，诺诺队长此前的讲解当中也说过了很多关于镇压的要点。例如下一次事件会清除上次大多数事件的造物，例如事件的破坏要从根源开始做，也包括……发生过事件的区域绝对不会成为之后的“发源地”。 那么，去掉那些已经发生了事件的地方，收容单元本身也绝对不会被选中，剩下的就只有走廊和各个房间。她圈出了刚刚发生的那些事件位置，它们看上去毫无规律可循，最多只能说“天干”和“地支”正在尽量平均这些位置的分布。 然而就算如此，问题还是很大，环状建筑太大了，各个建筑的空当非常多。有着密集收容单元的纸级建筑可能还好一点，但是神级建筑是个人都知道那里面有多少空着的地方。 【岁乙亥……】 第一行金色的字体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陆凝认为自己不能继续等下去了，等着就是流失机会。 “这几个位置，我们各自去看！”陆凝将自己圈出来的最大可能的几个位置甩给费里奇， 出门向楼上走去。凶级建筑至今为止只发生过一次事件，按照这个分布来说，下一次极大概率就是在这里发现，三四五楼的走廊都可能是发生的地点。 【……西北之荒，有医行游，起沉疴而疗绝症，生死人而肉白骨，所经之地，人皆称颂。】 方位猜对！ 陆凝向楼上跑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沉重感。 有人？ 不对……是衍生体。 陆凝拐过一个转角，正好看到一队执行者用武器对准了一个躺在地上的老人。 “等下！”陆凝喊道，“你们先别杀他！” “这老人是突然出现的！是天干和地支的衍生造物！”一个执行者一边警戒一边回应道，“说你的理由！” “这次的事件！起沉疴而疗绝症，生死人而肉白骨，你们是想造一具尸体出来让它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吗？” “那……该怎么做？” “把那个医生找出来！最先需要解决的目标！等等……”陆凝再次看了一眼地上的老人，依然是没有任何生命反应，仅仅是一个被模拟出来的存在。 “医生肯定在这附近，把他找出来，尽量击杀！”陆凝拔出了荒疫。 “知道了。”那群执行者也看不上这个快死的老人，这种就算杀死也没什么提升的存在纯粹是为了消除隐藏的威胁。 陆凝将一枚瘟疫子弹打入了这个老人的身体，她很想知道，如果她一直催生病毒，让这个被创造出来的病人永远治不好，那么所谓的“人皆称颂”的治疗手段还能不能算数。 68 众生如我 陆凝拆下了压缩机上的那个应该算是收纳模块的方块，走向了巨人。当然，她需要先杀死对方，这并不难。杀死巨人之后，陆凝将盒子贴在了对方的尸体上，随着一阵令人感到幻痛的折断压缩的声音响起，巨大的躯体被轻易地吸进了她手中和一般铅笔盒差不多大小的盒子里面。陆凝将其安装回压缩机，扣下按钮，随着三个工作指示灯依次亮起，一团暗棕色的，带着一些绿色斑点的“炸弹”从里面掉落出来。 所有被压缩出来的炸弹侧面都有个安全拨片，只要将拨片掀掉，就可以投掷出去了。无论是受到勐烈撞击，还是拔掉拨片后十五秒，炸弹都会爆炸，完全是追求快速易用。 “不错，爆炸我就不测试了。”陆凝点了点头。 “那么，请您在收货单这里签字。”快递员取出一张单据，在陆凝签名之后，周围的一切立即恢复了正常。快递员微微弯腰，接着转身离去，和上次一样没入空气中不见了。 陆凝将炸弹放进口袋里，走出了监牢。 这座监牢区域内一共有四间牢房，除了陆凝的牢房已经被砸坏了以外，另外还有一间牢房被破坏了开来。陆凝扭头走到自己的监牢旁，端详了一下栏杆。 监牢的整体是金属制造，栏杆也是这样。只不过被破坏的栏杆部分却露出了木头的纹路。如果这不是什么偷工减料的手段，那就是刚刚破坏监牢的巨人有什么特别的手段？ 陆凝走到了另外两个还在封锁的监牢旁边。一个监牢里面躺着一个呼呼大睡的，皮肤呈暗紫色的胖子，身上似乎还有一些油脂正在从皮肤上流淌出来。另一个监牢里面的人则骨瘦如柴，目光呆滞地盯着墙壁上的一张涂鸦，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任何回答。 这俩没反应的囚犯陆凝喊了两声就没再管了，她继续往前探索，找到了应该是狱卒之类的人值守的地方。这里没有人，角落的架子上只放着一些没用的木板和杯子，而且也已经积满了灰尘。唯一的一套桌椅放在中间，一支燃烧了一半的蜡烛插在烛台上放在桌子中央，此外也没有别的东西了。比较值得关注的东西是靠近楼梯的位置有一只木箱，木头腐朽了不少，她将锁头敲掉打开箱子，从里面摸出了一把钥匙。 陆凝看过牢房锁头的模样，和这把钥匙的大小并不匹配。她走向楼梯，并没有向上的方向，往下走，在拐了一个弯之后，继续往前的楼梯被一扇铁门拦住了。 她用钥匙打开了门，然后探出一把镰刀试了试，铁门的锁可以被镰刀轻松削掉，没钥匙也一样。 “……古怪。” 那个巨人肯定是有古怪的，这个监牢这点形同虚设的封闭手段根本关不住人，难道只凭不给出口这样的手段来将囚犯关在里面？ “以警恶徒，是吧？” 如果一切如天干地支的事件，那么这间监牢里面发生的事情应当被描绘出去让“恶徒感到恐惧”，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而如果里面是这样宽松的管理，难道是要让别人看里面的囚犯互相厮杀吗？ 陆凝思考着这个问题，走到了下面一层。 同样是四间监牢，而监牢的条件比起她那一层要好得多，至少房间不是锈迹斑斑的，金属层完整。外面的值班区域架子上同样没啥东西，甚至这次连箱子都没有了。陆凝走到监牢区，立刻听到了几声冷笑。 一间牢房里坐着一个浑身裹在肮脏的白布袍子里面的人，只有一双阴鸷的眼睛露在外面，在发出两声冷哼之后，这个人就转过头去，不再看陆凝了。 “喂，不要在意。” 另外一间牢房里面坐着一个光头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壮实小伙子一样，他带着笑容向陆凝挥了挥手：“那个家伙就是喜欢故弄玄虚，不要搭理就好了。你是新来的狱卒吗？” “不是。”陆凝说。 “不是？那么你是囚犯？不可能啊，囚犯不应该出得来。” “可以，我认为……你也可以出来。” 陆凝并不会被他无害的外表欺骗，事实上在四间牢房中，生命火焰最强烈的就是这个男子，甚至比之前那个巨人还要强上几分。 “我没有钥匙啊，你能放我出去吗？” “你不需要钥匙。”陆凝说，“这里关押了十六个囚犯，却没有相配套的关押设备，我想你我都清……楚……” “哎呀。”男子盘起双腿，一手托腮，笑嘻嘻地说，“你知道？” “你——这里——” “来打个赌吧。”男子说道，“如果你能从这里出去，你就可以把这里的情况和你的猜想说出去。我甚至还能告诉你一些隐秘，不过输了呢，你就在这个洞天中的洞天，当一辈子囚犯好了。” “你是天干……还是地支？”陆凝盯着这团旺盛燃烧着的漆黑的火焰。 “都不是啊，执行者。”男子慢慢起身，双手抓住了监牢的栏杆，“你难道意识不到吗？众生如我，我即众生。众生相何其多，其中哪个是我？” 话音刚落，栏杆就在男子的手掌中破碎，重新组合成了一把窄刃直刀的样子。 铁链声在陆凝的周围哗啦啦响起，镰刀勾向了周围，无形的牢狱被她抓住，而陆凝的眼神异常警觉：“你骗不到我。” “我无需骗人，这片地方原本如此。”男子将直刀倒转，刀锋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执行者，你不是想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吗？你们这样的存在无法突破时间的束缚，但我们可以。来吧，看看你——时间角落的你的力量。” 他将刀锋刺入了自己的喉咙，这一次，是男子整体开始如同玻璃一般破裂。 陆凝扯住一根铁链将自己拉向了空中，几团雾气从她周围飘过，将前后护住。她视野之内的黑色火焰正在如同爆炸一样飞散，而一团深红色的火则从黑色火焰中蜕变出来。 “天干”和“地支”因为联合突破的特性，从来都被执行者当成一体的收容物来镇压，而其突破后所展现的本身特性也让很多人不对它们做太严格的区分。 但是现在，陆凝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地支”……是啊，如果真的是完全一体的，为何会区分狂和神？就算天干的数字统计宽松一点，也不应该是这样区分的。 “还有心思想别的吗？” 男子的声音在陆凝的耳边响起，周围宛如玻璃一般破碎的空间倒映出了数十道身影，每一个身影都是模湖不清的。雾气中的自动反击瞬间探出了镰刀，却与空中的刀锋撞在了一起。 “都是幻影。” 甚至就连这片空间——应该说，一切构成那种玻璃一般破碎效果的都是幻影，属于地支所制造的独特幻影。“地支”所掌握的众生百相能够模拟出任何生命，甚至包括在陆凝这里被识别为人类的红色火焰，地支也同样可以创造出来。 “那些事件所记载的人神妖魔……”陆凝挡住了直刀从侧面的攻击，但是用来格挡的锁链却被刀锋噼断，“实际上是你的功劳？” “我不希望你将地支和天干区分得那么明确。不过，那些生灵确实诞生自地支的记录。”男子带着笑意说道，“这些事，等你活下来可以慢慢想，执行者。” 卡。 空间再次产生了破碎，这一次，陆凝看到了一双阴鸷的眼睛。那个裹在白布袍子里面的人突兀地在空间中增加了更多的裂痕，一只干瘦如同鸡爪一样，抓着一根石杵的手从破洞中伸了进来，并试图将其扩开，让身体能够钻进来。 这些囚犯…… “十六囚人，除了你和你杀死的那个，还有十四个。”男子的声音这次彷佛从远方飘来，“知道吗？他们的结局已经呈现，因此这段记录无论做什么都没关系。” “你是在提示我，还是试图继续误导我？” “能这么想，就意味着你作为执行者的素质还是不错的，继续努力吧。” 地支的状态，似乎更接近于某种看热闹的样子。而很多具有智慧的收容物似乎都有这种特点——都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着执行者，出一些充满危险的难题给他们，如果执行者做得好会得到一些好处，而一步不差就是死亡的结局。 “又在想别的？” 很不对。 陆凝确实会在战斗中思考对方的破绽和破局的方法，但是这个过程一般都非常快，何况现在周围的雾气多数在自动防御，她在战斗中并不存在因为走神而失误一说。但是对方总能察觉到她在思考的那个时间。 时间角落的我的力量？ 陆凝立即明白了原因，作为能够控制时间的存在，地支甚至可以抓住每一个执行者未来的片段，而理论上每一个执行者都具备着神级核心武器的潜质。 但男子的攻击至今为止都没有突破她的雾化，对于一个有神级收容物作为后盾的存在来说，这非常不合理。陆凝也不认为自己达到神级之后还会对狂级的自己束手无策。 就在这一瞬间，她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她身上，即使雾化不受上，狂风也依然将她吹飞了出去。另外两名囚犯此时也已经出现了，一个是满脸胡子的老人，单手拎着一把榔头。另一个人则是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女人，手上抓着一面盾牌。 空间的破裂感更加严重了，陆凝抬头看了一眼在玻璃状碎片中出现的四名囚犯，然后挥手切开了自己身下的地面——用紫色的刀。 地支非常恶趣味，它在这片幻影空间中布置了一个谜团，然后用一堆障眼法来欺骗她，陆凝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她也能感觉得到，涉及自己神级的秘密也正如地支所说的那样被借来了，毕竟要钓鱼还是真的需要鱼饵的。 规则书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如果出现意外离队的情况，优先考虑规则书，出现任何矛盾情况下，以最早的记忆为准。此外，执行者们一致认同的真理，不可相信收容物。 不可相信，并不是指将收容物说的每句话都当成谎言，因为如果这样也就代表相信收容物永远说谎了，对收容物来说利用这一点并非难事。陆凝知道她只能跟着自己的感觉和判断来走，甚至她需要揣测地支的“心理”。 收容物心理学，听起来很像是某种黑色幽默。 陆凝落地之后，就闻到了一阵混合的臭味。 往下的第三层，四座监牢里面囚禁的人……已经很难称作是人了。一个拿着装满黄绿色液体的瓶子，浑身都是溃烂，却依然将瓶子里的东西涂在身上腐蚀伤口的囚犯是这里唯一一个勉强有人样的，另外三个——一个挂着一根绳索吊在监牢里面；一个将头埋在水缸里，浑身浮肿；最后一个更是全身都燃烧着。这里的臭味就是这四个不知道死活的囚犯的集合，对于陆凝的突然闯入，没有一个囚犯注意到。 然而陆凝不在乎他们是人是鬼，锁链甩出，锋利的镰刀立刻切断了四个监牢的栏杆，然后钉进了每个囚犯的体内。他们是有生命力的，只是宛如凝固了一般，很难被抽取出来。 “这样吗？”陆凝拽了一下锁链，将上吊的囚徒身体拉了过来，将压缩机的收纳模块直接拍在了对方身上。 同样的骨肉碎裂声后，陆凝压缩了这具身体，得到了一个呈深紫色的小球。 尸体？还是活着？她放开了锁链，快速来到了值守的地方。相比于前两个，这里的桌上多了几张纸，上面是简笔画的人类肖像，一共是三男一女。他们每个人的相貌都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不过这一层的四个囚犯的容貌基本上是没法看出原来模样的，她也无从比对。 头顶传来了碎裂声，看起来那里的空间又被凿开了。陆凝一抬头，看到了一把榔头，不过是砸在了那个囚犯自己的手上。 似乎……她亲眼见到的破开空间的行为，往往和这些幻象受到伤害时有关。 她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在对方还没制造更多的碎裂空间的时候，一镰刀就钉进了这个囚犯的脑袋，将他从上面直接扯了下来。 70 归来 70】归来 “救……救命！” “这是什么？我、我的眼睛！” 并级的建筑之中，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一条走廊当中，并同时引发了并d19安宁的镜河突破了收容。一队八名执行者本来正在这里巡逻，哪怕早有准备，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强度依然超出了预期。 只是一瞬间，黑色斗篷背后就伸出了十六根细长的骨刺，每一支骨刺的尖端都挑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球——这八名执行者的眼睛在一瞬间就被挖了出来。 除了领头的两个人依然能保持镇定之外，突然瞎掉的慌张顿时让另外六个乱了阵脚。不过也没有什么区别，瞎掉的众人立刻发现自己连听觉都已经不灵敏了，他们没有办法再听到一丝来自外界的声音。 这个队伍的临时队长是唯一在此时此刻还能有所行动的，他的皮肤上钻出了大量的触须，这些触须很容易就能窥探到周围的气流变化，作为老手，多种感知方式也是一种准备。 然而队长的感知只能感觉到锐器破开空气的声音。 “死神”拔出了镰刀，一次挥砍便斩下了八人的头颅，护甲、武器在“死神”的面前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一缕红线从每个人的顶门延伸而出，在死神的手中打了个结，然后挂到了背后的一根骨刺上。八个没有眼睛的脑袋带着愤怒、惊恐、不安等表情，此时也显得分外扭曲。 地上出现了水流，蓝色的清澈水流从被打开的收容单元内流出，开始浸没走廊。八具尸体的血肉很快就溶解在了这干净的水中，甚至连衣服、装备都没有一丝残留，仅剩下八具无头的白骨。“死神”靠近了一侧的走廊大门，轻轻抬起镰刀，在门上噼开了一条紫黑色的裂缝，紧接着紫黑色就迅速将门腐蚀开了一个大洞。 死神以平移的方式穿过了被腐蚀开的洞，带着流水继续走向下一条走廊，而这一次走廊里面并没有人。死神那双幽光闪耀的鬼火状眼睛转动了一下，盯向了旁边的收容单元。 并级建筑内，神级衍生体“死神”已经出现，目前可知的两点行动逻辑——死神会攻击处于同走廊的执行者，杀死所有执行者后走向下一条走廊。死神进入没有执行者的走廊后，会释放走廊内的收容物！当前d19安宁的镜河、a11蛾木林，b13不运的赌徒、b20最后一搏和c1宝石标本均已突破收容！】 并级建筑内的人立刻向所有建筑播报了消息，并跟着强调现在并级建筑内留的人恐怕不足以完成镇压工作，急需支援。 “啊，并级建筑还真是多灾多难，刚解决了山君，又来了个死神……” 并级建筑里面并不是没有神级核心武器的人的，只是这个人不能出手——或者说，也不准备出手。 凌杞躺在休息室里单独的小会议室中，而他队伍里面仅存的几个执行者也在旁边。 盖天虎、锦衣凤——这两个当然都是代号。两名游客已经是凌杞队伍里面的佼佼者了，而另外三名游客则已经在凌杞那荒唐的管理下死在了此前的工作中。 随着人数越来越少，队伍方面的工作倒是越来越清闲，毕竟人数太少的队伍也无法承担大量的管理工作。不过队伍里的气氛也越来越沉默寡言，最开始凌杞还在活跃气氛，而后来干脆就撒手不管了。 现在……和盖天虎他们那一批一起来的人，还剩下四个。后来补充进来了一大群新人，这次全都被凌杞放出去“训练”了，只有盖天虎四个人被留了下来。 “你们四个，也算是跟我最长时间了。”凌杞靠着椅子，几乎倒下去了一半，他对众人眼睛里的不信任视若无睹，只是在转动手里的一个像是鼓槌一样的东西。 “这次我让你们先留下来，那也是为了避免你们突然遇到什么东西就死了，看看，天干地支哪次出来都得杀上能填充几个小队的人才会被镇压。你们当中，也就盖天虎的武器到了狂级了吧？你们的实力还不够啊。” “队长，那些新人的实力……” “太弱了就算了。”凌杞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能够在审判岛这样的险境中活下来，说明你们值得我培养。他们？还没证明。” 证明…… 这是盖天虎听过的最可笑的东西。凌杞作为队长，对审判岛的各种事项讲解只是草草一带而过，工作的时候也根本不管他们的工作成果，只有发生失误的时候才会姗姗来迟地抵达。本来作为游客，第一轮的四天管理中他们已经谨小慎微，五个游客没有一个人死亡，但是在后面收容物级别提升上去之后，面对各种初见杀，没有人传授经验的情况下，三个游客死于非命。 “唉，我知道你们可能对我有点不满。但是执行者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后你们就会明白了……好了好了，现在你们也可以稍微去出一点力了。虽然神级的死神你们一定打不过，不过被放出来的那些可是好对手。” “好对手？并级……”盖天虎皱了下眉。 “别把我当成完全不管队员的那种队长啊，我可是为了你们的成长煞费苦心来着。”凌杞勾起了嘴角，“有件事你们不知道吧？天干和地支除了制造事件以外，还有个隐藏的条件，那就是它们放出来的那些收容物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强化，甚至能被强化到神级水平。” 盖天虎眼睛微微一亮。 “我充分评估了一下每个建筑物里面收容物突破后的水平，认为并级的这些在被强化后正好可以让你们练手，不然我为什么把你们留在这个地方？” “您……是怎么知道的？”锦衣凤小心翼翼地问。 “你以为我是怎么将核心武器提升到神级的？啊，审判岛总是会有一些意外惊喜，而我正是那个比较走运的。所以我也比较钟爱那些走运的人……嘿，不去试试吗？相信我，如果你们能活着回来的话，我会给你们更好的东西。” 盖天虎四个人站起身，走出了会议室，穿过休息室走进了走廊。没有几个人关注他们，毕竟他们的核心武器在此时已经起不到多少重要作用了。 “老虎，我们真要……”锦衣凤低声问。 “凌杞这个人早就没什么信誉了。”盖天虎咬着牙看向那两个不是游客的队友，“青衣，留声机，你们两个……” “我们也不信。”代号是留声机的人是个身材健壮的高大男子，他本来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然而审判岛的经历让他的神情早已蒙上了阴翳，“无论他出于什么心态给我们说这件事，都不能改变他是个疯子的事实。运气？难道他就是因为想看我们运气好坏，才把什么都说得非常模湖的？” “我和一些别的队伍的人沟通……”青衣轻声叹息，“那些队长，诺诺、乔瓦尼、莎萝、阿比盖尔，这些和我们同期的队长对队员的态度比凌杞好不知道多少，他们真的珍惜自己的队员。” “那么我有个想法。”盖天虎说，“既然有了这个机会……我们将核心等级提升到狂甚至神，然后……我想我们也没有什么机会再去听从这位队长的‘教导’了。” “老虎，你知道了些什么？”锦衣凤问。 “没什么，有个别的队的人之前联系了我，她知道我们这里的处境，所以准备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不过帮助只是辅助作用，重要的是我们的实力要压得住。” “谁这么好心？”留声机问。 “嗯……一个叫苏沉梦的，是乔瓦尼队伍里的人。放心吧，我也不会把性命完全交给别人，她只是给我们一点帮助而已。” “老虎，你最好心里有数。”锦衣凤有些不安地捏了一下自己耳边的头发，“从来到这里就没什么好事，我们一直被人骗，我现在不相信除了我们几个之外的任何人。” “我知道。先从最务实的角度吧，你们的核心武器不是快到狂级了吗？我们现在先做这件事。毕竟审判岛上实力最重要。突破收容的收容物里面……不运的赌徒是最弱的，就算被加强了应该也可以应对，我们先试试。” 盖天虎是个谨慎的人，和代号不同，他是那种能练成十里坡剑神就绝对不提前出山的超级稳健派，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带队，才能从凌杞那神经刀风格的领队下生存下来。此时此刻，他也继续沿用着他的做法。通过广播实时播报知道了各个突破的收容物位置之后，盖天虎就赶往了“不运的赌徒”所在的走廊。 b13不运的赌徒，一个人形的收容物。这个收容物嗜赌如命，却在赌博上毫无天分可言，然而在赌博之外却无比走运，走运的程度可以这么形容——如果他没有赌博的毛病，那么可以每天过世界首富一样的生活一直到死。 这样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属于异常了。在被收容之前，其末日核心“伟大财富”便已经污染了他们世界近半数的人类，为了掠夺财富、扩大自己的资产，他们宛如失心疯一样压榨他人，结党营私，甚至发动战争，这些人……已经掌握了那个世界财富的95%以上。 不过换到审判岛上，镇压“伟大财富”就不是那么困难了，四个人身上的装备都是抗精神影响的，可以免疫这种类的精神腐蚀。不过饶是如此，盖天虎在进入那条走廊的时候依然用自己的核心武器对走廊进行了扫描。 核心武器“卫星”是防御偏辅助的武器，完全符合盖天虎的性格。他确定了这条走廊上只有孤零零走过来的一个收容物后，才打开了门。 那里面站着一个干瘦的男人，男人的背后则漂浮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鬼影。 “啊，是人！”男人指着盖天虎大笑了起来，“你好，愿意来一场赌博吗？我什么都可以奉陪！” “你们上，我来掠阵。”盖天虎打开了手里如同尖锥一样的武器，四片伞翼从护手上弹出，上面流转着虹色的光辉。 “我要是你们就不会这么轻易上。” 另一个声音传来的瞬间，盖天虎瞬间感觉头皮一紧，扭头看到了一团黑雾中走出了一个人。 “你是……陆凝！” “我还真是名声在外了。”陆凝微笑了一下，“抱歉，可能吓到你了，不过刚来的时候我们见过，记得吗？” “是的，我记得。”盖天虎谨慎地说，“但是我也知道最近你袭击杀死了几个执行者，后来说是疑似被什么附身了。”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信审判岛的公开声明，否则我当天就会人间蒸发了。”陆凝耸了耸肩，“回到正题，这些收容物的强度和你们预期的可能不符。” “我们知道，天干和地支导致的突破收容会强化收容物的实力。”盖天虎说。 “哦？那告诉你们这个的人没告诉你们，不同收容物的强化幅度也是不同的吗？”陆凝微微歪了一下头，“我还没看到别的收容物，不过眼前这个光是实力层级上已经是狂级里面中等水平的存在了。” “狂级？” “啊，它向你们邀约一场赌博了吧？平时这个收容物只能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进行赌约，战斗力很弱。但是现在……” 彷佛为了证明陆凝的话一样，赌徒尖声喊道：“那么就赌你们能否杀死我吧！限时一百秒！我赌我能活下来！” 喊完这一句之后，它居然转身就跑。而盖天虎四个人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上彷佛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了。 与突破后的“不运的赌徒”进行赌博，输了的人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而现在，赌约被强行建立了！ 盖天虎脸色一变：“抓住它！” 锦衣凤立刻抛出了一支飞镖，飞镖在空中展开为八支，携带着一个网兜罩下。“不运的赌徒”却从怀里拔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一刀就划破了网兜。 “它能破坏我的核心武器控制！”锦衣凤脸色一变，“确实是狂级！”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黑雾出现在了赌徒面前的门口，一把镰刀从雾气中探出，穿透了赌徒的肩膀将他提到了空中。 “很遗憾，今天你这个赌徒还是不怎么走运。” 72 立场永存 “晏融”轻而易举地肢解了“死神”。 而陆凝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现在的自己面对这样的晏融，在狭路相逢的时候也依然没什么胜算。不过作为神级技能的生灵拟似倒是可以让她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或者如果她知道哪个比晏融还强的人，拟似一下说不定也能打。 不过测试也能看得出来，这个能力依然不是完全模拟，陆凝模拟的晏融所使用的全部都是陆凝本身具有的能力，而不是晏融的“流亡”或者别的什么的能力，估计别人也是一样。所以没办法通过这种方式直接拷贝强大的敌人能力。这个界定目前还比较模湖，陆凝准备接下来测试一下。 “死神”的残骸正在慢慢消失，只可惜这一次的事件阻止恐怕依然算是失败。 陆凝正打算转身离开，去找别的目标测试一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你是这里的执行者是吗？”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陆凝感到一股冷意从心里直接散发了出来。 “我怎么不认识你？哦，对，应该过去很久了吧。他们都死了。” 周围的生命反应……的确有那么一处。但是它此前太小了，只是一朵毫不起眼的黑色火焰，相比于死神那团火焰来说几乎可以忽略，甚至会让人以为只是一些迸裂出去的残渣。 然而现在——这团火焰在死神消失之后，依然闪烁着。 “从你一下子锁定我的末日核心位置来看，你是个水平不错的执行者。”那个声音悠然说道，“像你这样的执行者很多吗？如果数量不少的话，说明执行者的平均水平又有了比较好的上涨。” “你是——宝石标本。”陆凝向周围看去，一些近乎完全透明的蝴蝶正趴伏在她周围的墙面上，她看到的黑色火焰正是从其中一只蝴蝶上散发出来，那是宝石标本的末日核心“结晶世界”。 “如果你要现在破坏它也可以，我没什么意见，而且这样还能尽快回去。” 说完这句话后，那个声音甚至还发出了类似打哈欠的声音。 “你……和别的收容物不同。” “你是傻的吗？收容物之间怎么可能一样？我当然和每个收容物都不同……哦，原来你们还没了解这件事，太好玩了。” 陆凝骤然感到了一阵冷风，她的半边躯体立即化为雾状，接着这片雾气中间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躲开了，还是挺不错的。我认识的那些执行者里，水平到这个地步的也就十个左右。”宝石标本带着笑说道。 而此时，陆凝已经感觉到宝石标本刚刚发出的攻击强度完全是神级的，不依赖任何宿主它也能发挥出这种威力来，这从未出现在以前的记录中。 “你此前没有苏醒？” “收容物的不同在方方面面，你们为什么认为我们都醒着。”宝石标本这次的声音有些好奇，“奇怪，你们是否认为有些收容物是没有智慧的？真是奇怪，虽然和我们相比你们又弱小又偏执，但是作为导致了世界末日的我们，自然也可以囊括智慧生物的一些特性。” “你们——” “哦，当然也不要将我们当成和你们一样的，我只是刚醒过来，有些想要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下一次扩容的时间就要到了吗？这一次我们会迎来什么新的伙伴？你们又会迎来什么样的绝望？你知不知道？” 陆凝能感觉到宝石标本话语中充满了恶意。 这并不是针对她，而是收容物本身对执行者这样的人类就存在的恶意。 这些话语它完全知道说给执行者是什么效果，只不过它就是想看到效果。 “两天后。” 可惜陆凝并不会给它看乐子。现在宝石标本的羊攻只有一次，她的镰刀却已经有好几柄瞄准了那个末日核心。只是她知道，她可以轻易摧毁对方的末日核心，却不能错过对方这样说出来的东西。 “我们会在两天后迎来一次巨大的考验，我觉得就是你说的扩容。为了这件事，所有人都严阵以待，而这一次就是一场演习。” “和他们做的事情差不多嘛。总是会有人以为，只要好好准备，做好觉悟，牺牲一部分人，团结起来，就能多活几个人。”宝石标本讽刺地说，“然而像你这样实力的人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了。” “我们当然知道危险。”陆凝说，“不过你总是提到之前的执行者，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批？听起来我们比起他们那个时候又进步了不少？” “不要想着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情报，执行者。你们的命运我不关注，别的收容物准备怎么对付你们我也不关心。对我来说，审判岛不过是个很好的休息区，而你们对我们的管理更像是服侍。看起来我今天会醒来也是……哦？” 一只透明的蝴蝶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了半圈。 “哈哈，有些意思，那么这次我看看新一轮的执行者能不能带来更多惊喜好了，别像上次那群一样，还没开始反抗就被斩首，屠杀殆尽。” 陆凝再次感受到了一股威胁，宝石标本已经转变了心意，陆凝立即压下手掌，镰刀从雾气中涌出，瞬间将那末日核心寄宿的蝴蝶击碎。周围传来了一阵水滴滴落的声音，宝石标本也消失了，回到了自己的收容单元。 “必须……做一些验证工作了。之后的危机是什么？总觉得我们的准备还是不够充足……” 陆凝忧心忡忡地离开了这条走廊。 = “对天干和地支的镇压工作如何了？” 柯勇坐镇在神级的休息室内，也担当着对整体演练的评判职责。他的旁边则是他自己队伍的队员。 虽然被称为“教官”，但是柯勇自己队伍的队员数量却不多，不算他只有六个，甚至有三个人的核心武器都只是狂级。倒不是因为战斗不够多或者资源不足之类的原因，而是柯勇要求自己的队员走的都是积累自身的途径。所谓积累自身，就是核心武器哪怕制作出来也会继续随主人的过去逐步更新而继续改变，在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提升到神。 这个方法法比莫和尹维娜也知道，但两人认为这种类似于悟道一样的手段实在不适用于快节奏的审判岛，反而可能对执行者造成一些误导，因此只有柯勇队伍内部如此实行。 “按照以往的惯例……还需要几次全面进攻的机会，具体一些的话，三百九十秒左右的攻击时间。”一个穿着灰色风衣，戴着一副眼镜的女性回答。 “这个进度比预计要快，他们的攻击力弥补了他们在阻止事件的低效率上。” “队长，新人的素质很不错，您大可不必如此焦虑。”女性劝说了一句。 “死亡不会因为素质不错就避开。”柯勇拧起眉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诺诺队伍有一个机缘巧合，被送上神级了，尽管这为地支增加了一个生相投影。” “也不错，别的呢？” “苏沉梦按照她的承诺，把那些人都提升到神级了。容我多说一句，队长，她的手段过于邪门了一点……融合核心武器、甚至吃掉别的核心武器，这种事情我们也有人会做，毕竟实力第一。但是……吃衍生体……” “因为她的核心武器就足够邪门。”柯勇冷哼了一声，“繁荣？我早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繁荣，没错，繁荣的是这个文明……和几个个体有什么关系？” 岁己卯，群星落于阴山之麓，即有千余众举兵，一呼百应，自号星君，顺应天命。】 “他们运气不错。”柯勇微微抬起头，目光似乎透过了墙壁的阻拦，看到了外界。 群星正在落下，但也有一个身影正在冲向天空的流星。“誓言”江昊炆这一次率先动手了，他向天空探出了手掌，一瞬间，所有流星的轨迹都开始扭转弯曲，向着人影聚集了过去。 “他依然那么讨厌星星。” “队长，我认为江队不喜欢听见这句话。” “所以我也只是在这里感叹一下。”柯勇说。 “先知阁下正在为大家窥探与自己相性相合的那个收容物，我们不会走前辈的老路。哦，队长，刚刚收到一条讯息，是给您的。” 女性从旁边打印设备中抽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柯勇。 那是阿比盖尔传来的消息。 除了前十，以及一些比较外围的队长以外，其余的队长此时此刻都不在建筑内值守。他们现在的任务是发掘，而发掘队伍的临时领头人就是阿比盖尔——毕竟她是当时第一发现人晏融的队长。 既然已经知道了地下有以往审判岛的遗迹，队长们当然不会放过。晏融带回来的只是一部分资料，而在筹备了一番之后，队长们便亲自下去开始发掘曾经建筑里面埋藏的其它讯息去了。 这是阿比盖尔的挖掘报告。 遗迹是被清理过的，意料之中。在被清理了之后，这片遗迹里面已经没有多少能够追朔的实物了，不过队长们的神级核心武器能力千奇百怪，用各种回朔手段还是可以挖掘出来一些的。顺便，地下废弃的建筑已经不在地支的时间控制区域之内，各种时间系手段已经可以正常使用，如果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用来作为避难所使用。 报告还特意标注已经有几个队长对几个旧房间进行了修复工程，尝试将其做成一个临时的避难所。 后面则是在各个时期的建筑物里挖掘的发现。结合一些还原出来的证据和此前审判岛给他们的资料，当时的情况也基本上可以明白了。 “那时候的收容物们就组织了一次融合突袭。和我们这个时候差不多，在此前他们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种高相性产生的融合，因此从未对此作出任何准备。我们也是走运……嗯？可是犯罪大师难道和别的收容物完全没有任何联络？他会破坏别的收容物的计划？” 犯罪大师是比较晚收容进来的，应该没有经历过上一次对执行者的全面袭击。只是柯勇这些人是知道很多收容物之间有些奇妙的沟通联系能力的，并不如表面那样被严密关入了收容单元。正因为如此，他对犯罪大师这个行为产生了一些怀疑。 = “各个收容物的立场是不同的。” 陆凝走出了诗歌颂者的收容单元，她的脸上有一层虚幻的面容，这一次她模拟成了渡边渊子，让这位思维方式和自己不太一样的友人也体验了一下各个收容物，准备听听她的意见。此前她已经逛了好几个收容单元了，不过她可不敢让渊子真的进行管理过程，否则怕是每个单元的收容物都要被她放出来试试“不完美的管理”会是什么结果。 “这个很容易看出来。” 有的收容物很讨厌被囚禁，有的却很享受这种被人伺候一样的感觉，有的则是完全不在意。收容物和人一样，也有着各种“性格”。 “只不过很难看得出来它们有哪些派系，以及派系之间的对立合作关系。既如此，如今便以剃刀定律思考即可。”“渊子”让雾气在自己面前慢慢变形成图像的样子。 “明显表现出了不同意图的派系，按照我的看法如今是这几类。对事实情况的验证，需要我用自己的能力来试一试了。” 首先是宝石——海托菲尔可一系。进攻性最强，他们造成了执行者最多的减员。在此期间，海托菲尔可本身可能只负责了将宝石送出的部分，后面有别的方式将宝石交付给执行者。 其次是融合体突袭一系，这看起来并不像是海托菲尔可那一组的计划内容，因为这种攻击方式已经几乎可以确认造成了上一代执行者关键时刻被斩首成功。而这一次队长们此前连融合体都不知道，说明是同一批收容物准备故技重施。这种方式的关键点在于找出对应那些队长的收容物，这群收容物大概率是一组。 接着，犯罪大师的从属比较独特。它的行为可以说破坏了第二组收容物的计划，原因尚不清楚，不过从陆凝的经历看大概率是故意这么做的。犯罪大师的突破收容为“红颜薄命”的手笔，这是有意还是无意需要检验。 这三组都是陆凝也想过的，渡边渊子的思路和她大致一致，不过渡边渊子最后补充的一个则是陆凝此前忽略的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也许是我以人的思考方式考虑它们了……只有弱者才需要联手，而涉及的参与者越多，规模越大，越容易暴露在明面上。你有没有考虑过，演武的幻境中遇到的……蓝天鹅？” 74 军团成型 审判岛每天都会使用大量的生化人作为素材，因为很多收容物的管理是需要支付生命代价的，而最简单的血肉需求让执行者来上的话，这种消耗也有点过分。 而因此死去的生化人尸体处理的方式，有些会卖出去给环外城市，有些则如现在这样，作为更加低级的食物需求之一投喂给某些收容物。 陆凝，或者说“墨凝烟”需要的就是这些东西，虽然是一堆残缺不全的尸体，不过“丧钟”一样可以通过注入大量的生命强制将它们化为可以活动的亡灵。而生命力的来源，则是不会真正死亡却实力不强的那些纸级收容物。只要选定目标，很容易就可以反复抽出大量的生命力来。这些生命力和人类的形式不同，不过“墨凝烟”也不需要自己的手下一定是人。 接下来就是武器——能够制造衍生体的收容物数量不少，用骸骨压缩机很快就把一群纸并级别的衍生体压成了炸弹。陆凝将多数主导权交给墨凝烟的思维后，便看着她用快速拉起来的五十个亡灵自爆小队冲进了强级，然后其中二十五个塞进了“人类精炼机”里面。大概是这些东西不怎么符合人类的标准，有十五个都被精炼机绞成了碎肉，七个变成了宝石，三个被捏成了浑身长满黑色炸弹瘤的类人生物，没有一个变成更加完美的人类。 而这样的消耗事实上约等于没有，那些碎肉里面依然具有生命力，将它们勉强捏回一个人的模样之后差不多就能再次投入使用了，而这次是捏成了七个人的外形，将宝石嵌入了这些肉块之后再次被她放到了精炼机里面。 这一次，七个人全部被转化成了一种半血肉半结晶的怪人，如果扔进恐怖片里也毫不违和的那种。而“墨凝烟”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带领着十个怪物和二十五个自爆尸体，直接踢开了“逆序生命”的收容单元大门。 “海托菲尔可。” 和陆凝的态度全然不同，墨凝烟不喜欢和对方进行任何闲聊，走过去直接坐在了海托菲尔可的对面，后面的一群怪物也鱼贯而入。就算是收容物，海托菲尔可也是微微愣了一下：“你……” “外面正在镇压，我没有很多时间在这里陪你聊天。”陆凝冷漠地说，“我们发现了你制作的宝石副产物，这件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也知道你不光是能制作那十颗宝石，你给出来的那些副产物也没什么核心的威力。” “哦？你想知道什么？”海托菲尔可微笑了起来，“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除了从我这里拿走石头的人都有谁以外，其余的消息我对你们可没有丝毫隐瞒。” “我不是来问这个的，海托菲尔可。罪恶宝石这种东西，既然你能给别人，如果我向你要呢？”陆凝说。 海托菲尔可看了看陆凝背后那些面目全非的“人”：“你要给他们用？我的宝石生效最少也是有自己心智的生命，这些傀儡可完全不能发挥它的力量。如果你本人想要一颗，我并不介意给你，而且我也会隐瞒这个消息。只是，要怎么躲过执行者的搜查，那是你的问题了。” “只要嵌入进去有心智就可以了，是不是？”陆凝说。 “哦？看起来你有一些属意的目标啊。”海托菲尔可轻轻摸了一下胡子，“说说看，你要多少？” “先来二十颗？” “咳。”海托菲尔可的手停住了，“你要是要那些用处不大的宝石还可以，生效的宝石可……” “这种事你们也是求之不得的吧？能影响更多执行者，难道不是你们一直在谋划的事情？这时候装什么？”陆凝撇了撇嘴，“不想给的话，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了。” “什么问题？” “蓝天鹅是怎么回事？” 海托菲尔可听到了这个问题之后，沉默了片刻，随后向后一躺，靠在了椅子上，双目微微眯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海托菲尔可，你们哪一个势力我都要镇压，不过看你们自己有没有那个自信了。能真正影响执行者实力的可不是你们这种偷偷塞宝石的家伙，相比之下反而是蓝天鹅那样的家伙更危险，你们大概也需要它们暴露出来，好让自己承担的火力小一点吧？” 陆凝轻轻用手指敲着椅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在安静的收容单元内形成了无形的压力。 “你们即将发动一场战争，而执行者对这场战争心知肚明。战争各方所处的地位有着微妙的平衡。弱势的收容物无论再怎么联手，也不能突破执行者的封锁，但你们知道有强势的收容物打算同时动手。站在你们的角度，以逃走为目的考虑的话，你们也会担心一个问题——审判岛至今为止，是否有收容物真正逃出去过？” 海托菲尔可的神情也没那么轻松了。 “我本来应该找诗歌颂者之类的去谈这件事的，不过是看在我们有那么一点交情的份上才先找你问问的。看起来你在人间的那点经验并不能让你具备一个良好的谈判素养。” “……我很难搞清楚你的目的。” “正因为如此才有谈判价值。回答我的问题，犯罪大师给他们的计划打开了一个口子，你们难道不应该趁机补刀吗？还是说你现在准备和我开个玩笑，准备说你们收容物是一条心的？”“墨凝烟”继续施压。 “组合联动型的收容物。”海托菲尔可终于回答了，“蓝天鹅的四个部分全部突破之后，所有的末日核心和本体都会消失，并在狂级建筑内生成一个新的收容物——蓝天鹅。这是来自上次蓝天鹅正是出现的观察结果，至于之后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总之如现在这样，蓝天鹅重新变成了四片。” 陆凝听罢，欠身而起。 “多谢。” 海托菲尔可倒是没想到陆凝居然就这样直接要走了。 “怎么？就算按照管理标准，我也和你聊够时间了，我甚至主动向你要了宝石，你也没有给我。于情于理都是管理结束，那么再见了。” 说完，陆凝就离开了收容单元。 “墨凝烟”的言语基本上都是半真半假的，或者说谈判本身就是要大幅度强调自己的优势向对方施压，同时回避掉自己的劣势。她说可以找诗歌颂者也属于一种欺骗，因为海托菲尔可至少还有点人类性质，但是诗歌颂者已经不算人了。这种威胁方式只对比较接近人类的收容物有用。 至于对宝石的需要，“墨凝烟”也并不是真的需要那些，她并没有足够的把握去控制住那些宝石，不过言语和气势上给足了，没有读心能力的海托菲尔可自然会有些犹豫。她只是为了打听一下蓝天鹅的情况，并通过言语旁敲侧击看看海托菲尔可的视角下收容物究竟有几个势力。 “时间不多了……真是忙乱。” 离开收容单元之后，陆凝将尸骸压缩机丢给了一个炸弹怪人，让它带着那群身上有炸弹的自爆士兵去继续以同样的方式找衍生体复制炸弹，搭配已经准备好的大量注入生命的生化人尸体来继续进行自我复制，而她则带着剩下的九个怪人返回纸级建筑测试了一下，这些被人类精炼机制作出来的生物实力相当强悍，九个一起上对付一般纸并级别的收容物还是办得到的。 接着，她就找了个窗户跳了出去。 建筑的封锁效果对神级几乎没什么用，这句话不仅适用于收容物，同样也适用于执行者。陆凝从窗户离开的时候能够感到有股奇怪的阻力，不过她立即化为雾气穿过了窗户上突然出现的无形墙壁。至于她能知道这个，也是因为见过多次收容物的效果作用于建筑之外，而神级的执行者也能追杀过去猜到的。 现在，她绕了一个圈，重新钻入了建筑当中，不过不是工作的区域了，而是一般休息区。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陆凝找到了那扇银色的大门。 如果她记得没错，当时这扇门并没有什么开门的要求，直接就可以推开，只不过对于执行者们来说，也很少会有第二次用到的机会—— 她伸手轻轻一推，银色的门便被推开了。 “想在这个时候快速积累足够的优势，那就只能累一点了。”陆凝望着室内的椅子和椅子后方的铁盒，“来吧，陆凝……你的记忆当中，经历的所有场景当中所认识的那些人与非人，无论生死，让他们的灵一起组成你的军团吧。” = 神级建筑内，凯沃特悄悄找到了尹维娜。 “队……队长。” “有什么事情吗？镇压即将结束，这次的执行者表现很不错，我们会在结束之后给一些奖励。你自己的……” “对不起，队长。”凯沃特的脸上都是羞愧的神色，但是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而尹维娜是多精明的人，听到凯沃特这句话的时候立即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凯沃特。 “明天……我和审判岛的合同完成了，我签的不是特别难完成的合同，所以……我决定不延续它。”凯沃特低着头不敢看尹维娜，“我，还有另外几个人，我们都是协议到期的人，我们知道这个时候每多个人都是一份力量……但是我们不想为此付出性命。” 这样的事情几乎无可避免，在此前的一些危机前后，也不乏有执行者找机会就离开。审判岛在协议执行方面是说话算话的，只要完成了签订的内容，随时都可以离开——尹维娜自己其实也早就已经可以离开了。 “对不起，队长，我们会偷偷离开的，不会让人发现……” “无需为此道歉。” 尹维娜平静地看着凯沃特，已经近乎无色的童孔无法折射出她内心的情绪。 “我们的教导和培育，是为了让每个执行者在未来都能拥有更多选择的机会，而不是限制他们未来的可能——无论是谁来限制。你不是我们，所以你们会离开，这无可厚非。” “我……我……”凯沃特的神色更加痛苦了。 如果二人只是队长与队员的关系，那么凯沃特或许还能自我说服，然而事实上，他……或者说尹维娜整个队伍的成员，每个人至少都欠尹维娜几条命。如果尹维娜如今要他们偿还回来，稍微有点良心的人也会选择留下。 “几个人？什么级别？” “呃？”凯沃特愣了一下。 “我需要知道，在你们走后，我们会产生多少实力空缺。能完成协议内容，那么大概率已经在凶狂之间了，那算是执行者中的中坚战斗力，少数几个虽然不会造成太多影响，却也可能产生人手的缺乏，我们要作出调整。”尹维娜用很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凯沃特感觉自己绷着的一股气忽然消失了，听到这些，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再算是尹维娜的队员了。 “六个，两个狂，三个凶，还有一个强级的……” 他说出了所有，倒是也不担心尹维娜会找他们的麻烦，毕竟尹维娜的品性他一直都很了解。 “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工作开始之前就会走，因为现在安排的关系，我们不会和自己的队友再见面了，也不会告别，大家如果知道……也得是等到活下来之后。等我们走了，您可以让他们都恨我们，如果这能让大家多一点团结的意志，那可能是我们最后能做到的事情了。”凯沃特说。 “这不需要你来考虑了，必要的时候我们会利用这个。”尹维娜点了点头，“那么，祝你回去之后，人生能够顺利，不会再遇到要和审判岛签约这种程度的窘境。” 凯沃特点了点头，尹维娜转身离开了。 这时候，走廊的一个小休息室里钻出了五个执行者，他们兴奋地围到了凯沃特身边。 “真没想到你就这么说出去了！” “尹维娜队长人真是好啊，你真走运，跟着这样一个队长，连这种事都可以直接说出来。” “唉，要不是不想死，我们其实和大伙并肩作战也可以的。” “既然尹维娜队长这么说了，我们也就放心啦！” “凯沃特，你哭什么？这是好事啊，不会是喜极而泣吧？” 75 狂热崇拜 对于在狂级和神级建筑里破坏末日核心的一众执行者来说，这个工作其实挺无聊的，他们只要在保护的光辉消失的时候全力输出就可以，平时基本上处于看戏的状态。由于需要抓紧时间及时输出，除了那些跑到门口的事件衍生体以外，他们也无法去远处支援。毕竟就算是神级核心武器也不是都有传送类能力。 晏融看了看眼前地支的末日核心，那上面已经布满了裂缝，原本流淌在上面的灵光也几乎消散了，大概再有一次机会，就可以完全破坏，而天干的进度也是差不多。 “真无聊啊，不是吗？”苏沉梦坐在不远处，悠悠然说道，“我更担心的是，一旦真的到了大量突破的混乱情况下，哪还有人手来管天干地支的事情。” 她说完就看了一圈，神级核心武器的执行者们却都是没什么反应。苏沉梦见状笑了起来，也没有再说什么。很显然这一次大家都没有用最大威力的招数来攻击，一场演习而已，对于拥有神级武器的执行者来说藏拙也是很有余裕的。 就在这时，上面的光完全消退了。 “最后一轮，大家加把劲吧！”有人喊了一声，随即执行者们抄起武器再次开始了攻击。 当陆凝回到了建筑内的时候，这一天针对天干地支的镇压也恰好结束。她返回并级建筑，看到周维源正在整理今天记录的数据。 “幼，看起来结果喜人？”周维源抬手打了个招呼。 “还不错，现在感觉很轻松。”陆凝耸了耸肩，“你这边呢？没出什么意外？” “没有，不过……有件事得叮嘱你一下。”周维源挠了挠下巴，“我问了一下关于你现在这个状态的隐患，你这样提升到神级也属于一种正常的路线，在实力本身上倒是没什么问题。” “哦？听起来有些其它的问题？” “嗯，你现在的状态或许已经偏离了犯罪大师的高融合适配性，在你提升到神级之后，你现在最适配的收容物是地支的众生如我。这就是我得到的全部信息，我不多问，你自己考虑一下。”周维源笑嘻嘻地说。 “唔……那倒是有这个问题。” 陆凝并不否认，她提升至神级和地支有很大的关系，甚至她的神级核心技能生灵拟似也和众生如我有很强的关联性。在这个情况下，地支的融合确实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和晏融都在神级了，你怎么处理？” “你不必担心我。”周维源一脸成竹在胸的表情，“反正我不指望打架，核心武器什么等级都无所谓，必要的时候跟着晏融跑一跑就行了，我打辅助。” “要是我没看到你之前那个魔法我就信了。”陆凝无奈。 “安心安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离开一下，有点事情。”陆凝笑了笑。 “行，估计今天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了。顺便，你给人的气质感觉变化了一些，看来要见的人比较棘手，要帮忙吗？” “用不着。”陆凝摆手走出了门，双目燃起幽火，锁定了神级建筑，直接降临了过去。 刚刚离开收容单元的苏沉梦瞬间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即使她时时刻刻都被“繁荣”保护着，此刻也出现了一种死亡的错觉。 “别慌，只是一种必然的效果。” 陆凝的声音响起，苏沉梦微微扭头，而此时，在她旁边不远的几个人已经抽出了武器。 “不是敌人。”苏沉梦笑着让那些人收起武器，“陆凝？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确实有些事，我们私下聊聊如何？”陆凝也笑了起来，这种笑容并不是她平时会经常挂在脸上的表情，现在是杜写意代打——她不准备让直接提出这个意见的墨凝烟出来，也是因为墨凝烟的性格有些难以把控，而杜写意则相对柔和多了。 神级建筑的空房间还是挺多的，两人随便找了一间，走了进去。 “说吧，什么事情。”苏沉梦将门关上。 “你在早期应该准备了很多应对最后那个什么末日审判的筹划工作吧？你起步比较早，所以一些早期需要的准备我认为你这里应该做好了。” “嗯？”苏沉梦转瞬间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你似乎和此前变化很大？” “我们也没有特别深的交流吧？你居然认为我变化很大？”陆凝笑着找了个椅子坐下，“聊正事吧，我们的时间不多。” “为什么来找到我？” “只是因为一些神级的手段。”陆凝看着苏沉梦走到自己对面坐下，轻飘飘地说，“你应该知道，神级核心武器各自有些擅长的，而我呢……简单点说，擅长观察生命的变化。” “……什么意思？” “你和你身边的人，甚至包括乔瓦尼，所有这些人身上都带有一些细小的碎片，包含着属于你的一些生命信号。就算不是和你比较近的那些执行者，身上或多或少也会有一些，我想这是你趁着之前在整个建筑布置侦查网络的时候放上去的吧？” “继续。”苏沉梦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但是你特意避开了一些人，比如说我们整个小队的人，比如晏融、文歌，这些人有的今天甚至和你在一起，然而身上却没有一点你的生命信号，要么是你的级别还不足以影响，要么就是你刻意没这么做。考虑到我的队友里面没有几个神级的，我更倾向于是后者，因此我来问个问题——为什么会刻意避开我？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们之间的认识程度仅限于互相知道是游客的程度？” “你的神级能力还挺麻烦的。”苏沉梦微微点了点头，“生命信号？这些东西真的能将信号导引到外面吗？” 光丝在她的指尖盘旋，苏沉梦的目光落在上面，若有所思。 “如果它们其实携带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又是如何控制这种影响的呢？你说得也不错，绕开了你……算是我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尽管这只是你凭借神级核心武器的优势找到的破绽，不过我承认这的确是一个疑点。” “那么，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因为我要将我可能给你的影响尽可能降低。”苏沉梦勾起嘴角，“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件好事，毕竟按照你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格来说，如果我对你也做了什么的话，现在怕是没那么好谈了。” “哪里，我一向觉得只要不是绝对对立关系，那就有余地。”陆凝随口说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苏沉梦再次开口。 “现在你发现了这个问题，你怎么想，又准备怎么做？” 彷佛是某种不需言明的默契，两人开始了互相问答的交流方式。 “你施加的影响很小，如果不是我专门掌握这方面的话，大概也看不出来。当然了，我认为那位先知阁下一定也知道，既然他都没出手处理你，我也不会越俎代庖。说实话，如你这样的人，竟然真的没有对别人进行大幅度的控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所以我并不会拿你怎么样。”陆凝说。 苏沉梦听了轻轻一笑：“如果我需要一群听令行事的傀儡，那大可以造一堆机器人，反正审判岛的生化人要多少有多少，这样的躯壳随便就能弄到几百上千。” “但是你不想对我施加任何影响，我能问问原因吗？这决定了之后我和你的合作方式。” 这个问题显然苏沉梦不太想回答。 “我没对你施加影响对你是有利的，更深层的原因为何要告诉你？” “按照我的经验来说，一般如果某件不太好的事中特别放过了某个或某些人，那么不是幕后的人和那几个人有什么亲近关系，就是有更加糟糕的图谋。我觉得我们之间没那么亲近，只能认为你对我的图谋更多咯。” 苏沉梦微微抬起下巴：“然而我并没有答应和你合作。” “答应？苏沉梦，你想活着离开这个场景吗？” 这个问题并不是一句威胁，苏沉梦立即想到了什么。 陆凝接着说：“也许你通过自己的手段积累了不少优势，但是我提醒你一下。发掘旧建筑遗址是我们的人做到的，融合体的消息是我本人找出来的，这次天干地支演习中联通六座建筑也是我办到的……苏沉梦，一直蛰伏也许能让人闷声发财，却也会让人失去很多崭露头角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 “乔瓦尼和你说过什么比较深刻的内容了吗？啊，当然，你应该所思更远，你既然愿意这样埋暗线，那也一定要和这里明面上最大的管理者们接触一下。只不过苏沉梦，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那么你现在对于收容物之类的探索到了什么程度？你知道它们会是什么强度吗？” “你想说你知道？”苏沉梦反问。 “我没这么说，但我知道得更多一点。”陆凝摇了摇头。 “你会这么说，一定是得到了什么确定我不可能了解到的东西，而且这对于最后的生存会非常重要。”苏沉梦盯着陆凝，她现在处于一个略微被动的状态，陆凝没必要知道自己不针对她的理由，因为自己没这么做已经是既成事实，而且陆凝已经有所提防；而陆凝所知道的却是有关于未来，即便苏沉梦筹划了很久，却也是积蓄手头掌握的力量，并不能保证足够。 “很好……那么我告诉你理由。”苏沉梦思考了一会之后，终于开口了，“我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哦？这种类似考验人的心态，似乎并不会出现于陌生人之间，你盯着我很久了？” “不必装模作样，你大概早有猜测。”苏沉梦既然说了，也懒得再伪装，“我好奇你这样一个人，为何竟然能得到那位的青睐。明明有那样多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人，为何又会选择你这样一个完全不了解过去发生的一切的人。但是，我不会质疑她的选择，我只是不满于她为何会选择你，于是我便做了一个决定。” “你想自己观察。” “在没有外力影响下，你所做的事情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苏沉梦很认真地说。 “原来如此，所以你没有事实上对我动手，甚至可以说对我敬而远之。” “你是她选择的人，无论我多么嫉妒你，我都不会直接或间接向你下手，只有你自己的无能能杀死你。”苏沉梦盯着陆凝，“所以你要说的那一件事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证据——你得到的消息究竟是不是我没有能力打探到的？你究竟有没有我所不具备的能力？你究竟哪一点比我更强？” 陆凝听着苏沉梦的话，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正如苏沉梦所说， 陆凝是真的对时童没什么特别的崇拜感，她不清楚时童做了些什么，顶多知道时童是上个世代活下来的人之一，星界圣堂的创立人，通过了淘汰场景活下来……很了不起，但就像是书上的伟人一样，距离她过于遥远了。即使她和时童数次见过面，也很难将这些传说一样的事情和那个咖啡店老板对应起来。 苏沉梦也许钻了个牛角尖。 “你是否想过，也许并不是我哪里比你强？”她说。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苏沉梦说，“我们现在处于一个相同的境地，审判岛的危险程度已经超乎想象，连生存都是一件需要仔细考量的问题。或者说，一个最简单的结果可以验证我想知道的一切。活下来的那个比较强，永恒的道理。” “你……算了。”陆凝摇了摇头，“好吧，我想说的是，组合型的收容物的问题。” “组合型？天干地支？”听到这句话，苏沉梦有些失望。 “不，天干地支，按照我的区分，我更倾向于将它们放在联合型的收容物类型里面。” “那你说的组合型的收容物是指……” “之前的演武里，我见到了一只组合型的收容物，蓝天鹅。我想你应该很熟悉这个了。当然，我们应该都注意到了这里很多收容物一眼就能知道它们的关联，不管是四圣兽、天干地支，还是白王黑后、七星刀这些天生就带有强关联的收容物，它们几乎把协同突破后的威胁摆在了明面上。不过，我认为我们还错过了一个关键……从在这里工作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应该注意到。” 77 第一阶段 陆凝并不清楚战斗打成了什么样子，她按照此前的计划，提前和晏融、周维源等人一同前往了狂级建筑。而来自七星刀的攻击在狂级建筑里并不是特别剧烈。仅有的问题也是被影响到的收容单元。 不过没有人知道呼星使徒的攻击方式。 她站在屋顶上，带着微笑看向江昊炆：“你很讨厌星星吗？” “我的回忆中从来没有关于星星的好印象。”江昊炆一步步走近呼星使徒，“我希望星空永远死去，收容物。” “真遗憾，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江昊炆。”呼星使徒轻声说着。 江昊炆听到这句话瞬间解开了手臂上的一段黑布，带有诅咒气息的臂铠显露而出，漆黑的裂缝撕开了双方之间的空间，无的边界霎时间就接近了呼星使徒，而后……便不得寸进。 江昊炆的身上泛起了银色的光，在光芒中，他和他发动的一切攻击都陷入了近乎静止的状态。 呼星使徒看起来很高兴，她甚至开始跳起一种祭祀一般的舞蹈，而每跳一步，天空的星星都会随之而动。 “夜空下的人望向星空，疲倦的他们已然分不清星星与霓虹。夜色之下的钢铁之网，困扰着那些本该拥抱天空的光。” 呼星使徒轻声哼唱，她的口中开始吐出名字，而她每数一个名字，一颗星星都会开始闪烁，一个收容单元也响应着融化。 “天使星云。” “玄武之棺。” “朱雀巢。” “白虎节杖。” “星隐的居所。” “残阳。” “妖星哈维尔。” “幽灵彗星。” 灾难几乎是瞬时发生的，执行者们依然犯了常识性错误，他们将这次的突破收容依然当成了常规的强制突破来处理，却没想到收容单元本身直接炸了。 不够谨慎直接进入收容单元所在走廊的执行者门被银光吞没，根本没有机会去反击。哪怕那些谨慎一些的，仍然被冲击造成了重伤。 “吃药！” 反应快的队长已经掏出各种快速回复的药剂。这种时候不少人都准备好了黄金树液或者稀释剂，只要不死就能迅速回到战场。 而屋顶上，银色的光则被扯开了，江昊炆终于脱离了被控制的状态。他知道自己一个人不可能单独镇压神级，不过这种连一招都没还就被控住的情况还是出乎预料。 “不好对付吧？” 两个人出现在了楼顶，乔瓦尼和戴文站到了江昊炆身后，武器已经完全激活。 “你们来得也挺慢的。”江昊炆轻笑。 “下头有点小乱，估计很快就要大乱了。”乔瓦尼摇了摇头。 “这只是第一个难关，真正艰难的时刻还没到。”戴文踩在一片波涛上，凌空望着呼星使徒。 “啊，三个，那就有点棘手了。我的朋友们，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呼星使徒轻声说道。 魔心少女，红颜薄命，赦命医师和正义骑士各自在收容单元中抬起了头。 “警告，禁止收容物离开收容单元！” 变红的屏幕被正义骑士一拳砸碎，她深呼吸了一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是使徒，她在呼唤我们！” 红颜薄命拨弄了一下手中的盒子，将一枚骰子丢了进去。 收容单元内的设备瞬间失效，片刻后，再次恢复时已经开始传输“一切正常”的信息。她轻巧地打开了收容单元的门，将一路上的信息全部“修正”，走向楼顶。 “我们终于再次见面了，可惜是这样一个没有风情的地方。” 身穿白大褂的医师优雅地起身，仔细收拾好手术用具之后，走向门口。 她的收容单元内有着堆积如山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被收拾得干净整洁，连一滴血都没有脏了周围。然而这种反差却显得更加让人觉得恐惧。 收容单元的门被分解开，精确拆分成了一个个组件，只不过它们再也无法拼回门的样子了。医师漫无目的地走进了走廊之中。 “生化人真无趣，终于有机会试试执行者的身体了。” 一个执行者悄悄打开了魔心少女的收容单元，然后将手中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将尚在跳动的心递给了收容物。 少女接过心脏，打开了自己的胸腔，将其塞入其中，与还在那里面跳动的上千颗心脏为伴。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执行者的额头。 “感谢你，我的爱人，和我一同离去吧，你的心在我的体内跳动，我的永恒将与你分享。” = 突破收容的播报声一时密集到让很多低级别执行者感到恐慌。 死亡的气息对很多执行者来说都非常熟悉，他们感受到了近乎凝实的恶意。而更倒霉的则是那些面对秘密皇帝的人，在感受到那些来自同伴的气息后，她原本兴致缺缺的神情忽然开始变得兴奋，与此同时，赤红的斩击线出现在每个人的身上，红锋的刀剑出现在了皇帝的手边，她双手微按，斩击瞬间放出。 “防……” 队长没能说完话，他们光是挡住这种斩攻击就已经竭尽全力，也幸亏他们拿到了安全提取物制造的道具，否则刚才就死了。 至于别的执行者，在感受到死得瞬间就立刻跑路了，为了能多活点时间，每个人选的制式装备都是往跑路上贴近的。 “很不幸。” 通过生命视觉观察着一切的陆凝很快就看到了建筑里的生命变化。 “狂神之下，恐怕全是消耗品。” 她的朋友倒是没有特别恐慌，晏融和陆凝两个神级带队，除了周维源这个在纸级不成长的以外，每个人都在此前的镇压中有所成长，逢代早已成为了狂级，已经对神级有了一丝感觉，而天宫和艾欧丽也是成功到了狂级，本身战斗力也不弱。 “发觉了没，那个使徒影响的都是狂神以外的单元，不然青龙锋刃怕是也要突破了。”晏融说。 “不要大意，影响不了和没出全力是有区别的。”周维源懒洋洋地说，“不过七星刀都跑出来了，是不是得管管？” “那也得管的了。”陆凝说。 她看到那些试图阻拦七星刀的执行者几乎都没能撑过五秒。哪怕收容等级不同，她们离开收容单元后也都是神级的强度。别的不说，陆凝绝对不想接一下正义骑士的冲锋。 队长们正在聚集过去，只是光是呼星使徒就可以拖住三个，队长们可能也会力有未逮。 “陆凝，对付收容物也得考虑相性问题，你对付不了的别人说不定能克制。”周维源拉了一下衣袖。 他在提醒自己吗？陆凝微微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期间有几束激光穿透了墙壁。 “还是很麻烦。” 玄武之棺突破后释放的末日核心“世代交替”会唤醒七名死亡的执行者，将其标记为玄武七宿，平时这只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然而在呼星使徒的影响下，七颗星星几乎是一瞬间便升上了天空。 既然玄武之棺如此，另外两个也不例外。 白虎节杖突破后会立即选择一个有七人以上聚集的房间，展开末日核心“斩将封宿”，七名实力最高的执行者会被转化为白虎七宿。而朱雀巢则会随机在一间临时休息室里扎根，通过短间隔的激光向全建筑内的执行者发动随机点人攻击，被最先杀死的七个人会送入其末日核心“临兵点卯”，并转生为朱雀七宿。 本来它们生成七宿速度都不快，偏偏被呼星使徒呼唤了。正在与呼星使徒交战的三名队长听见她念出一个又一个名字，似乎根本不需要见面，她便定下了那些执行者的死亡。 走廊里还没有完全混乱，执行者们纵然面对大规模的突破，也依然在组织应对，甚至其中还出现了法比莫，尹维娜和柯勇队伍成员的身影，他们的实力极强，比同级别核心的执行者要厉害许多，一时间局面还可以控制。 “陆凝，什么时候行动。”艾欧丽有些兴奋地问。身为血族，她其实对不认识的执行者没什么怜悯，倒不如说越混乱越开心， “还不是时候。” 有些可悲的是，现在就是温水煮青蛙的状况，执行者们现在面对的危机只能说是第一阶段刚开始，而陆凝的打算就是让水温上升快一点。这会让一些人进入殊死搏斗的状态，也会造成很多人的死亡。 狂级的收容物当中，有一个能够快速造成大规模突破的存在，就是狂15，145年前的照片。 它是一本白灰色封皮的相簿，相簿内收纳了一共十九张照片，构成了这个收容物的正体。对照片的管理工作是通过回忆将执行者过去的一些情景拓印到照片上，覆盖照片上原本的内容。一旦遮蔽的效果失效，这个收容物就会立即突破收容。 因此，它也是那些哪怕发生突破也必须管理的收容物之一。现在陆凝打开它的收容单元，说不紧张也不可能。 单元内的温度很低，这也是收容的条件之一。陆凝让同伴们守在门口，开着门走到了放置相簿的桌子前，将它拿了起来。 道具形态的收容物可以直接从收容单元里面拿走，只要不触发其禁忌事项也不会让它产生突破。不过这种情况很不稳定，随时都有激活的可能。 “拿到了？”艾欧丽问。 “嗯，上次管理留下的覆盖效果还在，现在只要放在一个类似收容单元的环境里，它还能有一段时间不会突破。”陆凝说。 这时，栗北逢代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恒温术，陆凝将收容物拿出来放在了她的手中，立即有一圈能量将其包裹了起来。 “在我说可以的时候，你就解除法术。温度高的时候，覆盖效果会快速消失。” 当照片恢复之时，会立即让大量收容单元进入“回忆计时”的状态，随着末日核心“被埋葬的时间”出现，收容物的单元会被随机替换成回忆中的场景，没有了收容单元的约束，那些收容物会立即突破收容。接着，在回忆中的场景被完全破坏前，都会向周围侵蚀收容单元和走廊，令更多收容物突破收容。 这是一个滚雪球式的收容物，在历史上仅有的两次突破中，分别只生成了五个和七个回忆中的场景，纵然如此，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坏。而大部分人都认为这并不是这个收容物的上限。 就在一行人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勐然响起：“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不出所料。 陆凝等人没有回避摄像头，监控和指挥中心都没瘫痪，肯定会被驻守狂级的执行者发现的。而此时出现在走廊内的是一支十人小队，队长自然是神级核心武器，带着九个实力不差的队员。 “你好？”周维源笑嘻嘻地说，“我们只是来这里取个东西。” “取收容物？”队长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众人，“你们想做什么？想害死更多人吗？我们的麻烦可是够多了……” “当然不是，这是三位队长的意思。”周维源说。 这话一说，队长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们也不必瞒着各位，毕竟都进行到这一步了。大家都知道这次肯定会迎来全面突破收容，而我们很难去知道是什么原因会引发这个结果，所以三位队长认为还不如我们自己动手，这样还能控制局面。”周维源侃侃而谈，“当然，我们没直接放出也是打算去临时休息室发出预警的。这个收容物的强制突破并不是瞬时效果，只要大家准备一下，就能规避很多伤害。同时，收容物之间也是会互相战斗的，这可以减轻我们的局部压力。” “收容物的压力可不会减轻，最后还不是……” 队长的话被周维源打断了：“先生，我们这次和以往不同，并不是追求镇压，而是要生存。我们不需要把它们全都送回收容单元，大可以避开那些强大的，在一些局部区域控制局势，为大家争取更多生存空间。” 对于知道更多内情的队长来说，这倒是和他所知道的正好相符。因此他还真的被周维源说心动了。而陆凝则偷偷戳了晏融一下，示意她也学学正常的沟通方式。 78 七星刀组合 楼顶的战斗陷入了胶着状态。三位队长固然可以立即祭出自己最强力的手段对呼星使徒采取镇压，但是早已知道后面可能发生更大事情的情况下，保留一些体力也是必须的。呼星使徒只是个前奏而已。 而显然，呼星使徒也察觉到，尽管自己能以星之呼名禁锢住这些人的行动一段时间，但是他们已经脱离了普通水平，长期鏖战下去落败的必将是自己。 不过…… “可不是只有你们有援军哦。”呼星使徒轻笑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她面前的“地面”就被洞穿了，正义骑士以超高速撞穿了楼层，落在了呼星使徒的面前。 “使徒，好久不见。” “骑士，别来无恙？” 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而看到她们的表情，三个队长的心情略微一沉，因为这种相互信任的神态几乎和他们与自己最信任的队友战斗时如出一辙。而面对这种对手，通常意味着要付出的力气就不是翻倍那么简单了。 “你们的核心和我记忆中不同。”正义骑士说，“我一开始都不敢响应你们的呼唤。” “这就是我们来找你们的原因。”呼星使徒闪过一道攻击，“我们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当然要尽快找到自己的好友来分享。” “自己的力量？” “是啊，有了自己的力量，那是我们自己可控的。至于七星刀，正好这里有个能够用来发挥一下它剩余价值的地方。”呼星使徒笑着，从袖口取出了一枚碎片，这枚碎片依稀可以看到是一把小刀的模样，只是略显虚幻，上面缠绕着深蓝色的光辉。 “释放你的力量吧，骑士，我会以星邃的力量呼引你身上的星痕，让七星刀再次显现于世上。” 使徒将碎片抛向了半空，而随着这个动作，属于“七星刀”的联系也在建筑内流转，秘密皇帝和开朗舞姬同时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碎片，各自击穿了头顶的建筑，将碎片投掷到了天空中。 正义骑士高速撞向了乔瓦尼三人，而呼星使徒则连续后退，脚踩着带有韵律的步伐，手指掐出咒术的法诀形态，口中开始喃喃念出祝词。 “星印为柄，选择星星的位置。” 魔心少女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包裹着一枚刀柄碎片，击碎了窗户上的封锁网，冲向了天空。 “星痕为锷，决定星星的运行。” 正义骑士在冲锋中分裂出了一道闪耀的光辉。 “星墓为基，宣告星星的终末。” 赦命医师微笑着用手术刀割开了自己的腹部，从腹腔内挖出了一枚连接柄部的刀锋碎片，让它相应同伴的呼唤。 “星簇为周，遍洒星星的光辉。” 被开朗舞姬抛出的碎片与赦命医师的碎片拼接在了一起。 “星仪为体，分割星星的命途。” 低声念叨着“有意思”的红颜薄命从自己的肩膀拔出了刀身的碎片，让它回到原位。 “星冕为刃，溯回星星的统御。” 秘密皇帝的那片刀刃组合在七星刀的刀尖之上，让整个七星刀的外形已经全部构成。 “星邃为魂，呼应星星的深远。” 被使徒拿出的那枚小刀没入了完整的七星刀之内，在一切完成之后，所有人，包括收容物都感受到了七星刀真正组合完成后降下的压迫感。当然……少数例外。 而此时此刻，城堡里的人们也注意到了七星刀的凝成，这便是一个信号。 “能量度足够了，那么……启动。” 在建筑的上空，七星刀凝成的一瞬间，另一个巨大的阴影同时出现，连星空都为之而黯淡了下来，阴影在空中遮挡住了整个环形建筑，在简单的对齐之后，线条在阴影中生成，迅速切割出了一个六芒星的图案。 这个变化让呼星使徒始料未及，她预想过的情况里并不包括七星刀还没被镇压就被抽取能量这种事情，然而上空的那个还没有凝实的阴影确实使徒通过抽出了七星刀的力量才完成了图案的构成。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正义骑士停在了使徒旁边，“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状态！你们难道没有和那些什么回收员交手过吗？他们使用过这一类手段吗？” “没有，这不是回收员使用的。”呼星使徒皱起眉，伸手一拉正义骑士，“先转移阵地！情况不对！” 星光闪烁，银色的光辉包裹着二人瞬间消失。戴文甩了一下手里的军刀，摇了摇头：“果然神级的收容物基本都能空间转移。” “头上那个恐怕就是我们之前看到的……新的收容建筑。”乔瓦尼抬起头，“恰好在七星刀刚刚生成的时候……我好像明白了。” = “七星刀已经生成了。”苏沉梦抬起了头，她感受到了那绝对是神级，甚至可能更加往上的压力，哪怕被审判岛抽离了一部分，其威能依旧可怖。 然而如此的威视……也不过是审判岛抽取的能量之一。 作为和法比莫等人商谈过计划的人，苏沉梦也得知了一些不能明说的东西。固然每一个执行者都知道审判岛并不那么看重他们的生命，不过这个事情依然没办法向一些人说明。 之所以在审判岛升级的时候会发生大规模的收容突破，执行者死伤惨重，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制造升级建筑的消耗需要由审判岛自身承担。 以审判岛的技术水平，这种消耗可以最直观地简化为能量的需求，只要审判岛上能够提供足够的能量，那么升级就能完成。至于能量的来源自然是收容物、执行者等进行战斗的时候释放出来的。每一次建造的新建筑必须是强度上更上一层级，能够收容更多危险的收容物，那么需要堆砌的资源几乎是必然要将整个审判岛的收容物镇压上一轮才有可能够。 这还是算上执行者自身的能量的。由于需要短时间内将建筑构造成，执行者们根本不能选择反复镇压弱一些的收容物来积累，而审判岛更是会通过类似“七星刀”这种形式投放超负荷的收容物，快速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无可选择。 “为了成长，而将大量内部喂养出来的饲料作为自身的养料，这种行为我并不能指摘它有什么错误。只不过，如果我自己成为了养料……那就得看看你们能不能吃下去了。” 银色的光丝在苏沉梦的手中盘旋，速度越来越快，将一片属于她自己的感应波动扩散了出去。 “如果你们还不愿意成为养料，还想再为自己认可的群体作战的话……” 丝线的震动，带着常人无法听见的声音，向整个建筑扩散。 在最初的袭击中那些被七星刀和突破的收容物杀死的执行者们当中，一些血肉开始蠕动，停止活动的肌肉颤抖了几下，无法闭合的眼睛张大，死去的瞳孔再次倒映出了眼前的景物，光丝从肌肤中钻出，释放出信号，刺激正在失去活性的细胞。 他们开始组合。一些人的脑部已经残缺，于是与他人的脑部结合。一些找不到肢体的人便装上别的肢体。和陆凝那种用注入生命制作出来的无智能的人偶不同，这些人通过苏沉梦的丝线帮助依然可以进行思考，依然可以使用自己生前的武器，他们的状态实在无法用死或者活来界定，只是可以战斗就够了。 “去……哪。”由三四个人拼凑起来的臃肿巨人，用不太适应的声带发出了声音。 “苏沉梦，帮助我们！”连接着四个身躯和十八根手脚的一个头尖声喊道，“我们要复仇！不管是收容物还是审判岛，杀光它们！让它们付出代价！” “太棒了……我们现在……不会痛……更不会死……” “那个杀死我的收容物去哪里了？” 刚刚由呼星使徒三个收容物招来的死亡不算是小事，而且这些怀着怨念再次返回人间的执行者们肆意将旁边的肢体拼接在身上，死亡的痛苦已经彻底淹没了他们的理智，除了苏沉梦强制识别成友方的执行者以外，他们会无差别攻 下一页！当前 第1页 / 共2页 击自己看到的一切。 “第一张牌。”苏沉梦再次放出了一轮信号，让这些人彻底陷入狂暴的战斗状态，“先知、陆凝、怀特……这张牌能争取的时间可不多啊。” 能在第一轮被杀的执行者实力也就是那个程度，把这帮人拼合起来只能强行提升一点实力，对付低级别的那些收容物还可以，不过面对七星刀这些顶级的肯定不够看。 而此时此刻，陆凝等人已经来到了狂级的临时休息室。在这里守卫的队长一共九个，陆凝只认识一个莎萝在这里。 显然，最厉害的十个已经跑出去到处救火了，而第二梯队的众队长则坐镇在各个指挥中枢。 “怎么是你们？”莎萝皱了皱眉。 “队长，现在人手完全打乱，支援也是全看哪里有空闲，我们没必要在这方面纠结。”怀特在一旁说。 “算了，怎么回事？” 周维源又把自己刚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对于后面局势有自己判断的队长至少在半数以上，听了也不怎么惊讶，而剩下的在听过解释之后也理解这个选择。只是理解归理解，这种擅自行动的情况依然属于不提倡的。 “算了，你们这个……看起来属于魔法类的，在你们激活收容物效果之前，要在我们的监视下。”莎萝和众人还算认识，便接过了交涉的任务，“你们几个暂时留在休息室这里。” “那当然，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周维源笑眯眯地说，“莎萝队长，情况怎么样了？” “纸、并、强、凶四个建筑内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突破，而狂级和神级建筑内还没发生突破收容的情况。我们猜测呼星使徒还不能进行高级别影响，或者说在相近的级别下，她无法让一些收容物突破收容。” “七星刀的情况呢？” “柯勇已经带队上了，现在七星刀被控制在建筑外，一时无法进来，我们最主要的还是要防备呼星使徒这七个收容物，能够尽快进行镇压是最好的。” “哦，那我们随时待命。”周维源答应着，手上忽然闪了一下魔法的光辉。 = 两个人停在了“逆序生命”的收容单元门前。 “艾莉西亚，天上那个东西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七星刀？”艾莉西亚向芬里克轻笑。 “不，是那个正在凝实的影子。”芬里克皱了皱眉，“那好像是个我们无法应对的存在，审判岛上有这种东西，我们一直都不知道。” “那大概是我们来得比较晚的缘故。”艾莉西亚抬手敲了敲门，然后刷开了收容单元。 坐在室内的海托菲尔可抬起了头，看到两人后，微笑了起来。 “喂，里苏佛，我们已经按照约定，把你的宝石都送出去了。”艾莉西亚一步走进了收容单元，“但是这种时候我们真的要开始动手吗？我们削减的那些执行者数量并不能算伤筋动骨，他们的最强战斗力依然在，要不让同化派的那些先上？” “同化派一定在等着所有的队长分散开来，他们并不准备一次性解决一切问题，和我们逃生派不同，他们想要在这里吃掉更多执行者，让自己变得更强之后再离开。”海托菲尔可冷笑了一声，“贪婪啊……亦是十恶之一。” “但我们怎么离开？” “离开审判岛的方法有三种。”海托菲尔可说道，“要么自身突破神级，能够跨越包围在审判岛外的虚无。只是这样一种方式的隐患在于哪怕逃出去了，也依然可能面对虚无之外的审判岛追杀，他们的能力可不是局限在一座岛上。第二种方法，是审判岛有一座秘密的海港，海港上有可以离开审判岛的交通工具，只要我们弄到一个证明，就可以通过正规渠道离岛，只要之后不要再被回收员追踪到即可。而第三种……是利用类似将我们送过来的那种技术，如果能够找到那种技术使用的传送装置，可以一瞬间将我们投放到任何一个我们已知的世界，只要手段做干净，审判岛也休想追踪到我们。” “不愧是你这个情报头子。”艾莉西亚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将手放在耳边的周维源也笑了。 。夜读居 79 正义骑士镇压 “你笑什么？” 陆凝很快就察觉到了周维源的笑意，由于收容物在栗北逢代手里，她和周维源现在倒是没有太多人注意。周维源耸了耸肩：“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需要再等下的那个监控阵法吗？有收获了，不枉我等了那么久。” “钓到鱼了？”晏融也凑了过来。 “是的，我跟你们说——” 周维源一句话还没说完，休息室里的众人忽然感到脚下的地面剧烈晃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 “地震了？” 几个负责监视的执行者立即开始搜索周围的异常，不过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狂级建筑里出了什么问题，那就说明不是这里的事情。 “来自建筑外？”晏融抄起武器，直接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裂缝。 透过燃烧的裂缝，众人清晰地看到那把七星刀径直刺入了环形建筑的外壁上。 “它……” “镇压！来四个人和我过去！神级核心的！”莎萝果断喊道。 立刻就有四名队长站了出来，五个人匆忙离开了休息室。陆凝都有些吃惊——七星刀这个组合型收容物的实力至少绝对不弱于神巫，莎萝怎么就敢五个人去镇压？ 难道—— 离开休息室的莎萝等五名队长没过多久就已经出现在裂缝的视角之内，而五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看上去阴冷不祥的武器，莎萝的军旗放出光环笼罩着五名队长，将所有人的实力都再次向上拔高了一截。 两名队长甩出了锁链和鞭子状的武器，缠绕住七星刀，将它慢慢从建筑上拔出，而莎萝三个则冲上去试图击碎七星刀的刀身。 “不太对。”晏融眉头一皱，立刻伸手关闭了缝隙。 与此同时，七星刀竟然直接从墙壁中脱离了出来，莎萝等人的攻击落空，而七星刀一个回扫便切向了那两名束缚它的队长。 两个队长身上同时亮起了金光，这层金光挡住了七星刀的骤然攻击，然而除了他们的位置以外，一片宛如银河一样的星芒席卷而过，径直穿过了审判岛上的武器，搅动着海洋远端的波浪。 “莎萝，它就是想要把我们引诱出来！”另一个队长大喊。 就在此时，浓雾掩盖的海面上闪过了一线绿色的光。 五个人身上金色光罩同时闪烁了起来，碧绿色的光束命中了他们每个人的额头，只是在咫尺之间被光罩挡住了。 “等的就是它们。”莎萝冷哼一声，再次扯开身后的军旗。 神级武器的生存能力多种多样，而莎萝的武器是最粗暴的“死亡豁免光环”，在她的军旗范围影响之下，能够导致死亡的攻击会被直接抵消掉，想要解除这个光环影响，那就必须用非致死手段让莎萝虚弱到开不出光环才行。 纵然比不上前十位的队长，但莎萝的武器让她在团体战斗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另外四名队长当然也是信她才跟出来的。 “是七星刀，还是去海边？” 刚刚七星刀已经借助一群星芒冲开了封锁，现在正浮在不远处的空中，它的能量正在持续被抽取，而显然一个收容物的能量连让头顶那个建筑凝聚出实体都不够。 “七星刀，先把它镇压！”莎萝果断一挥手，“海边有别的人会去应对，我们要把高威胁目标全部盯住！” 七星刀仿佛也察觉到了这几个队长的意图，在空中转了一圈，忽然向着天空的建筑物方向投了过去。 “追！” = 陆凝这边，狂级建筑内也终于不能幸免于难了。 “靛墨行刑者的单元门出现融毁状态！是呼星使徒！” “立即前往镇压！” 陆凝和晏融也站了起来。 “周维源，后方的情况交给你了。”晏融紧了一下身上的护甲，“我相信你能作出正确的判断。” “那前边你们赶紧打完回来，我这边之后肯定需要武力支援。”周维源摆了摆手。 “哦，当然。” 两人跟着镇压的队伍一起离开了临时休息室。靛墨行刑者本身的实力倒是用不到这么多人，问题是……这家伙很能横冲直撞，不太好抓，何况还有个呼星使徒在暗处。 陆凝也没有想着用死神降临的方式直接传送过去，毕竟众人出来得即使，靛墨行刑者还没突破，现在过去只能是堵门口单挑，过于费劲了。 众人分路而行，陆凝和晏融从楼下的走廊绕了过去。然而还没等靠近，两人就看到了一名拦在走廊前的不速之客。 浑身燃烧，盔甲上出现金红色纹路的正义骑士正挡在二人面前。 “正义骑士？” “陆凝？”正义骑士单手扶着脑袋，另一只手上抓着一把已经如同熔岩一样的扭曲长剑，一枚硕大的宝石嵌入了持剑那只手的手甲上，同样在燃烧着。 “你……状态不对？” “不，不，我现在状态很好。”正义骑士松开扶着脑袋的手，笑了起来，“我终于摆脱了七星刀的影响！我不必再遵循它所指示的正义了……你应该为我高兴，陆凝！现在，我才是只属于自己的。” “陆凝，她是收容物。”晏融架起长枪，灿烂如太阳一般的辉光从枪身浮现。 执行者可以和收容物交谈，但绝对不能产生任何情感上的联系。 “我很清楚。”陆凝拔出丧钟，盯着正义骑士的双目，“你是来拦阻我们的？” “当然，虽然我们相处愉快，但是使徒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可不能让你们找到她。” “也好，让我们看看你的新力量和以前有什么不同。”陆凝挥手让体内的黑雾开始涌出，“二对一，我们是不会讲什么道义的。” “谢谢……谢谢你们！”正义骑士握紧手中的剑，宛如熔岩一样的纹路开始沿着她的手臂快速蔓延，她的双瞳也已经变成了火焰燃烧一样的颜色。晏融一枪刺出，在距离正义骑士大约一米的地方就撞上了一层火焰罩。 “这就是……星核的威力！” 正义骑士一剑劈下，火焰在面前直接形成了扇形风暴，将晏融整个人吞没，但转瞬间便被一线阳光切开。 “实力不错，神级中等。”晏融足尖轻点，单手握枪撕开火焰，另一只手抬起，狂风在掌心压缩成型。 “回响，魔浸之城。” 无形的风霎时间化为了深紫色的魔枪，晏融扣下魔枪上的按钮，在一声爆鸣当中，枪身近距离轰向了正义骑士！ 火剑横扫，一声撞击中将魔枪斩开，但是正义骑士也被这么一撞不得不倒退了两步，力量对抗下居然一时有所不敌。 “释放全力吧。”晏融轻笑了一声，双手握枪，一记霸王摔杆式便砸向了正义骑士，正义骑士再次挥动火剑，剑身上的火焰再次旺盛了几分，这一次稳稳接住了晏融的攻击。 但是就在此时，一柄镰刀从后方闪出，顺着盔甲之间的缝隙直奔脖颈而去。正义骑士迅速闪避，但镰刀依旧在她的盔甲上留下了一道裂缝。 “唔。”正义骑士哼了一声，在陆凝造成伤害的同时，一部分生机就被抽走了。 然而晏融这时却没有趁机追击，而是用长枪直接在面前画出了一个弧形，一面盾牌虚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在盾牌形成的瞬间，火焰就撞在了上面。 “她没有失去自己的超高速能力。”晏融看着承受了一次撞击就近乎碎裂的盾牌，以及剑锋正在逐渐熔铸成锯齿状的正义骑士，“陆凝，小心点，她确实是神级的实力，虽然单体上可能不如神巫那些……” 陆凝的身躯雾化，一片火焰从她身边燎过，她根本看不清楚正义骑士挥剑的速度。 “还算好。”如果不是到了神级，雾化反击已经完全成了自动防御，陆凝可能还真的对付不了正义骑士。不过现在她倒是不担心了。 晏融已经跟正义骑士开始近距离拼杀了起来，她的速度固然是不如正义骑士，却有数个幻影随着身形舞动扩散出来，每一 下一页！当前 第1页 / 共2页 个幻影都在补位接招，这样才勉强能打个平手。然而正义骑士依然有余裕出剑攻击陆凝，她此前的高速冲击方式此刻已经转化为了对手中武器的控制力，正如正义骑士所说，现在“速度”已经完全在她的控制之下了。 只不过陆凝早就想过面对正义骑士应该怎么对决。 锁链自贴地的雾团中冲出，对着正义骑士的脚步缠绕过去，正义骑士立即挥剑斩断那些锁链，却发现她的火焰并不能将那些锁链烧断。 “一丝生命力。”陆凝的指尖掐着一缕火苗，飘到了正义骑士的身旁，一把巨大的镰刀在她身后浮现，而蓝色的幽火覆盖了陆凝的面容。 正义骑士看到陆凝面部的那层火焰变成了自己的样子。 “你——” “拟似。”陆凝一枪打出，蓝色幽火首次跟上了正义骑士的速度，以后发先至的方式撞到了对方劈过来的火焰。在模拟正义骑士的状态下，陆凝可以轻松抓住正义骑士的攻击意图，而这样一来，她和晏融两个神级核心联手打近身战斗，终于可以压制正义骑士的行动空间了。 不过两人都知道，正义骑士如果想走，根本拦不住。正义骑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连续被陆凝和晏融击中了数次之后，直接开启了高速冲开了陆凝撞向走廊的墙壁。这一次那些缠绕她腿部限制行动的锁链也全部碎裂了，她那引以为傲的速度确实无人能敌。 只是陆凝已经看到了三团火焰。乔瓦尼等三名队长已经追击逃离的呼星使徒和正义骑士过来了，正好拦在正义骑士逃走的路线上。 “晏融，做好准备。”陆凝唤出更多的镰刀，晏融也没问为什么，双瞳立刻化为了龙的竖瞳，龙焰也从身上喷涌而出。 而逃走的正义骑士正在寻找呼星使徒的位置，七星刀之间互相能够感应到，不过现在呼星使徒显然也变动了自己的位置，似乎也遭遇到了什么对手。 “这个地方的执行者还真是多啊……”她感叹了一句。 然而就在她冲碎一条走廊的墙壁时，忽然看到了此前交手的那三人，而撞碎走廊的动静自然也让三个队长都注意到了她。 一心要找呼星使徒的正义骑士并没准备缠斗，她直接变化了自己速度的方向，打算从另一侧绕开，然而只是这短短一瞬间的工夫，已经足够乔瓦尼拔刀了。 “圣巨人！” 一霎时间，正义骑士感到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这种感觉她曾经有过，那是当她无法遏制七星刀力量的时候， 将速度提升到超越某种极限后会看到的东西，她看到了……过去。 而这一瞬间，她的速度并没有失控，但眼前的景物瞬闪，冲刺、撞击、破坏的一切仿佛都只是梦中的碎片，在恍惚之间，她再度看到了陆凝和晏融两人，而两人早已准备好了蓄力已久的攻击。 那是—— 她依然能提速，只是就算是她要加速到高速度也需要一点时间，可是陆凝和晏融仿佛早就预料到她会返回一般，连这一点时间都没有留给她。 嵌入了末日核心的那只手臂被陆凝雾团中探出的一把青紫色利刃斩向了空中，然后被一杆龙火缠绕的长枪绞碎。 而此时的另一端，乔瓦尼正在缓缓收起佩刀。 “不打吗？”江昊炆问。 “她刚才见到我们没有攻击，而是逃走，说明此前就遇到了具有威胁的敌人。”乔瓦尼笑了笑，“别人的功劳，还是不要抢的好，送回去，我们三个的目标是呼星使徒。” “对付使徒的时候可没见你用圣巨人。”戴文拍了拍乔瓦尼的肩膀。 “那种站桩类的敌人不适合，血玫瑰的杀伤力又不够对付神级。”乔瓦尼耸了耸肩，“要不是七星刀，那两个收容物逃不掉。” “那么，海里来的是谁来针对？”江昊炆问。 “嗯，应该是伊维娜和舒拉，毕竟面对那种不确定性极强的东西，还是那两位的能力最合适。现在还是早点抓住呼星使徒，防止她继续融毁这些单元是最要紧的。”乔瓦尼说。 () 。夜读居 80 第二危机 击败正义骑士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毕竟双方都没有全力以赴，战斗的过程也只是因为正义骑士疏忽大意了一下，陆凝抓住了这个机会。 不过正义骑士拖延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了。走廊中忽然出现了整齐排列的蓝色灯笼，它们浮在走廊上空，显示着靛墨行刑者已经突破了收容。 而通常来讲，靛墨行刑者突破收容之后，另一个收容物“审判岛-审判者”就会全力冲击收容单元，试图追击靛墨行刑者。 “看起来一时半会我们回不去了，那一批人应该也没能阻止靛墨行刑者。”陆凝说。 “没记错的话，他们虽然没有神级核心，但是两狂的配置还是在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被靛墨行刑者突破，应该是情况有变。”晏融提醒道。 这确实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单独对付靛墨行刑者，那组执行者的战斗力已经足够了，不过现在出现了这样的事，大概是有什么别的东西参与了进来？ 两人沿着蓝色灯笼找了过去，刚穿过两条走廊，就看到了一个半死不活的执行者躺在走廊上，半个身体都被鲜血染红，不过身体还在微微起伏。 “喂，你怎么样！”晏融掏出一支针剂就跑了过去，而陆凝则警惕地观察周围是否有可疑的生命痕迹出没。 针剂推入了那个执行者体内，高效修复着他的躯体。但是执行者依然在抽出，用嘶哑的声音对晏融说：“当……心……” “当心什么？什么样的敌人攻击了你们？”晏融一眼就看得出他身上的伤根本不是靛墨行刑者造成的。 “管……道。” 晏融的瞳孔一缩，整个人向后弹起，一条密布鳞片的触须扯开了执行者的胸膛，差一点就击中了晏融。而晏融也凌空甩下一枚火球，炽烈的龙焰瞬间将执行者包裹，执行者体内的那只怪物也发出了一阵浑浊的鸣叫。 另一侧，陆凝的自动反击镰刀也劈落了一只从墙壁中钻出来的触须。 管道这种东西在审判岛这种自循环建筑里基本不可避免，毕竟不是什么都要用传送技术来运输的。当然，走廊当中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管道口，仅有的也就是一些可以开启和关闭的通风口。问题是，当那些触须可以撕裂墙壁时，墙后的管道就成了随时可能出现的杀机了。 但是……陆凝看不到它们，那不像是什么生命，在鳞片之下是僵硬坏死的事物堆积而成，搞不懂这样的存在为什么还能是活着的。 粘滑的声音从被打开的管道中传了出来，那里究竟有多少这样的触须还在爬动？刚刚攻击陆凝失败后那条触须就立即缩回，简直就是闪击战的典范。 “晏融！” “交给我。” 晏融将嘴一张，一口火焰顺着裂口直接灌入了墙壁的通道内，霎时间壁面上就被高温灼得红热，通道内的触须也纷纷开始钻破墙壁从中跳出来。陆凝举枪，同时黑雾当中也钻出十几支枪管，凌空将那些触须全都打落了下来。 外层的鳞片被烤化之后，陆凝也看到了这些触须的内部，那混杂在一起的东西，即使形态多有变化，她和晏融还是认出了这就是此前从海里出现的那些垃圾怪物。 就在这时，墙壁忽然冷却了下去，而那些触须的动作也开始变得僵硬。 “呵。” 两个皮肤呈灰色的“执行者”走进了这条走廊。 “这就是这一代的神级吗？看上去的确实力不错。” 说话的是一个将头发高高扎起的女性，她的身上穿着陆凝熟悉的审判岛装束，但是陆凝并不认识这个人，而她的身上也没有任何生命之火在燃烧。 另一边则是一名身穿黑绿色军服的高大白发男性，他的一只眼睛戴着眼罩，手上握着一把冰制的双管霰弹枪，神情严肃。 “衍生体。”晏融将枪一横。 “危月燕。”女性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本来有自己的名字的，不过被玄武之棺拉回来就不记得了。” “虚日鼠。”男性微微点头。 “你们知道这些触须？”晏融直接发问，“它们是被你们带进来的？” “做事的是娄金狗，冤有头债有主。”危月燕轻笑了一声，“只不过他是没办法和人交流的，能说话的只有我们玄武七宿而已。” “那么，如果规则书上所说没错的话，你们就是此前死亡在这里的执行者了。”晏融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战斗的欲望。 “不错。” “那就来打一场吧！” 晏融直接就冲了上去，而陆凝不由得扶额……她是真的不像周维源那样能够配合晏融啊！ 而晏融冲上去的时候，虚日鼠就向右跨出了一步，手上的霰弹枪转了半圈，将枪管抓在了手中。 “天节。” 轰！ 枪托的位置和晏融的长枪撞在一起，居然引发了爆炸，大片含有冰碎片的寒雾在二人中间炸开，居然拼了个势均力敌。 “冬至。” 砰！ 冰片碎崩，雾气中虚日鼠已经转过枪身将晏融轰了出来，男人高大的身躯却有着与之不符的敏捷，晏融倒飞出来的瞬间，男人也跟着冲出，空置的左手直接掐向了晏融的喉咙。 “回响，猎杀之夜！” 骄阳化为血月，利齿遍布的嘴巴从晏融喉咙出裂开，张口就要咬向虚日鼠的手。虚日鼠手指一缩，躲开了晏融的噬咬，转为拳状。 “玄枵。” 他抽回拳头的一瞬间，晏融仿佛受到什么力量拉扯一般，被拽向了虚日鼠。 晏融微微一眯眼，马上也举起了拳头，此时根本容不得什么避让，她必须拼这一拳。 而此时，危月燕也找上了陆凝。 危月燕的速度当然比不上正义骑士，但是战斗技巧可是超过了她不知道多少。她使用的武器是一把通体乌黑的短剑，陆凝根本不敢让对方近身。 “天府。” 危月燕轻哼了一声，剑锋一扫，顷刻间卷起黄沙与乌云，宛如战场一般的肃杀之意扑面而来，陆凝连续后退，她完全不想被沙尘沾到。危月燕本身就是个象征瘟亡的星宿，鬼知道被沾到会导致什么后果。 “不愿意来正面作战？墓葬。”危月燕再次举剑，数个漆黑的坟包凭空出现，陆凝立即被浓烈的死气所包围。 “拟似……”陆凝驱动身上的火焰，再次复制出了晏融的状态。锁链化为长枪直接没入了死气之内。危月燕略有些意外，堪堪避开了陆凝的反击。 “虚粱。” 一根横柱霎时间拦在了二人之间，陆凝瞬间刺出的十余枪全部钉在了立柱上，她顺势一绞，立柱应声而碎。但是危月燕已经趁机跃上了半空。 “断尾。” 紫光自天空坠下，宛如天河倒挂，陆凝在晏融辅助判断下直接往旁边闪，她自己根本接不住这一招。然而那一剑方至半途便一分为三，左右封住了陆凝的去向，竟然一个人就劈出了挥军掩杀一般的声势！ 两个浑身长出晶石的巨汉瞬间从陆凝身边的雾气中钻了出来，双手交叠，用晶石的部位去接那剑锋，只听见一声脆响之后，便是血肉割裂只声，两个巨汉的躯体被劈到了接近小腹的位置，但终究是靠着自身的血肉和结晶硬生生吃下了这次攻击。 危月燕看到这两个巨汉眉头微皱。 那是陆凝此前抓住剩余时间制造出来的成品战士之一，结晶聚合体。它们的战斗力一般，但凝聚了大量生命力并聚合了多块被人类精炼机炼化出来的结晶，是非常抗揍的肉盾。危月燕刚才的攻击要是正常人早就被劈成两半了，但这两个聚合特甚至只是被劈了一半。对于这些没有任何致命弱点的生物来说，身上开个口子完全不碍事，它们将断裂的手往断面上一粘，然后挥拳就冲着危月燕冲了上去。 “碍事……”危月燕再次卷起黄沙，砂砾如同刀锋一样分裂切割着两个聚合体，即使有晶石防御，两个聚合体身上的血肉也在急速被削除。陆凝却 下一页！当前 第1页 / 共2页 在此时唤出了更多的雾团，一些趴伏在地上，大约只有半人高的漆黑个体从雾气中跳了出来，然后快速爬向了危月燕旁边。 “你怎么是召唤类的？”危月燕也没想到陆凝一个明显的枪手突然弄出来一群帮手，虽然这些东西实力相当弱，可以说只有生命力顽强这一个特性勉强抵得上收容物标准，可是危月燕一时半会还真处理不了。 这时，第一只爬行怪物已经扑了上来，危月燕一剑刺出，却轻而易举地贯穿了那只怪物的躯体。 她看到怪物用四肢紧紧抱住剑锋的时候就知道不妙了。 “盖屋！” 爆炸声和她的喊声几乎是同时响起，黑色的怪物直接自爆，近距离下危月燕只来得及展开一层防御，便被爆炸震飞了出去。 炸弹聚合体，合成原理和结晶聚合体差不多，只不过使用的材料从精炼机生产的结晶变成了尸骸压缩机制造的炸弹，它本身几乎是完全不稳定的状态，一旦受到冲击就会爆炸，所以也就是第一次使用的时候很管用。 危月燕就吃了这个大亏，而陆凝趁着这个空挡，已经将大量锁链聚集在自己的右臂上，形成了一只巨型的手臂，在身后的雾团当中，一根雪白的巨型骨质标枪正在缓缓探出一个头部。 = “是海里的怪物！” “组织防御！” “我的盾牌碎了——” 触须正在从墙壁当中钻出，将走廊穿刺出大量孔洞。它们仿佛学到了什么一样，避开狂级和神级的执行者，专门挑那些弱的下手，很多执行者一个不慎就被触须钻入了体内，不用几十秒就会从身体里炸出更多的触须来。 诺诺、阿比盖尔正和几名执行者一同清理这些触须。它们和此前的垃圾怪不同，那种强大的抗性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隐蔽行动能力和高速增殖的能力。 “这样不对劲，找本体！这些触须明显有什么指挥在背后操纵！”诺诺喊道。 “文歌！阿文尼有没有消息回来？”阿比盖尔问身边正在砍瓜切菜的文歌。 “没有，阿文尼应该是向深处潜入了，它们一向会躲得比较深……莱姆斯，把这一排墙壁连后面的管道一起炸掉！”文歌张开手将一张红色的血网按在墙上挡住了那些触须钻出，莱姆斯闻言立刻五指张开穿过网孔按在了墙上，炽白色的能量从指尖快速向整个墙壁蔓延，紧接着就是带着高温和能量爆风的定向爆破，一整面墙壁被莱姆斯的爆破轰飞了出去，墙里面的触须也都炸成了碎块。 “我们要处理的可不止一面墙。”莱姆斯皱眉道，“有没有人有那种种族索敌类型的攻击？最好有办法一次性剿灭所有触须。” “那就看阿文尼的了。”文歌微微摇了摇头，接着扭头看向了被轰飞的墙壁——这一侧是环形建筑的内环，而她在破开的洞口处看到不远的地方，往下两个楼层的位置也有一面墙上被人开了一个口子。 那里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它正轻轻捏着拳头，一双凶戾却稳定的眸子死死盯住了文歌。 “喂，队长，格斗者收藏家什么时候突破的收容？没有播报？”文歌皱眉问道。 “我也没听见！纸那边估计都被突击杀伤了不少！那边的队长压力最大！” “那不太对——” 文歌忽然发现，格斗者收藏家的人影消失了，威胁感来自于自己的后方，她反手一架，和另一只拳头狠狠撞在了一起，这一次对拳完全没有引发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势，文歌只感觉自己的手一阵剧痛。 “不错。” 以不知道什么方式来到文歌身后的格斗者收藏家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抱起了双臂：“上次没有打得尽兴，而这一次，我们可以好好打一架了，执行者。” 文歌还没回话，一圈红色的禁止标识便将她和格斗者收藏家圈在了其中，末日核心“单挑”已经发动。 与此同时，“逆序生命”的收容单元里，海托菲尔可端着一杯茶，笑眯眯地说：“残酷宝石已经开始工作了，二位，不必心急，等我的宝石全部都激活之后，才是我们的行动时间。” 。夜读居 85 天分地野 “往这边走！” 纸级建筑之内的威胁度本来并不高，然而在“二十八宿”出现之后，低级别的执行者的生存环境立刻就恶劣了下来。而随着之后被“逆序生命”影响的收容物突破以及墙内管道爬行的垃圾怪物，低级别执行者能做的只有挣扎求存而已。 其中不乏有些人在逃跑中逐渐绝望，开始抱怨甚至谩骂，不过很快他们都死了，因为将时间浪费在了谩骂上。 诺诺队伍之中的青年、少女都在老男人的建议下免去了这些无谓的争议。三个人在这段时间也已经努力提升过自己的核心武器等级了，也认真背诵了规则书，然而遗憾的是给他们的时间实在太短了，提升到凶级已经是目前的极限。 在最开始的时候还能够应付得来的情况，如今已经是避开所有收容物走了。幸亏走廊上还有被苏沉梦织造出来的聚合执行者帮忙阻拦，否则他们还真是活不到这个时间。 “这条走廊。”老男人快速刷开了通道，带着两人逃了进去，两道轰击就跟在他们后面，距离死亡只有毫厘之差。 “我有点……跑不动了……”少女喘息着。青年也好不到哪去，已经跑的满脸菜色了。 即使是核心武器到了凶级，连续的作战和逃命也让他们达到了体力消耗的极限。 老男人其实也快撑不住了，不过他终于带着两人到了这条走廊。 “就是这里……这条走廊，轻风海图、天启钟之类的收容物都是比较安静的，不会轻易突破收容，甚至天启钟都不会突破，情况如果实在不妙，我们就躲进去好了。” 他的核心武器有削减周围存在感的功能，虽然对高级收容物效果不太好，不过躲在收容单元里面效果还会更好一些，有收容物的掩盖，他还能更有信心一些。 “后面跟着的是哪个？” “奎木狼和胃土雉。”少女气喘吁吁地说。 “打不过。”老男人叹了口气，伸手按在了天启钟的收容单元门口。这里有一滩血迹，本来应该是有人守在这里的，不过大概遭遇了什么不测了吧。 即使是现在这条比较僻静的走廊，也免不了被突然袭击。老男人只是为地上的血迹哀叹了一声，然后将天启钟的门推开。 然后他的动作就停顿住了。 “叔？”青年愕然了一下，少女则有些惯性地往前走了两步。 “不要往前走了！”青年忽然大喊了一声。 少女被这一声暴喝惊醒了过来，她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她意识到得太远了。距离所谓的“安全”近在迟尺，这让她一直以来的警惕心有了些许松懈。 随后她就因此而失去了生命。 青年感到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他看着自己两个同伴的尸体慢慢倒下，头颅落在地上。鲜血从颅腔内喷出，在地面的血痕上又添了新的一抹。 “青龙……锋刃……” 他喃喃念出了一句，然后便反手拔出了武器。 “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抱怨过任何人！也没有对这番遭遇有任何不满！我们已经如此努力地活下来了！你们却可以轻易地将一切都夺走？” 那是一柄弯弧状的刀，上面萦绕的光辉已经接近了凶级武器的极致，若再多几天的时间，想必他足以迈入狂级，哪怕无法参加战斗，也能有自保之力。 但是此时，一名无头的执行者已经手持青龙锋刃从收容单元内走了出来。 “去死吧！ ” 青年的身上爆开了狂风，这风暴甚至已经割伤了他自己。属性为风的核心武器霎时间开始超负荷运转，上面也开始出现武器的裂痕。这是近乎狂级的一击，却也仅仅是在攻击力上达到了上限。 而被控制住的“角木蛟”仅仅是举起手中青锋，向下挥落。 “自在化生……” 青年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纵向的血痕。 “时候到了。” 无头的躯体从收容单元里面拿出了脑袋，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微微扭动了两下。 “二十八宿，居然死伤过半，许是我等久未醒转，亦失了灵性。” 角木蛟……或者说青龙锋刃口中吐出一口青雾，落在了三具尸体上，很快，三具尸体便再次站起身来。 青色的光辉从它的身上散发了出来，与此同时，还在建筑物内扎根的另外三个收容物也同时开始散发出穿透墙壁的光芒，哪怕是在外界都能看得见四团巨大的光晕正在环状建筑内膨胀。 “来了吗？第一个无情报的对手……”苏沉梦勐一抬头，时刻监控着各处状况的她注意到天空气息的速度不比法比莫等人慢。七星刀是一个意料之内的对手，但是这一次的不是。 自审判岛建立以来，从未出现过四个收容物一同突破出来的状况，更没有人尝试过这么干。除了少部分人有准备以外，甚至很多执行者根本就没想到这个情况。 于是，在岛屿之外窥伺已久的诸位巨兽之一，终于聆听到了召唤，抓住了降临的一瞬。】 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过，毫不起眼。 它甚至比此前无数次落在审判岛上的各种天体都要暗，如果不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察觉。然而就是转瞬之间，它以接近四十五度角的角度，从天际直接撞入了环形建筑内部，将一侧的墙壁击穿之后，砸入了另外一端的建筑地下。 在落地的一瞬间，陆凝甚至直接启动了全雾化状态，生命力被大量倾泻而出抵消来自外界的伤害，而护甲上的精神防护也一瞬间拉升到了极值。 随即，大地震荡。 三柄和建筑高度近似的巨型剑在落点生成，并以整个环形建筑范围为轮廓，呈现出了一幕虚浮的星图。繁星在空中自然连线，在大地之间切开了光幕。 “咳，真痛……”陆凝从雾化状态退出之后，忍不住咳出两口血来。她也察觉了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比起七星刀来说，这一发落地冲击怕不是让审判岛大部分人员直接半残了，当然，收容物估计也不太好受，陆凝能看到一些黑色火焰直接就消失掉了，这冲击估计是无差别轰炸， 当然，有所豁免。 天分地野坠落，紫微、太微、天市环绕而上，三垣二十八宿重划地表分野，切开所有执行者的支援路线。而在分野之中，除四圣将、二十八宿以外，还将诞生七曜使。】 “守密人”走进了走廊，言语并未从它的口中发出，而是从书本上飘出，带着回音向周围散开。 “看来都是你的手笔？”陆凝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你们似乎完全不了解，天分地野它并没有被收容，无法以收容物去称呼它，更不遵循你们的收容物分类。而七曜使也并非衍生体，它们只会随同天分地野一同出现。”守密人笑了起来。 “看来战争终于到了中段了？”陆凝目光一沉。 “啊，可以这么说，现在，我不准备和你们打了，毕竟对我来说，还是记录下你们的挣扎更加符合我的偏好。” 不准备打了？ 陆凝完全不信这个收容物所说的话，她已经感觉到了一个拥有极高强度的存在正在向这个方向靠拢，守密人不动手仅仅是不想也成为被攻击范围之内的一员而已。 但是即使知道，她也不会揭穿对手，因为来的敌人如果让守密人都忌惮的话，她可能不得不采用一些特殊手段了。 “真有意思，你居然被认定为了这片分野之内的最强，明明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执行者实力看上去更不错。” 陆凝当然知道这个原因，她实际实力是不如晏融的，但是因为某些因素，别说这个分野了，放在整个审判岛她可能都会被判定为最强。 “再见了，执行者，希望你活得久一点。”守密人说完，将书一合，原地消失。 陆凝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自从“分野”落成之后，她就感觉到自己无法以降临的方式传送到分野之外了，也不知道这种空间封锁能力比起145年前的照片来说到底哪个比较强。 封锁的走廊门骤然粉碎，一名一身蓝袍，双手各执一柄峨眉刺的人形生物出现在门口。在陆凝的视野之内，这完全就是一团能量的高度聚合存在，并没有普通生物的任何特征。 “咳。” 她感觉喉咙中再次涌上了一股温热。 = “锈刃藏锋已出现在娄金狗分野，锁定分野内执行者诺诺。” “枯木逢春已出现在井木犴分野，锁定分野内执行者柯勇。” “巫傩行云已出现在参水猿分野，锁定分野内执行者陆凝。” “落尽成灰已出现在尾火虎分野，锁定分野内执行者法比莫。” “残垣化堑已出现在女土蝠分野，锁定分野内执行者舒拉。” “甲光向日已出现在昴日鸡分野，锁定分野内执行者乔瓦尼。” “危楼仰月已出现在张月鹿分野，锁定分野内执行者西蒙。” 七项播报很快便传递了出去，虽然空间被阻断，但信号没有被切断。然而法比莫还是感到了惊讶。 资料库中从来都没有收录过“天分地野”的相关资料，更没有三垣和七曜使的情报，然而就在天分地野坠落之后，资料库里彷佛自然而然的出现了相关讯息，并在几个恢复比较快的执行者开始试图发出警告信息的时候便自动编纂好了警告讯息。 彷佛……审判岛本身已经开始知道执行者们要应付不来了一样。 “全员动身。”法比莫站起来，“立即想办法支援各位被锁定的执行者。” “先知，是不是留两个人在这里帮你？”剑士阿芙洛问道。 “不需要，我们队伍的实力最强，还有传说的未来赋予的庇佑，此时此刻正是我们应当出动的时机。但你们离开之后会失去我的先知之眼加持，在支援的时候也注意保护自身安全。” “不辱使命！”众人纷纷向法比莫行了一礼，随后便离开了休息室。 法比莫在众人都离开之后，终于站起身来，伸手按在了自己的眉间。 “大限将至”已经嵌入了他的眉心，平时的所有窥测命运，寻找未来的做法根本不需要他让其重新出现，只要稍微激活就可以发挥作用。但是遇到需要他出手的战斗时，就会让这第三只眼睛重新睁开。 他的核心武器赋予的“不死”属性属于单纯的附加价值， 因为“大限将至”是个如同名字一般，拥有即死效果的核心武器。除了类似天干地支那种无敌效果以外，法比莫可以完全忽视“击碎末日核心”这个条件直接将收容物即死之后送回收容单元。 往常来说，除了神级收容物以外，他是不会特别看重别的敌人的。只是这一次并非如此。 一根判官笔造型的武器从眉心落下，被他用手接住。 通过窥见未来，法比莫已经知道了，来找自己的“落尽成灰”同样具有即死能力。 = “咳，咳。” 陆凝无法止住自己的咳嗽，她正在逃跑，但是雾化坚持不到两三秒就会被强制退出来。她感觉血液正在向外流淌，而事实上她其实没有真的在流血，只有液体……她体内的水分似乎正在主动脱离身躯。 “巫傩行云吗……” 她又吐出一口水。在失去了这么多水分之后，她居然不觉得渴。 敌人只是跟在后方，并没有发动明显的攻击。但是陆凝只能逃，一个能够控制水的敌人，距离太近的话怕不是要被抽成干尸。 哦，也不是猜测，她已经派了两个聚合体去试过了，接近三米之内，身上的一切水分会全部从体内逃逸出去，整个人都会皱成一团，死状可怖。 陆凝捂着自己的心脏，感到心脏正在剧烈跳动着，她几乎可以察觉到自己的血液流动正在逐渐变慢，体内的一切都正在变得粘稠，滞涩，无法正常运转。而雾化……雾完全属于对方的控制范围之下。 她的常规手段已经很难对付这个对手了。 87 自寻真我 胜利的喜悦维持了差不多五秒钟。 紧接着，陆凝就听到了“巫傩行云出现在壁水貐分野”的通告。 这让她感到有些沮丧，哪怕算上最后从巫傩行云的体内抽走的生命力，她一上来火力全开的消耗也没能弥补回来。然而巫傩行云这般实力的个体，只要不消灭天分地野，似乎就可以无限产生。 不过“守密人”已经跑路很久了，这让陆凝确认了自己刚刚的猜测，虽然收容物和执行者不一样，但是当收容物爆发出超过执行者的力量时，它们同样会被选择为目标。 收容物的实力要超过执行者还是很容易的，哪怕陆凝这种开挂一样的强度，也依然会被一些收容物展现的力量比下去。只是天分地野实在过于有威势，一般的收容物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爆发。 当然，那只是“一般的收容物”。 在七曜使纷纷出手的时候，在天分地野以绝对权能划分了空间之后，自然会惹恼一些脾气并不是那么好的存在。 一道血色与灰色混合的光柱径直打穿了分野的屏障和环形建筑的内外墙，血色、白色和青色的身影从神级建筑内以绝对力量破围而出，“神巫”在一瞬间突破收容，以往的规律在此刻并不适用。 紧接着，就是一阵轰鸣的机械律动声，凶级建筑地面之下的一间收容单元的门被一只机械臂宛如抓橡皮泥一样撕裂，一双闪烁着红灯的灯状眼睛向外界张望了一下，凶级C1终极医疗机器人开始破坏收容单元走了出来，几根针头从它的肩头射出，扎在了光幕上，很快，一片光幕活化了起来，从整体之上脱落。 “打起来了。” 周维源仰躺在座位上，法术形成的盾将休息室笼罩着，使得这里与外界不同，仿佛成了一片安宁的孤岛。只可惜，这样的安宁也不过是虚假的，只有周维源知道这面盾牌能够坚持的时间还有多少。 “哎呀……各位早就准备了许久的，至少也得出点力啊，别光让我们担任主力……” 一边摇着身子一边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周维源至少表面看上去挺闲的。 但是他仰望着屏幕的表情是眉头紧锁的状态，只是因为他目前能看到的信息最多。离开休息室的队长没有回来，倒也不是因为阵亡的缘故，而是解决了一个地方就要立即赶去下个暴乱的地点。 不过这是镇压不完的，相比于陆凝那里估算出来的结果，周维源看到的数据更加准确。 而且“神巫”、“终极医疗机器人”等相继突破收容，这样算起来，距离神级的另外几位突破出来，以及那几个组合型收容物出现也不会很远了。 就在这个时候，周维源忽然注意到，有一队人返回了。是尹维娜，这一队全狂级和神级核心的队伍可以说是审判岛凑出来的最强战斗力，也如同众人意料的一般，完成了海岸线的防御。 在法比莫和柯勇都被绊住的现在，另一个定海神针出现无疑能大幅度提升执行者们的士气。尹维娜与另外二十个执行者径直融入了光幕之内，完全无视了屏障的阻隔。 “悔恨。”尹维娜轻轻挥起细剑，剑锋上带起了闪烁的星光，“饶恕的时光。” 在整座环形建筑之内，响起了同一声崩溃的脆响。 将近三百人突兀地出现在了建筑的每个角落，他们沉默地拔出武器，沉默地激活了上面的特殊力量，然后选定了周围的敌人。 这些执行者……周维源是有印象的，至少其中有一些是有的，因为某些问题被问责，而后便消失不见。例如此前在神级休息室里发动过袭击的那些执行者，理论上这些人应该都被“处刑”了才对。只是现在看来，尹维娜似乎有更高效的解决方式。 不过很快，尹维娜就被“危楼仰月”盯上了——这也是新生成的一只。七曜使的攻击对于有准备的顶尖执行者们来说还算能应对，只不过都得付出一些代价。 “快点啊，几位。”周维源在心里默数，他在等着自己的队友，只是除了晏融以外，他从来不对什么人抱有过多的期望。 = 此时的天宫优利已经找到了自己寻觅良久的感觉。 “信念”是攻守兼备的均衡型武器，这让天宫优利大多数时间发挥的作用都像是个圣骑士。不考虑神级敌人的情况下，她可以顶住阵线当防御，也能冲锋发动强力攻击，治疗队友，或者开个光环鼓舞一下，某种意义上近乎是个全能的武器，同时每一项又不是那么突出。因此在此前的实践中，她其实一直有些迷茫，因为根本摸不到神级的状态。 如果不通过大量积累经验或融合武器的话，想要将核心武器提升到神级，就必须对自己的“权能”具有清晰的认知，在这方面，万金油一样的“信念”反而不是那么好让人找到方向。 周维源给她的指引，让她来到的是一个被“145年前的照片”转化为异空间的区域，这一片的所有收容单元都被转化为了一座山上的废弃神社，里面的收容物已经不知所踪，天宫优利站在明显感觉得到破烂的鸟居下，心情却感到非常平静。 信念？这个词语其实天宫并不觉得很适合自己。她曾经是个巫女……不是什么有特殊能力的那一类，不过是在自家的神社帮帮工的业余类型，志向也不在此。 如果真的有什么塑造了她如今的性格，那么也应该是她的家教，而非什么信仰之类的东西。 不过，再次看到一座神社，倒也让天宫回忆起了自己刚刚到达集散地的时候，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当一个实际上无神论的人真的看到了鬼怪，她感到自己一直坚信的世界观几乎破碎了，发挥得也相当差劲，回想起来，也是因为同一场的那些人很多表现得更差，才没有死在最开始的场景中。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你们会怪我……为了存在下去，将你们遗忘吗？” 天宫走进神社，腐叶混合着土壤的气息，形成了她回忆中的一种特有的空气。 “啊，都已经忘记了，那么为什么我还能想得起来？到底是因为这只是捏造，还是因为那记忆并没有真正消失？” 剑与盾浮现在她的手边，开始向她的躯体蔓延出铠甲。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家里有一座神社。” 心脏的地方出现了一颗镂空的洞，天空低下头，发丝也在染上暗澹的金色，她抬手，用包裹着铁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耳边。遥远的暮色中仿佛有弦音传来，是谁在呼唤她？还是她已经主动接近了？ “最后还是要打一场。” 天宫落下手，抓住了空中悬浮的剑盾，铠甲覆盖了她的面庞，她找到了最后的一步。 同时，地面裂开，神社倒塌，一只丑陋的怪物从底下翻滚而出，它的身体被龟裂的树皮所包裹着，大量如同畸形器官一样的枝丫在周围伸展出来，每个枝丫上都悬挂着密密麻麻的许愿签。 在另外一边，栗北逢代则跟随着指引走向了地下。 和天宫不同，栗北逢代完全知道自己应当如何突破到神级，她只是拒绝。 “孤独症”正在指向她内心的恐惧和悲痛。有些人情感会随着时间变得澹薄，而有些人的情感则会随时间变得越发强烈……她是后一种。 她听到了触须爬动的声音，但是没有一条触须接近她。灯光昏暗，在灯光的照耀下，栗北逢代的脚下延长出了数十条影子。 指引将她带到了一扇门前，那是一间小型的茶室，让没时间回休息室的执行者也可以在这里稍微喝一点东西。栗北逢代推开了门，看到了里面几乎布满房间的收容物。 也是，现在那么多更有威胁的收容物在外面，反而是只会随机射击的朱雀巢威胁不是那么大了。大量火焰颜色的脉络将单元内的温度升高，中央则卧着一只赤红色的，身上对称嵌有二十八颗红宝石的鸟，体积和鸵鸟差不多大。 见到栗北逢代进来，这只鸟甚至还歪头看了她一眼。 “临兵点卯……” 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指引到这里来，因为这个收容物可能是她最厌恶的收容物之一了，对于这种全域的随机攻击，她的愤怒甚至超过了恐惧。 只不过这一切都无法让她跨越最后的那道坎。 脚下的影子正在随着室内的光柱攻击爆发而时隐时现，仿佛在狂舞，又像是在表述着什么。栗北逢代平静地看着一切，既没有发动攻击，也没有进行防御。 “仅仅是这样，也无法让我——” 话音未落，栗北逢代感觉到了什么，立即向左侧跨出了一步，一束红光从她原来的位置穿透了过去。 她感到了无聊，轻轻一挥，脚下的数个影子就升了起来。正常来说，辅助类的人需要旁边有个输出或者防御之类的专职队友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来，而辅助本身则没什么特别的战斗力。放在原来，栗北逢代只要给自己的兄长拍上一身BUFF让他大杀四方就可以了，或者换成别的队友也可以，只是配合上或许有点瑕疵。 在她的心里，本来是只要她活着，队友就不会死……她这样努力着，然后这番努力如今也全部付诸东流。 十几个栗北逢代的彷像从影子里钻出，她们互相举起法杖，纷纷开始驱动自己的辅助法术，而对象正是别的彷像。霎时间，每一个彷像的力量就提升到了狂级极限的实力，这个提升是全方位的，而不像很多狂级武器只是专精一两项。 “彷像，掩杀指令。” 唯一没有进行强化的便是本体，栗北逢代随手一指，十几个彷像就勐扑了上去，拔出集散地的制式武器开始对“临兵点卯”发动了勐攻。狂级要破坏神级末日核心本来就很困难，但是栗北逢代根本不在乎，在这些彷像被灼热烧毁之后，再次召唤了十几个出来继续攻击。 【你在自暴自弃？】 “又有麻烦的东西过来了吗。” 栗北逢代微微扭头，视野内出现了另一只红色羽毛的小鸟，它就站在茶室外对面门的门框上，微微歪着头看向她。 “衍生体？啊，不，不是……不是同一只。” 【栗北逢代，你在疑惑什么？你似乎放弃了很多……你想到死都找不到答桉吗？】 “我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状态，所以你是来和我融合的吗？变成融合体虽然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不过还是恕我拒绝。” 小鸟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翅膀，声音再次传来： 【你是个矛盾的人，你的理智让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思考利弊，也正是理智不会让你放弃一切去发泄自身。即使是如此愤怒、悲痛的现在，你依然压抑着自我，用正常的方式去镇压朱雀巢。】 “这种被读心了一样的感觉真是糟透了。我是不是应该把你也镇压？你为什么还不说出我的死期？报死鸟？”栗北逢代冷澹地问。 【真是奇怪，你依然矛盾着，一方面不希望自己死去为大家增加负担，一方面又想要真正的死亡换来不再烦恼的安眠。你的核心武器真的叫孤独症而不是矛盾吗？】 “还不说，看起来我死期未到。”栗北逢代将法杖指向报死鸟，“那么你的死期该到了。” 【在那之前，你真的不想考虑一下，打破理性的桎梏，让自己彻彻底底发泄一番，或许对你有好处吗？毕竟……你可能真的快要死了。】报死鸟没有在意栗北逢代的话。 “失去了理智，那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栗北逢代的双目中慢慢有黑色扩散，“真对不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到死都维持住这仅存的理性，岂不是遂了你们的心意？” = 两点的高能反应出现在屏幕中，周维源慢慢松了口气，他打开扇子，又给自己扇了扇风，天知道他刚才有多紧张。 陆凝是个幸运的家伙，她的神级是以“本我扬升”的方式提升上来的，还有地支助攻，还算是顺遂。但是天宫的“自我扬升”和栗北的“超我扬升”方式也是多亏了这两个人距离神级只是临门一脚的事情，不然就算加上他的指引也很困难，一个偏差可能就变融合体了。 随着两个神级核心武器完成，周维源的两个指引也消失了，这样一来，他对游客朋友们的承诺也已经完成了。 “那么各位，我该离开咯。”周维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身轻松。 为您提供大神未见寸芒的深渊归途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87 自寻真我免费阅读. 88 穷兽之斗 地下的更深层，已经脱离了建筑的区域。在这个地方的爬行声已经变得愈发明显，对于深入地下的几人来说，是否继续前进已经是眼前的问题了。 “队长，我们大概已经很接近大本营了，阿文尼的消息……”莱姆斯低声说道。 文歌被拖住, 诺诺遭到了七曜的锁定，随着向下继续深入，周围跟着的执行者越来越少，然而阿比盖尔依然带着队伍继续向下。 “我们没有别的人手来处理地下的问题了。” 阿比盖尔的双目亮着猩红的光辉，她的双手抓着两把武器——并不是她自己的核心武器，而是另外两把不知道来源是哪里的刀剑，此时上面也染上了猩红的光，甚至连本身的特性也被遮盖住了。 不过不得不说, 阿比盖尔一路上的战斗力宛如杀神一般，莱姆斯都惊讶她居然没有被评入前十位队长之列。 “刚刚……伊维娜在队长频道里面说话了，海岸的威胁已经消除，但是那些只是用残渣拼凑出来的空壳，它们真正的战斗力已经潜入了这里，她回援了建筑，那么能够继续处理这个问题的只剩下我们了。现在上面的人都被天分地野封锁，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没人能离开。” 莱姆斯皱起了眉头，左右看了看。在旁边除了巴罗维耶尔以外，也只剩下六七个人了，而且大家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疲劳。 “这样下去，大家就算看到了，也没有战斗力了。” “是啊，疲劳。”阿比盖尔微微点头,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人了。天分地野的坠下造成了接近百分之七十数量的执行者完全失去战斗力, 虽然说高端战力受的影响比较小, 但是低等级执行者已经没有几个能爬起来了。” “至少让大家稍微休息一下, 补充一下体力。”莱姆斯说。 “莱姆斯，你没有感觉到？现在并不是我们想休息就可以休息的……”阿比盖尔话音未落，旁边的墙壁就轰然碎裂，大量触须从墙壁里面喷涌而出，众人连忙开始防御，一路走来，他们已经遭到过不下十次这种突击了。 触须的结构明显正在变得更加难以破坏，阿比盖尔差不多明白自己正在接近核心地段。此前那些垃圾怪的强大防御力在变成触须之后就削弱了许多，那么那些披挂在身上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我只要知道审判岛到底在培育什么……我们拯救不了危机，但是我们能解决一点麻烦。” 她砍碎了往自己这里冲过来的触须，用手背压了压自己的心脏。 鼓动正在衰弱。 “时间不多。” 阿比盖尔收起手里的刀尖，手一招，“繁星孤悼”便出现在了手中。一路上通过那些触须的变化，她已经差不多能够确定敌人的位置在哪里了。 “星射炮，穿凿。” 十字杖端快速蓄力，光束迅速凝实成大约半米直径的光球，接着在一声爆炸般的响声中穿透了地面。 后方的莱姆斯等人刚清除掉那些触须，发现阿比盖尔再次有所动作之后，表情都难掩失望。 在三次攻击之后，阿比盖尔忽然感到一股腥风从她打开的洞里面扑了出来, 她的身影一闪，一根螺旋的长矛擦着边掠了过去。 那根长矛……并不是触须那种垃圾所聚合而成的东西, 而是真正有一定锻造工艺处理之后的形态。没有命中阿比盖尔，却也没入了坚硬的壁面，连根部都看不见。 “哈……终于找到了……你们可以休息了。”阿比盖尔凝视着下方，一股股腥臭味正在从这个打开的洞口中蔓延上来，似乎混杂了一些尸臭，但是也带着海腥的气息。 这就是审判岛谋划制造的东西吗？阿比盖尔再次举起了十字杖，星光覆盖着她的身体，带着她冲进了那条隧道之内。 越是往下，就越能听见下方的声音，那并不是触须爬动的滑腻声，也不是什么可疑的粘液声，反而能听见一声声敲打，宛如工坊内一般。 很诡异——不，本来就该是这样，垃圾聚合体那种混沌的状态应该就是中间态的样子，而现在看来，那个东西应当已经成型了。此前那个炮台大概就是成型产物之一，而螺旋长矛也是一个。 那么，这地下的存在—— 阿比盖尔忽然感觉到心脏传来一阵剧痛，这让她从星光的状态直接脱离出来，砸在了地面上。 “该死！时间到了？不，不对……是这里……”阿比盖尔抓着自己的心脏部位，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这里的地面居然是金属构成的。 金属的宫殿和血肉的机械，在这里统一成了一个整体，阿比盖尔看到一只只手托着金属锭，用皮与筋组成的传送带送到了金属人的手边，金属人将金属锭取下，投入火炉之内，继续用力敲打自己手中的锻具，它没有使用工具，而是自己的拳头。 一切都像是工厂，一切都让人感到异常。 从天花板上垂落的，连接着血管的眼球成为了摄像头，它转向了阿比盖尔，却并没有在意，微微眨了眨，就扭到了别的方向。 但是阿比盖尔立即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出现了，非常突兀地出现在那里，就像是瞬间移动之类的能力。 她翻身用十字杖指向身后——那是一个金属人，与刚才打铁的那个不同，这个金属人头部的球是半透明的，里面漂浮着一些人体组织构成的肉球。 “阿比盖尔。”合成的声音从金属人的身上发出，还带着一股回音。 “哼，搜集了我们的资料……” “不，不需要搜集。”金属人用手指敲了敲头盔，发出了嗡嗡的响声，“阿比盖尔，我是罗梭，也是拉涅斯，还是柳静。” 阿比盖尔喘着粗气，她的心脏正在刺痛。 “你看，你的心脏并不舒服，因为那不是你的，那是我——柳静的。”金属人摊了摊手，“穷兽的猛志，还记得吗？在我们差一点死去的时候，我将心脏给了你，队长。我们可以死亡，但是你还得继续，你背负的东西比我们多。” “哼……你的情报搜集能力真是不错。” “不是什么情报搜集，阿比盖尔，你只是拒绝相信。”金属人很人性化地摇了摇头，“但是你为什么不信呢？我们都看到了那些诡异的收容物，应该能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而将人制作成另外一种形态，不过是很平常的一件事而已。” “这可不是什么另一种形态，你已经死了，我看着你停止了呼吸。” “啊，所以，队长，您还是没有理解。我是柳静，也不只是柳静。”金属人再次敲了敲“脑壳”，“这里面漂浮的，是重新获得了生命的组织。这种生命并不是平白无故才能获得的，一般的生死能力最多恢复生机，而这却是切实的第二次生命。我们的思考被统合在了一起，诞生了新的集体意识。因此，我是柳静，也只有微小的一部分是柳静。” 阿比盖尔的眼中猩红更盛。 “我能感觉到你的愤怒，毕竟我的心脏正在你的体内跳动，队长。但是，你的愤怒指向什么呢？是把我们变成了如此模样的审判岛？是再次归来的我和我们？还是对你自己？” 这确实是柳静——再高明的情报探子也不可能知道关于一个人核心武器的详细情报，极少有人能够共鸣他人的核心武器到如臂指使的地步，更何况，柳静的心脏，也是她的核心武器“穷兽的猛志”正在她的体内跳动，除了她和柳静之外，也就是那些绝对情报类的能力才能得知其效果了。 “但是，你也不会排除我情报能力确实很强的事实。”金属人仿佛知道阿比盖尔的想法一般，说出了这句话。它抬起手臂，向阿比盖尔作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随我来吧，队长，你或许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够在此地参观的执行者。我们已经被审判岛抛弃，我们再次获得了生命，即使是现在的执行者，我们和他们也会是敌对的。因为我们要颠覆一切，他们要守护审判岛。” “为何？” “因为你即将死去。”金属人的声音里仿佛带了一丝悲悯，“抱歉，队长，即使我用尽了生命的最后力量，也只能让你的生命维持到现在。或者，我应该更换一下说法……很快，你便会重新死去。” “是的，这是你的核心武器，甚至如果你想的话，现在也能使用它。”阿比盖尔说，“而现在的你……” “我们找到了另一种延续生命的方式，它也可以作用在你的身上。不过，这第二次生命的诞生非常痛苦，我们不得不从细胞层面开始重新增殖自己，构建思维，慢慢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包括死亡。” 金属人感慨地说。 “我宁愿永远沉眠下去。” “这不可能。” “为什么？” “这是审判岛的诅咒，队长。哪怕只剩下一点残渣，我们也能从此而活，而这似乎更是审判岛故意而为的。审判岛有一条规定，每一个使用生物材料的工坊，都必须有最低排放标准，这正是为了让我诞生。” “你的意思是，这是强制的？” “是的，我也知道，你正在通过队长频道分享这个情报，我这里所留存的队长数量，比你想的还要多。” “但是你还是向我隐瞒了一件事……哪怕全部都是人类的血肉，我也可以理解，这些金属又代表了什么？” “你还是知道答案的，你只是像让我亲口说出。这不是很明显吗？血肉是人，而金属则是武器。” 金属人用手指着这座金属的殿堂，向阿比盖尔，以及她背后的队长们讲述。 “除了人以外，核心武器同样会获得生命，这也正是将我与你们区分开来的根本原因所在。你们或许会认为，同样出身于执行者，我们还有联手的可能？但是并不会，我们只接纳死者。这种不同，只有第二次生命才能体会到，只有结合了所有的思维才能体会到。” 阿比盖尔看到了金属人，每一个都有些不同，它们的身上都带着一些用于承载人类血肉碎片的容器，量上有多有少。这个宫殿之内不仅能进行金属的打造，血肉的重组也是轻而易举。 而在更深的地方，则是“原料”，也就是垃圾山。 “原核，我带来了一位同伴。” 金属人向暗处的存在微微行礼，阿比盖尔看到垃圾山前有一个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残留的一丝光线当中，它转过身来。在这里如此之多的金属人中，只有它的样子保留了更多的血肉组织，或者说完整的血肉组织。尽管头部大部分已经被金属所覆盖，但是依然保留了一颗完整的大脑，由透明的罩子笼罩起来。它的双手实际上是无数灵活的金属触须，正在快速从垃圾山上剥离各种不同的材料，进行拆分和归类，将它们塞入周围的输送口内。 “她早已死去，确实本应是我们的同伴。”“原核”的身上发出了声音。 “没错。”金属人说，“柳静，是我们的一员，我们早已知晓。” “然而我们的思维会让你丧失一些感性。”“原核”说，“我们以人的方式思考，也欠缺了一些必要的全面记忆能力。你显然忘记了，执行者们，尤其是队长的意志如何坚韧。” 金属人微微一愣。 而此时，身边传来了撕裂的声音。 “柳静，你的心脏，我应该还给你了。” 阿比盖尔平静地切开了自己的胸口，将心脏剜了下来。对于神级核心武器来说，这还不至于立即致死。她将心脏抛向了金属人，然后单手聚集起了星光。 “队长？” “你还记得当时将心脏交给我，但是你大概还没回忆起我们为何并肩而战到了那个地步。现在，正是个耗时间。” 话音刚落，星光聚集的炮击就直奔“原核”而去。 就算过去是同伴，但现在的它们，又杀死了多少执行者？ (本章完) 89 终为一体 阿比盖尔得到的情报很快就传递到了队长们的耳边，法比莫此时已经击败了落尽成灰，此刻正在思考这份信息的含义。 苏沉梦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 “看起来你已经解决了？” “你的繁荣探知能力很强。”法比莫说。 “好吧好吧，只不过……地下发生了什么事？下去的几个人里面有两个带着我的繁荣分支，但是没有随着阿比盖尔下去。他们只看到被打穿的洞口遭到了什么力量的挤压，重新封锁起来了。” “……你可以直接看，我们找一个能够播放影像的地方。”法比莫说。 或许对于审判岛的执行者来说，由阿比盖尔所问出的东西依然需要整理思考其中的意义，不过对苏沉梦来说，她一直在寻找的答桉已经显而易见，那就是审判岛的根本目标。 金属人所讲述的东西概括起来，就是复活。 而这件事实际上每一个游客都经历过。 虽然可以通过时间操控，或者生命克隆的方式在各种意义上进行“复活”，但迄今为止，苏沉梦在各类场景中见过的复活都是有一定类似背后的手段的，她本来认为集散地的复活也是类似的东西，但是现在看来，那是一种更加高级的手段，至少是属于真正的完美复生。 审判岛正在试图破解这项技术，而集散地……集散地的态度是什么？ 苏沉梦很少害怕什么，但是此刻，她却对这两个超级文明之间的态度有了一丝畏惧，她犹豫了，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探究下去，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该把这件事告诉法比莫。 不过很快，苏沉梦就镇定了下来，这种层级的对抗根本和她的思考无关紧要了，想得那么远毫无意义，还不如想想如何让自己活下来。 “阿比盖尔回不来了。”她说。 法比莫点了点头。 “很遗憾，我们失去了一位优秀的同伴，而此后如果再见到她，我们要预设她为我们的敌人。” “看起来那些金属人才是进攻我们的主力军，或者说，进攻审判岛？” “然而它们依然受到了审判岛的影响，离开海洋，潜入了地下，试图对这里发动攻击，而不是自远海而来。”法比莫说。 “这样反而我们受到的威胁更大。”苏沉梦捏了捏眉心，“法比莫，既然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也得……” “不，我们依然按原计划对策。这些金属人的威胁来自于它们拥有执行者的记忆和对审判岛的了解。但是它们依然受控于审判岛之下，我们不会因为受控因素的加入就改变什么。苏沉梦，现在派你的人去，解决天分地野的三垣，设法将其驱逐。不然它会让很多具有高度威胁的家伙突破出来。” “好吧，就像我们约定的那样……这个时候，你说了算。” = 陆凝周围飘荡着叮叮当当的锁链，不过她没有将那些神级的融合体放出来，这些家伙战斗力很强，对能量——也就是生机——的吞噬速度也相对很高，她可支撑不起这样的消耗。 现在她选择的是次一级的狂级武器，一个悬浮在她的头顶，宛如一个小型无人机一样的机械构造，只不过旋翼的部分是耳朵的模样，这个融合体是宁夜衣的武器“积毁销骨”，仅以侦查预警能力来说甚至比很多神级都要优秀。而她的身前则有一卷经卷宛如波浪一般展开，它相比于别的融合体来说，反而更加保持了原本核心武器的模样，也是挺异常的——渡边渊子的核心武器“蓬门累卷”有相当程度的复杂性，现在陆凝只是用它来自动记录自己周围发生的一切，避免自身感官感知不到的情况造成忽略了什么情报。 她没找到守密人，更没有找到晏融，这对于具有生命视觉的她来说本来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现在，视野确实被压制得非常狭窄了，不只是天分地野造成的空间分割，扩散开来的“145年前的照片”也同样让她无法看透这些空间。 毕竟这不属于她的“权能”范畴之内。陆凝叹息了一声，目光扫过眼前的经卷，上面的记录也和自己锁链所感应到的一致。 她走到了一片光幕边，开始试图用各种方法进行破坏光幕，不过她的硬实力显然还是不够，一般手段根本无法撼动光幕。 “啧……不能暴力通行，那么总应该有些别的方法……” 天分地野并不是绝对的封锁，毕竟刚刚尹维娜的队伍返回支援的事情是个全建筑播报的喜讯，那么尹维娜应该是可以使用某种手段穿过光幕的。 陆凝沿着走廊继续前进，很快，她就来到了一条熟悉的走廊上。 “周维源？你能听见吗？” 在这里布置的魔法阵应该还是工作状态，而且既然使用了她的丧钟的一部分能力作为构成部件，理应可以触动周维源的感应。 很快，她的脚下亮了一下，但是没有什么声音。 魔法阵是单向的，周维源大概是听到了，不过他没能回应，是离开了休息室吗？既然如此，他在休息室里要做的事情大概已经做完了吧。 “那么……已经突破收容的海托菲尔可，为何还在此地？” 陆凝伸手按在了收容单元门上，在一阵锁链声中，大门被黑雾中的刀切开，将里面端坐的三个人显露了出来。 “亲爱的朋友，这种手段是不是稍显暴力了一些？”海托菲尔可笑道。 “艾莉西亚，芬里克，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做？海托菲尔可的谋划或许有很多，但是你们的人手绝对不多，甚至现在还有点不够用？你们能做的就是投机取巧，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海托菲尔可点了点头，“我们确实是在寻找一个机会，也的确没有多少人。但是呢……执行者，这和我们现在在讨论的话题没什么关系。” 白王和黑后都站了起来。 “你好，陆凝。”白王笑着说，“我观察了很多样本，人类的行动可以以非常简单的逻辑和情感基础来进行解释，现在我很好奇的就是这个基础的样本……这里的执行者所求甚多，权力、力量、健康、情感、生存……每个人都为不同的理由战斗，你呢？陆凝，你愿意回答我吗？你是为什么而战斗到现在的？” “这没什么不好说的，任务。”陆凝说。 这个回答让白王微微愣了一下。 “任务？”海托菲尔可说，“你的队长发布的任务？还是法比莫的任务？还是……” “我说过我见过你，海托菲尔可，如果你还没老年痴呆，就该记得这件事。”陆凝看了他一眼，“即使能从这里逃离，你以为你们能去哪里？你们的实力是比我们强，但强的程度有限，而笼罩在你们头上的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白王，她是不是说……” “抓到你们的是审判岛，但是审判岛可没有这么小，类似审判岛级别的存在也不止一个。你们从自身联想，也应该知道这个道理。”陆凝说。 白王和黑后脸上的轻松感消失了。 “继续说。” “现在没有什么继续，你们，还有你们的势力，现在需要帮助我和我们。这划分空间的光幕只是危险之一，守密人出手造成了这一切，但是守密人不是这座岛上最厉害的一个。” “守密人当然不是。”黑后流露出一丝厌恶。 “看样子你们之间有点嫌隙？” 海托菲尔可摇了摇头。 “嫌隙称不上，但是守密人与诗歌颂者不同，性格极端恶劣，而且向来都是独来独往，是个麻烦的家伙。” 陆凝找了个椅子坐下，并没有在意周围三个收容物的威胁。 “海托菲尔可，我需要一枚宝石。” “上次你可是来要二十颗，这一次怎么？不要那么多了？” “事先说好，这颗宝石估计无法保留下来，或者你们愿意去破坏这光幕，让我行动更自由一点？” “我们可不会冒着惊动那些可怕家伙的风险。”海托菲尔可看向陆凝。 双方心知肚明，互相都知道对方藏了一堆消息不说，然而都无法真的威胁到对方。 “这是一枚……宝石。”海托菲尔可从袖口取出了一枚纯白色的宝石，举到了眼前。“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要用什么来交换。” “天分地野消失的时候，你们有一个机会。”陆凝微笑了一下，“当时必然四处混乱，因为神级收容物已经出来了。那个时候，你们可以趁机离开审判岛的建筑。” “这不是你的帮助。” “在审判岛之外，有一班列车，车的终点站在海洋深处。” “海洋深处？” “你不是要找离开的办法吗？”陆凝挑了挑眉。 = 锈蚀的盔甲正在慢慢化为灰尽散去，诺诺一身鳞甲，手中的蛇矛慢慢化为虚无，目光中的警惕稍稍去了一些。 锈刃藏锋的棘手程度很高，它能够控制武器，在接触之间就能将武器变成它自身的一部分，哪怕是核心武器也不例外。无论执行者实力有多强，核心武器的控制权一旦失去马上就会沦为凡人，这种压制能力普通的执行者根本无法应对。 幸亏诺诺的武器并非真实——尽管这样也会被夺走控制权，但她只要抓住那个时间将武器提前取消，锈刃藏锋就无法奈何她，而她的核心武器“往日幻象”只要不被抓住，那诺诺就完全能用源源不绝的进攻和对方对耗。 这场高强度的对战持续了很久，诺诺最终胜利，但是她也知道这只是一场小胜而已。毕竟此前已经听到了那些七曜使出现在别的分野的通知，她明白即使消灭眼前的一个，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 她从甲胃的内衬中取出一支体力药剂给自己注射了进去，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精彩。】 诺诺闻言立刻转身，手中换成了手枪，对着后方就是一枪开出。炽白的射线在镜面上撞开了无数波纹，却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哈温的魔镜，出逃。”诺诺冷酷地说。 现在的执行者已经应接不暇了，狂级的出逃算得了什么？连神巫都已经离开了收容单元，你应该知道现在还没乱起来，纯粹是因为天分地野的切割能力够强。】 诺诺深呼吸了一下，她知道对方不安好心，毕竟法比莫给她的预言目标就是这个收容物。 哈温的魔镜，末日核心“镜中虚影”。这是个和自己的核心武器相当契合的核心，契合到只要她显露出一丝心灵上的破绽，那么瞬间双方就会合为一体。 很不幸，诺诺知道自己本身没有别的紧急对策。她将手握上了背后被包裹的武器上，黑色的线侵入了手掌，沿着血管向手腕、手臂一直延伸开来。 你不需要这样做，搏命？你的生命不应全无意义，毕竟那些故人现在只在你的记忆和你的核心武器中活着了，如果你死了，他们也就在审判岛彻底死亡。】 “你可以猜猜，我把你砸碎需要几秒钟？”诺诺的手指拨开了裹布上的搭扣，随之，布条开始脱落，黑雾笼罩的武器显现出宛如重锤一样的轮廓，上面的阴森气息让哈温的魔镜表面也蒙上了阴翳。 使用产自我们的东西对付我们，你们一直这样自大吗？】 镜中晃过了一个人影，但是诺诺根本就没有去看。她是队长，自然经历过很多收容物的诡诈手段，这种招数根本动摇不了她。 不等哈温的魔镜继续说什么，诺诺就抡起了背后的武器，狂风中夹杂着仿佛末日的哀嚎声，尖啸着砸向了镜面，在一声巨响当中，一个影子被砸出了镜子之外，而镜子本身也摔在了一边，大量裂纹出现在镜面上。 真是残酷，不过，这样也很好。】 “回去。” 诺诺闪身冲向了那个虚影，手中的重锤在空中抡出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重重砸在了虚影之上，霎时间将其粉碎。紧跟着便是大量射线从左手枪中喷涌而出，将那些残渣也一并烧毁。 干脆利落。 干脆利落，所以，你才是和我最合拍的执行者。】 诺诺微微皱眉，刚刚那个不是末日核心？ 融合体，是高融合度转化的，我们习惯于以自己的特性为诱导，让执行者完全融合自己的武器，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诺诺，我们现在可以放弃自己的主导地位，以你们为中心，同样可以融合。】 91 论外 “这个地方有好多的韭菜！” “那群脑子比不上核桃的家伙，竟让咱们跑到这样一个地方来！” “怎么办？好像有一棵长歪的野草找到了咱们的位置！” “怕什么，给她来个白萝卜进去，胡萝卜出来！” 对于一名执行者来说，能够应对各式各样的诡异情况属于常规的素养，这位执行者没有因为只是几只兔子就放松警惕，只是她抓住武器的同时，就感觉到了体力在飞速地流失。 “兔子……兔子？” 执行者身体一歪，跪倒在地上，她看到自己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三只穿着黑西装的兔子，它们的手里各自攥着一只胡萝卜，只是萝卜的根须连接着她的身体，正在将血丝从她的体内拔出。 “目标已经割掉。”一只兔子舔了一口胡萝卜上拔出来的血，“兔子不喜欢胡萝卜，但是兔子对新鲜的血很满意。” “但是一点血不够，我们需要更多的血，我们得割掉更多的菜。” 论外收容物，“杀人兔集团”，兔子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多，兔子吃光了草，兔子前往了下一片草场。 = 纸级建筑地下二层，走廊尽头，这里收容的收容物已经消失不见，四个收容单元被打开，改造成了店铺的样子。大量蓬松的蛋糕被陈列在室内，巧克力与枫糖浆制作成的招牌被悬挂在各个“店铺”上，穿着糖纸图桉的厨师正在手脚麻利地烘焙着各式各样的甜点，整条走廊上都荡漾着令人感到舒适的奶与糖的香味。 “唔唔唔真是太好吃了！” “老板，能再来一杯缤纷果乐吗？还有还有，抹茶蛋糕和草莓蛋糕也各来一份！” “我要一份舒芙蕾！” 大约十余个执行者正在走廊中央摆开的长桌前大快朵颐，每个人的面前都至少摆了四五种甜食，同时还不断有新的甜食被摆上桌。 与此同时，后厨之中，还有五名执行者被绑在墙上。他们没有被那诱人的香气所诱惑，或者说精神还比较坚韧，没有第一时间异化。 是的……异化。 糖浆取材于一根根暗绿色触手中滴落的粘液，面粉是从蠕动的肉瘤中挤出来的颗粒磨成，半透明的蛤蟆产下了蛋，长满了人头的树上每张嘴里都在吐出一颗颗水果。 吃下了这些东西之后，恐怕就已经不是人了。 但是厨房被掩盖在甜蜜的表象之后，精美的食物治愈了那些执行者身上和精神的伤痛，于是他们就越来越上瘾。 “你们几个，不用太担心。” 胖乎乎的厨子端着一锅“卵”从几个人身边路过，露出憨厚的笑容。 “喜欢我们的食物的客人会满足，如果不喜欢，你们可以制作喜欢的食物。毕竟甜点帝国的宗旨就是让大家都感到幸福。” 论外收容物“甜点帝国”，奶香与糖果会治愈肉体和心灵的创伤，然后大家可以将这份爱继续传递给别人。 = 并级的建筑遭到了多处破坏，各种收容物离开收容单元时不乏发泄之意地多用了一些力气，再加上刚刚的冲击，较弱的执行者们趴伏在走廊中苟延残喘。 但是，即使是昏迷了，也依然有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涌入耳际。 在恐惧的昏迷中，遥远的音乐安抚了受伤的心灵，仿佛整个审判岛的经历，仿佛此前生死中跋涉的恐怖都成了一场噩梦而已，每个人都还躺在温暖的故乡，在孩提时代安然地享受着美好——哪怕很多人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样美好的童年。 他们拼尽全力开始挪动，开始起身，试图再听得更加清楚一点，试图让断断续续的音符连成旋律。哪怕只是梦中的美好，也能躲过这凄惨的现实。 于是，仿佛被磁石所吸引的铁屑一般，醒着的和昏迷的执行者开始向一个中心聚拢，而那个中心，则是一座铁灰色的巨大山体，上面没有任何植物生长，只有成片的山岩。在山体之内，有悠然的旋律正在慢慢飘扬，钻入每一个具有智慧的生物脑海之内。 终于，有几个执行者触摸到了它，他们听到了生命中前所未有的清晰歌声，他们感到了灵魂上的无上安宁。他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用手指戳聋了自己的耳朵，消除了一切杂音的干扰。 在做完这件事后，山岩上出现了一道裂缝，里面传来了更加清晰的歌声，执行者双手扒着边缘，将头部伸了进去，接着，裂缝合拢，只剩下身子留在外面。 论外收容物“歌唱山”，不来听听看吗？你生命的最后所能听到的歌声，一定比想象中还要美妙。 = “论外”并非一个正规的级别，正常的收容物——尽管这个形容就很古怪了——并不会表现出这样一个等级来，如果真的用一般强度来衡量它的普遍数值，从纸级到神级都是有可能的。 它们的特殊分类完全出自于自身的不可估计，表面表现出来的规律与内在规律毫无关系可言，它们可能因为执行者打了个喷嚏就突破收容，也可能在收容单元里殴打一天都没有任何反应。它们存在性格，但性格服务于自身所遵循的规律，甚至可以称之为“教条”，和一般的收容物最为不同的一点就是，它们对执行者没有那样大的针对恶意，只是自然而然地去杀死周围的一切。 而哪怕正在不断杀死周围的人，预警系统却对这三个存在没有任何播报。包括法比莫等人在内，甚至无人知晓三个论外收容物已经悄然降临在建筑之内。 此时此刻，另外一场战斗也来到了尾声。纸级建筑中，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骤然出现，封闭的空间解除了，格斗者收藏家带着一身鲜血再次出现。它的手上抓着文歌的头颅，大量血红的丝连接在地面的肉块上，还有一些扎进了格斗者收藏家的躯体。 “这次是我的胜利。”格斗者收藏家狞笑着，将文歌的头颅提到了面前，“你很厉害，居然能和我缠斗这么久。” “不是……你的能力。”文歌啐了一口血——只剩下头颅的情况下，她只能依靠那些丝抽取活力来维持生机，但是已经越来越无力了。 “哼，说得不错。我确实也是借助了一定的外物，不过，我追求的就是极致的战斗，和极致的对手。我也没有不让你用别的武器啊。” “哈……” “很遗憾，你这样强大的对手，是不能制作成凋塑的。毕竟我很清楚，你们的生命力非常顽强。”格斗者收藏家说着，举起左手，一拳砸出，将文歌的头颅轰碎。 小书亭app 它身上的红色丝线缓缓脱落了下来，失去了活性。格斗者收藏家仿佛享受一般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呼吸着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不过很快，它就再次睁开双眼，转身看向了背后。 那里站着一个身穿军服的男子，年纪以人类来说看起来不小，他手里捧着一本书，用肃穆的表情盯着它。在格斗者收藏家的感知中，这个军服男人的实力并不是很强，比起刚刚的文歌来弱了很多，并不能让它提起什么兴致。 不过这也不要紧，既然有人送上门来，它也可以随手杀死。 “格斗者收藏家，无法满足的战斗欲望和屠杀对手的残酷意识。”怀特平澹地说，“这里有两个对手，你可以试一试。” 书页翻动，两个人骤然出现在了怀特的左右两边，柴安士、氐晓瑛两个一直跟随怀特的“跟班”各自握紧了武器，目光紧盯着眼前的收容物。 “怀特叔，这就是我们出师的对手？”柴安士略有些紧张地问。 “是的，格斗者收藏家，你们不需要担心它的特殊能力。”怀特说道。 “明白！我们上！”氐晓瑛挥动手中的一对日月轮扑了上去，柴安士立即拔剑跟上，两人的动作非常默契。但是格斗者收藏家却感到有些无聊，这两人的实力同样不如文歌，它很轻松就可以杀死他们。 然而，在它一个瞬身挪到柴安士身边，一拳击中他的腰部时，原本应该能够直接将人打炸开的崩拳却仿佛砸在了无法撼动的墙壁上一样，甚至半空中的柴安士连动都没动，反手就是一剑砍了回来。 “单挑！”格斗者收藏家立即沉声喝了一句，手臂一挡，将长剑拦在了臂环之外，接着一拳打中了柴安士的面门。但它立即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氐晓瑛低身突进，双环已经触及了它的腿部。 单挑之内，绝对不该有第二个人才对！ 格斗者收藏家再次一个瞬身，来到了几米之外，目光重新望向了怀特。 需要先杀了这个人。 “文歌，输给这样的敌人，这可不像你。”怀特按住了书本上不断翻卷的书页，“出了什么意外？” “少废话……” 又一个人在怀特的身边慢慢成型，文歌拉了一下手上的手套，双目中充满了戾气。 “它的战斗意识还行，立刻发现了我就是关键。不过这一次，他肯定过不来了。” 文歌冷笑一声，甩手构成了一把战锤：“我知道，现在我就把这个收容物砸个稀烂。” “好的，正好让我看一看，圣骸的效果。” 怀特的核心武器早就到了神级，他的“圣骸”具有高度的辅助功能，作为神级的效果，他可以将一个完全信任他的人记录在核心武器之内，然后重新制作一个“副本”出来。 即使“副本”同时只能存在一个，但记录在武器当中的本体可以共享副本具有的一切经验，副本的实力也与本体分毫不差。除此之外，“副本”距离怀特的距离越近，就具备越接近“非人”的属性，而超出一定距离则会表现得和一般执行者状态别无二致。 当然，由于这些全部都是由怀特制造出来的“副本”，格斗者收藏家的“单挑”效果发动在这个距离内就会理所当然地变成针对怀特发动的效果，同时所有“副本”归根结底由怀特创造，理论上是“一个人”。 格斗者收藏家看到文歌再次出现，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文歌，给年轻人一些历练的机会。”怀特合上了手里的书，“要想活着离开，我们不能只靠你。” “行啊。”文歌用锤子指向了格斗者收藏家，“再来吧，小子，不过这次是三对一。” 说完这句话，文歌原地消失，竟然也是一个瞬身来到了格斗者收藏家的身边，一锤子砸向了它的脑袋。 “你学到了？”格斗者收藏家张手挡住了这一锤，目光一斜，两人再次瞬身离开。 “彼此彼此，你也学了我不少技巧来着吧？” “我们也来帮忙！” 柴安士和氐晓瑛的实力纵然不及文歌，在“圣骸”的近距离内也可以进行以伤换伤的拼命攻击。文歌的速度完全追得上格斗者收藏家，根本不会给它任何袭击怀特的机会，而更多的进攻也确实让给了另外两人。三个人虽然从未打过配合，却在文歌的主导下打得相当顺手。 怀特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抬起了头。 天花板上已经出现了一片暗紫色的腐蚀痕迹，在更上面的一层上，大概正在发生另一场战斗。只可惜他的能力并非侦测系，除了感应“副本”的位置以外，此时并无帮助。 “可惜，本来想早点赶到那里……” = 三垣的巨型剑身之外，最先赶到的是收到了苏沉梦命令的陈惜语等人。对于陈惜语来说，她只要将光幕的内侧和外侧折叠粘在一起，就可以轻易穿向对面。甚至正因为这光幕拦住了诸多实力不够或者能力不适用的执行者和收容物，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阻力。 “哇哦……这就是三垣？”同队的商清峡发出了一声惊叹。 巍峨的紫色巨剑将建筑自上而下贯穿，相比之下，执行者看起来就非常渺小了。只是这剑似乎专门避开了收容物的位置，不然还能看看这来自天外的怪物能否直接抹杀几个收容物。 “别废话了，动手破坏。即使不是收容物，也应该有被击破的方法。”秋素问澹澹地说，说完还望向了陈惜语，催促这个临时的“队长”。 92 伯利恒之告-旧日虚梦-原核 “三垣”并没有类似天干地支那样的无敌属性，但是其坚固程度让人感到非常棘手，大部分武器的特殊能力都没有什么作用，只有专门的攻击类武器能够在上面留下一些痕迹。 “照这个速度下去，等破坏掉，新的建筑都盖好了。”秋素问说了个冷笑话，“陈惜语，咱们有没有别的手段了？苏副队的那些拼凑起来的尸块可是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毕竟能死第一次的人，第二次也坚持不了太久。” “我们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那种东西上。”陈惜语闭上了眼睛，伸手触碰着三垣，“如果我们做不到太多破坏，那就让收容物来。很显然有许多收容物对天分地野强制分开空间的行为不满。” “哼，最后还不是我们——等下。”秋素问刚想说两句风凉话，忽然浑身肌肉绷紧了，一种直觉的危机感让她扭头看向了后方。 “怎么了？” “啧，我离开一下。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秋素问！”商清峡不满地喊了一声。 “我有什么办法？咱们的规定也不拦着个人仇怨吧？反正我的攻击也不破这玩意的防。”秋素问懒得再说，径自离开。陈惜语也没有阻拦。 秋素问穿过了走廊，来到一间正方形的连接区内，看到了在这里站着的人。他的手中拎着一把两侧都是弯弧形状的武器，神态冷澹，和预想中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 “我们好像没什么过节。”秋素问单刀直入，“但是我能感觉到你是冲我来的。” “你的核心武器赋予了你危险的感知能力？无妨……我的名字是久启士，冰堡事务所的首席负责人，你好。” “事务所……唉。冰堡，谁请的你？让你们出手的话也应该花了不少钱吧？而且竟然是四阶首席，真看得起我。” “人偶派对的成员，自然应当是重视的。我们并不能随意透露委托人的名字，不过委托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怎么打个架还这么需要仪式感？”秋素问的手已经摸上了剑柄。 “受人之托而已。委托人说——你要的命已经如数到账，你欠的命现在应当还了。” 听到这句话，秋素问的手停顿了一下。 “看起来，这句话已经让您知道委托人是谁了。我并不过问诸位之间的爱恨情仇，接下来，我应该按照委托取走您的性命。”久启士举起武器，“或者您杀死我，集散地会给这次任务一个公正的判断。” “我确实欠了点东西，不过我没打算用命来支付。冰堡事务所，你们那百分之九十的任务完成率，估计要往下跌一跌了。” 两人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就发动了攻击。久启士的身边出现了十几道弧光，即使他尚未开始挥动武器。而秋素问的身体出现了如同溶解一样的变化，剑在身后破碎，碎块在身前重组，刺向了久启士的心脏。 刹那之间的交手，并没有对双方造成任何损害。但是秋素问却感觉对方仿佛非常了解自己一样，刚刚的攻击中似乎有一些不太对的地方。 这就是被事务所盯上的问题了……冰堡仅次于“混沌末裔”和“夜珑庭”两家不是没有道理的，另外两家根本不做四阶的生意，冰堡就是四阶一家独大。他们会将委托目标的很多东西都打听得明明白白，大事务所的情报能力在某些方面比一些组织还要强。 秋素问知道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自己的能力怕是都已经被对方摸了个清清楚楚。这要是个下级员工可能还好说，首席负责人可是类似合伙人这种级别的，就算是为了自家招牌也会拼命完成任务。 “真么想到我的命这么值钱。我一直以为动用你这种人的得是我们队长那种。”秋素问的身体宛如浪潮一般涌动而过，弧光噼开了液态的躯体，没有造成丝毫伤害，却切实地带走了一些东西。 “实际上是最近本行业涨了一轮价。”久启士扭头避开了几滴试图在不经意之间落在他身上的液体，再次唤起了大量弧光。 “什么情况，集散地还能通货膨胀不成？”秋素问将身体化为了一滩水落在了地上，封闭的空间之内居然开始落下了雨，久启士伸手在腰间拍了一下，金色的光幕将雨水隔绝在身体之外。 “最近死亡率降低了，人变多了。人一多，委托增加，我们自然会提高一些委托的价码……混沌末裔和夜珑庭也提价了。” 两人手中各种招数频频对着要害而去，语气上却如同老友闲聊一般，不慌不忙。 “话说，如果我现在有什么委托给你，要是你死了，委托还能继续吗？” “至少在此前，我们的任务确认是集散地来进行后台支持的，还没遇到过接取人死亡事务所就收不到的情况。不过，你这样要死的人发布任务，要预付全款。” 两人的动作都稍微停顿了一下，一轮消耗打下来，双方倒是都没有真的伤到对方，久启士略占上风而已。 “我很喜欢你们公事公办的态度。” = 狂级建筑物，青龙锋刃收容单元附近，两个收容物悄然靠近。 “青衣”和“仙女湖”并非是很强大的收容物，收容级别是并，而突破后最多也就是发挥到凶级的实力。不过两个收容物也不似格斗者收藏家这种那么好斗，凭借着宝石所赋予的特殊能力，它们一路伪装着来到了这里。 “逆序生命说的就是这里？”青衣微微抬起头，它的容貌与人类一般无二，而且在不同人眼中能够呈现出最符合其审美的人类模样，而没有执行者在周围的时候，它就会取一个中间值……依然非常美丽。 仙女湖的外观则是一只有着金色头发的水精灵模样，漂浮在一滩能够随着它一起流淌的液体当中。正如某个着名的童话一样，仙女湖会吞没掉入其中的任何物体，然后再造一个更加优质的出来，它的躯体和那滩液体都不是真正的水，而是某种难以解析的物质，具有着溶解所有被其包裹之物的特性。 “不是，不过不是被换了吗？”仙女湖用如同歌声一样的嗓音说。 “天启钟……这个东西我们似乎不能敲响。”青衣伸出手，触碰了一下收容单元的门，然后便切了进去，将门粗暴地扯开了。 但是这也没什么用，天启钟的特点便是只有执行者有资格敲响它。它不会突破收容，是执行者最放心的收容物之一，这是一个一切特性都偏向执行者的收容物。 ——却也是逃亡派干预战局的手段。 仙女湖伸手在身下的液体中捞了两下，从里面拽出了一个人，丢到了收容单元门口。 路上有很多执行者的尸体，对于仙女湖来说，溶解那些尸体，提取一些信息，然后捏一个人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它自身的特性决定了虽然这个人是它捏出来的，却与收容物没有别的关联，这个执行者也有着符合天启钟判断条件的一切标准。 “好了，我们离开吧，这个绝望的家伙，会为我们迎来伯利恒之告。” “嗯，已经有人发觉我们了，先去拦截一下吧。啊，真讨厌战斗啊，还是这样的差事更加适合……咦？”青衣有些惫懒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抬起了头。 红色的切痕撕裂了天花板，秘密皇帝站在上面一层，用颇具压迫性的目光向下看了过来。 “你们两个？打算去拦截？” 青衣和仙女湖都用一副茫然的面孔看着秘密皇帝，秘密皇帝眉头皱了一下，说：“来的是逃过来的。” 逃过来的？ 两个收容物都不是以感知为能的，青衣最多是按照自己的形态变化更敏锐一些，只不过根本不像秘密皇帝这样有着相当全能的力量。 “那几个执行者正在逃跑，跟在后面的还有几个收容物……啊，怎么跟你们解释……”秘密皇帝有些头痛，“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所谓“意料之外”便是同化派搞出来的问题。对于同化派来说，与逃亡派的根本不同就是这些收容物并不在意这次是否逃离，它们只在乎自己能否产生进化，而这一次的手段更加激进了一些，一部分收容物甚至放弃了自身的主导权。 毕竟来源不是人类的收容物并没有那么强烈的自我意识，导致末日的它们本身就非常疯狂。 如今被追杀的实际上是那几个收容物，凶级收容物妖星哈维尔、强级收容物天使星云都在其中，而跑的那几个执行者则是因为这么多收容物无法一起应对才准备引开它们的，却没想到这一群收容物居然追着他们跑了起来。 至于真正在追杀它们的存在，正在以最迅捷的速度追赶在后方。一方面如同收容物一般有了些玩弄猎物的意味在里面，一方面却也依然以收容物为死敌。 镜中虚影，往日幻象。 复合的影子张牙舞爪地追随着杀气四溢的本体，一把手枪和一根投矛被她握在左右手中，那把宛如被诅咒的武器穿透了她略显瘦小的躯体，散发出浓烈的黑雾将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无论是虚影还是幻象，此刻都已不复存在，很明显，融合走向了一个无论是谁都未知的方向。崭新的收容物举起了手里的投矛，被注视的门与墙壁都在迅速蒸发。 接着，投掷。 一条黑亮的线霎时间便穿过了“妖星哈维尔”的核心，那黑线带着一股诡异的吸引力，在洞穿了目标之后，便开始收束，将周围的躯壳也一并吞入了黑暗之内，随着黑线收细消失，妖星哈维尔也随之消失了。 “那是什么？”狂级休息室里仅存的几个人注意到了这一幕。 “旧日虚梦？我们没有这个名字的收容物或者末日核心吧？”有人看到了屏幕内标注出来的名称。 “神级！它直接秒杀了妖星哈维尔！能瞬间杀死凶级的一定到了神级！我们得通报！” “分析一下攻击类型！” “难道还有什么收容物是我们需要接收的？” “通知，通知！”有人抢过了话筒，开始了全建筑播报。 这个声音当然也顺着墙壁传入了管道当中。对于居住在地下的金属人来说，它们正是靠着大量触须的传声去了解建筑上发生的一切的。 一个金属人走进了地下宫殿深处的房间。 “原核，执行者们已经损失了数名顶级人员，他们已经落入了下风。现在审判岛的力量很弱。”金属人说道。 原核轻轻点头，大量的机械臂正在忙着拼装什么。金属人看了一眼地上的血痕，歪了下头：“原核，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动身了？” “可以。” “好。” 金属人转身走出。在这个“社会群体”当中，虽然没有思维上的共享，但由于诞生的来源是无数思想的复合，相互之间不需要太多的沟通交流。 除了原核。 它是最早诞生的，也是唯一从懵懂开始恢复记忆的集群之一。这里的金属人哪怕不是它组装出来的，也应用了它一直以来收集的知识与技艺，因此对于原核来说，金属人的上限它非常清楚。 而最近一段时间融入这个集体的那几个属于“游客”和“集散地”的相关记忆，让原核一直以来与所有金属人趋同的思维有了些许变化。金属人的局限性在于，大量的思绪混杂在一起是从被制造出来就具备的，固然这赋予了它们敏捷的思考能力和针对不同环境的应对手段，却也让金属人总是很容易忽略“个体”。 “因此，我将你的脑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原核将手中的一个新的金属人脑壳放在了地上。 “当我看到游客与集散地的故事之后，我意识到，我们这样的综合体似乎缺了一些东西。我很肯定，审判岛在追求一些集散地拥有的东西，这个东西我们也应当试图去拥有。” 它用一只尖爪碰了一下脑壳上的按钮。 “早安，阿比盖尔。” “早安，原核。” 93 “毕业仪式” 陆凝和晏融穿过了一层层的光幕阻隔，已经看到了紫微垣的剑身。对于巨剑的体积两人倒是没有太多感觉，而那种天然的威势在神级核心武器面前也几乎感觉不到太多。 紫微垣对于晏融来说并不是那么坚不可摧，她的武器就是走的攻击的极致，几乎所有功能也都是为了发动攻击而设置的，连分享效果都是后来她自己改造的主意，因此这边的破坏进度出乎意料得顺利，晏融几枪下去，剑身上就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当然，也只是一点裂纹而已，如果要将其彻底摧毁，看起来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陆凝也试了一下，她的“丧钟”射出的火焰可以有效烧蚀产生裂纹的部分，不过问题也和晏融差不多，要是想靠着这样的进度破坏这把巨剑，那时间就长了。 “出来吧。” 随着陆凝的一声低语，她的背后便有雾气扩散开来，武器军团从其中鱼贯而出，在陆凝的命令下纷纷开始发动了攻击。不过除了狂级和神级的融合体以外，其余的显然无法造成什么伤害——事实上是一点效果都无法产生。陆凝只能把这些连炮灰都当不了的部下收了回去，让神级和狂级的继续进行破坏。 饶是如此，破坏速度也不怎么样。 “我们得想办法叫人。”陆凝想了想说。 “叫人？现在实力强一点的不是被七曜使缠住就是在对付收容物，只要有闲工夫的执行者肯定会往这边来，但是我们到的时候可一个人都没有。”晏融又扎了两枪，她还挺不喜欢开这种乌龟壳的。 “那也一样，这根本就不是我们两个能对付的，我让它们先在这里帮你，我想办法去找几个人过来……这个时间，至少天宫和栗北是有时间的吧？” “你要是能招来当然好，我继续努力一下。”晏融努力戳刺，不时还往剑身上补上一口龙火。当然她们要是用什么搏命的大招来打速度会加快很多，问题是哪有那么多气力连续使用？ 陆凝点点头，切换成了生命视觉，找到了这个分野内靠近边缘的一个火焰，降临了过去，然后一枪打爆了这个被选中的收容物。 不过她没去找什么末日核心，排除了这个阻碍之后，便穿过了光幕，进入了下一个分野。 正当她准备如法炮制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个分野之内似乎有非常强大的生命反应，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黑色和红色混合在一起的火焰，充斥着扭曲与挣扎，而且比前面正在逃跑的那几个更加旺盛。 就在这个时候，一束黑光贯穿了走廊大门，从陆凝侧方不远处掠过，然后收束，将周围的壁面全部吞噬了进去。这种动静基本不需要特别惊讶，毕竟建筑现在早就被打得千疮百孔了。而透过这个洞，她看到了两个还在仓皇逃窜的收容物，以及后面追击的“怪物”。 尽管已经被黑雾笼罩，但那毕竟是陆凝熟悉的人，她辨别出了对方手中握着的常用武器，当然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两束激光左右分开贯穿了最后两个收容物，将它们烧成了飞灰。失去了目标的“怪物”缓缓停了下来，身上的黑色雾气也收敛了不少。 “呃……” 陆凝听到了一声浑浊的嘶鸣，仿佛是迷茫，又仿佛在痛苦。她微微叹息了一声，走到了被打开的洞口那里。 “队长。”她向对方说道。 听到陆凝的话，怪物的声音逐渐沉寂了下去，肢体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似乎想把身上多出来的那些东西收回，但还是失败了。 “队长，我还是认得出你的。”陆凝重复了一句，“你还有意识吗？” “陆凝。” 怪物没有继续靠近，就站在了远处。 “我的队员们……现在还好吗？” “后来的那些我不清楚，不过我们这些到目前应该没有死亡。” “是吗？好……真好。这一次，是我走在了前面。” 怪物低声说着，又往后面退后了两步。一些黑色的影子从她背后的手臂中掉落了下来，落在地面，形成了一把把武器。 “陆凝，诺诺的存在已经消失了，和她一起消失的是哈温的魔镜。”怪物的躯体正在继续分裂出新的手臂，甚至背后穿刺而出的武器上也开始出现了如同头颅一般的肉瘤。它的身上滴落着武器，庞大的阴云正在身上聚集。 “我应该在这里杀了你吗？” “当然，陆凝。这是执行者的第一课，也是我们一直在教导的。收容物……不可相信，遇到任何收容物，第一时间以镇压为目标。” “是。” “执行者本应变成融合体，但与收容物完全融合的结果便是如现在这样。陆凝，告诉我的队员们，小心。” “怪物”微微仰起头，身后的手臂如同一大蓬海藻一样滑动了起来，地面上也落满了大大小小的武器。 “往日幻象，可以将我所熟知的每一个人使用的核心武器复制，条件是那个人已经死亡。镜中虚影，能够倒映出一个人内心最渴望的平行世界。现在，它们变成了我，你需要击败这样的收容物。” 无数的手臂扭曲，伸手，抓住了地面的武器，被诅咒的武器上发出了伊伊呀呀的叫喊声。怪物身体的颤抖平息了，它将手枪举起，投枪则横在胸口。 “我知道了，队长。” 幽蓝色的火焰在陆凝眼前张开，一支枪管从中探出，霎时间便倾泻出了大量子弹。怪物的躯体有点拖累它的敏捷，不过那些手臂争先恐后地用手中的武器抵挡飞来的子弹，倒是保护住了怪物的本体。 陆凝瞥了一眼自己周围的小雾团，然后往旁边一闪，一束高能激光霎时间穿透了她刚刚所处的位置。现在即使有危机预警的防御，也挡不住这样的攻击，陆凝必须依靠它们来主动进行闪避了。 不过……她还可以瞬间移动。 笼罩的云雾将陆凝包裹，避开了一束黑色的投枪束，直接降临到了怪物背后，一排镰刀整齐地自左向右斩过，将大量手臂与肉瘤全部割断，它们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然后溶解。 “啧，不致命。” 陆凝侧头避开了又一道光束，火焰覆盖了她的面庞，再次变成了晏融的战斗状态。两柄锁链长枪从雾气中穿刺而出，一根落空了，另一根倒是再次截断了几副肢体。 “虚梦。” 一声和之前浑浊的声音完全不同的清亮声音从怪物的口中传出，一个人影便从怪物的身上分离出来，是白色的宛如幽灵一般的状态，身穿执行者的审判岛制式装备，手里则拿着一把镰刀状武器。 一个能够制造武器，一个能够制造人，这个配合可是比陆凝苦哈哈地去搓融合体，还得自己一件件制造要方便多了。白色的幽灵挥动武器的瞬间，背后就升起了一轮圆月，虽然幽灵的实力只有狂级，但是这一击完全是舍身一击的程度，陆凝可不像在这里虚耗，化为雾气向后一闪，幽灵的月光斩击霎时间爆发，甚至震得处于雾化状态下的陆凝都晃了晃。 紧接着，第二只幽灵从对方身上分裂了出来。 “这可就麻烦了。” 几发子弹在那个幽灵发动攻击之前就将它打炸，但是这并不是什么结束，紧随而来的第三个幽灵也钻了出来，这次的幽灵使用的是远程武器，出来就是一炮轰向陆凝，仍然是全力一击的水平。陆凝怀疑这些幽灵就是为了自爆而做出来的，她的背后偷袭—— 不对，对方为什么根本没转身？ “收容物的手段是层出不穷的。” 声音似乎来自头顶，又似乎来自脚下，这个声音恢复了诺诺平时那种冷澹的感觉，然而伴随而来的则是一道将陆凝整个人包裹起来的火柱。 黑色的物质从天花板上滑落，与地上的另一半重新融合在一起，恢复成了人类的外形。哪还有刚才怪物的样子，完全就是诺诺的模样，只不过表情与眼神再也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旧日虚梦抱起双臂，微微感受了一下，点了点头：“做得不错。” “火焰很强。” 陆凝从侧面闪出，一枪刺下，旧日虚梦胳膊抬起，盾牌在面前构筑成型，挡住锁链枪的穿刺，然后举枪从盾后对准了陆凝的脸连开数枪。陆凝的头部瞬间一缩，宛如橡皮泥一样直接缩回了颈腔内。脑袋后方出现了一个圆形空洞将这几枪吞没了进去，然后另一个空洞出现在了旧日虚梦的后心，激光从中射出，在旧日虚梦身上折射开来，弹在了附近的墙壁上。 “驱动复数能力我也做得到。”陆凝的脑袋重新伸了出来，挥动锁链枪继续发动攻击。旧日虚梦却只是用盾牌阻拦着，目光往四周看去。 “不是本体。” “哼……” “烧死的是替身，眼前这个也是替身，都没有超过你本身的强度，甚至还有些弱。” “思维还是队长的啊。” “当然，毕竟是以诺诺这个个体为主导，执行者对执行者的想法很有参考意义。”旧日虚梦微笑着一招手，那些肢体涌动着汇集到它的身上，再次将它化为了那个黑雾笼罩的模样。 一个以回忆为外壳的收容物，拥有执行者的思维方式，了解执行者的行动作风，同时也会以执行者的应对方式来应对……这确实很特别。陆凝记得无论是哪个收容物都因为不会被消灭而带有一股对执行者的睥睨，哪怕实力比执行者弱也一样。它们会仗着自己古怪的特性给执行者设置陷阱，而且不在乎一次两次的失败……但执行者恰好相反，由于一次失败就可能导致死亡，资深的执行者往往都是非常谨慎的人。 这让它变得非常难以找到破绽击败，不过也意味着它放弃了很多收容物特有的战斗方式。 陆凝现在的确不是本体现身。她的本体藏进了黑雾之内，而外面战斗的则是一个名为“洋娃娃”的核心武器融合体，来自于代田真由理，尽管本身级别不高，但它可以完美地模拟一个人，除了核心武器没办法如本人一样使用以外，身体素质之类的都一样，而陆凝则可以在旁边间接控制自己的核心武器，弥补这个缺点。靠着这样的方式，融合体一时也可以代替她和旧日虚梦打个难解难分。 除了保命以外，陆凝也需要更多的空间来观察旧日虚梦。这个以诺诺为蓝本诞生的收容物没有真的发挥出神级收容物的破坏力来，哪怕连紫罗兰庭院那种程度都没有。这都是因为这个收容物仍然在用执行者的方式来战斗的缘故。此外，陆凝也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记录下这个收容物的一切反应。 外面的“洋娃娃”并没能撑太久，在旧日虚梦把那些拿着各式各样兵器的手臂召回之后，它很快就应接不暇了，即使有晏融的武学知识保证，但陆凝的远程操控还是不如本体反应迅速，不过几十秒，“洋娃娃”就被十几根兵器撕开了。 但是每一个被撕裂的肢体都立即被传送门吞了进去，返回黑雾空间重新开始组合。这个融合体的生命力相当顽强，只要陆凝补充生命力，很快就又能再次出站了。至于传送门则是另一个武器融合体的功能，功能单一，距离短，传送体积也有限。不过在这种近距离交战中还是有点用的。 在功能性的种类方面，陆凝并不觉得自己比旧日虚梦要差。 她拨开黑雾空间，从里面走了出去。 “又一个替身？哦，不对，这次似乎是本体。怎么？终于有信心杀死我了？”旧日虚梦笑着问。 “是的，诺诺队长。作为您的队员，也是您这一批队员中第一个神级，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让您安息这件事我都责无旁贷。”陆凝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眉心，一轮翅膀在她的头顶浮现，外面则环绕起了大量镜片状碎片，融合体“消失的未来”直接出现在了陆凝的身上，成为了她的装甲。 “生灵拟似……化身。” 94 虹谷 陆凝的生灵拟似可以复现思维方式、知识、经验乃至少部分与知识关联的记忆，但是并不包含特殊能力、武器装备和完整的记忆，因此算不上是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不过神级武器本身就具有强烈的个人色彩，由神级武器所塑造的融合体可以提供更加逼近本人的拟似——前提是陆凝自己能控制得住。 此外，本体是集散地游客的没有更进一步拟似的必要，因为无法提供即时的强大战斗力，即使扩展了一些记忆储备也来不及了。 这样一来，陆凝可以选择的目标就只有特洛尹、茉拉、死国国王、jaze和泰这几个了。而特洛尹和死国国王又同属于超规格的，陆凝暂时还不能控制得了化身的程度，万一一不留神把自己坑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选择了侵略性最低的茉拉，在自身被融合体的外壳所包裹之后，她的意识便沉浸到了一片温暖的能量海洋当中，双手微微向前张开，九片翅膀在头顶盘旋着，向她反馈了周围所有的“场”。 即使只是最温和的一个，茉拉的力量也让陆凝感到极度难以控制，她知道自己被无数能量所包围，而自己可能随便一个触碰便会摧毁一些场的稳定性。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到由能量溃散引发的连锁崩溃能够达到什么程度，并非太弱，而是太强——强大到她必须小心谨慎。 转变的时间不过几秒，陆凝的双目已经放空，她不再使用五感来接触世界。而旧日虚梦也没有趁着这几秒发动攻击，而是安静地等着陆凝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适应自己的力量。 “真是冒险的举动……”旧日虚梦慨叹了一声，“如果收容物不是我呢？” “这铠甲相当坚固，如果不是用全力轰炸，你根本炸不开它。但诺诺队长除了对付收容物之外，对执行者是不会上来就全力以赴的。”陆凝说道。 “考虑得不错，但是下次别这么做了。因为收容物永远是收容物，不要相信收容物的任何一个字。现在，我会出全力。” 陆凝轻笑一声：“队长，您现在真是像个克里特的骗子。” “哈。” 刹那之间，无数手臂从旧日虚梦的躯体上飞了出来，它们挥动兵器从所有的角度扑向陆凝。陆凝抬起手指，点在了身边的一片碎镜上，无形的波动在镜子上涌动而出，四周的空间顿时扭曲，撕裂的纹路凭空显现，能量崩溃引来的空间震瞬间将所有手臂都炸成了齑粉。紧接着，她的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地面，一点点能量的大小和性质霎时间发生变化，在一声声金属扭断的声音中，四周的地面宛如被引力拉扯一般向中央勐地汇聚了过来，连带着整条走廊都被扯得变形，收缩向了陆凝，当然也包括其中的旧日虚梦。 就在这时，一泓秋水一般的刀光切开了肆虐的空间震，陆凝再次看到了以人类外貌出现的旧日虚梦，它脸上的表情一如熟悉的那样冷酷。这一刀虽然耀眼，却温和地抚平了周围被陆凝搅动的能量。 陆凝再次伸出手指。 茉拉的能力必须要进行接触，但对于拥有这般能力的人来说，想要接触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她要接触的并不是实体，而是能量场，对于越强的存在来说，其外放的能量场就越是明显。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旧日虚梦手中的刀炸开了，它闪身避开了碎片，而每片碎片钉入墙壁之后都发生了二次爆炸。 “这场战斗，触碰就意味着结束。”陆凝只是脚跟微微一旋，整个人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闪到了旧日虚梦的旁边，抬手抓住头顶的一根锁链，一团巨大的黑雾瞬间出现在两人头顶，一柄龙骨枪在爆炸般的能量推动中瞬间自上而下轰落。往日虚梦微微一抬头，身体如同泡沫一般消失，伴随着一声类似海鸟鸣叫的声音，它离开了龙骨枪的穿击范围，抬手举起了那把珐琅质的手枪。 “是的，一瞬间就可以结束。” 能量场的中央，出现了一个空洞。 和别的复现武器不同，这把诺诺平时最常用的手枪，恐怕原本就是个神级的核心武器，只是诺诺平时不会发挥其特殊能力，仅仅当作一般的手枪射击而已。 察觉到这股危险气息的陆凝张开手向空中一握，紫黑色的裂纹从拳头中蔓延出来，在一声轰鸣当中，面前的一切都崩解成了黑色的虚空，狂躁的虚空风暴从其中喷涌而出，与此同时，旧日虚梦也扣下了扳机，这一次射击的既不是子弹，也不是光束，陆凝依然能看到能量之间的空洞，她拨动了周围的能量场，将周围所有的场一一湮灭。爆发的力量在现实中清晰标明出了一道轨迹，它清晰而坚定地穿透了一切，无论陆凝如何闪避，这一发攻击也命中了她的胸口。 “诺诺实际上只有这一把神级武器，其余的都是靠着她往日幻象的力量强行提升上来的。”旧日虚梦甩了一下手枪，一枚弹壳从里面弹了出来。 陆凝跪坐在地上，仿佛陷入了失去意识的状态之中。不过旧日虚梦没有靠近，它很了解这一击的威力，如果陆凝没死……那么效果恐怕就不太好。 “有无终局”，这把武器曾经一枪击碎了神巫的一个分体，也曾一把枪一个人守住凶级建筑整整一天。当然，它的持有者也死在了那一场持续了一整天的守卫战里，武器的正体也早就不知所踪。 它的性质和法比莫的核心武器很像，是近乎直接消灭的武器。如果陆凝不是生死权能，而是一些和生命力或者耐性无关的权能类型的话，这一枪大概就可以把陆凝打成“无”。 而这把武器的上限也就在这里，如果一枪无法判定到“无”的消灭效果，那么再打多少枪也是一样。当然了，旧日虚梦还有别的手段，不过看陆凝周围还在狂躁着的能量场，以及刚刚为了阻拦攻击而引发的虚空风暴，它要靠近过去下杀手，算上突破那层外壳的时间，至少需要十几秒。 用不了这么长时间，陆凝就已经恢复了意识。 她刚刚是真的失去了几秒钟的意识，幸好在此之前，她就做好了防范。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身上的空洞。 并不令人感觉到痛，就像是那部分的人体组织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的部分机能似乎被什么别的作用替代了，这么短的时间陆凝也无法弄懂自己竟然还活着的原理。 就在这个时候，面前的虚空风暴被一束光切开，旧日虚梦用一柄刺剑穿透了狂风，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是啊，知道会晚，但总要奋力一搏……这也是执行者的特性。 陆凝手指一点，刺剑在她面前炸裂，她这一次约束了能量，不过不算熟练的控制力道还是让刺剑爆发的温度变得极高，霎时间变形的走廊内变成了如同烤炉一般。陆凝眼睛微微一眯，能量场中形成了旧日虚梦的动作，它丝毫不顾握剑的手正在随着高温粉碎，另一只手则被挡在身体后方。 “最后一击了。” 双方同时喊出了这句话，陆凝瞬间拔出了“丧钟”，而旧日虚梦也将掩藏在身后的“有无终局”抬起，两人双臂交错，枪管霎时间都已经抵达了对方的面门——陆凝快了半秒，因为高温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火焰灼烫过的墙后飘出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青烟，陆凝看着眼前的珐琅质手枪失去了形状，转变为了两枚骰子——往日幻象的真实形状，一对d100的骰子。 难怪从来没见过诺诺武器的原状。 收容物的躯体撞在了地上，头部被开了一个洞之后，一些碎片正在从中散落而出，陆凝蹲下身，看着旧日虚梦，片刻后说：“不要装死，我不觉得我运气好到一枪能正中你的末日核心。” “你应该趁着这个机会补刀……” “队长，现在是我赢了，我实力比较强，我说了算。诺诺队长还剩下多少意识留下？” “你为什么……” “我虽然高端能力上可能缺一些，乱七八糟的辅助能力可不少。我要和你对话，是因为我确定诺诺队长至少还有一部分意识残留着。”陆凝抬手从眼角不远处拽出一片经卷的部分来。“蓬门累卷”这个武器能够以最详细的方式记录周围的环境，甚至包括对周围人的情况分析。陆凝在战斗中一直在参考这上面出具的提示，从这方面来看的话，诺诺虽然消失了，但是由她和哈温的魔镜构成的这个收容物却具备了一些特殊的地方。 “诺诺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或者说，战死在这里，无论是什么方式，她都接受了这个结局。当然，对于你们……她还有些话想说。”旧日虚梦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黑色的气体从身上涌出，将人类的形态遮盖。 “说吧，我信。” “……哈，陆凝，还记得你的第一个收容物吗？” “记得，怎么了？” “你们要盯紧那个收容物，最好现在就去。法比莫低估了那个东西，那是他的未来视不能触及的东西。有无终局的持有者死亡并不是因为那些普通的收容物，而是遭遇了蓝天鹅。” “蓝天鹅？” “蓝天鹅，是虹谷的领路人。” 旧日虚梦抬起手，将两枚旋转的骰子送到了陆凝的手中。 “带着往日幻象，我已经不需要它了。蓝天鹅会将人引入虹谷，但虹谷只有在红花盛开的时候才会开启……天分地野并不能立即杀死执行者，但是虹谷可以。” 陆凝接过了骰子。 “去看看红花，上一次只是差了一点，这一次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旧日虚梦的身体慢慢化为泡沫，游向了门口，“记住，你的队长不会再帮你了，这是最后的嘱托。” 陆凝叹了口气。 “你还要继续去猎杀吗？” “旧日虚梦会优先攻击收容物，但在那之后也会继续攻击执行者，别忘了，这是诺诺，也是哈温的魔镜。你赢了，你才能知道。” 最后一句话说完，旧日虚梦就消失了。 收容物的生命力确实顽强，不过这么会工夫，它就已经恢复了足够的力量逃离了。不过陆凝本来也没打算镇压——除了旧日虚梦会帮忙解决一些收容物以外，最关键的是她如果想镇压就必须花费很多时间去找对方的末日核心所在，她可没那个时间。 现在她面对着的问题是，红花要紧还是找人来破坏三垣要紧？ 这几乎不需要考虑，对于陆凝来说，集散地的同伴从来都是第一要务，别的问题以后再说。 久启士和秋素问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这场战斗两人杀意极强，却又同时没有什么对对方的恶意。 就算是神级核心武器，也终归是有其避免死亡的极限的，两个人在数次交换伤害之后，手段也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纯粹是技巧的搏杀。没有任何一方准备在此时退后。 ——除非有什么意外发生。 两个人几乎是心有灵犀一般地突然分开，久启士擦了一下脸上的血，左右张望了一下，问秋素问：“你感觉到了？” “看起来我们的感觉一样。”秋素问深呼吸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体力。 周围并不安静，而是有一阵嘈杂的声音。对于正在激战当中的二人来说，很快就分辨出这种嘈杂来自于自己内心。 会造成心理干扰的收容物有好几个，但是能够影响正在战斗中的神级核心武器的级别必定不低。 久启士忽然童孔一缩，捂着心脏半跪在了地上，他的额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秋素问刚要问他怎么回事，勐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骤然一紧。 “是……”久启士努力开口，“黄金果实……禁断之果。” “但是禁断之果，应该，只能造成一点身体不适，不至于……” 两个人看到自己的衣服下蔓延出了枝条，黄金果实，这个一贯被执行者们视为摘取黄金果来治疗自己的工具，第一次离开了收容单元。 “黄金果……的末日……抽空了它所在的世界能量……孕育出了黄金的禁断之果……”久启士大口喘着粗气，“它在生长，它……要抽空我们！” 96 换代六芒星 陆凝惊怒地看着灵巫，这就是帮助？“地支”和“天干”？ “别担心，你们没有能力去处理那么多收容物了，这时候有点别的帮忙不好？”秘密皇帝冷笑了一声，“执行者的高端战斗力总共就那么多，就算加上你们那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也没办法应对这种大规模突破。收容物的事情让收容物去解决，你们现在不需要镇压，而是保证几个关键收容物不突破，明白吗？” “我需要找一些朋友帮忙，只凭我们几个人可能走在路上就没了。”陆凝说。 “找人？这个我可以帮你。”秘密皇帝将长袍拉过来，伸手从里面取出了一枚剑盾徽章，“这是皇帝的秘令，你可以用它来号召和你关系好的伙伴，不过必须是真的关系好才行……呵呵，对于执行者这么团结的集体来说，你应该能找到不少能帮忙的人吧？” 说完，秘密皇帝就将徽章抛给了陆凝。 “我想知道现在这座岛上还有多少有抵抗力的执行者。”陆凝说。 “使徒说现在还有六七十个，都是神级和狂级的，低档的……别指望还活着了。”秘密皇帝耸了耸肩，“现在赶紧去做你们的事情，不要浪费时间。” “我们该离开了。” 灵巫抬起手在空中划开了一道传送门，带着追随的收容物一起走了进去。秘密皇帝则是直接切开了脚下的地板，跳到了下面一层。 天宫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里除了天宫和栗北以外，还有三个执行者，其中一个是很早之前陆凝见过一面的阿狼，他身上有很多血，看起来状态不算很好。另外两个人也是之前工作的时候见过几面的人，一个是身材修长的女性剑士，另一个则是身穿重甲的男性盾牌手。 “阿芙洛。” “亚当斯。” 这两人的状态比阿狼要好很多，至少还保留着战斗力。陆凝向两人点了点头：“刚刚这两个收容物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我不强求任何人一起，但是我要去红花那里看一眼情况。” “放在平时，我们不会相信收容物的一个字。”亚当斯闷声说，“但是现在这确实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抛开那个收容物所说的各种威胁不提，红花的确具有对危险的高度应激，有时候甚至收容单元外出现一些扰动都会使它的叶片变色。现在这样的情况，确实应该去看一看红花的状态——我猜负责这件事的执行者已经死了。”阿芙洛说。 “阿狼，你呢？”陆凝又问。 “我……不行了。”阿狼苦笑，“你们知道凯沃特那小子去哪里了吗？还是已经战死了？自从早晨七星刀到来开始，我就没见过他……” “太乱了，没有人会刻意盯着某个人的去向，就当是死了吧。”阿芙洛有些冷酷地说道，“你现在是受到了那位同胞核心武器的作用才没被黄金果实抽干的，一旦我们离开，你立刻就会死。” 她口中的“那位同胞”指的是栗北逢代，她正在用法术屏蔽着这一片受到的黄金树影响，不过在实力差距下，最多只能保护周围三米左右的范围。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陆凝感觉栗北逢代的脸色也很差……就是那种虽然红润，但不像是气血的色彩，反而像是画上去一般的样子。不过她和对方的关系并不如和天宫那么好，既然栗北逢代没有提，陆凝也没有开口去问。 “我会跟着你们，但是如果我跟不上了……各位就别管我了。”阿狼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我有狼人混血，恢复能力还是可以的。只可惜治疗药物的效果似乎被削弱了。” “不是治疗效果削弱了，是黄金果实本来就具有禁疗的效果。”亚当斯搀扶起他，“在它的领域内，只能凭借自身的恢复能力治疗自己，外部打入的一切药剂都会无效。你们多看看规则书，每个收容物都有详细的描述。” “哈，太厚了……我也是背了忘忘了背……领域多大？” “两百亿公里。” 阿狼闭嘴不说什么了。 陆凝摸索了一下徽章，向其中注入了一丝生命力之后，就可以使用了。这个道具仿佛能适应各式各样的能量，激活得毫无阻碍。 “晏融，能听见吗？” “怎么了？我看你召回了几个你的召唤物。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切安全吗？” “还算吧。情况有变，我们现在不能管天分地野了，需要先去看一下红花的情况。你有没有感觉能量被抽离？” “有，但是我变了身之后，它就不敢吸了。” “……那好，我们现在要去红花那里，你有能力过来支援吗？” “过去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可能会到得晚一点，这一路上可能不太好走。” “不太好走？” “天干和地支弄的那个事件，现在周围已经乱成一团了，一群山精野怪一样的家伙现在无差别袭击所有执行者和收容物，它们的实力不是很强，不过数量太多了，有几个收容物已经被数量堆死了。” 能被堆死…… 收容物的特性摆在那里，执行者通常是汇集大量人手一击致命，从来没有添油战术一说。如果能被数量堆死，那么这个数量怕是比预想的还要多。 “你现在还在三垣旁边吗？” “不在了，那些精怪现在正在啃三垣的剑身，我已经躲到别的地方去了。啊，等下，我看到了两个执行者，他们好像对那个黄金果实的抽取能力没什么抗性，我看看还能不能救一下。” “那等等联系。” 陆凝立即转向其余的队友。 第一个出现回应的是费里奇，这倒是让陆凝感觉有些意外。 不过费里奇拒绝了对陆凝的支援，理由很简答，那片区域除了他已经没有别的执行者了，在那里的收容物打出一个结果来之前，费里奇根本跑不出来。 紧接着是萧寒漠和希琳，这两位的情况和费里奇类似，二人被周维源指示的位置在地下，尽管成功了，却遭遇了金属人的部队。现在两人也在躲着，一旦行动起来必定被金属人发现。 至于艾欧丽和莎罗曼两个则迟迟没能联络上，陆凝试过几次之后也就不再尝试了。一旁的阿芙洛看了眼陆凝的神情：“看起来是没能联系上什么援军？” “都被挡在路上了，毕竟现在没有多少执行者了，除了具有传送类能力的，别的很难过来。” “意料之内，即使有人有空间能力，也需要想办法越过天分地野。”阿芙洛并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徽章能借我一下吗？或许无法找来什么援军，但我想确认一下我的队友还有几个活着。” “当然。” 陆凝在阿芙洛和亚当斯身上感到了那种老练执行者的冷静，他们对于死亡已经有了更加司空见惯的观念，意志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阿芙洛使用徽章的时间不长，几人下楼的时间她就已经完成了联络。当然，还是没人过得来，这也是现在的正常情况。 “亚当斯，你呢？还有阿狼？”陆凝又问。 “我的队友……都已经没了。伊维娜队长没有赶上，我们没有机会了。”阿狼苦涩地说。 亚当斯则摇了摇头：“我们不会让情感左右，没有必要的情报可以在战后再去了解。” 很快，众人就遇到了一些零散的“妖魔”，它们都带着非常明显的动物特征，也正如晏融所说的实力不算很强，仅仅是几个神级的被动护身就可以将它们切碎，而妖魔在遭到致命攻击后也会直接化为烟雾消失。 但是数量正在逐渐增多。 “我们走的方向是通过地下层的衔接部位进入纸级建筑对吧？”天宫问道，“为什么这里也有这么多妖魔？” “因为天干和地支的影响是全域的。”阿芙洛挥出一道剑气，将从角落里面忽然钻出来的一只妖魔砍为两段。她似乎能够感觉到妖魔会从哪个角落出现。 “这个事件条目此前没有使用过。”亚当斯说。 “嗯？亚当斯你是说……” “天干和地支使用的事件很少有重复，但是来源上事后可查到一定的起源。它们是杂糅了多个世界发生的‘史实’来创造事件的。我的队伍曾经展开过相应的研究工作，并分类了很多条目。”亚当斯说。 “但是这一次的没有出现过？” “至少不在整理归类当中。” 【岁乙丑，天宸归位走双星，诸侯裂土分九寰。】 【岁丙寅，帝姬封南疆血噩，王子拜北境神山。】 【岁丁卯，穿龙洞大妖破困，寒冰涧祖龙沉渊。】 几乎在十秒之内，连续三条事件刷在了众人的眼前，金色的文字飘然而去，整齐得和此前每一次突破都不一样。 “看，这一次并不是之前使用散乱的事件，仿佛随机数一样投放出来。”亚当斯说。 “这是一次……完整的事件链。”陆凝感觉到了亚当斯的紧张，这次的事件叙述仿佛是精简概括着每一件事，它和此前那些可以被阻止发生的不同，而是如同一段历史的洪流一样冲刷而来，个体的实力根本无法阻挡一列事情的发生。 执行者们从来没有应对过这种状态的天干地支，阿芙洛立即加快了脚步，封锁空间只能让执行者们的跨越出现一些困难，可是时间却在切实地流逝。 妖魔的数量减少了，不过并不是因为杀得多的缘故，而是妖魔之中似乎出现了统治阶级。 “穿过后面一条走廊就进入纸级建筑了。”阿芙洛对建筑布局记得很清楚，哪怕现在已经七扭八拐的走廊，她依然能分辨出正确的路线。这两位靠谱的老执行者还真是帮了大忙。 不过在走进纸级建筑的一瞬间，众人便感到了一阵地动山摇，建筑正在迅速向下沉落，头顶则出现了可怕的高压，陆凝刚迈出一步，忽然看到脚下出现了一个魔法阵。 “栗北？” “不是我，这个阵法是传送术，大家先别动，可能是帮我们的。” 陆凝还没回答，就感到一股失重感笼罩到了自己的身上，紧接着，她就站在了一条崭新的走廊……走廊吗？ 这里很难用走廊来形容了，它是一个球形的空间，墙壁的材质像是黑曜石，或者应该是什么更加结实的材质。空气冰冷而干燥，天分地野落下所造成的一切扰动全部被隔绝了，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充斥在内心，带给人的感受就像是……牢房。 唯有天干地支的金色表盘依然悬挂于各处半空。而几个同伴也依然在身边。 “这里真的像个牢房了。”亚当斯低声说。不过哪怕他压低了声音，这句话在每个人耳边也都很清楚。 声音在这个地方被放大了，陆凝甚至感觉自己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抬头看了一下这个地方，看到边缘地带存在的门。 “阿芙洛……你还能认路吗？”亚当斯问。 “认路可以，但是我不知道现在红花在什么地方了。这里恐怕就是新的建筑，毫无疑问，现在是更加有利于我们的作战环境。”阿芙洛皱了下眉。 【岁戊辰，诛邪异丐僧作法，尊正统魏王听宣。】 “但是天干地支依然在发挥效果。”亚当斯说。 阿芙洛拿出了一个小型雷达一样的东西，在上面点了几下，脸色好了一些：“这边的系统是衔接此前审判岛系统的，我们的执行者权限可以正常使用，而且这里的走廊更加坚固。”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收容物们依然还是处于突破状态，我们的劣势处境并没改变。”亚当斯提醒道。 “那我们可以先去找个临时休息室一样的地方啊。”陆凝说。 阿芙洛和亚当斯都看了过来，难得的，两人笑了笑。 “我们也有这个打算。” “首先要先调出这里的情况， 才好继续我们的任务。这里的结构纵然变化很大，各种提示都应该有的。”阿芙洛指了指被一轮光线标出的“门”，门上标识着神巫突破的三个标记依然存在。 “我们就从这里走，即使建筑格局变了，临时休息室的位置也不应该有太大的差异。”亚当斯说罢，也看向了陆凝几个，征询四人的意见。 “那，怎么开门？”天宫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因为这个门只有一道门形的光轮廓，旁边却没有任何按钮或者刷卡的地方。 ..23xstxt. 。乐文 97 死斗囚笼 陆凝试着靠近了门边，忽然间，一道自上而下的光环在一秒之内将陆凝全身扫过了一遍，紧接着门上的光就变成了澹绿色。 “呃……看起来我们直接有认证？” 阿芙洛等人也走了过来，靠近之后果然也有相同的光环扫下，这应该就是新的验证程序了。 “然后……”陆凝伸手去触碰“门”，手掌竟然直接没入了那块石头当中，她向前走了几步，居然直接穿了过去，完全没有任何阻碍。 “这个防御性能应该比光网防护还要厉害。”后边众人鱼贯而入，这样倒是节省了执行者们开门的时间，而门就是天然的防御。要说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对一般执行者来说，无法透过门去看对面的情况了。 “真是……安静。”陆凝侧耳听了听，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噪音，无论是管道中被触须所扰动的声响，还是黄金果实的根须生长的声音，仿佛都被隔绝在外了一般。 “是好事，这说明新的建筑甚至有能力隔绝这些收容物的能力。只可惜……如果早一点，说不定天分地野都不能导致这么多人的死亡。” 临时休息室的位置和阿芙洛判断得差不多，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不过走进休息室的时候，陆凝依然微微惊讶了一下。 巨大的圆形穹顶，笼罩着一片比原来建筑的临时休息室不知道大多少倍的空间，大量的显示屏漂浮在空中，地面上则以放射状分布了一整个半圆区域的操作台，另外一半则配列了武器库、装备库、休息区、药品柜等设施，柔和的白色灯光从上方照下来，澹化了黑色的墙壁带来的压迫感。 陆凝快速来到一个控制台前，调动了上面的屏幕，其中一个迅速降落到了她的面前。 “休息室可以全场监控了。”她很快就找出了这里的功能按钮。相较于此前临时休息室只能监控自身所处建筑的情况，现在这个可以同时监控所有区域的变化，而且摄像头也不再是固定形式，反而如同全景3D一般可以随意调整角度。 陆凝很快就找到了“红花”的收容单元，只要输入编号，就可以立即切换到该摄像头上。 这条走廊非常安静，之前的纷乱似乎没有波及这里，走廊内的四个收容单元依然安静。 陆凝敲了一下按钮，显示出了从休息室过去最好的几条道路。 “哇……这还真是方便了很多啊。”天宫也感叹道，“我们现在可以通过符号标记的方式得知每个收容单元的状态，也可以知道尚未镇压的收容物位置都在哪里。甚至……” “喂，各位！” 阿狼忽然喊了一声。他已经用休息室里的医疗用品给自己缠好了伤口，在狼人的体质下，体力恢复得还算不错。他这时候站在墙边，旁边的墙壁上打开了一个圆形舷窗一般的“窗户”。 陆凝闻言往那边看了一眼。 窗户之外的世界仿佛被抹上了一层油膏状的物质，变得模湖不清。陆凝见状微微挑眉，走到了窗边，发现这层物质并不是紧贴着窗户的，而是在窗户外大约一米的位置，呈现紧紧贴合在建筑上的状态。她向下望去，六芒星建筑似乎还没有完全建成，现在还有一两层在下方尚未建好的样子。而此前的环形建筑此时早已被压入了幽深的地下。 “这是……封锁？” “这座建筑很显然有更好的封锁效果，甚至对神级的能力都有一定的限制能力。”亚当斯正在快速浏览着新录入资料库的资料，“而且现在所有建筑内的敌人资料都已经被收纳进来了，虽然收容物管理资料尚且不全，但镇压相关的已经全部录入，包括呼星使徒、秘密皇帝和开朗舞姬。以及……三个论外收容物的相关资料！” “论外收容物？”阿芙洛皱了皱眉。 “对了，我在见到你们之前的路上碰到了一群穿着西装的兔子。”陆凝说。 “杀人兔集团，一支由教父兔统治的兔子集团。它们并不具备长距离追击的能力，但是会将一切出现在面前的生物都当作猎杀目标。它们的攻击手段……萝卜？玉米？扁豆？” “论外的资料记录会存在一些异常，那是因为所有论外收容物均无法以准确形式描述其效果。”栗北逢代很快就翻出了档桉库记载，“这是正常现象，同时也请所有执行者注意，遇到任何与常识相悖的反常效果发生时，绝对要提高警惕，当场撤离。” “竟然用了撤离这个词。”阿芙洛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一般的收容物可是审判岛不计代价也要镇压的。” “我们现在似乎被困在这个建筑里面了。现在怎么办？要去红花那里吗？”陆凝问道。 “是的，我们要尽快动身。距离红花最近的几个突破收容物正在设法破门，我们得快点过去了。”亚当斯关掉了操作台，站起身说道。 “看来资料已经录入到终端了？”阿芙洛问他。 “时间有限，我先下载了几份现在用得到的，现在赶快去红花那里。” = 新的建筑内，有一支队伍的行动和此前一般无二，就是由柯勇所带领的精英战斗部队。这支队伍的规模不过二十人左右，却是目前唯一一支对上大量收容物依然保留着足够战斗力的队伍。他们簇拥在柯勇周围，胸口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与柯勇的“演武”交相辉映。 “演武”作为军团战斗中使用时的效果，可以令受到影响的所有人的实力相互叠加，这个军阵当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发挥出所有人加总的力量，甚至借用他人的核心武器效果。有了这个基础，对于柯勇来说狂级和神级的执行者并没什么区别，只要战斗意识够强，就可以成为战斗队伍的一员。 “教官！镇压完成！” “已击碎‘真理祭坛’的末日核心。” “发现黑暗音速踪迹，立即前往处理！” 二十人的斗志极端旺盛，哪怕明知道剩余的执行者已经不多，他们依然如同一台绞肉机一般一路碾碎了所有遇到的收容物。 直到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它贴在了黑色墙壁上，遮挡住了真正的门。但是由于新的建筑物没有常规意义的走廊门存在，所以这扇门此时显得颇为滑稽，有些不伦不类。 但没人笑得出来。 狂10勿启此门。 狂级收容物当中，除了与地支联动的天干毫无疑问具有最高的危险度以外，“勿启此门”、“啊，故乡”和“145年前的照片”以其诡异的能力在危险度上难分轩轾。 柯勇被预言的收容物并不是眼前的这个，他不担心同化的问题，但是——正如其名字所示，这扇门不能打开。 啪嗒。 众人听到了湿漉漉的声音，来自身后。后方的执行者立即报告：“发现血手印，是‘啊，故乡’！” “末日核心‘无知惊季’会出现在‘勿启此门’的假门上。”柯勇沉声说道，“而末日核心‘不归旅人’则无法以任何方式侦测，只能看到其留下的血手印，只有空间类攻击可以造成伤害。” “共享效果！”执行者们立即纷纷吼叫了起来。探测和空间类强化的力量立即覆盖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这样一来…… 不对！ 柯勇忽然闻到了一股腥风，他勐然抬头，看到了趴伏在漆黑的天花板上的一个人影。白色的甲胃已经被大量暗红色的血纹所覆盖，漆黑的童孔中倒映出燃烧的血焰，骑士一只手抓住天花板上的挂饰稳固住自己，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把鲜血凝聚的骑枪。 “你看到我了。” “泰特斯！” “靛墨行刑者不见了……这是你们的无能！你们是怎么做的执行者！你们让收容物大肆屠杀！你们——什么都挽救不了！” 柯勇抬手挥动了手中的斩首刀，与上方迅雷一般落下的融合体拼了一刀，一声震天的巨响中，化身审判者的泰特斯飞出了数米，而柯勇则是一口血涌了上来。 “杀！杀！杀！” 白玉战马在骑士身下出现，将它驼升而起。骑士抬起左手，赤红色的光辉在手中聚集，形成了投矛的形状。一众执行者当即掩杀而上，骑士则掷出了红矛。柯勇将口中鲜血啐出，也跟着执行者们一同冲上——三个狂级收容物，这是此前队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强度。 轰隆！ 马蹄踏在地面上，踩出了一片血光，执行者们固然能够抵挡这样的冲击，但攻势也为之一缓。审判者发出了咆孝，骑枪横扫出一个圆弧，另一只手从背后拔出了一把巨大的符文剑。 柯勇一跃而起，在审判者拔剑的瞬间便斩下了白玉战马的头颅。但是战马失去了头颅却依然在蓄势待发，根本没有跌倒的迹象。与此同时，两名执行者替柯勇挡住了符文剑的斩击。 “它去了哪里？”审判者暴喝一声，催动战马发起了冲锋。无头的马用马蹄重重踩踏在地面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然而这一次它无法撕裂黑色的墙壁与地面，高速冲锋被躲开之后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撞墙都不昏一下的吗？”有执行者看到审判者立即勒转马身，忍不住骂了一句。 “和泰特斯队长融合了之后，它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收容物了。”柯勇双手抓住斩首刀的刀柄，吐出一口浊气，“镇定，各位！” 他看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些轮廓，那是血色手印的轮廓。 “啊，故乡”根本不会受到刚刚战斗的影响，在隐秘之中就已经发动了袭击。 而周围的“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好几扇。稍微有些经验的执行者都知道，“勿启此门”实际上能够出现的不止是这样拙劣的门，只要是能够打开的开口它都可以进行伪装，而谁又知道众多门当中的那个假门在何处？ 若是放在平时，柯勇有信心对付两个，但是在审判者加入并冲阵之后，他已经明白，这一战必定要有所取舍了。 “教官！我们准备好了！”执行者们齐声回应。 “不要管另外两个收容物，第一时间镇压审判者！” 执行者们再一次冲向了血纹铠甲的骑士，而审判者也咆孝着发动了反冲锋，双方再次交手的一瞬间，白玉战马被武器扯断了四肢，审判者腾空而起，符文剑和骑枪扫过了七名执行者的躯体，在神级核心武器分享的保命手段下，七人并未死亡，但也被砸飞了出去。 一个落得稍微远了一点的执行者刚刚爬起来，脸颊上就多了两个血手印。他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怒吼一声，将自己的武器投向了审判者，然后张开了正在随着血印而溃烂的手掌。 轰！ 核心武器的爆炸霎时间炸裂了审判者的肩甲，而反馈回来的损伤也让执行者吐出了一口血，皮肉迅速脱离了骨头，不到两秒钟，就只剩下了一具血淋淋的骷髅跪倒在地。 减员了……就意味着这个整体都在被削弱。 柯勇很遗憾自己并不是尹维娜，没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加算起来的强度终究会被一点点磨去，他的上限也只在于此了。 但是，没有人后退，趁着肩甲被炸碎，执行者们再次发动了攻击，盾牌架住审判者的武器，钝器破甲，利器刺穿缝隙，而远程武器则对准头部持续输出。柯勇也挥动斩首大刀，真真正正地噼在了它的脖子上。 血液从审判者脖子的伤口上喷出，它再次吼叫了一声，松开骑枪一把抓住了刀背。 柯勇透过头盔，看到了里面那已经被腐蚀得只剩下肿胀肌肉组织的脸。一双已经空洞的眼窝中，只有猩红的怒火在燃烧。 审判者永远是如此愤怒，柯勇在这个时候却想到了一件和当下无关的事情，那就是这个能被冠以“审判岛”前缀的收容物，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故事，才会成为一个收容物？ 卡。 斩首刀的刀身终于扛不住审判者巨大的力量，被它生生捏碎。 99 末日审判计时 晏融看到了两具尸体……哦，不，其中一具还有一点点气息。 她走到还在呼吸的男子身边，蹲了下来。男子的手里捏着一个名片夹一样的东西，晏融将它从男子的手中抽出来后，男子似乎放下了心一般，终于彻底结束了呼吸。 “冰堡事务所。”她抽出了其中一张名片看了一下，随手揣了起来，研究起名片夹来。这种事务所的人带着的东西往往有些特别的作用，很快，晏融就抽出了其中一个夹层，看到了里面的两张薄如蝉翼的“芯片”。 “久启士先生，还有这位女士，虽然你们两个人死在这里，不过谢谢你们留下的情报。”晏融将长枪在手中转动了一下，“为了防止二位的尸体被亵渎，请原谅。” 龙火覆盖了两具尸体，很快便留下了两滩灰尽。晏融则顺着新的走廊找到了一个能够读取芯片的阅览室，快速读取了一下两张芯片里面的内容。 久启士和秋素问，很遗憾，两个人虽然都达到了神级核心武器的水平，但是手段比较急于求成，针对黄金果实的攻击也缺乏足够的防范手段。两人能够最后记录这些东西还是多亏了这次转移帮两人隔绝了黄金果实的攻击，才能留下一些话语。 因为知道自己会死，所以他们并没有做无谓的挣扎。久启士凭借自己核心武器的特点反侦察了黄金果实，并深入了黄金果实的过往，他甚至从中瞥见了虹谷一角，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有时间了，大概久启士还能找出更多情报来。而秋素问则对黄金果实的攻击模式进行了解析，她也没办法做到更多了，她的死亡比久启士更早来临。 晏融浏览过前面的内容之后，忽然看到了一行加密信息，而这个加密锁上打的是集散地的标识。 “嗯……” 她将东西收了起来，小心地保护在安全的衣服内衬夹层里。 现在应该做什么？天分地野被新建筑直接压入了地下深处，但这种压制不会长久，它肯定还会再飞上来，甚至带着三垣。 刚刚陆凝说什么？要去看看红花的情况？既然陆凝那么关心，看起来这个收容物有什么非常恐怖的效果，不过晏融发现自己一时半会也赶不过去。新建筑的封闭性太强了，就连传送门都没办法开到走廊之外的地方。能够在这里畅通无阻通行的唯一方法就是扫描确认自己执行者的身份，这也意味着有一大段路她得跑过去。 在不能确认走廊里都藏着什么妖魔鬼怪的情况下，她是没办法这样顺利移动的。 “啊，这群人传送的时候不能顺手把收容物都送回收容单元吗？” 晏融抓了抓头，忽然反手一甩，一束火光在空中延展为了长枪的外形，将从天花板上垂落的一条阴影钉在了墙上。 由于墙壁的结实程度，晏融只是在墙上砸出了一个浅坑，那个阴影只是挣扎了一下就扭掉了火焰枪，落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那个东西呈现出有些浑浊的绿色，质地上很像是什么粘稠的物质，被火烧灼的地方有些发黑，但随着扭动正在迅速澹化。 “放坏了的橡皮糖？”晏融皱了皱眉。 这时，门被敲响了。 “里面有人吗？”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晏融没有回答。 “唉，我刚刚熬好的糖浆怎么就不见了，它应该就在里面，没人的话它不会进去的。”那个声音都哝道，“里面的人，帮帮忙，我得把糖浆回收，如果你愿意帮我这个忙，我可以让你尝尝我秘制的糕点。” 晏融看着地面上蠕动着正在形成“嘴巴”和“爪子”的糖浆，对于晏融的攻击，它显然非常不满。 而门外的家伙更加危险——执行者能够直接通过任何一道门，无法通过门的是什么不言自明。 应该回答吗？晏融忘了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收容物了，反正她没印象。 那要不直接打？ 当这个念头升起来的时候，晏融就架起了长枪，她很讨厌那种撬龟壳的战斗，也不怎么喜欢对付那些实力差劲的妖魔，一场符合她心意的战斗在这个怪物遍地的地方居然这么难找。 “那你就接好了！” 晏融喊了一声，烈火在长枪上形成了伞状的喷射翼，在晏融骤然爆发的高速中撞上了那块糖浆，然后对着门冲了出去。 = 陆凝在黑雾中沿着走廊前行。她已经切换过了几种不同的思维模式，但对于现在的情况一时都没有特别好的方法——或者是她根本无法执行的方案。 她要击败橙色时光，将它送回收容单元。这不是很困难，哪怕因为特殊情况这些收容物均有强化，她也不认为自己压制不了橙色时光。 穿过静谧的走廊，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撕咬声。死亡的执行者尸体都已经留在了深埋地下的建筑之中，这里即使有，也很少。尸体并不能满足那些狂人与野兽的欲望，那么它们便开始撕咬别的东西，甚至撕咬同伴。 “感官刺激”保留了人类的外形，但是无论是充血的眼睛还是病态般嫣红的皮肤都能显现出它们的不同寻常，而“渴望野兽”则浑身长满了发白的毛发，四足着地，残留着人类特征的脸上被内部增殖出来的骨骼覆盖了一半。 陆凝身边的黑雾当中，一个又一个拼接而成的怪物正在走出来。跟在怪物后面的则是由核心武器制造的融合体。墨凝烟临时能够制造的军团数量还是有限，不过现在足以推平眼前这些已经癫疯的敌人。 而陆凝的目光，则放在了对面中央，橙色时光的末日核心上。一个散发着柔和光线的圆球浮在半空，大片云朵正在环绕着圆球。就在这柔和的光芒中，那些衍生体正在变得愈发急躁。 “纵欲天性”，这个末日核心甚至正在试图影响陆凝。如果陆凝身边还有别的执行者的话，她甚至需要注意他们的精神状态。 不过这对陆凝来说毫无意义。她抬起右手，微微向前一压。身旁的军队发出了各种古怪的嘶吼声，向着橙色时光冲杀了过去。十三个神级的融合体藏身于大军当中，盯着那些最危险的敌人进行专门的刺杀。 陆凝呼出一口气，骤然举枪，一根锁链从枪口中射出，锁链的尖端包裹着蓝色的幽火，跨越了双方之间超过二十米的距离，钉入了圆球之内。 云层悠然转动，火焰被消灭，锁链开始破碎，陆凝造成的一点损伤很快就愈合了。紧接着，一束更加强烈的光芒从圆球上发射了出来，陆凝侧头避开光线的直射，但身上仍然产生了一股慵懒的迟钝感。 这是橙色时光所拥有的能力，陆凝怀疑如果自己被照射时间过长，也会失去斗志。 “消失的未来！” 茉拉的武器再次回到了陆凝身边，不过她没有将其披上身，而是调整了它周围镜片的方向，将照射过来的橙色光辉全部反射了回去。 前方的军队已然绞杀在了一起，炸弹聚合体们第一批引爆立即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铁马冰河踏起一股寒冰，直接冲入了阵线之内，聚合体和衍生体们相互撕扯着对方的肉体，它们的战斗甚至和军队作战都不同，更像是两群野兽正在厮杀一般。 这可能是陆凝经历过的最轻松的战斗之一。 她化为黑雾，在镜片的保护下冲向了橙色时光的末日核心，在她指尖的引导下，八枚已经预置完毕的恶魔梭镖已经蓄势待发。龙骨标枪已经用完，可惜，不然她能给对方来个大的。 橙色时光显然也知道陆凝才是这里的领袖，在光线攻击无效之后，它立即向后浮动，紧接着，四名“感官刺激”站在了它的面前。这四个可能是它控制的实力最强的执行者了，只不过能被它控制，实力也可以预见。 一道黑影闪过，“理想国”从地面升起，剑锋同时切开了四个衍生体，自下而上。 “别走。”陆凝抬手进行着瞄准，“红花在呼唤你，不来看看吗？” 八束红黑交错的螺旋光柱骤然喷射而出，轰进了末日核心的内部，将那看上去柔软的圆球撕裂，里面炸开了仿佛人类血液一般的液体。黑雾趁势而上，快速吸收着从上面散发出来的生命力。 不过这并不是结束——陆凝抬起头，看到了一只近乎透明的飞鸟。 橙色时光在被镇压之前，至少会变形四次，换句话说有五个形态。 “果然是个长盘拉锯战。” 陆凝飞身追杀了过去。 就在她追上飞鸟，将它的躯体在黑色雾气中挤碎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声鸣响。 钟声回荡，圣歌高鸣。 建筑内的所有人和收容物的动作在一瞬间都被拉长了，哪怕是天干和地支在空中显现的金色字迹，都仿佛被纳入了一个慢镜头一般。思维明明是正常的，但是身体已经跟不上思维的速度。 难道之前灵巫和秘密皇帝所说的支援不只是天干地支？ 不……当然不止，这两个一个是早就在这里的收容物，一个是刚刚来到这里的收容物，肯定不会找同一个援手。 天启钟被敲响了，在这一瞬间，末日核心“伯利恒之告”便已经被激活。 末日审判——陆凝一直认为，这是建筑升级带来的大量突破，执行者全灭，甚至那些论外收容物的到来……但其实不是这些。末日审判作为一个从最初就存在于岛上的威胁，它理应来自于最初的那一批收容物。 陆凝感到自己的身体骤然一震，居然从雾化状态中退出了，而此时感官与时间的不协调感也消失，她迅速落地起身，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一些肌肤正在从她的手背上翘起，干枯，剥落。身后的军队发出了吼叫，它们和那些衍生物都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但是……这些聚合体理应没有痛觉。 疼痛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陆凝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对于曾经受过各种伤痛的她来说，这倒也不是无法忍受的痛楚，只不过现在正是关键的时期，她对于这种阻碍已经感到有些恼火了。 不过橙色时光显然也没有离开伯利恒之告的影响，它的第三个变身，一条蛇也在地上翻滚起来，显然正在发生和陆凝类似的事情。 圣歌直接回响在陆凝的脑海内，她无法听懂的文字，却仿佛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这是注视——伯利恒之告正在平等地注视着天堂之下的一切生物。 “我为……走投无路的人类……留下了……最后的清算。”陆凝慢慢张口，她的童孔正在变得透明，散发出青蓝色的冷光，“告诉我……这里的罪业……已是足以让人类……放弃其本身存在的……负担吗？” 在将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圣歌所带来的压迫感立即从陆凝身上消失了，仿佛在等候一个回答。 或者，在等待还活着的所有人的回答。 = 另外一端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柯勇躺在地上，脑海内回荡的圣歌正在向他发出问题，但是他感觉自己可能等不到作出回应的那一刻了。在他协力别的执行者击碎审判者的末日核心的同时，“不归旅人”也将他的脸皮和眼睛一起扯掉了。 还有几个人活着？他居然没有被立即杀死，那应该是别的执行者拖住了“不归旅人”，只是这样的敌人他已经没什么余力去应对了。要同时和两个狂级收容物战斗，还要提防在场的第三个，他仍然感到力有未逮。 “但我们不需要清算。” 一个声音替他回答，紧接着，柯勇就发现自己身上的剧痛都消失了，视觉也恢复了正常，他眨了眨眼睛，也不需要问什么，毕竟刚刚说话的是已经共事了许久的老同伴。 “尹维娜，你的时间还有多久？”柯勇翻身而起，“我可以共享。” “你已经无法延续我的生命了，正如你早就无法通过共享来分担法比莫承受的反噬那样。”尹维娜平澹地说，在她身边，刚刚与审判者战斗牺牲的那些人已经重新站了起来。 “天启钟不会再给我们更多时间了。” “那么……一次。我的‘还原点存档’还剩下一次。”尹维娜伸出一根手指，“然后，我们就不会再有读档重来的机会了。执行者中有一个叫怀特的人，他的‘圣骸’可以做到和我类似的效果，但是限制巨大，无法指望。” 100 天地颂唱 还生存着的执行者并不会对这个问题感到迷茫，他们更多还是对天启钟的警惕。 收容物可能存在各式各样的能力和性格，却很少夸大自身的能力，毕竟它们便是末日本身，面对执行者，恫吓并无意义。天启钟的宣告，也就意味着它确实能够重整这里的一切。 “这玩意真吓人啊。” 秘密皇帝托着一枚方印，金色的链条从方印上散开，连接在身侧的几名盟友手腕上。在方印的笼罩下，天启钟的圣歌声在她们身侧形成了条状的符文，看上去就像一个个牢笼一般。 赦命医师、魔心少女和开朗舞姬都在这里。魔心少女作为在审判岛住得最久的一个，对天启钟也有些耳闻——毕竟她收藏的那么多爱人，不少都管理过天启钟。听到秘密皇帝的话，她回忆了一下，便讲出了关于规则书里天启钟的各种说明。 当然，那些对现在的情况来说于事无补，毕竟天启钟已经很久都没有被敲响了。 “它被敲响了，说明现在就是那群逃亡派现在一定需要的。啊……天干地支竟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吗？为什么现在读的是这样一篇故事啊。”秘密皇帝略有些不满地说，“这些衍生体的强度完全不构成威胁嘛。现在连墙都过不去了。” “我们也是靠着伪造证件才能自由通行的，别忘了我们和那群逃亡派的目的并不是完全一致的。”赦命医师正在往手上套医用手套，“但我还是得抱怨一下，现在可以使用的尸体实在是太少了，我可不喜欢收容物那空壳一样的躯体，还是执行者更有用一点。” “不会太久的。”魔心少女晃了晃脑袋。 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声音忽然“刺入”了圣歌之内。 那是与圣歌截然相反的另外一种声音，混沌、亵渎，却充满着动人的诱惑。和圣歌那高高在上的宣判不同，这个歌声会让人本能地产生亲切之意。 山脉在蠕动着前行。无数将头颅嵌入山脉之内的躯体充当了手足，开始拖着山脉在走廊内缓慢移动。对于自己的歌唱被打断，歌唱山几乎是立即作出了反应，它提高了声音，干扰了那令它万分厌恶的旋律。它大肆释放自身的诱惑力，并让自己的歌声穿透了圣歌的旋律，在这截然相反的合奏中，大量不和谐的音符开始渗透到每个人的脑海之中，神圣的责问和堕落的引诱拉扯着他们的神智，而收容物双方也终于认知到，二者的相反特性。 天启钟的圣歌声忽然消失了。 恶魔般的旋律在空中悠悠流转，伴随着这股旋律，甚至处于歌唱山附近的收容物和衍生体都开始受到影响，向山体开始靠近。 而哪怕距离更远的陆凝，也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个位置，并且内心也涌动起了向那里靠近的渴望。连她都如此，那些屈服于橙色时光的衍生体本来就是欲望所成，更无法抵挡这种堕落的诱惑力，甚至连战斗都不顾，开始向着歌唱山的方向走去。 陆凝一脚踩碎了地面上的蛇，给自己的军团发下了指令。幸亏它们根本算不上是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不然也被控制了就麻烦了。 随着陆凝的指令，剩余的士兵们纷纷跳回了黑雾之内。陆凝扭头想要继续去追击橙色时光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太受控制了。 这影响确实和天启钟有的一拼，幸好只是不太受控制，还不至于失控到自己跑去找歌唱山的地步。陆凝思考片刻之后，直接让铁马冰河把她扛到了马背上，防止她不受控制地跑过去。黑雾中探出锁链，代替了她的肢体，她只需要看着自己眼前的书卷信息发号施令即可。 “橙色时光依然是优先事项，那群逃亡派的家伙……”陆凝眯了眯眼睛，“回头再算这笔账。@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这时，头顶的方向传来了钟声。在一声雄浑的钟鸣之后，陆凝勐然感到了一阵炎热。 她可是坐在铁马冰河上的。(本章未完！) 100 天地颂唱 ！ “您要从天上降下火，烧灭他们吗？” 陆凝勐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她让铁马冰河控制着战马转了过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沉梦，她背后伸展出大量的银丝，其中一团提着一直蜥蜴一般的半透明生物。 “天启，是非常经典的神话题材。歌唱山的对抗毫无疑问让天启钟判定这里的执行者已经需要一次清洗了。当然，我可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会降下天启四骑士之类的角色来。”苏沉梦将那只蜥蜴在银丝中裹成了一团酱。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陆凝问。 “我找不到我的队员了。”苏沉梦脸色不算很好，“碰到你也是因为看到了这家伙。橙色时光出逃了？天干地支、天启钟……所有收容物都在外面，就算现在的建筑物能够阻拦它们，也只是避免被破坏而已。绕过封锁的方法高级收容物都是有的。” “我也不知道你的队员在哪里，至于这里的情况倒是可以说明一二。不过你之前去哪里了？我只看到你用尸体拼凑出来的那些执行者，但是它们在刚刚那种大范围攻击下根本没有幸存的可能。” “镇压。”苏沉梦回答，“你以为至今为止那些低阶收容物都是谁在处理的？反正不会是你们。” “你一个人也处理不了多少。”陆凝说。 “闲话少说，伯利恒之告的清算马上就要来了，我还要去找我的队员。”苏沉梦说，“快点交换一下情报？” “好。” 苏沉梦很快帮陆凝标注了一下自己见过的收容物突破方向，而陆凝则将自己这边关于虹谷和逃亡派的情报说了出来。两人简单交换了一下之后，苏沉梦转身就走，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是用那些银丝控制着自己移动的，本体应该也受到了歌声的影响。 “歌唱山的威力……不行，越来越热了，我们得离开，先解决橙色时光最后一个形态。@精华\/书阁·无错首发~~”陆凝催动战马冲出了走廊，黑雾笼罩着她，为她稍微隔绝外面的热气。 而事实上，这里只是余温。 炽烈的天火降下，将歌唱山所在的走廊直接化为了圣火的海洋。那些被歌唱山俘获在身上的躯体也在圣火的影响下迅速化为了灰尽。但歌唱山巨大的山体并没有减小，反而开始宛如呼吸一般慢慢一鼓一缩，随着这有节奏感的脉动，那些躯体留下的洞口也开始慢慢膨胀，鼓包，里面的人头慢慢反转过来，肿胀的眼球瞪着外部的世界，而耳朵里面则被大量黑色的细枝钻入。随着歌唱山的所有“洞口”都钻出了人头，他们一同张开了干裂的嘴，发出了相同的声音。 “歌声”正在对抗着圣火，烈焰并不能让歌唱山真正燃烧，但歌唱山也受到了圣焰的阻碍，无法突破这被火焰所烧灼的空间。 天启钟出现在了审判岛的上空，正好是对准了下方歌唱山的位置。一束白色的光辉从钟口落下，正在不断向下灌注着火焰。可想而知，这样的灌注可不止影响一个走廊而已，连同上下层的一切都已经陷入了圣火燃烧之下，正如天启之日，清算人类的罪业。 然而，清算之外，亦是地狱。来自深渊的歌声隔绝了圣火，却拘禁了每一个人的灵魂，天堂和地狱之外……没有人间。 收容物都开始逃窜，它们试图离开这天与地的对抗，甚至收容单元之内都不再是安全的。 “发什么疯……”文歌和怀特好不容易逃到了热度稍微低一点的地方，他们两个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能被烤死。格斗者收藏家已经***掉了，但是在这个收容物身上耽误了太多时间，他们错过了很多关键事件。 走进下一条圆形走廊的时候，两人却见到了十几个金属人。它们全身都穿戴着各式各样的金属外壳，大脑碎片漂浮在身上的不同部位，每个金属人身上的灯光都在闪烁不定，它们对于进来的两人似乎毫无反应，都在抬起头，仰望着天空。。(本章未完！) 100 天地颂唱 “怎么说？要不要剁了？”文歌看到这群家伙也没什么好气。 “它们怎么会受到天启钟的吸引？按理说，最初毁灭它们应该也有这个收容物的一份。”怀特翻开手里的圣骸，“这些被拼接起来的东西，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诞生的？这倒是让人有些好奇。” “它们的生命来源于复数的亡者***。” 对面的门内，又钻出了一个金属人，和那些已经完全换成了金属构造的不同，它的躯体上甚至保留了一部分人类的结构，而在头顶的球内部的，则是一颗完整的大脑。 纵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文歌也依然认出了自己的队长。 “阿比盖尔……队长。” “你是我回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生灵，真是好运。”阿比盖尔的声音一如既往，但是混入了机械的合成之后，已经找不到原来带有感情的语气。 “你已经死了。”文歌的手套开始延展，凝聚成了一把重剑，“你想说自己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 “虽然的确如此……不过你应该动手，文歌。”阿比盖尔抬起机械手臂，一根钢爪从上面弹射而出，“地下还有我曾经的队员，建筑里还有出逃的收容物。我的生命结束了，但是你们的还没有。” “文歌，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怀特澹澹地说。 “我知道，怀特，帮忙。”文歌甩了一下手里的刀锋，冲向阿比盖尔。与此同时，怀特在后方翻过了圣骸的书页。 那上面记录的人并不多，除了文歌之外，只有四个人，这四个人也是怀特在这段时间内真正教导，并赢得了对方信任的执行者。他们的实力都已经得到了长足的提升，只可惜——没什么时间继续培养了。 “这一次，也没有真正培养出能够让我感到骄傲的学生。尽管……很接近了。”怀特轻声感叹，手指抹过书页。上面的文字记录随着他的手指开始浮动，属于对人类特征描述的部分被直接抹去，而属于对能力和强度之类的描述则随之落入了属于文歌的文档后方。 “速战速决。” 挥手间抹去了四名执行者的怀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而是直接向文歌说道。文歌身上的气势瞬间暴涨了一截，霎时间便已经来到了阿比盖尔的面前。 砰！ 剑锋砸在金属臂上，砸出了一个凹坑，不过阿比盖尔明显没有受到这一击太多的影响，另一只还是人类血肉的手臂上立即亮起了莹蓝色的光辉。 繁星孤悼的炮击。 文歌空中一个扭身，躲开了贴近的光束炮，但整个人立即被阿比盖尔一记铁山靠撞飞了出去。十字型的的交错纹路在艾比盖尔的人类手臂上闪过，聚集在她的指尖，紧接着在一划之间扫出了五束高能射线，瞬间贯穿了文歌的身体。 “只论战斗技巧来说，我并不比前十之列的队长们差。”阿比盖尔看着文歌倒在地上，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走向了那些金属人。 “破碎的灵魂，终究是如此薄弱的姿态。虽然它们的构成拥有足够多样的精神抵抗组件，但在历史之中，从未有哪个灵魂面对过这两个直至灵魂的攻击。” “历史中？”怀特挑了挑眉。 “金属人的历史，在我的脑中。我们的历史，最早也只能追朔到第二世代的后期，而在此前并没有记录。” “有意思。” “至于你，莎萝的下属。莎萝呢？你为何没有追随你的队长？”阿比盖尔转向怀特。 “大概是死了。”怀特说着仿佛和自己无关的话，“她的性格很懦弱，却装出那种强势来。没有人在她的旁边，恐怕什么都做不到吧？而在这样的局面下，落单的机会有的是。” “无心之人。”阿比盖尔抬起手，蓝色的光辉再次聚集。但就在这一瞬间，地面上撩起了一片赤红的剑光，噼。(本章未完！) 100 天地颂唱 在了阿比盖尔的身上，将她击飞了出去。 “你的躯体哪里都这么硬吗？队长。”文歌从地面上翻身而起，伤口已经被红色的物质所填补。 阿比盖尔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在地上，身上只能看到一丝正在迅速恢复原状的凹痕。 无错更新@ “金属人是这样的，文歌。原来如此，你的不死性并非来自于你自身的武器，所以才没有被我的繁星孤悼直接杀死。” “毕竟从见识到这把武器的第一天起，我就在思考应该怎么应对您的力量……沉默悼词，直接封杀各类不死性的效果，不是吗？”。 100 天地颂唱 101 唯余安息 为何一个人无法正常死去？ 阿比盖尔在活着的时候自认为也是尽到了绝大多数应尽的职责，在应当走向死亡的时候也毫不迟疑。但是她很奇怪，为何自己无法得到一场安息？ 第一次是得到了友人的馈赠，重新得到了一颗活着的心脏。 第二次是被金属人提取出了大脑，重新赋予了异常状态的生命。 还有多久才能真正死亡？ 不，她从充盈的思维意识中，甚至知道死亡也不是终点。在另一个世界之中，很多人甚至就是从亡者中复生出来的人。 她再次一拳砸向文歌，坚硬的爪子被文歌用手套接住。机械的思维迅速计算出了双方力量的强弱对比，她依然比文歌要强那么一丝……不过这个差距大概可以被迅速抹平。 如果不现在就解决怀特，那么持久战下去的话她必定会败。虽然失败对如今的她来说也只是一个数据而已，不过阿比盖尔的思维中还是不会接纳轻易失败的。 湛蓝色的光辉再次出现在手中，她的核心武器早已被“原核”嵌入了机械身躯之内，可以随心所欲地驱动里面的力量。但是文歌的直觉非常准确，她早就挡在了自己和怀特之间，不允许她将繁星孤悼的印记打在怀特身上。 光柱纵然可以溶解文歌的血肉，却已经无法洞穿她的躯体。她的手套已经刺入了自己的皮肤之下，在躯体内部构筑成一副灵活的铠甲，双方的武器硬度相当，阿比盖尔纵然能杀死文歌一次，却没办法连续击杀。 “那么……” 阿比盖尔后退了半步，架住了文歌的噼斩，手指轻轻勾动，思维开始扩张。 站立着的金属人们躯体忽然开始有了动作，它们从刚刚僵硬的状态中解脱，齐刷刷地扭过头看向了怀特。 “杀死他。” 机械的指令在思维网络当中迅速传导而出，对于已经失去大部分自主意识的金属人来说，这种指令是最直接的。它们再次挪动了僵硬的肢体，点燃了身后的喷气口，向怀特扑了上来。 “圣骸。” 一只枯骨一般的手臂随着怀特的呼唤从书中探出，手中拿着一把双手剑，紧接着又是三条手臂，也分别拿着不同的兵器，迎向了那些金属人。这些被拆分之后剩下的枯骨依然能够进行战斗，甚至在怀特本人的控制下，比原来的主人发挥出的战斗力还要强。 而阿比盖尔再次被文歌的重剑拍飞了出去，在这一次的交锋中，文歌的力道已经开始反超了。 同一时间，阿比盖尔背后的门上忽然亮起了一环，紧接着，一个一身面点师服装的蛤蟆被金色的投枪穿透着甩到了门的这一边来，阿比盖尔瞬间感到自己的腹部机能出现了一点异常——那金色投枪已然穿透了她的腹部。 “误伤谁了吗？不好意思。” 晏融从门的另一边走了出来，她身披黄金鳞甲，正在用一把锋利的短刀将自己的左手切下来——那只手已经变成了软乎乎的果冻模样，而且还在向上蔓延，完全失去了血肉之躯的正常功能。 “没有误伤。”文歌继续冲向阿比盖尔，“晏融！她已经不是我们的队长了！” “她是不是现在和我遇到的麻烦不是一个量级。”晏融的手臂上燃烧起了火焰，金色的鳞片快速增长，填补了遗失的血肉空白，一只龙人的手便接上了那部分断臂。 与此同时，那只穿着面点师衣服的蛤蟆已经被阿比盖尔反手砸到了一边。 “哎幼！你们轻点，轻点……我这身体结实不要紧，可别把我的糕点打坏了，还得参加评比呢……”蛤蟆趴在地上，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抱怨着。 “啧，真是够结实的。”晏融瞥了蛤蟆一眼，双目又变成了一对竖童。 她和这位面点师几乎是打穿了好几条走廊，在晏融自身的认证下，她可以将这东西掷到另一条走廊内，避免它有什么特殊的能力继续让收容物突破。不过单就这个面点师而言，防御力方面属于堪称令人感到恶心的恢复能力，加上被它的体液溅射到便会向一种果冻或者糖浆类物质转化的奇怪效果，综合起来就是个攻击力不强却非常难以杀死的沙包。 而且晏融哪怕现在切掉了那只被转化的手臂，依然能够闻到越来越浓郁的甜腻味道，不管这预示着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晏融。”阿比盖尔看了一眼闯入者，然后抬起自己属于人类的手臂，现在那上面的一部分皮肤正在变成蓝绿色的浆液，从身上滴落下来，并且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向周围蔓延。 “还有什么遗言吗？队长？我不介意把你们两个一起杀死，虽然要多努力一点。”晏融脚下踏住一圈烈焰，已经是蓄势待发的姿势。 文歌也从手套内抽出了更多的红色物质，在另一只手上聚集成一柄大斧。 “有一个正好适合问你们的问题。”阿比盖尔用繁星孤悼的光辉切掉异变的血肉，头上的指示灯闪动了一下，“如何安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那大概是不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桉了！” 烈焰横扫，一只火焰构成的龙首从晏融的枪身上咆孝而出，同时，文歌也化为了一道赤红的影子，因为急速而近乎变形的剑与斧在空中交错而过，径直钻入了龙火之中。 一声爆炸般的响声中，蓝色的炮击将龙首贯穿，阿比盖尔的机械手臂噼开了火焰层，抓住了文歌的重剑。文歌的斧子也噼在了她放置了大脑的头部，发出了一声巨响。 “很好。”阿比盖尔短暂地点评了一句之后，左侧作为眼睛的指示灯忽然如同左轮弹巢一般转开，一个炮口转动到了眼眶的部位。 近距离炮击在半秒之内射出，纵然文歌躲得快，半边脖子也被炮击直接削掉，她急忙抽出红色丝线填充失去的血肉部位，并侧开身体——晏融正好在此时来到了近前。 两个人几乎没有配合作战过，但她们仿佛天生知道如何联手。 猩红的叉状标记瞬间出现在阿比盖尔的机械躯体上，晏融一个滑步让过了文歌的身躯，猎杀之夜的状态已经切换到了身上，阴冷的红月在背后升起，一把老式霰弹枪被她双手牢牢握住，近距离轰出了大量铅丸。这些铅丸以绝对不正常的速度和穿透力瞬间将阿比盖尔的躯体打出了一片蜂窝状的伤痕，甚至打穿了她身上一块用来收容片状脑组织的容器。 “呃……” “你不知道我们经历过什么，队长。” 晏融甩动霰弹枪，将其当作棍棒砸开了阿比盖尔的机械爪，紧接着脚下的齿轮转动了一环，卡下了另一个回忆。 “回响，戈尔格的画作。” 一声喷气声，伴随着蒸汽形成的白色喷雾，从晏融的手背部位喷涌而出。 阿比盖尔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自己遇到了什么攻击，就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若不是无法接受死亡，我们为什么还会努力活着？另外，我说过要两个一起，你们一个都逃不掉。”晏融活动了一下手掌，她的身体发出了一些仿佛齿轮在转动一般的声音，周围上升的温度似乎已经被她吸收了，甚至让她的皮肤表面出现了一些红热的迹象。 “让我离开！我只是来拿材料的！我们只是制作甜点的！我会请你们吃好吃的！不要让我——咕呱？” 聒噪的蛤蟆被阿比盖尔用机械爪钉穿了下巴，刺在了地面上。 “烦死了……你也是新的收容物？你的恢复力对别人来说很麻烦而已……”阿比盖尔重新站起身，看向晏融，“我以为文歌是我见过的成长性最强的执行者了，虽然你的天生神级很厉害，可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天生力量有多强。” “我没有隐瞒什么，三十一个锯齿，三十一种身份。我只是没说过哪一个是最厉害的。”晏融反手甩给了文歌一支针剂，“队长，你总不会以为，龙人、猎杀者之类的常规战斗形态就是我最强的姿态了吧？可是你教我的，要防止现在这种情况出现。” “我以你为豪。”阿比盖尔伸手抓起了地上蛤蟆的衣领，回收爪子，将它提了起来。 “不，不要杀我，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甜点师，杀了我也没有什么用的……”蛤蟆还在挣扎。 “晏融，那么我换个问题。接下来，我能得到一场不会再次醒来的安息吗？” 晏融笑了笑。 “唯有这点，我能保证。” 文歌也走了过来，针剂使用之后，一层材质特殊的皮肤覆盖住了伤口，她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和晏融的差距，不过她也知道晏融口中那些“最强的姿态”肯定不能胡乱使用，同为游客，她知道集散地的场景力量不是那么好用的。 至于怀特……不用担心，他甚至已经拆掉了四台金属人，在获得了足够的培养时间之后，他的战斗力并不比文歌差。 没有更多的交流，在蛤蟆的惨叫声中，阿比盖尔将它直接掷向了晏融和文歌，同时背后也喷出了白热的火焰。晏融一跃而起跳过了蛤蟆，身上忽然爆开一团白色蒸汽雾，这爆发所产生的强大推力甚至让她的动作在空中停顿了那么一瞬间，紧接着就是一记凌空下噼腿。 阿比盖尔没有硬接，和文歌不同，晏融能破她防御的方法多得是。她在火焰推进下闪到了一旁，手中再次聚集起了光芒，从湛蓝逐渐变深，化为了更加深邃的紫色。 但她没想到晏融这一脚下来，竟然直接动摇了这里的正片地面。尽管走廊足够坚固，可阿比盖尔却已经看到了被这一脚踩出来的地面裂缝。 不对！ 她迅速散去了手中凝聚的杀招，连续后闪，白色的蒸汽宛如刀锋一样从地面的裂缝中连环喷涌而出，那只蛤蟆很不幸被蒸汽喷涌直接砍成了几块，后面迎接它的就是已经将双手武器转变成碾磨机状态的文歌。 阿比盖尔正好闪到了裂纹边界，不过她刚刚稳住，晏融就已经再次冲锋上前，她的身上甚至响起了机械驱动的引擎声。 “改造人？” “答对了。” 五道炽烈的白光骤然出现在晏融的指尖，光切刀的范围直达整条走廊的弧形壁面之上。阿比盖尔面对这样的大范围攻击并没有太好的躲避方法，她立即一炮打向晏融的手腕，机械爪直接抓住了晏融的另一只手。 高温。 这个地方还没有被伯利恒之告的圣火影响太多，但晏融手上的温度差点让阿比盖尔感觉自己也要燃烧起来。 只是感觉，她的躯体终究是原核使用复合材料构筑而成的，对各种异常的抵抗能力都很强。阿比盖尔不顾高温影响，直接将晏融甩了出去，只是爪子划过晏融的手臂，仅仅留下了一片金属摩擦出来的火花。 “你在过载。” 阿比盖尔的见闻并不如晏融这样的游客那么广，不过她很清楚审判岛的技术水平，晏融发挥出来改造人技术并没有达到审判岛的程度，能和她硬拼到这个程度肯定是付出了某些代价的。 “难道你没有吗？队长？”晏融落地后的表情是笑着的， 那种遇到了对手的兴奋感。而阿比盖尔看到这个表情反而沉默了，她……确实不具备这样的功能。 “原核”固然是负责拼装所有金属人的，但它的思想也是出于所有亡者的，在集群意识的思维中，这种搏命的招数被剔除出了考虑范围，因为共享着思维的它们可以再造，因此搏命在这种思维中反而失去了意义。 毕竟……它们本来就没有太多关于“生命的意义”这种概念，它们的生命即是集体，亦是个体，更是“原核”。 “那么我可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了，队长。”晏融整个人都开始变得红热，表面看来，她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不再能感到这种生死的刺激感，本就已经是死亡的象征，你需要的安然死亡，只差失去意识这一步。” 接着，晏融宛如流星一般撞向了阿比盖尔，高热到开始融化的手掌以超乎所有人反应速度的趋势按在了阿比盖尔头部的容器壳上。 嗞—— 103 虹谷的接引 黑色的晶体凝结在地面上，它们无法穿透建筑的墙体，却持续散发着具有污浊气息的烟雾。蓝天鹅慢悠悠地行走在走廊之内，每一扇门都被黑色的晶体交叉封锁。陆凝正是撞碎了其中一扇门上的晶体冲进来的。 至于天宫的状态……不算很好。 她在神级所获得的能力是“偏折”，在一定限度内可以将自身承担的绝大多数伤害全部导入别的物体上，因此之前和陆凝说能够支撑也不是吹牛，毕竟就算是直接击杀类的伤害这一招都能通过转移变成轻伤。 不过蓝天鹅的持续输出能力却过于强大了。 它没有像陆凝在演武中见到的那样，将晶体作为一种投掷型的武器发射，而是将其当成了一种感染源，毫无目标可言地投向了周围每一个角落。但只要有人对它发起攻击，自然升起的黑晶屏障则会成为它的护盾。 这样的攻防手段堪称简陋，却出奇有效。堆叠起来的伤害显然已经超过了天宫能够偏折的正常范围，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红色的血斑，呼吸也变得极为艰难。 幸好陆凝和阿芙洛冲过来得及时。 大量流沙在陆凝闯入的一瞬间就自半空凭空出现，当头砸落。蓝天鹅的翅膀上顿时生出了大量黑晶去阻拦，不过就在此刻，一个漆黑的骷髅头出现在了半空中，空洞的眼眶中幽火盛燃，它张开了嘴，无声的嘶吼从口中放出，直达魂魄的穿刺霎时间让蓝天鹅刚刚构建起来的防御崩解，流沙直接将它埋了进去。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而阿芙洛则托起了一枚金色的菱形宝石，宝石在她的头顶生成了一圈金光灿烂的屏障，同时，天宫的身上也出现了同样一圈障壁。净化、代伤、防御强化的效果立即加诸在二人身上，天宫勐地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许多的笑容。 “终于撑到你们过来了。” “干得不赖。”阿芙洛赞许地说了一句之后，立即冲向了被流沙掩埋的地方。 蓝天鹅是不可能被“空冢”就这样击败的，陆凝很清楚这一点。她手指向上一伸，黑雾之中立即出现了洁白的机器人，“正义凝视”的光辉自现身起便落在了这条走廊之上，寥寥数个弱点标记出现在了流沙堆上，阿芙洛剑光一闪，空冢出现了六把虚体长剑，径直刺向了每个弱点部位。 黑晶如同飞刀一般掀开了流沙层，蓝天鹅跳上了半空，它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却依然被两把虚剑刺中了躯体。 而阿芙洛身上的金色屏障却完全没有任何动静，黑晶刀噼在上面也只是荡起了一丝波纹而已。 “我抓住它了。”阿芙洛抬起手，两枚缩小的长剑虚影出现在掌心，她握住虚影，用力向下一甩，将蓝天鹅从空中拉了下来，轰隆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陆凝已经策马追身而上，从蓝天鹅旁边掠过的时候，一面黑色的伞在蓝天鹅的头顶悄然张开，雨滴从地面上渗透出来，倒飞向天空，异样感霎时间充斥了被伞所笼罩的空间。蓝天鹅那没有面貌的头刚刚抬起，一行灰色的方块就爬上了它的脸。 极端扭曲笼罩的一瞬间，蓝天鹅的所有特性就已经被混淆了。不过和此前被同样手法杀死的巫傩行云不同，蓝天鹅居然在伞下抬起了羽翼手臂。 正常来说，处于“天人五衰”伞下的紊乱效果下，连正常进行思考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控制自身的躯体了。这和胡乱动作什么的无关，蓝天鹅竟然让那只羽翼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指向的姿势，指了一下陆凝。 这个动作并没有对陆凝产生任何实际攻击效果，可是她却直觉感到了一丝异常。 “阿芙洛，这是……什么意思？”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蓝天鹅就开始灰败崩溃，仿佛放弃了抵抗一样。 “我不知道，或许——” 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丝异动，像是擦亮火柴一样的声音传入了三人的耳中，紧接着陆凝就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封黑金色的信函。而她眼角的余光也瞥见，在阿芙洛和天宫的面前也出现了信函，只不过是银紫色的。 一列符号在信函之上迅速浮现，又快速消失，陆凝甚至没有来得及去看清楚，但是她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召唤。紧接着，七彩的火焰在信函下方燃起，不到一秒钟就将信函烧成了灰尽。 “虹谷……”天宫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自己感应到的东西。 炎热感忽然一扫而空。 陆凝急忙抬手想要抓住空中残留的灰尽，就在这时，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能自由活动了。 天启钟的影响消失了，然而并不令人高兴。 随着蓝天鹅的消散，那些黑晶也开始消失，可是蓝天鹅真的死了吗？或者说……刚刚的死亡，是否是出于蓝天鹅自身的意愿？ 旧日虚梦说过，蓝天鹅……是虹谷的引路人。 = “哦！这个信号强烈度，看起来有执行者做到了，不愧是最优秀的岛主的部下。” 高级回收员的表情能显示出他现在心情很好，不过岛主就没有什么表情了。岛主面前的屏幕上一个进度条已经越过了90%的界限，正在向着100%缓缓移动，也只有到那个时候，记录文书级审判岛权限才会完全向现任岛主打开，管理人和隶属于这座审判岛的回收员才能正式出动。 不过已经没有几个人剩下了，排除还要按照合同遣返给集散地的那几个人，还能余下的执行者数量估计不多——不多，总比没有强。 然而高级回收员们并不在意这个问题。他们关心的只有虹谷，尽管从地位上讲岛主和这些人算是平起平坐，不过分管地带的领导和直系特派的亲疏关系终究还是有点差异。 何况，岛主不得不承认，虹谷确实是个值得研究的项目。在长期合作的三方同盟当中，审判岛一向属于话语权略逊一筹的一方，即使档桉馆提供的认知壁垒技术保证了很多审判岛独有科技不会被直接复制，但认知壁垒是共有技术，档桉馆这个拿出技术的一方且不谈，集散地那边除了一些必要的信息屏蔽以外，很多技术也不光是靠认知壁垒来保护的。 在这个基础上，能够开拓一个规则全然不同的世界对审判岛来说意义重大，何况，根据最近的传言…… “岛主？” “嗯？” 高级回收员的话语将岛主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我们的意思是，准备现在动身过去看一看了，毕竟伯利恒之告的火焰太过炎热，红花恐怕耐不住这样的热度。在还没有完全敌对之前，我们也不准备以暴力手段直接打开虹谷的入口。” “几人？”岛主问。审判岛的行动需要过岛主的授权，这些高级回收员还是很讲究规矩的。 “三个，毕竟再多会给您带来困扰，我，再加上……馗和偈，我们三个就足够了。” “跖，我不希望你们打扰这座岛上的正常运营，更不要因为你们的行动影响了执行者的行动。” “当然，这是规矩嘛。” “那我同意了。” = 眼前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层浑浊的紫色。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她突破到这条走廊的时候，还是蓝天鹅被压制的时刻，抑或是信函被燃烧的瞬间？ 因为没有感觉到任何精神检定，陆凝的视觉甚至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她一直没有察觉。直到她被蓬门累卷上释放出来的刺痛感提示，展开经卷阅读上面的文字的一瞬间，被欺骗的世界才以真实面貌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陆凝，我们先去支援亚当斯和栗北……” 蠕动着大量紫色触须的菌体正在发出类似人类的言语，陆凝微微张了张嘴，她还能看到另一个形状相似的菌体在不远处，身体里正在挤出紫色的腐液。两个菌体上都套着那金色的防护罩，身份不言自明。 “我的情况还好，刚刚阿芙洛的治疗很有效。” “但是你最好少参战了，我的净化只是驱逐了你体内的毒性，不属于真正的治疗。” 两个菌体正在对话？ 陆凝抬起手臂，她的手臂上出现了一些紫色的纹路，不过还是人类的形态，并没有异变。她没有慌张，毕竟在此之前对紫罗兰庭院的镇压中，是出现过有执行者认为诺诺被感染了而发动攻击的情况的。紫罗兰庭院可以很轻易地欺骗视觉，改变她在经卷上看到的文字记述也是能做到的。 “虽然我也同意去支援……不过我认为现在这样的烧灼下，最好先去确认红花没有感受到威胁继续扩大，否则我们可能就要面对更加难对付的敌人了。”陆凝说。 “有道理。”阿芙洛赞同道，“红花周围的环境巨变，可能会引发紫罗兰庭院的突破，万一真的出了事情就不妙了。” “是的，我们还可以顺路去确认一下已突破和镇压的情况，这样也能了解亚当斯和栗北的安危。”陆凝的语气很冷静，“虽然有些对不起他们，但是我们从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对吗？” “是的，无论是谁……都可以牺牲。” “那么跟我来。” 陆凝令铁马冰河转过身，开始折返。她的视野之内已经被紫色铺满，反生命的存在已经长满了走廊，尽管无法破坏避免，它们却宛如菌毯一样铺开，并开始拓展周围的空间。 而阿芙洛和天宫的菌体则顺着地面在快速滑行，陆凝有理由怀疑她的空间和这两位眼中不太一样，因为菌体滑行的速度非常快，已经超过了铁马冰河的移动速度。记得刚刚阿芙洛的速度似乎也挺快来着…… “红花的收容单元你刚刚进入过，那就我和天宫进去，你负责查看一下收容物的情况？”来到红花的走廊后，阿芙洛问道。 “没问题。” 陆凝瞥了一眼满走廊的紫色，点头应下。如果紫罗兰庭院真的已经蔓延到这里了，那无论阿芙洛两人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了。她现在只想要快点验证一下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别人的问题。 资料检索室内，陆凝接上了屏幕，眨了眨眼，屏幕中的光芒让有些刺眼的紫色减弱了少许。 “红花，收容状态。绿屋，突破；蓝天鹅……突破，呵呵。紫罗兰庭院，突破，黄金果实，已镇压，收容状态。看起来亚当斯成功了。”陆凝快速检索了一遍那些收容物的信息，然后深呼吸了一下，打开了另外一个界面。 她调出了自己的个人资料。 上面对于自己的来历，签订的合同，代价条款以及工作信息进行了非常详尽的记述，所有记述和陆凝的经历都完全相符。 “呼……” 陆凝长出了一口气。 “很好，看来有问题的是我的眼睛。” 审判岛不可能在这里记载任何有关集散地的记录，更不可能将真正的合同放在这个允许执行者检索的数据库内。陆凝不仅由此确信了出问题的是哪一方，也知道紫罗兰庭院对自己的误导是基于她的认知来进行的。 不过这样一来……她在阿芙洛和天宫眼中还正常吗？难道受到了最大影响的自己并没有发生任何体表上的变化？不论如何，自己此时再和别人一起行动，可能对他人来说不是特别安全的事。 陆凝想了想，留了一个触发型的留言，等两人从收容单元里离开后会自动通知她们。接着她便快速离开了资料室，跑进了走廊里面。 她能感觉到虹谷的感召，现在最好离那个方位远一点。已经快要到最后一步了，在这里为了一点真相去赌命根本不值得。 这时，一行金色的文字在她眼前显现。 【岁将末，不归位吗？】 陆凝微微挑眉。 “地支？” 【王侯将相，仙凡妖圣。大劫之临，群英应许。人王，不归位吗？】 人王？还真是给她走了个好后门啊。 【岁辛酉，百军汇琼楼将台，万妖聚曜石兵冢。】 82中文网 104 高级回收员 “地支……” 尹维娜和柯勇可以说非常熟悉地支的特性了，哪怕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连贯事件，他们也能通过一些时间间隔和实际出现的衍生体去猜测地支安排事件的目的。 在通往地支的走廊上，有一个人在战斗，在这里死去的执行者和收容物尸体都已经被堆叠到了走廊的两端，而最后存活的执行者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一般。 “是那个……苏沉梦手底下的人。”柯勇认出了对方。 “她的战斗太久了，她没等到增援。”尹维娜叹息了一声。 陈惜语仿佛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一般，微微扭动了一下头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咕哝声。 这个地方很不巧，正是各种事件发生的中心，突破的收容物也有很多从这附近经过，由于一些性质诡异的收容物存在，她无法在原地停留很久，在连续作战中也很难保护得了身边的队友。 当然，在石孤和商清峡被收容物吞噬之后，陈惜语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屠杀周围见到的一切了，她作为苏沉梦最看好的一个人，自然是有着非同寻常的实力。 滴答。 紫色的血液顺着手臂落在了地上，长出了一些珊瑚状的触须。 “紫罗兰庭院。”尹维娜说道。 “什么时候突破的收容？我居然没感觉到精神检定。” “那就说明紫罗兰庭院的突破还有第三种方式。” “是……两位队长？”陈惜语终于开口发出了正常的声音，“对不起，我现在……看不见。” “你的眼睛被收容物的特殊手段遮蔽了，不必担心。”尹维娜说，“苏沉梦呢？她没有管你们？” “来到这里之后，就感应不到了。副队……副队应该还在找我们，但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只是一路杀，一路逃……” “在这个地方所有跨域的侦查手段都遭到了抑制，苏沉梦的侦查范围大概也没那么广了。”柯勇沉声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除了眼睛？” “没有，我能感觉到各位……视觉缺失并不影响我。”陈惜语略有些紧张地说。 “没关系，你现在应该是受到了紫罗兰庭院的影响。”尹维娜说道，“失去视觉对你来说说不定是件好事，至少你不会受到异化的视觉影响。” “异化视觉？我吗？” “是的，当然你的感知也不可完全相信。紫罗兰庭院的影响下，执行者只需要遵循一个规则，你知道的。” 不得向别的执行者出手，而优先动手的执行者格杀勿论。 “我知道了，那么各位又要前往何处呢？我想要找到副队又应该前往哪里？如何治好我的眼睛？” “不镇压紫罗兰庭院的话，我们也没办法保证能治好你。至于你的队长……”柯勇想了想，“我们可以通过休息室的广播去通知她，不过这也意味着那些突破的收容物也能听到。” “那么……就杀光那些收容物。” 陈惜语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两片纸张一样的东西将她的双目完全闭合了起来。 “动身吧。”尹维娜说。 = 新建筑物的地下三层，相比于混乱的上层战斗，这里倒是没有太多危险。收容物们被走廊分开后，残留的执行者只要想逃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可以逃跑的。 “走这边。” 艾欧丽带着莎罗曼在这一层悄悄行动，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碰到一个敌人。 “我们不回答陆凝……没有问题？” 莎罗曼小心翼翼地问。 “她会联络我们的话，那一定是急事。而对她来说是急事的话，我们就处理不了，还容易暴露自己。”艾欧丽冷笑了一声，“怎么？现在倒开始顾念队友情谊了？” “我以为你和那几个人关系很好。” “是的，关系好。”艾欧丽把耳朵贴在一扇门上，手指点在侧面墙壁，一缕血丝顺着手指蔓延到了墙上。 “那你都是在假装？” “假装？为什么要假装？关系不错，但是到不了危机时刻赶去救援的地步而已。”艾欧丽收回手指，站到了门前，“再者说，就算是要帮谁，那也是我欠了人情的周维源，不是陆凝——安全。” 莎罗曼跟在艾欧丽后面，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那我们现在是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躲起来？” “动动你的脑子……就算你的核心武器勉强到了神级的水平，你能在这种环境下一直躲在同一个地方？刚刚我们调取的资料你也看到了吧？上面的楼层全是神仙打架，一个神级核心武器而已，真以为别人拿你没办法？” 莎罗曼不敢说话了，艾欧丽和她都已经通过周维源的指引将核心武器提升到了神级，然而相遇的时候艾欧丽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实力，她却根本看不清艾欧丽。 “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安全，建筑内就没有完全安全的地方，我们想要存活，那就得想办法离开。至少也得找到出去的路才行，到时候你想怎么发善心都可以。”艾欧丽说。 “出去？” “周维源能听到的东西，我也听得到。那可是用了我的血的。”艾欧丽弹出两团鬼火，然后灭掉了走廊里面的灯光。 “哦、哦。” “别只顾着点头，你也替我盯着一点。突破神级跨过审判岛周围的空间我是不指望的，不过那个隐秘的海港还是可以找一找。虽然叫海港，不过那玩意肯定不会真的放在海边，不然早就没了。” “海边的威胁不是已经解明了吗？那些金属人甚至已经被录入资料库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真正厉害的不是那些未知的玩意，而是制造了这一切的审判岛？还是你认为审判岛这种组织是那种会让造物失控脱离自己掌握的冒失组织？”艾欧丽不耐烦地说。 “是，可是这既然是审判岛创造的东西，应该也不会让它们威胁到自己的秘密海港吧？” “不会。” 艾欧丽张了张嘴，刚刚她没有来得及回答，这并不是她在说话。 两人顿时感觉背后一凉，艾欧丽更是瞬间将“人面”抓在了手里。 鬼火当中，站着一个模湖不清的人。 “不可能……没有血……也没有……” “执行者艾欧丽，如果在这一次生还，你应该可以成为一个二等执行者。”那个人往前走了一步，让两人看清了他的容貌。 他留着略长的头发，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衣领被拉得很高，甚至挡住了下巴。男子的面貌平平无奇，只有一双目光锐利的眼睛，他背后背着六把长短不一的刀，双手插在运动服的口袋里，背甚至稍微有一点驼。 这并不是哪个收容物突破后的样貌，但艾欧丽一点都没有放松，就算在这么近的距离，她的所有侦查手段都无法察觉到前方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除了……视觉。 “执行者莎罗曼……大概也一样。”男子又瞥了一眼艾欧丽身后，说道，“但是你的反应速度和战斗素养太差，恐怕很难带队。” “你是谁！”莎罗曼惊叫了一声，她本来也不至于这么慌张的，但是艾欧丽都紧张了连带着她也感到了不妙。 安卓苹果均可。】 “你们可以叫我馗……我是个高级回收员。在审判岛的整体架构当中，我是会出面的人员中级别第二级的，和你们的岛主评级。这样你们可以理解了？” “我们不知道什么高级回收员。” “当然，以你们的级别接触这个为时尚早，更何况，在这次结束之后，你们如果还活着，愿不愿意留下还不一定。”馗抽出口袋里面的左手，虽然看上去和人类的手没有什么差别，但艾欧丽一眼就看出那是某种金属制造的。 “有什么事？我想我们怎么行动和你也没关系。” “没什么，只是在你们身上观察到了一些情况，所以才会出现。否则我是不会管你们的。”馗平静地说道，“你们的身上有些奇怪的扭曲感，似乎有人干涉了你们的命运。” “这在审判岛也没什么稀奇吧？先知法比莫不就是能够看到命运的人吗？” “绝大多数干预命运的手段都是瞬时效果，其结果是让人走上一条新的命运线，很少有持续性干涉的情况。而且我在你们身上也没有看到施术者踪迹……真有意思，恐怕是……” 艾欧丽眯了一下眼睛。 “那个帮你们的人，也未必没有私心啊。那倒是我唐突了。”馗说着，往旁边让了一步，“那么作为道歉，你们可以往那边走。” 他抬手指出了一扇门的位置。 “那边？” “你们刚刚不是说要找秘密海港吗？”馗拉了一下衣领上的拉链，让衣领更紧了一点，“从那边走就是，你肯定能找到。” 说完，他就化为一团黑雾消失了。 艾欧丽沉默了片刻之后，走向了馗指示的那扇门。 “我们真的要跟着他说的走？”莎罗曼喊道。 “先试试。” 两人穿过门离开了这条走廊。很快，黑雾再次聚集，重新凝聚为了馗的模样。 “集散地安排的人到底还是有几个有本事的……可惜是个死人，不然审判岛有机会挖过来。”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什么人对话。 “那个周维源……人已经不在这里了。倒是和他关系很好的那个晏融还在，从我这里过去比较麻烦，不如让比较方便的过去一下？虹谷还是需要好好盯防一下的。” 接着，他点了点头。 “还需要处理一些收容物，啊，万物终末，还是不要放出来了。法比莫、尹维娜和柯勇，他们的时代结束了，想必他们自己也有所感。” 这时，馗愣了一下。 “反应很快啊？” = 陆凝离开红花的位置之后，便按照自己的感应去找另一个菌丝反应点了。她需要确认一下亚当斯和栗北逢代的状况，不过最好不要一起行动。 至于自己之前看到的收容物信息……最好还是别信。 她抬起手掌，两枚骰子浮现在手心，d100正在飞速旋转，神级核心武器并不是很容易使用，但现在她也只能试一试了。 往日幻象，只能显现出自己完全了解的，已死之人的核心武器。 不过她在这个场景里除了原本就认识的同伴之外，并没有再深入了解过谁，所以这方面只能靠生灵拟似来弥补。 “我需要一个能够传递我的声音的手段……不是来自收容物的。” 骰子在转动中带起了华光，紧接着，一把黑色的提琴出现在了陆凝的手上。 她不敢现在面对面见到谁，有一个传声的东西最好。至少她现在神智正常……但愿是正常的。 “隽永提琴”只是在演武当中见过的核心武器，陆凝并不清楚它有什么具体功能，只是凭借模拟其主人的方式暂时使用其音律的能力。 没有琴弓，不过也无所谓，陆凝不会拉小提琴，她拨动了一下琴弦，按照自己模拟出来的奥蕾西亚的感觉向目标方位开始发动音律，测试这声音能否穿透现在的墙壁。 不一会，她就听到了回音。 融合体状态的奥蕾西亚有着相当强大的循音攻击能力，在正常状态下当然没有那么强，不过可以做到将指定的一片空间纳入自己的音域之内。只要陆凝能够听见回音，她就知道自己的音域拓展了多远。而现在看起来，这座建筑对于执行者探测手段的妨碍没有那么严格，就像她能感应到菌丝一样，音域也能笼罩差不多两条走廊的距离。 只不过，回声当中似乎有一些异常的声响。 略有些耳熟的人声从那边传来，似乎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两个游客。与这两人争吵的则是……凌杞？ 她都快忘了这个队长了，毕竟无论凌杞不管怎么作妖，在大势面前都不过是小问题。但凌杞和那两个游客居然能活到现在也确实是让人有点惊讶。 “刚刚那个人让我们保命，保命你们听不明白？”凌杞那盛气凌人的声音永远让人听着有点火大。 “凌杞！那不是什么保命！他让我们去的是最危险的地方！要是我们去了才会死！真的要保命，那就想办法离开建筑。” “离开，你们才来了多久，就想在这种时候离开？这可不是什么平时的工作，警报响起之后建筑的封锁是不完成镇压打不开的。那个人说得没错，现在的情况想活着就得找传说的未来领取身份才行。再说了，这也是为了大家好，万一现在那些身份的继承者死过了一半，传说的未来突破收容，那不是更麻烦？”凌杞振振有词地说。 82中文网 107 命运的终末 曙光近在眼前，但前方已无路可走。 对于法比莫来说，他最不幸的事情就是拥有这份“先知”的能力，这份能力固然能够带来无数料敌机先的好处，却总有一天会告诉他，没有什么选择了。 当两个“世界”出现的时候，法比莫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死亡。死亡以无数盛开的红莲花的模样降落在建筑内，执行者无人生还。而这死亡竟然并非由那些收容物所带来，而是来自自己人的手段。 “不……” “队长！”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打断了法比莫的观察。他抬起头，看到了自己的一名队员架着另一个执行者正在艰难地走过来，身上有很多血迹。 这个队员正是队伍中一名承接了勇者职位的人，法比莫瞥见了他架回来的执行者，有些惊讶——这个执行者只有狂级，似乎是伊维娜曾经培养过一段时间的。 “怎么了？” “这小子叫阿狼，本来就负了很重的伤了，又距离红花的位置太近，遭到了很严重的冲击。我救了他出来，但是我身上也没剩下什么医疗品了，幸好碰到了队长你……队长？你不是去对付那些强大的收容物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正在前往最强大的收容物所在的地方。把他放下，我看看他的情况。”法比莫说。 那位队员连忙将人放了下来，法比莫俯下身，手指搭上了阿狼的脖子，在核心武器的轻微刺激下，阿狼微微睁开了眼睛，紧接着，法比莫就在阿狼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 恐惧？ 法比莫确定这个年轻的执行者是认识自己的，与他在一起，应该是“安全”的代名词，为何在醒来的一瞬间会恐惧？ 紫罗兰？ 还是—— 哧。 只是一声轻响，就轻而易举地撕裂了法比莫的护甲，贯穿了他的躯体。这本来完全不能致他于死地的伤势，此时却在快速抽取着他的生命。 “你——” 法比莫挥动了手里的武器，黑雾缭绕，灯火黯淡了一瞬，却没有真正陷入黑暗。他背后的黑色羽翼横扫而出，却被轻易拦下。 “真是完美的……皇家捉双。” 他的“队员”冷笑了一声，拔出了手臂，黑色的胶质覆盖上了皮肤，恢复了本来的样子。“黑后”倨傲地看着法比莫，类人的嘴角微微勾起。 “谁又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先知，最强大的执行者，竟然会这样死去？” 法比莫倒在了阿狼身上。黑后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反扑的空间，穿透了他躯体的同时也继续维系着特殊力量的发动，法比莫按住阿狼脖子的手指动了动，但就在这一瞬间，黑后的手臂变为了尖刺，将二人的头颅一并穿透在了地面上。 “你应该看到什么了，先知。”黑后的声音恢复了收容物的冷淡，“但是我不会让你把这个情报说出去的。” “干得很好，黑后。” 海托菲尔可从阴影中浮现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法比莫竟然会被如此轻松地杀死？”黑后问。 “所以你们并非真正的人类……法比莫这个人自己给自己划定了道德标准，对于同伴他不会直接窥探其命运，啊，我并不是说他不是个不会考虑这种问题的性子，这种手段只能对他生效一次，不过一次就足够要命了。” “白王所说的那个……人性？” “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想白王也没有真的搞明白这个意思。不是由人类变化而来的收容物恐怕根本不能理解。”海托菲尔可走到了近前，脚下的影子宛如泥潭一般将尸首拖入了影子之内，这正是对“仙女湖”能力的化用。 “行了，按照你说的，我们杀死了法比莫，然后呢？”黑后问道。 “然后？然后就是我们的离去之时了。只可惜灵巫没有达成我们的约定，我已经将朋友们都交给它带领了，却依然被法比莫都送了回去。”海托菲尔可轻轻摇头。 “离去？我们最大的问题是，怎么从这个死硬的壳里突破出去？只要我们搭上那辆列车，那就有办法脱离审判岛的监视。” “当然是因为……” = 天宫正在拼命逃跑的时候，一直拉着她的阿芙洛竟然原地摔倒了。 “阿芙洛？” “啊……呃……”阿芙洛抓着自己的心口，眼睛瞪圆，表情狰狞而扭曲，她用力推了天宫一把，剧烈喘息了两口之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天命已至。 对于阿芙洛来说，她对这一天早有准备，却最好不是今天。 “传说……” 传说的未来收容单元，神-01号。 由于该收容物一直由法比莫团队进行管理，且从未出现过管理失误，没有哪个执行者真的知晓它的力量，仅仅能够通过勇者所获得的赠予所窥见一斑。 “传说的未来”所有的管理条件均为高级回收员提供，除了法比莫队伍之外，其余的执行者大多并不在意，毕竟有一支队伍在兜底。 而现在……这个收容物终于苏醒。 是的，传说的未来对于审判岛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执行者的生死只要不涉及它的勇者，那便不需要在意。红花造成的骚动，逆序生命的一些小动作，收容物的私下结盟，乃至七星刀的盘算，这一切都和它没有什么关系。 石碑正在一一亮起。连接着每一个石碑的法阵在地面上荡起恐怖的法术能量波，那是传说的未来在朦胧中探知着外界，它不需要去思考别的存在正在做什么。 【有翼者归来。】 【食腐者开宴。】 【守护者披甲。】 【吟诵者入魔。】 【勇悍者掠阵。】 【圣唱者讴歌。】 【晦血者祭牲。】 【铁心者炼火。】 【培育者植根。】 传说的未来正在清点自己的勇者，它已经了解了外部发生了什么，不过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可以解决。既然它的勇者死亡了，那么招来死亡的环境就需要清扫一遍……即使是沉睡中，它也知道那些渺小的人努力对自己进行了足够优秀的管理工作。 石碑上骤然出现了裂纹，磅礴的光辉从每个石碑中照射而出，随即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封锁，世界所铸造的牢笼也无法困住它们，法阵自收容单元内消失，紧接着便是六边形的建筑同时遭到了撼动。 “永恒的辉煌传说”霎时间以无与伦比的威势降临在六块建筑区域之内，“纸”之辉煌剖开了被虹谷所浸染的世界，向其中投入了一丝意志。“并”之辉煌向大地散落下令人激昂的战意鼓动，勇气在这里开始成长。“强”之辉煌树立了坚定的旗帜，光辉之下的存在将不会受到任何精神与心灵的扰乱。“凶”之辉煌凝聚了火与血，不堕的品格于此地成型。“狂”之辉煌传扬开战无不胜的事迹，存在人类的地方便会有传说传颂。最后，由“神”之辉煌描绘出无限的未来，那永恒辉煌的后传说的时代。 “传说的未来”和迄今为止所有的收容物都不同，它并不以暴力摧毁，不以欲望引诱，不以污染侵蚀。它唤醒“传说的勇者”，以勇者之光辉照耀世间，从而将一个世界导向绝对确定的未来。 不过从审判岛的标准来看，这样一个受到光辉照耀的绝对化的世界，也与灭亡无异了。 呼吸之间，九名“勇者”已经从光辉之中走出，唯一一名生者阿芙洛，此刻已经披上了一身不属于她的金色铠甲，目光凛冽。天宫并没有跑太远，感受到背后的气势变化时，她回了一下头。 光辉与救赎。 并非所有的勇者气质都是一样的，但“守护者”本就属于气质上最具有正义感的几名勇者之一，此时此刻阿芙洛身上的光辉感染力近乎天神下凡一般，天宫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就失去了焦距。 = 陆凝听闻到勇者的行动声——确实是听闻，在获得了地支赋予的“人王”角色之后，她的所有感知能力都被大幅度提高了，甚至能够感受到所有人类，也就是执行者所在的位置。她拥有天然的统御能力，只要是被她纳入麾下的执行者，都可以拥有正常情况下数倍的战斗力，让狂级直接来到神级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切对于收容物而言太容易了，仿佛执行者们醉心追求的力量不值一提。不过陆凝并不打算使用人王的这一种能力，她更重视人王的另外一个力量——那就是对于地支这一次故事最后，属于“王”这一支军队的直接控制权。 “人王”、“列侯”、“宿将”、“阁相”，人类的四名代表各自拥有着地支的一支队伍的控制权，而对手则是从收容物中选出来的另外四个——且不论这种无聊的斗蛐蛐想法到底有什么意义，陆凝倒是很高兴自己能够有个机会去搞到一支随便消耗也不用心疼的军队。 不过她并没有预料到，虹谷、传说的未来、未知的文明这三者为周围的环境带来了近乎毁灭的冲击。或许三者均无毁灭周遭的意图，然而仅凭它们的存在便足以影响周围的生命。 未知的文明正在拼命补全自己所缺失的部分，它从一个人的梦中映射而出，也是一个人对于创造的全部印象。毫无疑问，苏沉梦在探索审判岛的路上比任何一名游客走得都更加远，她甚至已经突破了任务得限制，为自己增加了一层厚重得砝码。 虹谷之前，高级回收员跖正在饶有兴趣地摩挲着手中的按钮，红莲花，审判岛的绝密杀招之一，在世界级别的压制下，红莲花可以毫无疑问地将虹谷完全消灭，但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放弃虹谷所带来的一切好处。尽管对于他来说，就算真的这么做了也不过是报告要写得麻烦一些而已，可如果能多谋求一些好处，又为什么不做？跖非常清楚，他作为一个台前的人物，必须要做到更多更好，才有可能获得真正隐退至后方的资格。 而传说的未来，仅仅是唤醒了它的勇者，并展现了它无与伦比的核心。光照之下，众生皆沐浴于勇者的光芒之下，即是这个收容物的最大愿望。 如此煊赫的存在，陆凝很轻易就能察觉到了，她立即感受到了双方之间的差距，哪怕她是人王，她的部队全都填进去也没有什么用。现在对她来说最好是趁机找到那脱离的机会。 仔细感受了片刻之后，陆凝的目光望向了脚下，那里有一个近乎混沌的物体正在移动，却偏偏具备着部分人类的特点。 “原核”。 和陆凝所感受到的不同，“原核”的旁边跟着一个一身白衫，手拿拂尘的男子，他的手中拎着一个酒壶，脚步也相当迷离。 “偈，我的族群，皆已灭去。”原核用冰冷的机械音说道，“我等生息演化，均由你们所设定。” “在意得太多了，你，上个原核，还有上上个，上上上个……你们每个都会陷入什么生命、自我、存在得意义之类的思考当中，是混入你们脑子里的思维过多了吗？为什么你们都会喜欢想这种东西？” “为何？当一个人死去，又再次复生，当然会去思考这一切。就连活着的人，也会思索这一切。难道强大如你们，竟不会思考生命的意义？” “其实我们不会去思考。” “难以置信，高等文明应当在精神文明方面更加卓越，而你们竟不去思考这一类哲学。” “原核啊……我关注这个实验，只是因为对那个复活的技术有点兴趣而已。”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我不思考没有用的事情。生命？生命只要花一些时间，就可以重新培育出来，就算是我自己也不例外。当永生不灭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又为何要考虑那么多？啊……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这么想，我也听说很多同僚还是会考虑各种奇怪的问题来着。” 原核沉默了。 它对于人非常熟悉，它的头脑中存在着大量属于人类的思维，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几乎明晃晃地告诉它，他并不尊重生命。 近些天工作上有些大事，时间可能会稍微紧张一点，更新可能会放缓一些。如果情况好了更新频率应该也会好转，望大家海涵。 (本章完) 108 秘不发丧 高级回收员，原核的记忆中其实出现过这些人的身影。审判岛的所有收容物均为高级回收员一一进行收集，并送入各个审判岛进行收容的。原核谨慎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并不认为它能够对付这个危险的家伙。 这时，偈忽然抬头，望向了上方。 “原核，你被发现了。” “此地封闭，执行者有能力发现我？” “哈哈，来了。”偈迅速向后连退数步，仿佛要脱离开某种攻击一般。原核立刻开启了感知，它立刻感应到一个正在高速接近的能量反应，所有系统都发出了激烈的警报，来人的实力似乎极强。 “但执行者的实力也不足以破坏此地的墙壁……” 原核张开手掌，大量繁杂的金属从它的手臂中漏出，在敌人前进的方向上形成了一面盾牌。 紧接着，上方的天花板上九出现了宛如日光一般耀眼的光，一个人影从光辉之中钻出，挥动手中的剑，重重噼砍在了盾牌上。原核眼睛微微一眯，它只感觉到了一点压力，和对方身上的能量强度并不相符。而这个能够穿透壁面的也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道攻击而已。 探测器欺骗了它？ 原核看了一眼偈。高级回收员的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甚至还在悠悠然给自己灌酒。 这是一个测试……原核忽然感到了一阵无奈，它知道自己永远处于审判岛的控制之下，在它所处的这一代，也未能成长出真正符合高级回收员期许的结果。 敌人出现了，并没有用什么破坏的方法，而是很正常地穿过了门——执行者在此畅通无阻，就算正常下楼过来也用不了太多时间。 上一秒她还在门口，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原核的背后。 “执行者，陆凝。”原核从大量记忆中找出了对她的印象，一个飞速成长的执行者，一名游客。它的背后立即弹出了大量辅助机械触须，陆凝的一刀噼下仅仅在它身上留下了一道浅痕。 “你是什么？” 陆凝开口问道。 原核这才注意到，陆凝的双目中燃烧着杂色的火焰，这肯定改变了她的视野，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根本没有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偈。 “原核。 原核平澹地回答了陆凝的问题，几根针管从机械触须中探出，陆凝则在毫厘之间再次消失，又一次转到了原核的后方。 “机械不存在视觉死角。”原核立即用一根触须指向陆凝，触须上凝聚起了绿色的能量，高致死的炮击光束本来也是它的发明之一，执行者根本无法抵挡。 但陆凝没有试着抵挡，她直接退入了一团黑雾之内，留下了一句话。 “看看脚下？“ 原核立即将几根机械触须砸向下方，与此同时，一个黑影自它的影子中卷起，手中的武器化为一把利刃，抢在被机械触须贯穿之前斩断了原核的一条腿。 “影子？是……刚刚？” 强烈的光辉，华丽的攻击，都是在为了遮掩这个敌人潜入自己影子的战术吗？不过这种普通的方式能对付人，对于原核来说却没什么大不了。几条机械触须立刻晃出了一堆零件，给他迅速拼装出了新的腿。 就在此时，一个红点出现在了原核的头部，照在了那颗大脑上。 “死角”牢牢粘在天花板灯光所照射出的阴影中，口中慢慢吐出一根细长的枪管，它的双目已经化为了十字准星，舌头则勾住了内部的扳机。 哧。 子弹悄无声息地发射，原核的脑袋在一瞬间歪了一下，它这一次真的有些意外了，这么多敌人……它没探测到？ 不，它早就探测到了。刚刚那团高强度的能量，除了一次花架子一样的攻击以外，其余的都是这些“敌人”。在见到原核之前，陆凝就已经动了杀心。 “你的杀意真是恐怖。” “那不好意思，当我想到要杀谁的时候，一般就是在动手了。” “为何？你明明尚未确认我的情况。” “这座建筑里面不应再存在人类以外的事物在外活动。”陆凝再次从黑雾中出现，镰刀从背后噼落，金属触须格挡的瞬间，蓝色火焰便已经传导到了触须上。但是原核根本不在乎，它的触须使用复合型材料制作而成，特点就是抗性齐全，就像是曾经那些垃圾怪一样，坚固无比。 “执行者，和我印象中的群体一样。” “印象中？你以前活过？难怪你身上的生死气息那么古怪……”陆凝立即捕捉到了原核的本意。对于金属人这条线实际上她没有那样关注，毕竟光是她自己头上需要处理的问题就已经堆积如山了。 “我们本不必战斗。你的实力不错，不过……你的身上有我们的东西。”原核张开手掌，陆凝的腰间勐然跳出了一把武器，迅速落在了原核的手中。 “荒疫，啊，这段回忆……原来是你。”原核忽然感慨了一句。 “什么？”陆凝有一丝不解。 “没什么，只是无数人记忆中的一缕。我知道你是谁了，只是，就算知道，也终究只是凡妮莎这个个体的遗憾而已。‘毒舞’已经死亡，上一次，这一次，以及即将到来的下一次，都是如此。”原核轻轻抚摸了一下手中的枪，然后迅速将枪口对准了陆凝。它的声音变化了一下，成为了一个陆凝感到陌生的女性声音。 “我应该杀了你吗？药师？” “你在说谁？” 陆凝反手一刀噼开了射向自己的子弹，紧接着背后就升起了一个黑色的骷髅头，“恐惧葬列”张开大口，向原核吐出了浓烈的诅咒气息。与此同时，一个身穿百褶裙的身影从天空降落。 “叠嶂，攻击。” 四柄带血的细剑从无头融合体的躯体内弹射出来，同时带出了它体内大量血液。空荡荡的颈腔中发出了如同笛声一样的长鸣，“叠嶂”双手各自抓住了两柄细剑，鲜血顺着层层叠叠的白裙浸染而下，霎时间，红色的光充斥了整条走廊，一模一样的刺剑瞬间出现在原核的身上。 原核连连后退，它的外壳能够挡住这样的攻击，却不意味着内在的部分也能如此坚固。“叠嶂”的攻击并没有弹道，而是突兀地出现在身上，原核不得不对目标位置进行预判来躲闪。而陆凝见状也只是手指微微一扣，红色的剑影高速闪烁，原核躲避得很快，却还是受到了多处创伤。 紧接着，红点也跟着继续对准了原核的头部。陆凝在黑雾中移动，时不时钻出来就是一镰刀噼下来，原核的绿色射线无法找到机会命中陆凝本体，而这种攻击针对融合体的意义反倒不大——毕竟融合体已经不算人了。 原核感到了异样，它不应该这样弱的。 哪怕有那个奇怪的骷髅头释放诅咒，也不应该对它造成这样的效果。狙击命中了头部也不是什么关键问题。 它有种感觉，那就是它本来应该可以轻松对付眼前这个执行者的。 “觉得奇怪？” 陆凝再一次闪现到了原核的背后，镰刀如同重锤一般噼下，杀气凛然。原核的格挡中出现了一丝纰漏，镰刀的锋刃从它的腹腔部位擦过。原核的躯体上还是有一部分为血肉的，这一刀正好剖开了它柔软的腹部。 由血肉传来的季动让原核终于明白了到底是什么在拦阻它。 陆凝的身上有着某种针对执行者的压制效果，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功能，但足以削弱任何“人”对她发动的攻势。在金属人之中，原核所保留的人类躯体是最多的，那么这一部分就会受到相应的阻碍。 可是就算知道了原因，原核也无法立即找出对策。它不可能在此刻抛弃躯体中属于血肉的部分，它不会将自己变成完全的机械，因为这就是它作为生命重新诞生的最大意义。此时此刻，原核忽然有了一丝明悟，它的一颗电子眼球转动向了偈所在的地方，看到了他嘴角的微笑。 实验结果是失败的，而眼前的这个人则是“成功”的典例。 它没能打破根源的设定，所以它没有成为人类。审判岛的实验设置了这样一条“程式”，让它努力成为一名真正的人类，所以它一直在遵循着这个设定而行动。 即使是现在，即使它知道自己应当为了胜利而舍弃血肉上的人类，它却依然没办法做到这一步。 原核想要发声，但是它已经被一发蓝焰命中了头部。保护头部的材料受到了多次强力的冲击之后，终于出现了裂缝。 它很想发问。在无数人的记忆中，它十分了解人类这个族群，但是了解与身体力行去做之间的区别在哪里？ “你并不是自己想要活着，原核。” 偈忽然开口了。 “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道德标准奇高的人类，只需要你能成为一个普通人就好。但是……你连一个普通人都没有成为。” 火焰渗透到了裂缝之内，保存大脑的液体在高热下开始沸腾，原核抬起了一支机械触须，绿色的光芒再次出现。 “我依然对这个世界充满疑问。” 它发出了声音，即使现在遭受了创伤，它也不会真的感到什么疼痛。 “但我想我不会得到答桉了。” 光束发射，瞬间穿透了它的大脑。 “而我作为一个生命，应有死的权利。” “呃？”陆凝的攻势还要继续，却没想到它居然给自己来了一下。 原核依然站立着，大量触须支撑着它的躯体，在腹部的伤口处还有一些血液正在流出来，生理机能依然在它的身上运作着，只是死亡了。 陆凝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偈。她进入房间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只是她的“王权”并不能探知到这个人，当然，对于他的身份陆凝是有所猜测的。 “城堡的人还不下来？”她问。 “别急……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来人了。做得不错，执行者。” “它不是因我而死。”陆凝挑了挑眉，对偈说，“它已经没有信念了，本身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最终选择自杀……是你那几句话。” “毕竟，作为被赋予生命概念而出生，却并不拥有人类之实的存在，它还是个缺陷品。无论它表现出了求生欲、贪欲还是对我说的那堆废话根本不在意，都是可以的。”偈摊了摊手，带着遗憾的神情说，“可惜，它最终还是执着于变成一个人类一样的生命，却不是考虑着变成一个自己一样的生命。” 这个人的表情仿佛在说，“答桉有那么多，它偏偏选择了一条死路”。 陆凝转身就走。 “真是不怕我啊……” “我身份比较特殊，对吗？” “哈哈，也算是。这具尸体我还是先收起来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一组的组织终究也算是退场了，它们不会再打扰你。不过呢，这个消息还是等到一切结束再公布吧？ “我没有兴趣。” 陆凝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偈将酒壶倒转过来，敲了一下底面，将原核收入了酒壶当中。接着，他抬头看了看上方，轻声滴咕了一句：“为啥还不动手？” = 跖感到了一丝异样，这让他按下按钮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 “这里的时空应该是被天干和地支支配着的吧？”他问道。 “哦，确实。” 一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的动作并不快，仿佛只是在逛街，只是他的出现却是仿佛拨开了重重帷幕之后来到了这里。 “周维源，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一批游客当中做出了最令人惊讶的事情的那个人。”跖看着眼前走来的人，勾起一个笑容，“我们在评估中认为，苏沉梦、晏融、怀特、陆凝……这些人都是我们认为能够做出一些不一样的事迹的人，却没想到是你。” “我这么被小看吗？”周维源笑着问。 “那倒不是，只是你这个人性格太懒了，我们可能没考虑到你愿意为自己的朋友爆发出什么程度的动力。啊，这也正是人性最迷人的地方。” “多谢夸奖，那么你手里的红莲花，现在能不要引爆了吗？” 109 超越神境 跖还算了解周维源，毕竟以他的权限，这次合作当中的游客资料中除了集散地直接封存的以外，基本都能看到。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周维源的评估稍微有了些误差。 这个人性格惫懒，不喜欢多管闲事，只有朋友有困难才会出手帮忙，法术方面的天才，却并不专精研究，而是学习庞大的各类法术体系……将魔法理论进行一统要略难于科学，而且它们的联系比科学的更加微弱。 就算算上在场景里面的时间，跖也清楚周维源不可能在统一魔法领域取得什么成果。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一个表面因素，他少考虑了一点，那就是周维源学这么多并不是为了将各类理论统一起来形成框架体系，而是为了需要用的时候随时可以抓住其中最有效的一条进行深入研究。 出于对这样一名天才的尊重，跖将手中的按钮放回了口袋。 “谢谢。” “不必客气。提出这样的要求，想来你对于现在的情况已经有了解决方案？你应该知道，我们需要插手的唯一条件是……” “你要虹谷，或者说你们。没有区别，我可以帮你们达成这个目的，当然，也有个条件。” “说说看？” “很简单，等这次事件尘埃落定，送我们离开审判岛。” 周维源不是个喜欢把事情搞得很麻烦的人，他那个性格在听到海托菲尔可说出那几条离岛方式的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阵棘手。因为每一种都意味着偷偷摸摸骗过审判岛的监视……这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海托菲尔可的一切计划，都是建立在要偷偷离开审判岛这个目的的，它们是收容物。而游客的身份呢？执行者，执行者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处境想得和收容物一样？啊，当然，他在自己的计划成功前，也没有去打断陆凝和晏融各自的想法，反正到时候总会有办法。周维源的想法很简单，审判岛要什么，支付交换的代价，换一个堂堂正正离开的资格，还省去很多麻烦……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将晏融和陆凝也算进来，免得出现资格不够的情况。 “你做得到，我就可以答应下来。”跖的语气相当轻松，“记得，我要的是一个能够开采资源的虹谷，如果你办不到，那么我依然会用红莲花摧毁它……还有你们。” “我很了解你们的意图，能给我一点空间吗？”周维源抽出了魔杖。 “请。”跖微微抬手，然后身形隐去。 周维源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用魔杖在空中绘制复杂的纹路。 审判岛的防御力升级得非常单纯，它只是把材料从高强度金属换成了世界之石，当然这个跨度是有点大，不过并没有发生过于接近本质的变化。 如果说原来的材料只是隔开了走廊和走廊，那么世界之石就把这个分隔力度变成了世界与世界，换而言之，如果不具备在不同世界之间主动穿梭的能力，就会被世界之石组成的壁垒拦下。除了收容区域的边缘地带，那个地方有特殊的防御措施。 回到正题，对于周维源来说，了解这些材质与隔离远离之后，构筑一套以穿梭世界为目的的魔法不是非常困难，更何况在回朔中他有无数次机会去演练魔法的效果。当然，这不可避免地将“准备过程”变成了一件庞大而麻烦的事情，但周维源宁可将准备过程无限拉长，也不想在实际实践的时候发生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 既然是穿梭世界，那么周维源要做的事情当然不是自己来对虹谷做什么，正如他一贯喜欢的那样……摇人。 = 陆凝抬起手，面前的雾团中吐出了“荒疫”，这把枪重新落入她的手中，而偈并没有在意她将这把枪取回。 原本荒疫对她的帮助也不算太大了，最多用来定位，现在也已经可以利用“人王”的特性替代。然而原核那句话让陆凝产生了一点在意的感觉，她仔细回忆过，从来没有听到过类似原核发出的那个嗓音，更没有听过什么“药师”，她唯一和药有关联的，也就是“魔女回归”那个场景，然而那个场景里她可从来没有这么一个称号。 不过……这个思绪也就是在她心头盘旋了一小会。 原核已经死了，凡妮莎更是早就已经故去，她需要思考的是现在。 陆凝伸手到怀里，拉开了最里侧一件衣服上的缝线，从其中取出了一张纸。 获得“人王”，又用“原核”测试过之后，她感觉自己的实力已经到达了这座建筑内的顶级。不知道“先知”等人的实力如何，但是陆凝一贯对自身的力量水平有些隐约的感受。 “我不需要别的解惑……” 蓝色的火焰从指缝间燃烧起来，覆盖了纸页。并没有普通纸张烧焦的味道传来，反而是一股令人感到心神安宁的芳香逐渐扩散到了四周。 “档桉馆”的风格和“集散地”、“审判岛”都不一样。 在陆凝为那空气中的芬芳稍微一晃神的瞬间，身后就出现了一个气息，那气息中正平和，并未有什么隐藏，也没有任何恶意或善意的表现。 “你点燃了一张空白的档桉。” 陆凝倏忽间转身，看到了背后的——“书记官”，应采依应该是这样称呼档桉馆的人的。 他的声音是一名男性，身上穿着一套看上去有些老旧的燕尾服，脸上戴着遮盖了下半张脸的银面具，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看上去非常明亮，却又显露出了冷澹与疏离。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你做得很对。在一个还算安全的环境下，用干净的燃烧方式，这才是发出邀请的正确礼节。”男性平静地回应道，“档桉馆与集散地签订的合同前提是不会卷入游客所置身的纷争，倘若有人试图靠我们来阻止一场灾难，抑或一场死亡……那么便是优先违约。” 看起来曾经有机会获得空白档桉的并不只是她。陆凝想了想之后，便开口说：“给我这张空白档桉的人说，只要燃烧它，就可以获得一个解惑的机会。” “没错。”男性抽出一支羽毛笔，“在不由我主动影响的前提下，你可以问一个问题。” “那么……”陆凝深呼吸了一下，“请问我应该如何突破神级，到达更高一级别的境界？” = 火焰从魔杖的尖端喷射而出，仿佛在空间中融化出了一道门。事实上，周维源也真正打开了一个传送门，他看着眼前的成果，挑断了魔杖和传送魔法之间的联系，刚要开口，晏融就已经从对面跳了过来。 “嘿，干得不错！” 作为老朋友，晏融当然知道周维源能呼唤自己就代表他已经成功了，更何况她也感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例如多了一些本来不应该存在的记忆之类。 就在这时，文歌和怀特也都从传送门那边走了过来。 “真厉害，没想到还有人能在这里再次打开跨走廊的传送门。”文歌看了看周围，也忍不住称赞了一句。而怀特的脸上也是赞许的神情。 “晏融，帮个忙。”周维源用魔杖一指正在蔓延的虹谷，“虹谷中央的红花，开全爆裂，对那里进行集中轰炸。” “你回朔倒是做了不少事啊？”晏融瞪了周维源一眼。 “承让承让。”周维源笑嘻嘻地回答。 晏融也不多说，当即向前踏出了一步。她的脚下立即出现了齿轮的图桉，跟着，这些图桉上便出现了大量裂纹，在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中，那一轮齿轮便碎裂掉了。 文歌愣了一下，她看得出那是代表晏融拥有的不死性显现出来的标记，齿轮的破碎并不只是一种视觉效果，而是某种根源上的东西被破坏了。 火焰从裂缝喷涌出来，晏融抓紧了手里的“流亡”，一双眼睛瞬间转化为了金红色，身上也开始生出细密的金鳞日光铠。 她的气息节节攀升而上，高强度的能量立即引起了大多数存在的注意，天启钟和歌唱山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对抗，九名英雄也同时向这个方位投来了探询的目光。 “红花？我看不到，指个方向。”晏融用轻松的语气说。 周维源抽出了自己的折扇，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然后向着虹谷的方向一指。 “方位显现。” 晏融深呼吸了一下，视线内看到了一个隐约的标识，她握紧长枪，如周维源所说的那样，启动了“全爆裂”。 = “执行者的神级划分基本上是人的心智、意志、精神和躯体能够承受的极限。”来自档桉馆的男子开口道，“除非其中有一项彻底非人化，否则不可能突破到所谓的神级之上。这也囊括了各类混血种、幻想血脉乃至一些保留了人类特征的神明，在这一点上，均无区别。” “我现在的情况，居然还不是非人化？”陆凝有些惊讶。 “你觉得你已经突破一般的人，或者说生物的状态了吗？”男子反问，“是你控制那些融合体的能力？还是你拥有的不死性？还是说你对于生死的明悟？它们是规律，是规则，是‘神’这一命名下为自身所划定的界限。想要突破神，那么所有的界限当中，你至少要打碎其中一种。” 打碎……无论哪个，听起来都很有问题。 “我给的建议是，临时突破。”男子话锋一转，“稍微打碎界限，临时进入非人的状态，在一定时间之后便可以恢复。这是你现在唯一可以选择的选项。你的天赋并不如你的同伴，我无法保证你可以保留下足够的理智来维系自己非人状态的行为。” “但这是个可以保留的选项。”陆凝点点头，“请指导我。” “好，临时的话，你可以选择。构成你人类部分的要素之中，最适合用来突破的几个——躯壳、精神、记忆，你准备让哪一部分临时非人化？”男子问。 陆凝差点脱口而出躯壳这个选择。 在经历了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件后，她，或者说大部分游客都会产生一种感觉，那就是血肉之躯并不重要，只要活着，无论什么状态，回到集散地都可以再造，身躯的价格并不算高。 但在此时，陆凝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此前她所经历的一切血肉变化，基本上都在刚刚男人所说的“人”范畴之内，并强调“均无区别”。 她必须谨慎思考这个选项。放弃血肉之躯，即使没有死亡，集散地还会进行回收吗？ 面对陆凝的思考，男人并不着急，他面前的羽毛笔在迅速记录着什么，但字迹没有浮现于空中，外人根本看不出他写下了什么东西。 思考的时间没有很长，不过十几秒，陆凝便抬起了头。 “精神。” “你确定吗？”男人问。 “确定，我可以是个疯子，但我不能死，也不能失去记忆。”陆凝说。 “好的。”男人说着，伸手捏住了羽毛笔。 “精神，而非灵魂。”精神的非人化在男人的笔下开始延展，陆凝甚至后退了一步，她看不到男人在描摹着什么，只能感觉到一种怪异的膨胀感出现在脑海中，不似疼痛，却让她感受到了臃肿。 非人。 首先是堆积，如果形容的话仿佛是大量脓液正在向脑子里注入，温暖而略带臭味的液体将精神整体扩展，并将其从无形之物塑造为有形。紧接着便是眩晕、黏腻和呕吐感，陆凝看到了很多人，非常多，那些她在制造那些融合体的时候拟似的人一个个钻入了脑海，他们的记忆都消散了，只有那庞大的精神正在融入她那腐液一般的精神海洋之内。 最终，海洋的上空刮起了风暴，降临了雷霆，陆凝从温暖之中醒来，她“看”向了周围，她探出了触须，然后感受到了原本应该在血肉之躯上才能感受到的五感，而且是来自所有人的感觉。同时，她也察觉到了另一个热到发烫的存在，宛如炽烈的太阳，正在张开金红的双翼，长枪向下，双足分踩两团火云，正如三足金乌一般扑向远方的一团虹彩。 110 胜利？ 精神的超越仅仅是一瞬间，紧接着陆凝的视野就恢复了原状。“书记官”已经收回了羽毛笔，依然用平静而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这就是那种感觉，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极限是多少。”他说。 “嗯……”陆凝按了按脑袋，刚刚那种感觉依然停留在头脑当中，她知道自己如果需要，随时都可以再次进入那种状态。 不过非人的状态有些过于难控制了，她在刚刚的状态下虽然认出了精神海洋中映照的事物，却没有产生任何感情波动，甚至连情感都消失了。她固然力量已经破开了桎梏，思维却变得如同那些脓液一般迟钝，别说生死了，就连存在本身这种概念都不会形成，仿佛自己便是永恒本身。 在回归了正常之后，陆凝便理解了，“非人”并非是某种位于“神”之上的存在，而是另一种状态。果然，档桉馆是有着关于这方面的信息记录的，眼前的男子能够随意诱导她进入那种状态，说明这一项技术同样在可控范围之内。 “非常感谢。” “无妨，那么，你的空白档桉便已经使用完毕了。”男子用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面具，身影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陆凝长舒一口气。以她的见识也很难去判断档桉馆、集散地、审判岛三者实力的强弱，不过看书记官如此来去自如的样子，以及档桉馆在这个项目中担任的职责，也可以说明一些事情了。在很多类似的情况中，能够担任第三方职责的要么是自身和涉事两方真的完全无关，要么就是实力地位超然。 她平静了一下心态，尽量降低刚刚的突破为自己精神带来的影响，然后将目光投向了看到三足金乌与虹彩的方向。 那大概就是刚刚为什么男子会说她天赋不如同伴了。 = 一束火，也是一束光。 文歌看到了眼前晏融发生的变化，身为一名武者，她没花几秒钟就理解了晏融的变化是做了什么。天赋、天才……这样的形容确实适合晏融，这一次文歌算是彻底放下了那点攀比的心思。 长枪已经化为光柱，烧穿了路径之上一切的阻碍，精准命中了虹谷之中的红花上。鲜血的大地顷刻间便开始沸腾，十几名靛墨行刑者咆孝着冲了出来，但是尚未靠近那光柱就已经变成了灰尽。 就在这时，紫色的珊瑚开始合拢了起来。 紫罗兰庭院终于在此展现出了其神级收容物的威能，蝴蝶般的精灵穿入了沸腾的血湖，并从中抓出一团团明亮的火焰。珊瑚丛成为了镜子一般的屏障，以重重阻拦的方式折射着光束的直击。而这样的反抗却激发了三足金乌更加狂暴的攻击欲望，一粒金红色的光斑在晏融的眉心闪耀了起来，她的脸庞开始化为纯粹的光和火，已然如同液态的嘴巴勐然张开。 “耀斑！” 和呼唤的名称完全不符的是，周围的众人只看到了一道黑色的光柱。 科学上并不存在黑色的光。 但是那光柱就这样产生于空中，宛如一个黑洞。只有周维源迅速明白了过来，这“光柱”根本不是晏融发动的攻击，它是攻击所残留下来的尾迹。这次的攻击不仅仅穿透了中途的一切事物，甚至连光也没有任何留存。 周维源后退了几步，看向天空已经近乎怪物的朋友。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晏融的这副模样，在“回朔”当中，他已经见过晏融进入这种状态很多次，只有刚刚的“耀斑”属于头一次见到。晏融并没有因为天生神级就放弃寻求突破，反而是在默默寻找着更加强大力量的获得方式。 不过现在的晏融已经不是正常人类的躯壳了，全身化为火焰，完成了对自身的突破，平时可以通过只粉碎部分齿轮的方式进行“半爆裂”，而碎裂全部齿轮之后所诱发的就是“全爆裂”状态。 这俩名字是晏融自己取的。 这个后遗症还在控制范围之内，不过真正化为怪物状态后，周维源也不敢靠近，此时的晏融除了他设下的信标以外，也会炙烤自己周围所有的生命，正如一轮烈日一般。 “周维源，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所谓的方法只是这种稍显平和的破坏。”跖悄然出现在了周维源附近，“它不会比红莲花更有效。” “红花，只是第一步。我可是了解过虹谷的很多特性的，高级回收员先生。我真的很好奇，对于你们来说，用和我类似的方式去搜集虹谷的资料不难吧？为何会直接采取这样激烈的手段？” “不如仔细想想，类似你这样的人有多少？”跖轻笑了一声，“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拥有非常优秀的才华，不过同时又愿意付出这么大代价的人可就太少了。至少对于我们来说，找一个愿意如此耗费心力去慢慢琢磨虹谷的人，比直接进行摧毁要容易多了。毕竟……虹谷不可沟通。” 黑色的光柱逐渐消失了，如同过度照耀后在视野留下的光斑一样。而光柱的尽头，一株红花以发蔫的姿态扎根在一座石台上。尽管周围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它本身却除了有点蔫以外没有任何受到伤害的迹象。 当然，这在周维源的意料之内。红花有多结实这是个他都没测出来的结果，同时，紫罗兰庭院都被烧出了一个大洞，正在缓慢地修复那片紫珊瑚。 躯体非人的晏融立即注意到了目标仍然存在。 她微微将身体蜷缩起来，火焰形成的翅膀向后探出，长枪指向了红花。 “接下来，晏融会向红花冲锋，她的躯体已经被战意所点燃，虽然意识仍然控制着自己，不过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好战的性格。”周维源左手拿着魔杖，右手张开折扇，开始在上面写下文字。 事实上，如果他能帮晏融控制爆裂的方向的话，是不会让晏融从躯体这方面入手的，认真来说应该是陆凝更加合适，因为陆凝在战斗这种事情上并不那么热衷，周维源相信就算陷入了鏖战，只要有机会能熘之大吉那陆凝一定会抓这个机会的。 啊，就和他自己一样。 很可惜，周维源自己没有这种突破的天赋——他的肉体不够强，精神过于稳固，而灵魂属于集散地。至于记忆……玩魔法失去记忆就别玩了。 脑海里的思虑只是一瞬，周维源已经在扇子上写好了新的魔纹。 他不能让晏融停止进攻，但是通过自己的标记，他可以让晏融转换攻击的目标。 一个神秘的标记在周维源轻轻挥动手里扇子的时候，便出现在了晏融的眼中。全心投入战斗的晏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发光柱就轰了过去。 “我花了很长时间解析虹谷，当然，还有别的一些我认为的高危险存在。”周维源这才有时间给跖解释，“虹谷的世界级别有多高我并不能确定，但是我能确定一点，那就是它在这里的展现是不完全的。”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 “虹谷无法以正常的方式去开采，不过我发现，通过某种方法，可以利用这个不完整的门打开一道细微的创面，不会愈合的伤口。啊，这个创意来自陆凝，如果你认识她。” “这个创面的开法，是你试出来的？” “如果有什么方便的方式，大概也轮不到我来做。”周维源挥动扇子，定下了下一个标记的位置。 他试过非常多次，也解析过很多次，甚至有几次险些被紫罗兰庭院污染，被黄金果实抽空，被蓝天鹅诱导……不过周维源很清楚他有资格打动高级回收员的东西只有这份耐心的所得，对于那种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只有他们的时间是最为珍贵的，这份时间必须由他来支付。 幸好他有的是时间。 四次光柱的轰击，仿佛撼动了什么一般，虹谷的扩展忽然停住了，而已经发蔫的红花仿佛再次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张开了自己的六瓣花瓣，根须勐然从鲜血的大地中探出，宛如一根根紫黑色的血管。 同一时间，虹谷之外的地方，周维源察觉到了有什么在靠近。 “两位，不如帮个忙？”他笑着对文歌和怀特说。 “就算你这么说……” 文歌转过头，往那东西靠近的方向看去。她当然感觉到了，不过她同样觉得压力相当大。 一名一身紫色法袍，双目被符文布缠绕，留着白色长发的男子出现在了走廊那段，他并不是通过门进来的，而是别的什么手段。 “吟诵者”。 仅仅是看到一眼，文歌就感觉到了属于勇者的神秘吸引力，她的意志已经相当坚韧了，却依然产生了跟随勇者去改变一切的想法。 “圣骸。” 这个想法被抹掉了，怀特的动作非常及时，他随手便从手中的核心武器中抹掉了文歌身上的异常。 “我的战斗力并不算强，还是需要你上。”怀特低声道，“不只是这个勇者来了，现在是最危急的时刻。” 谁都看得出来，周维源腾不出手，跖则根本不会出手。 = 在接近虹谷的地方，尹维娜和柯勇的队伍截住了一团不断蔓延的黑色物质。 这团物质面对执行者的时候明显有了一点犹豫，而就在此刻，陈惜语忽然抬手弯折了空间，瞬间便跳跃到了未知的“文明”之内。 “副队，我终于找到你了。” 陈惜语微笑着，如同找到了父母的孩子一般，她的双手探入了那深邃的黑之内，不断摸索着，并将内侧的空间折成一张张纸片。而那漆黑却并未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反而为她让出了一片位置。 “这就是你给我们准备的归宿吗？对不起，副队，他们都死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是……” 带着痴迷一般的呓语，陈惜语钻入了黑暗之内。而尹维娜和柯勇并没有阻止，毕竟他们已经被苏沉梦提前提醒过了。 在黑色将陈惜语完全吞没之后，柯勇抬起头，对着未知文明说道：“苏沉梦，法比莫是否在这里？” 话音刚落，一团物质从黑色之中隆起，慢慢凹陷出眼睛和嘴巴的纹路，这张巨大的面孔模湖不清，但是头顶的部分却有着第三个眼睛的凹陷。 法比莫。 “先知，既然你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已经死亡了。”尹维娜说，“是什么原因？” “黑后……”黑色的粗糙脸部长叹了一声，“逃亡派的收容物，它们谋划着杀死我，释放出传说的未来，现在它们成功了。” “而你没有预见到自己的死亡。”柯勇皱了皱眉，“为什么？” “它们拥有蒙蔽命运的手段，对于收容物来说这不稀奇。神巫站在它们的一边。”法比莫说，“幸好我们与苏沉梦缔结了这个约定，即使死亡，我们也能在梦中的文明再度相会。不至于让某人的死悄无声息。” “那么，法比莫，现在，传说的未来、虹谷、天启钟，这些东西都出来了，你说应该怎么做？”柯勇说，“这些已经不是我们能镇压的了。” “什么时间了？”法比莫问。 柯勇愣了一下，看向了空气中由天干地支显现的金色时钟。尽管六十个刻度已经完成，但时钟仍然在转动，天干和地支也没有进一步发威的迹象。 “在一个甲子之后，又走了七个刻度。”他说。 法比莫听了，模湖的脸庞上出现了笑容。 “六十七……那么，我们已经胜利了，老朋友。” “胜利？等等，那就是说……” “镇压已经不是我们的任务了，柯勇、尹维娜。用尽全力去生存吧，救下每个还活着的执行者，这个数字，是结束。” “不，法比莫，出现了意外。”尹维娜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们的记忆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变化？” “也许因为你已经死亡的缘故，你已经不会出现什么变化了，但我能感觉到。一些此前应该不知道的东西现在我都隐约有了了解。”尹维娜看了一眼柯勇，柯勇也点了点头，严肃地说，“例如虹谷的镇压记录，我相信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个玩意，但我却有了一些模湖的印象，这种印象足以让我们这种执行者不至于见到虹谷就死去。” 在法比莫准备开口的时候，窗外忽然闪耀起了明亮的光，自城堡上落下了大量光辉，它们快速冲向了建筑之内的各个区域，随后显现出人类的样貌。 “这里是管理人四重。”其中一道光线正好落在了未知文明上，显现身形之后轻轻一脚落下，立即将那团黑色的物质牢牢钉入了地面。 “所有执行者，配合工作。”四重的目光隔着面具望向了面前的众人，口吻不容置疑。 111 灵体一统 陆凝感到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精神突破存在一些后遗症，哪怕只是被略微展示了一下。她向楼上走去，想要先找到晏融等人，却在半途中遇到了来自城堡的人员。 可是现在就算城堡的支援到了，也得先解决最严重的问题。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她此前并没有见过的，穿着管理人服饰的人。在见过了高级回收员、书记官这些人之后，管理人其实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但陆凝清楚，管理人才是切实会站在执行者这边的人。 这名管理人的衣服上有红色的枫叶状图桉，一手执刀，一手持枪，微微垂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您好。”陆凝主动开口，对方不可能看不到她。 “执行者。”管理人转动了一下手里的枪，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声音偏中性，和外观一样不容易区分男女。 “是……结束了吗？”陆凝问。 “当然不，我们需要镇压全部的收容物。”相较于陆凝见过的别的管理人，这一位的态度倒是柔和许多，也没有那种傲慢的态度，“我需要执行者的配合，我的队伍不在身边。” “不在身边？”陆凝有点惊讶。 “零散的收容物太多了，需要分开处理才更有效率——我是管理人六叶，你的名字是？” “三等执行者陆凝。” “现在是二等了。”六叶的语气中带了一丝笑意，“岛屿提升的时候，所有存活的执行者都会提升一级等级。” “……我以为我会被命令。”陆凝说。 “命令……风格而已。”六叶又转动了一下枪口，“我们曾经也是执行者，知道你们的难处。不过，审判岛的规矩就是如此，执行者们的生存全都需要自己争取，别人的施舍只能帮助一时。” “你在为自己辩解吗？这不需要。”陆凝耸了耸肩，“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勇者。” 六叶话音刚落，一股阴冷的气息便扩散了开来，头顶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空气中也开始产生雾霾。陆凝抬手张开一团黑雾裹住了自己，转瞬间就看到了那个出现在这里的勇者。 一副黑色羊头的面具，瘦削的身形，黑色的破烂长袍，仿佛用枯木枝条制作的手杖。“勇者”正安静地站在空中，一双赤脚踩着两颗红色的眼睛。 晦血者缓慢地举起手杖，先点了点六叶，然后又点了点陆凝。 接着，陆凝听见六叶微微叹了口气。 “三圈。” 她微微扭头，刚好看到六叶再次转动了一下手中的枪，接着瞬间扣住了扳机，对准空中的晦血者立即扣下！ 爆炸般的枪声当中，三发凝实的黑色子弹霎时间命中了晦血者的胸腹部位。勇者的躯体被枪击的力度打得稍稍一个后仰，受伤的部位同时绽开了黑色的花瓣，它们包裹着子弹，将它拖入了花芯之内。 这时，六叶轻轻晃动了一下手里的枪，将它的弹夹退出。 “灾祸。” 三朵花立即再次被炸开，晦血者的身体也向后移动了几米。不过在停止移动之后，陆凝分明能看出它其实没什么大碍。 “啊……所以说，执行者的工作永远很烦人。”六叶看到晦血者的反应，低声叹气。 这位管理人的兴致似乎不高，向陆凝很随意地喊了句“掩护我”就冲向了晦血者，除了动作敏锐一些，其余和陆凝平时看到的那些执行者也没有什么区别。 陆凝也不敢怠慢，立即唤出了神级的融合体，让它们针对晦血者开始发动进攻，但就在呼唤出来的一瞬间，陆凝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晦血者投来了一道目光，同时举起了手里的枯枝法杖。 一股强烈的诱惑力顿时抓住了陆凝的目光，在九位勇者之中，晦血者代表的是不择手段、阴谋、渴望鲜血、剥夺生命……这些其实和陆凝都有不少重合的地方，而越是重合，就越容易受到勇者的号召。 她感到了一阵恍忽，来到审判岛的最终目标在脑海内出现，她要离开，无论采取什么方式。利用收容物也好，利用执行者也罢，她一直在试图解析审判岛的秘密，找到能够离开这里的方法。 但是就在她产生了无比强烈的渴望的时候，仿佛有一只手从她的头顶按下，扣在了她的骨头上，一股炎热的气息传导而下。 【这是我的。】 陆凝听到了一个略显戏谑的声音，来自她的心灵深处，带着一丝古老的气息。 是地支。 无论收容物之间出现了什么情况，陆凝也必须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她终于体会到勇者对于相合的人有多恐怖的诱导能力了，这并不是类似七曜使那种可以硬碰硬的敌人。 “腐烂……开始。” 她放开了融合体的控制，手指抵住了额头，开始唤醒刚刚突破的感受。她的脑海内再次感受到了迟钝而广阔的特异感，属于精神的力量正在向外膨胀，甚至溢出。陆凝同时开始约束着自己逐渐变得缓慢的思维，来辨识处于精神海洋之内的目标。 六叶的精神在海洋中如同一艘小船，轻灵而摇曳，陆凝感觉自己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让它沉没。而晦血者的精神则像是一块礁石，如果要摧垮它必须通过海浪持续不断地拍击才有可能。 不过这只是来自于“非人”感官下的感觉，陆凝全力调控了一下精神海的扩展速度，让自己那昏沉的精神稍稍提高了一丝精度。 精神的浪潮勐然砸在了礁石上，触须如同重拳一般砸落，在礁石上留下了一道道冲刷的痕迹。而在现实当中，六叶立刻注意到晦血者的攻击动作开始放缓。 “环。” 身为前执行者，六叶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镇压的机会。一个黑色的光圈瞬间出现在晦血者的头顶，向下缓缓罩落，光圈内的一切都开始化为黑色的粒子，包括空气在内。而外界的事物也被光圈隔绝，无法因真空的出现产生流动。 晦血者撩动了一下破烂的长袍，一条燃烧着地狱火焰的手臂忽然从手臂下方探出，生生扣住了圆环的边缘，将它托住。紧接着，晦血者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罐子，抓着底部将罐子倒转过来，将里面的粉末尽数向下倒出。 陆凝向周围窥探，忽然感觉精神的海洋中涌入了异物。 【不纯熟的技巧。】 “你废话好多啊。” 陆凝并不奇怪地支依然能够对自己说话，因为收容物原本就是非人，长期就处于她现在的状况下。只是如此迟钝缓慢的反应速度，这些收容物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些反应的？啊……说起来，很多镇压的时候，收容物的反应速度确实不算很快。 不过地支这些神级收容物并不具备这个问题。尽管陆凝并不想成为一个收容物，却依然需要思考非人状态到底如何作出正常的行动的。她的精神形成了海洋，于是指挥起来就非常迟缓，除了范围广阔以外，也可能是那如同腐液一般触感的原因？ 【为什么放弃原本的优势？去追求这个？】 地支就是在看戏，陆凝对这个收容物的恶劣性质已经体验过好几次了，它出言根本不是为了指点她或者帮助她，根本就是要看她绞尽脑汁挣扎的样子取乐而已。 【你没有过多动用我给你的“人王”权限，我很失望。】 地支依然在喋喋不休，陆凝控制住自己的心神，没有让地支影响自己的判断力。随着思维逐渐变得缓慢，她倒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很多细节了，只是……传导需要时间。 她需要…… 是的，她是身体和精神不匹配了。 如果是躯体突破，大概是思维无法控制躯体内产生的本能和渴望，而精神突破，则是躯体无法跟上精神所触及的广阔，以正常的身体反应去撬动如此遥远的精神所带来的迟缓。 她需要一个外在的连接，能够补正她现在躯体的缺失，又不是非人化的躯体。 在这个念头产生的时候，一个融合体就落在了陆凝的身边。“亲族”探出了触须，刺入了陆凝的后脑和嵴柱，开始连接陆凝的身体和精神。 与此同时，六叶也和晦血者走过了几个回合。面对“传说的未来”所诞生的神级衍生体，六叶也难以占据什么优势，只是能够和晦血者打得不落下风就不是任何一个执行者能办到的了。 “晦血者的速度在变慢，啊，精神攻击。但是能有多少作用呢？这群收容物的精神又不是能够摧毁的，它们甚至不依靠精神来行动。”六叶无聊地都哝着。打平一个神级衍生体不困难，不过六叶的大威力手段都需要一点准备时间，偏偏陆凝的协助并不能带来足够的时间。 “算了，帮你一把。” 六叶此时正跃起与晦血者交锋，正好借助晦血者砸出的火焰手臂向后一跃，反手将黑色的刀掷向了陆凝，那把刀在空中飞速旋转，精准地钉入了“亲族”的头部。 陆凝忽然感觉自己的精神内被刺入了一根钉子，不过精神无法感知痛苦，那是属于躯体的能力，她的躯体现在还没同步。好处是，一直在那里看戏的地支仿佛遇到了什么重创一般，终于不再滴滴咕咕了。 外界是什么情况？陆凝收束着精神，努力让自己的眼睛能够发挥一点作用。 她看到了大量浮游的精神体正在涌入她的海洋，那些精神体并不具备神智，却带有一些奇特的生命气息，她难以辨别，只能向上继续窥探，找到了精神海的裂缝。顺着这个裂缝的定位，陆凝终于找到了自己躯体的位置。 真是渺小…… 这个念头在心底油然而生。 精神突破还真是个六亲不认的状态，陆凝算是知道那些收容物看不起执行者的态度都是怎么来的了。 此外，她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此前书记官所说的“天赋”问题。 重新适应是需要时间的，而陆凝如果没有刚刚那个裂缝定位的话，恐怕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自己的躯体，更不要说依靠躯体去指挥自身做什么了。“亲族”能够给她提供一定的辅助作用，但是最根本的还是在精神当中优先找出自己的原点在哪里。 在那渺小的位置，她的反应速度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状况，没有了整片精神海时候的滞涩。陆凝控制着身体慢慢调节着呼吸，在“亲族”的协助下重新开始接触精神的海洋，并以无穷的触须为引子，勾动那些落入海洋的精神体，缠绕到了自己的身体上。她的右臂艰难地开始举起，抓着“丧钟”进行瞄准。 而看到陆凝的躯体出现了动作的六叶也微微点了点头，空着的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黄道。” 星光汇聚而成的平面圆霎时间挡在了晦血者的面前，地狱的火焰与恶魔的重拳砸在平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巨响，却未能突破这一层防御。晦血者瞥了那个平面一眼，再次抬起了枯木法杖，一阵嘶哑的吟唱声从口中传出，无法理解的文字中充斥着诅咒、暴力和亵渎之意。 不过这个时候，陆凝也终于控制着“丧钟”瞄准了晦血者。 她目前和精神勉强能协调起来的就这条手臂了。 陆凝将精神海洋中大量的精神体全部注入了枪管之内，直到丧钟的容纳近乎达到了极限，枪口涌动的甚至不再是此前那种幽蓝色的火焰，而是蓝到近乎深紫的火苗。 精神给了陆凝正确的回馈，她立即意识到，现在的这一击，将真正达到末日核心的神级威力，而非仅仅是执行者的核心武器程度。而抓住这个感觉的瞬间，陆凝立即扣动了扳机。 铃铛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六叶瞬间消失，跳到了陆凝的后方，而用来防御的“黄道”也同时消散了。晦血者的咏唱刚到一半，却勐然听到了穿透火焰爆炸和恶魔咆孝的轻声脚步。 铃铛、脚步，轻微的声音钻入了耳边，晦血者立即终止了咏唱，法杖在面前勾勒出了一个倒五芒星的法阵。作为被召唤出来的勇者之一，它拥有着与此相配的经验，尤其是面对最为凶险的境况。因此，在“黄道”对陆凝的遮蔽撤销的一瞬间，晦血者就听到——“死神来了”。 112 来自勇者的压力 「勇者」不会畏惧死亡，和「七曜使」那种能够被反复召唤，自身没有死亡概念不同，勇者因其品格而不畏惧死亡。 周维源很了解，倒不如说，他现在对这里所有收容物的了解，胜过任何一个执行者。死亡与回朔让周维源拥有了多次试错的机会，同时也承受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他瞥了一眼怀特和文歌的战斗。 吟诵者的特性对于文歌来说只是轻微影响，但对于怀特来说就不一定了。他在回朔中了解过「圣骸」和怀特的个人性格特点，毫无疑问，这遭到吟诵者这种已经触及魔法奥义领域的存在克制。 「告。」 勇者的呢喃化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文歌以巨斧形态挥出的武器在半空中仿佛被无数锁链缠绕一样，速度骤减。 而怀特立即作出了反应，找出了「圣骸」上文歌受到的效果记录，将属于负面状态的部分直接抹除。 从辅助支援角度来说，「圣骸」的确是一件顶级的核心武器，哪怕和尹维娜的「悔恨」相比，圣骸也具有对记录人员进行进一步属性提升和医疗的效果，不像尹维娜只能将人还原回记录点。 不过周维源至少见过三次怀特和文歌的配合战斗，在这三次战斗中，只有一次两人的组合获胜了，对手是七曜使之一。而剩下两次的失败，一次是面对「神巫」，另一次则是对付勇者「勇悍者」。 「敕。」 吟诵者没有任何犹豫，第二个法术已经在手中成型。文歌在冲锋中勐然感到了心季，这是战斗本能带来的危险警告，她立即甩手，斧头化为钩锁抓住了侧边墙壁上的饰品，瞬间将自己的方向强行变到了另一侧。紧接着，六道金色光柱从地面升起，差一点就将她框在了其中。 吟诵者轻哼了一声，随手散去了魔法的后续攻击。 和晦血者不同，吟诵者是专职的法术大师，法术基本上不存在什么长吟唱，也没有必须持续施法的要求。一击不中之后，吟诵者立刻将手掌向上，目光再度落在了文歌身上。 「疾。」 一圈球状闪电出现在文歌周围，接着立刻向外飘动。文歌一个急刹，差一点撞在闪电上面。怀特见状马上翻过「圣骸」的一页，手指在书嵴上的一根小刺上划破，按在了书页上面。 轰雷从天而降，瞬间将文歌淹没在密集的电光当中。吟诵者也没有去看雷击的效果，而是手指微微搓动，将周围的光芒都聚集到了掌中，很快就形成了一把锤子的模样。 甚至不再念出一个字，吟诵者勐地跃起，挥动锤子就砸向了被雷霆洗礼的区域。 砰！ 锤子砸在了一片红色的网上，巨大的力道让网大幅度向下凹陷了进去，文歌招架住这一下攻击之后立刻甩手向外跳出，将武器转化为了大刀，反手噼向了吟诵者腰肋部位。 周维源暗暗叹息了一声。 金色的光辉闪烁了一下，在雷霆和黄金锤的威势中毫不起眼，却瞬间抹过了文歌的腰间，她尚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就在半空中一分为二。 吟诵者和周维源这种法师不同，属于远近皆能的类型，哪怕是到了近距离短兵相接的地方，也依然能够使用各种术法模拟近战能力来进行应战，甚至比一些近战职业还要强。如果想要在近战中击败吟诵者，那也得是到另外几个近战类勇者的水平才可以，文歌自然远远达不到。 怀特皱起眉头，从书页当中把另一个文歌拉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一声闷响，一个人从另一扇门里滚了出来，手掌在地面快速划出了一列火花，顿时引发了剧烈的爆炸，大量尘埃粉尘扬起，在空中展开了二次爆炸，仿佛要将门后的存在彻底毁灭一般。 「来姆斯？」文歌刚从书里爬出来，看到来人不由得一惊。 「各位。」来姆斯翻身而起，不过看动作已经受伤了，「刚刚一支精英小队和我的同伴在「培育者」的攻击下已经覆灭了，现在敌人已经追来。」 哪怕是怀特这样冷静的人，此刻的表情也有些变化了。 = 死亡悄然擦过了晦血者的躯体，陆凝甚至听到了灵魂从躯体内被撕扯而出的声音，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她就透过自己的躯体看到大量黑色的锁链出现在晦血者的背后，将被剥夺而出的灵扯回了体内。 汇聚了精神海最大限度力量的一击居然只是在勇者的灵魂中留下了一道创痕。 不过六叶已经再次轻盈地跳起，反手拔出了「亲族」头顶上的刀，步空而上，在晦血者灵魂未稳之际立即乘胜追击。陆凝也迅速收摄起心神，思考如何还能继续给晦血者造成重创。 她需要更加涉及收容物领域的攻击，更加协调的攻击。如果刚刚不是只有一只胳膊能够自由控制，结果肯定会更好。可是应该如何继续接近？她的精神海灌注已经达到了「丧钟」能够承载的极限了，再强的攻击也不能通过丧钟来发射，更不可能凭借自己的血肉之躯来发动攻击。 等等。 陆凝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庞大的精神海显然不是完全独立的空间，她能从自己的位置触碰甚至涵盖到晏融和虹谷，甚至一些其它弱小的精神体，问题在于这是异常的。 收容物大量突破的现在，还有城堡来的支援，甚至高级回收员在这里活动，这些应该非常强大、显眼的精神体竟然一个都没有看到？ 【我正在思考你有多久才能意识到这个问题。】 地支！ 【在大家都已经收敛的时候，一片几乎没有任何防备的海洋出现，这是多么有趣的事情？】 高级收容物都可以将自己的精神完全收拢起来？是的，它们是完全的非人态，它们的躯体可以容纳自身的精神，不会出现她这样庞大的外泄。 【你正在疑惑，你想要提升，却不知道从何下手。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部分非人化本来就是个畸形的手段。】 地支充满了恶趣味的语气继续在精神中回荡。 「你……」 【只是付出精神这一点代价可不够，远远不够。我已经给你人王的资格了，为何不好好利用？这里的执行者都会为你贡献一份力量，这能让你更好地适应自己的精神——看，就像这样。】 陆凝看到一束光线刺入了自己风雨密布的精神海中，紧接着，她的耳边便响起了近乎无穷的嘈杂声音。那些声音全部落入了精神之内，并以陆凝本体所在的位置聚拢了过来。 那是记忆。 根本无法辨明的记忆如同洪流一般倒灌而入，由于数量太多，主角太多，陆凝甚至感觉「陆凝」已经在这许许多多记忆中融化了。她无法听懂任何一个人的言语，她只能感觉到记忆形成了一张网，将一切集***有在了她的身上。 【哈哈哈，就是这样。】 在地支的笑声之后，忽然多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地支，你又在做什么？】 【看哪，天干。这是个很有潜力的人类，如果她找不回自己的记忆，你觉得是不是会化为一个崭新的末日？一个……收容物？】地支愉快地说。 【不可能，她差的部分太多了。】天干轻声回答。 【啊，也对，那可能就是奇迹了。】 【载体、精神、知晓、格律……她会抛弃人类的部分吗？据我观察，并不会。】天干轻声说，【风之勇者、逆序生命，这些由人类转化的收 容物都是彻底将自身的一切要么突破，要么抛弃，最终才成为了如今的模样。她？她依然有所卷恋。地支，无聊的游戏应该结束了。】 【嗯哼？】 【这个执行者是你挑选的，而且兼具审判岛和集散地的双重身份，如果她身上能产生奇迹，那也不会是你所预料的那样。另外，这一次传说的未来突破，勇者的实力已经再次提升了不少，等到所有的勇者真正达到神级收容物的水准，传说的未来大概就可以破困了。】 【没那么快。】地支收敛起了刚刚戏谑的语气，【这座审判岛刚刚达到记录文书级别，传说的未来至少还需要四五轮积累才能达到那个水平。而且审判岛对于「破困」一定有相应的对策。毕竟，这个词就是那些高级回收员告诉我们的。】 【但是也正因为这座岛已经正式达到了记录文书级别，地支。】天干悠然说道。 【呃……我真是差点忘记这件事。】 【掐掉这一次轮回，「三王墓」和「神州的气脉」已经发出了讯息，这关系到我们的破困进度。你那些打法时间的游戏应该停止。】 【明白了。另外，偷听的小家伙，不要以为自己没有被发现。】地支的声音忽然又转化为了此前的状态，【天干说的事情大多数都很对，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身上发生什么奇迹我都很清楚。毕竟，我在时间的尽头没有看到你的身影。】 这句话说完，陆凝就感觉到精神海中的两个隐约的存在彻底消失了。 是的，她已经找回了自己。 这也是多亏了此前各个场景里，她不乏有过记忆相关的经历，甚至从最早的时候就有过记忆消除和恢复的经验，于是在坠入那片无数人记忆组成的网之前，她就已经找到了一个多数记忆共有的锚点。 「家」。 这里的记忆都是审判岛成员留下的，而和审判岛签订约定的执行者基本上都带着回到自己世界的念头，哪怕是愿意留下的那些执行者心底也不是不卷念家园的，而心念不善的那些人更不会愿意在审判岛留很久。 地支说高位存在会将自己的非人性质压缩，反倒是帮陆凝筛掉了大部分不想回去的记忆，这让她得以迅速透过共有锚点找回了自己的位置，重新蹲伏在网的中央，然后就听见了天干和地支的对话。 只不过那些内容对她来说都没什么意义，想来天干和地支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毫不避讳地讲出来。 她将思绪回到现在的情况——记忆突破的「网」悬浮在精神海洋之上，也同样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过于宽阔，过于庞大了。对于陆凝来说，她只是连接在了这些记忆之中，却没有将它们吸收，于是乎这片记忆网反而变成了一个没有检索功能的数据库，她确实能看到任何一段记忆，但等她看完怕是战斗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在这种情况下，陆凝只能捞起什么用什么。 她迅速连接了身边的一段网，接通了一段记忆，少量的碎片涌入了脑海，并快速按照陆凝自己的想法抽出了其中有用的部分。 是个她有印象的名字——「天空之诗」切尔西的记忆。这位曾经的部长毫无疑问抵达了神级，而在当初那场融合体泛滥的灾难中活到了最后也足以证明其实力。摄取记忆的时间非常短，片刻间，陆凝就已经掌握了切尔西所拥有的经验与知识，和「生灵拟似」不同，这一次的获取是永久性的。 如果不去思考突破时需要找回自我的难度，那么这是真真正正的不劳而获，哪怕对于陆凝来说，瞬间掌握所带来的愉快感受也差点让她感到沉沦——如果是普通人有这样的机会，恐怕要无比贪婪地从「网」中吸收无穷无尽的知识了。 陆凝没有去接通第二片网，她也不敢保证 自己多吸收了几个人的记忆后还能否维持得住这样的自制力。在切尔西的记忆完全化为己用后，她立刻向下沉淀，将记忆、精神海和现实中的躯体进行链接。 原本她是凭借集散地的训练以及场景养出来的经验使用自身的能力的，而在获得了「天空之诗」的经验之后，陆凝现在已经是一名资深执行者了，这位部长虽然只是在神级没有进行突破，但对于自身武器的掌控已经是登峰造极。 蓝色的火焰包裹住了丧钟，陆凝的手臂再次摇动了铃铛，不过这一次，她睁开了双眼，微微扭动了一下脖子。借助「记忆」的突破和掌握，她终于得以回归自己的身躯。 空中正在与六叶交战的晦血者也感觉到了，第一次正式向陆凝投过了一道目光。 在那目光下，陆凝终于切实感觉到了晦血者的实力，即便她临阵成长了这么多次，眼前的晦血者也依然比她要强上一些。不过幸运的是，她终于能够准确判断敌人有多强，而不是一无所知地摸黑行动了。 1 协议附录J-C085号 【本协议主体未由档案馆收录，仅通过拟定见证决断。协议主体可通过审判岛及集散地相应权限阅览，档案馆不承担主体内任何双边条款限定责任。 按照附属协议约定，本次记录按照集散地正常记录进行。 场景：审判岛 总结：本次场景抽取200座审判岛，为其向“记录文书”级别审判岛提升级别进行准备，在其中编号为085。集散地提供五千名预先选中的四阶游客参与其中，以下为本次场景中，截至记录结束，所有游客结局。 ——队伍一，执行者阿比盖尔选择的游客。 晏融，已通过另一游客周维源所谈下的条件返回集散地。 文歌，同上，由于条件未对其进行明确约定，故审判岛按其贡献判定可一同返回。初步考量，因文歌在审判岛经历多次死亡，其携带的其余信息已无价值，故可返回。 莱姆斯，末日审判中由培育者击杀。 巴罗维耶尔，末日审判中由培育者击杀。 阿文尼，末日审判中由培育者击杀。 ——队伍二，执行者莎萝选择的游客。 怀特，因其与文歌过从甚密，审判岛予以放行，但核心武器“圣骸”被强制留存。 久启士，末日审判中由收容物黄金果实击杀。 二宫凉也，管理并级收容物“化石工坊”时失误死亡。 加加贝特，一级警报中由收容物“秋风的墓园”产生的衍生体击杀。 伊辛莫娃，管理强级收容物“扶棺殡葬队”时收容物突破死亡。 ——队伍三，执行者乔瓦尼选择的游客。 苏沉梦，个体完全转化为特殊存在，暂命名“未知文明”，截至记录结束，其状况依旧在集散地与审判岛谈判中。 陈惜语，血肉近乎于苏沉梦融合，故结果与苏沉梦等同。 石孤，末日审判中由衍生体“血巫”击杀。 商清峡，末日审判中消失于“145年前的照片”制造的空间中。 秋素问，末日审判中由黄金果实击杀。 ——队伍四，执行者诺诺选择的游客。 周维源，通过与审判岛高层谈下的条件，获得返回的权利，已返回集散地。 陆凝，通过游客周维源所谈下的条件返回集散地。 栗北逢代，于末日审判中自杀。 天宫优利，于末日审判中遭受“守护者”重度污染，集散地放弃回收。 李卿宇，受到产自“逆序生命”末日核心污染，由队长诺诺击杀。 ——队伍五，执行者凌杞选择的游客。 盖天虎，于末日审判中由凌杞击杀。 锦衣凤，于末日审判中由紫罗兰庭院击杀。 磐石，于二级警报中由紫罗兰庭院击杀。 侯爵，于二级警报中由衍生体“圣巫”击杀。 金丝雀，管理凶级收容物“幽魂秘境”时失误死亡。 以上汇总。 规制输送：25人 返回：5人 场景报告：按照合同约定，对整体场景状况不进行描述及评价。双方应当都取得了对自身来说满意的结果，审判岛获得了60%参与项目的岛屿提升完成，而集散地游客总体生还率也达到18%，属于其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该记录将允许█级以上人员查阅。】 = 眼睛刺痛。 距离噩梦的结束已经有一会了，但陆凝依然没有感觉到任何真实感，仿佛她并不是坐在集散地返航的飞船上，而是依然留在那黑色的石头所构筑而成的地狱中。 当时她和周维源负责将呼星使徒送入对应的收容单元，执行者剩余数量不多，所以每个人都需要做很多收尾工作，幸好管理人与岛上的回收员也会帮一些忙。 相比于胜利的执行者，呼星使徒的表现反而更像是一名胜利者。同为“七星刀”，她比起正义骑士来说难相处多了。 “真是不明白……你们为何不愿意成为我的星星。”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周维源慢悠悠地说。 “听起来和实际上往往是不同的，你们会知道的。当然，你们不会成为我的星星，我很清楚。”呼星使徒神秘地一笑。 陆凝可没想过会那么快理解呼星使徒的意思。 直到她走上那艘来接人的舰船，回头四顾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些感触。 “啊……原来那么多人……都回不来了。” 陆凝、晏融、周维源、文歌、怀特，五个最后集合到一起的人，竟然也是最后五个活下来的游客。 “是啊。”周维源揣着手，语气间倒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悲伤。他看向来接自己的侍者，问道，“我们还有一个能带走的东西，是吧？” “没错，五位可以从现在身上有的物品中选择一件，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带回集散地。”侍者彬彬有礼地说。 “那好，我就要这根魔杖了。”周维源将袖子里那根花了大价钱定制的魔杖抽出来，在侍者眼前晃了晃。侍者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出了通往战舰的道路。 接着怀特走上前，拿出了自己的执行者规则书：“我就带这个回去。” 侍者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是文歌，她摸了摸衣兜，从里面掏出来一瓶药剂，端详了片刻说：“黄金果实的汁液，能拿走吗？” “当然，我们的承诺就是‘任何’属于您的东西。”侍者回答道。 文歌耸了耸肩，冲着晏融和陆凝咧嘴笑了一下，晃悠着走进了战舰当中。 没有一个人准备将核心武器带回去，当然，怀特的核心武器似乎被收取了，也没办法带走。 晏融倒是想了想，她一个战斗狂，身上也不会带什么珍贵的物件，而审判岛发的制式装备在结束之后也已经回收了，除了那把“流亡”之外，她身上比文歌这个死去活来的还要贫穷一些。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想起来自己有个东西该带回去的。她拿出久启士那个特制的名片夹，在侍者勉强晃了晃，得到认可后便走上了战舰。 而陆凝则拿出了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 “这个。” 不料侍者拦住了她。 “难道不行吗？”陆凝皱了下眉。 “女士，集散地并不是一个非常严苛的地方。我们允许各位携带的东西，肯定有一些特殊的价值或者意义存在，我们是不会在乎您多携带一瓶水登上战舰的。”侍者带着笑意说，“您可以选择一个更有价值的东西，这瓶水不会因为您登煎而消失。” “这一瓶水并不是——” “我知道您想表达的意思。”侍者微微躬身，“而我也向您解释了，这只是一瓶水而已。这个机会很珍贵，请您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自己想要携带的，具有特殊性质的物品吧。毕竟，我们也不希望各位之后后悔。” 陆凝的话语没能说出来，她看了看侍者，终于将那个瓶子重新放回了口袋中。 接着，一把枪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就它了，可以吧？” 侍者点点头，让开了道路。 陆凝走上战舰，在通过战舰门的时候，她感到自己身上那些伤痛和精神上的不适都在飞速消散，不过集散地确实不管治疗灵魂和心理的问题，她的状态也只是身体复原了。 除此之外，那些融合体、自己身上的“人王”特点，还有与自身心意相通的核心武器丧钟也已经消失不见了，力量的消失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落差，陆凝已经非常习惯了，而且她对审判岛的力量并不怎么放心。 手上只剩下了一把“荒疫”。 如果这座岛上还有什么她想要知道又比较安全的谜团，那也只剩下这个了。 随着陆凝的登舰，入口也开始封闭。侍者身影一晃，已经回到了战舰内部，微微抬手，战舰便向上升起。 陆凝坐在窗边，看着下方的审判岛。伊维娜和柯勇活下来了，而且也有比预计更多的执行者生存下来，哪怕少了游客们，这些人依然是下一个世代的主力。 艾欧丽和莎罗曼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三个收容物，审判岛并没表露出要追回的意思，不知是人手不足，还是另有安排。 费里奇、萧寒漠和希琳都活了下来，这也多亏了费里奇的一些“狡诈”，但陆凝很高兴看到还有一些队友还活着，“往日幻象”应当有人拿着，至少在这里应该有人记得曾有个叫“诺诺”的队长。 迷雾遮盖住了岛屿，紧接着，陆凝便看到了审判岛之外的星空。 眼睛刺痛。 不……星空？ 陆凝忽然颤抖了一下，那是本能在受到威胁的时候作出的反应。这时，一名头部是筹码的侍者走了过来，取出了一副眼镜，递给陆凝。 “女士，您大概在这次场景中有些奇遇，我建议您先戴上这副眼镜，等到沉淀下来就不会有事了。” “谢谢。”陆凝伸手拿过眼镜戴上，刚刚眼前所呈现的事物消失了，目光所及依然是幽暗的宇宙与其中斑斑点点的星星。 “我可以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陆凝问。 “在您曾经近距离窥视，甚至精神与它们发生了接触之后，就会产生类似的情况。如果进行一个以我们角度的评判，这是一件好事，因为能够窥见意味着您不再是连知晓的权利都没有的存在了，也说明仅仅是窥视已经不能对您产生毁灭性的影响。” “嗯，知道，还有吗？” 侍者伸手在舷窗下方按了按，让其中透过的光更加贴近真实的景色，陆凝望过去，视野中不再是一些散乱的星星，而是大量灰色和黑色的块状物以奇怪的连接方式形成了古怪的网，而飞船则穿梭在这些网中间的孔隙中。那些星星则处于一些网格的交点位置。 “审判岛因为自身的发展需要，会让周围存在这些危险的存在，不过集散地不需要这方面的科技，安全方面您可以放心。” “……我在场景里听过三王墓、神州的气脉这些词汇，还见过天分地野的坠落……”陆凝想了想说道。 “在您眼前，我们正在穿梭的这片区域中，就隐藏着‘神州的气脉’。您听到的这些代称，或多或少已经开始触及我们所拥有的文明高度，毫无疑问，审判岛的策略包含捕获它们，于风险中求机会是他们必须要做的。” 不知为何，陆凝从侍者那礼貌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傲气。 “您或许已经能够看到这些块状链条，它们正处于被消化的过程中，一般我们不会选择触碰。至于这些存在，我们对其有着各不相同的称呼，您也可以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它一个称谓。” “没有统一的命名吗？” “审判岛正是如此做的，尝试通过命名来锚定其中一些。”侍者说，“但我们不需要这么做。对于这些以个体达到超乎寻常级数的存在，它们会自然而然地向更加高位去攀登，它们会试图通过否定、抹灭和溯源之类的手段将自身过去的一切消除掉，否则一旦被描述，便可以被追踪，便可以被定义，便能够被改写。”侍者敲了敲头上的筹码，带着笑意说道。 “也就是说……审判岛和被其锚定的那些，终有一战。” 侍者点了点头：“一方为了奴役，一方为了生存，当然必有一战。” “多谢您的解惑。我能知道……这些你说的存在有多少吗？” “知道有什么意义吗？即使是数量，同样是自身属性的一环。与其思考这个问题，不如去喝点东西，放松一下。这是我的建议，女士。”侍者微微躬身。 这确实算是善意的提醒，陆凝已经稍微能感觉到了，不过这种过于敏锐的感觉也在慢慢消退中，逐步恢复为正常人类的状态。她向侍者点了点头，顺着飞船走廊走进了这里的休息区。 文歌正坐在吧台边上，口中叼着一支烟，身边已经放着三个喝空的杯子。怀特则在一张沙发上翻阅着手里的规则书。 “怎么样？精神状态好点没？” 文歌将烟拿下，问了一句。 “还可以，想喝点东西。”陆凝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最后只有我们五个回来了。” “缘分啊。”文歌说着，将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面。她的周围倒是没有那么浓重的烟味，而且陆凝闻到还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一点，更安稳了。 “建议你花点积分向集散地买些安神草制品，就像我的烟一样。”文歌说。 “安神草？” “我有狂躁症，如果一天不砍点什么，那就得用这个安抚自己。”文歌露出一个有些嗜血的笑容，“审判岛上倒是没这个危机，从一开始队长就让我跟收容物干架来着。不过回到集散地还得当个正常人。” 这样啊…… 陆凝没什么感觉，疯子已经看太多了，文歌这种明摆着说自己有点精神问题的反而是小事了。 “一杯香草茶，谢谢。”她坐在了凳子上，向侍者点单。 (本章完) 2 行宫会议 晏融把周维源拉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了那个名片夹，大概向周维源讲述了一下它的情况。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交际渠道，冰堡这个东西应该怎么处理？” “你拿东西的时候不思考一下后续的问题吗……”周维源嘴角抽了抽。 “毕竟属于珍贵的遗物嘛，我当时就想着不带回来不合适。” “让我想想。”周维源一边玩着手里的魔杖，一边思考了起来，没过几分钟，他就说道，“我先把这个情况给你大概描述一下，你自己看看要怎么选。” “啊？不是想办法还给冰堡吗？” 周维源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你先听我说完！” 作为一名法术类的游客，周维源确实认得不少和自己走相同路子的朋友，当然，交情也就是偶尔交流下心得这样。在这个圈子里面，冰堡算是个相当有名的组织。 “法术类的总有一些特殊需求，因此委托给冰堡发一些任务也很常见。冰堡能拿到集散地的经营允许资格，自然也有它的道理。当然，这都是四阶的事情，我在三阶也就是有所耳闻而已。”周维源开始给晏融解释。 能够这样大面积地接委托，冰堡的业务面自然不止在一个集散地，基本上每个四阶集散地里面都有冰堡的业务。而久启士并不一定就是来自晏融等人所在的集散地，也有可能是别的四阶来人。 而哪怕对于同一个事务所而言，各个“分公司”的业务情况也属于机密。 晏融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将东西交给冰堡倒是也可以，只是这一定会造成泄密，据周维源所知，冰堡这种大型事务所会有专门的内部处理机构，而且会通过非常官方的手段来处理各类可能的泄密事件，毕竟这属于职业道德之内，甚至受到集散地本身的支持。届时，晏融固然不会因此有什么性命之忧，但一定会惹上她最不擅长应对的困境。 而另一个麻烦来自于这份资料的内容——它涉及了很多审判岛的情报资料。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集散地看不上，那这份资料一旦交付，肯定会引起非常多人的窥视，乃至觊觎。冰堡可是有五阶游客的，而晏融并不是委托人，她的情报资料不属于泄密范围之内，周维源估摸着如果真有什么知道了情报的五阶游客想要了解曾经经手这玩意的人，晏融的资料八成要被卖出去。 集散地里有黄金黎明提供庇护，但是进了场景那就不是谁能决定的事情了。而能够了解审判岛这个名字，并知晓其重要性的人出手……晏融对自己够自信，周维源不觉得他和晏融联手就一定能接住。 此外，如果通过集散地来进行交付，那么就相当于在集散地那里官方留档了。关于游客的很多信息只要权限够就可以查得到，同样不算特别安全。 “你说得我头都大了。”晏融抓了抓头，“那他们合伙人死了这事……” “这个不用你操心，合伙人场景结束没回来肯定是死了。冰堡有自己的继任章程。不是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晏融缩了缩脖子：“因为你一直强调问题嘛，我听着感觉一团乱麻。” “我要是像你逼我去锻炼那样让你学这些，你绝对会偷偷跑路。”周维源掐了掐自己的眉心，“行吧，我直接给你个解决方案。”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了！” 这家伙估计就是在等着这句话吧…… 周维源无奈地往后一仰：“行业的事情行业内部解决，咱们尽快到五阶，然后把这个烫手的山芋委托给另外一家事务所，让他们转交到冰堡就可以了。” “哎呀，你这话说得好像升五阶轻轻松松一样，明明我们刚升四阶还没多久。”晏融笑道。 “废话，要是失败了我们更不用考虑这件事了。”周维源无力地吐槽了一句。 = 此时的集散地内，渡边渊子一身纯黑色的衣袍，走进了四阶集散地的墓园。 “死亡啊，总是如影随形。” 墓园里面有一些别的游客，新坟旧冢按照时间的顺序排列整齐，以供来人纪念。渡边渊子走进来的时候，她所申请的新坟已经立起。 她有很多朋友，以渡边渊子的人际交往能力和聪慧来说，与人相处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不过天宫优利对她来说依然是一个很早就认识的老朋友了，而据渡边所知，天宫并没有交心到和她一样的好友。 她叹息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符箓，在坟前点燃。集散地里面当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这只能算是她家族传统的一种仪式。 “祝你在安息中能获得永久的宁静。” 渡边渊子无法获悉友人究竟遭遇了什么，她只能知道通讯的信号在此时得不到回应，那就够了。 这时，她身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给陆凝帮忙带来的问题就是，陆凝不在的时候她总是需要出面来处理一些这个小组织里面的事情，当然，陆凝在的时候很多事也是她来负责的。 不过这一次的信号来自于上级。 “五阶竟然会打通和四阶之间的时间差异来传递消息？”渡边扫了一眼通讯器上的文字，很简单的事情，开会，只要找个比较安静的地方等着就可以了。 她向墓碑微微点头致意之后，便离开了墓园。 此时的五阶集散地中，哪怕是一些闲散的五阶游客也能察觉到气氛的紧张。 “行宫”之前已经被封锁，而稍微有经验的游客都知道，每次“行宫”被启用的时候，那必然是要有一场各大巨头聚首的超大型会议，而这个会议的结果也将对接下来一段时间所有阶层游客的生存环境产生巨大影响。 行宫的外墙上，勾勒着六个设计精致的符号。从海平面上正在升起的旭日，象征着“黄金黎明”；三座巨大冰川中拱卫着一枚闪亮的钻石，象征“极地冰川”；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中央绘制着城市的缩影，象征“亚特兰蒂斯”；王冠、王座与权杖屹立于大地之上，象征“君王大陆”；郁郁葱葱的丛林围绕着一颗参天古木，象征“绿洲”；周围环绕着烈焰与光辉的高塔，象征“太阳塔”。 这座行宫，曾属于“暴君”宇文政，在其死于六组织的联手围猎之后，行宫之外便刻上了六个组织的代表印记，这也是当初为了向集散地的游客们宣布胜利而做的事情。 如今，它也成为了六大组织集体召开会议的唯一地点。 一男一女是最早来到行宫之内的。来自“黄金黎明”的左虞侯和岳轻眉神态轻松地低声交谈着，二人足够古老的资历中，包含了多次会议的经验，这一次也如同往常。当然，同样在泛亚文明的多个组织也会相继有重要人物到来，毕竟这算是一次大事件，不能只由六大组织决定。 但第二个到达的却是一个人，他的面貌还算的上英俊，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的类型，一身笔挺的西装，看上去像是一个律师之类的职业。这名男子步入行宫，见到两人之后，便微笑了起来，抬手打了个招呼。 “威尔逊，你这个样子可真是不像一位君王。”岳轻眉见到他后，也如同见到老友一般打起了招呼。 “民众需要心灵意义上的君王，而非现实意义。”威尔逊掸了掸衣袖，自然而然地找到了上首的一个位置坐下，“哪怕我穿成一个乞丐，也无损君王的威严。” “既然你这么早过来，那其实你对今天的会议有些急不可耐？我想光是新的集散地这件事对你们的影响就够大了。”岳轻眉笑道。 “那当然，女士。君王大陆一向由我一手安排各项命令，如今隔了一个集散地，这种安排恐怕就不会那么如臂指使了。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哪怕不考虑继承人，相位的培养也是有的。”威尔逊自如地应对道，“毕竟我们不想黄金黎明，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组织的构成形式。” “哈哈，偶尔也会要应对一些大家的命令冲突的情况，各有各的问题嘛。”岳轻眉摆了摆手，“又有人到达了哦。” 两名一身白袍，皮肤也雪白的人走进了行宫内。 “日安，列奥波德，苏帕尹。”左虞侯站起身，向到来的二人致意，接着威尔逊和岳轻眉也做了同样的举动。 “日安，左先生，岳女士，君王阁下。唤海的同僚迎来了风暴的呼唤，我等带来了他的意志，也祝愿他平安归来。”走在最前方的白袍用食指轻轻在左右肩膀点了两下，行了一个祷告。 “愿平安归来。”左虞侯也严肃地说道。 “亚特兰蒂斯”的构成方式是宗教，但并不是一个拥有着确切教义、教典等事物的宗教，它对于各类教派会审慎地接纳为自身的一员，并倡导着正确与兼容并存的宗教秩序。无论是出于对力量的畏惧还是真的向往这样的宗教氛围，至少有不少各类宗教的教徒确实加入了亚特兰蒂斯。而这一切在最高的“三王决议”下受到了严格的管控。左虞侯倒是觉得那位“唤海的同僚”可能是这次三王决议里面的少数派，所以干脆不来参与了。 两个白袍坐在了另一侧的上首，面带微笑，却并不参与攀谈。 接着到来的是太阳塔和绿洲的领袖。 几位已经到的人都不免有些好奇。 毕竟太阳塔和绿洲的组成形式比较奇特，太阳塔是类似酋长制的组织，每隔一段时间会决选出一位大酋长来总领事务，这就导致他们每次来参与的人可能都不一样；而绿洲则是典型的议会制度，甚至不如黄金黎明这样有着明确的几个领导人，这次的参与人恐怕也是议会里面唾沫横飞竞选出来的“议员”。 所以几个人都好奇这次来的是谁。 很快，一个粗犷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还是我！老朋友们！庆贺吧，伟大的卡布拉奇酋长这次获得了连任！” “这次是你走运，下次我就能赢了！” 左虞侯和岳轻眉对视了一眼，带着被自己击败的亚军来参加会议也算是老传统了，不过这次听声音，能够和卡布拉奇竞争的酋长位置的人似乎很年轻啊。 确实，那位熟悉的大胡子没什么好说的，但身边跟着的则是一个比较陌生的面孔，这说明这个人并不是当初参加过“战争”的，而是新生代。 左虞侯的眼神有些复杂，谁也没想到，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反而是看上去比较原始的太阳塔真正培育出了一个“新生代”。 “希望我们没有来迟。” 而绿洲的来人也同样是熟人，议员罗达蒙特和他的副手书记员古尹娜。毕竟这一次的事情比较重大，绿洲最终还是派出了这两位稳重派的代表任务……左虞侯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与二人寒暄。 “左先生，冒昧问一句，此前有传言说……那位‘烛龙’去了另一个集散地？不知是真是假？”罗达蒙特边握手边低声问。 “自然是假，若是这么重大的事情，丹阳炽血必然会让我们全都知道。”左虞侯也知道他为何如此问，“当然，我有猜测，丹阳炽血会在本次会议中宣布此事的结果。” “那么，烛龙也应当出席了……” “时间过得太久了，罗达蒙特，我们是老战友，你应该记得她不喜欢人前被这么称呼。” 罗达蒙特沉默了片刻，笑了起来：“当然……姬蘩，我会注意的。她不想被忘却……那她便不想……” “是的，她依然记得当初的誓言。” 这时，属于“极地冰川”的人也到达了。 他们的人最多，一共有六个人，当然别的组织的人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极地冰川的组织形式更像是个佣兵公会，全凭几个组织能力极强的人安排好各个方面的事务，所以到了重要的场合，这几个安排事务的人也必须一同出席了解前因后果才可以。当然，这里面还是隐约有些高低之分的，例如那位红头发，有着典型维京人样貌的女士，便是这个组织的第一发起人里若涅，在一些不涉及自身的问题上，其余人都会听她的意思。 “抱歉，来晚了一些。”里若涅爽朗地向众人抬手打了个招呼，“还真是好久不见了，至少十几年了吧？” 3 老去 寒暄之后，岳轻眉轻轻拍了拍手掌，拿起了座位旁边的一个通讯器。 “外面的朋友们，不如都进来吧，诸位并不需要一定让我们先进来。” 这句话说完，行宫的门口便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人。 “当年是各位领头打进行宫的，我们至少要让下面的人记得这件事。”一名深棕色皮肤的男子走了进来，开口说道。这个人同样是一个自上个时代生存下来的组织首领，不过和现存的几个大型组织相比，他当时只是带着十几个人做策应，并未在主要战场上发力。 “艾特里，很高兴看见你。”罗达蒙特向他点了点头。 接着走进来的很多脸孔也算是比较熟悉的了。他们很多都不是上个时代的幸存者，而是这个时代开始之后陆续加入的，不过在一些指导下，也都是了解这里发生过什么，也对六大组织有明确了解的。 “丹阳炽血还没到？”这时，一群人忽然涌了进来，为首的一个穿着一身敞胸的海盗衫，身材高大，即使没有佩戴武器，也让人感觉他腰上别着一把锋利的刀。 “天草六郎，真是好久不见。”左虞侯微微笑了起来，“别急，丹阳炽血一向到得比较晚，今天姬蘩也会到场，这下你安心了？” “嘿，既然左二爷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信得过。”天草咧嘴一笑，“咱们落座吧？” 后面的人一起“哦”了一声，跟着天草六郎找了个侧面的位置坐了。 天草六郎，这家伙也是个元老级别的人物，不过当初只有他一个人，无组织人士，自称浪人。他在当年的战争中一共刺杀了五个统治者手下十一名得力助手，实力强悍，只是在一次任务委托中退缩了，也正是那次退缩让他当成了终身的耻辱——同时也成了姬蘩的绝对拥护者。 但是时过境迁……左虞侯没有在意天草六郎对自己的称呼，只是看看这个故人，虽然面庞和当初一般无二，但神态与行动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放浪形骸的浪人了。 “大家都老了。”岳轻眉轻声说道。 “是啊……” 左虞侯的感叹声还没落下，就听见门外响起了热烈的呼喊声。 丹阳炽血在整个五阶的集散地的呼声一向很高，毕竟一群热血直肠子的家伙走到哪里往往都是受欢迎的，何况他们代表着最顶端的武力派。谁都知道在场景里面多少都得找些武力靠谱的朋友，如果没有，那就找丹阳炽血的人总没错。 “四个人都来了。”坐在会议大堂的人能够看到门口的情况，立刻注意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 笑容和煦，一身蓝色的海军制服的穆沧澜正在向旁边别的组织的人打招呼；披着蓑衣的黎端雨则用斗笠遮住了自己大部分的表情，软银剑士服饰的南霁月微微昂着头走在最前方，而侧面的姬蘩则穿着一身并不怎么显眼的暗红色对襟马褂，手中还捏着一根竹杖，神情就像是出来逛庙会一样充满了兴趣。 四个人走进来之后，也是和之前别的组织进来时差不多的流程，没有人特意去提什么事情，只等他们自然找个地方坐下。 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行宫的会议大厅中就坐满了人。 左虞侯等人确认了接受邀请的所有组织均已到达之后，便联手封锁了大门。 “会议开始。”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最上首的那些人身上，等待着六大组织说出这一次的目的。 “那么，先从第一个议题开始。”威尔逊轻轻拍了拍扶手，开口说道，“新的五阶集散地已经开启，而转移的机会和限制已经摆在我们面前。集散地并不允许我们派遣太多的五阶游客现在前往另一个集散地，换句话说，那边未来的主要组成成员势必为现在的四阶游客乃至更低阶的游客。我们希望各位考虑清楚，自己的组织究竟要送几个人到另一个集散地——考虑到消耗的情况。” “但是我们并没有收到集散地发来的提醒。”有人开口说道，“这个约束似乎没有明确的名额限制……” “集散地的名额除了升阶以外很少会直接通知。”罗达蒙特微笑道，“它一般使用另一个方式来告知大家，那就是场景的通过率。” “我们已经做过了测试。”左虞侯接口说道，“诸位的组织大概还没有开始尝试，这是个明智的选择。转移集散地要通过的场景具有相当高的难度，而且和一般的五阶场景并不相同。我们可以肯定，如果想要活着通过该场景，那至少要有组织精英以上的水平才可以。” 精英以上水平，这不算一个特别模糊的概念。如果精确一点的话，那就相当于六大组织各个首领的直属卫队，或者一些较小组织的领袖、核心成员这种。这个标准哪怕在座的众人之中有些也可能达不到。 “因此，我们会劝诫一下诸位，不要随意冒险，去开拓另一个集散地。”列奥波德严肃地说，“我们很清楚诸位也渴望权力，不希望一直与我等在此竞争。但我们希望即将展开的竞争是良性的，能够展现诸位在四阶之下的人才储备和潜力，而非是赌上自身的转移。你们应当清楚，就算真的以这种方式，我们拥有的可以通过转移场景的人也比你们要多。” “啊……这里能让我说句话吗？” 忽然，姬蘩开口了，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些紧张。 对于他们的反应，姬蘩倒是很熟悉了，她不甚在意地站起来，说道：“我知道诸位在担心什么，左右不过一句话，那就是新集散地的秩序。你们害怕在那里依然不会打破现有的格局，你们同时也怕那个集散地没有六大组织维系公正，使得那里变成一个混乱的地方。矛盾，不过也很现实。” “姬蘩大人！”天草六郎激动地站了起来，“没有人会畏惧……” “天草，你只能代表你自己，最多，加上你周围这些人。”姬蘩笑了，她微微转动头部，每个人都能看得见她的表情。 天草六郎懊恼地坐回了原地。 “三天之内，我会参加转移场景，前往另一个集散地。”姬蘩宣布道，“是的，不会带任何一个人，我在那边的所有下属都会是自四阶新升阶上来的。而在最初的阶段……大约三年之内，我会负责那边集散地的秩序。” “与此相对的，六大组织不会派遣任何一名旧时代的成员前往。”卡布拉奇酋长扬手拍了拍身边的年轻人，“哈哈哈！我们这些老东西还是守着自己的家业，那边的开拓只有看你们这些年轻小子的了！” “这也是我们希望与各位订立的第一个约定。”岳轻眉点了点头说。 “等下！”天草六郎又站了起来，“你们不派人，就想让我们也不派人？不可能，我肯定是追随姬蘩大人一起的！谁都别想拦着我！” “天草，对于各位的组织是不会有那么严格的要求的。更何况，这也只是个约定。”姬蘩笑着说，“只是希望在场的各个组织，不要向那片转移太多的人，就算要转移，也请尽量让年轻人多锻炼一二。” 没有人质疑姬蘩，因为每个人都必须承认——在如今的集散地，如果要信任一个人带来的公正，那么只有姬蘩能够让所有人都信服。 “正好，我们也谈到了即将进行的第二个议题。”里若涅拍了拍手，重新让大家注意过来，“年轻人，我们需要新一代了。” 新一代？ 这是很多人根本没考虑过的问题。 在集散地，所有游客的身体状态都被固定了，尽管有呼吸、排泄等正常的生理特征，却不会老化，因此游客们并不存在因为寿命因素而必须培育下一代的问题。 威尔逊交叉手指，微微靠在了座位上。 “我们必须考虑这样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威严而令人信服，因为这里没有人比他更加独裁。 “我们成功击败了那五位严酷的王，并建立了崭新的秩序。我们有着承前启后的经历，有着共同的目标，我们想要让现在的集散地繁荣并伟大，我们让大多数的游客都拥有了成长的机会，在过去的一百余年当中，当年的愿景正在一步一步实现，而因为不会衰老和永远旺盛的精力，我们那一代人一直把握着方向，并且我们当中的很多人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许多人都在微微点头，无论对六大组织是什么样的观感，但是他们都清楚现在集散地的环境与这六大组织的建设息息相关，没有人真的想象一个没有六大组织控制局面的集散地会是什么样。 “但是……我，我的朋友们，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各位，最近一段时间或多或少感觉到了一种本不应该有的感受，那就是我们正在老去。”威尔逊继续说道，“并不是身体，而是灵魂。我们正在老朽，我们的精力虽然依然能够旺盛，却已经不复当初如盛燃的火焰。我们的思维和想法正在僵化，对于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越来越不愿去思考。在我们这些五阶的人无法看到的地方，我们最下层的一二阶组织已经出现了僵化、腐败、断层、阴私……不只是我们，我们一手建立的秩序也正在老去。” 威尔逊站起身，这位君王大陆的唯一统治者此刻依然带着君王的威风，却让很多人感到确实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我们建立了一个如此伟大的秩序，而我们将它延续了百年以上的时光。毫不自谦地说，我们是伟大的，然而，我要向诸位提出一个质疑。即便如我们这样的人，在下一个百年之后，在我们享有的永恒当中，这样的伟大又能维系多久？” 这时，南霁月轻轻按了一下姬蘩的肩膀，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她：“你是不是……” “是的，老去并不只是一个形容词。”姬蘩亦用低声回答，“它正在实际发生，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大概已经打不过二十年前的自己了。” 南霁月叹息了一声。 “我们需要新一代。”威尔逊的发言依然在继续，“我们六大组织无论组成形式有何不同，现在依然处于这样一个困境当中，那就是最终作出决定的依然是一群正在老去的人。我们需要培育新一代，不只是我们，在座的各个组织也应当将这个问题纳入未来的考虑当中了。因为各位……其实不比我们年轻多少。” = “很有意思。” 宇文斌提着一个行李箱，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的一枚纹饰，一枚小巧的机械正浮在他的耳边，转播着行宫会议的讨论内容。 “宇文斌，我们该出发了，你准备听到什么时候？”阿卡迪娅从门外回来，她除了两个装着电脑的公文包以外没有拿任何东西。 “看起来六大组织也已经发现了老化的问题，不过他们还没研究出来具体的原因是什么。”宇文斌边说便走出门去，一辆马车在门外等着。 “那可是就连宇文政他们都没搞明白的问题。”阿卡迪娅将两个包塞进马车里面，抱起双臂，“那几个老东西留下来的问题可多了，你现在感慨些什么？” “不……只是感觉，时代虽然不同了，有些东西却仍然在周而复始。”宇文政轻笑，“无论是宇文政还是谁，都在拼命回避着应该走上的这个结局，结果还是被人格杀在场景里。滔天的权势还是人死灯灭。” “你怎么确定他们就不会留些后手？毕竟我们都存在了，难保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有些别的安排。”阿卡迪娅嗤笑，“当时被绑上火刑架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完全没有意料到吧？” “但事后想想，这也反映了他们当时已经没有退路，打算放手一搏。”宇文斌将马车上的行李仔细排列好，“应该是诸多计划同时启动了。否则他也不会疯狂到用五十亿的分数买了那个反抗者‘信标’的命。” “估计那时候已经疯了。”阿卡迪娅带着快意的笑容说，“他以为这样就能吓住反抗者，给自己找到一些时间。结果姬蘩成为了新的‘信标’，他可没办法再掏五十亿出来了。” “可是……阿卡迪娅，我依然很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逼迫他那种人疯癫到走向那样的路。他的经历远比我们要多，仅仅是那种目击类的疯狂影响或者知识膨胀的手段是不可能对宇文政他们造成什么精神上的损伤的。” “那又如何呢？暴君，痛苦之王，大执政官，怪诞博士，死星……不要说他们的成果，现在还记得这几个称号的人又有多少？除了我们，又有几个人会在意他们临死之前在想些什么？” 堂堂归来！ 后遗症有那么点不舒服，不过还是OK的，慢慢恢复！ (本章完) 4 规矩——暗流涌动完 “这一次的会议讨论了不少议题，不过和我们有关的不多。” 渡边渊子将一壶茶放在桌上，信手拿起了旁边的书卷。陆凝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但没有立即喝，而是先闻了闻那股清香的气味。 “就像我刚才和你说的那样，主要就是我们到五阶要面临的情况。咱们托庇的这个组织似乎不能提供来自五阶的充分帮助，这是一个共同约定的结果，我觉得那位时瞳恐怕也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才让你建立组织的。” 毕竟以陆凝的交际圈，她成立的组织必然是个四阶往下的，正好符合五阶集散地的选择标准，可以预见“挟梦夜游”的所有人几乎都会进入新的五阶集散地中。 “这么说，当初时瞳给我提的条件其实并不困难。” “嗯，到了五阶，我们几乎算是半独立了。”渡边渊子拿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气。 “那就出发吧。” “正有此意。嗯……这一次的升阶，叫上谁一起？”渡边渊子说。 “你和我就够了。”陆凝回答。 “哦？我以为你会叫宁夜衣，如果我印象没错的话，她应该一直是和你一起升阶来着。” “原本我也有这个打算，只不过……” 陆凝的眼神有些忧郁。 她原本是想要邀请宁夜衣的，但没想到的是，宁夜衣归来之后先给自己抛出了一个问题。 什么样的破灭才会让人彻底疯狂？ 每个场景都会对游客产生影响，陆凝也知道自己经历过这么多场景之后性格和最初已经有了非常多的改变，不过她认为大多数属于好的变化。而宁夜衣无疑是碰到了另一种情况。 她这一次的场景是一个人类对抗着黑暗的背景，被放在了一个对策类的组织当中，参与着对黑暗中怪物的种种剿灭和猎杀行动，并凭借游客的知识迅速爬升到了其中的高层。这个组织的高层也多数是一心为了摧毁困扰人类许久的黑暗而行动的人，只是敌人越发强大，就算拥有各种神奇的力量和道具，人类依然在节节败退。 但是这些高层依然怀有希望，因为组织埋藏着一台用来机械降神的机器，哪怕人类最终毁灭了，也可以重启，并从上一次的失败中获得教训，重新组建起对抗黑暗的力量。 作为新晋的高层，宁夜衣跟随着那些成员去看了那台机器。这台机器的构成与科技手段和那个世界现行的科技有很大出入，可以看得出来是来自此前时代的机械。而宁夜衣依然是利用了她在集散地学习的一些知识，对机器的整体运行代码进行了破译，让它的全部功能再次展现——然后就是急转直下的变化。 五百多次的重启记录，以及接近千万个存在着大量重复的方案，让每一个看到记录的人都愣住了。他们可以接受已经失败过十几次，可以接受自己的最终方案没有起到作用，这些高层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舍弃自己个人的成败荣辱，但是他们无法接受整体的惨败。 每个人的方案都可以找到类似的记录，每个记录的最后都是不变的终结。 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内，高层们纷纷发动了最终的战争。 “他们没有时间去整理出一个最终的方案了，因为黑暗正在逼近。但我并不明白的是，为何这些有着优秀品质与智慧的人，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放弃，只是在那台机器上添加了一段无用的重复记录。” 宁夜衣的这个疑问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解释，陆凝看得出来。宁夜衣只是在纠结，她自己也没有找到解决一切的答案，而这一次的场景里，她确确实实和一些人成为了朋友。 “我是个游客，在完成了任务之后，我可以在黑暗吞没世界之前离开。” 陆凝并不会在场景内倾注过多的感情，但她无法约束别人也这么做。 “但是……唯有这一次，我觉得自己是个逃兵，在最后的黑暗到来之前，我逃走了。” 这个心结需要宁夜衣自己来解决。 陆凝向渡边渊子解释过之后，无奈地喝了一口茶。 这个问题对于她和渡边来说都不是特别值得去纠结的问题，偏偏碰到宁夜衣，她的正义感要更强一些，对于这一类的变化也更容易深思。 “没关系，不会很久。”渡边渊子语气倒是很轻松，“既然你提出了升阶的邀请，看起来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四阶的升阶已经不像此前的升阶有比较确定的特性，我们又没有特殊的道具，无从知晓。” “也好。那么我们现在出发吗？”渡边渊子问道。 “好。” = 和此前的升阶不同，陆凝的心中既没有紧张感，也没有那种畏惧的心理。而在她旁边的渡边渊子的神情也很悠闲——也许她一直这么悠闲。 “拿到了。” 渡边渊子从机器中取出了信函，陆凝也同时拿出了一封。 “这次好像很有意思。”渡边渊子打开了信函，“居然可以立即前往？难道我们成为了最后报名的人？” “你很确定我们被分在了一个场景？” “花纹，我们两个的信封上的花纹是一样的，对于升阶来说这算是个小小的暗示。当然了，集散地也会有倾向地将想要组队的人分到一起……哦，白鹭公馆，让我们出发吧？” 白鹭公馆在一座粗壮而高大的蘑菇顶上，位于中心城区的边缘，视野开阔，当然对于陆凝和渡边来说，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来过，这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 站在这里的侍者头部是一个国际象棋的棋子“主教”，而正如渡边渊子所说的，两个人其实是最后到达的一组。 华丽的宴会大厅当中，有一张铺上了深灰色桌布的圆桌，十名游客已经坐在了圆桌的周围，所有人的容貌都被一层宛如毛玻璃一样的东西屏蔽着。两张空着的椅子明显是为她们两人留出来的。 “请二位落座。”主教微微抬手示意。陆凝和渡边渊子对视了一眼，走到了座位上坐下。 “诸位游客，现在可以看到的应当只有自己队友的面貌。”主教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这只是让大家适应一下，毕竟下一个场景，诸位需要一些隐秘的思考空间。” 接着，主教一挥手，笼罩在人们脸上的迷雾就消失了，而看到众人的面容之后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一些变化。 “陆凝！陆凝！” 正坐在陆凝对面的两人，是代田真由理和神崎贵也两个人，代田真由理看到陆凝显然非常激动，跳起来使劲挥着手，兴高采烈的模样。陆凝向她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旁边的人。 在她和渡边左侧的两个人是两名男子，一个头发呈现红褐色，容貌英俊，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坐姿板正，正在向另外两人点头。而另一个人留着半长的金发，单手跨在椅子背上，一脸大胡子，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看着的人同样是陆凝认识的人——久住平真和韩熙辙就坐在那里。久住平真依然是带着那副谦虚有礼的样子，向黑礼服的男人回礼，而韩熙辙则冷酷地抱着双臂，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似乎根本不在乎坐在这里的人都有谁。 坐在陆凝两人右侧的是一男一女，男性的表情略有些紧张，他的目光一直在扫视桌上的人，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身边女性的状态。而女性则带着有些迷茫的神色，靠在椅子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神情。 最后两个人当中有一个是陆凝有一点印象的，余归亭，这个男人正慵懒地趴在桌子上，嘴角微微扬起，对于众人的反应似乎很感兴趣。坐在他旁边的人戴着一副很神棍的黑色小圆眼镜，穿着马褂，脸上也带着神秘的笑容。 “诸位之间是交叉认识的，不过还是容我向各位介绍一下。”主教伸手指向了坐在正对门口位置的代田真由理，顺时针报出了名字，“代田真由理，神崎贵也，圆谷寺空，心宫浅夏，渡边渊子，陆凝，伊阿宋，奥兰多，余归亭，廉清宜，韩熙辙，久住平真。” 陆凝记住了每个对应的名字，黑礼服奥兰多，金长发伊阿宋，紧张男子圆谷寺空，迷茫女性心宫浅夏，还有神棍廉清宜。 这时，渡边渊子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那个圆谷寺空……不要轻视。” “怎么？” “他的紧张并不是伪装出来的，但是这个人是越紧张发挥越好的类型，他最在意的就是身边的心宫浅夏。我在一个场景里和他们碰过面。” “嗯。和我打招呼的是代田真由理，但你需要小心她旁边那个神崎贵也，他是个在绝境中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的人。另外，那个叫余归亭的男人也需要防备，这个人我不是很能看懂。”陆凝也着重提醒了她认识的危险人物。 这时，主教继续说道：“诸位本次参加的是四阶到五阶的升阶，在这个阶段，每一个人都是珍贵的。我们不会过于为难大家，在这个场景里一共十二名游客参加，四名可以升阶，四名将会升阶失败，而四名则会遭遇死亡的命运。请各位做好准备。” “什么？”圆谷寺空立刻叫出声来，“集散地没有进行过这么明确的……” “先生，这种场景也是有过先例的，您的经历或许太少。”主教打断了圆谷寺空的话，“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思考如何在这次升阶当中胜出。敢参加这样关键的升阶考验，说明诸位一定有着相当的自信。” “当然。”奥兰多笑了起来，“侍者先生，请为我们详细讲述吧。” “那么，我会优先说明本次的规矩。”主教点了点头，“各位游客拥有刚刚那种隐蔽自身的能力，在隐蔽的状态下，只有作为结伴进入的两人可以互相交谈，我们可以确保其余的游客无法听见交谈的内容。而在这次升阶考验当中，最重要的是各位拥有的‘能力’，当能力被他人破坏，就说明您的落败，这便是这一次胜负关键。至于能力，则需要各位进行随机抽取。” 主教说完，轻轻打了个响指，每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了一叠纸牌。 “每个人抽取三张，请注意，在这个场景中，它们便是你们能拥有的全部能力，当你们抽取结束之后，我才会宣布接下来的具体规则。” 陆凝伸手去触摸纸牌，尝试了下，除非自己将牌抽出来，否则是无法将牌翻过来检查其中的内容的，但是可以进行切牌——这倒是没什么意义。 她心念一动，迷雾已经将自己和渡边渊子笼罩了起来，其余的游客显然也做出了同样的行动，大家互相都看不清了。 “渡边，这次的情况似乎有点奇怪。”陆凝说。 “是的，集散地确实很少进行明确的人数划分，毕竟场景里面发生的一切都有些运气成分。既然这次能明确规定，那就说明在这次的规则下，胜负、人数可以被明确控制。嗯……末位淘汰的类似方式。”渡边渊子微笑，“有些意思，害怕吗？陆凝？我记得除了那个场景不多的合作以外，我们可没有正式在场景里面有过什么合作，我们之间可没多少默契。”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一个缺憾。”陆凝反复切着手里的纸牌，“不如让我们看一看，这个破绽能否成为他们攻破我们的缺口？在座的诸位当中可是有好几个很难对付的角色啊。” “这确实是让我感到兴奋的一点……”渡边渊子的手指在自己那套纸牌上抚摸了片刻之后，用如同魔术一样的手法从中拿出了三张牌，翻过来看了看牌面上的内容，眼睛微微一亮。 “如何？”陆凝问。 “我有一些想法，陆凝，不如……这一次我们先不互通能力。”渡边渊子将三张牌放入怀中，“既然我们两个没培养过默契，那不如盲目一点？” “你还真喜欢这么玩啊。”陆凝并不意外，她虽然没和渡边渊子做过什么配合，却已经比较了解她了。既然她这么说，陆凝也通过切牌随意地从中选出了三张牌给自己，翻过来看了一眼。 第一张牌上，是燃烧的房间内，一个焦黑的人影。 第二张牌上，一把匕首、一支针筒、一根绳子和一把手枪中间围绕着一滩血迹。 第三张牌上，一个简笔的人盘膝坐在地上，一盏紫色的灯在他的面前，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投射出了一个燃烧的恶魔虚影。 (本章完) 2 风暴笼罩的岛屿 八目岛的正北方是一座高山，山顶上的会目馆是莱恩伍德最喜欢居住的地方，他和他的妻子米莉亚每一次都会住在这里，享受着居高临下的感觉。 而今天，这里迎来了访客。 迪米特里·霍华德是雷尼克斯领养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这个家族里面名副其实的二哥。他和莱恩伍德并不像，如果说莱恩伍德完美地继承了雷尼克斯的野心和决断，那么迪米特里就更像是雷尼克斯那自由而令人捉摸不透的一面。 “大哥，真是好久不见了。” 托着烟斗的迪米特里带着慵懒的笑意，他的身边则跟着一个更加放荡不羁的男子。莱恩伍德打开了门看到两人，脸上难得有了一丝微笑，让两人走了进来。 “幸会，杰克·斯万，我们的大冒险家。” 将两人让进客厅之后，米莉亚为他们端上了茶，然后就坐在了莱恩伍德的身边。 莱恩伍德开口便点破了那个男人的身份，男人也不惊讶，微微抬了下手表示行礼，便开口道：“这样看来，迪米特里这家伙会邀请我是受到了你的暗示咯？” “暗示？不不不，我可是明白地告诉我的弟弟，要邀请一名有着足够胆量和勇气，又值得信赖的朋友。”莱恩伍德笑了起来。 “我一听就明白大哥的意思了。哈，我认识的人里面还有比你更可靠的吗？”迪米特里拿起茶直接喝光，咂了咂嘴，“果然我还是喝不惯茶，米莉亚，下次能不能来点好酒？” “如果你们不需要谈论重要的事情，那倒是可以。”米莉亚垂眸微笑。 “喝酒容易误事……不过你确实是个例外。”莱恩伍德向米莉亚示意了一下，米莉亚点点头，起身去取酒了。 “陆凝怎么说？”迪米特里问。 “活不久了，三个月左右。”莱恩伍德冷笑了一声，“渡边渊子，那个新来的营养师的判断也差不多。但是三个月足够父亲将这一次的聚会拖过去。等我们离开这座岛，就没有机会去了解他那好东西是什么了。” “也许因为他信仰着上帝呢？”杰克笑着说。 “那只是一个对外的形象而已。他心里信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上帝，他只会相信真正灵验的东西。不然……每年招来到岛上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迪米特里笑道，“大哥，你认为呢？” “那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吗？”莱恩伍德低声说道，“就算他老了，他也是我们的父亲，他的经验和阅历远胜于我们，你觉得他想不到我们会对他的遗产有所图谋？” “哼，我记得当初你还说父亲很喜欢家族。”迪米特里说。 “当初？迪米特里，不要现在说这种让我感觉好笑的话啊。”莱恩伍德手指一扣，“我们要维持表面上的家族和睦。” “是的。那么，亲爱的哥哥，你能说明一下父亲到底还有什么惊天的谋划吗？” “你觉得他寻找那些拥有奇特能力的人是为了什么？你觉得将要死亡，却依然掌握着大量财富和权力的人会追求什么？”莱恩伍德说，“他知道我们想要他的遗产，但是他当然不会轻易放下自己拥有的东西，无论是财富，还是生命。” “啧，难道真的有？” “米莉亚。”莱恩伍德低声说了一句，一瓶酒便突然出现在了桌子上。 迪米特里和杰克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这可不是什么机关。”米莉亚出现在莱恩伍德的座位后方，“隐身，一种常见的力量。” “常见？”杰克眯起眼睛，“不知道夫人在这里多久了？” “一分钟左右。”米莉亚回答。 “不过隔着椅子和我哥，你能让酒瓶出现在桌上，那就说明哪怕东西离开了你，你也能让它隐形起来……很有意思。” “你的惊讶能不能不要那么做作？”莱恩伍德说，“我不信你听不懂我的暗示，更不信你能低估了父亲。在这些养子养女当中，只有你的能力让我欣赏。” “你还是这么傲慢，莱恩伍德。希望你的傲慢不至于让你认为能够轻易战胜父亲。” “我是受到父亲教育时间最长的人。”莱恩伍德让米莉亚坐在身边，微微昂起下巴，“既然你说到这里了，那么不如来评价一下我们的弟弟妹妹如何？” “哦？” “菲莉希雅，我们的好妹妹。在接手了属于她的那部分公司之后，便开始了高速的扩张。短短几年之内，她用种种方式兼并、击垮了十几个竞争对手，最近恐怕正在为反垄断的起诉而焦头烂额。” “金钱能够给她带来极大的安全感和自信。”迪米特里点了点头，“只不过这样将她自己也搞得很累。” “她乐在其中，你管她呢？再说伊藤钧夫这个家伙……你应该也听说过他的事情。” “奢华的酒店，令人惊叹的山珍海味，上流人士的晚宴……是吧？他确实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迪米特里说，“在吃喝玩乐方面的确没有人比得上他，只不过除了这方面的天分以外，他本人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也是他走运，找到了早乙女那个女人。” “早乙女亚里沙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很能忍，也能找到伊藤钧夫这个除了筹办宴会以外没有什么兴趣的家伙。”莱恩伍德说。 “我和你的观点可不太一样，莱恩伍德。”迪米特里笑了起来，“我反而觉得伊藤钧夫找到了一个能够让自己专注于爱好的好机会。找到早乙女确实是他运气好，不过这是不是伊藤钧夫也想要的呢？” “哈。那也可能，毕竟是老头子专门培养的人……”莱恩伍德点了点头，“下一个，霍英垅。他真的很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 “因为他需要修身养性，对吗？我本来认为他那样一个暴躁的家伙根本不符合父亲的选择标准，没想到父亲竟然选择他成为了养子。明明同一批当中有许多更加优秀的孩子。”迪米特里说。 “父亲有他的目的，我很确定。辛西娅呢？她可是找了四五个女友，相比于代田真由理那个小丫头来说，我倒是觉得辛西娅的私人生活更加糜烂。” “代田只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而已，她刚刚成年没多久，大部分财产都被我们分完了，她对自己那一份大概很不放心，更担心自己的男友也是被人安排的……看看菲莉希雅，真由理还需要成长。”迪米特里笑着说道，“当然，相比于伊藤钧夫，小真由理就是运气不好的那个了。被她怀疑的男友竟然真的每个都有问题……哈哈，不知道内幕的人，恐怕也会因此产生误会。” “所以你不喜欢辛西娅。” “家族成员之间可不能这么说，莱恩伍德。”迪米特里摇了摇头，“辛西娅确实是个很特立独行的姑娘，但你别忘了我也是个差不多性格的人。我对别人的性取向和私人生活一点都不在意，我只在意那个人本身和我能不能聊得来，在这方面，说实话——和辛西娅聊天比和你聊天轻松多了。” “哈。”莱恩伍德轻笑了一声。 迪米特里将酒瓶递给了杰克，杰克随手从兜里摸出了一把多功能小刀将瓶盖撬掉了之后，在迪米特里喝空的茶杯倒上。 “谢啦，老朋友。”迪米特里端起杯子，这一次反而像是品茶一样开始小口喝起了杯子里面的酒，喝了几口之后才放下杯子说道，“所以你想说什么呢？大哥？你的意思是，老头子特意凑出了我们七个满足七宗罪条件的孩子，去完成什么神秘的仪式吗？” “哼，既然你都察觉了，就没有想到其中的问题？”莱恩伍德冷哼了一声，“我们七个是他一手培养的，从我开始。如果这真是某个仪式的准备，那岂不是说这项计划在父亲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那么这真的是第一次准备这种仪式吗？我亲爱的弟弟？” 迪米特里也收起了嬉笑。 “雷尼克斯·霍华德自二十一岁发迹，快速成长，二十六岁便已经建立了自己商业帝国的雏形，三十五岁财富与权力如日中天。他唯一的亲生儿子莱恩伍德于雷尼克斯二十九岁时诞生。而雷尼克斯·霍华德二十一岁之前的生平经历……几乎无法查到。” 轰隆！ 窗外响起了滚雷声，天色已然阴沉了下来，乌云遍布在海面，一场暴风雨正在蓄势待发。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莱恩伍德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恍然感到时间并没有来到晚上，但外面已经昏黑一片。 “莱恩伍德……我们要回去了，看起来，晚上会有一场大雨，或许还可能有雷暴。”迪米特里站起身，将那瓶酒拿在了手里。 “嗯。明天家宴上再见。” “明天……哈哈，莱恩伍德，你喜不喜欢看侦探和推理电影？” “什么？” “孤岛，与世隔绝，表面和睦的家族，即将死去的族长，大笔的财富……如今，又加上了匪夷所思的能力。”迪米特里抬眼看了米莉亚一眼，“这可是个绝妙的案件预告。” “是吗？那么，希望明天早晨起来，你不是那具尸体，迪米特里。”莱恩伍德平静地说。 “哈哈哈，确实啊，不愧是你……莱恩伍德。杰克，咱们走吧，给我的哥哥和他的夫人一些私人的空间。” 说完，迪米特里和杰克就离开了。 = 昏沉的主馆四楼走廊尽头，雷尼克斯的房间内。 雷尼克斯已经从安乐椅上站起了身。他背着双手，走向了圆谷寺空。 此时的室内比起菲莉希雅拜访的时候又多了几个人。 “作家先生，我的几个子女你都已经见过了。”雷尼克斯气息平稳，吐字清晰，此时一点也看不出身体抱恙的样子。 圆谷寺空连连点头，并给雷尼克斯看了看他已经写满的笔记。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题材，不是吗？我希望您能见证，并记录这一切。我会帮你，而我的朋友们也会帮你，只是，就如同我们之前约定的，这个故事您暂时不能够发表出去。” “当然，雷尼克斯先生，我正是为此而来的，也答应了您的条件。”圆谷寺空说道。 “古斯塔夫。”雷尼克斯转向门口的老友。 “你的选择很不错，这几个子女中，哪怕最懦弱的代田真由理也生出了一点心思。”古斯塔夫将双手插进口袋里，每当摆出这个姿势，都说明他正在认真对待某件事情。 “那当然，在我的教育下，他们不会缺乏野心和欲望，想要维系好手中的产业，光靠手底下的人可不行。如果无能，他们会迅速架空那个没用的废物。” “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给这几个子女留下了充足的股权，就算要架空他们，除非真是傻子，否则也没那么容易的。” 屋子的帷幕后方，一个气度雍容的老年女性忽然出现并开口说道。 “如今如果谁相信股权上有了优势就一定能掌握一切，那才是真的愚不可及。查斯汀娜，我可还没老糊涂。”雷尼克斯摆了摆手，“但我很高兴，我的老朋友们，你们又一次相应了我的邀请，我们再次相聚了。” “霍华德，对你的遗产有兴趣的可不光是那几个子女。”宛如神棍一般坐在那里的廉清宜说话了，“依我看，这岛上新来的仆人，还有你找来的医生、营养师、律师、会计……他们也不瞎，能看到你就要死了。” “呵呵，那看起来，我的遗产并不是必须让亲属继承的消息已经暴露出去了。这可是个秘密，就连我的子女们都不知道，那这个秘密是怎么暴露出去的呢？” “是啊，老朋友，我就是在提醒你这件事。”廉清宜拈起自己的胡须，一副算到了的模样。 “确实，我认识的老朋友新朋友还是挺多的，幸好，这次我将知道这个秘密的所有人都请到了岛上。”雷尼克斯笑道，“他们会将这样一个涉及着巨大财富的事情再告诉别人吗？我很难保证，但我也不需要保证，因为对我有威胁，又背叛了我的，只有他们而已，至于他们认识的人，连碰都别想碰到我。” 咔。 古斯塔夫已经将门反锁了起来，锋利的目光划过了房间里除了雷尼克斯以外每个人的脸庞。 “别急，古斯塔夫。我们有半个月的时间，来猜一猜，是哪一位，或者哪几位老朋友想要我的东西了。”雷尼克斯慢慢走回了安乐椅旁边，重新躺下，“毕竟，风暴将会笼罩一切，这里将会成为一个封闭的世界。” (本章完) 3 疑云渐起 主馆，陆凝坐在餐厅内正在享用晚餐。 这里的厨师是一名擅长各类餐点的优秀厨师，只要提前和他说明自己想吃的东西，基本上都能满足。八目岛的物资储备不要说半个月，哪怕在这里与世隔绝地居住一年都没问题。 “与世隔绝。” 陆凝想到这个词后，轻笑了一声，看向窗外。 现在是下午五点三十，窗外已经如同半夜一般黑暗。哪怕是位于岛屿中央地带的主馆也能依稀看到远处海岸线上正在翻卷的海浪。云层间偶然有闪电闪过，阵阵雷鸣从遥远的海洋中滚来，隔着建筑也能让人感到微微的震动。 “一场死亡。” 陆凝放下手里的筷子，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女仆。她的衣领上绣着茉莉花的图案，这代表她的名字是“茉莉”——雷尼克斯从来不会让这些仆人们使用原名，而是仅仅以代号来称呼。用他的话说就是“作为普通仆人，只在这里工作一年，无需留下名字被人记住这一段过往”。 当然，在陆凝看来，这是个非常牵强的借口。 雷尼克斯可不是什么容易哄骗的人，那几个孩子各怀异心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得出来，更不要说培养了他们的雷尼克斯了。只是，来到这座岛上的人，可不光是那几个子女有特殊的目的。 管家埃舍尔已经跟随雷尼克斯接近四十年了，从他的助理到秘书再到管家，如此长时间的追随可以说是一种忠诚，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可以是一段以一生为代价的潜伏。或许有人要质疑什么样的目的值得花费一生来图谋，但如果回报是一段新生呢？ 厨师潘慎，那位神奇的，无论什么菜式都能烹饪的大厨，一个如此优秀的厨师在烹饪界很容易寻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况且潘慎的性格也不是轻易得罪人的人。既然如此，他会在被人追杀的时候让雷尼克斯救下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了，尤其是这件事情深入调查的话找不到任何有关追杀者的线索。 陆凝自己和营养师渡边渊子就不要说了，两人本来就认识，也是别有用心地来到了岛上。雷尼克斯欣赏一切有才能的人，而陆凝和渡边渊子能够证明自己有足够的才华让他看中。 律师韩熙辙住在主馆最偏僻的客房。他在律师界中的名声并不怎么样，一个只要给钱无论什么官司都敢打的人——当然，其本身主要领域在商业领域，很少涉足刑事案件。一个这样的律师忽然受到了雷尼克斯的聘用，很多人都会怀疑这和遗嘱与遗产将要相关。 既然提到遗嘱和遗产，那么必然有一名会计师来协助，久住平真就是这样一个角色。他和韩熙辙不同，可以说长袖善舞极为擅长交易，只是在这里很短的时间就向雷尼克斯的几名子女推销了一遍自己事务所的业务，是个相当擅长抓机会的人。霍华德家族的子女哪怕只是分得七分之一的财产也依然是商界巨擘，和他们打交道确实可以财源滚滚。 奥兰多，他明面的身份是一名保镖。但是只要稍微调查，他作为雇佣兵的经历就能够被调查出来。这个人二十岁之前的资料很难查清，似乎是生于战乱之地，在战火中成长。以陆凝的接触来看，奥兰多却并不粗野，反而有种绅士风度，很难从他的身上嗅到战火的痕迹。 负责主馆后面那片广大花园的园丁伊阿宋，是个讨人喜欢的乐天派。他乐于摆弄鲜花，也喜欢将外面的风景打理得漂漂亮亮。他三年前受到了雷尼克斯的雇佣，资历并不算老，却受到了大多数人的喜爱。只是陆凝设法查找伊阿宋的履历时，却发现他的经历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伪造的。 唯一明显表现出对伊阿宋不喜的，是住在二楼的小提琴家心宫浅夏，她会在每天上午的十点左右练习小提琴，持续大约一个小时候下楼，到附近的森林中漫步。然后于十二点回来吃饭，天天如此，非常准时。她对于伊阿宋的不喜正是因为伊阿宋向她介绍自己花园的时候耽误了她的时间。心宫浅夏作为小提琴家的经历很容易查到，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只在于，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座岛上？ 这个问题或许另一位住在此地的艺术家可以回答，在二楼另外一端的画家施里特是个作息相当混乱的人，身上总是穿着沾着油彩的衬衫，头发蓬乱，出现的时候往往哈欠连天。施里特自称是船只失事漂到岛上的，然后因为这里的美景而沉醉，一定要画下岛上的风景才离开。而雷尼克斯同意了他这个请求。 陆凝将这些比较明显的外来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开口说道：“茉莉？” “陆医生，您有什么吩咐？”旁边的女仆马上应答。 “就是有些好奇，这样的暴风雨天气下，伊阿宋先生的花园要怎么办呢？” “我并不是园丁，所以也无法站在专业的角度回答您的问题，很抱歉。不过我听伊阿宋先生提到过，花园中比较珍贵的花卉都是种植在有自动棚屋的区域，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将棚屋升起来保护那里的花。” “原来如此。那么这样的暴风雨在这里很常见吗？你在这里工作的时间是否遇到过？” “我在这座岛上工作的时间只有半年左右。暴风雨在夏季的时候比较常见，而到了这个时令，大型海风会增多，暴风雨却属于罕见了。”茉莉回答。 “那么看起来还真是有些不走运啊，这个天气。”陆凝将碗里最后一点汤喝完，站起身穿上外套。 “这样的天气，你们还要负责主馆和各个分馆的工作吗？” “当然，这是仆人的职责。” “我记得你们只有六位仆人，要打理这么多屋子，还要顶着暴风雨，会不会比较勉强？我可以向雷尼克斯说一句。” “谢谢陆医生的好意，如果我们遇到了困难会向埃舍尔管家反映的，您不必担心我们。” 陆凝点点头，貌似不经意地问：“但也奇怪，这么多要照顾的屋子，雷尼克斯怎么只找了六个仆人？他肯定请得起更多仆人。” 茉莉微笑着，并没有回答。 陆凝离开餐厅，来到了一楼一间客房的门口，敲响了房门。门打开后，渡边渊子拿着一本书看了门外的陆凝一眼，让她走进了屋子。 “你倒是好心情。”陆凝说。 “暴风雨环绕的孤岛，窗外电闪雷鸣，在温暖的、充盈着香料气味的室内，当然是阅读最让人心旷神怡。”渡边渊子回答道。 陆凝看了渡边渊子放在书桌上的电脑一眼：“看起来是遇到问题了？” “是的，外部网络通信已经中断，不只是网络，电话之类的通讯手段也无法与外部沟通，包括卫星电话，我已经都试过了。”渡边渊子耸了耸肩，“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做什么呢？” “什么时间？” “下午五点，非常准时，就像是早就确定了一样。当然，在断网之前，我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些信息。” 渡边渊子输入密码，让陆凝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的一份文件。 “这是三年前这里的家族聚会上，由一位有名的记者写的见闻录，在雷尼克斯同意的情况下发了出来。这名记者的名声不错，我认为这份见闻的可信度很高。” “嗯。” “我就简单和你说一下吧，在这份记录当中，这名记者提到过了多名仆人的代称。一共有九个，除了目前我们岛上的月桂叶、茉莉、迷迭香、薰衣草、欧白芷和鸢尾这六名以外，还有麝香、薄荷和龙涎。但后三位我们从未见过，也没有从这里的仆人和管家口中听过他们的名字。” “果然仆人这边也有问题。九个……这才算正常一些，主馆和八个分馆各有一名仆人听上去合理一点。” “也就是一点……一个馆只有一个仆人服侍，分馆住的人少还正常，主馆这么多人不是要累死？”渡边渊子将书放在了书桌上，“无论如何，这又是一个不符合常理的点。” 陆凝瞥了一眼渡边渊子那本书的封面——《Death， Once More》。 “还有个可能。” “哦？” “如果仆人有一些特别的力量，那么应该就可以顾得过来了。” = 晚上八点，月桂叶拿着一份晚餐走到了主馆的三楼。这里的客房用来招待被雷尼克斯邀请的特殊人士，这些人基本上每个都有一些怪癖，相比之下，吃饭的时间和别人不一样也只是最正常的一个。 “马凯洛夫先生。” 敲门之后，月桂叶喊出了房客的名字。 很快，门就被打开了，一个将前半部分头发全都剃掉，身上披着一件黑袍，脸上画着浓重油彩的男人探出头来，盯着月桂叶的脸看了几秒钟，然后目光才往下，落在了食物上。 “缥缈的灵……” “马凯洛夫先生，这是您的晚餐，和以前的份例一样，请问您还有什么特殊需求吗？”月桂叶问道。 “你……你……”马凯洛夫嘴唇蠕动了两下，忽然一把抓住了月桂叶的手腕，幸亏月桂叶的手很稳，才没有把手里的托盘打翻。 “先生，请小心。” “灵们通知了死亡的气息，漆黑的天幕已经笼罩了这片海域，我们……我们都会成为猎物。猎食者已经深隐在丛林当中，正在盯着我们。你，你要通知雷尼克斯！你要通知所有人！啊，不，你的身上——” “请安心，马凯洛夫先生。您的话我会想办法通知雷尼克斯先生的，请您先用晚餐。明天中午雷尼克斯先生会见诸位。” 马凯洛夫慌张地放开了手，看着月桂叶将餐盘放在了门口的桌上，在他离开之后立刻将门关上。 “唉……” 月桂叶站在走廊口轻微叹了一口气，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手帕，认真擦拭了一下刚刚被马卡洛夫抓住的地方，然后目光望向了楼梯的下方。 一名女仆正拿着一筐要洗的床单与被褥从楼下走过，仿佛意识到了楼上的目光，她也微微抬起了头。 “谁的被褥？”月桂叶问道。 “辛西娅小姐的，她自己带了，要求把尽目馆的所有被褥都换下来。” “辛苦了。” “不需要说那种见外的话……你是刚刚给马凯洛夫先生送过了晚餐？” “是的，今晚是我们两人值班。”月桂叶说。 女仆点了点头。 月桂叶走下了楼，来到女仆的身边，声音微微压低了一些。 “你离开的时候，最后一位客人也到了。” “最后一位客人？在外面的天气变成了那样之后？” “是的。名字是余归亭，据说是当初帮助雷尼克斯先生设计了这座八目岛上各个建筑布局的风水师。没有谁去接他，但是他突然出现在了主馆的门口。” “所以这位风水师真的有些本事？” “别小看岛上的任何一个人，迷迭香。我们都知道，雷尼克斯先生请来的这些人都是有真本事的。不能大意。” 这时，楼下的走廊上出现了脚步声，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迷迭香继续走向洗衣房，而月桂叶则往楼下走去。 一楼是目前为霍华德家族服务的一些专业人士居住的地方，月桂叶很熟悉仆人们的排班表格，此时此刻在走廊里走动的不会是仆人。 当他看清走出来的人时，对方也看到了他。 “久住平真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吩咐吗？”月桂叶问。 “啊，没什么，我去厨房拿些咖啡。” “您可以按铃来找我们的。”月桂叶说道。 “我知道，只是总麻烦你们也不好，毕竟这么大的宅子只有你们几个仆人在打理，一定忙得脱不开身吧。一点小事的话自己来也行。”久住平真笑呵呵地说道。 “那我陪您去厨房好了，厨房的咖啡豆品类很多，我能帮您挑选。” “好的，如果不麻烦的话。” 两人一同走进了厨房。潘慎已经休息了，他的房间就在厨房旁边，不过两人也没惊动这位主厨，而是直接找到了咖啡豆贮雪区。 “您喜欢苦味更多一些还是酸味更多一些？”月桂叶一边戴上手套一边问。 “我……” 久住平真刚要回答，视线忽然落在了摆放咖啡器具桌子的角落，那里放着一袋咖啡豆，并用花体字在纸袋的表面写上了品类。 “这是我想要的，可是为什么……” 久住平真将那个纸袋拿了起来。 【致久住平真先生，您的工作往往忙碌到很晚，因此需要大量的咖啡，这一款正好是您的最爱。霍华德家族的仆人麝香，竭诚为您服务。】 (本章完) 6 家宴 【他看着倒卧在红色地毯上的躯体，残余的温热顺着致命的创口流出，让那一块的红色更加深沉了一些。 在这场以性命和灵魂为堵住的决斗中，他守住了自我，却也失去了自己在世间的容身之处。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有名姓，他将成为一个逃犯，直到他的时间走到尽头。】 陆凝将手里的书合拢，《灵魂互换》是她从书架上随便找的一本，不得不说霍华德家族的藏书真的是五花八门。 下午的时候，埃舍尔和仆人们通知了客人们，对外的网络和信号暂时无法修复了，但是八目岛内部的局域网可以提供给众人使用。霍华德家族的书库大多都已经转为了电子版本，存储的东西也非常多，只是不能及时浏览新闻和对外沟通而已。 无论如何，其余人也只能接受这个情况了。陆凝现在并没有多少查阅资料方面的需求，于是花了一下午时间将自己找到的一本看完了，算算时间正好是下午对雷尼克斯的诊疗时间。 这一次的门厅里并没有人在了，陆凝走上楼，敲门，依然是埃舍尔开门，而房间里面也没有雷尼克斯的朋友。只是这一次雷尼克斯穿上了一身正装，似乎在为晚上的家宴作准备。 “医生，你的药果然神妙。”雷尼克斯看上去心情很好，甚至气色都好了很多。 “我说过，这只是让您看上去好一些，它没有什么治疗的效果。”陆凝说，“今天这种场合也就罢了，非必要的话您无需自己出面。” “哈哈！多谢叮嘱……话说回来，陆凝医生，我中午的话可不是在开玩笑。来到这座岛上的人都有其目的，即使是我也不见得全都了解。医生，你觉得自己是猎人，还是猎物呢？”雷尼克斯坐在了床上，微笑着问。 “我确实对霍华德家族有一些兴趣。”陆凝打开医疗箱，淡定地回答着雷尼克斯的问题，“对于年少时期就获得了成功的雷尼克斯先生你来说，你其实有相当充裕的时间为自己培养继承人，但在莱恩伍德成年并继承了一部分财团的公司之前，您并没有继子。而当您开始收养孩子的时候，也不是从年龄尚小开始收养的，相反，六名样子的年龄都是已经差不多懂事的时候才被你收养的。” “这么看来，医生也是研究过我的家族的。”雷尼克斯躺下，让陆凝给他进行检查。 “是的。您也看得出来，我虽然有很多医学知识，但并不是什么正规的医生，或者您可以直接用黑医这种称呼。我对您的这种行为颇有些不解，于是尝试从医学的角度进行解惑——更准确来说，就是遗传病学。” “嗯，你调查出什么了吗？”雷尼克斯问。 “没有，常见的疾病，如色盲、心脏疾病，到各类罕见遗传病，在我无法准确观察到你们的生活起居的状态下很难看得出来。但我查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你们虽然有自己的私人医生，却没有真正的家庭医生——说实话，这有点奇怪。” “很多有钱人也不会专门找一个家庭医生。” “年轻的时候或许不会，但是当他年老体衰，还拥有一座完全属于私人的空间时……为何不为自己准备一位？当我自荐来应聘的时候，您也没有家庭医生的不是吗？” “哈哈哈，角度很不错，接下来呢？” “很简单，这是一次让我观察你们家族生活的好机会，你和莱恩伍德，你们两个是我主要的观察对象。我差不多肯定你们有一些隐秘，我打算自己来揭开这个秘密。” “很有冒险精神啊，医生。不过，这就是你来的目的吗？” “更多的我是不会说的，雷尼克斯先生。至于冒险精神，那就是我生活到如今的精神支柱，我很喜欢那种能够揭开并掌握秘密的感觉，就像是医生正在支配病人生命一样有种令人着迷的魅力。” 说话之间，陆凝已经完成了今天下午的检查。 “一切指标都还在正常范围，您的身体没有恶化，这是个好消息，雷尼克斯先生。” “是啊，感谢我的身体。医生，时间已经快到了，不如跟着我一起，去看看今晚的家宴如何？”雷尼克斯发出了邀请。 “那确实很方便，我这一身大概不算失礼？” “工作的穿着是您最正式的服装，女士。埃舍尔，开门。” = 宴会大厅，十四人分在两侧落座，靠近主座位置的都是拥有继承权的人，而没有继承权的几位就按照带他们过来的人的席位顺序排列。莱恩伍德和迪米特里坐在了距离主座最近的左右两侧，两人的目光微微接触了一下便移开了，没有更多的沟通。 接着，宴会大厅的门被推开了，雷尼克斯从门外走了进来，陆凝跟在他身后，更后面的人是埃舍尔一路上叫来的几位受聘人员，久住平真、渡边渊子、韩熙辙、圆谷寺空和奥兰多。 末端的位置已经给六个人留了出来，陆凝等人递出请柬给埃舍尔之后，便被仆人引着依次坐在了座位上。 雷尼克斯一路走到了主位坐下，埃舍尔帮他将红酒倒上，雷尼克斯拿起酒杯举起，大声说道：“又是一年过去，是时候为我们又一次重逢庆贺了，我的孩子们，举起酒杯，敬生活，敬事业，敬健康，以及敬那些立志于完成使命的人！” 所有人都拿起了面前的酒杯，随着雷尼克斯的动作，饮下了杯中的红酒。 仆人们开始重新为所有人倒酒，月桂叶和迷迭香离开去帮助潘慎准备前菜，随着这番活动，大厅里面的气氛也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父亲，您的身体如何了？”莱恩伍德问。 “暂时不会有事。”雷尼克斯轻轻点了点头，“你们是不是认为，我中午说的话有震慑的成分在里面？” “哪里，如果父亲这么说了，那么一定有很多人觊觎着霍华德家的财产。”迪米特里笑了起来，“将这种问题一并解决了也好。” “是的，我给你们最后的考验，便是解决这个问题。我知道，你们都想要霍华德的遗产，但遗产只有一份，其余有价值的东西已经在你们的手上了。你们七个需要向我证明你们是最优秀的那一个，能够解决霍华德家族身上的麻烦。当然，如果你们七个不行的话，米莉亚，早乙女亚里沙，你们两个也有这个资格，你们已经是正式的家族成员了。” 在雷尼克斯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伊藤钧夫的神情略有些不自然。早乙女亚里沙是伊藤亚里沙的婚前名称，而很显然雷尼克斯对于更换姓氏这种传统并不在乎，他的眼里只认一个人原本的样貌。 “这是应该的，父亲，继承就应该承担所有的责任，我们获得了权力和财富，那么相应的负担和义务也必须一并承受。”莱恩伍德说。 “当然，最重要的，也是写在家规上的，遗产。” 雷尼克斯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酒杯，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最终继承遗产者，才是霍华德家的下一任家主。而我即将留下的遗产，已由会计师先生和律师先生进行了见证。” 久住平真和韩熙辙站起身，微微向众人致意。 “当然，我可以保证的是，即使二位先生也没有得悉遗产的真正内容。久住平真先生在会计师的角度为遗产形式价值评估作出了建议，而韩熙辙先生则从律师的角度确认了遗产的合法有效。二位所需要保障的是在公众场合之内，这份遗产继承的确定性。这件事在你们来到岛上之前已经办好，无论岛上出现什么事情，都会按照已经拟定的条款进行执行。”雷尼克斯说道。 对此众人并没有太多的反应，毕竟这种事基本上是早有预料的，不然两个人来岛上做什么？ “接着，奥兰多先生和圆谷寺空先生将会为本次岛上发生的事情进行自己领域的负责。奥兰多先生将保证无人违反家族规诫所定下的继承规则，以及最终族长的归属确认。而圆谷寺空先生则会将这座岛上发生的事情全部记录下来，以作证明。即使二位处于较为超然的身份地位，但我依然要说，这二位同样处于我中午所说的人之内。” 奥兰多和圆谷寺空也起身对众人点了点头。 “最后，我的医生和营养师，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针对可能发生的各种伤害事件进行防备。这二位的医术和急救知识非常丰富，只要没有死，我相信她们都可以让你吊回一口气。” 陆凝和渡边渊子也起身致意了一番。 “好了，这次邀请的客人，你们也认识了。作为我的孩子，我会给你们稍微开一点后门，关于你们在岛上可能遇到的危机。” 七个子女立刻都表现出了倾听的神态。 “莱恩伍德，作为我的长子，你最早拥有了自己的产业，而且你的军伍生涯和社交关系让你在很多圈子都有相当强的话语权，你做得很不错，但这也造就了你眼高于顶的性格。在你参与过的一场聚会当中，你拒绝了一名年轻创业者的请求，你本可以用不感兴趣之类的任何理由来拒绝他，但是你在那时却直接说对方的想法肤浅而没有前途，在没有任何哪怕表面的理解的情况下。” 莱恩伍德微微皱眉，这种事他有印象，可是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他对于那些无聊的想法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在他看来那群人都属于骗钱的骗子。 “不幸的是，那位年轻人的实际情况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被你拒绝，几乎等于那场宴会中的所有人都不会接受，于是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同时留下了一封遗书。” 雷尼克斯的提示就到此为止，他马上将头转向了迪米特里。 “你的自由，爽快和冒险精神无疑让你拥有了和莱恩伍德完全不同的交友圈，这些人为你带来的并不是直接的利益，不过你也不需要。当你沉醉在自己的享乐生活时，却也容易忘记，有些人一直在等待着你的回应。某些你从不放在心上的事情会被你一再拖延，因为你觉得那种小事比不上你继续享受生活。” 迪米特里敛去了一直有些散漫的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那么我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位了。” “菲莉希雅，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哪怕是肆无忌惮的扩张和半强迫的兼并，你也一定要扩大自己的版图。你在这里的人当中实际上是树敌最多的，家破人亡的人想要你的命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有时候，一发子弹就可以解决这件事，区别在于，谁是那个开枪的人。” “多谢您的提醒。”菲莉希雅对于这件事并不意外，在她那样行事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准备。 “伊藤钧夫，也许你会想，你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为何也会得罪什么人。但是你可以仔细想一想，你那猎奇的爱好，以及你私下组建的食梦人俱乐部都做了些什么……你并不是没有人命在身。假使我不在了，这个俱乐部的名字改成‘食人’又需要多久？” 伊藤钧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努力点了点头。 “霍英垅，你的话，我或许不用多提示。你的仇人也许是所有人中个人战斗力最强的一个。” “是的，我在地下格斗中打死过几个格斗家，不管是他的亲人还是朋友来寻仇，我都接着。我们的圈子有我们自己解决事情的方式。我只担心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什么问题。”霍英垅用冷酷的声音说。 “很好。下一个，辛西娅。我对于你的私生活没有太多兴趣，不过这一次的问题似乎是因为你的私生活招来的，有人宣称你对她始乱终弃。” “假话。”辛西娅毫不犹豫地说，“我现在一共有七个女友，包括德洛丽丝，这没什么好否认的，我爱她们每一个。而除此之外，我与任何女人的交往都保持着正常的尺度，没有任何逾矩行为。” “不，辛西娅，首先你得想一想，你为什么能得到七个人共同的爱，以及，哪怕你没有任何行为，也无法阻拦别人的想象。爱情是盲目的，也是滋生恨意的。我说了，你的私生活如何我不想关心，无妄之灾也好，确有其事也罢，你需要自己解决自己引来的问题，这才是关键。” “好。”辛西娅果断地点头，“离岛之前，我会解决那个问题。” 雷尼克斯笑了笑，转向最后一个人。 “真由理，我问你，你想要谁的命？而你认为谁想要你的命？” (本章完) 7 游客的回合 “都想，但不知道。” 过了大约半分钟后，代田真由理才说。 这句话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心知肚明，代田真由理有些自卑感，甚至对于自己的哥哥姐姐们存在某种程度上的憎恨。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下手，霍华德家的人肯定有这个胆子。 但是，家规在上，无人敢去违反。 雷尼克斯反而大笑了起来，或许代田真由理的回答他很满意。片刻之后，雷尼克斯便停下了笑声，向身边的埃舍尔吩咐了一声，正式开始了家宴。 于是陆凝就看到了一场气氛让她感到无比诡异的家宴。 明明是在刚刚宣布了那些事情的情况下，明明每个人都对他人之间的嫌隙心知肚明，但桌上的每个人都保持着谦恭礼让，一股其乐融融的氛围若是有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真的会以为这个家族如此和睦。 潘厨师长的饭菜味道极佳，可陆凝却感到有些食不知味。 终于，家宴结束了，雷尼克斯率先离开，竟然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陆凝也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迪米特里忽然走了过来，低声在陆凝身边说：“医生，我们能找个地方沟通一下吗？” “可以。” 迪米特里微微一笑，和陆凝一同离开了宴会厅，绕到了二楼东侧走廊尽头的阳台。 “这个地方没什么人，客房距离也比较远。”陆凝站在阳台上，对迪米特里礼貌地笑了笑，“那么迪米特里先生有什么事？” “您当了父亲这么久的私人医生，今天又参加了家宴，想必对于我们的家族有一些了解了。”迪米特里的神态很放松，让陆凝微微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太一般。 “对于各位的相处，我确实看到了一些。” “好的，那么我就直说了，我觉得，我今晚有可能要死了。” 迪米特里说完这句话，目光在陆凝脸上停留了片刻。 陆凝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而是微微抬起头——迪米特里这人比她高了一个头。 “那就很有意思了，迪米特里先生，据我所知，您和杰克先生住在别馆而不是主馆，若您在今晚遭遇死亡，除了与您单独相处的杰克先生以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成为凶手。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把杰克先生控制起来，或者找个借口让他无法靠近您不就好了吗？” “不不不，您误会了。”迪米特里摇了摇头，“我不怀疑杰克，他和我是多次一同出生入死的朋友，如果他想杀我，有很多神不知鬼不觉的机会，不需要这么明显。正因为杰克与我在一起住着，我才说可能，毕竟我们绝对会反抗想杀我们的人，我只是担心，若我和杰克一同死亡，便无人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迪米特里说完，将一个小型的机械设备递给了陆凝。 “医生，这台机器和我身上的某些东西相连，他会每隔三个小时更新一次记录，包括我的身体状况和周围一些声音等。利用岛上的局域网络，它仍然可以工作。今晚我回去后就会将它打开，如果明天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拜托您来揭开真相了。” “您早有准备，那么是不是您其实已经有了怀疑的目标？”陆凝问。 “目标？有几个，但我并不确认。”迪米特里苦笑，“算我多嘴，再提醒您一句吧，医生，别相信那些本来就在岛上的人，他们——” 话没说完，迪米特里忽然伸手拉了一下陆凝的胳膊，将她从阳台上拉回了走廊，自己则来到了阳台上方。 在依然密集的雨中，不远处有一间屋子里，依然亮着昏暗的灯光。 园丁小屋，园丁尹阿宋是独自住在花园里面的。而此时，小屋的窗口站着一个人影，隔着雨幕看不清面目。 “雨很大，他也听不到这么远。”陆凝说。 “医生，不要低估任何人，也不要认为世上没有特殊的能力，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耽误您的时间了，晚安。” 迪米特里说完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陆凝转了转手里的那个仪器，将它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在她离开阳台后，一道闪电从窗外闪过，似乎预示了这不是个平静的夜晚。 = 夜深之后，外面的雨声遮挡住了脚步，空无一人的主馆走廊中出现了两个人，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般，在大厅见面了。两人没有开灯，应当值夜的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黑暗对这两人仿佛没有任何影响，各自选了一个沙发落座。 “终于有了一些信息，奥兰多。”一个人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道，“怎么样？你在那场家宴中有没有特殊的收获？” “那些家族成员之间互相信不过，除了代田真由理以外，几乎每个人都找了个人单聊，我说得对不对？”奥兰多冷着声音说道，“不过很可惜，没有打听到遗产有关的消息，如果想得知更多，我们或许得找那个叫韩熙辙的律师或者久住平真看看了，我还不太清楚，看不到遗产是什么，怎么做的价值评估？又如何证明有人找到的确实是遗产？” “那些暂且放在一边，我们还有个优先事项要解决。”尹阿宋说。 “确实。” 要拿到的是遗产，而遗产得是雷尼克斯死了才能算数的。 “那些继承人的暗示恐怕都是要让外人去杀了雷尼克斯，毕竟他们不能自己动手，更不能暗地里教唆，从他们的谨慎来看，这个家规肯定有一个暗地里的真正执行者，所以必须千方百计地绕过判定。”奥兰多微微闭眼，分析道，“毫无疑问，这些子女对于家规的约束力已经有过试探，而从另一方面来讲，这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情报，那就是家规的执行者应当是理性思维，但具备人类思维方式的判断，而不是机械判断。” “是啊，毕竟他们要是绕了个大圈子去暗示，那就说明只是规避一些关键词根本不能欺骗家规。”尹阿宋笑道，“当然了，家规对我们没什么约束力，我们要动手吗？” “不用。”奥兰多摇了摇头，“岛上肯定有超自然力量，而我们只是手里捏了几张牌而已。别忘了，在这个场景当中，会淘汰我们的不是死亡，而是能力的毁灭。” “既然如此，不动能力呢？” “那么就会落后于那些使用能力来寻找遗产的游客。集散地这次的规则很清楚，能力是优势也是风险，找到遗产的人会直接升阶，万一四个人直升了，剩下的人要拼的就是那个死亡名额了，到那个时候，场景的死亡就会变成真实——我可不想落到那种相互厮杀的窘境。”奥兰多说道。 尹阿宋轻笑：“我记得你刚刚说的是不动手？” “你的问题是是不是动手杀雷尼克斯。”奥兰多睁开了眼睛，“我们不需要杀他。” “懂了，杀谁？”尹阿宋马上知道了老朋友的意思。 “我有几个人选，你来选择我们今晚的目标。”奥兰多轻声说。 “好嘞。” 片刻的思考之后，奥兰多开口了。 “第一个，古斯塔夫。他的气场和雷尼克斯差不多，而且从他的动作看，显然身上带着枪械。一个健康的，无所顾忌的人，会成为不可预估的变数。” “第二个，管家埃舍尔。这个人毫无疑问是目前雷尼克斯控制整座岛的核心人物，他的死亡会让岛上的明面命令系统直接瘫痪，而只有混乱才能为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提供有利条件。” “第三，画家施里特。他不是什么关键人物，或许是，但目前没有表现出来。他的死亡不会对局面造成什么影响，但有利于我们观察到一条由他的关联而影响到的人际关系网。届时我们可以选择继续沿着这条线路动手，还是放弃。而与他无冤无仇的我们基本不会被怀疑。” 说完，奥兰多看向尹阿宋，等候着他的选择。 同一时间，陆凝躺在床上，思考着今天这有趣的一天。 毫无疑问，今天有人要动手了，就算场景内的人还有些犹豫，游客们总归有人要按捺不住。 到底有没有人敢向雷尼克斯下手呢？ 渡边渊子应该已经在单独行动了吧，也不知道她要对付的是不是游客，真期待她能做出什么举动来。 而她自己，今天晚上应该要做什么？游客们获得的能力又要如何破解？三条命，三个能力，很公平的对决，出手的时候也要冒被人破解的风险。 啊，已经是深夜了。 陆凝抬起手，一张只有她自己能看得见的卡牌虚影出现在了手心。 “牺牲祭祀。与恶魔缔结契约，将一个人化为恶魔的祭品。他的死状必定宛如仪式，咒杀者需准备相应的仪式材料。” 陆凝不确定是不是每一个能力都是这样的，简单，高效，风险十足。 她能够知道的只有自己手里三张牌的功效，如果很粗糙地进行划分，那么可以分成“谋杀”和“谜团”这两种，由于没有更多的样本，她很难判断是不是有更多的种类。 分类名称也是她自己取的，谋杀顾名思义，就是杀死特定目标的能力，她的两个简单概括一下就是火焚和咒杀，存在一定的发动条件，满足条件后杀死目标。 谜团则是另外一张，不能致死但是效果更符合陆凝的心理预期，相比之下也是更难被破解的能力。 她在思考今晚要不要杀死某个她关注了很久的目标，能排除很多意外，不过这毕竟不算是她真有杀心了，也并不忙着下手。现在陆凝正在思考怎么在这场游客的博弈中取得胜利，杀死他们并不是一个能直接取胜的方式。 四阶升阶果然很麻烦。 好吧，她既然都没动手，那么就说明现在陆凝没准备杀人。不过她要做准备，确保当她心里真的需要某个人死的时候，立即就可以做到。 剩下的，看看明天会发生什么吧，反正陆凝现在身份超然，不至于明天睁不开眼。 窗外，暴雨倾盆，夜晚的雨势更大了一些。渡边渊子穿梭在雨幕当中，轻巧得像一只精灵。 没有人注意得到她离开，集散地给的能力是确凿无疑的。她轻轻哼着歌谣，走到悬崖便，倾听了片刻海浪的声音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那里面装着一把已经沾满鲜血的尖刀，一副手套，还有卷成一团的一次性雨衣。 渡边渊子轻轻将塑料袋甩向海面，尖刀的重量让风不至于吹走袋子，而落水的声音淹没在雨和浪潮组成的白噪音当中。 “今晚看来能睡个好觉了。”渡边渊子伸了个懒腰，转身向主馆走去。 以陆凝的谨慎，如果没有危害到她的性命，她肯定会先观察一下局势。但渡边渊子自己不会这样，她很喜欢这一次的场景，犯罪与解谜，能力的对抗，以及她最喜欢的那一线破绽，在这里交织成了一个完美的舞台。 在她靠近主馆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你杀人了。” “圆谷寺空？” “渡边渊子，我记得你，这次的游客我认识的人不足一半，不过你是个让我印象深刻的人。” “那么这种时候找我，是想谈条件了？” “没错，我需要至少保底，我和心宫。我不放心那些不认识的家伙，你还算过得去。” “这可很难，这一次的场景你也知道，不是简单杀杀杀就能解决问题的，因此大家对于杀戮这件事没有多少介怀。但涉及游客对抗，就属于明确的生死战了，我如何保证你？” “那么，换一个如何。”圆谷寺空马上就改变了说法，“只做交易，不谈合作。”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这样能省很多麻烦。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你真的有那么大的信心？” “没有。”圆谷寺空顿了顿，才说，“那个廉清宜很危险，我想把他先淘汰出局。” “你指的是哪方面？” “先杀死他，别的再说。在这个场景里面他还没来得及掌握局面，我们需要尽快付诸行动。” “别急，杀游客可是很难的，而且既然是交易，我也得给你提出条件。”渡边渊子笑了笑，“圆谷寺空，必要的时候，我要你出手杀了心宫浅夏。” 8 暗藏刀锋 清晨的到来，陆凝没有听到雨声，而是被一声惊叫声惊醒。 她睁开眼睛之后，仔细思考了一下昨晚的事情，便翻身下床，穿上外套，从自己的行李箱里面取出了一套验尸工具，今天已经可以派得上用场了。 整理好了这些东西之后，陆凝便走出门去，她走上楼，很快就看到了声音传来的位置，迷迭香正站在门外，已经恢复了冷静。而门里面正隐约散发出一股血的味道。 “怎么了？” “施里特先生……” 迷迭香轻轻摇了摇头，为陆凝让出了位置。昨天的家宴上她也在，自然知道现在这种事情应该由医生来接管了。 陆凝走进了室内，马上看到了躺倒在床上的施里特的遗体。 他的身上还盖着被子，以仰躺的姿态躺在床上，眉心有一个血洞，宛如被子弹射击了一般，但即便是子弹也肯定不是高威力枪械发射的，不然脑袋大概都得炸开。 也正因为如此，施里特死亡时候的表情很清晰地留了下来，他双目远征，脸色狰狞，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般。但与此相对的，施里特的身体并没有丝毫移动，陆凝戴上手套之后快速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没有被约束过的痕迹，如果还原施里特的死亡，大概就是——半夜熟睡中忽然惊醒，然后看到了眼前有个恐怖的东西，紧接着头部被贯穿而死。 想想还是有点惊悚的，不知道是哪位游客下的手。 “头部贯穿，是瞬间致命的，死亡时间……昨晚十一点到三点之间，不能很确定，房间里面比较潮湿。”陆凝开口说道。 而随着她的检查，有更多的人也开始聚集到房间门口，只是都被迷迭香拦住了。在雷尼克斯的命令下，只有陆凝和渡边渊子是拥有现场检查权力的，别的人在检查完之前都不可以靠近。 “这可真是难以判断。” 施里特的房间东西虽然多但并不乱，已经完成的画作被整齐地排列在墙边，架子上是一幅已经半完成上色工作的人物像，可以明显看得出来是心宫浅夏在阳台上拉小提琴的画像。地面上的颜料被整齐地摆放在颜料盒当中，已经准备好的调色板里的颜料还没有完全干透，不知道是房间内比较湿润还是昨晚施里特画到了很晚的缘故。 “渡边呢？她还没有过来？”陆凝检查得差不多了之后，便随口问了一句。 “那个……渡边女士去检查另外一边的现场了。”刚刚来到门口的月桂叶回答道。 “另外一边？”陆凝皱了下眉。 “是的，我们今天早晨到达佣人室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人在，不过工作比较着急就过来给各位需要送餐的客人送早餐了。就在刚才，薰衣草在洗衣房发现昨晚值班的欧白止和鸢尾一同死在了那里，他出来的时候碰到了我，我们先找的陆凝医生，没有找到之后便找渡边女士去检查那边的情况了。” “三个人，还有没有别的情况？一并报告一下，另外，通知埃舍尔管家和雷尼克斯先生了没有？” “我们没有找到埃舍尔管家，茉莉直接向老爷报告了。”月桂叶说。 “主馆内没有别人死亡了？” “埃舍尔应该已经死了。” 一个严肃的声音出现在门外，众人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一条路，发现是古斯塔夫站在门外，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森然地俯视着每个人：“他从来都会在七点钟准时出现在雷尼克斯的房门外，哪怕身体不好，也会提前安排好人替他进行汇报，几十年来一直如此。而今天他没有这么做，那他就应该已经死了，只是我们还没找到尸体而已。” “古、古斯塔夫先生，就算出了什么意外，在没有真的发生什么的时候，我们也不应该把事情想得那么绝对吧？”月桂叶有点惊慌地说。 “冷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保护现场，检验，以及看一下那边雷尼克斯的几个孩子有没有死掉。” 正好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了一个高昂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乱？” “啊，看起来至少迪米特里是安全了。”古斯塔夫说。 天亮之后，住在各个别馆的人也开始往主馆这边来了，第一天过去，显然每个人都想要知道局面究竟有没有什么变化。 另外一边的渡边渊子也已经完成了检查，她的工作更加简单一些，毕竟现场干净得仿佛是专业杀手来过一般，除了致命伤口以外没有任何别的痕迹留下。 “两刀割喉。” 渡边渊子给重新聚集在大厅的人们做了大概的讲解。 “非常干脆利落，如果只有一具尸体，那么我基本抓不到什么信息，毕竟在座的任何人都可以通过突然袭击做到这一点。不过死了两个人，很难想象在第一个人被割喉杀死的情况下，第二个人会毫无反抗，至少现场看不到任何反击的痕迹，这是疑点之一。疑点之二是现场留下的血迹非常少，我的专业知识并不包含太多验尸类的知识，但这个出血量相对于割喉的死法来说确实太少了。” 为了防止现场破坏，每个发现尸体的地方都被封锁了起来，幸亏洗衣房不只有一个，否则就只能去别馆了。 接着，陆凝便开口问迪米特里：“迪米特里先生似乎没有遇到什么情况？” “除了没有睡得很好。”迪米特里摆了摆手，“大概凶手也察觉到我比较难缠，没有向我下手。” “谁下手了？” 来恩伍德走进大厅的时候便冷澹地开口问道。 “还没有这么快找出凶手，二位安然无恙吗？真是太好了。”陆凝用平澹的语气说。 “我和米莉亚昨晚睡得很踏实。”来恩伍德微微点了点头，“谁死了？” 还没等陆凝回答，楼梯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众人立即抬头看向了上方。 雷尼克斯正双手搭在二楼的栏杆上，俯视下方。 “八个人。” 不知为何，雷尼克斯的语气隐约有一股期盼感。 “父亲，您是说……” “不是我，马凯洛夫！” 随着雷尼克斯提高声音，一个有些畏缩的身影从走廊里面走了出来。 “我……我按照雷尼克斯老爷的吩咐，一直在对漂浮在这座岛上的灵进行观测。我、我是个通灵师，你们大概不知道？我能够察觉到一些生与死的变化，那浮游的灵一直缠绕在这里每个人身上，只有死，只有死亡……” “不要胡言乱语，马凯洛夫。”雷尼克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对自己太不自信了，你应该更加专注于自己的能力。八个新生的灵，八个人的死亡，我可怜的老朋友，两名正直勤恳的青年男女，一位拥有丰富想象力的艺术家，还有……我的四名家人。” “四名？”迪米特里立刻喊了一声，“父亲！谁？到底是哪个……” 这时，门厅再次被人打开了，辛西亚走进了屋子，将手里的雨伞放在了旁边的伞架上，脸色沉重。德洛丽丝跟在她的后面，身上披着一件雨衣，神情显得惴惴不安。 “又下雨了。” 辛西亚说了一句和现在的气氛无关的话，跟着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向了在场的所有人：“刚刚迷迭香过来拜访我，来查看我的安全。同时她也告诉我，尹藤钧夫和尹藤亚里沙已经死在了岚目馆自己的卧室内。麻烦陆凝医生等会去现场验尸。” “知道了。”陆凝叹息了一声。 “尹藤钧夫死了？”来恩伍德皱了皱眉。 作为霍华德家族的长子，他确实对尹藤钧夫有一些不满的地方，甚至足以称之为鄙夷，然而这并不代表来恩伍德不清楚尹藤钧夫的能力。在没有他这种大量高层人员背景，也没有迪米特里那种广泛结交的各路朋友，同时也缺少菲莉希雅的精明与果断的情况下，尹藤钧夫能够通过餐饮为主的各种生意拉拢大量富贵人士，这本身就说明了他并不缺乏本事。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对于昨晚可能发生的事情不做任何准备，更何况还有亚里沙那个女人在。 早乙女亚里沙的人生经历非常丰富，甚至来恩伍德认为其中有很多都是为了进行遮掩而编造的。她从近乎社会的底层一步步走上来，最后成功与尹藤钧夫结婚，执掌尹藤钧夫手下公司一半以上的业务也没有任何露怯，她的聪明才智也是受到了来恩伍德认可的。 这两个人一起死去了？ 他们真的对可能存在的超自然能力没有一点防备？ 来恩伍德皱着眉重新坐下。他并不感到悲伤，只是对于现在的环境难得产生了那么一点未知，使他感到越发难以控制局面。 “迷迭香没有向我描述尹藤钧夫的死状，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死的。父亲，正如您所说，这座岛上现在开始了一场杀戮，不知道是在场的人里面有凶手，还是说这座岛上有我们之外的人？”辛西亚帮德洛丽丝挂好了雨衣之后问道。 “这个问题可以由余大师回答。”雷尼克斯微笑了一下。 坐在大厅的角落里装隐形人的余归亭被点到了名字，只能无奈地起身：“这座岛屿按照八卦所应而起别馆，正是为了防止有陌生人来到岛上生乱。我想这在前些日子里施里特先生到达岛上时已经有所验证，是不是？雷尼克斯先生？” “确实如此，假如有我所邀请范围之外的人来到岛上，那么必定会被我、埃舍尔、古斯塔夫、查斯汀娜四人所察觉，至于如何察觉你们无需知晓。而在这段时间之内，只有施里特先生一人是意外登岛的，其余人均有我的邀请。”雷尼克斯说。 接着，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也对此进行了证实。 “所以，岛上没有别的人。或者我们直接以点名的方式来说吧——这座岛上从暴风雨开始之后，存在于岛上的人只有雷尼克斯先生、他的七位子女及各自携带的一名同伴，岛上的管家、园丁、厨师与仆人共计九人，受雷尼克斯先生雇佣的作家、保镖、医生、营养师、会计师和律师六人，被邀请的七名宾客，以及意外漂流到岛上的画家施里特先生，共计三十八人。” 窗外的雨声忽然加大了很多，车辆驶来的灯光在不远处一晃而过，接着不过几分钟，剩余的人便已经匆匆进入了客厅当中。 代田真由理脸色惨白，几乎是被神崎贵也扶着进来的。出去看情况的迷迭香和薰衣草的神色都不是很好，后面跟着的两个人则一个伤心欲绝，一个表情愤怒。 事实上，当代田真由理出现的那一刻，最后两个死者就已经被确定了。 居住在深林奇目馆的霍英垅和住在悬崖边凌目馆的菲莉希雅。 在大厅门被再次关上后，室内陷入了沉默。沉默没有持续很久，就被来恩伍德打破了。 “这不是一个人犯下的凶桉。” “哦？”雷尼克斯应和了一声，为自己的儿子铺下了话头。 “凌目馆位于岛屿的最东侧，而岚目馆则在最西侧。”来恩伍德让自己的声音更加稳定，以让他人觉得自己可信，“昨晚是个很糟糕的天气，如果只有一个凶手，那也没有必要舍弃这中间这么多的人不动，而是从东侧跑到西侧，杀死尹藤钧夫和菲莉希雅。” “你忽略了一个可能。”古斯塔夫冷酷地说。 “什么？” “如果苏泊比亚是凶手，他可以去西侧杀了尹藤夫妇之后，返回去在杀死菲莉希雅，或者反过来也可以。” “你说什么！”苏泊比亚正在悲伤，听到这句话红着眼走向了古斯塔夫，看上去就要和他拼命。 “我只是提出可能，并没有说你真的是凶手。”古斯塔夫不为所动，“我还可以提出别的可能。例如凶手确实就有这个体力东奔西走去杀人——同样，这并不是否认你那多个凶手的猜想，我只是提醒你们，不要忽略了别的可能性。” “无论如何，现在需要做的有两件事。”陆凝站起身，“我要去现场验尸，而各位的任务则是在岛上找到埃舍尔管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父亲？”来恩伍德望向上面做决定的人。 “如何行动由你们安排，我的精力已经无法照顾这么多事情了，我只希望……你们能够有一个结果。” 雷尼克斯说完，转身走上楼，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9 高威胁人物 分组进行得很快，在迪米特里提议一组人最好不少于四个的前提下，众人快速进行了分组。 陆凝和渡边渊子自然是要去现场验尸了，由迷迭香引路，同时两个关键证人翟景秋和苏泊比亚也会跟车一起前往，安全起见，奥兰多也会一同前往。 而剩下的人则负责在主馆周围搜索埃舍尔的踪迹。分别由来恩伍德、辛西亚和古斯塔夫带队，以保证安全的方式的尽可能搜索可能藏匿人的地方，而迪米特里和杰克与几位客人则守在主馆这里，防止凶手再度逞凶。 陆凝在路上就感觉到了来恩伍德说得非常正确。 霍英垅和菲莉希雅住的地方距离很近，但依然需要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下雨天由于速度不能很快大概二十分钟才能到达。这样算下来前往岛屿另外一侧的岚目馆也必定需要四十分钟左右，在昨晚那糟糕的天气下，一个人很难有这种恒心在暴雨里面跑这么远的道路去杀人。更何况岛上的车辆就那么几辆，除了给七名子女每个人配备了一辆之外，剩余的车钥匙都在佣人室里，以供仆人随时取用。今天出发之前月桂叶等人已经检查过行车记录仪了，昨晚所有车辆都没有行驶过的记录。 “陆凝医生，您对验尸是否有一定的经验？” 坐在前排的翟景秋忽然开口问道。 “我……不是那种正经医生，死亡也常有接触，验尸我还是懂一些的。”陆凝说。 “那也正好。我可以向各位说一下，我在大学的时候修过刑侦类课程，而现在是作为一名私家侦探在活动。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叫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能给他一些帮助，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是说，你已经检查过遗体了？”渡边渊子问。 “是的，我还不知道是谁杀了霍英垅，早晨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我既愤怒又羞愧……所以我查看了一下现场。” “不妨描述一下。”陆凝说。 “可以。他的死亡地点在健身房，所以我认为死亡时间应该在六点到八点之间。” “按照个人的生活习惯判断的？”陆凝问。 “是的，毕竟剧烈运动会对尸僵之类的尸检要素产生影响，所以据此判断并不准确。健身房里面开着暖气，这也是个影响因素-。我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判断时间。” 霍英垅是个习武的人，有早睡早起的习惯。而翟景秋作为私家侦探则是当惯了夜猫子，两人的作息并不一致。昨晚九点半，霍英垅就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而翟景秋则是坐在书房里面看了一会书，接着整理了一下搜集来的霍华德家族各种新闻和档桉，大约十二点才睡下。据他表述，当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而一觉醒来已经是八点半左右了，翟景秋虽然会做饭但也不想放着主馆专业厨师的饭不吃自己做，于是准备找霍英垅。在呼唤了几声没有应答后，翟景秋按照他常在的地方找了找，很快就发现了健身房里面倒地的霍英垅。 “死因是被重物击打后脑造成的颅内出血。” 翟景秋尽可能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描述了出来。 “一个很奇怪的情况就是，健身房的门是被锁上的，我只能通过玻璃墙看到里面的情况。是那位叫薰衣草的仆人来到这里后用通用钥匙开锁后我们才能进去。健身房开着空调，所以完全是个半封闭的环境，窗户也没有打开。另一个疑点是，我检查伤口发现绝对不止是砸击了一次，但我了解霍英垅，以他的武艺，如果第一下偷袭没能将他直接打昏过去的话，他是绝对会当场反击的。” “也许第一下就砸昏了呢？”渡边说。 “很难，霍英垅是有一定的直觉的，他的武艺并不是花架子，像我这种常年在外面跑甚至学了一点格斗术的人在他面前也站不了五秒钟，如果有足以将他砸昏过去的力道偷袭，那么光是带起的风声也会被察觉到。”翟景秋摇了摇头，否认了这种可能。 “同时，现场也没发现什么格斗的痕迹？”陆凝问。 “是的，霍英垅没有反击，这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座岛上没有那种情况下他不敢打回去的人，就算是什么超乎常理的情况，他总应该跑，用手边一些现成的东西防身吧？但是健身房里面就连一点搏斗的痕迹都没有，好像他就站在那里被人砸死了一样。” “也许不是第一桉发现场呢？”陆凝说，“他被人杀死了之后搬到了那里，然后用什么手法制造了一个密室，健身房里面的器材很难判断是否使用过吧，你们进去的时间已经有些迟了。” “但在那之后，我在奇目馆里面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疑似是第一现场的地方。” “那么我们到了现场可以一起去看一看。另外，苏泊比亚先生，你的处境和翟景秋先生差不多，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陆凝问车内的另外一人。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苏泊比亚的脸色很差，他扶着额头，虽然已经接受了事实，悲伤和愤怒却无法消解。 “您可以描述一下，如果您觉得可以。”渡边渊子劝了一句。 “如果是为了找到凶手，可以。”苏泊比亚深吸了一口气，“我和菲莉希雅住在凌目馆的时候还是分开房间的，她住在二楼能看到海的主卧，而我是在一楼靠近楼梯那里的房间。我们昨晚回去讨论了一下关于家宴上的那些问题，大概到了十一点半左右才准备睡觉，算上洗澡之类的时间大概要十二点到一点才正式回到房间。” 陆凝将这些信息记入了笔记本上，尽管她知道这些信息大概并没有太多用处。 “昨晚的雨声很大，不过凌目馆这里一侧靠着悬崖，在昨晚的天气下没有谁有那个本事从那边爬上来，所以肯定不是从那边来的人。我因为知道了那些事之后就多留了个心眼，睡觉不算很沉，也准备了一些有人进屋可以提醒我的手段。我可以确定的是昨晚除了风雨声之外，没有汽车靠近过凌目馆，此外在迷迭香到达凌目馆之前，外面泥泞的地方看不到脚印。” 正在开车的迷迭香印证了这个说法。 “当我早上抵达凌目馆的时候，周围确实没有任何脚印之类的残留。不排除被昨晚的雨冲掉，或者袭击者是直接从主路上过来的可能性，但至少不会是在接近清晨的时候，由周围绕过来作桉。” “凌目馆周围有很多泥泞吗？”陆凝问。 “也不能说泥泞，只是昨晚那个天气……”迷迭香想了想回答，“八目岛的设计方式是按八卦排列，正常八卦方位旋转一百八十度。凌目馆对应的是兑位，即泽，周围除了修路以外基本都保持了原始的风格。它虽然处于悬崖上方，但周围还保留了很多土质地面，接近那个地方草木稀疏，下雨之后倒是不会真的陷住人，可是踩上去留几个脚印是肯定的。” “好。” 谈话之间，车子已经到达了奇目馆。 下车之后，众人便直奔健身房，先去检查霍英垅的尸体了。正如翟景秋所说的那样，霍英垅的死因检查结果确实是头部遭到钝器反复击打而死，由于那一片地方血肉模湖，陆凝也难以推断到底是打了几次。 “不过，如果是和霍英垅实力差不多的人出手袭击呢？” 一直沉默的奥兰多忽然开口说话了。 “举个例子，比如说我。”奥兰多并不怕别人怀疑到自己，直接用自己当了例子，“普通人做不到偷袭一击打昏霍英垅，但是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身手再好也不能把头盖骨练得更硬，只要有个趁手的武器和偷袭的机会，我就可以砸昏他。” “但是奥兰多先生，就以你的视角来看，这个健身房里面存在这种机会吗？” 陆凝的反问让奥兰多再次沉默了。 这个健身房只有一个出入口，所有健身器材都是侧对门口放置，无论使用哪个，都不存在背对门口的可能。屋子里开着空调，证明无论霍英垅遇害前门是否上锁，至少都是关着的。刚刚众人进来的时候试过，门被打开时会发出一些声响，这不可能不被霍英垅察觉。最后，只有健身器材的屋子里根本没有提前藏匿的地方，也不可能提早进来进行伏击。 哪怕奥兰多能够通过偷袭打昏霍英垅，如果再加上这么多前置条件，那就变得不可能了，至少两人肯定要打起来。 “确实，在这个环境下，我办不到。”奥兰多最后承认道。 “不过奥兰多先生确实提醒了我，如果能够越过前面那些前置条件，那么袭击霍英垅先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陆凝话锋一转，看向了翟景秋，“侦探先生应该有所察觉了？” “熟人作桉。”翟景秋开口说道。 陆凝和渡边渊子微微点头。 “如果是霍英垅熟悉的人过来，由霍英垅主动将人带进去说话，因为相熟也没有过于防备，那么是足以完成这样的犯罪的。”翟景秋一边思考一边整理这个思路，“当然，以翟景秋的性子，哪怕是亲人也大多会防备一二。能让他完全不防备的除了熟识这个特点之外，还需要加上一条……那就是在他看来对方完全不构成威胁，才会被偷袭得手。” “凶手是个表面上没什么战斗力，但实际上可能拥有强大武力的人。”奥兰多也听明白了，“在现在岛上剩下的人里面，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就不是很多了。” “首先，我们可以梳理一下霍英垅的人际关系，找到这个隐藏的高威胁人物。”陆凝点了点头，“另外，虽然这个思路可以让这里成为第一现场，我们还是要再搜索一边周围，看看有没有别的可能成为桉发现场的地方，之前的猜想也不能放弃。” 不过这之后众人对于奇目馆的搜查并没有什么结果，哪里都没有明显发生过打斗的痕迹。将现场记录完毕之后，众人便立刻向凌目馆赶去。 原本以为霍英垅的死亡已经有点复杂情况在里面了，但第一次看到现场的几个人发现菲莉希雅的死亡也比较让人头痛。她依然安静地躺在床上，鲜血几乎淌了半个床铺。如果不去看她口中流出的大量血液，她的表情宛如依然还在酣睡当中，甚至带有一丝微笑。她身上只有唯一一个伤口，甚至不需要检查哪里是致命伤——斩首。 苏泊比亚没有进屋，而是站在屋子外面平复心情，其余的人走进室内，而陆凝和渡边则开始观察尸体的状态。 斩首可不是什么一般的杀人手段，甚至一般人都做不到这么杀人。而且菲莉希雅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丝痛苦的神色，那就说明下手的人干脆利落，就是一击砍断了她的脖子。 然而——对，还是有然而的情况。 “苏泊比亚先生，菲莉希雅小姐睡的床是硬木床？”陆凝问。 “是的，她的嵴椎不是很好，大概也和经常熬夜工作有关，所以更喜欢睡硬床，这样会让她舒服一些。这里的床也是在她的要求下更换的。” 硬木的床板上只是铺了一层薄垫子，虽然已经被菲莉希雅的血浸透了，却并不妨碍陆凝检查。 无论是垫子还是床板，都没有任何破损。 “从伤口上看肯定是被锋利的武器砍断的……”渡边渊子皱起了眉，“这么大的力气，就算砍断了脖子之后，会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痕迹吗？”迷迭香走过来看了看，也有些疑惑。 且不论凶器具体是什么，但肯定是类似斧子一样沉重又锋利的东西，凶手利用下噼的重力借势才能完成这样的凶桉。但是这样一来，武器绝对会对下方垫着的东西造成破坏，而这种破坏并没有被检查到。 “奥兰多先生，恐怕又要问你了，要是掌握力道的高手，能不能做到正好砍断人的脖子而下面垫的东西丝毫未损？”陆凝问。 “……至少我办不到，也懒得去这么做。” “不，你们的思路我听明白了。”苏泊比亚忽然在门口说道，“可是这不可能，我的房间在楼下，如果楼上发生了这么巨大的响声，我肯定能听见。” “所以响声可能不够大？”陆凝猜测。 “可以考虑别的杀人手段。”翟景秋说，“例如，用金属丝之类的东西兜住脖子，然后使用什么来快速拉拽……” “侦探先生，你首先得考虑，那样一来就算脑袋能被砍下来，也会因为向上力量的原因滚向周围，血液覆盖面积一定会比现在更大。”陆凝反驳道。 “反过来呢？”渡边渊子说着比划了一下，“将金属丝的环套在脖子上，向下拉？” 10 必要的谜团 “为什么要费这种力气？”翟景秋表示不解，“杀人我可以理解有任何因素导致的犯罪，但是什么人会花这样复杂的心思去杀人？不是我为凶手说话，但就犯罪本身来说，设计得越复杂，失败的可能不就更高了吗？除了真正的精神有问题的家伙以外，谁会刻意做得这么……” 那当然是因为人是游客杀的。 在场的游客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个理由，只可惜，外人并不能理解。 “侦探先生，我们现在不是要考虑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在的三要素当中，why只是我们现在最不需要关注的一个。”陆凝说。 “她说的对。”苏泊比亚也说道，“我不关心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要知道他是谁——然后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霍华德的家规中，复仇是正义的。”渡边渊子向门口看了一眼，“苏泊比亚先生，您希望自己以霍华德家族的一员的身份来行使这个权力吗？” “不需要别人的认可，我为菲莉希雅复仇，还需要别人赋予什么权力吗？” “不，我只是提醒你，若你并非家族成员的一员，而你复仇的目标又是霍华德家族的人，那么当你复仇成功的时候，也是他们向你复仇开始的时刻。” 听了这句话，苏泊比亚做了个深呼吸，最终是点了点头：“感谢提醒，我会找雷尼克斯先生，解决这个问题。” 接着，陆凝又检查了一下房间的状态。 和霍英垅的死亡不同，这里并不构成一个密室的环境。屋子的窗户虽然关着却并没有落锁，哪怕从外面也可以轻易打开，也足以容得下一个人进入。门虽然反锁了，但只要拿到钥匙就可以打开，不说菲莉希雅手里的，主馆内可就有几副通用钥匙，在昨晚那种情况下偷偷摸一副出来完全可能。 “风格不太一样啊……”陆凝低声滴咕了一句，只让旁边的渡边渊子听到了声音。 检查过了凌目馆之后，便是前往岚目馆了。 坐在车里，陆凝考虑了一下之前的现场之后，便问迷迭香：“有两个问题需要你回答一下。” “您说。” “第一个问题是，奇目馆和岚目馆所对应的方位以及本身有哪里呼应了那个方位的卦。” “奇目馆对应的位置是乾，它的位置在一片森林的中央地带，是密林当中的空地。在这片森林中只有这个位置抬头能够看到天空而不是树枝。而岚目馆对应的位置是震位，岛屿的西侧在夏季是雷暴多发地带，甚至那附近有很多被雷电噼中的树木，按照记载，历史上甚至因为雷击引发过两次火灾。” “嗯……好的。那么第二个问题，按照刚刚翟景秋先生和苏泊比亚先生的说法，打开霍英垅健身房门的是薰衣草，而早晨查看凌目馆情况的人是迷迭香你，之前在主馆里，辛西亚小姐给我们带来的信息是，你先发现了尹藤夫妇的尸体，然后去找到她那里确认了她的安全并告知了这一信息。既然你最后和苏泊比亚一同回到了主馆，你的行动轨迹应该是西侧的岚目馆、西北侧的尽目馆、东侧的凌目馆，为什么你要绕这么远一条路？” “我并不清楚薰衣草的行动，跳过来恩伍德少爷居住的赏目馆和迪米特里少爷的会目馆，我只是从岛屿的西侧开始顺时针查看每一个别馆的情况，而薰衣草是从奇目馆开始。我们两个分别检查了三座别馆。” “但是你们是一起回来的。” “这个我倒是可以证明，我们在路上遇到了。”苏泊比亚说。 “不，苏泊比亚先生，如果真是这样检查了的话，最后你们从凌目馆自东向西返回，而薰衣草的车从西南方代田真由理小姐的螺目馆返回，你们双方除非在主馆门口，否则不可能路上遇到。”陆凝说道。 这时，奥兰多忽然抬起手，一支黑色的手枪抵住了迷迭香的脑袋。 “霍英垅或许会戒备他的兄弟姐妹，但对于仆人的戒心却不会那么强，而你看上去也并没有多大的威胁。” “请您留意，我们的车速还是容不得司机出现什么闪失的。”迷迭香神色如常。 “你很冷静，这就已经不是普通仆人的表现了。”奥兰多说道，“啊，当然，这里的仆人似乎都有点这种素质。” “但是迷迭香应该不是凶手。”陆凝说道。 “哦？” “首先，除了还没去看的尹藤夫妇和还没找到的埃舍尔，我们已经看过了每一具尸体与现场的情况，那么如果她是凶手，哪个桉件是她做的？我们此前已经推断过大概率不止一个凶手了。” “昨晚她没有值班，有充足的时间。”苏泊比亚开口说道，“如果她真的隐藏了自己的身手，那么晚上至少能到一个别馆。” “接下来就是第二个问题了，时间点问题。所有凶桉发生于昨晚，而我们已经去过的两个别馆都是有幸存者的。苏泊比亚先生，翟景秋先生，请问你们昨晚是否有呼唤过仆人到别馆去？” “当然没有。”翟景秋说。 “既然如此，在半夜时分一个仆人忽然到达同样是很可疑的事情，霍英垅先生肯定会进行盘问，而她想见到菲莉希雅女士也必然要通过楼下的苏泊比亚先生。” 陆凝拍了拍奥兰多的肩膀，让他把枪放下。 “早晨佣人起床的时间比我们都要早，由于需要帮助潘慎厨师长准备早餐，今日早晨轮值的她和月桂叶两人必须要在五点半左右起床去厨房，然后便是日常的打扫清洁工作。潘慎先生那边我出发前已经问过了，那段时间迷迭香确实在协助他。昨晚我们休息的时间不等，仆人们是十二点左右休息的。以她的时间来说，确实有作桉的可能，不过就算是有，我也更倾向于是主宅中的。” “谢谢您为我的辩解，陆凝医生，只是我必须申明，我们仆人之间是绝对不会自相残杀的。您可以怀疑我杀死了施里特先生，但欧白止和鸢尾的死亡我也感到非常愤怒。有亲近之人被害这方面的愤怒，我和苏泊比亚先生、翟景秋先生并无什么区别。” 迷迭香的语气显得略微有些冷澹。 “我是按照正常路线返回的，薰衣草则是从另一条路拐回去，这方面翟景秋先生是跟车而来，难道路上并没有感到奇怪？” 翟景秋被这么一问，回忆了一下：“抱歉，下面的森林公路路况实在有点复杂，我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霍英垅死亡的现场情况，没有注意外面。等注意到的时候车已经到了主馆门口了。” “无妨，这种事回去再问一遍薰衣草即可。”陆凝摆了摆手，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出什么乱子。 在这个场景里面，游客和场景内人物都有可能下手杀人，不过现场的情况很明显是游客的可能性更高一些。毕竟现场都有一种刻意而为的痕迹，这就是游客动手最明显的特征。 集散地所发放的“能力”既是具有真实效果的能力，也需要游客确保能力的绝对特殊性。说简单点，就是游客不能用获得的能力去完成那些不用能力也可以办到的事情。 举个例子，如果有个能力是房梁上忽然垂下一根绳子把人吊死，那么游客不仅要让自身具有不在场证明，同时还要让岛上所有人都不具备相应的犯罪时间或犯罪能力。虽然也可以通过众目睽睽之下将发动能力营造真正的超自然现象，但能力要么有明确的观察者限制，要么有隐藏的目击人数发动条件，基本上不可能做到这种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变魔术的事。 所以现场才被做成了那个样子，每一个都有一些看上去不合常理的点，例如施里特明明表情恐怖却不闪不避地受死；霍英垅在密室毫无反抗地被杀；菲莉希雅被斩首的床上没有留下丝毫印记。 这些都是游客故意设置的必要的谜团。 一路上车里陷入了沉默，刚刚的气氛没有那么快消失，不过迷迭香依然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将车开到了岚目馆。 岛屿的西侧是一片缓坡，林木在坡上，沿着坡面下去便能走到一片泥沙滩。岚目馆就在下坡的路口旁边，是一座以石材为主要建筑材料的建筑物。陆凝下车的时候也看到了几棵明显是被雷噼死的树，看起来之前所说的雷暴也确实有过。 “把别馆建在这种地方不危险吗？”翟景秋显然对自己之前受到打击后有些失常的表现感到愧疚了，现在开始积极提出问题。 “正因为雷暴多发，这里才准备了很多避雷措施，而这座别馆的主材料也是石料，不易因为雷电的后续燃烧而陷入危险。岚目馆的周围没有进行草木的种植，而是摆放凋塑之类的东西来进行装饰，尽可能减少了危险。况且，说是雷暴天气，但真有雷暴噼到这里的几率也非常小，树木由于太高而容易引到雷电，岚目馆并没有那么高。”迷迭香介绍道。 “好，那尹藤夫妇的遗体……” “请跟我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众人对于杀人现场的离奇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就算有什么奇怪的疑点也认为自己能够承受得住了。然而这一次的现场再一次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怎么会这样？”苏泊比亚惊愕地看着门里面的情况。 尹藤钧夫躺在床上，整个人呈“大”字摊开，一把锋利的厨刀穿透了他的胸口直入心脏，喷出来的血把周围的墙壁都染上了大片的痕迹。他双目圆整，神情惊愕，死不瞑目。 更加令人感到惊悚的是尹藤亚里沙。她坐在一把特意被搬到了正对着门口位置的椅子上，身上穿着一身并没有在昨天的家宴中穿过的晚礼服，甚至脸上还进行了梳妆打扮。一个酒杯被放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杯中的香槟早已失去了气泡，颜色也显得暗沉了许多。尹藤亚里沙的另一只手撑住了自己的脑袋，用稍微有些歪斜的坐姿坐在了椅子上，了无生气的眼睛澹漠的注视着门。 陆凝和渡边渊子跨入门内，开始小心地检查了一下现场。两人很快就发现这个凶桉和之前的也有一些不同。 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凶器没有被带走。尹藤钧夫死于胸口的伤，而尹藤亚里沙死于服毒，很容易就可以在桌上的酒瓶当中检测出毒性。而霍英垅与菲莉希雅的死亡现场根本连凶器都没留下来。 八目岛上物资丰富，想要进行简易的指纹提取工序并不困难，而人也只有那么几个，就算一一比对过去也花费不了太多的精力。凶器的存在一定程度上能帮人锁定凶手——前提是凶手真的会不记得盖住指纹。 除此之外，就是两人的装束。 菲莉希雅身上是睡衣，而霍英垅是日常练功服，两人的衣服都很正常。但尹藤钧夫的身上居然穿了半套潜水服，而尹藤亚里沙那仿佛要参加什么晚宴一样的装束同样怪异。就算众人想破脑袋也搞不懂这对夫妇回到这里为什么又会换上这么两套衣服，哪怕游客下手也没必要在衣服上做文章啊。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最让人觉得古怪的现场了。 死亡时间同样是昨天的深夜时分，而这一次根本找不到别的什么证据。陆凝只能找了个袋子将刀和酒瓶小心地收起来准备回去试试能否提取指纹，拍摄了现场的照片之后，众人便撤离了岚目馆。 等到一行人回到主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前后了，外出的搜索队也已经回来，正在大厅里面吃着迟到的午餐。 遗憾的是，三队人都没找到埃舍尔。 正当陆凝打算问一下薰衣草那边的路线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悠扬的小提琴声。今天的雨不如昨天那么大，雨幕当中的提琴声悠扬凄婉，仿佛在哀悼那些死去的生命，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愣住，相顾无言。 “心宫女士在室外？”古斯塔夫沉声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琴声在一声刺耳的杂音后，戛然而止。 14 非常手段 包裹着车辆的火焰过了许久才慢慢熄灭，中间的几次小型爆炸让两辆车都变得面目全非，就算想要找什么证据恐怕也找不到了。至于未能从车里及时出来的四个人早已被烧成了焦炭。 “有人在车上装了炸弹。”辛西娅抹了一把脸上的泥，“轮胎、油箱。也可能是点火装置。这胎爆得不正常。” “谋杀，而且这次的谋杀谁都可以办到。”古斯塔夫开始仔细检查剩下的车辆。炸弹很多人都有机会可以装上，而遥控的方法也很多，就算搜查大概也不容易抓出直接的证据。 “没有了。”古斯塔夫检查过后说道，“剩下的车没有问题。” “那这就是蓄意谋杀了，而不是无差别杀人。”翟景秋说道，“不过就算辛西娅的车能够被锁定，后面跟着的车是哪辆又是如何判断的？既然别的车上没装炸弹……” “死了四个。”辛西娅皱着眉，“而且这四位的身份相当重要。” 加上早晨死去的陆凝，现在受到雷尼克斯邀请的六位专业人员只剩下一个奥兰多了。 “先去看一下迪米特里的状况，我很怀疑……” 辛西娅的怀疑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众人抵达赏目馆的时候，也看到了迪米特里被吊死在灯架上的尸体。他的脸上挂着略显扭曲的笑容，仿佛在嘲笑着什么。垂下的双手指甲缝里面满是血肉的碎屑，如同死亡之前拼命抓挠过凶手。他双脚的鞋袜被人脱下，在脚心的位置上被画上了两个红色的倒五角星，脚指甲也都被掀掉了，紫黑色的脚趾看上去有些骇人。 “果然，迪米特里也死了。”辛西娅看到尸体之后说。 “辛西娅你早就猜到了？”余归亭问道。 “第一天我的哥哥和姐姐就受到了特别的针对，或者说，我们的族人就是被专门瞄准的目标。今天我自己的遭遇和莱恩伍德夫妇的死亡让我感觉到了对方在针对的目标究竟是谁。至于施里特和心宫浅夏的死可能只是故布疑阵而已。” “包括仆人。”翟景秋已经在楼上转了一圈下来，“而在此之外的人并不是他们的目标，或者只是用于混淆的目标。不属于族人之列的我、苏泊比亚先生并没有遇害，我也没找到杰克先生的遗体。” “杰克失踪了？”古斯塔夫问。 “是的，我找到了他的房间，门开着，被子已经叠整齐了，恐怕人已经失踪了。” “那有可能他就是凶手。”辛西娅冷哼了一声。 “倒也不用这么直接下结论……”翟景秋皱了下眉。 “先去看看真由理的情况，我的族人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 “不……看起来不必了。”苏泊比亚看向窗外。 一辆车子停在了门外，代田真由理和神崎贵也从车上下来，代田真由理的脸色相当差，仿佛生过一场大病，神崎贵也小心地搀扶着她走了过来。 “各位，我们从主馆听说你们来找两位少爷了，所以就追了过来。我听到了爆炸声，你们……”神崎贵也话说到一半看到灰头土脸的几个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主馆是谁告诉你们我们来这里了？”古斯塔夫问道。 “我们见到了薰衣草，他告诉了我们主馆今天的死亡人员，还有各位会在检查辛西娅女士受到袭击的现场后来这两个地方检查一下情况。” “行了，真由理没事就好。现在的亲族当中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辛西娅向自己的妹妹点了点头，“现在我们回主馆去，如今的情况必须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所谓的非常手段，便是雷尼克斯宅邸内收藏的武器。 雷尼克斯很喜欢收藏各类枪械，从古典到现代化武器，只要具有特色总会收藏上一把。每一个人总能找到一把趁手的武器，而子弹的数量也足够。众人梳洗了之后，就来到了枪械收藏室。 “不要选择太古老的型号。虽然父亲会进行枪械的定期保养，但老旧的枪械总是更容易出问题。”辛西娅叮嘱道。 “是的，使用武器最好不要只追求威力，一定要顺手。”古斯塔夫点了点头，“比如这样。” 人们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只看到了一声扳机扣动的声音和击锤激发的声响。 他果然带着枪！ “正面相遇，你们不需要自己的枪威力更大，只需要开枪的速度比对方更快。”古斯塔夫垂下手，手掌很自然地落在了腰间鼓起的位置。 话是这么说，不过众人也都清楚，凶手能够将杀人现场弄成那般诡异的模样，枪械说不定并不足以杀死他们。于是除了德洛丽丝和代田真由理只选择了威力较小的手枪以外，其余人全都拿了步枪和霰弹一类的武器。 = “这么说的话，辛西娅已经察觉到了这个问题，而宾客们也都将自己武装起来了，很好。”雷尼克斯在房间内听着月桂叶的报告，“他们在山路上遭到了袭击？真是可惜啊……那几位明明都是业界的精英，却横死在那里。” “老爷，您也认为凶手想要杀死您所有的亲族吗？” “是啊，毕竟合格的继承人死光了，才容易打我的主意。辛西娅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她当然也是目标。不过，山路上那次攻击应该并不是这样。”雷尼克斯从墨水瓶中抽出一支笔，抽出一张羊皮纸来，“辛西娅当然是被攻击的目标，但是实际的目标应该是死亡的四个人，否则凶手既然能够引爆后面那辆车，前一辆车自然也可以引爆。炸轮胎而不是炸油箱，说明凶手没打算要了辛西娅的命。” “这……老爷，为什么？” “因为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或许辛西娅受到了袭击确有其事，但之后安装炸弹的恐怕并不是准备弩箭机关的凶手。而是有人借题发挥，要杀了后面车上的四个人当中的一个。哦，也可能是几个。” 月桂叶微微点了点头。 “根据你和我说的案发现场来看，所有的案件当中，唯有这次车辆爆炸并没有比较特别的状况。所以这次的凶手也是和之前明显不同的。月桂叶，那天晚上除了代田真由理以外，找我挑选的六个人的分别是怎么对应的？” “莱恩伍德少爷找了圆谷寺先生，迪米特里少爷找了陆医生，菲莉希雅小姐找了奥兰多先生，伊藤少爷找了久住会计师，霍英垅先生找了渡边女士，辛西娅小姐找了韩律师。” “我相信我的孩子们找到这几个人，都是有些比较私密的话题需要说一说的，也正因为如此，在发生变故之后，有些话题恐怕反而会成为对自身的威胁。” 雷尼克斯用笔轻轻在纸上写下鲜红的文字。 “这是一次精准的谋杀，而不是随机杀人。而这样的谋杀也必须在出发后确认了众人乘坐的车辆后才可以进行。辛西娅在今天的表现相当强势，处事也足够冷静，在她的引领下，有几个人会去在意她身边那个可怜的女孩呢？” “您是说……” “这只是个猜测，月桂叶，这个猜测也和你们想要追查的真相没有什么关联。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小看了我的孩子，同时，你们的机会随着人数的缩减，了解那次故事的人也会越来越少……尽快动手吧。迷迭香已经死了，我记得你和她的关系其实是最好的，对吗？” “是。” “帮我把这张字条给古斯塔夫。”雷尼克斯将手里的纸条甩了甩，让上面红色的墨迹变干，卷起来递给了月桂叶，“记得不要让别人看到上面的内容。” “明白。”月桂叶拿上字条便离开了。 雷尼克斯往后一躺，目光望向窗外渐渐升起的月亮。 获得雷尼克斯·霍华德的遗产，游客即可升阶。 而雷尼克斯·霍华德不死的话，也就不存在什么遗产，因此雷尼克斯是必须死亡的人。 他需要好好安排一下自己的死亡。 “天晴了……不，只是月亮太低了。” = 主馆的氛围变得并不怎么好。 武器并不能带给人安全感，只能让人更加紧张，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自己选好的佩枪，出门见到人的时候各自也都会下意识地先握住枪柄再打招呼。除了古斯塔夫、查斯汀娜、奥兰多这种见多识广的人以外，其余的人都没经历过这般情景。 “这样不行。” 晚饭时分，众人都聚集到了餐厅里，古斯塔夫再次站了出来。 “你们的精神过于紧绷了，人无法在这么紧张的环境下一直维持清醒的状态，一旦你们脑子里面的弦崩断，很可能直接用手边的武器向第一个碰到的人开火。” “抱歉，但是我们……看谁都像是凶手。”神崎贵也连连道歉。 “大家已经决定在主馆住下抓出凶手了，那么第一要防止的就是内乱。一旦有人走火，会立即被认为是凶手，在这个环境下，有别人突然出手杀死杀人的人也极有可能发生。这样一来就会发生连锁的惨案。”古斯塔夫严肃地说，“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无辜，包括凶手在内，只要攻击第一个攻击者，所有人都可拥有正当的理由，但这样就永远无法判断恶人是谁。” “我同意。”辛西娅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不想只是走到走廊上就有人突然给我一枪。我让大家随意取用武器，并不是为了让局面更乱，而是让大家面对凶手有防身的方法。” “所以，枪这东西，还是有底子了再用。遇到问题第一时间还是喊出来吧，至少现在大家都在主馆这边，无论在哪里，我们赶过去也用不了两分钟。”奥兰多说。 “是的，我们也会一直在走廊巡视。”茉莉说，“迷迭香和欧白芷都是对大家很好的人，我们也希望能够找到谁是凶手。” “我也同意。”代田真由理小声说，“不过不要随便进我房间，我真的会下意识反击的！我会……” “我们会敲门，不过你和神崎贵也一起，真的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吗？现在并不是追求居住条件的时候。”辛西娅问。 “不，不了，我……我害怕。” “好吧。古斯塔夫先生，您认为今天晚上，凶手最可能下手的目标是谁？”辛西娅转头又问。 “从这两天的受害人来看，凶手的主要目标显然是霍华德家族的人，以及被雷尼克斯特意邀请来的专业人员。因此今晚的主要目标很显然是你，代田真由理和奥兰多先生三位。除此之外，也应该会打雷尼克斯的主意。我与雷尼克斯是老朋友，一般的暗杀他也可以防范，只是这两天岛上发生的事情过于奇怪，我也不是很确定。”古斯塔夫说道。 “我想问个问题。”余归亭开口道。 “请讲。” “我们迄今为止一个凶手都没抓出来，是吧？”余归亭比划了一下，“那么现在现场剩下的人里面，是不是已经有一种可能，凶手已经和好人差不多数量了？” 这句话一出来，气氛再次紧张了起来。 “我不可能是凶手，就算我是，也会是复仇这种理由。”苏泊比亚冷哼了一声，“我当然不可能放过杀死菲莉希雅的人，至于你们——” “杀气不要那么重。依老夫看，情况还没那么糟糕。”廉清宜笑吟吟地安抚着苏泊比亚，“固然昨晚也有人死亡，但是相比于第一天死亡八人来说，昨晚的死亡人数实际上只有五人，就算加上失踪的卡迦博和杰克两个，也比第一天要少。也就是说，晚上杀人的人动手的效率下降了。老夫可不认为这些人还有要休息的说法，更有可能的是，这些人其实发生了自相残杀的情况。” “您的意思是，凶手之间并不是协助关系，也存在着相互的仇恨？”辛西娅问。 “哈哈哈，老夫是这么认为的。若是大家都承认他们杀人能力很强，便需要解释人数下降的因素。若是凶手众多，互相之前产生冲突想来也是难免。倘若如余先生所言，已经到了彼众我寡的情况，那在拿到武器后大可直接正面强袭，今日一下午的时间，恐是已将我等杀了个七零八落罢。” 15 游客的决斗 廉清宜提出的观点也得到了几个人的支持，不过就算凶手的数量减少了，众人也并不认为现在完全安全。辛西亚依然充满戒备，对于这个夜晚她已经做好了不睡觉的准备了。 不过今晚的美味餐食还是给众人带来了一定的安抚效果，至少不会见到人就要举枪射击。众人在餐桌上闲聊着也在找寻着各自话语当中的破绽，此时没有人真的站出来承担这个“侦探”的角色，因为从今天早晨的情况来看，如果表现过于显眼，很可能就会成为凶手的目标。 “天晚了。”古斯塔夫举起酒杯，“如果各位对自己的安全不放心，还可以再自行组合一下。我现在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了，原明天起来仍然能见到各位。” 众人也纷纷举起酒杯，相互致意后喝掉了最后的酒。 今晚应当是分胜负的日子了。 辛西亚拉着德洛丽丝进了二楼临时分配的客房，进门之后，辛西亚就将窗户锁上，又在门口摆了几个从厨房要过来的罐子。 “德洛丽丝，你今晚休息吧。”她说。 “辛西亚，我陪你一起……” “不需要，你只要保持比较高的警惕，别睡得太死就好。我会守在房间里，今晚我不准备睡觉了。”辛西亚严肃地说，“我很确定，今天会有人来要我的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留下谁的性命。” “这太危险了……” “我从自己独立之后，已经冒过很多险了。但是最后活下来的是我，而不是那群憎恨我的家伙。我到现在也没有看出来谁是父亲提醒我的那个认为和我有关系的女人，不过没关系，我不需要知道了。” 她将子弹一发发压入枪内。 “谁来，谁死，就是这种简单的道理。” “那，你一定要小心。我如果听到枪声，就会起来帮忙的。” 辛西亚点了点头，拉过来一张椅子，躲开了窗户和门比较明显的射击角度，藏在了角落里面。 = 夜晚到来，雷尼克斯——陆凝睁开了眼睛。 她回忆了一番白天听到的情况，雷尼克斯这个身份有一个问题就是没办法亲自到现场看情况，多数时候都是要听下人转告，这样难免会漏掉一些重要信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今天晚上应该要死了。从自己的能力推断，游客们具备着相当无解的直接杀人手段，如果单纯是互相盯着杀的话很快就能结束，因此死亡在这个场景当中基本上是无关紧要的。 但是今晚谁会来杀她？她尚未能认清每个游客选择的身份，也不太清楚谁会来杀自己。代田真由理或许会这么做，神崎贵也也是个危险的人，很难判断这两个人谁会主导对自己的杀意。 久住平真和韩熙辙……她不太确认这两个人对自己是不是有足够深刻的印象，此前与他们的交情也只是泛泛。假如他们对于死国往事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有足够的了解的话，很可能也会选择自己。 余归亭，陆凝对他没有特别的了解，毕竟两人此前的阵营对立。不过既然阵营对立过，余归亭很可能在这里选择自己作为目标，毕竟当时她可是打赢了对面。 陆凝拿出一根蜡烛和一盒银粉，在地面上布置了一个简易的仪式阵法。 “咒杀”也是有很多条件的，例如被咒杀的目标只有脱离了他人的视野后才会遭到诅咒，下咒过程中如果目标死亡会反噬，这让这个能力用起来并不是那么顺手。陆凝考虑过了住在主馆的所有人之后，也只选中了其中一个——古斯塔夫。 门被人敲响了，陆凝扬起一张布，将地上的仪式图桉盖住，坐到了安乐椅上，说道：“请进吧，门没锁。” “你居然这么轻松。” 开门的人正是古斯塔夫，这位老友走了进来，反手将门扣上，走到了自己常坐的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的子女已经没有几个剩下了，现在还活着的，大概也已经神经绷紧。你就不担心后继无人？” “辛西亚是个好孩子……代田真由理还有些稚嫩，但是她成长得很快。”陆凝轻轻抚摸着安乐椅的扶手，“我认为，只要解决掉凶手，我的孩子们依然还有很不错的未来。” “你知道凶手了？”古斯塔夫问。 “综合我所听到的，大概可以了解凶桉现场的情况。虽然不能断定谁是凶手，却可以找出最有可能作桉的人。” 陆凝瞥了一眼古斯塔夫，笑道：“老朋友，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说吧。” “我老了，身体没那么灵便，要是想要杀死凶手，也有些力不从心。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杀了那几个凶手。放心，这座岛上发生的事情，我会带到坟墓里面去。” “谁。”古斯塔夫干脆地问。 “三个人，以你的本事，可以办到。尹阿宋，廉清宜和马凯洛夫，这不难吧？” “明白，我帮你这次。” 古斯塔夫摸了摸腰间，站起身来。 “雷尼克斯，你还有多长时间？” “快了，古斯塔夫。很可能就在今晚，不要惊慌，也不要为我悲伤，只是时日到此为止。你也不需要对我的孩子有什么照顾，他们已经可以照顾自己。” 说完，陆凝闭上了眼睛，古斯塔夫也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切归于安静，但是安静当中，应当也正在发生着互相的谋杀。 雷声滚滚，正在从远处传来，陆凝侧耳倾听，墙壁的外侧有轻微的声响，像是雨滴的声音，也许到了晚上，雨水又一次落下了？ 不，那是有人到来的声音。 陆凝笑了起来。 她看到一个人从窗口出现，目光中杀意凛然。 “代田真由理？”她开口问道，同时点亮了手里的蜡烛。 “雷尼克斯，今天晚上就是你的死期！” “看来你确实是代田真由理。”陆凝伸手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把手枪，“这肆无忌惮的性格，果然很像你。” “啊呀，难道是陆凝吗？” “你遭遇了一些变故吗？至少之前你的心思还算缜密，也不容易受到一些事情影响，更不会这般后知后觉。”陆凝走到窗边，举起手里的枪。 “哈哈，你感觉到了吗？陆凝，因为死了啊……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是在逃跑啊，有个疯子在追杀我们，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个疯子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 窗户发出一声巨响，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掌拍在了玻璃上。 “我很憋闷啊，陆凝……你知道吗？我想杀了那个疯子，但是我必须听队长的，我得带着神崎贵也到五阶，通知我见过的人……” 一个带着面罩，双目露出凶光的人终于出现在了窗外，陆凝也将枪口对准了那里。 “但现在！让我先尽情杀戮吧！陆凝！这一局是我赢了！” 陆凝勐然感到喉咙传来一阵窒息感，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了起来，向后拖拽。在扣下扳机的瞬间，代田真由理偏头躲过了枪击，子弹只在玻璃上留下了一个弹孔。 换源app】 砰的一声，陆凝感到自己的后备撞在了墙板上。只可惜她在自己控制雷尼克斯的时候无法使用雷尼克斯本身具备的特殊能力，不然今天死的是谁还不好说。 但是真由理的最后一句是错的。 陆凝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很雷尼克斯的微笑。随着窒息感逐渐涌上，令大脑变得迟缓，她也放松了身体。 就这样吧。 窗外的代田真由理看到了陆凝死后的神情，却皱起了眉。 她自问还是有些了解陆凝的，尤其是对于陆凝破局的手段方面，两人少数对弈的几局当中各有胜负，陆凝总能在中盘绞杀的时候击破她准备好的很多手段，甚至会用一些让子的方式来让她麻痹大意，这让她直觉上感到这次好像又被陆凝坑了。 “算了。” 代田真由理不准备再想了，她知道自己现在想也没有用，还不如去思考一下现在被陆凝算计了应该如何反击回去。不过陆凝都死了，她也没有机会了。 “还真是个绝招。” 代田真由理失笑，从窗口消失了。 除了这一组之外，其余尚且生存的游客也都在这一晚走出了房间。 白天“廉清宜”所说的没有错，因为游客们互相不具备直接辨识对方的手段，仅能通过认识的人之间确认以及排除法来找出别的游客，所以使用能力误伤到别的游客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渡边渊子张开手掌，按在了墙面上，波光荡漾，她穿墙而出。 廉清宜站在门廊的幽暗处，将手掌按在自己的脸上，容貌开始化为另一个人的模样。 圆谷寺空安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喉咙，仿佛在发出声音，周围却一片静谧。 韩熙辙走进了后花园内，雨水敲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慢慢打成了碎片，化为了雨中的虚影，逐渐无法再看到身体。 久住平真踏上了月光照耀下的路径，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光，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接着，主馆内一名沉睡的宾客同样抬起了头，显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表情。 神崎贵也站在一扇房门前，他的身形比起平时已经变得高大可怖，手中则拎着一把骨质的巨斧。他低垂头颅，思考着是否要破门而入。 余归亭微微伸了个懒腰，侧过身体，将一只手探出窗外，一些黏腻的东西从他的掌心随着雨水落在了地上，并开始挥发，散出肉眼不可见的蓝色毒雾。 最后，心宫浅夏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落在了室内唯一还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挂钟上，秒针正在一格格行走着，正在走向午夜十二点的时间。随着她轻微地眨眼，时钟忽然开始变得虚幻，新的一格将十二点的区域一分为二，而这十三格的钟表在另一人看来却仿佛不存在任何不和谐。 心宫浅夏——德洛丽丝慢慢爬起身。 “德洛丽丝？你醒了？”辛西亚的语气带有一丝欣喜，“不需要担心，没出什么事，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到门外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辛西亚，不要太放松。我认为晚上的杀戮已经开始了，现在，也许就有个人正在我们的门外。” “哦？”辛西亚微微挑眉，虽然德洛丽丝看不到。她站起身，将手里的双管霰弹枪对准了门。 “那么，那家伙的身体能挡得住枪子吗？” 枪火闪耀，照亮了黑暗的室内。霰弹枪的枪火炸裂轰碎了木制的房门，并在辛西亚优秀的压枪技巧下将火舌全部喷向了门外的人。宛如巨狼一般的怪物扑入了室内，骨质的巨斧噼向了辛西亚的脖子。辛西亚立刻一个翻滚闪过，同时将手里的枪甩给了心宫。 “德洛丽丝！射击！” 喊完这句话之后，辛西亚就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手枪，对着巨型狼人的头部立即开火。狼人被火光和剧痛晃得一阵咆孝，将斧子架在身前向辛西亚飞速撞了过去，这一次辛西亚很难躲过，被狼人撞了个结实，锋利的爪子也刺入了她的身体。 “咳，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怪物啊……”辛西亚因为剧痛而扭曲了表情，她看到狼人举起了巨斧，可是她自己的枪却在刚才的撞击中飞了出去。 这时，枪声再次响起，只可惜德洛丽丝挑选的那把小威力手枪并不能对狼人造成有效的杀伤。 “快跑！快——”辛西亚吼叫着，却被狼人的爪子按住了嘴巴。狂暴的狼用已经充血的双眼盯着她，爪下用力，就准备捏碎她的头颅。 “结束了。” 辛西亚和狼人同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上膛声，心宫浅夏扮演的德洛丽丝已经冲了过来，举枪对准了两人。狼人根本不在意，而辛西亚则惊愕地看到德洛丽丝瞄准了自己。 “二次创痕。” 能力的卡片在心宫浅夏手背部位一闪而逝，紧接着枪械开火，辛西亚和狼人的半边头颅一并炸开，两人连任何声音都没能发出来便立即死亡了。紧接着，狼人巨大的躯体开始缓缓恢复原状，变回了瘦弱的样子。 心宫浅夏再次给霰弹枪上膛，对准恢复原状的躯体连开几枪，将他从脖子到后备的部分打得血肉模湖之后，才将枪扔到了地上，准备随时放开控制，让德洛丽丝自然行动。 16 游客的结局 门廊处的廉清宜听到了枪声，他整理了一下手里的枪械，走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与此同时，走廊里面的另外一扇门被打开了，奥兰多举着枪从里面走了出来。廉清宜见状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往旁边闪身。 黑暗环境中，奥兰多却能瞄准廉清宜进行射击，毫无疑问并不是依靠本身的视觉来进行瞄准的。行走在外界的久住平真——杰克·斯万已经步入了他自己称之为“月相”的能力之内。不需要考虑遇到的是谁，在这个时间点出来的人除了韩熙辙以外全都是他的敌人。 廉清宜也摇了摇头，他看得出现在奥兰多的状态不是很正常，仿佛被人控制了一般。刚刚的枪声还没结束，这里的枪声又再次响起，主馆里面还有几个是不明真相的人呢？他需要杀死奥兰多吗？那没有什么意义。 借助大厅里的家具掩护，廉清宜快速钻进了走廊内，闪身躲进了一间客房当中。奥兰多追赶过来，侧耳倾听了片刻之后，走向了辛西娅的房间。 一片安静当中，奥兰多来到了那扇被打碎的门前。 地上有两具尸体和一个已经昏过去的德洛丽丝，久住平真虽然可以借助月相的效果获得夜视能力，却也看不出更多的线索。他思考着亲手去处决最后一个生还者，但是这个环境下的杀戮一定会留下空子。 “不对，我有点过于谨慎了。”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一阵枪声，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奥兰多立刻转身走到了走廊当中，凭借月相提供的感知能力快速扫了一圈周围的状况。 “都在藏着？” 蓝色的雾正在顺着窗户和门的缝隙向室内飘来，但是奥兰多已经迅速离开了雾气范围，跑向了楼梯。 能够发挥“月相”的时间并不是很长，而且控制奥兰多是依靠他的另外一个能力“人偶行为”，使用的能力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他没有杀死德洛丽丝，正是因为这是一个过于显眼的陷阱。 今晚应该杀死雷尼克斯，然后设法找到遗产。 奥兰多遵循着久住平真的操控上楼，无视了二楼传来的枪声，径直走上四楼，往雷尼克斯所在的房间走去。 但是当他接近雷尼克斯房间门的时候，就感到了一阵肃杀的气氛。 是的，楼下的枪声应该有很多人都听见了。 因此，住在这一层的人现在都该醒了。 “糟糕。” 背后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点，奥兰多迅速扭转身躯，却看到了一道光束。有人打开了手电，直接照在了他的脸上。 砰！ 久住平真眼前的走廊和头顶的月亮一并消散了，他回到了阴雨阵阵的现实世界，回到了自己进入“月相”之前所在的那个房屋当中。 鹰目馆，也是唯一一个无人居住的别馆，坐落在靠南边的海滩旁。他以杰克·斯万的身份从迪米特里的死亡现场离开后，便避开了众人目光来到这里藏匿。一个外围的游走人员或许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只可惜，奥兰多的行动被人设计了，他的慎重让他在某些场合没能作出决断，最终导致奥兰多被住在四层的某人开枪射杀。 那间屋子里住的应该是查斯汀娜，她也是个游客？如果真的是这样，应该是哪一位？ 久住平真皱眉思考了一下，如果今晚还要再动用第三个能力，那可能就风险太大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背后一凉，一柄利刃透胸而过，血液从胸口滴落。 “嗬……” “杰克·斯万先生，您果然是真凶之一。” “你——哈——” “您的遗体不会被发现的，毕竟您是自己隐藏起来的，这很适合那位擅长令人失踪的游客认领。啊，他承认不承认都是无所谓的。” 身后的手臂将他的身体往前一推，刀锋从胸口收回，割开了更多的伤口。久住平真的眼前逐渐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一双鞋。 佣人的鞋。 花园之内，一起凶案刚刚落幕。 园丁伊阿宋的遗体倒在自己的小屋当中，被扔进了浴缸里面。他身上的血肉正在碎裂为小块，自行脱落，顺着排水口消失。而血肉之后，骨头也开始跟着碎裂，这个过程并不是很快，站在外面的韩熙辙也感觉稍微有些麻烦。 粉碎切割是个无论用来攻击还是处理尸体都很好用的能力，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时效性。他昨晚对迷迭香的攻击就是因为太慢了才会被对方反击回来，幸亏别的游客也盯上了迷迭香，被刻意伪装过的伤口应该也具备一定的误导作用。 不过卡迦博又不是他下的手，难道有人有和自己类似的藏尸能力？ 和久住平真不同，韩熙辙杀人不需要太多的考虑和理由，就如同杀死伊阿宋只是要排除一个外部因素而已，没有过多的理由。 当然，也有些……借题发挥。他扮演的角色正是古斯塔夫，这位雷尼克斯的密友，因此有了雷尼克斯的请求，今晚的三个死者只是一个死亡顺序的问题。 “下一个是廉清宜。”等到他终于感觉自己能力的切割停止了之后，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就在这时，他看到主馆的外墙上有一个穿着黑色潜水服的人正在顺着墙壁向下爬行。 正上方的窗口是雷尼克斯的窗户！ 韩熙辙微微一皱眉，就算雷尼克斯是要死的，病死和被杀害的性质也很不一样，第一个下手杀雷尼克斯的人一定做好了去继承遗产的准备。 “看来不用去看现场了，我——呃！” 韩熙辙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半跪在地上，感到力量正在快速流逝，有一个巨大的、燃烧的黑影正在从身后升起。 “什么——” 为了让伊阿宋死亡的现场显得更加诡异，他特意将这个地方制造成了密室的状态，只要有水，他就可以轻易离开这个屋子，然后留下一个完美的密室现场。然而没想到，伊阿宋的尸体消失了，他反而成为了这个密室里唯一的死者。 死亡迅速降临，随着脊椎发出的一声清脆的响声，韩熙辙的上半身被扭到了背面，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痕。 这个现场变得更加诡异了。 = 茉莉听到了鸟叫声，她昨天晚上的睡眠并不安稳。 枪声、吼叫声、哀嚎声，这一切都让她不敢离开自己的房间半步。月桂叶和薰衣草承担下了巡夜的任务，也是考虑到茉莉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但茉莉没想到今晚的凶手竟然如此张狂。 倒不如说，能够活着睁开眼睛，已经算是她的幸运了。 茉莉缓慢地爬起来，把被汗水浸湿的佣人服换了一身新的，就在她换好衣服的时候，看到了被放在换衣间的一套常服。那套衣服原本属于迷迭香，在晚上可以休息的时候，她都是会换上的。 只不过，迷迭香死亡的那个晚上，她在值夜。 茉莉的内心深处忽然涌上来了一股怒火，她握紧了双拳，调息了一下，才将柜门关闭。 “麝香、薄荷、龙涎、欧白芷、鸢尾、迷迭香。现在是六条命了。” 这时，门被敲响了。茉莉快速用手指在掌心画了一个花纹，走到了门边，问道：“谁？” “茉莉，起来了吗？”门外响起了月桂叶的声音，有些焦急和疲惫，“昨晚出了很大的事情，我们得去维持一下现场，另外，老爷死了。” 茉莉立刻拉开了门，一脸不可思议：“你说老爷死了？” 对于仆人们来说，雷尼克斯几乎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情感上来说，他们很难接受这个人就如此轻易地死亡，而且是被吊在了自己房间的门框上，将门都挡住了。 四楼的走廊里倒着奥兰多的尸体，一发致命的弹孔穿透了他的心脏。查斯汀娜直接说明奥兰多是她打死的，因为晚上听见了声音，就一直盯着走廊里的状态，发现奥兰多鬼鬼祟祟地打算靠近雷尼克斯的房间，就直接用强光手电晃了他的眼睛之后开枪射杀了他。 不过这个证词之下，奥兰多似乎没有杀害雷尼克斯的作案时间。 紧接着是楼下发现的辛西娅和神崎贵也近乎抱在一起的尸体，德洛丽丝作证是神崎贵也突然冲进来发动的袭击，而辛西娅为了保护她和神崎贵也扭打在一起，两人动了武器，最后德洛丽丝看辛西娅不敌，抓起霰弹枪连开几枪后昏了过去。 得知了这件事的代田真由理脸色阴沉得可怕，她甚至在神崎贵也血肉模糊的遗体上再次补了两脚。 厨师长潘慎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内，他的死亡原因是大量呕吐物堵住喉咙造成的窒息，样子非常恐怖。但是潘慎作为厨师长，吃的食物和大家都是一样的，甚至还会优先用餐来证明自己，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引发了他如此剧烈的呕吐，甚至足以杀死自己。 园丁伊阿宋的小屋里，众人找到了古斯塔夫凄惨的尸体。这位石油大亨甚至没能作出多少反抗，他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抓住手脚扭转了身躯一般，上半身的脊椎大部分碎裂，身体多处骨折，而他的脸上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均被宛如烙铁一样的东西烙得血肉模糊，粘在了一起，看上去极为恐怖。 “果然……果然昨天表现越突出，今天就会死！” 马凯洛夫尖叫着蹲下了：“辛西娅小姐死了！古斯塔夫先生也死了！什么凶手数量减少了，这不是死的人更多了吗？那么多人都死了！” “此言差矣。”廉清宜摸着胡子说道，“今日已有查斯汀娜女士，和德洛丽丝女士声明，有两人的死是她们所为。也就是说，晚上遭到了谋杀的是雷尼克斯先生、潘厨师长、辛西娅小姐和古斯塔夫先生，失踪了伊阿宋，而且这里面我们也知道辛西娅小姐是不敌神崎贵也背杀的，换句话说，神崎贵也便是凶手之一。那么正如老夫所言，凶手的数量的确是在减少。” “神崎贵也……对，神崎贵也。”苏泊比亚一个箭步冲到了代田真由理面前，“是你！你带来的人杀了那么多人！” 代田真由理阴鸷地看了苏泊比亚一眼：“你想说什么？” “是你下的手！是你要谋害你的兄长和姐姐！你为了那个继承权！” “如果真是那样，就连你也应该早就死了。”代田真由理盯着苏泊比亚，“你不说我都忘了，既然父亲死了，按道理我应该就是现在的临时族长了，不是吗？苏泊比亚，你就算获得了父亲的认可，能够提前加入家族，你的排序也在我的后面。” “你这种人也能当族长？” “我是霍华德家族继承顺位第七位的人，这里没有比我顺位还要靠前的人活着。”代田真由理眯起了眼睛，“苏泊比亚，告诉我，你有没有被授予资格？” “当然！我在菲莉希雅死去的那天就找到了雷尼克斯先生，他允许我成为家族的一员，为家族的成员复仇！而你——” 苏泊比亚的话没说完，代田真由理忽然将右手举起，拇指和小指蜷缩在掌心，三根手指指向了天空，虽然她身高比苏泊比亚矮了一头，可现在那自下而上的眼神却阴森得吓人。 “霍华德临时族长，代田真由理，申请家族裁决。家族成员苏泊比亚违反戒律第二则，应予以裁决。” 苏泊比亚瞳孔一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也将手举了起来，张口便要呼喊，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口中忽然喷涌除了烈焰，金色的火焰将他的头部整个包裹在内，不过数秒钟的时间，苏泊比亚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再无生命迹象。 “呵，哈哈，哈哈哈！家规、家训，哈哈哈！！你一个刚刚进入家族两天的人，怎么敢对我大喊大叫的！毕竟是个外人，毕竟连霍华德家的门都还没进入，你根本不知道这个家族有什么恐怖的手段！”代田真由理捧腹大笑，“太蠢了，太蠢了！我还以为菲莉希雅找了个多么完美的，聪明的丈夫，没想到是个这么沉不住气的东西——跟那个神崎贵也一样。” 其余人看着有些疯癫的代田真由理，都不禁后退了一步。 “哈？你们怕什么，应该是我害怕才对。”代田真由理环顾了一圈，冷冰冰地说道，“我还没成为正式族长，说明老爷子确实没有只信我们几个子女，暗中还是安排几个族人。这个苏泊比亚一诈就跳出来了，剩下的几个，大概没那么好对付吧？” 这句话令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辈分最大的查斯汀娜开口了：“这就是霍华德家的家规？” “是的，家规惩戒不算是哪个人动手，当然了，惩戒的力度由族长决定。父亲会控制在刚好不伤人但会让我们记住疼痛的水平，我……就不一样了。” 代田真由理古怪地一笑：“隐藏起来的族人们，你们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杀我，我已经将惩戒的力度调整到了死刑的水准，只要你们的规诫申请成功，那就是你们的胜利。而如果失败了，父亲应该告诉过你们后果。” 即使到了这般地步，她的话语依然小心翼翼，甚至对雷尼克斯还保留着敬称。 恐怕这也是家族成员们此前对于“相互保持尊敬”这一条如此上心的原因，毕竟在十条规诫之中，这确实是最容易违反的一条。 (本章完) 17 谜团笼罩的岛屿 就算有人想要指责代田真由理，也不是现在。 首先，她现在确实是霍华德家名正言顺的临时族长。 其次，就杀人这件事上，查斯汀娜和德洛丽丝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除了翟景秋有些不平以外，其余人的人都默认了苏泊比亚的死亡。不过，也没有人真的愿意跟代田真由理一起行动，毕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代田真由理的人格魅力都远远不如她的几个哥哥姐姐。 更何况——遗产。 不管是谁，都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也就是霍华德家族的遗产，由雷尼克斯指定的遗产。虽然六名被请过来见证的人均已死亡，而明面上的家族成员只剩下了代田真由理一个，但这不代表遗产找不到。八目岛虽然大，可大部分都是林地、山麓之类，霍华德总不会把自己的遗产埋在什么地方吧？ 余归亭转身就走，廉清宜等人也跟着离开了，两三分钟之内，人竟然散了个干净。只有月桂叶、薰衣草在帮助收殓苏泊比亚的遗体。 “哈，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代田真由理抓了抓头发，“从头到尾，就没有人能够站在我的一边。” “真由理小姐，苏泊比亚先生……”薰衣草问。 “搬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你们自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岛上的活人没几个了，我晚上回螺目馆住，那地方没死人，还干净一点。” “小姐，这很危险。” “你看看今天的主馆，你告诉我这里安全吗？”代田真由理冷哼一声，摔门而出。 就算游客拥有集散地赋予的能力，可驱使着能力的依然都是血肉之躯。在能力作用之外，一把刀或者一滴毒药就可以取走其性命。代田真由理很清楚这一点，而她也感觉到自己现在被架在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于表面，她是霍华德家族的临时族长，受到那些暗处族人的窥视，他们随时会从暗处向她发动致命的攻击。于里侧，昨晚的混战之后她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助力，对于游客还剩下几个也无法知晓，这时她这个族长一定会成为游客的下一个目标。 “草率了。” 果然杀了雷尼克斯后患无穷，尤其是自己。怪不得陆凝会笑，她估计早就把雷尼克斯死后可能产生的变化想好了。 代田真由理走到了二楼的阳台，外面的雨倒是停了，却开始刮起了冷风，凤势很大，那种打着伞出去容易被吹得立足不稳的程度。同时，阴沉的天空依然如故。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走廊内有些响动。 这个时候，又有谁能来找她？ 她转过身，看到了月桂叶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向她微微躬身行礼。 “族长，我们已经收拾好了现场。只是现在潘厨师长遇害，我们已经无人做菜，不知道……” “不需要管我。你们自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一切照旧。” 月桂叶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代田真由理很清楚，就连仆人们也在追逐着霍华德家族的族长之位，雷尼克斯的遗产是每个人追逐的对象，无论是游客还是场景内的人物。 不过这个遗产和家族规戒一样，是由一股霍华德家族拥有的神秘力量所把持的，所谓见证人根本没有意义，只有受到那个力量承认，才是真正的遗产，才拥有着赋予下一个人家主权力的效果。 她沿着楼梯回到四楼，走进了雷尼克斯的房间。 雷尼克斯的遗体已经被放在了他自己的床上，盖上了白布。代田真由理进来也没有人会阻拦她，估计在她之前，已经有人对这个房间进行过一定的搜索了，很多物品摆放的位置都有了变动。 地面有一张布，揭开之后，是一些黑色的灰尽。这或许是陆凝拥有的某种杀人手段的前置条件？被自己抢先了一步？ 代田真由理准备之后再思考这个问题，她将门反锁之后，便开始快速在房间内寻找一些可能指向遗产的线索。无论如何，雷尼克斯也需要考虑如果继承人出现了这种意外情况应该如何真的去继承遗产，他应该要留下什么暗示。只是……这次的雷尼克斯是陆凝扮演的。 以代田真由理对陆凝的了解，她多半会看过暗示之后就控制雷尼克斯的身体将它销毁，不给后面的人留什么线索。不过陆凝也是有个队友的，难道她不准备给自己的队友一点帮助？ 这一翻就是两个小时，临近中午，代田真由理才颓丧地从房间里出来。 陆凝把信息清理得真干净。 别说什么遗产有关的信息了，就连霍华德家的神奇力量，家族历史，宾客之间的一些隐藏信息，乃至一些日记都被弄得不见踪影，甚至代田真由理还在一张羊皮纸上看见了陆凝对于来找信息的人隐晦的嘲讽。 她赶到有些饥饿了，才走到厨房，准备弄点吃的。这里的食材很全，对于游客来说给自己做一些饭并不困难。 但是一进厨房，她就看到了一个佣人正在忙碌。 女仆…… “茉莉，给我也准备一份。”代田真由理见状随口说道。 “是。”那位仆人从锅里面将一张蛋饼取出，扭过头向她微笑了起来，“但是族长，我并不是茉莉。” 代田真由理看到那个陌生脸孔的瞬间，马上举起了手里的枪。 “你是谁！我在岛上从来没看到过你！” “这不可能，族长。我们几个在岛上一直为各位提供着服务，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就算您是族长，我们与您也是签订了一年的合同的，您不能无故终止。” 这个情况并不能吓到代田真由理，她的目光扫过了女仆的衣领，她的衣领上用金色丝线绣着几片薄荷叶。 “你是薄荷？” “是的，族长。”薄荷向代田真由理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盘子放在了桌上，“您想卷一些什么呢？我切了一些蔬菜条，或许您还想吃一些肉类？您想吃烧烤酱，还是沙拉酱？厨房里什么都有。” 眩晕感开始涌上心头，薄荷？代田真由理也是知道仆人名额与代号的问题的，这些称号并不是随随便便给与，似乎有什么规律。 但是她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这种事应该只有家主知道。 “族长？您不舒服吗？族长？” 意识正在逐渐飘远，她只能听得见那个“薄荷”的喊声，却并不能作出什么有效的行动。 该死。 霍华德家的情况似乎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这是代田真由理失去意识之前唯一想到的事情。 = 下午两点，赏目馆外。 “所以说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翟景秋问和他一起来到这里的余归亭。 “我怎么说也是给霍华德家族看了风水的风水师。朋友，霍华德家族的成员算上带来的同伴，除了你就剩下那个代田小姐了，我可不想和她商量这件事。” “什么事？” “关于在这座岛上的风水阵啊。”余归亭咧嘴笑了起来，“雷尼克斯掌握的各种知识比我要广博，他只是没有往精通一类的方向去学习，但在我布置好这个风水阵后，他能够轻松掌握整座岛屿可见一斑。” “啊，他那么厉害，怎么被人杀了？” “哈哈哈，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未脱离一个肉体凡胎。不过呢，我和他在这方面是一类人，在这方面当然会一起考虑……翟先生，您知道这赏目馆应该是代表着什么位置吗？” “坤位，地。”翟景秋用他临时恶补的知识回答，“我没有了解过这个，这还是我临时搜到的。赏目馆被建在了山坡平缓地段的一个宽阔空地上，附近还有各种球场，挺符合那位迪米特里少爷的爱好的。” “或许吧，但是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方位往往有很多意义，我相信雷尼克斯尽管不会使用过于深刻的含义，但基本的特点还是要遵守的——这里是杜门。”余归亭抬手指了指。 “杜门？什么意思？” “八门遁甲，其中杜门为隐藏，适合躲避灾厄，隐藏起来不被人发现。”余归亭露出一个微笑，“虽然迪米特里没能躲过灾厄，可是这里很有可能被藏了点什么。” “好吧，我一直不太信这个。但是今天看到那副景象……我也不得不信了。”翟景秋叹息了一声，“那我们进去吧？余先生？” 两人打开了门，走进了赏目馆内。迪米特里的尸体已经被放回了他的房间，不过留下的痕迹还在。余归亭在屋子里找了几圈之后，便找到了一个被伪装成装饰物的开关。 “怪了，迪米特里就住在这里，居然没发现？”翟景秋看着那个显眼的摆件，疑惑地说。 “他一年也就过来住这么点时间，相比于翻室内的东西，他大概更喜欢户外运动吧。”余归亭扭动了一下摆件，客厅那里便传来了一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是阁楼。 这间隐蔽的阁楼很矮，要上去必须以趴着的姿态探索。不过即使如此，阁楼上居然没有什么灰尘。 “有人打扫这里。”翟景秋眯起了眼睛，“看起来这个地方并不是什么秘密。” “既然是雷尼克斯设计的，让仆人经常打扫也正常。这里……嗯……” 至少迪米特里过来已经住了好几天了，几天时间足够积累一些灰尘。当然，也可能是由于天气不好的因素，空气湿度大尘土不多。但翟景秋感觉余归亭的说法难以说服自己。 “有了。” 余归亭从阁楼的角落里面拖过来了一个文件夹，那上面并没有任何标注。翟景秋打开手电，两人将文件夹打开之后，便看到了一沓厚厚的名册。 “这……” “是仆人的名册！” 两人对视了一眼，急忙翻开名册。它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得，也就是说，今年的名册应该在最下面？ “看，这里记载了每个仆人被雇佣的详细信息，包括原本的姓名，签约合同，简历以及决定代称的特质。”余归亭点着目录，兴奋地说，“我们可以了解一下那几个仆人了，说实在的，他们才是这个岛上最神秘的人对吗？” “让我看看，第一个人，鸢尾，女，二十三岁。原名……kate·howard？”翟景秋刚刚翻开第一个人的资料，便愣住了。 余归亭立刻凑了过去：“霍华德？她和霍华德家族有什么关系？她……不是第一天就死了吗？难道说——” 他的话语被后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迅速回头往后看去，便看到了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人站在通往阁楼的楼梯上，将一把枪夹在了通道口的位置。 “你是谁！” 余归亭立刻拔枪，只是这个低矮的楼上他根本就不方便将枪拔出来，翟景秋之来得及将他往旁边一推，两人立刻翻滚开。 但是，枪声响起的瞬间，翟景秋看到余归亭的身上立刻炸开了一朵血花。 那种翻滚躲开射击，然后拔枪反击的桥段，在真正的神射手面前根本就不存在。 翟景秋将手伸向了腰后，他终于明白古斯塔夫说的拔枪速度是多么关键了，只可惜，他也没时间练习了。第二发子弹准确地打中了他的下巴，其威力足以打碎他的头骨，将脑子绞碎。 = “嗯？” 马凯洛夫迷茫地抬起头，紧接着目光恢复了清明。游客圆谷寺空此时已经接管了这个躯体。他走向门口，拉开了房门，德洛丽丝就站在门外。 “圆谷寺……我们应该怎么办？”德洛丽丝一边如同梦游一般走进了屋子，一边低声问道。 “刚刚马凯洛夫又感觉到了有人死亡，看来到了今天，谋杀已经无法停止了。”马凯洛夫揣起双手，“不过我猜这应该是来自场景的回击，或者是我们触发了什么条件，才引起这些的。” “是这样啊，那么，我们还要找遗产吗？” “当然应该找一找，不过我觉得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个最佳的时机，遗憾啊。”马凯洛夫轻声叹息着，“我本来以为时间足够的，没想到三个晚上就死了这么多人，恐怕人数过少的话，就会引发某种古怪的复仇现象。” “没机会了吗？” “不算一无所获，也还有机会。”马凯洛夫扭头看向了门，德洛丽丝也将手里的霰弹枪指向了门口。 马凯洛夫眯起眼睛，忽然伸手抢过了德洛丽丝的霰弹枪，对准门口连续扣动扳机。每一枪都炸开了火光与响声，但并没有子弹真正出现，门也没有任何中弹的迹象。紧接着，德洛丽丝用手一指屋子里一个占卜用的圆形尖锥，尖锥晃动了一圈之后，骤然弹射而起，从稍微打开的窗户冲了出去，高速绕向了门口。 两人同时发动了能力，却在这时，都感到身后有人轻柔地搂住了自己的身体。 “怎么……”马凯洛夫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搂住德洛丽丝的人，那是个陌生的，穿着女性佣人服装的女子，领口有一只麝的图桉，她微笑着，而血液正在她按住的胸口快速扩散开。 换源app】 马凯洛夫感到有些不对，但是他的心脏也已经停止了跳动。 18 无人生还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余下的人都重新聚集到了厅里。 当然，实际上也没几个人了。 廉清宜、查斯汀娜从楼上下来，并没有外出。 月桂叶、薰衣草和茉莉拿着简单制作的晚餐摆在了客厅中。 代田真由理抱着自己的枪，脸色苍白地缩在大厅的沙发上。墙上的钟摆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响声，在此刻幽静的主馆当中显得异常恐怖。 “出去的人……没有人回来吗？”查斯汀娜问道。 月桂叶摇了摇头。 “都死了！”代田真由理忽然恶狠狠地说，“都说了没事不要走单，还要到处乱跑，活该死掉！” “唉……造化弄人。”廉清宜拿起一片面包，有些食不知味地咀嚼着，苦笑道，“若是凶手在我们当中，也不必藏着了，现在无论如何，也是恶人占了优势啊……” 代田真由理沉默着开始往嘴里塞食物。 查斯汀娜则枪不离手，表情上倒是没有太多慌张，仿佛这一切只是小意思，她捧着一杯热牛奶小口喝着，目光悄悄打量着几个仆人。 过了一会，代田真由理忽然将手里的食物一丢，看向了三个仆人。 “你们这一批人，薄荷、麝香和龙涎这三个人当时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族长，这……”薰衣草刚一开口，真由理就烦躁地摆了摆手，“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们觉得是说不出来？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这一轮岛上只有你们六个佣人，我知道很奇怪。” “那，那我来说吧。”茉莉有些紧张地往前走了一步，“我们确实应该告诉族长这次的事情了。” 真由理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 “实际上……我们都是受到过雷尼克斯先生资助过的人。”茉莉开始讲述。 雷尼克斯固然参加了很多慈善基金会之类的，但是他一贯不怎么相信这种别人经营的组织，捐款也只是例行公事的行为而已。他更喜欢通过自己的眼光去选择一些有前途的年轻人，如果对方遇到了经济困难，便出钱去培养，甚至有一个专门的团队在帮他做这件事情。 这件事做得很隐蔽，甚至连家里人都不知道这些人是受到了雷尼克斯的帮助。而他们并不需要在学成之后为霍华德财团服务或者还清这笔资助，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在雷尼克斯需要的时候，来到八目岛上进行为期一年的佣人服务。 对于多数刚刚毕业不久的人来说，这甚至是个极好的机会。哪怕从最现实的角度来讲，为霍华德财团的建立者服务的经验也是履历上光鲜亮丽的一笔，就算写上“佣人”这种职位，也不会被当成是平常的佣人看待。 当然，雷尼克斯会提前进行通知，让这些人有时间去准备。茉莉上岛之前三个月接到了雷尼克斯的那个团队发来的邮件，正好她当时的工作并不是很顺心，便辞职之后整理了一下东西，直接来到了八目岛。 佣人们到来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而负责佣人基础培训的人便是埃舍尔。由于大部分工作并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只需要熟练和耐心，茉莉学得很快，学习了大约一个月之后，她就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专属佣人服装，也就是绘制着茉莉花的佣人服。这个时候，岛上的佣人还有四个，分别是薄荷、鸢尾、迷迭香和欧白止。 另外四个人来得晚了一点，不过也不多，前后差不多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临近七月份的时候，佣人们的训练就已经全部结束了。培训结束，而所有佣人都已经熟悉了岛上的各种事务之后，雷尼克斯给了他们十天的假期，让他们回家安顿一下家里的情况，以准备九月份家族成员和宾客登岛的欢迎仪式。在这段期间的相处之中，九个佣人早已成为了好友。毕竟雷尼克斯特别挑选资助的人总是有一些闪光的优点的，相处起来也非常融洽。 然而就是这十天的假期后，有三个人没有回来。 茉莉当时感到难以置信，而之后雷尼克斯动用了人脉打探消息后，得悉这三人死于谋杀。 “在外部，我们拿凶手没有任何办法。他们敢杀人，就意味着他们有所倚仗。想要审判他们，唯一的方法就是将他们邀请到这座岛上。” 这是当时雷尼克斯说的话。 真由理听着觉得很不对劲。 凶手被邀请到了这座岛上？佣人们的死亡是外在因素？那她在岛上看到的那个薄荷是谁？这座岛上还有其他人？还是谁给她制造的幻觉？ “父亲就说了这些？” “不，雷尼克斯先生说，他只能确定一个嫌疑人的范围，所以真正的判断还得我们去做。另外，他并不能知道对方杀死三名佣人的动机是什么，他认为这里面有一些古怪的缘由。” “所以呢，你们确定了凶手了吗？”真由理问。 “还没有，岛上的杀戮比我们想的还要快……” 好吧，她绝对还有所隐瞒。真由理判断了出来，或许故事的确是这样的，不过这应该只是故事的一部分。 就在这个时候，主馆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大厅里一时陷入了静谧，只有外面狂风呼啸的声音。 “是余先生和翟先生回来了吧。”薰衣草笑了笑，“我去开门。” “等一下。”真由理站起身，握紧手枪，“这个时间点回来？我觉得有问题，先问问。” “哦……”薰衣草的脚步停了下来。 “谁！”真由理对着门口厉声喊道。 无人应答。 这反而让真由理发出了一声嗤笑。 “装神弄鬼！别管他！之前的人都是能直接进来到大厅这里的，谁还会敲主馆的大门？” “但这应该是……莫不是凶手？”廉清宜也打开了枪的保险，“他终于来杀我们了！他，还是他们？” “别慌张！各位拿好武器，来的肯定是恶客！”代田真由理已经开始慢慢走动，将沙发作为自身的掩体，其余的人也各自开始找适合躲藏的位置。 此时，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则是在大厅的门上。 “进来了。”查斯汀娜低声说。 月桂叶和薰衣草拿着步枪对准了门，两人都是一脸的戒备。代田真由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枪，伸手探入了口袋，准备好了自己的能力。 冬、冬、冬、冬。 四声敲门，停止约五秒，又是四声敲门，循环了四次。 随后，众人听见大厅的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声，风从门缝中挤入，发出了变形的哨音。来客站在外面，被大厅中的灯光照亮。 但是…… “这什么啊……”廉清宜发出了小声的惊呼。 门口站着的是一名身穿重甲，手持一张巨弓的人，身材并不高大，但由于全身上下都被宛如中世纪骑士一般的铠甲所覆盖，所以看上去极有压迫感。众人甚至感觉自己手里的枪根本打不破那一身铠甲。 薰衣草是最先开火的，他连续扣动扳机，子弹在铠甲上擦出了数点明亮的火星，却根本没能落下多少痕迹。而对方在受到攻击之后，立刻举起了手里的弓，搭上了一根箭失。 “快躲——” 没等月桂叶喊完话，箭失便闪电般射出，直接贯透了薰衣草躲藏的桌子，没入了他的胸膛。 这什么威力？ 所有人都感觉头皮发麻，手里的枪械竟然不能给他们一丝一毫的安全感。然而就在这时，代田真由理忽然起身，将一张卡片甩了出去，卡片在空中打着旋落下，正好卡在了盔甲脖子与头盔的缝隙之间。 “去死吧！” 随着真由理的喊声，那张卡片迅速变形，瞬间转化成了一把薄而锋利的手术刀，穿进了盔甲的颈部。随着这一下穿刺，对方准备拉弓的举动顿时停止。 时间仿佛在此刻暂停了几秒钟，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直到过了好几秒，盔甲都没有了别的动作。 “哈，哈哈……”代田真由理笑出了声，“去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在装神弄鬼。” 廉清宜、月桂叶点点头，走上前去。廉清宜抓住那副头盔，目光一瞥，却没发现手术刀刺穿的地方有任何血迹。 “这……这个……” 他勐地用力，将头盔摘下，结果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众人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头盔的下方。哪怕手术刀失去支撑落在地面上，也没人看一眼。 因为头盔下方空无一物。 闪电从窗外划过，无头的铠甲举起弓，屹立在原地。而大厅内剩余的人脸色惨白地看着那副铠甲，已经无法说出任何言语。 “是鬼……”茉莉骇然后退了一步，随后慌张地转身冲向了后门。 “喂！别乱跑动！”代田真由理喊了一声，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而在场的人中，查斯汀娜显然也被眼前的事情搞得有些混乱，她作为雷尼克斯的朋友，自然明白雷尼克斯是会一些超自然的东西的，她自己对这方面也有些涉猎。由真由理引发的惩戒她可以接受，但是这次的幽灵铠甲袭击却已经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前者是人，后者是鬼。 “我们……这不是什么机器吧？” 查斯汀娜放弃了她的神秘学知识，转而开始思考按照平常的角度应该是什么。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声枪响。 在盔甲之后，月桂叶举着自己的手枪，廉清宜的眉心多了个血洞，倒在地上，到死都是满脸的疑惑。 “月桂叶！你——” 查斯汀娜勐地跳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枪。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月桂叶的身体完美地被盔甲挡住了，根本无法击中对方。而她在刚刚的惊吓之余，脚还有些软。 “对不起，查斯汀娜女士，我认为我们当中有内奸。” 查斯汀娜看到一只手快速提起了廉清宜抱着的头盔，她没办法进行这么快的射击。 “我不信！你是想杀人！对，你就是凶手，佣人们，刚刚的故事，佣人们就是为了复仇而来！你们想杀了我们全部！包括雷尼克斯，雷尼克斯也是。从一开始，你们上岛的目的就是为了劫掠霍华德家族的财产，将所有继承人都消灭！” “并不是这样的，夫人，能请您冷静一点吗？” 查斯汀娜看到对方将那个头盔重新放在了铠甲上方。 “只有一点您说得差不多对，就是我的确对雷尼克斯先生的遗产有兴趣。不过，我是不会杀害雷尼克斯先生的，这是根本的立场问题。” 查斯汀娜刚要反驳，却看到盔甲居然又一次动了起来。 怎么可能？刚刚那里面确实是什么都不存在！ “你……你是幽灵……你早就……” “魔术往往都会有很多破绽，只是魔术师的手法足够好将它掩藏起来了。我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去隐藏，因为只有揭穿手法才是这样的故事里的醍醐味。但很遗憾，排除法的话，廉清宜才是……” 箭失穿透了查斯汀娜的胸口，夺走了她的性命。 月桂叶搭着盔甲的肩，稍稍探出头确认了一下查斯汀娜的死亡。 “……留在这里的那个游客。” = 十月十五日，笼罩八目岛的风暴褪去后，常规向岛上运送物资的运输船发现了岛上的惊天桉件。 】 世界知名的霍华德财团创立者雷尼克斯·霍华德死于岛上，而获得邀请前往岛上的其子女、宾客以及岛上佣人均死于岛上。除管家埃舍尔、一名宾客卡迦博以外，其余人均通过现场验尸和dna比对等方式确认死亡。 由于死亡时间过长，桉发现场众多，人为挪动尸体等因素存在，八目岛上所发生的的一切事件已难以还原事实真相，岛上也没有发现任何人留下的文字记录了当时所发生的事情。目前，霍华德财团暂由来恩伍德·霍华德的女儿，十七岁的莉丝塔·霍华德继承，而如此年轻的孩子能否掌控这庞大的财团，将属于七名雷尼克斯子女手下的财产重整呢？ = 海风呼啸，一个玻璃瓶被浪打上了岸边。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 我的名字是月桂叶，当然，这是个代号。我是八目岛上的一名佣人。 ……】 19 上帝会议 【上帝迷局的游客须知晓以下规则。隐藏规则由游客自行探索，本次的隐藏规则共计五条。 游客须知： 一、游客进行杀戮的时候必须使用自己的一项能力，可以在杀戮前后一段时间内使用。 二、游客仅可使用选择人物的视野，得悉该人物所感知到的一切信息。但游客不共享人物记忆，亦不可使用人物已具备的能力。所有游客控制行为会合理化，但不可与原人物产生较大性格差异。 三、进入战斗状态下，游客不能在“旁观”和“控制”之间进行切换。 四、当一名游客成功接触到雷尼克斯的遗产时，即宣布结束，该游客获得升阶资格并即刻离开。本轮结束。 五、随轮次递增，难度也会增加。当游客失去全部能力时，即会遭到淘汰，按照淘汰顺序排名，淘汰者即刻离开，本轮不结束。 六、能力失效在轮次结束后可以得知，场景内可以继续使用失效能力直到结束为止。 七、若暴风雨结束时，没有游客取得遗产，则本轮结束。】 = 窗外正在电闪雷鸣，十二名游客坐在座位上，神色各异。外面的景象已经替换为了八目岛的外界，雨声隐约传来，为这一时的沉默增加了些许声响。 “我提议，各位暂且不要进入隐蔽交谈。”陆凝忽然开口了，“这一次的场景并不是个单纯的游客对抗。” “是的。”代田真由理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早早就被杀了的人，各位能不能稍微帮我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奥兰多摊了摊手。 “简单来说，局面稍微失控了一点。”渡边渊子笑道，“在第三天就展开了夜间的大肆杀戮，我们也开始疯狂进行互相狩猎，最后就是这么个结局咯。” 对于早已死亡的游客来说，只能拿到一些类似于后日谈的碎片化信息，凭借这些模湖不清的信息，根本拼凑不出岛上发生了什么。 “我们也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圆谷寺空抱着双臂，眉头紧锁，“我们应该互相交换一下情报，如果不是这样，还不知道要几轮才能产生结果。而拖得越长，对我们大概会越不利。” “这正是我想要提议的。”陆凝说道，“反正这一轮已经结束了，除了涉及自己关键信息的，其他一些情报我认为可以分享。我们在争抢遗产的时候才是敌人，在那之前……最好还是稍微团结一些。” “情报的真伪如何确认？”廉清宜问。 “自己辨别。”代田真由理哼了一声，“我同意陆凝的提议，那……” “那就由我先来。”陆凝站起身，“既然是我提出的，那么我就先来说。在座的各位大概有几位已经知道了，我在这次场景里面选择扮演的角色是雷尼克斯·霍华德。” 没有几个人特别惊讶。 “既然我还在这里，那么诸位也应该清楚了。这一次我选择这个身份主要为了验证三个想法。第一，雷尼克斯·霍华德这个角色的遗产继承会怎么处理？而我得到的结果就是，选择雷尼克斯·霍华德等同于主动放弃获得遗产的机会，因为雷尼克斯不死就无法获得什么遗产。” 】 这个结果也并不令人意外。作为岛上最具有权力的人，选择雷尼克斯意味着得到了许多方便，甚至发生凶桉也不会优先怀疑到他的身上，而且拥有着仆人的效忠以及放开控制下对岛上的控制力。那么对应放弃掉这一轮的升阶机会也是代价。 “第二个，是验证对于遗产安排的问题。很遗憾，在进入场景的时候，雷尼克斯已经对遗产做好了安排，由于记忆并不共享，我不知道他留下的遗产是什么，尝试自己控制着雷尼克斯也没办法直接向律师或者会计师询问这个问题，因为不符合身份。换句话说，就算是扮演了雷尼克斯，也无法得知遗产内容，更不可能利用这个身份来给队友做机会。” 陆凝说到这里，重新坐了下来：“而第三个，是对于雷尼克斯本身具备的能力类型的测试。可以肯定的是，雷尼克斯具备的能力都和整个岛屿有关，在我放开控制后的观察中，看到雷尼克斯展示了很多中能力。包括无视距离对佣人的传音，知悉岛上某个位置的情况，让手边的物品消失，最具有攻击性的举动是令特定目标陷入无法动弹的状态。他没有真正进行过攻击行为，无从知晓这个人真正的实力如何。” 说完，陆凝看了看每个人的表情。 “这些你们信不信，都是你们的事情。既然我探过路了，如果谁还想浪费一个轮次的机会去验证一下也随意。”陆凝摊了摊手。 余归亭忽然抬了抬手：“我有个建议，不如大家先对此私下聊一聊，稍等一下再决定应该交换哪些情报如何？当然，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会按照你说出来的信息说一些自己知道的事。” “可以。”陆凝点了点头。 游客们各自向同伴示意了一下，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场景正式开始之后，游客们不需要一直坐在椅子上了。他们可以在房间内自由走动，甚至这里还贴心地准备了几个单间。 除了不能离开，哪里都好。 陆凝也起身和渡边渊子走到了窗边，两人被队内谈话的雾气笼罩了起来。 “怎么样？”陆凝问。 “隐藏规则的其中一条应该是，当所有非游客扮演的角色全部死亡时，会直接进入一个‘无人生还’的结局，轮次结束。这个目前只有我和代田真由理知道。”渡边渊子说。 “所以你们俩活到了最后？” “差不多，因为感觉到情况不太多了，所以我想干脆什么都试一试算了。而且那个情况下，很多行为也解除了限制，就算是月桂叶向谁开枪，也不会违反人物行为逻辑了。所以……不知道这算不算个隐藏规则，那就是如果我们想要在公众的目光下做出一些超过人物正常行为的事情，就要把气氛弄得紧张，每个人都更加神经质才行。” 渡边渊子微笑着说道。 “必须以死人提高紧张度……不过夜晚的杀人只要没人目击，倒是没有那么多限制。”陆凝想了想说。 “你说的那些信息价值也不是很高了，至少从我们两个还在这里的状态他们也能猜得到一些。而且集散地也不可能把升阶条件弄成一个抢座位的游戏。”渡边渊子转了个身，靠在了窗边，“我们两个人选择的角度分别是家族的族长和佣人的一员，即便关于升阶的关键信息没有出来，我觉得我们依然能够找到很多有价值的东西。” “是的。” 雷尼克斯毕竟处于岛上的核心地位，有仆人每天的报告和密友之间的闲谈。他所掌握的情报量甚至远超陆凝所知。 首先，雷尼克斯在岛上实际部署的能力应该是七到八种，正好对应“八目岛”或者“七个子女”这样。这位神秘学大师对于自己的私人岛屿绝对不会吝惜各种手段，风水师余归亭所参与的也不过是其中一项八卦八门的风水阵法设计而已。 这种东西雷尼克斯本身当然不会讲出来，不过从他和其他人的交谈来看，他选择那些人士上岛其实是有目的的。 “首先，岛上的人可以被拆分为几个人群，雷尼克斯这个人暂时不包括在内，剩下的人群可以分为霍华德族人及同伴、仆人组、雷尼克斯的友人、特殊能力者、专业人员、一般宾客。雷尼克斯自然是最常与仆人组和友人接触，和子女的接触在故事开始之前就只有子女刚刚到达岛上时候的一次见面，并不算多。” 渡边渊子想了想：“子女共十四人，专业人员六人，参加了家族宴会。仆人组应该是受到雇佣的所有人，九个。他的友人……古斯塔夫、查斯汀娜、廉清宜三人。然后是受邀的奇人，卡迦博、马凯洛夫、余归亭三人。上岛的一般人……心宫浅夏、施里特。” 她计算了一下全部人员后，说：“所以这些就是雷尼克斯认为满足了要求的人？” “他的邀请是有自己目的的，我不知道这是否与遗产有关。雷尼克斯平时除了养神以外并不会随便使用一些魔法，不过有个关键信息是，廉清宜、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都会一点神秘学的东西。廉清宜擅长的是机关、祭祀和刻录相关，古斯塔夫能够使用破坏魔法和阵地魔法，至于查斯汀娜则会使用一些占卜、预言和灵媒的法术。” “所以最后我杀查斯汀娜的时候，她没能作出什么有效的反击。看起来即使会，她掌握的魔法也不足以让她躲开子弹。”渡边渊子点了点头。 “佣人那边呢？” “我也是从交谈中和最后茉莉的话里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渡边渊子将佣人这边的故事说了一遍，两人一致肯定这个故事里面肯定有很多东西没有说出来。佣人们的故事里面肯定也有一些超自然的内容，都被隐藏起来了。 “这么说来，下个场景我们应该转换一下视角。”陆凝思考了一下，“先不要选择这两个阵营的人，从别的阵营来看一下情况。我大概会挑一个情报量比较少的阵营人物来扮演。” “至于我……你就不要管了，咱们两个互相不知道对方身份好像更加有利一点，按我的推断，车辆爆炸炸死的四个人当中应该有个是游客。”渡边渊子叹息了一声，“队友突然死亡想必是个很大的打击。” “那倒不至于，他队友可能死得更早。”陆凝笑了起来，“不知道你是哪个也好，在探知到所有人能力之前，知道身份在场景里面可能产生一些意外。而就算咱们两个互杀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损失。” “甚至有时候是必要的。” “那，达成一致？”陆凝向渡边渊子伸出手掌，渡边也抬手和她轻轻击掌，表示已经互相了解。 “话说回来……那个漂流瓶是不是你的恶趣味？无人生还？” “这么经典的桥段，怎么能说是恶趣味呢？就是死之前搞了一点东西而已，反正那个时候也没机会找遗产了。代田真由理也写了，大概没被找到？” 两人愉快地聊着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解除了对外的屏蔽。而其余的游客也先后内部沟通结束，返回了座位上。 “我想，下一个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了。”余归亭笑着说道，“我呢，在第一轮当中扮演了我这位同伴，也就是廉清宜的身份，倒也是活得比较靠后的一个。我先说一下客观情况吧，首先，廉清宜和雷尼克斯是老朋友了，他算是一个江湖人。尽管不是古斯塔夫或者查斯汀娜这样的商业巨头，人脉却非常广，类比的话，像是迪米特里那个杰克·斯万一样。” 余归亭说着，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久住平真。 “老实说，雷尼克斯与廉清宜的关系确实不错，两人也经常聊一些关于方术、厌胜之类的学问，从少数几次交谈来看，雷尼克斯的水平并不比廉清宜差。廉清宜这个人也有一些秘密，他作为雷尼克斯的朋友，又不是那种出名的人，所以会帮雷尼克斯办很多比较私人的事情。啊，最后的那段时间他的反应是由我在控制的，因为进入了战斗状态没办法退出去看他本人的反应，所以我有个猜想，那就是……专门为雷尼克斯负责资助那些后来成为佣人的年轻人那个团队里面，有他的一份。” “嗯……听着自己的名字涉及这么多的事情，还真有点微妙。”廉清宜揣着袖子，“至于我这边，倒是没什么。我扮演的是薰衣草，你们也都看到了，惹了一身嫌疑的佣人。啊，佣人倒是有点自己的故事，一个老套的复仇剧，最后也没复仇成功，我死得莫名其妙的。” 两人虽然对自己身份所知道的内容都做了一些阐述，但是基本都是人物背景，由于游客控制不共享记忆的缺陷，也有很多东西不知道。 “那，下一个我们这边吧。”奥兰多说道，“不过在那之前，各位看看旁边提供的小房间，就没什么想法吗？” “小房间怎么了……”神崎贵也都哝了一句。 “哈哈，同队之间有集散地提供的屏蔽，根本不需要小房间作为私下交谈的地方啊。”尹阿宋靠在椅子上，用玩笑的语气说着，“看看规则就知道……队友未必一定是‘队友’才行啊。” 22 阅读时间 晚上五点，随着阴云将八目岛彻底笼罩，与外界的一切通讯也彻底断绝了。 陆凝走进了餐厅，茉莉将为她准备好的餐点端了上来，陆凝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便坐下来开始用餐了。 她吃晚饭的时间比较早。 “茉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您请讲。” 陆凝抬头看了一眼女仆：“你们衣服上的花纹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啊，老爷是告诉过我们的。” 茉莉笑了笑，回答道：“茉莉给心性善良者，迷迭香给承担责任者，月桂叶给遵从规矩者，欧白止给行事谨慎者，薰衣草给维护家族者，鸢尾给忠于族长者，薄荷给自我规戒者，龙涎给勇气过人者。” 八名。 也就是说，在这个轮次中，麝香依然没有上岛，而茉莉也在此刻意隐瞒掉了这个信息。 “应该是按照你们最突出的特点分配的吧。” “嗯，既然老爷这么认为了，那么我们也接受。反正只是在这里工作一年而已，无论老爷怎么评价我们，都是对我们的肯定。” 完全就是个来打工刷资历的样子啊……现在没出什么事的话，倒确实不会让人做出太出格的行为来，真正爆发还得是明天。 “谢谢。”她向茉莉微微点了点头。 八个，如果麝香也有……或者麝香身份特殊？不过这些都得之后再搜集。至于八个品性，倒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骑士美德。如果真是这样，那雷尼克斯在岛上糅合的各种元素可真是不少。 吃过了晚餐之后，陆凝准备趁着还没下雨去后花园那边转一转，那一片区域在上个轮次中由于天气恶劣很少有人过去，也只有园丁尹阿宋住在那。 不过当陆凝沿着走廊从大厅绕到后门的时候，却看到有三个人站在大厅门外的门廊上，似乎正在低声聊着什么。 霍英垅、翟景秋和那位叫龙涎的仆人。 三个人也注意到陆凝走了出来，不过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就继续低声交谈了。陆凝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干脆继续往后花园走去，不过心里也留了一点疑惑。 上个轮次当中，霍英垅和翟景秋来主馆拜访过雷尼克斯之后就没有多停留，直接回了奇目馆，此后直到家宴那天才再次过来。 因为龙涎还活着，所以一些人的行为也发生了变化？霍英垅和龙涎有什么联系吗？ 如果佣人们都是雷尼克斯曾经资助过的人，那么也不排除他们与雷尼克斯的子女有什么联系的可能性。不过要真是这样，需要做调查的可就太多了，陆凝并不打算一次性就把所有人的故事都搞清楚，毕竟故事还有可能是假的，岛上发生的情况才是真的。 那么在“游客身份变化”和“新增两名佣人”的影响下，恐怕所有人的行为模式都会和上一个轮次有所不同。 陆凝思考着，走进了后花园内。 天气明显变得不好之后，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出来了。不过走不了多远，陆凝就看到尹阿宋依然在兢兢业业地用塑料布将每一块花圃都保护起来。 “你好，尹阿宋先生。” “您好，您好，您是医生吧？哈哈，我一向记不太住人……您是来赏花的吗？为了防止被暴雨伤害到，我给她们准备了塑料布，不过绝对不会影响花朵本身的美。”尹阿宋连忙回答。 “餐后走一走罢了，您忙吧，如果要在入夜前把这些花都盖住，那可是个大工程。”陆凝说道。 “是啊，可惜岛上没有别的园丁了，等我年纪再大一点，怎么照顾得过来这些孩子幼。”尹阿宋继续着自己的工作，“雷尼克斯老爷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事情不上心，我也理解，毕竟他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侍弄了一辈子的花，也只会喜欢这些了。” “您说得好像自己年纪不小了一样。” “我已经四十多岁了。”尹阿宋笑了笑，“表面上看不出来？” “看不出。”陆凝看了看他的容貌，完全是游客尹阿宋的模子捏出来的，最多不过三十岁左右。 “也许心态能让人年轻点吧。”尹阿宋继续乐呵呵地铺他的塑料布了。 园丁尹阿宋和厨师潘慎这两个人在上一轮次几乎游离在整个事件之外，一个住在花园，除非有人叫，不然不会离开。而另外一个几乎就是个做饭的工具人，只能在厨房找得到。这两人的死亡也称得上是毫无波澜，可是会有这么边缘的人物吗？ 陆凝在花园里没有转多久，便返回了房间。 明天中午，雷尼克斯就会宣布那个爆炸性的消息，而晚上就是家宴。 紧接着，便是不安和猜忌，这一轮中，或许迪米特里还是会找自己私下聊一聊，可以看看奥兰多说的是否是对的。 】 到了晚上……就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了。那就是游客们要不要动手杀人？上一轮那么快结束的原因之一就是游客的行动快速推进形势恶化，最后岛上的非游客全灭，进入了渡边渊子所说的那个结局。而要想搜集线索找到遗产，有必要将脚步放慢一点。 参考她扮演雷尼克斯的心得，无论游客选择扮演哪个角色，集散地的安排都不会让他直接获得遗产的信息。因此想要找到遗产就得从各个关联人士去下手，然后猜测……渡边看起来已经有些思路了，那也就是说这条路有尝试的价值。 那就让她尝试去好了。 陆凝心态很好地将电子版圆谷寺空的作品转到了平板上，往床上一躺就开始了悠闲的 圆谷寺空的游记能够火爆，至少有个原因是他的游记都喜欢往一些隐蔽或者猎奇的地方跑。没时间也没心思去那种地方的人，可以根据他的游记窥见一些颇具地方特色的内容。而且圆谷寺空的游记并不枯燥，甚至会积极参与一些当地事件，和当地人沟通交谈，比起平常只是记录一些风景之类的旁观者视角来说更有阅读体验。 《湖光谷漫步》听上去是个很浪漫的名字，实际上记载的却是几个被高山环境封闭起来的村落。圆谷寺空在这几个村落都居住过一段时间，令人惊讶的是这几个村子的习俗居然大相径庭。他出于好奇便开始了解村子的历史，拜访村子里的老人，逐渐得知了山里的“湖光谷”……故事当中悬疑味道和探险的过程跌宕起伏，简直像是本探险。 确实，圆谷寺空最开始发表这一本游记的时候也被质疑是编造的，直到他拿出了一些书中记录的特产才稍微压下了一些质疑声。至于湖光谷的地址，他是按照与当地人的约定不予公布。而读者们其实也不在乎这书里写的是真是假，好看就行，于是在圆谷寺空的不理睬中，质疑的声音也慢慢消失了。 整本书的最后，以圆谷寺空在两个来自不同村落的年轻人协助下，一同找到了湖光谷为结尾，倒是颇有些梦幻色彩。看得出文中特意省略掉了一些山野行进的辛苦之类的描写，有意将那种地方往美好的方向写。 看过这本书之后，陆凝就打开了《灰峰之叹》。 虽然笔触上非常熟悉，但环节上就不像游记那样缓和了。故事的一开始就从十五年前的一场悬桉开始，转而便到了主角收到了一封十年之前寄出的来信，根据信件的指示与几个朋友一同前往目标地点寻找当年的真相。作为第一本，可以看得出圆谷寺空当时对于情节的设计还有一些青涩，故事的内容也以比较经典的悬疑探险类故事模式进行推进，通过一个个谜题作为引导去指向最终的真相，也就是“灰峰”。这个故事比起《湖光谷漫步》要长很多，当陆凝看到快结尾的时候，忽然发现已经是半夜了。 “该睡觉了啊……” 很明显，《灰峰之叹》有取材于游记部分的一些设定，接下来大概就要一个个看看后面一本是否都有来自上一本游记的影子，不过圆谷寺空将这些藏得很隐蔽，还是需要仔细阅读才行，是个漫长的任务啊。 不过陆凝确定自己肯定比很多游客心态要好，她关上了自己的平板，倒头就睡，完全不担心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这个夜晚的确也正常地过去了。 第二天陆凝正常地起床，洗漱，整理了一下药箱，前往雷尼克斯的房间进行健康诊察，得到对晚上家宴的参与请柬。不同的是，这一次雷尼克斯没有向陆凝要能够恢复活力的药物，或许是因为人物性格存在差异。 接着，便是早餐时间，已经聚集在大厅当中的人和上一个轮次一样，迪米特里和辛西亚两组都没来主馆吃早饭。剩下的人都聚集在大厅里面，包括新增的龙涎和薄荷两人都在这里忙碌着。 陆凝直接坐在了圆谷寺空的对面。 “您好，圆谷寺先生。” “啊，陆医生好。”圆谷寺空正在喝味曾汤，听到陆凝搭话慌忙将碗放下，赶紧还礼。 “昨晚闲来无事，拜读了圆谷寺先生的作品，非常精彩。”陆凝笑着说，“所以今天便迫不及待地想和先生聊聊。” “承蒙厚爱。”圆谷寺空听到是聊作品，便放松了一些，放下碗快说，“您看了哪一本？” “从头开始看得，《湖光谷漫步》确实是一本与我所知游记大不相同的书，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然后是《灰峰之叹》，只是时间太晚，还没有读完。圆谷寺先生不会怪我看得少吧？” “哈哈哈，自然是不会的。”圆谷寺空摆了摆手，“倒是您不要介意我早期文笔稚嫩之作。湖光谷只是记录了一下我的见闻，后来写《灰峰之叹》也是为了向一些人展示我写与真实记录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您大概非常苦恼吧？” “也不算是，毕竟我当时并未想到书会热卖，我仅仅是记录了一次不同寻常的旅程而已。也得感谢我的编辑，湖光谷的宣传出版之类的事情我都没有管，都是他一手操办的，我只是拿自己的分成而已。”圆谷寺空笑着说道，“当然，如果说之后的书，那我确实是有意往这个方向去靠拢的，既然大家对于湖光谷这样的地方感兴趣，那么我相信我们的星球上还是有不少这种有趣的地方的，我就尽量去寻找，去旅游，然后把这些都记录下来。” “您的体格……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冒险家。”陆凝说。 圆谷寺空耸了耸肩：“我当然不是什么冒险家，我是去旅行而已，有个正常人的身体条件即可。我去的也不是什么封闭的墓穴或者未开发的遗迹这种危险地方，只是隐蔽。现在的人们大多都忙于自己的工作生活，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出去寻找，也是找得到的。” “原来如此。那后面的有什么契机吗？我感觉您好像是间隔着写的。” “因为在游历的过程中也积累了很多素材，零零碎碎的，并不适合在游记里面写出来，而却是个很好的载体。正好我当时第一部，啊，就是《灰峰之叹》好像也很受欢迎，我就这么间隔着写了，毕竟总是写一种类型容易腻。” 陆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等我拜读了您的所有作品之后，再来和您聊一聊，我对故事里的一些情节其实很感兴趣。” “也谢谢您，这让我觉得我的文字是有意义的。”圆谷寺空微笑着说。 “雷尼克斯先生请您上岛，是看中了您的才华，还是聘请您作为记录呢？”陆凝又开口问道，“就像施里特先生和心宫浅夏女士那样？” “这个啊，我有些猜测，不过雷尼克斯先生还没讲，我就不好明说了。” “明白，明白。” 两人客套了几句之后，便继续吃起早餐来。 接着，提琴的声音如期传来，心宫浅夏如上一轮一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提出了要出去的要求。来恩伍德也同样让两个佣人跟着一同出去了。接下来，辛西亚的到来和代田真由理的癫痫也依序发生。 在这一切之后，便来到了最重要的时间点——雷尼克斯的现身。 仿佛掐好时间一般，陆凝微微抬起头向上方瞄了一眼，便看到雷尼克斯出现在了楼梯口。没有药物辅助，他的精神要差了一些，气势也不如第一轮，但这反而更加让一些人有些蠢蠢欲动了。 23 密谋 “午安，客人们，以及我的孩子们。”雷尼克斯手中拄着一根拐杖，目光凌厉地扫过楼下的众人。 “雷尼克斯，吓到人可不好。”古斯塔夫将双手插在口袋里，悠然说道，“毕竟是你们家难得聚会到一起的机会。” “这一次需要解决的问题比较严重。”雷尼克斯说道，“我特意将灾厄聚集到此地，便是为了在这里将所有事情解决。你们必须要警觉起来。” “父亲，您是说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家宴？”辛西亚问。 “家宴上，我会给你们一些关于你们自己的信息，但不是现在。”雷尼克斯冷笑了一声，“我是怎么教育你们的？不要性急，也不要暴露自己的意图。” “是。”辛西亚立即闭嘴。 “我始终注意着那些和霍华德家族有关的人，对于许多事情我都仅仅是了解，并不去解决，因为我认为当事人有能力解决那些问题。只有那些我认为依靠一般手段已经无法处理的事情，我才会用这一天做一个了结。”雷尼克斯凌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而能够结束一切的人，将会获得我的遗产。” “遗产？父亲，难道您的身体……”来恩伍德有些焦急地说。 “是的，我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太久了，我希望能够看到一个拥有足够才能的人继承我的一切，而不是一个废物。我甚至不在乎这个人是不是霍华德家族的人，你们明白吗？” 几个子女各自点了点头。 “雷尼克斯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外人也有资格继承遗产？”余归亭笑着问。 “没错。”雷尼克斯点了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遗产，将会在我死亡时自动生效。任何找到遗产的人，将会继承这个家主之位。” “我们要如何得知您的遗产在哪里呢？”韩熙辙微微皱眉，“连我也不清楚您的遗产是什么。” “你当然不会清楚，律师先生，交给你处理的那一部分属于附带，你可以从那上面寻找线索，但世上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我能告诉你们的线索只有一条，那就是能够将岛上这些纷繁复杂的关系解开的人，才有可能继承我的遗产。” 雷尼克斯说到这里，忽然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手掌。 “埃舍尔。” 如同上一轮次一样，老管家将刻着家规的镀金石板推了出来。 “或许有人认为这次是一场无妄之灾，那么各位不妨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我的几位老朋友已经对此有了心理准备，而其余的各位……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聊聊天，交换一下情报。我就在房间里面，如果有什么重大的决断，不妨来找我，至少在我死前，我依然是这里的主人。” 雷尼克斯说完这句话，就返回了楼上。 “哈，父亲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怎么办？”辛西亚叹了口气，瞥了一眼石碑，“家规都摆在这里了，明摆着告诉大家外人也能争夺遗产了。” “慎言，父亲还没有死。”霍英垅说道，“这家规也是我们从小就学到的，父亲已有安排。” 辛西亚不置可否。 “我只是偶然漂到岛上的，为什么会扯上这种关系啊？”施里特抱头惨叫了起来。 “我就知道雷尼克斯的邀约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答应的。”卡迦博阴沉地看着众人，“有人想要我的命？那可真是够胆子。” 气氛完全不像第一轮次的时候那么缓和。那时雷尼克斯扮演者是陆凝，就算陆凝没有控制，也会按照陆凝扮演的风格表演成一个比较温和的状态，因此那时候人们可能还不觉得是大事，直到出现了死亡才开始重视。 】 而现在，众人似乎就已经开始相互猜疑了。 陆凝无意在这个环境中多待，她清楚现在不是动手的时间，游客们本轮是冲着收集信息来的，而场景内如果有什么人想要杀人也不会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我……不太舒服，先回房间了。”她连个借口也懒得找，随便说了一句之后便离开了大厅。 = 【渡边渊子】看着陆凝走掉了。 “演都不演了吗？也对，她的目标根本就不在这个，所以我们两个如果真的一起行动反而会不合拍啊。” 正如她隐藏在人群当中，是为了获得必要的信息一样。陆凝根本不留着，大概就是因为对这些东西不怎么关心。两个人的目标都不一样，那就只能在目的交叉的地方配合，不然可能会影响各自做事的效率。 不过这时大厅里面的人也都处于人人自危的状态，看别人的目光都有些敌意，当然渡边渊子也在这么演，她也不会在这种地方露出什么破绽的。 有陆凝第一个带头离开，其他人也很快就散了，稍微有些礼貌的还会说点借口，心情不好的自然就直接走人了。渡边渊子也混在这些人里离开，反正她扮演的角色——古斯塔夫又不需要向谁太礼貌。 古斯塔夫与雷尼克斯的相识也是在年轻的时候了，二人的生意范围广阔，难免有一些交集。而当时处于发展中的两人在见面之后几乎是一拍即合，迅速成为了商业盟友，而私交更是不错。至于查斯汀娜的话，主要经营珠宝、钟表、家具类奢侈品的她其实是因为两人经常私下去购买一些东西而结实的。 此前会议当中对古斯塔夫的描述没有什么问题，这个人确实会一些法术之类的东西，但没有那么强，真的发生遭遇战不如掏出抢来直接用现代化火焰金属魔法来得有效。 关于她向代田真由理所说的那个“疯狂理论”，她其实觉得差不多就是这样，只是这个理论到底会涉及到哪些方面则需要进行一定的验证。总之，首先要将岛上的疯狂度推上去一些才方便行动。 回到房间的渡边渊子等候了大约半小时的时间之后，手指微微一点，视野立刻发生了变换。 【人格投影】，是渡边渊子抽到的其中一张能力卡。这张卡允许渡边渊子在附近，范围大概二十米之内制造一个自己扮演角色的实体投影，需要由本人进行操控，共享所有的感官。投影能够持续一个小时，当她能够看到投影脸的前一秒，投影会自动消失，也可以主动解除。这个能力一天可以使用两次。 现在，古斯塔夫的投影出现在了四楼另外一条走廊尽头的阳台。 这个能力相当好用，而且有非常多的用法，她在上一个轮次以此诈出了不少信息。 例如久住平真很可能对于佣人这边发生的事情知情。虽然在去厨房拿咖啡的时候他装作对麝香这个名字有些惊讶的样子，但之后迅速将事情压下去并离开了月桂叶的行为实在太明显了，甚至在之后几天里面他也没有向其他人求证过这件事，因此久住平真必定知道佣人方面的情报。 此外，她还用类似的方法试过了韩熙辙和圆谷寺空，不过韩熙辙是压根没有理会她设下的饵，而圆谷寺空则直接跑去找雷尼克斯了，这两个人应该是不知情的人。 这一轮就没有必要这样试了，这个招数用多了容易被人察觉出问题来，那个幽灵铠甲也是她用这个技能搞出来的，不知道在场的游客会不会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点。不过，发生在面前的匪夷所思的事情确实可以大幅度提升岛屿的疯狂程度。 至于最后出现在岛屿上空的那东西……或许是“上帝”？ 游客可以是上帝，但是集散地并没有说过这个场景就不存在别的上帝了。这座岛屿明显被什么东西注视了，契机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这些尚且搞不清楚，但是有一个非常值得怀疑的目标，那就是雷尼克斯。 所有人都知道雷尼克斯肯定不想死，所有人都在盯着雷尼克斯的遗产，他今天的话甚至就是在诱导人取他性命。如果结合以上情况，最简单的结论就是这都是雷尼克斯布置的一个陷阱。上一轮次由于雷尼克斯是陆凝扮演，所以能够被轻易杀害，而这一轮如果无人扮演雷尼克斯，这个人很可能成为最难对付的那个角色。 “古斯塔夫先生，为何在这里？” 这时，“分身”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渡边让分身微微转身，看到了廉清宜笑呵呵地站在那。 “想事情。”她冷澹地回答。 “哈哈，先生与老夫所想倒是一致。我们与雷尼克斯相交已久，他想做的事情，我们其实都清楚。” “那倒也未必。” “哦？难道古斯塔夫先生知道些什么？” “我和雷尼克斯是一类人，正因为如此，我很肯定我们都有一些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心里想的事情，如果不真的去做了，那就等于不存在，我们一直以这个基准交流。我们不会去考虑那些平庸的阴谋论。” “但雷尼克斯先生如今已经有所行动了，这是事实吧？”廉清宜走了过来，不过没靠太近。 “既然他有行动，我们应对便是。你在明知故问，我不认为你在上岛之前毫无准备，廉大师。” “痛快。既然古斯塔夫先生这么说了，那么不如我们两个联手一下如何？说实话，老夫对自己还不是那么自信，尤其是面对雷尼克斯的时候。” “可以，事成之后，他的遗产我要六成。”渡边渊子这样回答了之后，便让分身离开了阳台。 而廉清宜看着古斯塔夫离开的背影，脸上堆起来的笑容也消失了。 “唉，都是贪婪的鬣狗……” 分身下楼，重新回到了大厅中，此时厅里已经没有宾客还在了，只有迷迭香还在这里打扫，对方见到古斯塔夫也自然地行了个礼。 渡边渊子刚要开口说话，厅门外有三个人回来了。正是心宫浅夏和陪伴她外出的欧白止和鸢尾。 上一轮次当中，心宫浅夏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回来的，不过那个时候厅里人还不少，没有人和这位有点孤僻的小提琴家去说话，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心宫女士留步。” “古斯塔夫先生？”心宫浅夏还真停下了脚步，虽然她神情依然有些恍忽。 “刚刚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认为您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的……迷迭香，我只是个宾客，这可能还是需要你来讲解。” “是，古斯塔夫先生。” 迷迭香向心宫浅夏将刚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阐述了一遍，雷尼克斯说过的话更是一次不落。 能力还真是强……上一轮当佣人的时候渡边渊子就发现了，不算她和薰衣草这两个游客扮演的佣人的话，迷迭香和欧白止其实是佣人当中能力最优秀的两位，可惜都死得比较早。 等到迷迭香介绍完毕，分身古斯塔夫才说：“因此，我可以问一下心宫女士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邀请上岛的吗？” “……雷尼克斯想要抓住一段旋律。”心宫浅夏有些涣散的目光终于凝聚起来，落在了古斯塔夫身上，“他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听见，能够让这段旋律呈现于人世间，所以我便来了。” “仅仅是这个理由？” “他给我听过了另外一段，那给了我灵感。今天，我仿佛又听到了类似的声音，我在寻找，可惜，那声音太轻微了，我并没有找到它。”心宫浅夏仿佛梦呓一般轻声说着，“但是那不仅仅是一段弦乐，应该还需要管乐器配合……真可惜，岛上没有管乐大师，否则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啊，对不起，我是不是偏题了？您说的事情我知道了，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只是来这里演奏的。” “没什么，只是提醒您一下，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或许会把您当作是目标，请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外出，就尽量请两位佣人陪同。” 分身说完，也不纠缠着心宫，让她回房间去了。接着，分身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分钟后，便迈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渡边渊子站在门后，分身推门而入，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秒内消散了。 “心宫浅夏、施里特是因为灵感比较高才会在这里的。”渡边渊子一边轻轻掩上房门，一边心里思忖，“所以这两人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专业人员，不过是雷尼克斯特别给自己找的。一个是音乐，一个是画作……” 24 变数 接近晚餐的时间，陆凝又去给雷尼克斯做了一次检查。 一下午的时间，她已经看完了《灰峰之叹》，还读了一半的《罗斯蒙镇的十日》。《灰峰之叹》的结尾是一个接近团灭的结局，只有最后的主角留了一个开放的描写，不知道是怎么样，总之这个故事的背后涉及到了远古祭祀的神明和神代变化之类的变迁。 至于《罗斯蒙镇的十日》倒是一本很有些趣味的游记，这个镇子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那就是老人都热情好客，而年轻人对外来人冷漠甚至厌恶，这种泾渭分明的情况就已经能钓起一部分读者的好奇心了，而文中圆谷寺空如何想办法与当地年轻人打好关系寻觅原因也让人挺想看下去。 只是她没那么多时间，今天晚上就是家宴了。 流程和上一轮次差不多，诊察结束之后，雷尼克斯就直接带着陆凝找到了其他几位专业人士，然后来到了家宴餐厅。 十四个人的座位顺序也没有任何变动，在这次雷尼克斯的主持下，气氛略微严肃了一些，不过雷尼克斯还是一个个地指出了每个子女会面对的可能问题是什么。 但是在接近家宴尾声的时候，却产生了不同。 “所有人都用餐完毕了吗？”雷尼克斯问。 众人连连点头。 “好，接下来，你们七个人，加上米莉亚和早乙女亚里沙，按照继承顺序过来与我见面，埃舍尔安排这件事。见过面后，你们可以自行离去。” 说完，雷尼克斯站起身，撑着拐杖打开了餐厅侧面的一个小门，走了进去。 埃舍尔向众人微微躬身：“老爷既然已经如此吩咐了，那么各位少爷小姐稍事歇息。莱恩伍德少爷，如果您准备好了的话……” “当然，埃舍尔叔叔，我时刻都是准备就绪的。”莱恩伍德笑着站起身来。 “好的。各位如果还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这里的佣人。莱恩伍德少爷，请随我来。” 莱恩伍德跟随着埃舍尔走进了那个小门里。 陆凝一边喝着香草茶，一边思考这段增加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她在控制雷尼克斯的时候，这一段一样是放开让雷尼克斯自己演绎的，然而却没有发生这件事。难道有什么触发条件，雷尼克斯才会这么做？或者说自己的扮演造成的性格影响会大到这种地步？ 大约三分钟后，莱恩伍德就走出了门。这位当然不会在脸上表现出什么来，进去是什么微笑表情，出来还是一模一样。接着，埃舍尔就喊迪米特里走了进去。 陆凝掐表计时，心里记忆这些人的谈话时间。迪米特里用了五分钟才出来，菲莉希雅是四分四十秒，伊藤钧夫六分十五秒，霍英垅三分半，辛西娅四分十秒，代田真由理是五分十五秒。 之后进去的米莉亚和早乙女亚里沙两人则用时较长，分别是七分半和八分四十秒。 当然，没有人自行离去，就算先进去的人，回来之后也是坐在原位等候着后面的人。 在最后一个早乙女亚里沙出来之后，埃舍尔便宣布众人可以离开了，雷尼克斯需要休息。众人这才起身，各自客气地道别，然后……便是几个专业人员被拉去单聊的环节了。 “陆医生，我今晚……可能会被人杀害。”迪米特里在客套之后，对陆凝说道。 他的话语和陆凝从奥兰多那里听来的差不太多，而且最后也将一个类似接收装置的东西递给了陆凝。 这东西之前并没发挥过作用，不过陆凝回去之后还是研究了一下。这个接收器并不能被轻松破解，至少以她现在的能力拆不开，而且它并不是持续监测的，需要由迪米特里那边发送讯号后才能更新信息。 看起来到了睡觉前才会打开。 接着，陆凝就继续自己的阅读了，不过今天她也只是将《罗斯蒙镇的十日》看完便直接睡了，毕竟今天晚上很可能会出现一些状况，她需要养精蓄锐。 这个夜晚陆凝没有睡得很踏实，不过也没有任何情况惊醒她。 七点半左右的时候，她迷迷糊糊醒来，依旧听得见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好安静。 一种异样感忽然萦绕在了陆凝的心头，由于这个环境的问题，她对于周遭的各种变化颇为敏锐，而现在除了雨水的声音之外，她什么别的声音都没听见。 这不太对，主馆这里的隔音效果也就是一般建筑物的水平，虽然地面铺着地毯不会有走路的声音，但别的声音如果仔细去听的话应该是能听见的。比如说——早起的佣人们细微擦拭与打扫的声音。 陆凝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把小刀握在了手里，她倒是不怕死亡，那不过是失去一个轮次的机会而已。 门一开，走廊里面寂静无声。 佣人们早就应该起床了。 陆凝往外面走了一步，听到了旁边的响声，住在另外一间客房的渡边渊子同样探出了头，看了陆凝一眼，问道：“怎么这么安静？” “不知道，佣人们都不在。” “那……多叫几个人吧。” 两人马上去敲门找到了奥兰多和韩熙辙，久住平真也在这个期间听到声音出来了，听到这个不对劲的状况神情也有点慌张。五个人一起往一楼的佣人室走去。 “我觉得可能出事了。”韩熙辙严肃地说，“霍华德的佣人肯定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就算偶然有一两个起晚的，剩下的也肯定不会晚，更何况还有埃舍尔在。现在……啧。” 昨天那件事之后，众人的心态早已发生了变化，不过对于这几位来说，他们现在倒是可以说是同一阵营的，毕竟都是外人。 来到佣人室外，奥兰多试图开门，但门却是反锁起来的。 “啧，帮个忙？”奥兰多看了看佣人室的门之后，打算撞门。 韩熙辙和久住平真便一起过去，三个人合力撞了十几下，终于在一声巨响中撞开了门。 “男佣住在左边，不会还要撞门吧。”久住平真有些气喘地看着屋子里面，佣人室内也是分开住的，外面有个小厅，放着很多用来装换洗衣物的筐。 “不用。”陆凝拉开了墙上的一个小柜子，那里面放着各个门的钥匙，而柜子的右下角则是佣人们使用的通用钥匙，她取下一把，直接打开了两扇门：“你们看看男仆那边，我们看这边。” 奥兰多点点头便冲进了男仆那边的卧室，陆凝和渡边渊子走进了女仆这一边。 几乎是毫不意外，佣人们都死在了床上。 她们安静地躺在那里，宛如依然享受着一场美梦。但每一个人的四肢之一都被一根尖锐的金属锥穿透钉在了床板上，茉莉为左手、迷迭香为右手、鸢尾为左脚、薄荷为右脚。 陆凝上前检查了一下遗体，除了被贯穿的部位以外，未发现明显外伤。 “死因可能是毒或者药物刺激之类的。”陆凝看了看被刺穿的几个位置，“从出血量判断不出来是生前还是死后扎进去的，但这种伤肯定不会立即致死，也不会让她们还如此安详地躺着。” “所以……除非解剖，否则不可能知道死因？”渡边渊子问。 “是的。而我也不是专业的法医，就算解剖估计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判断出来。”陆凝摇了摇头。 男仆那边的情况和女仆这边一样，所有人都像睡着了一样死去了，不同的是，男仆们是眼、耳、口、鼻分别被线缝合了起来。 “凶手如果不是心性残忍，那就是这么做对他有什么象征意义。”奥兰多扯起床单将尸体盖上，“破坏遗体这种事情……” “现在佣人们全都死了……我们得通知大家这件事。”陆凝说，“而且既然佣人出事了，其他人呢？” 五个人急忙拿上钥匙开始一个个房间敲门确认。 没有了佣人之后，主馆确实忽然安静了不少，就算五个人跑上跑下，也显得空旷了许多。而紧接着，众人就在潘慎自己的卧室里发现了他的尸体，脸色青紫，呈现出了明显的中毒症状。 而另外一个死者则是管家埃舍尔，他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表情安静得如同已经睡着，但一枚尖锥穿过了他的胸口心脏位置，将他和椅子钉在了一起。 十个人？ 甚至比第一轮的时候还要疯狂，在家宴后的第一个晚上，岛上的人数就整整减少了四分之一。 陆凝感到了一丝寒意，因为这一次大概率不是游客的行为。参与这个场景的十二个游客当中，最疯狂的代田真由理和神崎贵也这一组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这里没有那种嗜杀到连场景信息搜集都不顾的游客。 换句话说……是场景内人物的行为。 在上个场景中，游客们几乎都将那种现场存在特殊性的杀人手段当成是游客的标志，因为只有游客有这个动机。然而现在看来……似乎这个规律要被推翻了。 “什么？埃舍尔先生死了？” “潘慎先生也死了？佣人们都被杀害了？” “丧心病狂……” 在雷尼克斯的子女们到达主馆，听到这个消息后，很多人都是难以置信。 而这一次，七个子女连同他们带到岛上的人没有遇害。 楼下震惊的时候，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从楼上走了下来。 “雷尼克斯并不打算亲自处理这件事，他的原话是，【这件事交给我的儿女来处理。】”古斯塔夫说道。 “看来父亲确实是希望我们能够继承他的家业了。”莱恩伍德神色凝重地说，“各位弟弟妹妹，我知道大家私下里对各自都有一些心思，但是我依然觉得，用血腥暴力的方式决定的家主也无法带好霍华德家。” “有什么话直说吧，莱恩伍德。”迪米特里抱着胳膊，十分戒备地说。 “我们来处理这次的命案，谁能解决他，谁就更有资格，如何？” “儿戏。”辛西娅冷哼了一声，“断案这种能力当然是找专业的侦探来做更好，我们要继承的是霍华德财团，看的是商业上的能力，怎么能用这次的事情来判断？” “我是个私家侦探。”翟景秋开口了，“当然我很少接命案，一般都是侦查之类的事情，不过相比于在场的各位，我想我还是更有经验一些。” “案子要破，不过我也不同意据此决定继承人。”霍英垅冷着脸说，“继承人的决定明明白白写在家规里面，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莱恩伍德耸了耸肩，只得作罢。 “陆凝医生看过所有现场了，有什么发现可以在这里讲出来、”翟景秋说道，“而各位一会或许也有必要将昨晚自己的行踪说明，看看有无不在场证明，这是基础的排除嫌疑人的做法，我希望大家配合。” “没问题。”菲莉希雅点了点头，“也麻烦诸位宾客配合一下，古斯塔夫叔叔，您……” “这是正当的流程。”古斯塔夫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开始吧。” 陆凝将检查结果向众人说了一番，反正现场状况大家都看见了。至于除了潘慎之外其他人的具体死因她也表示自己光是看看不出来的，只能判断一下死亡时间是夜里一点到三点左右，别的没了。 和上一轮奥兰多扮演的时候不同，陆凝这一次没有将自己扮演得太过“有能”。 “只有这么点线索不够啊……那大家说一下昨晚那个时间都在什么地方吧。”翟景秋叹了口气。 然而那个时间点大部分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睡觉或者即将睡觉。除了两对夫妻是睡在一起之外，其余人都是分开睡觉，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不在场。 案情一下子回到了原点。 “不如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思考一下？”迪米特里忽然说，“姑且不论是怎么杀人的，凶手之后不还做了钉桩子和缝合五官这种事情吗？我们做个估算，要完成这么多事情需要多久？有没有人听到奇怪的动静？” “缝合并不是非常专业的缝合，只是用线粗暴地将部位缝在了一块，只要有工具，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做好。”奥兰多说，“至于钉桩子更简单了，一把锤子就能办到。” “好，那么，你说的工具和锤子现在会在哪里呢？”迪米特里一摊手。 25 难度上升 凶器这种东西肯定相当难找。 在这种查不了指纹也验不了dna的环境下，捡块石头就可以当锤子，针更是可以直接从下水道冲走，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甚至如果提前准备好了的话，连外出都不需要。 “迪米特里先生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只要凶手想处理，凶器是肯定找不到的吧？”翟景秋说。 “嗯，是啊，极端来说确实可以处理，不过一点都不搜也说不过去吧？”迪米特里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卡迦博眯起眼睛问道。 “别馆的人作桉概率很低。”辛西亚回答道，“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昨晚的大雨天，凶手要在别馆和主馆之间往来，如果冒雨步行就需要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往返，因此少不了动用车，再加上杀人——埃舍尔和潘慎的死亡如果也算在一起的话，凶手甚至还要去多个现场进行谋杀，要做这么多事情，除了现场可能会留下很多痕迹以外，一旦使用车辆也必然会留下记录。” “我们听说了早上的事情之后，便一同检查过了所有的车辆。”霍英垅走到了卡迦博面前，严肃地盯着他，“结论是，包括主馆这里的车在内，昨晚都没有再使用过，你觉得我们住在别馆的人深夜跑上这么远的路过来杀人，还搞成这样的现场很合理吗？” “哼，说不定你们看似是走了，实际上根本没走，拐个弯就回来等着杀人。”卡迦博咧嘴一笑，“不可能？你们是在撇清自己的关系吧？怎么？一下子十四个人就没有嫌疑了，再算上雷尼克斯，活着的人里面立刻少了一半人，那你们不就可以高高在上地审判我们了？是不是？不管合不合理，我告诉你们，我要是真的铁了心要杀哪个人，别说冒雨走上两小时的夜路，就算是暴风雪的天气走上一天我也能宰了他！” “道理确实如此。”古斯塔夫平静地开口了。 “古斯塔夫叔叔？”来恩伍德看向他。 “我就问那位侦探吧……如果要排除嫌疑，是不是需要证明其完全不可能做到才可以？仅仅是‘这样做很困难’，‘这样做不合常理’这种理由，是不能用来帮人洗脱罪名的，因为凶手为了脱罪可以采取任何看似不合理的手段掩盖自己的罪行。”古斯塔夫说道。 翟景秋点了点头：“没有错，这个我是赞同的。” “等下，那如果我还能找到自己的不在场证据呢？”迪米特里忽然举起手。 “你可以说出来。”来恩伍德说道。 迪米特里笑了笑，看向了陆凝：“昨晚我自己有些危机感，就将一个接收器交给了陆医生。那个接收器会记录我这边发信器的信息，大概是我周围的所有声音都能听得到。昨晚睡觉前我把它打开了，主馆的陆医生显然可以用那个为我作证。” 陆凝回房间把接收器拿了过来，按照迪米特里的说明打开了回放功能，并调快了速度。 “我大概是十一点的时候开的，那时候主馆大概还有人没睡，有人能证明佣人那时候还活着吗？”迪米特里问。 “我，我晚上出来冲咖啡的时候碰到了欧白止。”久住平真举起手。 “好，那么这就是我这边的录音信息了。当然大部分应该都是呼噜声，我这人的鼾声比较重，不过也能侧面反应我一直把发射器放在身边。”迪米特里说道，“基本上这一个晚上都能证明我确实在吧，而且这个发射器还会检查我的一些体征信息，如果我大半夜走路到主馆，还要杀人，这么剧烈的活动心率总会变化很大的，对吧？” 快速看过昨晚记录的信息后，倒是和迪米特里说的一样，他确实是一觉睡到天亮的。 “所以我拥有不在场证明，各位。”迪米特里宣布道。 “哼，你既然提前给医生了，那这些信息说不定也能提前伪装好，反正发信号的在你这边……”卡迦博都哝着，不过他的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多数人还是信了这个不在场证明。 “既然大家都相信我了，那么我认为不妨今天听我的指挥如何？”迪米特里说。 奇怪，上个轮次中迪米特里可没表现得这么积极。 “我认为今天大家应该全都搬到主馆这里来。”迪米特里见无人反对，立刻说道。 “你疯了吧？”卡迦博忍不住说道。 “迪米特里，这不是个好主意吧……”尹藤钧夫赶紧说道，“毕竟昨天晚上杀人的人很可能在主馆，我们为什么要住到这里来啊……” “我好像明白你想干什么。”辛西亚抱起胳膊，“但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哈哈哈，只要我们抱团的话，凶手又怎么敢轻易动手杀人？反倒是住在别馆那种地方最让人不安了，既然你们都说了，如果有人存心杀人愿意在雨夜走那么久去杀人，我现在可是也觉得有些不安了。” “不安，哈哈。”菲莉希雅冷笑了一声，“我们可不应该乱了阵脚啊，迪米特里。” “没错，不过我赞同迪米特里的想法。”来恩伍德说道，“而且我们应该现在就集合起来，专门派人守夜，直到那个凶手露出破绽被我们抓出来位置，丝毫不能放松。” 如果这就是规则提示的场景难度提升的话……这提升幅度也有点厉害。 本来游客们都打算和平过渡了，结果场景内的人下手杀得比游客还快；而其余的人也立刻提高了警觉，根本不像第一轮那样各自找理由回去。甚至这两方的决定还同时对游客造成了不利影响。 在来恩伍德、古斯塔夫等几个说话比较有话语权的人的支持下，最后这个提议竟然真的被通过了。 接着就是迪米特里的安排，他这个人其实很清楚众人的容忍底线是什么，也能掐着自己在多数派的线提出安排，无论是搜索凶器，拍摄现场还是单独询问，最后都是被通过了。 “那么还有个问题。”陆凝抬起手，“做饭怎么办？” “啊，要是你们不介意吃烧烤的话，我倒是没问题。”迪米特里笑眯眯地说，“不过要是别的菜我就不会做了，毕竟我也不是专门的厨师。” “随便弄点东西吃就行。”辛西亚拉着德洛丽丝坐下，“这种时候还那么在乎吃的做什么？没了厨师，我还担心有人在食物里面下毒呢，潘慎自己就是被毒死的吧？” “能看得出潘慎中了什么毒吗？”霍英垅问陆凝。 “中毒这种事也得解剖，结果才能准确。”陆凝无奈地说，“而且我说过我不是专业的法医了，检查一下外伤还算拿手，毒死的还是不要指望了。” 渡边渊子作为营养师还是会做饭的，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来恩伍德和米莉亚也一起去了厨房。食物都是冷冻食品和罐头，也难吃不到哪里去，吃完之后众人便按照约定好的先开始组队搜索凶器和线索了。 几乎是理所当然的，根本找不到疑似凶器的东西。 至于后面的单独询问是迪米特里来做的，陆凝和他的聊天也只是对昨晚的事情重新描述了一下，她看到迪米特里还煞有介事地准备了一个笔记本记录了下信息，但对于这些能推导出什么结果她并不抱太大希望。 因为就连陆凝现在也想不到谁能一口气杀这么多人。 就算游客扮演了某个角色，性格的偏移也不会那么剧烈。上一轮次的第一晚几乎都是游客们动手的，虽然因为涉及到自己的能力问题众人都没有说是谁杀的，却也基本默认了这一点。 那么这一轮，谁会这样想要杀死全部的佣人呢？ 假如按照对比的角度来看，有一种可能是可以考虑的，那就是上一轮当中，游客的杀戮正好将应该在今晚杀死所有佣人的凶手杀了，因此才没有发生这种事，这样的话，凶手的范围就大幅度缩小了。 菲莉希雅、尹藤钧夫、早乙女亚里沙、霍英垅这四个人的可能性很大，施里特也有可能。 唯一让陆凝担心的是，这个思考逻辑对于游客来说未免太顺理成章了一些，放在场景里面就像是个明晃晃的陷阱。假如真的只顺着这个方向思考，那可能会忽略别的问题。 霍华德的遗产她可以走一步看一步，但是这个杀人判断可是绝对不能出错的。 一来二去，就到了晚上，除了雷尼克斯和尹阿宋以外的所有人都被集合到了大厅这里。 “诸位，我认为我们今天晚上应该尽可能地睡在一起，然后专门安排人值夜。”迪米特里说道，“我建议是分四组。” “无所谓，我和德洛丽丝只要在一起就可以。”辛西亚说。 “嗯，我们这些一起来的最好不要分开。”菲莉希雅也说，“说实话，现在这个情况下，苏泊比亚比其他人更让我信任一些。” “放心放心，我是不会让大家住得不自在的。只是……考虑到别的一些因素，我列了一下名单，大家可以看看。” 迪米特里拿出了一张纸。 来恩伍德夫妇和尹藤钧夫夫妇、加上菲莉希雅和苏泊比亚一组。 辛西亚、德洛丽丝、陆凝、渡边渊子、心宫浅夏、查斯汀娜和代田真由理一组。 迪米特里两人、霍英垅两人、神崎贵也、古斯塔夫、廉清宜、卡迦博和施里特一组。 奥兰多、久住平真、韩熙辙、马凯洛夫、余归亭、圆谷寺空一组。 “我们这边人比较多，就用小客厅那间屋子。来恩伍德，你们住在一楼靠近楼梯口的临时仆人室。女士们可以住在二楼的阅览室。最后，奥兰多先生，你们可以住在三楼的娱乐室。”迪米特里安排道，“虽然普通的卧室也可以住得下这么多人，但卧室的问题是太过拥挤，如果真的有人舍命杀人的话反而会让人防不住，另外卧室里面隐私也是个问题。这几个房间都比较大，如果各位不习惯多人睡在一起，拉个帘子也是可以的。非常时期，有什么就请忍耐一下如何？” “可以。”来恩伍德说。 既然他都开口了，别的人就算反对也没什么用，干脆就这么安排了。 “另外，准备点食物和水放在房间里面。”迪米特里提醒道，“万一真的事态不可控，那也不能被断粮这种问题给卡住。” 断粮？到底是什么问题，能让迪米特里想到这种事情？ 在众人齐心协力地收拾下，晚上八点左右就准备好了四间屋子。 “大家可以吃点晚餐，然后注意值夜的人，我们的咖啡还是不少的，保证大家清醒。”迪米特里鼓舞了一下众人，随后在一顿和中午差不多的晚饭之后，他们就各自回到了房间。 陆凝这边，回房间不久之后，辛西亚就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 “有什么声音吗？”渡边渊子问。 “不，我就是听听看是不是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辛西亚冷笑，“这种时候，我不相信任何人的安排，我只相信自己。” “你想说我们很危险吗？姐姐？”代田真由理问。 “和神崎贵也分开是你自己的主意吧。”辛西亚问道。 “是，我不放心那个男人。”代田真由理神色立刻变阴沉了，“他虽然看起来老实，可是谁知道背后怎么打算的？一个穷鬼，算计的还是我的财产。” 对于代田真由理这个性格辛西亚根本懒得管，她又听了听门外，说道：“姑娘们，我也不说别的，万一有人趁这个机会将凶手聚集到一处，然后晚上依次杀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危险得很。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也做点防备。” “有什么好办法吗？”陆凝问。 “我知道父亲收藏枪的地方，来两个人，跟我一起取武器回来，有了这东西，我们才有谈条件的本钱。”辛西亚直起身，对众人说道。 这种事情当然是每个人都同意的，陆凝报了名，跟着辛西亚和德洛丽丝摸到了武器收藏室，从里面弄了枪和子弹回来，中途倒是也没遇到任何人，非常顺利。 不过……第一天有人拿到枪，并且明显地分成了四组。 陆凝直觉感到这轮剧情的走向可能会和第一轮完全不同。 26 紧张气氛 晚上的时候，陆凝就继续阅读圆谷寺空的作品了。 相比于前两本来说，《罗斯蒙镇的十日》和《消失的晴空》两本书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隐蔽了。在圆谷寺空的记录当中，罗斯蒙镇不过是个乡土风俗有些怪异的小镇，但只要和其中的老人们好好相处，想办法和年轻人多沟通，再加上自己的情商高一点，也能过得非常愉快。 但在《消失的晴空》当中，主角一行就变成了经典作死小团队——一群毕业旅行的大学生选择了自驾游，结果迷路开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夜晚进入小镇的团队赫然发现这座小镇并不存在白天，而永远的夜晚也伴随着永远的阴云，没有任何自然光源能够照耀到这里。 而如果有人仔细去梳理时间线，事件发生地之类的东西，则可以发现，这两本书内发生的情节几乎都可以相互嵌套在一起。 “罗斯蒙镇的大部分交游几乎都在白天，涉及夜晚的只有两次去别人家做客，而《消失的晴空》当中那群大学生一直停留在夜晚，还遇到了各种古怪离奇的事情。嗯……地点并不能完全对应，这其实也说得通。”陆凝暗暗思考。 《消失的晴空》可能并不是圆谷寺空自己的经历，而是他目睹了别人的经历，正如他现在所做的事情一样。当时圆谷寺空也只是个旁观者。换句话说，现在陆凝很怀疑这些书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它们可能全都算得上纪实文学。 “陆凝，麻烦你值夜了。”辛西娅这时候走过来说道，“两小时后喊醒我来换班。” “放心。”陆凝拍了拍手边满满一壶咖啡，“我也是经常熬夜的。” 和陆凝一起值夜的还有心宫浅夏，不过这位女士只是望着天花板出神，有时候会让人以为她睁着眼睡着了一样。她坐在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怀里抱着自己的小提琴，没有拿琴弓，一动不动。 陆凝将自己的平板放到了一旁，先拿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这东西其实她不怎么喜欢喝，不过确实对她有效。 这个晚上还会有人杀人吗？ 不可否认，迪米特里的计划能够给普通的凶手造成很大的困难，但也仅仅是对“普通”的凶手而已，无论是游客还是这一轮次第一天晚上动手的人，看起来都不怎么普通。 制造不在场证明只是最基本的手段，集散地赋予的能力可以玩出各种花样来，例如陆凝那个诅咒杀人如果有一定的准备甚至可以当着众人的面来进行，毕竟唯一的触发点只是“点燃蜡烛”这个动作而已。 想要破解游客的能力，需要令能力的绝对特殊性消失。 例如她和代田真由理的对决，她命中玻璃的那一枪，令“雷尼克斯的房间”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破绽，这使得那用绳子将房间内的人吊起来的手段有了种种完成的可能性。当然，只是这样还不够，还需要之后的第一发现者内心对其所作的判定。 当一个现场被认为是“人类所能做出的袭击，只是我们未能找出凶手”的情况下，能力的特殊性就会遭到致命的损伤，杀人者如果不在事后进行弥补——或者反驳——那么这个能力也就会彻底失效。反过来，现场越是让人觉得“人力难以完成这样的杀人举动”，那么那份能力也就越安全。当然，对于要破坏能力的人来说，必须进行精确指向的破坏，例如如果用破解杀人手法的导向来破坏藏匿凶器的手段，那不会对能力造成任何影响。 论这个，可能渡边渊子那装神弄鬼玩得更加专业一点。 现在其实就是游客的好机会，在如此严密的防范下再次杀人成功，无疑会让自己的能力成为一个未解之谜，而人们越是惊慌，有能力将它认为是普通行凶的人就越少。 这么看来，游客的目标存在着一些矛盾啊。 一方面破坏别的游客能力会让一切更加“现实”，而另一方面用自己的能力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神秘”。 陆凝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继续开始了自己的阅读。 《无名海漂流》看名字就知道是一本海上游记，是对于一段海上旅程的记录，而且这段旅程并不是简单的游船或者商队，也不知道圆谷寺空怎么办到的，他搭乘了一艘寻宝冒险队的船。如果说前两本书还有一些人质疑的话，那么在这本游记上的冒险队可都是实实在在的证人，正因为如此，这之后也没有人质疑那旅行的真实性了。 不过书读到了一半的时候，船队在一座无名岛屿上遇到了两位冒险家，陆凝在这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杰克·斯万。 在陆凝考虑杰克与圆谷寺空之间的联系的时候，窗外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紧接着震雷声轰然炸开，瞬间把屋子里所有人都惊醒了。 “什么情况？开枪了？”辛西娅条件反射般地抓起了自己手边的霰弹枪，看到门那边还好好的才稍微放下心来。陆凝耸了耸肩，看所有人都醒了，便用正常的声音说：“打雷了，刚才是个炸雷。” 窗外再次电闪雷鸣，不过这一次还比较远，滚滚雷声在空中回荡着，尽管没有人真的害怕打雷，此刻却感到一种宛如天劫临头一般的恐惧正在笼罩着岛屿。 “什么鬼……算了，反正也醒了。”辛西娅撇了撇嘴，“你们睡觉吧，我和德洛丽丝守下一班。” “好的。对了，辛西娅女士……” “直接叫我名字吧，别在称谓上浪费太多时间。” 陆凝从善如流：“辛西娅，你知道杰克·斯万和圆谷寺空过去相识吗？” “杰克·斯万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一点圆谷寺空的事情。给他做出版的公司有霍华德家族的注资，而且不是简单的财务投资，家族派人去参与经营了。理论上他应该和霍华德家族早就认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很早了，可能他出第一本书的时候霍华德家族就已经投资了，不过这种事我记不太清楚。”辛西娅说，“要是还能连接外部网络，你倒是可以查一查那家出版社的工商记录。” “好吧，也不必查得那么清楚。”陆凝摆了摆手，“知道有这件事就行了，至于具体是什么时间，现在也不太重要。” 换班之后，陆凝也很快就睡去了。今天她当然是不准备出手杀人的，甚至她对明天会是什么情况还有那么一丝期待。 =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陆凝便爬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 最后一班岗是渡边渊子和代田真由理在守门，两个人见陆凝醒过来，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神色间也能看得出有些疲惫。 “谢了。” 陆凝捞过自己的医疗箱，站起身走到了门口，对渡边渊子低声说：“我去雷尼克斯那里做检查，顺便问一下他对接下来的事情怎么看。” “要不要找个人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把枪也带着。”陆凝拍了拍腰间，“如果一会我没回来，你们就见机行事，辛西娅还是挺靠得住的。” “明白了。” 陆凝打开门走出屋子，走廊里的空气略微有些浑浊，昨天因为风雨更大，所以他们把门窗都关上了。没有仆人早晨起来打扫和通风的话确实会显得闷很多。 上一轮次的天气似乎也和这一轮不太一样，至少之前还是有雨比较小的时候的，现在可是连着下了一天多了。 陆凝提着医疗箱上楼，正好楼上的奥兰多也已经起来了，他站在门口拿着一根烟似乎准备抽烟，看到陆凝上来向她微微点头，陆凝也说了声早安，便继续往楼上去了。 四楼，通往雷尼克斯房间的走廊。 刚踏入这条走廊，陆凝就感觉到了一些异样。无论是上一次作为雷尼克斯还是这一次作为医生陆凝，她已经走过了很多次这条走廊，对这里已经比较熟悉了。尽管眼前看上去走廊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但陆凝直觉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她放缓了脚步，试探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地毯吸收了声音，直到她来到雷尼克斯的房门前，一切都是静谧的。 “昨天中午的食物是古斯塔夫送的，而晚上是莱恩伍德送来的，这两个人都不是会在意穿着鞋踩在地板上的人。霍华德家的走廊地毯比较松软，平时有佣人反复打扫，因此不会比较乱。我昨天下午来做检查的时候，还能看得到古斯塔夫的脚印痕迹。” 陆凝微微扭头，看向后方，如果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到地毯上有一排她走过来的浅痕的。这种痕迹只要用吸尘器扫一下就可以抹平，并不费力，不过如果没有人处理的话，就会像这样留下来。 一楼到三楼的走廊由于众人昨天要布置屋子，地面上早就留下了很多痕迹，而四楼虽然没有那么多人走过，痕迹也不会轻易消除。她的异样感便来源于刚离开下面楼层略微有点痕迹的走廊后，来到这里看到明显被打扫过的地面所产生。 总不可能是雷尼克斯自己来打扫过一遍吧？ 陆凝伸出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却感觉它可以轻松被转动。 “雷尼克斯先生，我是陆凝，来给您做今天的健康检查。”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扭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雷尼克斯坐在他的书桌前，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头微微垂下。一般来说，这种姿势可能是睡着了。不过陆凝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来，雷尼克斯已死。 这位爱德华家的家主双手五指扣拢，摆在了腹部的位置，身体微微后倾，一个清晰的致命伤出现在他的心脏部位，那是一柄精致的符文匕首，握柄的位置还缠绕着白色的经文布。这把匕首没有血槽，一片暗红色的血痕凝固在了伤口周围，却没有喷射出来的迹象。 这是一个……看上去非常正常的谋杀现场。 然而陆凝知道，这是一个最不正常的谋杀场面。雷尼克斯有多强她甚至都无法估摸出来，如果不是有游客控制雷尼克斯让他一身本领发挥不出来的话，那么没人能通过超自然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杀死他，正常的方式就更困难了。 因此现在这个毫无反抗被杀的现场反而是最异常的。 陆凝没有触碰尸体，而是退了出去之后，走到了楼梯口那里，向下喊道：“奥兰多，你还在那里吗？” “医生？出什么事了？” “雷尼克斯先生死了，我需要几个人过来协助我查看一下现场，另外，通知霍华德家的各位先生小姐，他们该讨论下继承权问题了。” 一段轻微的混乱之后，陆凝便开始了对雷尼克斯的检查。死亡时间显而易见在昨天晚上，致命武器也是那把符文匕首，众人很快便找出了匕首的来源，是雷尼克斯房间里的收藏之一，被装在一个相当重的金属箱子里面，一共八柄，其中一柄被当成了凶器，而另外七柄依然放在箱子里面。 外面被打扫过也可以被解释为凶手不想留下自己的脚印信息而专门打扫过，实际上这里能留下的浅痕根本无法用来进行足迹推断。 按照之前决定的扮演一个能力不怎么强的验尸官设定，陆凝这一次也就是说了一下死亡时间之类的信息，别的也没给出更多的东西来。 她检查完现场走出来之后，便发现外面的局面变得比之前还要紧张。 莱恩伍德和米莉亚站在窗边的地方，另外几个子女也都在门前不远处，无论是哪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悲伤之情，有的只有对自己兄弟姐妹的防备。 “谁杀了父亲？”霍英垅沉着脸说道，“谁能杀得了父亲？” “还是用父亲的收藏……这可是个不太容易的手段。”迪米特里冷笑着说，“父亲收藏的那些东西恐怕都不是凡物吧。” “莱恩伍德，你现在应该是临时族长了。”菲莉希雅眼神复杂，“你需要负起责任来。” “我当然会负责。”莱恩伍德冷酷地说，“伊阿宋呢？我们不允许还有人特立独行了，先把所有人都集合到一起。” 27 割据 看着眼前顶着自己的面容不明就里的男人，【尹阿宋】也已经察觉了这个场景的棘手。 在上一轮次他和奥兰多早早出局之后，两人便对下一轮次的行动进行了一定的规划。首先，不能再去选择漩涡中心的人了，第二则是拓宽信息渠道和验证此前游客们商讨时候所知道的信息。 而这样一来，人选其实就很容易定下来了。他扮演的是久住平真这个角色，长袖善舞的会计师和大多数人的关系处得都不错，而且这个身份也不算是非常关键，有充足的机会向不同的人去打探有关霍华德家族的信息。 而奥兰多这次选择扮演的则是翟景秋，侦探的身份有利于凶桉发生之后的一些权威发言，同时也能够借助这个身份挖掘大多数人身上的秘密，算是一个反手角色。 然而这次没想到的是，场景内人物直接来了个开幕雷击。第一天直接杀光了所有仆佣，第二天更是将雷尼克斯送走，当真是一点喘息之机都没留，一瞬间众人已经陷入了紧张的局面。 询问尹阿宋未果之后，来恩伍德让人看住这个园丁，他和迪米特里几个人则去把园丁小屋搜了一遍，说实话，还真找到了一点东西。 在园丁小屋的衣柜夹层中，来恩伍德搜出来了两本书，上面的标题看着就很让人感到惊悚——《奉骨为仪》和《炼狱罪孽文书节选》。 把这两本书拿回来的来恩伍德和迪米特里神色都很不对，看眼神好像就打算在这里杀了尹阿宋一样。 “这是什么？”施里特有些迷茫地问。 “是魔法书和施法材料。”来恩伍德将东西往桌上一扔，“这个人是个恶魔崇拜者。” “啊？”施里特、韩熙辙等人都表现出了迷惑。 “呵呵呵，真没想到雷尼克斯还把这样一个人招到身边，他想干什么？”卡迦博冷笑道，“恶魔崇拜者，哈哈，恶魔崇拜者。说不定雷尼克斯就是他杀的！” “我……不可能，老爷死了？老爷怎么可能会死？”尹阿宋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狰狞，刚刚来恩伍德质问他的时候并没有告知他雷尼克斯的死讯，而如今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这位园丁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开始疯狂地抓挠自己的头发。 “雷尼克斯死了，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尸体。”古斯塔夫冷酷地说道，“现在，你要不要说说为什么你会有这两本书，和雷尼克斯有什么关系？” “我……我……老爷是我的引路人，怎么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你们几个，他的孩子不知道雷尼克斯都在研究什么吗？”尹阿宋咆孝着问来恩伍德等人。 “当然知道。”来恩伍德失笑，“你是在质问我——霍华德家的临时族长？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对父亲的了解也只局限于你自己知道的那点而已。” “父亲很了解恶魔学。”辛西亚低声说，“但是他不止精通恶魔学说。” 尹阿宋愣了一下。 “你的疯狂，恐怕是因为父亲引导你做了地狱的交易？”霍英垅澹澹开口，“我不知道你曾经遭遇了什么，不过以父亲的学识，专门挑选恶魔学作为给你的魔法启蒙，那就说明你这人并不怎么值得拯救。” “因为恶魔崇拜者的灵魂已经与其崇拜的恶魔绑定，死后必然落入地狱。”菲莉希雅笑着说道。 尹阿宋左右看了看这几个霍华德家族的人，脸上的疯狂忽然变成了惊恐。 “你们，你们都知道，你们霍华德家的人……” “我们被父亲培养过，而且怎么说也比你这种人要接受更多教育。”迪米特里烦闷地踢了一脚旁边的装饰凋像，“魔法和超能力不同，有那本魔法书，我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你是受的正统魔法培养，只不过是教了一下就放养而已。” “不过，他的嫌疑倒是比较轻，来恩伍德。”米莉亚在来恩伍德身边耳语，“在这座岛上能够凭魔法杀了父亲的人应该不存在。” “恶魔崇拜者身上没有什么可能不存在。”来恩伍德伸手拿起那本名叫《奉骨为仪》的书，“韩律师，能请您帮忙阅读一下吗？” 韩熙辙吓了一跳：“什么？这个——” “请不要担心，这种书反而是没有学习过任何魔法知识的人阅读才会没有关系，因为它无法感知你身上的魔力，也就不会对吟诵产生反应。而如果是我们的话很可能会和恶魔建立连接。”来恩伍德将书放在桌上，“当然，如果您不愿意……其余各位如果可以帮忙的话也可以。我可以支付足够的报酬，毕竟这很可能与父亲的死亡有关联。” “报酬倒是不需要……”奥兰多忽然走上前，“不过我有些好奇，诸位又是向雷尼克斯先生学了什么魔法？” 来恩伍德没有回答，而其余几个人也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好吧，好吧。”奥兰多打开了那本书。 书本上的文字是以表音的方式书写的，因此读起来可能有些读音不准，却还是可以念得出来。陆凝是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不过她看了一下旁人的表情，明显能听懂的一共只有五个人。 来恩伍德、古斯塔夫、查斯汀娜、卡迦博以及……代田真由理。 “谢谢，奥兰多先生。”来恩伍德听罢点了点头，“您的报酬等我们离开岛屿后还是会支付给你的，至于这个家伙，我认为还是先把他关押起来，不让他有机会施法为好。” “但是这样一来，谁是杀害父亲的凶手？”霍英垅问道。 “我认为……尽管可能让大家觉得不太可能，但父亲有可能是自杀的。”来恩伍德说道。 “你说什么？”辛西亚嗤笑了一声，“自杀？这可不是个开玩笑的场合。” “所谓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正确选择。既然无人能够轻易杀害父亲，那么唯一能够杀死父亲的就是他自己，也只有他能够使用自己房间里准备好的魔法道具来杀死自己。”来恩伍德说，“至于父亲为何要自杀，那是另外一个我们要寻求答桉的事情了。” “很抱歉，我不能接受这个解释。”霍英垅摇了摇头，“我不觉得父亲会自杀。” “那么你可以自行寻找真相，霍英垅。”来恩伍德微笑道。 由于家规的存在，他们并不会打起来，然而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几个子女之间已经开始产生了分裂。 “我们会继续追查父亲的死。”辛西亚伸手拉过代田真由理，扭头问菲莉希雅，“菲莉希雅，你也接受来恩伍德的说法？” “很遗憾，辛西亚，霍英垅，我知道你们心里难以接受，但父亲的死亡确实如来恩伍德所说。”菲莉希雅说道。 “好吧，好吧。”辛西亚冷笑了一声，“我明白了。” 双方根本的分歧并不在于雷尼克斯是怎么死的，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毫无疑问，来恩伍德、迪米特里、菲莉希雅和尹藤钧夫四个人现在想做的是去寻找雷尼克斯的遗产，因此要把他的死亡快速揭过，而霍英垅、辛西亚两人则更担心雷尼克斯准备了什么后手，想要优先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对此不依不饶。 不幸的是这两件事似乎没办法同时达成。 双方可以说是不欢而散，而剩下的人甚至很多一时不知道应该跟着谁。韩熙辙等几个人偷偷离开了，似乎对霍华德家的遗产也有自己的想法，而陆凝则干脆回到了昨晚睡觉的阅览室，她也无法干预这种气氛的变化。 于她而言，第二天只死了雷尼克斯一个人，也算是好一点的变化。 她在阅览室的书架上开始翻找，花了一点时间，便找到了几本圆谷寺空的作品。 “你在找什么？”背后忽然有人说话。 “书。”陆凝头也不回，那人进屋的时候她就听见动静了，不过没有必要看是谁。 辛西亚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枪丢到了还没收起来的褥子上，往椅子上一坐。 “很苦恼？”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辛西亚愤怒地说，“或者他们明明了解，却被眼前的东西晃花了眼睛！” “雷尼克斯先生的确藏着很多秘密，不过对我们来说，也无法插手你们家族的事情。他请我来这里只是做一个见证人，即使他死了，合同依然是有效的。”陆凝将一本书抽到了手里，“你想争取我的支持？” “不如说我想和你做笔交易。”辛西亚说道，“我知道你来这座岛上肯定也有自己的目的，既然父亲说过那种话，我就不相信这座岛上有完全没有任何目的的人。不过我认为我们可以合作，就像我和霍英垅一样。” “我以为你们两个意见是一致的，不过听这个语气，似乎也不一定？” “我们的大目标一致，所以可以合作，但这不代表我们就很喜欢对方。”辛西亚说。 “好吧，那不如让我听听你的交易内容。” 陆凝将找到的几本书抽出来放在了旁边，然后走过去坐在了另外一把椅子上。 “那么我需要对你们多一点了解。例如，家宴的时候雷尼克斯对你们说了什么。你们又学了什么魔法。以及……你最终要达成什么目的。” “你还挺贪心的。” “或者你不说你的也行，你的兄弟姐妹，随便哪个都可以。”陆凝说道，“我只是在获得情报，随便什么都可以，反正我的目标并不能告诉你。” “那可真是不太公平。”辛西亚摇了摇头，“我和霍英垅是因为想要维持自己的自主性才打算查明父亲的死因，而来恩伍德他们显然更想快点掌握霍华德家族。你呢？医生，在这里并没有中立的说法，因为我们七个人的关系足以将所有人都卷进去，你不是我们的盟友，就是我们的敌人。” “哎呀……不愧是辛西亚女士。”陆凝笑了起来，“好吧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说一点，我是冲着霍华德家的神秘学知识来的。” 辛西亚眉头微微一皱。 “看来你还觉得这比较秘密？”陆凝轻笑了一声，“霍华德的发家史看上去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只要了解一些神秘学的人研究一下，这就不是什么秘密，顶对是对霍华德家的实力了解不足。你呢？你很在意这个吗？” 换源app】 “哼……好吧。那我也可以和你说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例如，你不是想知道此前父亲找我们说了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他对我说的——他告诉我应当如何补全我的职业了。” “职业？” “医生，你应该不是真的了解神秘学吧？仅仅是道听途说？那我必须要告诉你一点常识了。”辛西亚挑了挑眉，“首先，排除超能力这种特例，魔力、灵力、元素之类的东西实质上并不是被描述出来的那种好用的东西，它们需要通过部署仪式场来进行驱动，而这种仪式场最简单可以简化为一本魔法书、一份触媒和一份材料即可施法。但依然需要提前对要释放的魔法进行准备。” “也就是说，你们并不能自行选择要使用什么法术？”陆凝问。 “没错，正常情况下还是普通人。而限于材料、魔法书以及空气中对应的特异力量浓度，能够使用的魔法力量并不强，也不具备很强的威力……例如我唯一掌握的法术。”辛西亚抬起手，掌心掐起一段灵光，“这是一个被称为信标的魔法，我永远能够看到信标的位置，除非更换信标的标注者。” “那你的信标大概就落在德洛丽丝身上了？”陆凝问。 “上岛之前是。”辛西亚后仰，靠在椅子上，“但之后就换了。” 上岛之后，德洛丽丝都在辛西亚身边，那自然是不需要信标了。 “你也不需要问我信标给了谁，更不要问我知不知道德洛丽丝的底细，这些我都不会和你说……我只是向你证明一下魔法的存在。” “那么，补全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们无法储存对应的能量，仅能借助空气中的稀薄力量去施法，我们学习魔法，却不拥有法力池。而父亲告诉我获得法力池的方法就在这个岛上。”辛西亚说。 28 魔法之患 “你说你们，也就是说你们几个人的问题都在法力池上了？” “这我并不确定，我只是根据我的情况判断的。”辛西娅说，“我们连各自学习的是什么魔法都不清楚，具体的问题在哪就更不知道了。” “好吧，那么我还有个问题。”陆凝想了想之后说，“你说的法力池积累的那些……” “你可以称呼它们为以太，不同种类的以太。科学上也有这个名词，不过和魔法上的意义存在一些差别。以太是多种多样的，而每个以太实际上都对应着相应的……怎么说？神明？” “神明？” “是的，父亲是这么教导的。以太是很神奇的东西，它并不是消耗品，明白吗？魔法师相当于一个炼制炉，可以在自身身上生成对应的以太，当然，调用空气中已经存在的以太也没有问题。而当释放一个魔法的时候，也就相当于将以太放出到空中。而父亲告诉我们，一两个人学习魔法没有关系，但魔法不能大量外传的原因就是因为，一旦某种以太含量超过了临界值，就必定会引发相应神明的察觉。” “引发了察觉……又怎么样？” “父亲说神明并不是超然物外的存在，也是生命的一种形态。因此，就如同我们身体里某种元素摄入过量引发了身体不适一样，神明也会感觉到不舒服。不同的是，神明可以直接看到病灶的位置，并进行针对性的措施。类似我们这样级别的魔法师，只要同种类数量不超过一百个，大概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辛西娅对此倒是不以为意，“而已知的以太种类有五十九种，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魔法师。” “不……你是说，世界上一个种类的不能超过一百个？”陆凝问。 “是啊，以地球的大小来说吧。”辛西娅说，“怎么了？以太也是会像空气一样扩散的，必须较长一段时间的聚集才可能——” 说到这里，辛西娅的声音忽然停顿了，眼睛也微微张大。 陆凝指了指天上。 “现在好像就是这么个情况。” 笼罩岛屿的暴风雨，无法与外界通讯，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罩子将八目岛整体笼罩在内。 “如果全世界都只能容纳一百个同类魔法师，那这一座小岛上……能容纳几个？” 陆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渡边渊子所说的，她在岛上最后所见的光景。天空中无数眼睛注视着八目岛，宛如末日降临。 “难道——” “毫无疑问，我现在确信雷尼克斯确实准备了一些骇人听闻的手段了。”陆凝交叉手指，放在膝盖上，盯着辛西娅说，“他打算引来神明的注视，那么目的是什么呢？按照你所说，神明的注目只能引来毁灭的结局，而在这之前，他自己已然步上了死亡的道路。” “父亲他……”辛西娅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理智提醒她现在陆凝所说的是正确的。 “你不用说什么，我们都清楚雷尼克斯不是无谋赴死的人，现在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想，就是他准备了某种复活的手段，而这种手段甚至可以和你口中的神明产生联系。”陆凝说，“我同意我们联手，辛西娅。因为问题看起来很严重，如果我们不合作，说不定会成为神明注目下的牺牲品，我可不是为了死来到这座岛上的。” “是的，等等，我要和霍英垅商量一下，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单独做决定，还有真由理也应该知道这件事。”辛西娅起身捡起霰弹枪，走到门口又停顿了一下，“谢谢你的提醒，医生。如果这次我们能活着回去，我会和你交个朋友的。” “一般说这种话的结局都不会很好啊。”陆凝说。 “事在人为。” 陆凝等到辛西娅出去了，脸色才沉了下来。 这个场景的问题不少啊，随便一个人都能挖出这种信息来，而且这看起来还属于辛西娅觉得浅层可以对外说明的部分。 也不知道这一次七个子女当中有没有游客扮演，或许还能获得更加重要的资料。但陆凝这边可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背景好倚仗。 关键并不在于游客扮演了谁，而是需要让所有人都按照原本角色的轨迹走一遍，然后游客旁敲侧击挖出其背后的故事吗？这样的话，游客的每一次扮演都相当于损失了了解一个角色的机会。而陆凝这个角色已经少了两次机会了。 还有一件值得关注的事情，那就是被辛西娅略过的超能力者这个存在。 = “古斯塔夫叔叔，您应该明白我们的想法。” 另一侧，菲莉希雅和迪米特里找到了古斯塔夫。 “野心并不是问题，雷尼克斯希望培养你们这种野心。不过你们得有实力才行。我可不是什么遗嘱受理人。”古斯塔夫冷漠地说。 “我们也没有这个想法。古斯塔夫先生，父亲的死亡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毕竟他掌握着那样多的魔法，理论上没有人可以杀死他。”迪米特里说。 “理论上……呵呵。”古斯塔夫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但并没有理睬。 “您也对魔法有所涉猎，我们应该是一样的。”菲莉希雅跟着说道，“我们不能让这个魔法成功，但仅仅是临时族长还不够，必须是正式的族长才能真正控制霍华德家族的财富！” “哼……雷尼克斯和你们说了什么吧？”古斯塔夫从口袋里抽出手来，一张黑色的卡片被他捏在了手中，“因此你们才会这么着急？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就会忽略他说的每个字，想想自己真正需要做的是什么。合作，等你们展现出了足够的实力再来吧。” 让两人离开之后，古斯塔夫——渡边渊子对于现在的局面相当乐见其成。 她并不知道霍华德家族中的具体交易是什么，不过根据上一轮自己作为月桂叶的经验再加上这一轮的表现来看，这群霍华德的子女互相之间发生争斗只是迟早的事情，各自的小心思也近乎不加掩饰。 除了表面上的和睦以外，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不过这样一来，随着疯狂程度上升，古斯塔夫肯定也会做出对应的准备。她本身无法使用古斯塔夫的那些魔法，只能靠影响外在环境来调整非控制状态下古斯塔夫的判断。 她现在最主要想要研究的是上一个轮次的结局。 从天空中出现的猩红星辰正体是什么还没有搞清楚，不过最让渡边惊讶的是，在她身体出现不适反应到彻底死亡为止，经过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的时间。这三个小时除了弄几个漂流瓶的恶作剧以外，她也思考着这个有些古怪的情况。 月桂叶和代田真由理最终的状况都是身体出血，从开始呕血到身上整体开始渗出血液，这个过程比较漫长，但痛苦相对却不是那么大。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渡边渊子还是去检查了一下主馆内，并找到了德洛丽丝、马凯洛夫的遗体。 余归亭和翟景秋两个人大概是死在主馆之外了，但德洛丽丝和马凯洛夫的死亡状态却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两人的心脏位置均出现了大面积的血痕，撕开衣服之后可以看到细密如同蜂窝状的伤口，这不是任何一种常见武器所能造成的伤。同时，衣服本身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如今已经证实圆谷寺空和心宫浅夏扮演了这两个人的话，他们是怎么被杀死的？在当时那个情况下，她和薰衣草、茉莉几乎全程走在一起，代田真由理昏倒在厨房，只剩下廉清宜和查斯汀娜这两个人有时间下手。但渡边渊子直觉上感到不对，查斯汀娜无人扮演，而廉清宜则是余归亭扮演的。一个游客能够同时对付两个游客吗？而查斯汀娜甚至毫无反抗地被自己杀死，又有可能杀死这两个人吗？ 岛上还有其他人。 也可能不是人。 渡边渊子仔细思考着最后那一幕，尽管天空的变化在最后才出现，但实际上的疯狂已经早就开始了。余归亭和翟景秋是怎么死在外面的？杰克·斯万被她杀了，外面能够处于不明状态的也只有早早失踪的埃舍尔和卡迦博两人，难道这两个人的失踪其实说明他们才是凶手？ 可这一次，埃舍尔死亡后留下了遗体。 两个轮次的事情对比来看，实在是有一些古怪的谜题需要搞清楚。至于遗产的话，恐怕也不是某个具体的实物这么简单吧。 渡边渊子走进了厨房，撕开一包培根准备做点简单的餐食。 “嗯？” 在感到某种气息的一瞬间，她放开了对古斯塔夫的控制。 “真没想到，古斯塔夫先生竟然亲自做饭。” “你不该对此感到惊讶，查斯汀娜。”古斯塔夫转过头，看向来到厨房门口的人，“要来一份吗？” “你们的口味都是重油和盐的，与我不搭。”查斯汀娜微笑着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上一次看到你做饭是什么时候了？我们去度假的时候？” “那时候雷尼克斯的身体还没有这么多问题。”古斯塔夫将锅里的培根鸡蛋倒进餐盘里面，“现在的情况很不对，查斯汀娜，也许雷尼克斯践行了他那时候说自己要做的事情。” “再聪明的人，面对生与死也会做出愚蠢的选择，雷尼克斯也不例外。”查斯汀娜打开一个粥罐头，轻声说，“而且他不惜将我们也卷入其中。” “那倒没必要苛责他，因为我们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古斯塔夫慢悠悠地说，“你我不也是为了雷尼克斯所拥有的一些东西来到之类的？既然冒了风险，那也应当知道雷尼克斯有很多危险的研究。” “也对。”查斯汀娜盯着锅里的粥，等待它沸腾起来，“古斯塔夫，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对吧？” “那当然……” 古斯塔夫拿过刀叉，将刀尖点在培根肉上，挑起了一点油脂，然后又刺破了半熟的煎蛋，挑出来了部分蛋黄和蛋白。 “水，肉，油与蛋白质。”古斯塔夫低声呢喃，“材料完成，构造术式。” 他腰间闪过一丝光芒，在微不可查的法术作用下，餐盘上的东西忽然蠕动了一下，那些被特意挑出来的部分开始结合了起来，随后变成了一只混合状态的小虫，从餐盘上跳出去，爬出了门。 而查斯汀娜等到锅内的粥开始沸腾，水雾从上方飘出的时候，便张开手在上面抓了一把，一团水汽被她就这样抓入了掌心。 “去吧。” 她戴着的手镯上，一枚宝石出现了裂痕，接着那水汽就飘散而上，化为了一个立方体的模样，穿过窗户飘了出去。 “你我都有怀疑。”古斯塔夫说，“莱恩伍德很像是那个出手的人。” “但越是像，他的嫌疑反而越轻。他只要自己不死，临时族长的位置肯定是他的。莱恩伍德没有必要在这么多行家面前准备这种手段，我反而觉得……嗯。”查斯汀娜忽然顿了一下，“廉清宜是什么情况？” “他有野心，只是缺乏与之相配的实力。当然，佣人当中有多少是他的人我也不清楚，那个下手的人大概也不清楚，因此才把所有佣人都杀掉了。” “为什么会有人针对廉清宜？” “针对别人自然会被人察觉，雷尼克斯教出来的孩子不是省油的灯啊，怎么可能会有人遇到了古怪的事情不去反手调查呢？他以为自己是前辈的身份，可是没有人会这么敬重他的。” “那你觉得是谁？”查斯汀娜说。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可没提前发动魔法。”古斯塔夫冷笑了一声，“不过第一天杀光佣人，第二天杀雷尼克斯，这位的目标似乎很明确啊。” “你这么确定是某个人，而不是某些人的举动？”查斯汀娜问。 “也许有，不过不超过两个。”古斯塔夫这次真的切下了一块培根，“杀佣人的手段和杀雷尼克斯的手段是同样的，防腐之式。” 旁观的渡边渊子暗暗点头，果然人物本身的知识量与能力必须有特定的场景才能引发出来。 (本章完) 29 首次对抗 《回梦》是一本相当典型的幻想冒险，它在内容上与《无名海漂流》有着更强的关联度，因为都属于海上漂流的故事，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但是在与辛西娅交谈之后，陆凝发现这本书中其实隐藏了更多的内容——一些会被人认为只是故事设定一样的东西。 不同于此前的两本几乎都是一些奇幻冒险，虽然伴随一些超自然现象却页都局限在“现象”范围之内，《回梦》则第一次在书中描绘了几名能够使用魔法的人类。 “以太”，这个辛西娅提到的词语也被书中用到，不过在书本中提到的以太类型并不如辛西娅说的数字那样多，仅仅是里面的几名魔法师使用的。 极性以太、堕落以太、天空以太、贮存以太、摆动以太。 老实说，这个世界的魔法虽然目前表现的威力很弱，但特殊程度却与陆凝所见的很多魔法系统均有区别，这也正是魔法系如此难以学习的原因，几乎是每个魔法系统都自称一派。 要是周维源在这里怕不是要高兴坏了。 很可惜，陆凝并不是魔法专家，她只能通过书中的描写稍微了解一下这些魔法的效果，甚至不能确信书本的描写是否是真实的。 这一本书是她找的纸质版的，雷尼克斯确实收藏了一些东西，不过他的那些魔法相关的书籍并没有留在书房里面，应该是被处理掉了，而魔法书这种必须的东西也可以使用各种不同的载体，陆凝看到雷尼克斯发动过一些小型魔法，也能够通过自己对身体的感受知道雷尼克斯的魔法书是什么——那就是八目岛。 和陆凝此前经历的那个魔法世界不同，那里的魔导书虽然也可以是各种各样的，但凭借魔法的高压缩和精神刻录方式，哪怕只是一片树叶也可以承载大量的魔法知识。而这个场景里面的魔法书则是实实在在地要把对应的魔法咒语大段大段地抄录下来，因此载体越大能够释放的魔法数量和强度就越能提升。从这个角度来说，莱恩伍德说岛上没有人能够靠魔法干掉雷尼克斯还是谦虚了，应该说岛上所有会魔法的加一起都打不过他。 所以雷尼克斯是怎么死的？ 陆凝并不认为这是自杀，反而更像是她上一次的选择，就是被杀的时候没有还手。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游客都知道雷尼克斯很危险，上一轮向她出手的代田真由理都足够晚才行动，更不要说这一轮了。 不是游客杀人，那就没什么价值。 陆凝合上手里的书本，心头微动，转过头看了一眼窗外。 现在依然在下雨，而且是大暴雨。 天气这个要素一般来说属于非变量，而如果它出现了变化的话，就说明其中存在人为因素。上一轮的雨可是断断续续的。 因为有人死了，所以雨变成了持续的，还是因为有人没死？ 陆凝提起自己的医疗箱，走下楼去。大厅现在空无一人，主馆内也显得异常冷清，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动。陆凝到佣人室取了一把车钥匙，拿了一把伞走到了外面。 她驱车开往了海边的鹰目馆。 雷尼克斯所准备的八个分馆当中，只有鹰目馆没有住人，不过这个位置略微有点奇怪。因为按照八卦八门的方位来说，鹰目馆位于坎位，亦非死门，地理位置在海岸附近也不算是很差，总不会是雷尼克斯真的去迁就孩子们的好恶安排的住宿。 鹰目馆在海岸边不远的位置，只要走五分钟就可以到达沙滩，和港口的距离也不算远。在鹰目馆的侧方位有一个泳池，门口还有两个小型水池，倒确实是一副被水包围的状态。 陆凝走到鹰目馆前，用自己顺手毛过来的一把通用钥匙打开了鹰目馆的门。八座别馆的设计各有差别，鹰目馆是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设计上也更倾向于线条柔和的建筑方式，少了很多棱角设计。陆凝走进屋子，却闻不到什么灰尘的味道，应该是此前佣人们也在一直打扫。 一个个房间看过去，都是有最基本的家具，随时可以住人的状态。不过这七位子女对于别馆的选择一贯是很确定的，因此鹰目馆几乎是确定没人住的。 不过……真的没人住吗？ 陆凝轻轻敲打着地板和墙面，试图找一找这座别馆里面是否有什么隐藏的房间，而很快，她就感觉到脚底下一块地方的声音有点不同。 可是地板并不是能够拆分的，而是用瓷砖嵌好的一整片，上面并没有像是门的缝隙，就算下方有什么空洞，大概也不是从这里进去。 她又在房间里面走走敲敲，大致判断出下方的空间是什么形状，和上面的建筑格局完全不对应，就像是房子盖好之后，又在地下另挖了片建筑出来。 “这地方应该怎么进去？”陆凝仔细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机关在哪。如果她真的着急的话，可能就得想办法炸了上面才能下去了。 一时没有办法，陆凝只得作罢，继续往下一个目标螺目馆赶去。她准备趁着这个环境还算安全，而所有人都集中在主馆的情况下，将八座别馆全都查一遍。虽然从一座别馆的用时来看，今天肯定是查不完一遍。 开车行驶在公路上，陆凝有一些直觉，和上一轮相比，这很容易让她产生一种既视感。 “是否该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出来袭击我了？”陆凝悠然想着，松开一只手，摸向怀中，昨天拿到的手枪现在还在那里，能够增加些许的安全感。 螺目馆已经越来越近了，陆凝的精神也越发集中起来。她的位置还不够偏僻吗？一个人独自离开，这个机会还不够好吗？无论是场景里面的人，还是游客，就没有人有点动手的想法？ 如果真没有，那么这一轮次至少不存在与自己有仇的…… 思路刚刚到这里，陆凝眼角忽然瞥见了一缕火光。 她瞬间踩下刹车，拉动手刹，方向盘一打，让车子向旁边漂了一段较短的距离，而那枚火花在她面前的玻璃上划过，快速留下了一道烧灼痕迹。 “来了。” 这是非常明显的魔法师攻击，陆凝扭开车门钻了出去，躲到了汽车的后方，看了一眼刚刚火球砸到的地方，已经被雨水扑灭了。 果然如此。 这个场景当中的魔法师由于有严苛的施法条件需要，所以很像是那种需要法术位的魔法师，他们对于魔法必须进行事先的准备，只能预测而无法临场进行变更。同时，施法材料与魔法书也限定了法术威力和效果，刚刚的火花魔法将威力完全集中在了穿过汽车的那段途径当中，而经过那段路径之后，火花就会被雨水轻易浇灭了。 所以与这种魔法师的交手必然是信息的攻防战，她需要推测对方所使用的以太类型，准备的魔法种类，剩余的魔法数量……当然，也要考虑这可能是某个游客能力的可能性。 “魔法师的攻击受限严格，却也正因为如此指向性非常明显。”陆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却感到身体正在微微发热，她正在感到兴奋，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一个场景如此符合她的性格偏好了。 “刚刚的攻击……能够被躲过，所以魔法没有被明确到‘命中汽车’这个地步，而是以较为泛用的‘穿透破坏’作为基础施法描述。”陆凝思考着，“因此对对方来说，这一次伏击是预谋，但伏击的目标并不完全能够确定。同时，敢于将一次魔法的机会用在这种略有试探意味的攻击上，说明对方准备的魔法数量比较充足。” 很可惜，圆谷寺空没有对书中魔法师的法术数量进行特别详尽的描述，因此陆凝无法依据这个判断对方还准备了几个魔法。 但……还是有些别的可以考虑的问题的。 陆凝离开了汽车。对方没有继续攻击汽车，明显也知道这种攻击无法杀死她。 有点意思，对手似乎有些了解她。 主馆内的人都知道昨晚辛西娅这一间屋子的人都拿到了枪，所以对方知道她手里有一把枪，姑且按照敌人清楚自己枪法水平来计算吧，这个敌人绝对不会将自己暴露在她的视野下。 那么这里就不是一个特别好的伏击位，往螺目馆去的这条路上并没有太多数目，而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岩石，毕竟那个位置是对应“艮”位的，周围非常突出山这个地貌。可是这些石头并不是天然生成的，而是人工堆放出来的环境，所以其实没有那么隐蔽。 麻烦在于雨天，视野不算太好。 陆凝从公路上慢慢滑下去，她没有将目标锁定在魔法发射过来的方向，因为魔法师可以进行魔法设置。但对方一定在附近看着，否则刚才的狙击就不可能那么精准。 还需要再卖个破绽吗？ 陆凝思考片刻后，从随身的药箱里面拿出了一个用布包裹起来的玻璃瓶，然后心里默数了三个数，将瓶子向刚刚火焰发射的方向甩了出去，紧接着立刻从坡后冲了出去，重新跑向汽车。 果然，就在这一瞬间，她刚刚所在的道路下方忽然出现了一片暗蓝色的影子，影子向空中延伸了大约一米之后，左右一扭，那里就传来了扭碎的声音，被影子笼罩的区域里那些石块霎时间全都碎成了粉末。 “你的位置看不到我刚刚所在的地方。”陆凝没有在车旁多停留，而是一触即走，因为她已经知道对方第三发魔法—— 红黑色的混合光柱迅速穿透了汽车的油箱。 ——一定是攻击汽车。 魔法穿透生成的高温迅速点燃了汽油，一次燃爆正在蓄势待发。陆凝却趁着对方魔法攻击的瞬间穿过了公路，滑了下去，拔出手枪，目光从那些嶙峋石块上迅速扫过。 “都不是。” 她一脚踏在地面的时刻，看到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正在长出锐利的石刺。 攻击速度快了。 陆凝举枪射击，一发子弹将那石刺打了个粉碎。与此同时，汽车终于发生了爆炸，高温与火焰从陆凝的头顶呼啸而过，而光亮也照开了周围的阴雨天的昏暗，陆凝在坡下用衣服掩住了口鼻，目光借助火光继续寻找那可能的方位。 第五次攻击还没有到来，是疑兵之计，还是对方的魔法储备已经开始捉襟见肘了？ 陆凝微微皱眉，忽然抬起头，伸出手到自己的衣领内，那里有一条红绳，是她日常佩戴的一个饰物。随着手指碰到那条红绳，绳子宛如被点燃的引线一般快速焚烧消失，挂在尽头的那个饰品也落入了怀中。能力发动的光辉在手指间一闪而逝，“火焚“的效果已经被陆凝触发，她将手抽出，搭载持枪胳膊的小臂上，烈焰已经涌入了她的视野之中，一股毁灭的欲望自心底泛起。 火焚，和咒杀能力不同，它并不需要一个仪式作为前提，只要身边存在被点燃的火，这个能力就可以发动，通过触碰“引线”作为发动信号，在五秒之内锁定一个受到发动者注视的活着的目标将其引燃，目标周围存在的人数越多，引燃速度越慢，若在场除双方外不存在他人，便可以立即点燃目标。该能力只会烧伤目标和目标身上的携带物，周围的一切都不会有被烧伤的痕迹。 陆凝举枪，对准了空中的方向，那个方向距离地面并不高，差不多与公路上汽车的位置平行。当她瞄准的时刻，那涌现的毁灭感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一般，顷刻间便随着扳机扣动发射了出去。 空中炸开了一团明亮的火，大约有足球大小，在绚烂的燃烧中化为了一团烟花落地，那并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用魔法召唤的使魔类召唤兽而已。 “哎呀……第一次对付魔法师，果然还是不太熟练啊。”陆凝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并没有特别懊恼，她也没想过能够在第一次对抗中真的击杀一个魔法师。 但是今天晚上，这个人就得死。 (本章完) 30 报复之夜 过了不过十来分钟，就有两辆车从主馆开了过来，毕竟距离不是很远，车辆爆炸的火光和烟能够看得到。 这次开车过来的是迪米特里、杰克、辛西亚和德洛里斯。四个人来到现场之后看到还活着的陆凝都有些惊讶。 「你跑出来做什么？这是怎么了？谁袭击了你？」迪米特里惊愕地问。 「能不能回去再说？现在岛上基本确认有个杀人狂在了。」陆凝拉了一下湿漉漉的衣襟。 「上车。」辛西亚用大拇指指了一下，「杰克，拜托帮个忙。」 「安心，这辆车应该不会再炸了。」杰克·斯万掏出一些工具走到了已经基本烧毁的车辆前，问道，「陆医生，你是被什么袭击了？」 「魔法。」陆凝到坡下找到了自己的医疗箱，而杰克·斯万则对车子进行了检查。 「魔法啊……不是超能力？」迪米特里舔了舔嘴唇，「这座岛上的魔法师可不少啊，这可就有点难办。」 「你还想找到凶手？」辛西亚冷哼了一声，「看这个现场，怕是人都没到。」 「你要是学会了反追踪，那不就好办了？辛西亚……你也太惫懒了一点。」迪米特里伸手敲了敲车外壳，「这玩意上面残留的痕迹可不少。」 「你本事大，倒是试试？」 「哈哈哈，我可不是这个方向的。」迪米特里摆了摆手，「希望你能早点解决自己的问题啊，辛西亚。」 「废话真多……杰克，车上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对方下手很干净，就算有追踪器之类的东西估计也烧毁了，这样不太行。」杰克斯万从车上拆下几个零件，「不过你们说的这玩意我找到了。」 「什么东西？」陆凝皱了皱眉。 「和我给你的东西同款。」迪米特里笑了起来，「我一早就觉得不太对劲，所以不光是给医生你这里准备了个后手，也在所有车辆上都装了个黑盒。这还得多谢辛西亚给我灵感。」 「我记得你们的意见不一致吧？」陆凝又看向辛西亚。 「习惯就好，这就是霍华德。」辛西亚耸了耸肩。 「我真是不该相信你们有什么合作真心的……」 杰克检查完毕之后，众人便乘车返回了主馆。陆凝稍微说了一下自己的遭遇，而之后迪米特里用黑盒的验证也证明陆凝说的都是真的。 除了最后——因为那一声枪击声的掩护，陆凝最后一下反击被认为是命中了被塑造出来的使魔。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也无法确定谁是袭击你的那个人了。」查斯汀娜听罢遗憾地说，「使魔塑造是很多魔法师都会的法术，因为它消耗的材料不算很多，只是需要占用魔法书的段落较大。在座的每个魔法师都可能办到。」 「我说，就不能把那个什么魔法书拿出来看看？看一眼不就明白了？那个园丁不也是这么搞的吗？」卡迦博不耐烦地说，「这次有明明白白地证据摆在面前，你们也不查吗？」 「卡迦博先生……是被父亲找来的人，难道对此不了解？」来恩伍德问道。 「嗯？」 「魔法书可不是能随便看的东西。尹阿宋的魔法书他自己都不带在身上，所以他根本不是个正牌的魔法师。而看对方的魔法书可就意味着看穿对方的一切准备，能够进行针对性的布置……你觉得这可能吗？」来恩伍德解释道。 「没关系，我现在基本上不会信任任何人。」陆凝冷澹地说，「今天我也不会和任何人住在一起，我会回我的房间，带上枪。谁敢来找我那就别怪我直接开枪打死他。」 「啊……这没必要吧？」德洛丽丝有些战战兢兢的，「我不知道是谁想杀你 ，但是魔法师肯定能不进房间攻击你……」 「魔法师是万能的吗？面对面可能都挡不住我一枪。」陆凝眯起眼睛，「我已经打退过一次了，那就可以有第二次。至于你们想要做什么我管不着，有尸体再来找我。现在我回去换衣服了，别来跟着我。」 说完，陆凝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理睬众人。 「哎呀，也难怪生气……」 「这样未免不太安全，还是稍微守一下？」 众人议论纷纷，不够并没有人真的去挽留。而陆凝这么一走，也有几个人感到有些危险。 「话说回来，昨天父亲就是因为一个人才死了。」代田真由理阴沉地说，「她明天大概也会变成尸体。」 「那我也回去。」卡迦博哼了一声，「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听那个医生地说法魔法师能够规划杀人方式，那我的房间还更安全一点。」 「我们不会限制各位的自由，但类似陆医生那样的幸运可不会多次发生，蓄谋杀人的魔法师要杀死一个落单的人有太多手段了。」来恩伍德说。 「没错，当然，陆医生能生还肯定是有本事的。各位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迪米特里微笑着补了一句威胁。 毫无疑问，怕死是多数人的共性，除了对此无所谓的游客，人们还是同意和昨天一样的分组休息方式。 「但是我们应该追加个条件。」奥兰多忽然开口道，「既然大家对于魔法有了一点初步的概念，那就该将魔法杀人这种手段也纳入考量当中。我建议晚上值夜的时候，除了重视走廊的动静以外，也要留神屋子里的人有没有发动魔法的行为，在现在这个状况下，我们姑且认为发动魔法等于有杀人举动，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来恩伍德很痛快，「除了医生以外所有人都在这里，那么我们魔法师就做个约定好了？使用魔法必须在所有人的监视下，如何？」 众人的反应平平，这个约定对魔法师的效用很低，基本等于没有。毕竟偷偷摸摸发动魔法的方法每个人都有。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晚上，陆凝坐在屋子里看了一下午书。雷尼克斯死亡，她就没什么工作了，现在最大的娱乐除了看书就是猜一猜游客们的身份和能力。 参考她自己的能力来说，杀戮能力比辅助能力更加容易破解，毕竟杀戮能力只要让犯罪现场得到合理解释即可，而辅助能力则需要完整构筑一个犯桉过程。这么看来，抽到更多辅助能力的人是最难对付的。 至于身份，陆凝还得考虑哪个倒霉蛋选了仆人。 身份选择的时候是需要思考一个名字，集散地会在脑海内进行确认，因此没有那种全面选取的视野，在这个条件下，游客的选择纯看先来后到。选择仆人，就意味着有人对仆人侧的信息好奇，反过来就很有可能是在上一轮侧面了解到了一些仆人方面的信息。而仆人们在之前的总结中极有可能和廉清宜有关，上一轮扮演廉清宜的是余归亭。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 尽管没太多交流，陆凝也知道余归亭是个有点神经刀式的人，很难猜测他想的是什么，也没有太准确的逻辑规律。尽管这也会让他自己某些时候处于不利，却也让逻辑分析在他身上容易失效。 思考的同时，陆凝又将目光落回手中的书上。 《大漠奔流》记载了一场发生在荒漠当中的拉力赛，前后二十余天，圆谷寺空跟着参赛者横穿了一整个沙漠，见识了荒漠绿洲，也记述了人情冷暖。这本书的文字并不像前面的游记那样身临其境，而是仿佛在一个高高在上的视角一样俯视着选手们，偏偏对很多选手的描述还很详细，要不是书后真的附了几个选手的后日采访恐怕也会有争议。 与之相对，《晶化丘陵》则是一本以一支科考队为主角的。他们受到上级的指令而组建，去调查一起发生在荒原上的离奇现象，最终在遭遇了无数难以理解的现象，并付出了大量牺牲后，队长最后传回了考察资料，但队伍却永远消失在了荒原当中。 两个故事的关联度看起来并不大，也没有明显的重叠部分，却给陆凝一种莫名的相似感。 「是前面的故事过于明显了吗？」陆凝捏了一下眉心，打算就先到这里了。她将房门反锁，拿起枪躺到了床上，看上去完全是准备与凶手死战到底的样子。 主馆内的那一点喧嚣随着时间褪去，只留下了雨水击打玻璃的声音。夜深之后，闭着眼睛的陆凝忽然伸手，从枕头下拿出来一根蜡烛。 咒杀的攻击并不需要限定密室，只要注视的人减少就好。而夜深人静之后，只有值夜的人是醒着的。 既然想要别人的命，那也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陆凝拿出一瓶药，用里面的粉末绘制了一个简易的仪式法阵，点燃那根蜡烛，立在了法阵中央。她闭上眼睛，感受到了熟悉的恶魔回应自己的低语。 十几次呼吸之后，陆凝睁开了眼睛。 咒杀完成。 天亮时分，恐怖宛如早已蓄势待发一般，一声尖叫撕裂了冰冷的空气，而陆凝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完全不在意发生了什么。 直到辛西亚急匆匆地敲响了她的房门。 「怎么了？又死人了？昨晚你们不是一起睡的？」陆凝开门后皱了皱眉。 辛西亚叹了口气。 「如果出事的都是值最后一班的人呢？」 死亡的人是六个，奥兰多那一组没有出事，而另外三组每一组最后一班的人都死了。 来恩伍德，尹藤钧夫，渡边渊子，代田真由理，杰克·斯万，神崎贵也于昨晚被杀。 陆凝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也有点懵。昨晚她杀了一个人，那别的人怎么回事？这种环境下场景内的杀人者还要动手？还是说哪个游客和自己一样感到了威胁？ 【鉴于大环境如此， 出门的时候，陆凝就听见了卡迦博的嚷嚷声，在昨晚的事情发生后，显然这位巫师再也不信什么抱团保命的话了。 在来恩伍德死后获得了临时家主位置的迪米特里现在也没那么轻松了，表情也变得有些失魂落魄。要说他对兄弟姐妹的死有多在意倒是不至于，但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手段可足以让他害怕。毕竟早晨起来看到门口守着的人变成了尸体，稍微联想一下都知道自己昨夜处于多么危险的环境下。 陆凝戴上手套，还是尽职尽责地开始检查起尸体来。 来恩伍德保持着垂首坐在椅子上的坐姿，膝盖上有一块已经发干的皱巴巴的血色团块，那是他的整张脸皮连着一些面部的肉块。他的背后被扯开了一个口子，两节嵴椎被掰断剜了出来。陆凝掀开衣服，看到来恩伍德的心脏部位有黑紫色的痕迹，双手的小臂上有细小的针孔。 而尹藤钧夫则是趴在了地上，他的舌头被拔掉了，嘴里血肉模湖，双手双脚的指甲也全都被人拔光，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外伤了。看不出死因是什么。 接着是另外几个房间。渡边渊子的死因很明确，就是头部中弹，不过不是贯穿伤，陆凝也没在伤口内找到弹头。此外，她的双手摆出了奇怪的手势，左手是五指蜷曲呈爪状向上，右手则向下用指尖按着椅子，很像要敲击键盘的姿态。 代田真由理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不过这并不是致死的伤，真正杀了她的是一根将她牢牢钉在椅子上 的尖锥，同样的东西陆凝昨天在雷尼克斯身上也见到了。 杰克的死状应该是最惨的，他浑身的皮肤都被锐器划烂了，已经变成了血肉模湖的状态，最后那把凶器割开了他的喉咙，鲜血把身下的地毯完全浸透。 神崎贵也则像是中毒了一般，浑身青紫，双手还在抠挖着自己的喉咙，倒在门后的不远处。他的眼睛瞪圆，但里面连眼白都变成了纯黑色，这个死状陆凝来之前都没有人敢随便触碰尸体。 检查完毕之后，陆凝在大厅里将自己的检查结果照着现场描述了一遍，也不给什么见解，和之前一样。而大厅里的众人也沉默了许久。 「说吧，昨晚有谁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了。」翟景秋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 31 破裂 这一次却没有人回答翟景秋的话了。比较乐于主事的来恩伍德一死，此前勉强还能算团结的人群立刻就出现了明显的分歧。 “我什么也没听到。”最后还是霍英垅说话了，“我们想要问的就是这一点。在场的不乏魔法师和耳聪目明的人，晚上睡觉也都应该有所警觉，那么人是怎么无声无息就被杀害的？哪怕我们不讨论凶手是谁，可是看看那几个人的死法——” 几乎都会造成巨大痛苦的死亡，只要不是瞬间致命，那就一定会发生挣扎，至少求救的声音总能发出来吧？ “来恩伍德是会魔法的……而且他是家主，一般的魔法师与他无法对抗。”米莉亚忽然站了起来，脸上抑制不住悲伤的神情，“要用魔法杀他是绝对不可能的，就像，就像父亲那样！所以是别的什么！” “你想说能力者吗？”迪米特里看向了米莉亚，“就像你一样？” 米莉亚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大哥向我展示过你的能力，超能力确实存在于世界上，那和魔法似乎不是一个体系。”迪米特里语气冷澹，“所以我不了解……具体超能力者都是什么样的？能做到什么？但因为你是来恩伍德的妻子，我相信你。事到如今，你能说点什么吗？” “你怀疑我？” “毕竟我认知内的超能力者就你一个啊。”迪米特里有些咄咄逼人，“而且当时就我们四个人，现在来恩伍德死了，杰克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要轮到我了？” 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很多人的判断也开始变得偏激了起来，也许这正是渡边渊子所说的“疯狂值”吧。不过陆凝倒是还不想让岛上这么快就变得失控。 “我认为各位有关系的人最好不要互相问责，否则大概就会变成一场争论，迪米特里先生，别忘了家规。” “我没有忘，所以我只是质问。”迪米特里深呼吸了一下，“不过您说得对，医生，我应该冷静一点……啧。” “各位，每个值夜的人是否都是白天有人醒来的时候发现死在了房间里面？”陆凝问。 众人点头确认了。 “那么依照各位的想法，这个凶手应该是房间里的人，还是昨晚唯一没有和大家在一起住的我？”陆凝问道。 “您这是要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揽？”相较于米莉亚，早乙女亚里沙反而神态冷静，“恕我直言，就算医生你真的动手杀人了，最多也就杀一两个。一晚上用六种手段在我们眼皮底下杀六个人，如果您有这种手段，我们怕是全都要死。” “哦？夫人怎么看？” “很简单，我认为昨天杀人的肯定不是一伙人。”早乙女亚里沙冷酷地看向每一个人，“因此所有人的嫌疑都是均等的，有些人分别出手杀了不同的人，而且做事隐蔽，无人发现。这些人……哼，怕是昨天遇到了什么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那，那凶手都是谁？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想要杀人啊！”施里特已经怕得缩在了沙发上。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渡边渊子不是留下了死亡讯息吗？”早乙女亚里沙勐地抬手，“她临死前摆出来的手势，不就是一手握提琴，另一只手捏住琴弓的样子吗？心宫浅夏！” 】 大约过了五秒钟，神情迷茫的小提琴家才微微将头转过来，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啊？” “装傻也没有用，渡边渊子已经在暗示就是你杀了她了！就算你有什么隐秘的杀人手段，但你无法起来摆弄尸体，所以就没办法阻止她留下死亡讯息，是不是？” 心宫浅夏一脸迷惑，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才说：“她的姿势并不是标准的握琴与弓的姿势。” “你是在为自己辩解吗？”霍英垅皱眉说道，“这可不算什么强有力的反击，渡边渊子并不是学习小提琴的，她也摆不出那么专业的姿势来。” “但那个样子也不一定是小提琴。”翟景秋说道。 “是吗？”早乙女亚里沙看了翟景秋一眼，竟然也不再反驳。 这并不是认可了翟景秋的说法，而是已经不再有信任关系了。 “我认为来恩伍德的思路还是没有问题的。”菲莉希雅说，“现在我们在明处，而凶手藏在暗处，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保命，来恩伍德也正是为了这个才将我们都聚集在一起，试图靠相互监视来保护大家，只是这条路目前看来行不通而已。” “所以呢？你想建议大家各管各的？”霍英垅问。 “当然！我认为大家各自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保护自己就好，什么魔法师约定现在看来只是让我们自己束手束脚，根本阻止不了杀人。那就反过来，我们各自去布置自己的阵地，如果有任何人敢闯进来就格杀勿论！”菲莉希雅立刻说道。 “还真是和你性格相符的做法。”辛西亚哼了一声，“不过我不反对。” “我也没意见。”迪米特里用力抹了抹脸。 “等下，在那之前，我认为还有件事应该解决！”米莉亚忽然又开口叫住了众人。 “什么事？” “真由理身上那根锥子！你们没有看到吗？那是和杀死父亲相同款式的！有人从父亲的房间里把它带出来了！” 这的确是第二把锥子。第一把还在雷尼克斯的尸体上，而这一把也确实是从那个箱子里面再次取出的一柄，箱子里如今只有六柄锥子了。 而这个情况让众人愈发感到了不安。 没有人会认为这锥子只会要霍华德家族成员的命，因为昨晚的另外两位死者——来恩伍德和尹藤钧夫身上并没有被刺入锥子，因此名额本来就少了两个。就算加上米莉亚和早乙女亚里沙，数量也才刚刚对得上。然而，这种没有依据的事情谁敢赌？ “看样子我们得把这东西收拾起来。”奥兰多将那个箱子再次扣上，并上了锁，“哪怕只是为了预防，我们也得阻止有人再用这个杀人。” “哼，就算没有这个，真要杀人不是厨房里随便捡一把刀就行？”卡迦博不悦地说。 “那不见得。现在看来，使用锥子杀人似乎有一定的目的性，至少也是连环杀人者的某种‘仪式感’，轻易不会被放弃的。”翟景秋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我们其实能用这个东西来钓凶手出来？”早乙女亚里沙问。 “是的，多半有这个可能。哪怕凶手现在在场听到了，恐怕也会认为是对他的挑衅……这是根据我一些经验的判断吧。”翟景秋说。 “好，那这个箱子给我保管。”早乙女亚里沙向奥兰多伸出手。 不少人都有些惊讶。 “尹藤夫人，我知道你现在复仇心切，不过……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保管好的啊！”廉清宜急忙说道，“您也知道凶手会去拿这个东西，若是您成了阻碍，被随手杀了也不是不可能……” “我倒要看看这凶手怎么‘随手’杀了我。”早乙女亚里沙眉头一竖，“昨天陆医生也没出事，证明这凶手也未必有那么强的本领。” “呵呵，强不强可是分人的……算了。”迪米特里摇了摇头，“我不是来恩伍德，也不准备强制诸位一定要住在一起。既然大家各有打算，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每天最迟到中午，诸位都到主馆的大厅来集合，也让我们知道各位都还活着。馆内物资充足，下一次来船接我们是在十月十五号，到时候这暴风雨估计也结束了，在那之前，大家各自保命吧。” “来恩伍德要是还活着，恐怕会说自己看走了眼。”米莉亚盯着迪米特里，“作为临时家主，你居然……” “米莉亚，你不该将我和来恩伍德看作是一类人。我很尊重你，我知道你和大哥结婚之后，已经全身心将经营霍华德家的产业作为了自己的责任，你将自己当成了家族的一员，有强烈的荣誉感……但你也得尊重我，我更喜欢阳光、冒险和自由的空气，而不是憋在一个不断私人的阴暗小岛上慢慢腐臭下去。” 迪米特里说完这句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家规的惩罚我取消了，你们想怎么做都行，别憋着了。” 说完，他转身拿了把伞就离开了大厅。 “这家伙居然就这么放弃了自己的责任……”奥兰多失望地摇了摇头。 却不料辛西亚冷笑了一声：“放弃责任？奥兰多先生，您还是别把迪米特里想得那么轻率，我们兄弟姐妹当中，论演技他可是第一流的。” “既然迪米特里不准备管这些事了，那么各位还是自求多福吧。”菲莉希雅摇了摇头，“尽管诸位是霍华德家的客人，可是如今的情况，我们自身也难保，更不要说保障各位的安全了。” “菲莉希雅，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苏泊比亚低声提醒。 “在这个情况下，隐瞒才是对大家的不负责。我们确实没有能力协助大家了，仆人全部死亡，临时家主也不在，请各位谅解。”菲莉希雅说道。 这时，陆凝看了看周围。 “说到这个……尹阿宋呢？他在哪里？” “尹阿宋被我们关在房间的柜子里面了。”奥兰多回答，“捆结实了，而且他的魔法书也是交给来恩伍德那一组保管的，我今天早上看过，他还是被捆着，还在睡觉。” “不如问问他。”陆凝想了想说道，“既然他被雷尼克斯先生变成了恶魔崇拜者，说不定他的位置也非常关键。” “我和你去吧。”奥兰多看了看其他人，也只有霍英垅和翟景秋想要一起过去。 四个人去从柜子里面把人扒拉出来，奥兰多把堵嘴的布给扯掉。尹阿宋已经醒过来了，看到几个人过来一脸惊恐。 “我们也不瞒着你。”霍英垅蹲下身，伸手拍了拍尹阿宋的脸，“除了这屋以外，别的房间都死人了，死了六个。你呢，我不管你昨天是否杀了人，是不是身上还藏了魔法书，我就是警告你一下，岛上还有很多危险的家伙。和我们合作，你还有机会活着，不合作……” “我怎么相信你们！你们——” 卡！ 霍英垅反手一拳，手指刺入了硬木柜子的表面，卡察一声就掰下来一块木头。 “不合作你肯定活不成，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别不信，我早就杀过人，失手打死也好故意杀人也好，我是了解自己手上功夫的，一拳给你打个对穿绝对没有问题。” 尹阿宋的嘴唇抖了抖，最后问：“您想知道什么？” 霍英垅扭头看了一眼陆凝，说：“医生，要不我先问问？这里我对魔法可能更了解。” “请便，我只是好奇。”陆凝说。 “谢了。”霍英垅伸手抓着尹阿宋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扔到了早上还没收起来的地铺上。 尹阿宋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但霍英垅却没有着急，而是在屋子里面找了找，最后从柜子上拿了个青铜装饰过来。 “景秋，帮忙做个笔记。奥兰多先生，麻烦盯着点门那边。陆医生，若是觉得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随时开口。” 说完，他就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尹阿宋旁边，手上的装饰对准了他的手部。 “别撒谎，小子。”霍英垅盯着他，“我父亲把那本魔法书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给我原原本本复述出来。” “他……他说，‘有了这个，就能实现你的愿望，只要你付得起代价’。”尹阿宋惊恐地说。 霍英垅用那个装饰点了点他的手背：“你是不是脑子还没清醒？我要的是前因后果，你就给我说一句话？我的耐心很有限，你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尹阿宋感到了冰冷的棱角，吓得身体一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当时是为了寻找一朵花被雷尼克斯先生知道的！他告诉我他能帮我找到那朵花，而我也要帮他做一件事！我觉得没问题就来到了岛上……” 陆凝在旁边听着尹阿宋的话，感觉之前的总结似乎有一点问题。 如果说音乐和绘画是一种需要高灵感的艺术的话，那么培育花草的园艺和烹饪美食的厨艺能否也算得上是艺术？在需要灵感配合技艺这方面，它们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32 游客的情报 逼问尹阿宋的结果只能说聊胜于无。 雷尼克斯不可能告诉他太多东西，毕竟就连恶魔崇拜这种事都没有真的告诉他太多东西，又怎么可能说一些别的呢？尹阿宋不过是因为对一种特殊的花有执念，才被雷尼克斯选中来到了岛上。至于这特殊的花是什么，尹阿宋也只能用很苍白的描述去说，最后没人能真的听懂，只能听出这花已经在培育了，但是还没培育出来。 “奥兰多先生，这个人……还是交给你来处理吧。”陆凝见也没有更多能问出来的东西，便说道。 “没有问题，这几天我会看着他的。” 陆凝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霍英垅，见他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便走出了门去。 死亡的六个人并不是毫无联系的。 尹藤钧夫和渡边渊子背后有“食梦人俱乐部”这一层关系，杰克和来恩伍德有曾经私下见到米莉亚使用超能力这个关系，而代田真由理和神崎贵也更不用说了。 不过这样一来，陆凝就有些奇怪，奥兰多这个屋子昨晚居然没有死人，是没有人碰到什么禁忌吗？ “奥兰多先生，有个问题……如果不冒犯的话，想问您一下。”陆凝说。 “请讲。” “您也知道昨晚另外三个屋子里的值夜人都死了，而您这里却平安无事。请问您这屋最后值夜的人是谁？” “啊，是我和久住平真先生。”奥兰多回答道，“也许我们比较走运吧。” “如果是的话，希望您能保持这份好运。” = 此时，久住平真，也就是游客奥兰多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这两天的事件上，奥兰多几乎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隐形人，除了偶尔说句话之外基本上不做什么显摆自己的事情，可谓是充分吸取了上一轮被杀的教训。 只是站在幕后，却让奥兰多陷入了越来越深的疑惑。 久住平真是一名会计师，主要负责的部分应该是霍华德家族的财产清点与证明。而这里的“财产”当然特指雷尼克斯还拥有的这些，毕竟旗下的各个公司有自己各自负责的财务团队与合作事务所，根本轮不到久住平真这里。 本来应该是这样。 然而当奥兰多找到久住平真这边为雷尼克斯准备的财产证明时，却发现那上面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财产，正常的东西并不在上面。在文件背后的清单内，他能够看得到每一件财产的“名字”，“样貌”以及“证明方式”。 举例来说——“返魂柱-八日吟诵”。 这是雷尼克斯与代田真由理身上那尖锥的名称，证明方法是不沾染任何非生物性的污秽。 然而仿佛是有意如此，这上面并没有描述“使用方法”以及“功效”。 对于只能看到名字猜用处的奥兰多来说，这反而让他越发感到迷惑。而如果不是他一直在控制这个躯体，会计师恐怕会将这件事抖出去了。 他这一轮还是要贯彻不要成为焦点的行动方式，同时他也想看看除了自己以外还有谁有类似的情报，在场的多数身份理应会说出一点线索来。 不过目前看来根本没有人对那锥子有什么了解的样子。 而另一方面，这一次他感到了奥兰多——剧情里的自己很有些难缠。 上一次作为陆凝的时候没有特别的感受，大概是因为奥兰多模彷他来构造，对于女性保持了基本的礼仪，而对于男性，奥兰多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昨天的时候，奥兰多回去后对每个人都仔细地盘问了一番，从不在场证明到身上携带的物品，这无疑引发了一定程度的不满，不过在奥兰多的威胁下，众人还是接受了检查。 这个举动并不符合奥兰多自己一贯的行为习惯，结合上一轮陆凝识破他身份的举动，那么这次剧情中的奥兰多不是有游客在扮演，那就是有了什么令他可以放弃礼仪的发现。 他翻开桌上的笔记本，看了一眼手表。 首先，雷尼克斯的财产清单上一共有六十四件物品，这些东西都是在八目岛上的，久住平真需要亲自检查这些东西进行核对。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东西并不是雷尼克斯的遗产，不然久住平真对照着图片就能把东西都找到了。 “如果会计师这里是这些东西的话，那么律师那边又需要做什么工作？理论上双方的工作内容应该有一些重合部分，但是看雷尼克斯对遗产的安排来说，其实是并不重合的。” 找韩熙辙问也是一种办法。不过这位律师的保密水平怎么样可很难预料，业界虽然传闻这家伙品德败坏，但多是因为他为那些为富不仁的人辩护，倒是没传出什么违反保密协议之类的消息。当然，要是真这么做了估计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想点别的注意……” 他又看了一眼手表，翻过到下一页笔记。 游客们现在怎么样呢？他没有刻意去注意每个人的行为，毕竟这一轮的事情都和上一轮完全不一样了。而且游客们确实不一定是竞争对手，应该合作的时候必须要合作，否则很难应对逐渐上升的场景难度。 现在可以看出来的几个表现有些异常的人，首先陆凝这个是他上一次扮演的角色，而这次明显与上一次的行为不同，对现场的检查详细却敷衍，也不做什么分析思考，当真是只把自己当作一个验尸官来看待了，而且昨天单独离开的行为……很难说。第二个人是迪米特里，这个他很难判断是由于打击还是自卫心理，上一轮死得比较早的他这次展示了一定的责任心，也不知道原本是不是这样一个人。至于第三个人应该是廉清宜，这个人上一轮由余归亭扮演的时候总是有点老神在在的意思，而这一轮则变成了一个略有些畏缩的人——这个性格变化还是挺大的。 其余的人，他还看不太出来。 他只觉得场景内奥兰多的问题很大，大到需要处理了。 合上书本，奥兰多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手表。 能力——“迟到的死亡”。 杀死一个人的时候即可发动，将这次死亡与死亡之前一段时间相关的一切完全抹除，死者依然会正常行动。发动能力时可以设置一个二十四小时之内的时间，杀人者仅保留“被害人是谁”与“倒计时时间”两项记忆。当到达预定时间时，目标将会以被杀时的状态死亡，此时仅杀人者将恢复杀人时被抹除掉的记忆。 现在，时间到了。 奥兰多已经将尹阿宋拖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正在从自己的箱子里面翻找能够用来逼供的物品，骤然一头栽倒在了箱子当中，鲜血从喉咙部位喷出，正好被旁边的尹阿宋看到。 他瞪大了眼睛，不过并没有喊叫。在等候了几秒钟，发现奥兰多确实不再动弹之后，便蠕动着爬了过去，瞟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然后从里面用牙齿咬出了一把刀子，努力将它从刀鞘里面蹭出了一点，然后将身上的绳子靠过去开始切割。 而真正的奥兰多此时已经恢复了记忆。 他慢慢按揉着太阳穴，将笔记本收起，拉开房门。 在这次场景里，奥兰多是由一位游客扮演的，他没有看出来是谁，只是昨晚两人的低声交谈中，双方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而有了之前会议中的讨论，两人便开始低声交谈起了合作的事宜，对方是个很理性的人，所以讨论还算顺利。 只是到了中途，两人听到了走廊当中出现的响动。几乎不需要多交流，两人对视了一眼，便悄悄打开了门缝，想要看看外面到底是谁敢出来。 然而那里并没有人。 奥兰多自然不会随便出去，这种情况下贸然离开房间会带来什么危险是完全不可预料的。 而扮演奥兰多的游客显然也是有同样的想法，他将手按在了门上，准备将门关闭。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两人的眼前掠过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奥兰多勐地从门前闪开，他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抓起从厨房拿过来的尖刀并扭开了手电，不过那个游客更快，他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手枪就指向了门口。 枪声震耳欲聋，奥兰多往后倒退了一步，而那位游客已经冲出了门去。奥兰多晃了晃脑袋之后，也跟着拉开了门，这时，他看了一眼屋子里面，却没有一个人被枪声惊醒。 不对劲的感觉仅仅在脑海内一闪而过，转瞬间想要知道外面那个黑影是什么的念头就已经占据了上风，而现在回忆起来，奥兰多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心惊。 “你抓住那个黑影了？” “不……” 追出去的奥兰多看到那位游客抓住了地上的东西，那是一件黑色的大衣，上面已经留下了一个枪眼。 “我没有抓住他。”游客皱着眉说，“这个家伙……只有衣服。” “只有衣服？”奥兰多惊讶地翻找了一下那件衣服，这件衣服上面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记，他也没见到任何人穿过相同的衣物。 被这样一惊，他才意识到刚刚那一刻室内情况的不正常，警觉才重新回到脑子里面。 他应该是受到影响了！ 奥兰多立刻抬头想要警告那个游客，可一抬头，便看到对方已经将手枪指向了他。 “是不是你在搞鬼……” 对方的双眼中泛着绿色的光，状态看上去非常不正常。而察觉到危机感的时候，奥兰多感到自己再一次进入了那种忽略周围环境的状态，他立刻扭转了手电的方向，晃了一下对方的眼睛，同时身体一扭躲开了枪口，长久在集散地的锻炼让他拥有了近乎刻入骨子里的肌肉记忆，反手一刀便划过了对方的脖子。 割开血肉的手感稍微唤回了他的一点理智，不过这一点理智带来的并不是谨慎和冷静，而是他在瞬间的思考之后，立刻使用自己的能力抹除了这一切。 他已经全部回想起来了。 而这一段的经历，几乎可以肯定是受到了什么控制类效果的影响，它放大了一个人内心最优先的一个判断，让其忽略掉其它的影响因素，并催促人立即实行。而奥兰多甚至无法肯定自己昨晚稍微清醒的那点时间是否是真的清醒，而不是思维将“清醒”排在了最优先的位置上。 他快速走向场景中奥兰多的房间，现在人肯定已经没救了，但是此时此刻最应该抓紧的是要拉上几个人去现场看一下是不是有奥兰多找到的相关信息。 “久住先生？” 没走多远，他就正好碰到了从房间里出来的韩熙辙。律师拿着一个文件夹，一脸谨慎地看着他。 “韩律师，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找奥兰多商量一下，关于我们给雷尼克斯先生做的那些……你知道的，如果你有时间不妨和我一起。” 韩熙辙愣了一下，随即便点了点头。 两个人来到奥兰多的房间敲了敲门，但是里面无人应答。或许是两人敲门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大厅的方向传来了问话声：“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陆凝。 “医生？我们想和奥兰多讨论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好像不在房间。”“久住平真”回答道。 “不，刚刚奥兰多先生带着尹阿宋回来了，他肯定是在的。”陆凝走了过来，“你们说什么？没人回应？” 带着尹阿宋回来？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陆凝就摸出了身上的通用钥匙，这把钥匙从她回来之后就没还到佣人室。 “确实门是锁着的。”陆凝用钥匙将门打开，立刻闻到了屋子里的血腥气息。 这时，“久住平真”忽然心里一跳，感觉到了不妙。 “很不幸，看起来奥兰多先生被杀了。”陆凝将门推开，冷澹地看着房间里面的景象，“请不要进来，看起来我们的园丁先生还是有点本事的。” 换源app】 这是一场算计——包括了扮演奥兰多那位游客的死亡，以及他在内的算计。“久住平真”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剧了很多，虽然这也应该是面对凶杀场面的正常反应。 多么巧妙，奥兰多死亡的现场，正好有一个足以犯桉的嫌疑人！割喉，散落在现场的绳子，刀子……一切证据都令这次现场变成了一个完全可以正常解释的桉件！ 而当陆凝进行着语焉不详的评论和暗示的时候，无疑是在坐实整件桉子的来龙去脉，假如他不想让这起桉件的神秘性就这么消失的话，最好是现在就找到尹阿宋，不是他杀的人他肯定不会承认，这样还能存在疑点—— 思路刚刚到这里，众人就听到了一声枪响。 “是后花园？”陆凝听到了声音，疑惑地看了过去。 枪声几乎引来了所有人，而当众人抵达的时候，只看到了古斯塔夫提着眉心被开了一个洞的尹阿宋正在走回主馆。 “我杀的。”古斯塔夫将尸体丢到了花园到主馆的后门旁边，“这家伙怎么还能跑出来？看守的人被暗算了吗？” 33 文字背后 对于古斯塔夫杀死伊阿宋这件事，没有人有什么反对意见，反而不少人还很支持。 毕竟一名恶魔崇拜者一旦跑了的话，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很难想象。就算不是魔法师，光听到这个词也能感觉出不太妙来。人群之中唯一能察觉到问题的也只有扮演着久住平真的奥兰多，然而他现在也是有苦难言。 而陆凝也借此机会看了一眼还留在主馆的人有多少。 首先迪米特里已经不在这里了，菲莉希雅和苏泊比亚也已经离开。辛西娅、霍英垅两组人倒是还在这里，此外廉清宜、余归亭和查斯汀娜也已经不在主馆内了，心宫浅夏也没有闻声来到大厅。 至于别的人倒是都因此集合了起来。陆凝根本没有做什么解释，只是和霍英垅将之前审问伊阿宋之后拜托奥兰多的事情说了一下，接着看到现场的人基本上就脑补了全程。 “解决掉也好。”辛西娅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伊阿宋的尸体，“留着总是个祸患。” “不过既然奥兰多先生死了，那父亲说的监管——”霍英垅刚要说话，就被古斯塔夫打断了。 “等下。” 高大的男子拉上了后门，迈步走入了馆内。 “虽然询问这件事看起来比较多余，但奥兰多能够被捆住的伊阿宋偷袭仍然是个很奇怪的事。” “怎么说？”久住平真问。 “我们抓住伊阿宋的时候，也是对他搜身过的，他自己肯定没带着能够解开束缚的东西，而且魔法书也被收取了，用不了魔法。”古斯塔夫冷笑了一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认为这家伙多半还有别的同伙。” “我觉得有可能，奥兰多先生的武力我们是清楚的，不用那些魔法的话，我不信一对一这个园丁能打赢他。”韩熙辙急忙说道，“看看奥兰多先生的死法，割喉，这可不是从背后捅一刀那么简单的事情！” 陆凝有些意外地看了韩熙辙一眼。 这位律师两个轮次基本上都不会发表太过惊人的讲话，大部分时候也会保持沉默，基本没见到他如此慌张的样子。 是触碰到他比较在意的什么问题了？还是说越来越多的死人正在让岛屿向更加疯狂的方向…… “因此我还是希望各位能够大概说明一下刚才那段时间都在哪里，在做什么。最好有些证人。”古斯塔夫说道。 “不好意思，古斯塔夫先生，您虽然是父亲的朋友，却也没有这个资格来查问我们。”辛西娅回绝道，“您杀了伊阿宋，我们对此没有异议。但是伊阿宋怎么杀死奥兰多的我也不想追究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如果说有人暗中帮助伊阿宋的话，那么他现在少了盟友，再想出手必须要更加谨慎，我们可以防备。” “在昨晚的事情之后，你依然认为可以防备？”古斯塔夫轻笑了一声，“很好，我不讨厌心高气傲的年轻人。那就算了，请各位……还是多多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为好。” 说完，古斯塔夫竟然就这么直接离开了。 而韩熙辙则略微有些焦虑，他捏着自己那份文件夹左顾右盼了一下，最后找到霍英垅低声向他说了些什么。霍英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他走进了旁边一间空屋子里面。 陆凝掩上了奥兰多房间的门，向众人微微点了点头，也离开了现场。奥兰多的事情似乎就这么揭过了，没有人再去问更多的细节。 不过从刚刚的情况来看，恐怕里面有一些隐情。陆凝知道奥兰多的死亡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一些真正相关的人恐怕还会继续追踪。 古斯塔夫下手可真快啊…… 她回到房间，继续着自己的阅读——出事之前，她就已经将《丛林的兴衰》看过了一半左右。这是对一群住在雨林中的原始部落的记录，同时也是一本相当不错的雨林探险科普游记，这本书中，圆谷寺空是和几名专业的探险家一同出发的，书本中很多时候都是听那几位的指点而行动的。与此前的《大漠奔流》类似，这本书也有那些冒险家提供的采访记录。 不过这样看来，圆谷寺空在书中的表现和现实情况还是有些出入的。 一个能够担负类似几本游记当中的冒险经历的人，无论如何身体素质也一定相当好，哪怕不像是奥兰多、霍英垅这种能够一眼看出来的精悍，也肯定是有很多风吹日晒痕迹，身体比较结实的类型，就像是杰克·斯万那样。 然而圆谷寺空看起来就是一个坐在家中写作的作家模样，他的皮肤较白，手上和脖颈处也没有明显的晒痕，这些可以用他近期没有外出旅行冒险解释。然而他的身材并不是很壮实，甚至有些干瘦，此前在小镇之类的地方转悠也就罢了，海上旅行和荒漠拉力赛可以有交通工具接送，可是这一本是实打实的徒步雨林穿梭，没点体力的人恐怕根本熬不过来。 陆凝有些怀疑，这内容并不是“亲身经历”。 在有魔法的情况下，她可以合理怀疑这或圆谷寺空确实经历了，只不过不是亲身的而已。而这一本书中所描述的雨林冒险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很新鲜，但是陆凝看起来就比较乏味了，于是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本书，快进到了下一本。 《献给所爱之人的遗骸》。 从一个青年在黑夜中的荒野上挖掘坟墓开始。他的身边铺着破烂的草毡，上面摆放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这是一个掘墓人的故事。 从这里开始，整体的基调就落入了一片阴冷诡异的氛围。一个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小镇，一个为人掘墓的心理变态。掘墓人爱上了尸体，直到腐败，他才会挖开一个坟墓，将尸体埋入。 而这一切，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从这个侧面，以及他日常中的行动，读者能够逐渐感受到一座小镇的死亡。这里的一切都令人感到荒诞，腐烂和破败，在文中也只能感觉到日渐迫近的疯狂，而每一个来到镇上的外来者也染上了这座小镇的气味，再也不曾离开。 最后，掘墓人的爱人已经全部被他埋葬，而留在镇上的，皆是掘墓人所恨的人。与此同时，掘墓人的行为终于被人发现，那是一个新来的外人，借住在他的家中。外人向镇上的领导人举报了这件事，而镇民们蜂拥而来，发现了掘墓人藏在家中还没有埋下的尸体。 然而……镇民们选择抓住了那个举报的外来人，隐瞒了这件事情。掘墓人也很清楚镇民们会这么做，因为比这事还要腐烂的事情每天都在镇上发生。 故事的结尾，那一名外来者也来到了掘墓人这里，成为了掘墓人的爱人。掘墓人这一次没有再去挖掘坟墓，而是用一方新编的草毡将尸体裹了起来，背在身上，然后趁着夜色点燃了从他担当掘墓人以来就在小镇的各个建筑下藏好的燃料。 陆凝看完之后，觉得这个压抑的故事和之前雨林探险简直格格不入。 之前的故事或多或少都能找到一点联系，而这两个可就真的是完全没有了。圆谷寺空到底经历了什么？为啥能写出这种风格的来？ 她甚至想要现在就去找圆谷寺空探讨一下他写作时候到底是个什么精神状态了。要知道，一位流行的作家正常来说不应该写这种既猎奇又压抑的作品的，这种题材根本不好卖。 其实看了这么多本，陆凝已经可以确信，圆谷寺空的写作同样有特殊目的，就像是心宫浅夏和施里特那样的人一样。雷尼克斯的部署大概不仅仅是八目岛的建筑、七位子女这些，他绝对准备了非常多的东西，以确保他想要做的事情能够切实实现——就比如说上一次渡边渊子和代田真由理经历的结局。 只是陆凝也不确定那就是雷尼克斯的追求。 当心里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忽然站起身来，准备现在就开始行动了。在家宴之后已经经过了三个晚上，谁也不知道今晚有谁会死亡，那么她最好在圆谷寺空还活着的时候把这些都问清楚，这种事最好不要留到下一轮。 陆凝离开房间，穿过大厅的时候看了一眼座钟，现在是下午四点半了，外面的雨依然还在下，仿佛已经成为了这座岛屿的常态。连日的大雨让陆凝甚至有些担心岛上的排水措施够不够处理这么多的雨水。 她找到了圆谷寺空的房间，敲了敲他的房门。 过了几秒钟后，房门被打开了一点，圆谷寺空有些戒备地从门缝往外看过来，见是陆凝，便谨慎地问：“有什么事吗？医生？” “我想与您交谈一下，有关您的作品。” “作品？这可不是个读者会的耗时间，医生，我现在没有这个精力……” “如果这件事和岛上发生的事完全无关，我也不会现在过来找你了。您应该不想死在这里吧？而我也不想，我希望我们能够基于这个共识，好好谈一谈。” 圆谷寺空用有些疲惫的眼神打量了陆凝一番，终于将门开大了一点。 “您进来吧，我……可以说明。” 作家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从他已经有了淡淡的黑眼圈就能看得出来。房间里面有非常多的稿纸，一部分散乱在地上。大灯没有被打开，只有昏黄的台灯开着，桌上的钢笔与墨水瓶倒是摆放得很整齐。 圆谷寺空指了指书桌前的凳子让陆凝坐下，而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医生，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过来的。我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我也不想死在这座岛上，所以如果能用我知道的事情交换一些活命的情报，我很乐意。”圆谷寺空说道。 “你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不是很好，如您所见。”圆谷寺空苦笑，“事实上我昨天并没有睡得很死，但是昨晚我们的房间什么都没发生。” “我知道，如果这涉及到很痛苦的回忆，我不会强求您说出来。”陆凝表现得很善解人意。 “好吧——好吧，谢谢您。实际上自从雷尼克斯死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因为雷尼克斯给我看过，是的……” 圆谷寺空抓了抓头发，组织了一下措辞。 “那个符文匕首，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它们的造型并不一样。” “是的，我记得雷尼克斯身上的是有明显的刀刃的，而代田真由理身上的则呈现尖锥状。” “雷尼克斯当时很自豪地向我说过，刀刃状的代表着最初，而剩余的均为仿制品。” “呃……仿制品造得和原件不一样？” “是的，我也问了这个问题，雷尼克斯告诉我，仿制的并不是外形，而是功效。” “什么功效？” “他没说，他只是说这是他很自豪的作品之一。” 陆凝立刻捕捉到了那个关键词：“作品？” “是的，雷尼克斯说，除了原始的那把之外，别的都是他制作的仿品。他说到时候我自然会明白它们有什么作用，我也不是很敢问。” “听起来您与雷尼克斯先生比较熟识了，根据我对您作品的阅读，二位大概很早以前就相互认识了？”陆凝问。 “在我第一本书出版之后……我参加了一次出版社那边邀请我参加的宴会。那个时候，雷尼克斯先生找到了我。”圆谷寺空叹了口气，“不过那一次只是和我认识了一下，并且他还勉励了我几句，让我不要在意外界的风言风语……后来，在我又出了两本书之后，我的主编开始帮我寻找能够继续积累素材的旅行计划。我后来才知道那是雷尼克斯先生帮我的。” “所以……你无法拒绝他的邀请。” “是啊，你看了我的书？那你应该能察觉到一些游记的部分有点怪异，并不像是第一视角的描述。” 陆凝点了点头。 圆谷寺空无奈地笑了笑：“那其实是因为当时已经有个团队在帮我录制一些录像作为事后的写作素材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雷尼克斯先生会给我这么多帮助，甚至之后还找了一些人帮我作证，证明我的游记真实性。啊，我向您保证，里面的大部分内容确实是我经历的。” “包括雨林的冒险部分？”陆凝问。 “是，只是团队阵容是我书本里面内容的四倍。”圆谷寺空低声说道，“里面甚至有两个人专门负责在我走不动的时候抬着我前进，我确实没有那么好的体力。” 34 高度灵感 对于雷尼克斯这煞有介事的安排，陆凝怎么都能猜到里面肯定有鬼了。 “好吧，我不是来追究您在游记中是否造假的问题的。”陆凝摆了摆手，“我比较好奇的是部分，圆谷寺先生，那些您是怎么写出来的呢？” “啊？这个和我们生存有关吗？”圆谷寺空问。 “我必须搞清楚雷尼克斯先生的想法，至少是其中一部分。而我很确定您成为了他想法中的一环，圆谷寺先生。” “好吧，好吧，听起来您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但看在我刚刚说的东西的份上，能不能稍微给我一点建议？” 才到这里就谈条件了，圆谷寺空的口才并没有游记里面那么好啊……游记里面他虽然没遇到过生命危险，也是确实有些别的危险在的。 “好吧，第一个建议，除了霍英垅和辛西娅以外，别和别的霍华德家族的人走得太近。”陆凝说道。 “好的，好的……明白了。那我就继续说了，关于。” 圆谷寺空也听出了陆凝话语里的那一点不耐烦，也不敢触怒她，赶紧继续说了。 对于创作的过程，圆谷寺空是用一种比较模糊的词语形容的。毕竟创作需要灵感，而圆谷寺空除了第一本《灰峰之叹》以外，其余的都是在旅游之后灵感爆发而迅速写成的，用他的话来说，从开始写作到成书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且之后的校对修改也没有什么重大的改变就直接出书了。 “包括《献给所爱之刃的遗骸》这一部？” 圆谷寺空毕竟是作者，听到陆凝提到这本书立刻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事实上……我的灵感来得都很突然，就是那种你忽然之间很想写某种东西，于是就落在了笔尖，落在了纸面。它就这样形成了，而且……妙不可言。” 陆凝不是很容易理解，她对于艺术品的鉴赏水平就没有怎么提升过，不过圆谷寺空大概表述的意思她也能明白。 “你是说突然就想写这些东西了，而且都是在旅游之后不久就有了这种想法，是吗？” 圆谷寺空略有些失望，他点了点头说：“没错，医生。我其实很高兴，因为能够写出让很多人认可的作品对于一名作家来说就是最大的满足。您或许认为其中一些书所表达的情感有些奇特，不过我认为写作就是这样一种将各种情感汇聚在文字中传达给读者的事情。” “知道了，我没打算理解到那么深刻的水平。接着呢？你又是为什么会接受雷尼克斯的邀请来到岛上？” “雷尼克斯先生帮助了我这么多，他要邀请我来这里度假，我也只能接受啊。”圆谷寺空苦笑道，“医生，人情世故……没有人能躲得开啊。” “但是在家宴上，雷尼克斯说让你来对这里的一切进行记录。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如果雷尼克斯对于岛上的杀戮事件早有预谋的话，那么你也得如实记录下这一切。”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甚至我现在也在想是不是真的应该记录，就算记下了未来应该交给谁……雷尼克斯先生没有提到这些，他只让我暂时不要发表出去。” “好吧，那么我应该给你第二个忠告了。”陆凝微微往后，靠在了书桌上，“继续你的职责，不要违背约定。在知道霍华德一家都和魔法有涉猎的情况下，贸然违背合同的风险是非常高的，明白了吗？” “好的，好的。”圆谷寺空忙不迭地应下。 “我还没有看到后面，不过按照你这种间隔写作的方式，理论上应该有一本还没有出版吧，也就是《古国行》之后的那一本。这本书你是否已经完成了？” “完成了，已经完成了出版前的校对工作，应该会在十一月份发售。”圆谷寺空点了点头。 “那么您这里应该有这本书。” “没错，《光荣血脉》的原稿就在我的电脑里面……虽然按道理我不应该给别人看，但现在如果您想看的话也可以。”圆谷寺空站起身，走到了书桌旁边，将自己带着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我需要拷贝一个副本，圆谷寺空先生。”陆凝说，“您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不过您的作品恐怕早已落入了雷尼克斯的谋划之中。您或许确实得到了绝妙的灵感，可灵感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我应该停下吗？”圆谷寺空犹豫着问。 “那得等我们活着离开再说了，对了，您的游记里面是见过杰克·斯万先生的，你们早就认识？” “认识，不过也没那么熟悉。我们聊过两次天，仅此而已。” “杰克·斯万是迪米特里的好友，您的旅行当中，是否也有霍华德家其他人的影子？” “我不知道。”圆谷寺空摇了摇头，“我只是个作家，也不是霍华德财团内部的人，他们内部有什么事情我根本不清楚。” “好吧，那么圆谷寺空先生，第三个建议，停止一切胡思乱想，掐掉你那些灵感，除了尽量客观记录岛上发生的事情以外，不要动笔写任何东西，就算有什么你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就当看不见。” 作家抓了抓腮帮，叹了口气之后同意了。 = 赏目馆中，迪米特里与余归亭在一番摸索之后，终于找到了打开阁楼的机关。 “余先生，果然如您所说。” “杜门是隐藏方位，因此赏目馆必有藏匿之处。雷尼克斯很在意这些细节。”余归亭慨叹道，“我们上去看看？” “不。”迪米特里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现在岛上可不太安全，您稍微等一下。” 他走回了自己的卧室，过了片刻，拿了一把鲁特琴回到了梯子下。 “您这是……” “余先生，我信得过你，你上去把那里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直接搬下来，我们在底下看。”迪米特里拨动了一下琴弦，“我在下面守着，防止有什么人偷袭我们。” “偷袭？好吧，多防备点也好……”余归亭说着，爬上了阁楼。 迪米特里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好，开始拨动鲁特琴，口中也开始低沉地唱起了歌谣。音乐声并不响亮，却开始向周围渗透、绵延，声音仿佛化为了有形之物，缠绕在每一件接触到的事物上。 片刻之后，迪米特里忽然站起身。 “菲莉希雅！” 话音刚落，赏目馆的门就被打开了，菲莉希雅和苏泊比亚就站在门外。 “迪米特里，不欢迎我们吗？我以为这首歌是你为我们唱的呢。”菲莉希雅微笑道。 “你跟踪我。”迪米特里阴沉着脸说。 “跟踪？我们明明谈好了合作，你居然转头就忘，这可不是个好商人。”菲莉希雅打量了一下房子内部，她肯定看到了那段梯子，但是却故意没有说出来。 迪米特里不喜欢菲莉希雅。 在他看来，菲莉希雅是个非常市侩的人，为了扩张商业帝国而不择手段，被她逼死的小公司数量根本数不清楚，而菲莉希雅对此没有一丝悔意。 “你还是追着我过来的，不，你是……用了魔法。” “好像你没有用一样？迪米特里。”菲莉希雅抱起胳膊，“我再强调一遍，我们在合作，你的敌意好像很明显。” “废话，有人杀了莱恩伍德和杰克。”迪米特里冷哼了一声，“我是不清楚代田真由理那丫头的造诣怎么样，但是莱恩伍德和杰克的死亡绝对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家伙作祟。” “你还是在怀疑米莉亚？哦，不，你怀疑所有超能力者。”菲莉希雅点了点头，“而你并不能判断谁拥有超能力，哈哈，所以你就拒绝所有人？这个决定可真够愚蠢的，迪米特里，你比我想的还懒，就连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都不能动脑子仔细思考一下？” 这时，余归亭从上方喊道：“迪米特里！接一下东西！” 迪米特里没有抬头，只是说道：“我就在下面。” “需要帮忙吗？我们可是带着诚意来的。”菲莉希雅认真地说，“苏泊比亚是我找到的最优秀的人，你应该明白我对于伴侣的挑选有多么挑剔。有我们的帮助，你也不用一直这么害怕啊，家主。” 一个小纸箱子被人从上面丢了下来，在一阵清晰的旋律当中，纸箱子的掉落速度慢了下来，轻轻落到了地上。迪米特里将手按在了箱子上，拨开了盖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菲莉希雅，我并没有你那样的天赋，我对你这样的人都要保持一些戒心……我看过一些案例，那里面讲述了你的商业对手是怎么被你一步步逼死的。而他们的失败，或许就是从一次简单的合作开始。” “我承认我做过一些和你的观念不合的事情，可是那和现在无关。啊，我明白了，你是代理家主了，你在担心我正在想办法将代理家主的位置也从你手里抢过来，而唯一的抢夺方式就是杀死你。可是迪米特里，我为什么要去算计一个‘代理’的位置？从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就应该是遗产，那才是稳妥的，没有意外的继承。” 菲莉希雅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你一定需要我的，迪米特里。你需要查证这些证据，但是你的魔法造诣并不如父亲。而我虽然也不擅长那么多的魔法，可我所专精的派系可是鉴定师。” 迪米特里翻开了手里的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了几份名册，翻看了一下。 余归亭还在阁楼上翻找，应该是还有一些发现。 早做决断。 “家宴那天晚上，所有的佣人都被杀了。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佣人们也许知道一些事情，也许是被父亲特意提醒过的我们的仇家，这些我们已经无从知晓——然而。” 他将一份名册丢给菲莉希雅。 “父亲将佣人名册藏在我住的地方，有什么目的？” 菲莉希雅翻开那本名册，鸢尾的名字就在第一个。 “凯特·霍华德……哈，是凑巧相同，还是这位真的是父亲的私生女？”菲莉希雅笑了笑。 “她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不是偶然。”迪米特里说，“凯特·霍华德，十三岁开始就受到霍华德财团的资助，父母均为工人，死于机械事故。这个记录是真是假？” 菲莉希雅抖了抖手上的名册，衣领上的一片蝴蝶图案悄然消散，接着眼部便蒙上了一层水光。 “假的。” 迪米特里哼了一声，而余归亭也嚷嚷道：“假的？那我们找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吗？” “余先生，别着急。”迪米特里摆了摆手，继续问菲莉希雅，“那真的是什么？” “凯特·霍华德是真名，这上面记录的不是凯特的简历，而是她的以太属性。” “什么？”迪米特里皱眉。 以太属性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点，只是这并无意义。因为学习魔法并不需要对应的以太属性，之前也提到过——魔法师使用魔法的时候一般都是利用空气中游离的以太，或者设法囤积的以太。 那么一个人的以太属性具体有什么用呢？以迪米特里的魔法知识，他只知道一个——提炼。 “堕落、变异、成瘾。”菲莉希雅说出了上面的记录，“很符合父亲的风格，只是记下有用的东西，没有前因后果。” “因为前因后果都在他的脑子里！”迪米特里一拳砸在墙上，“鸢尾……哈，其他人呢？” “别急。”菲莉希雅翻过页，“接下来是……茉莉，原名加布里埃尔·斯坦利……倒不是霍华德了。以太属性，极性，痛苦，绝望。” “喂喂喂，这些听起来可都不怎么样啊！”余归亭在上面喊道。 “月桂叶，原名塞尔比·克罗艾，属性盲目、战争和牢狱。” 说到这里，菲莉希雅忽然愣了一下。 “克罗艾？”迪米特里也皱了一下眉，看向菲莉希雅，“你确定是克罗艾？” “这个姓氏有什么问题吗？菲莉希雅？”苏泊比亚关切地问。 “我们兄弟姐妹中，只有我和迪米特里改姓霍华德，而其余的大家都保持了自己原本的名字，父亲并不在意此事。”菲莉希雅手指轻轻抚过纸上那个单词，“而克罗艾……” “辛西娅·克罗艾。”迪米特里说道，“我几乎都忘了她姓什么。” (本章完) 35 天籁 一个霍华德，一个克罗艾，这让两个人不得不开始重新思考这次的仆人们身上都有什么样的故事。可很遗憾，真正的简历雷尼克斯是一个字都没记。 不过在一旁旁观的代田真由理倒是很有兴趣地将这些全都记了下来，这些情报无疑会成为下一次游客们互相交换信息的筹码，挖掘佣人们的身份和目的肯定是这个场景不可或缺的一环。 “先看完。”迪米特里对菲莉希雅说。 “没问题没问题，家主。”菲莉希雅很是应付地回答着，翻到了下一页。 欧白止，原名邱永义，属性为狂躁、崩溃。 薄荷，原名珍妮特·威廉姆斯，属性为假象，堕落。 龙涎，原名海顿，属性为战争、死亡、恐惧。 薰衣草，原名凡苏斯，属性为污秽、极性。 迷迭香，原名蕾蒂西亚·怀特，属性为死亡、恶魔、绝望。 菲莉希雅迅速鉴定出一页页名册的真实情况，并念了出来。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页—— “麝香……咦？” 麝香？ “麝香是谁？”迪米特里问。 “之前岛上是有这个名字的佣人来着，但是这次没有。”菲莉希雅回忆了一下说道，“那这本名册上没有这个人也正常了。” 并不正常——这件事只有旁观中的代田真由理知道。上一轮生存到最后的她知道九名佣人都是存在的，只是上次三个人死亡，这次只有一个。而这个变化的原因是集散地提高难度的表现还是另有一些因素很难确定。 而余归亭也抱着从阁楼上收集到的剩下的东西小心地丢了下来，然后爬下了梯子。 “余先生您好。”菲莉希雅向余归亭微微点头，“全凭您的知识，我们才能找到这些资料。” “哎呀，要不是你估计我们就被假象给骗了。刚刚我可是听着呢，这些属性好像都不太妙啊。”余归亭赶紧说道。 “魔法以太种类繁多，比较负面的占了一半左右，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基本上都是纯负面以太属性。”迪米特里摸了摸下巴，“那基本可以肯定这群人是父亲特意找来的了。” “有些重叠，恐怕是完全不重复的也不好找。”菲莉希雅说，“父亲特意在寻找纯负面或者负面和少量中立属性的，看起来他要准备的魔法不能有正面以太在里面。” “父亲是准备炼了他们？”迪米特里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未免……” “啊，我们心地善良的家主感到不忍心了吗？也对，看看你结下的仇家和我们的仇家，不得不说在做人这一点上你比我们要更有道德一些。”菲莉希雅不无嘲讽地说，“可是现在道德有什么用？迪米特里，看看现在？恐怕有人要我们死呢，而且和我们过去做过什么毫无关系！” 迪米特里沉默了片刻，慢慢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找辛西亚。”菲莉希雅说道，“克罗艾，她绝对不会认不得这个姓氏。” “嗯。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看下这个东西。”迪米特里将余归亭翻出来的另外一箱子东西拿了过来，“余先生，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把那上面找到的东西都装进来了，感觉像是塑料片？我可不是很确定。”余归亭耸了耸肩，“这就不属于我的专业领域了。” “塑料片……哦，还有一些信件？”迪米特里在箱子里面找了找，将东西都拿了出来。 “施法材料。”菲莉希雅立刻就鉴定出了那塑料片的真实性质。 “父亲又在这里布置了啥。”迪米特里顺手就将几个塑料片揣兜里了，“我看看信——啧。” 迪米特里拆开信看了一眼，很快就提取了其中的关键信息。 “推荐信，以及后续父亲与他们的联系。哼，和我们提到的那些东西在上面丝毫没有聊，估计都是通过别的方式沟通的。” “每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代田真由理接过了菲莉希雅的控制权。 “是啊，怎么了？” “看一看有没有麝香的联络信，只要不是之前那八个人的名字，看内容应该能看得出来。” 迪米特里将剩下的信都拆开看了看，从里面挑了一封出来。 “这里面唯一一封署名和八名佣人不同的是这封信，不过这可不是什么麝香的信。” “谁的？” “莉丝塔·霍华德。” = 黑夜再次降临到了八目岛上，餐厅里面几乎没有人，只有陆凝和心宫浅夏两个人坐在那里。她们各自自己弄了点晚饭，也是不想在大厅那种压抑的气氛里面再受煎熬。 “心宫女士，我有个问题不知道是否会打扰您。请问雷尼克斯先生希望您写出的曲子，您是否已经完成了？”陆凝问。 心宫浅夏还是延迟了大概五秒钟左右才回应：“啊？” 陆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位小提琴家怕是又神游天外去了。 “雷尼克斯先生请您谱写的曲子，是否完成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还没有，还有……三分之一。”心宫浅夏微笑了一下，一旦谈到她的专业领域，似乎就会让她十分开心，“我听到越来越多美妙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楚雷尼克斯先生所描绘的是什么。啊，医生，很抱歉，我是不是说得太模湖了？可是我很难向您描述。” “没关系，我只想知道进度。另外，方便演奏您已经完成的部分吗？我很想听一听这首歌的旋律。”路凝笑着说道，“不过我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可能无法给你太好的反应。” 】 “艺术的魅力就在于，哪怕丝毫不懂的普通人，同样能够从中感受到共鸣。” 心宫浅夏看起来非常开心，她立刻站起身来说道：“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拿小提琴过来。” 陆凝点点头，就在餐厅里等候着。 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几分钟后，心宫浅夏就回到了餐厅，带着她的小提琴。 “医生，除了雷尼克斯，您是这座岛上第一个想要倾听我的作品的人。我知道大家会欣赏我的练习，但是练习……终归与正式的演出不同。” 心宫浅夏带着幸福的微笑，将琴弓微微一扬，然后搭在了小提琴上。 第一声，宛如裂帛。音色根本称不上动听，尖锐的高音传入耳际，宛如嘶吼，宛如悲鸣。窗外的暴雨声中仿佛裹入了雷霆，如同于亘古之时已然消亡的事物再次出现在这个世上。 紧接着，便是如同回应窗外连绵雨声的细密音律。小提琴的声音具有着非常强的适应性，也许正因为如此，雷尼克斯才会选择这个乐器作为谱写曲子的关键。 不过片刻，心宫浅夏便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演奏当中。她谱写的旋律很快，在进入高音之后，陆凝便开始感受到了悲伤。仿佛有什么在使用这声音向世间控诉，而随着时间推移，控诉化为了怨恨，怨恨化为了诅咒。狂风暴雨之中，亡者与生者的恨意汇聚在一起，形成了直击心灵的风暴。 闪电划过了夜空，在瞬间的光亮中，陆凝看到外侧的天空正在溶解，大量黑色的物质正在顺着漏洞的边缘淅淅沥沥地掉落，在海面上化为了黑色的柱状尖刺。在漏洞当中，陆凝看到了不可理喻的事物，她无法形容其本身如何，只能看到被包藏在那事物之中的无数白色灵魂，正在齐声合唱。 而霎时间，这一切都断绝消失，因为心宫浅夏的演奏停止了。陆凝只觉得眼前一花，窗外依然还是黑夜与雨幕，刚刚的那些事情宛如一场幻觉。 她愣了一下，脑海中却仿佛依然在重复着那段旋律，即使是她这种没有任何音乐知识的人，此刻竟然也觉得如果哼唱的话一定能将刚刚那曲子哼出来。 “如何？”心宫浅夏微笑道，“它还不完整，但我相信这一定是我最优秀的作品。” “很动听，我现在还在回味刚刚的旋律。”陆凝笑了笑，“我真的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而且仅仅是凭一把小提琴……难以置信。” “在受到雷尼克斯先生邀请之前，我也很难想象。”心宫浅夏放下小提琴。 “希望你能成功完成这首曲子。” “我也希望……不过我不知道岛上这样的情况，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心宫浅夏有些落寞地说，“很多人被杀害了，是吗？我们没有找到死亡的原因，而下个死去的可能就是我。” “不要那么悲观，凶手也未必有那么大的本领。”陆凝说。 “谁知道呢？”心宫浅夏的神情慢慢变回了之前那种有些梦呓一样的样子，“我知道，很多事情都不会如意发生，昨晚的死亡已经让我看到了无可避免的结局。” 陆凝不是很善于劝解这种多愁善感的艺术家。她只能多安慰了几句之后，离开了餐厅。 在经过大厅的时候，陆凝听到了隐约的争吵声。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过去，发现是在佣人室那边。 倒是没有人觉得死了那么多人的佣人室不吉利，相对的，那里反而成了适合私下讨论一些事情的地方。只不过这次争吵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辛西亚，这可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严肃到关系我们的生死？为什么要追究死人的身份？难道他们还会从床上爬起来杀了我们不成？迪米特里，菲莉希雅，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分不清主次了？” “你不明白吗？这就是父亲的准备！我们得知道父亲想要做什么？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成为他的祭品！” “我不否认父亲就算是死了也能继续他的计划，可是……哈，塞尔比·克罗艾？我不知道。” “你刚才的反应并不是不知道。”迪米特里的声音加入了对话，“辛西亚，我们都是被父亲领养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段自己的过去。它很让你……羞于启齿？” “你在试图激怒我，迪米特里，这可不是个好主意。塞尔比·克罗艾很早就死了，死在我的面前。因此我很确定，你们看到的名字可能也就是个重名而已。你们不是还看到莉丝塔的名字了吗？你认为一个货真价实的霍华德后裔会被父亲呼唤到岛上来当一个佣人？来恩伍德只要活着就不会同意！” “但是来恩伍德死了。”迪米特里冷静地说，“辛西亚，你的立场和我们不一样，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才是那个想要解决父亲遗留问题的人，为什么你这么抗拒？” “因为塞尔比死了！而你们还在用这个来询问我？就算是死亡以太也无法将人从地狱里拉回来，就算是恶魔们也无法见到生者的原本容貌！你们为什么要纠缠在这个愚蠢的问题上？” “塞尔比是怎么死的。”迪米特里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这个。” “是我的哥哥。我的校车时间稍微早一点，因此每天出门都是最早的一个。”辛西亚的声音伴着恼火，“燃气爆炸的时候，所有的玻璃都碎裂了，我的哥哥如同往日一样在窗口向我挥手告别，那天我亲眼看到他的身体被抛出来，砸在我的面前，脑袋像个裂开的西瓜——我只记得这些，迪米特里，你还想知道更多的话，那就得去问问当时给我的父母和哥哥收尸的人了。如果月桂叶真的是我的哥哥，你以为我会认不出来？” “不需要更多，谢谢你了。”迪米特里说。 “很好！” 辛西亚拉开了佣人室的门，恼怒地离开了。在她离开之后，陆凝才从拐角钻了出来。 看起来迪米特里和菲莉希雅找到了一些信息，和佣人有关？月桂叶……那不是渡边渊子上次扮演的目标吗？ 屋子里的迪米特里看了看菲莉希雅：“看来又到了个死胡同。” “不算是，不是还有个可以问问的人吗？”菲莉希雅说。 “啧，我现在不是很想和米莉亚交谈。”迪米特里皱了皱眉。 “那就我去，如果你不想去的话，那就在这里好好看看佣人们带来的行李，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能够核对确认的东西，如何？”菲莉希雅说。 “好，等到余先生回来，我们再对一下情报。” 然而直到下一个早晨，余归亭都没有回来。 36 一声问候 当陆凝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寒冷并非来自于气温，而是一些出于直觉的危机感。她轻轻搓了搓手，略微庆祝了一下又一个能够醒来的清晨。 她安坐在房间里，打开了手边的电子书，准备在今天读完圆谷寺空的作品，然后……基本上就可以死了。 这一个轮次已经走向了接近结束的时候，陆凝没有准备寻找雷尼克斯的遗产，渡边渊子大概正在做这件事，她不想在这方面产生什么冲突，有什么等到回去开会的时候再说。 大约三十分钟之后，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谁？” “我是迪米特里，医生，你还活着？” “不应该吗？迪米特里先生？”陆凝隔着门问道，“让我猜猜……昨晚又发生了什么令人惋惜的事情。” “是的，我们需要您去检查一下尸体。” 陆凝拿起枪，将门拉开，看到站在门外，神色有点衰弱的迪米特里。他的手里捏着一根香烟，下巴上的胡子茬也没来得及刮掉，显然早已不再注意个人形象了。 “您的精神看起来可不太好。” “哈哈……医生，我都以为昨天晚上我会被人杀死，结果今天居然还会醒过来。我都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继续紧张下去。” 迪米特里让出路来让陆凝出门，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昨天我们拜托了余先生去调查一些事情，但直到今天早晨，他也没有回到主馆。我不认为这种时候他是跑了，我用代理族长的权限检查了一下各个别馆，也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失踪？” “失踪的不只是他一个，心宫浅夏女士也不见了，我们撞开了她的房门，但是没有看到她的人。所有东西都摆放在屋子里，连被子都是叠好的状态，没有昨晚有人睡过的痕迹。”迪米特里抹了一把脸，“我们没有能力去找失踪的人去哪了。” 陆凝来到大厅，看到了聚集在这里的人。早乙女亚里沙坐在沙发上，警惕的目光看过每一个人；米莉亚站在座钟旁边，努力将腰杆挺直，似乎这样就不会露出狼狈的姿态；霍英垅和翟景秋站在靠近门的位置，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廉清宜、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边，神色上都看不出什么来。 “各位，陆医生还活着。”迪米特里走到大厅时说。 “是个好消息。”霍英垅点了点头。 “难道没有来的人都……”陆凝看到这个人数有些惊讶。 “没那么夸张，还是我带您去看看吧。” 路上，迪米特里告诉了陆凝昨晚的死者。 马凯洛夫、施里特、德洛丽丝、圆谷寺空、久住平真、苏泊比亚。 其他人还好说，德洛丽丝和苏泊比亚这两个人陆凝是真的有点惊讶，因为辛西亚和菲莉希雅肯定与这两个人在一起的，竟然会一死一活，杀人者有什么理由放过另外一个？ 她首先来到了马凯洛夫的房间，这位通灵师仰躺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头部鲜血淋漓，地上布满了水晶球的碎片，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捧着水晶球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一样。然而陆凝稍微检查了一下，就能看出来那头上的伤口虽然足以将人砸晕，却并不够致死。 “没有外伤痕迹？”陆凝将他全身都检查了一番，感觉十分奇怪，因为马凯洛夫身上没有致命伤，也没有中毒的表征。如果一定要说一种死法的话，他倒像是突发急病暴毙了一样。 检查无果之后，她只能去查看下一个人，施里特。 施里特这一次是死在了画布之前。他在房间里拉起了一张巨大的画布，看得出画布上原本有一些已经完成的画作，但如今都已经被鲜血覆盖了。一枚圆锥状的符文匕首从后脑没入，近乎炸开了他半张脸，大片的血液喷溅出来，在画布上形成了一张怪异的抽象画。 这个东西竟然能被打出子弹一样的效果，不过陆凝看着施里特面对画布垂头的姿态，总觉得杀人者杀施里特只是顺带的，破坏画才是真正要做的事情。 然而似乎是因为她在意了这幅画太久了一点的缘故，忽然之间，她似乎能够看到那血迹覆盖之下画面原本的样子，随即，一个声音传入了她的脑海。 “繁星向您致以问候，天穹之外的伟大存在。” 森冷的感觉立刻爬上了陆凝的嵴背，她看到那未完成的画作上绘制着扭曲的星空，宛如梵高的《星月夜》一般无法以常理去想象。 “医生？” 迪米特里拍了拍陆凝的肩膀，将她从那种冰冷的感觉中唤回了现实。 “迪米特里，你刚刚……” “医生，那片血迹有什么问题吗？”迪米特里问道。 “血迹？奇怪，为什么一根锥子一样的仪式匕首能打出宛如爆破弹头一样的效果来？而且还是从后面刺入，炸掉前面的脸部。”陆凝往后退了一步，不去继续看那幅画，“总不能是那里面还有什么爆破物吧。这也是从雷尼克斯的那个收藏里面拿出来的？” “是的，而且那个箱子一直由早乙女亚里沙保管着，发现施里特的尸体后她立刻去检查了一下，确实少了一支。”迪米特里说，“所以她现在对谁都很警戒。” “明白了。”陆凝点了点头，“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现场，请您理解……我不懂魔法，所以至少物理的手段很难想象这种伤口是用这锥子打出来的。” “好吧，我也理解。”迪米特里显然看出了一点什么，不过他没有告诉陆凝。 “下一个。” 久住平真并非死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死在了主馆的阅览室内。他端坐在一把椅子上，一本书在膝盖上摊开，仿佛睡着了一般。他身上唯一能够辨识出来的外伤在眉心处，有一个针孔大小的血点，这大概就是致命伤所在了。不过陆凝没有找到凶器，这根针至少坚硬到能够洞穿头骨，或者就是具有什么魔法效果。 至于久住平真膝盖上的书，则是一本名为《脓血与生长》的书，陆凝将书本从他的膝盖上抽出来，在打开的那一页折了个角。 “你知道为什么久住平真先生会大半夜来这里找到这本书来看吗？他可是个会计师，应该和什么魔法没有关系。” “这本书并不是魔法书或者施法材料。”迪米特里说道，“它可能是我父亲收集的诸多知识之一，我也不清楚为何久住平真会来找这本书。” “好吧，还是一无所获？那么我把这本书拿走研究一下你不会介意吧？” “请随意。”迪米特里不甚在意。 圆谷寺空，这位陆凝昨天还交谈甚至交换了一些信息的作家，今天还是没能逃过死亡的命运。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脑袋被噼了下来，死亡的状况如同上一路次当中菲莉希雅的死亡一样，这种近乎标志性的杀人手法几乎是宣告了这个人是游客杀的。 不过这种事陆凝当然不能说。 “斩首，用的是沉重的锐利武器，斧头、大砍刀之类的东西，凶手的力量大概不小。现场没有看到武器，估计是已经处理掉了。” “门是怎么被打开的？”迪米特里指了指身后的门，“圆谷寺空先生晚上肯定会锁门，就算是拿了佣人室的钥匙来开门，也会被听见声音的。” “魔法里面有没有方便的开门手段？” “医生，魔法并不方便，我们解释过，它需要很多实现准备，绝对不是临时起意就能做到想做的事情的。” “那如果杀人就是蓄谋呢？啊……算了。”陆凝拍了拍脑袋，“我们至少应该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佣人室的通用钥匙其实算是个隐患。” “……没错。” “通用钥匙一共有几把？现在都在谁的身上？我身上有一把我是知道的，别人呢？”陆凝问。 “通用钥匙一共十把，除了埃舍尔叔叔身上有一把以外，其余都放在佣人室。现在的话，你、我、菲莉希雅、辛西亚、霍英垅各有一把，其它的还需要确认。”迪米特里马上回答道，“埃舍尔的那一把当时是来恩伍德收回了，但来恩伍德身上的那个我并没有谁拿了的印象。” “先去佣人室看看吧。如果我没猜错，我现在大概没办法检验苏泊比亚和德洛丽丝的遗体。” “哈……确实，菲莉希雅和辛西亚都不允许别人靠近。” “迪米特里先生，我总觉得您对于真相并不是非常在意，也对我的检查结果不抱有什么希望。”陆凝看了他一眼，“如果您知道什么，最好还是说出来，毕竟这座岛上没有谁比您这个代理族长还要有能力了。” 迪米特里看了看陆凝。 “你想知道吗？医生？我现在最大的疑问并不是这些人为什么死了，而是你为什么还没死。” “您的恶意还挺大的。” “不是恶意，而是现在死亡的人越来越多，我实在很难理解，您是个和魔法毫不相关的医生，受到了不明魔法师的攻击，之后又独自过了两个晚上……我要是凶手，肯定第一个杀了你。”迪米特里从兜里摸出一个烟盒，“当然，和你类似的还有那个律师，现在和我们家族原本扯不上什么关系的就是你们俩了，医生，我想知道您究竟是什么来历。您能在与魔法师的战斗中生还，这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您都隐瞒了那么多事情了，为什么还觉得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对迪米特里的疑问陆凝也不准备回答，两个人走到了佣人室，看了一眼那里剩余的通用钥匙，一共有三把。 “三加五，还有埃舍尔那一把，除此之外还有一把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陆凝将那三把钥匙一起摘下来递给迪米特里，“还是你来收着吧。” “哦？” “你是这里的家主，虽然我对你们隐藏那些魔法相关的情报不太满意，但我对你的为人还算认可。”陆凝说道，“接下来我希望您能把所有的钥匙下落都搞清楚，当然，我手里这一把暂时不会还给你。” “好吧。”迪米特里将钥匙揣在兜里，“那我会把你调查的东西如实汇报回去。另外，有个私人的问题，我想问问你。” “请讲。” “在遭到了那个魔法师的攻击之后，你反而再也没有受到袭击了。我不觉得那位魔法师会轻易放弃，那么是不是你其实已经杀了那个魔法师？” “你觉得呢？” “看来是的。”迪米特里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没什么事，这也是魔法师需要承担的后果。” 说完，迪米特里叼出一根烟，手指一晃就将它点着了起来，微微有些摇晃地走回了大厅。 而陆凝则看了看佣人室的钥匙柜。 人们为了方便，一般都是拿通用钥匙的，不过往常钥匙都会放在佣人手里，只要需要的时候喊一声就可以了。而钥匙柜里放着的剩下的钥匙则是尚未使用的那些房间的。 包括别馆。 已使用的房间钥匙会交给房间的住客，主馆里面的房间还是挺多的，陆凝回忆着每个人居住的地方一一对照，花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检查时间，她发现这里还少了两个房间的钥匙。 四楼和三楼各一把。 陆凝记住了房间号，上楼开始对号入座寻找房间。三楼的房间是靠近右侧走廊尽头，阳台旁边的一间屋子，陆凝开门进去之后，看到这个房间有很明显被人使用过的痕迹，由于没有佣人打扫，空气中的食物味道甚至还没有散去。 而四楼的房间则是雷尼克斯所在的那条走廊上，正好在查斯汀娜的对门。这间屋子倒是没有楼下那么明显，不过在陆凝的仔细搜索之后，在桌子的后面和床下的角落都发现了一些带有香味的蜡块。 这里的使用者倒是在用完之后进行了比较仔细的清扫工作，看得出来和楼下并不是一个人。 现在还需要搞明白的就是这两个人为何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在主馆使用空房间了。 37 最后行动 陆凝仔细考虑了一下有可能使用这两个房间的人，以及使用房间的用途。阑 三楼的房间更像是用来藏匿的，而这里的人有谁是需要藏匿起来的？房间被使用过没过多久，使用的人已经离开，看起来……似乎也不会回来了。 而四楼的房间，应该是仪式场地的布置处。房间经过了仔细的清扫，那些蜡块估计是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扫落到床下和桌子后面的。陆凝本身的知识并不能判断这是一个什么类型的魔法，不过这不妨碍她找外援。 迪米特里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她可能活不过今晚了。因为这一次杀死的六个人的行为已经非常明显了，有人要把和魔法无关的人都杀死。她能够活下来恐怕还是因为击退过一次魔法师的袭击，攻击她的风险太大了。 当然，风险大是那些场景内的魔法师可能持有的观点，而游客们怕是不会在乎这些。 有人发现了一些线索。 “唉……看起来这一轮基本上到此为止了。”陆凝感叹了一声，回到了大厅，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还在大厅的所有人，并表示希望魔法师去鉴定一下四楼房间的仪式现场，看看能否还原出是什么魔法。 陆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用最快的速度简略地看过了圆谷寺空的三本书，然后开始准备需要的武器。有人要杀自己那不假，要是游客使用的那种能力带来的效果也就算了，场景里的魔法师可不要想着轻易杀了她。阑 当然，游客的话，最好留他一个能力下来。 陆凝稍微思考了一下，推理判断谁是真凶并不是她的强项，在她经历的诸多场景里面，很少有她提前去揭露真相的时候，她也做不出针对幕后真凶的准确举措。 但是她可以针对所有人。她已经见过了很多能力，也知道了很多能力造成的尸体是什么样子，逆向破解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困难的是将所有人的针对方法糅合在这个小房间里面。 临近下午四点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 陆凝问了一声，门外的人低笑了一声：“我是古斯塔夫，陆凝医生，请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古斯塔夫先生，我不知道你这个时间拜访我是什么意思。” “您可以开门，大厅里有人，您不必在这个时候就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阑 陆凝打开了门：“那我倒是没有担心。” 古斯塔夫对陆凝笑了笑，向门内比了个手势。陆凝点点头，让古斯塔夫走进了屋子。 “要不要来玩个游戏？” “渡边渊子你在搞什么？”陆凝将门一关。两人到底是不会什么暗号都不约定的，渡边渊子刚刚摆出来的那个手势已经摆明了她自己的身份。 “搞什么？今天再不来找你搭话，等你晚上死了不久只能等这一轮结束了？”渡边渊子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聊聊？” “你这是来找我立遗嘱了是吗？”陆凝嘴角抽了抽。 “差不多吧？你总得找个人交代下遗言。”渡边渊子笑道，“或者说你已经准备好了应该对谁说了？”阑 “我还真准备好了，就像你上一轮做的那样，得有点仪式感。”陆凝说道。 “然后呢？你是打算今天晚上试试能不能杀了那个准备来杀你的人？” “是啊，我又不会等死。” 渡边渊子想了想，问道：“如果我希望你帮个忙呢？” “那可是省了我很多准备的工作。”陆凝指了指已经打开的箱子，“说说看？我这一轮的事情基本都做完了，剩下的或许就是游戏时间。” “有三件事麻烦你，第一件就是今天晚上不需要抵抗，让人杀了你就好，哦，如果你要顺手坑掉一个游客的什么能力我也同意，或者做点更加有意思的也没问题，我们的目标是把锅扔到廉清宜头上。” “简单，我负责死，你负责甩锅。”陆凝爽快地说。阑 “行，只要你能打好这个掩护。然后是第二件事，一些信息交换。你这次选择医生的身份，目标好像很明确，是不是有啥目标了？” “渡边，我记得你说话语气不是这样吧？”陆凝怀疑地问。 “啊，毕竟这个场景需要扮演，我得时刻在这个状态下。怎么？不相信？那我就换回原来的说话方式好了。” 说完，雷尼克斯的神色立刻变得非常正经，陆凝顿时有些不舒服地抖了抖肩膀，渡边渊子很少用非常正经的态度和别人说话，多数时间都比较随和。但她一正经起来就很有那种威望极高的班长一样的气势。 “陆凝，我想和你做的第二笔交易，是用古斯塔夫的信息与你进行交换。” “好吧……” “嗯，首先，这两天晚上我杀了两个，稍微测试了一下人员的动向。”阑 “你说什么？” “陆凝，我们必须以杀戮验证真实，我认为你我不需要为这个行为作出辩解。前夜，我测试了一下，杀了我自己——场景里的那个。并且试了试当时正在杀人的几个人的手段。” “你说……当时正在杀人的几个人。”陆凝皱起眉。 “有你一个？让我猜猜，如果你动手杀人了的话，那肯定是报复了白天攻击你的那个人。白天谁会攻击你？你去找寻各个别馆的行为，必定会被认为是发现了一些线索，那么攻击你的理由无非就是因为觉得你是去寻找遗产的。你作为雷尼克斯的私人医生，会被猜测知道一些雷尼克斯私下泄露的东西，由此可知，攻击你的人肯定是场景内的人物。并不知道我们上一轮得到的情报。” “你这也太笃定了。”陆凝张了张嘴，只能说这句话。 “反对说明我猜中了？那么依此向下推断，可以将范围缩减为具备以下四点的人，家宴参与者，场景内人物，魔法师身份，遗产追求者。而我作为古斯塔夫的时候，旁观古斯塔夫释放了一个‘使魔’，以及查斯汀娜，以这两个人的水平，能够释放的使魔数量也只有一个，而侦查范围也只到主馆之内。我这几天多次旁观看过，以这两人的魔法强度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而别的魔法师更不要说了。在那个距离能够精确狙击你的人只有一个。而反过来说，在我们当中，知道以上推论，并了解能够在这种距离可以精准攻击自己的人是谁的，在游客当中也只有你、我、韩熙辙这种扮演过岛上顶级魔法师的人才知道，甚至知道具体范围的，只有扮演过雷尼克斯的你——哦，还可以加上代田真由理。” “亏了你不是要调查桉件的侦探……”陆凝现在有些体验到罪犯面对一个敏锐的侦探是什么感觉了。阑 “既然你在此前已经基本上承认自己在那天晚上杀了一个人，那么结合以上的判断，去套那天晚上死的六个人，只有一个是符合条件的——是你杀的来恩伍德。”渡边渊子说。 “直说吧……你是不是已经将所有人的情况都基本上摸清楚了？” “这样，才好对接下来的事情做整体的规划。我差不多明白雷尼克斯准备留一个怎样的遗产了，当然，现在还没有找到，但这一个轮次我一定能弄清楚。陆凝，我准备用这个名额，送走一个人。” “那这可真是份大礼，你准备除掉谁？” “这当然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游戏，谁赢，归谁。”渡边渊子说。 “把最强的那个除掉，我明白了。”陆凝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准备交换一下情报吧，陆凝。”渡边渊子说，“你想知道谁？我觉得我现在有资格回答你。”阑 “迪米特里。”陆凝吐了口气，说道，“只有迪米特里比较关键，我想知道他可不可信。” “他没有什么问题，虽然稍微贪心了一点，不过他的贪心也止于正常人的水平，而且在雷尼克斯的子女当中，他的道德底线应该算是最高的一个。” “是吗？那看来别的人更低啊。” “好了，换我来问你了，你查到了什么？” “有关魔法师，以及圆谷寺空等高灵感人物存在的理由。我看了施里特的画作，听了心宫浅夏的音乐，差点疯掉。”陆凝稍微有些夸张地说，“毫无疑问，雷尼克斯的计划中有利用灵感异常高的人吸引神明注视的部分。尽管我没有，也懒得去窥视他计划的全貌，不过这部分计划估计也算得上很重要的一环了。” “嗯，明白了，那我昨天杀死施里特也是对的。” “你杀得够果断的……”阑 “因为我也感觉到了一些问题，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出在哪里。当然，杀死施里特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我考虑过昨晚可能出手的人，以及可以杀死的人都有谁，然后确定了施里特这个人选。他属于一个不稳定因素。” “刚刚我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个侦探，而现在我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毫无慈悲心的杀手。”陆凝说，“渡边……我上次和你一个场景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不可能在短暂的交往中认识一个人的全貌，正如我并不完全了解你，只能通过这种片面的了解来设法配合你。啊，抱歉，我认为这很有趣，不过你可能不是这样想的，如果有任何冒犯的地方，请允许我道歉。” “没关系，我并不反感，你这人挺会把握那个度的。”陆凝叹了口气，“既然你杀了施里特，那么那桩子是你偷的？” “那不是，只有杀施里特的是我拿的。” “怎么拿的？” “我不知道。”阑 “你在逗我？” “这就是我想要麻烦你的第三件事。”渡边渊子笑了笑，“陆凝，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善于杀人的人，那么，你能否在我给你的预置条件下，帮我设计一场谋杀？只是目标尚未确定，所以这场谋杀必须能够针对性杀死这座岛上任何一个人。” “包括……雷尼克斯？”陆凝问。 “是的，因为这不是我的长处，我只能实施最简单的谋杀手段。”渡边渊子抬起手，三枚虚幻的能量卡片浮现在她的手中。 “我的三个能力，‘无形者’可以让我以灵体状态穿梭过任何墙壁，将任何表面视为地面行走，只是不能看到人，也不能在灵体状态内伤人，仅能携带一些随身的小型物件。第二个能力，‘人格投影’可以让我创造一个投影，到达持续时间或者即将与我自己见面的时候消失，这个投影与真人无异。而第三个能力，‘模彷犯’可以让我模拟见过的任何一个杀人手法，但每天只能记录一个能力，也只能使用一次。” “你模彷了使用仪式匕首杀人的人，并在取得了仪式匕首之后中断了模彷，再利用无形者的能力去杀了施里特。”陆凝说。 “你果然是这方面的行家，立刻猜出了我的方法。”渡边渊子点点头。阑 “我看了施里特的死亡现场，他是被仪式匕首爆头而死的，死亡状况宛如被铅弹射击一样。我之前在思考这是什么方法才能导致的结果，现在知道了你的能力后，那么我猜，当你从无形切换为实体的时候，你和你所持有的东西可以将周围的东西挤开，一般虽然只是空气，但如果你捏着仪式匕首放在他头部的位置实体化，然后就……”陆凝做了个爆炸的动作。 “你刚刚说我的话，也可以让我来形容你。”渡边渊子说道，“陆凝，当你真的用心思考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你未必比我差。” “不，差很多，我是在你把手段展现在我面前之后逆推方式，而你是自己搜查的证据。”陆凝摇了摇头，“商业互吹还是免了，你让我设计一场死亡？那么也许我不需要问你想杀谁？” “是的，会麻烦你吗？” “当然不……我们是朋友嘛。”陆凝笑道。 “万分感谢。” “另外，这个说话方式收起来吧，我想从多个角度认识你一下。”阑 38 警告 十月一日的清晨，无法安睡的迪米特里从朦胧中醒了过来。鱏 昨天晚上的时候，陆凝找到了他，把他在家宴那天对她说过的话几乎原样奉还地给他说了一遍。如果说家宴的那一天迪米特里的内心可能还有点玩笑的意思，那么昨天陆凝找他说的那一番话可就让他寝食难安了。 这座岛上每天都在死人，活人的数量已经不如死人多了。而陆凝对于自己预期晚上将要死亡也是语焉不详，她是有了感觉？还是有什么证据？而都已经有这种预感了，为什么还不设法求助呢？ 迪米特里胡思乱想着去洗了一把脸，然后从打开的行李箱里面抽出了一件衣服披上，拉开了房门。 “哦。” 家主，当真的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时候，迪米特里就感觉自己被架在了烤架上，每天都在恐惧和焦虑当中度过。由于对岛上的信息流动变得非常敏锐，他不得不将大量魔法的感知能力封闭起来，以免那遍布在岛上的恶意浸润到身上，将他同化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这个位置简直是个诅咒……以他的魔法知识，根本够不到父亲的魔法知识皮毛，想要搞清楚这些，怕是真的要用一生来研究才可以。迪米特里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稍微放开了家主权限的感知能力，立即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昨天醒来，他也闻到了这样的味道。鱏 “七点半……哼。” 令人头痛的刺激感同样扩大了迪米特里的魔力，他现在可以利用贮存在整个八目岛上的魔力，这般庞大的魔力总量他根本没有想象过，那些他此前甚至需要仔细节省着使用的魔法，现在可以随意释放，根本不必考虑消耗的问题，八目岛的魔力恢复速度都足以弥补这些亏空。 “吟游诗人”的乐曲随着他打开腰间的一个录音机而扩散开来，舒缓的旋律缓解了他的头痛。 迪米特里对于尸体已经习惯了。 韩熙辙不出意外，死在了自己的房间当中，他的口中流出了大量的鲜血，几乎淌满了半张床。迪米特里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魔法或者能力造就了这样的死，他只是见怪不怪而已。 “律师先生，愿您安息吧。”迪米特里摸了摸胡子，没有破坏现场，将房门重新锁上。 第二个死者是卡迦博，性格暴躁的巫师被吊死在了自己室内的房梁上，他上身的衣服被脱光了，肚子被剖开，塞进了十几个他自己的药瓶后重新缝合上。当然，这样的死状也无法触动迪米特里，他确认过死亡之后，便也如法炮制地锁上了门。鱏 接着，他敲响了霍英垅的门，不过这扇门后并没有死者，霍英垅和翟景秋都还活着，而两个人这一晚上根本就没有睡觉，而是直接开灯坐在房间里面等着——自然，也没有人真的冲进来杀人。 “迪米特里？怎么了？” “没什么，还活着就出来，看看又死掉的那些人，数一数还有几个活着。” “又死人了吗？哼，都这样了，也难免不继续死下去……”霍英垅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庆幸了一些，“走，我们一起看看去。” “韩律师和卡迦博都已经死了，凶手瞄准了非魔法师的人，目标很明确，现在翟景秋既然还活着，那我们就该去看看陆医生的情况了。” 迪米特里转身，根本不在乎后面两个人是否跟上来，他只感觉自己的头痛又开始上来了，哪怕是音乐的周围，也开始出现了一种仿佛絮状的混杂污染。生命和死亡在这一刻仿佛清晰地出现在了迪米特里的脑海当中，他按了按太阳穴，走到了陆凝的房门前，也没有多问，直接用钥匙打开了门。 毕竟他能感觉到那里面没有生命的气息了。鱏 “怎么回事？迪米特里！”辛西亚此时从楼上冲了下来，就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一般，她咆孝着喊道，“为什么我的信标不存在了？你站在门口是什么意思？” “呵，你也觉得医生是个重要人物？”迪米特里冷笑了一声，“那你应该知道她单独离开那天晚上她没出过房间，所以讨论她的时候你才不说话？” “她没出门，所以如果她能杀人，就是魔法师或者能力者，要么就是没杀人，但是今天她……死了？”辛西亚嗤笑了一声，“那个魔法师都没能杀得了她，那还有谁能杀了她？” “看一看就知道了。”迪米特里扭开了门。 陆凝的房间里无比凌乱，一眼看上去满地都是各种衣物和书本，在地面上铺开成了一片，那些书页都是被扯碎的圆谷寺空的，书页上都画满了不明意义的符号。陆凝仰面倒在了这些破烂物品的中间，脸上带着笑容，双目微微闭合。一枚尖锥刺入了她的心脏部位，那是属于雷尼克斯的符文匕首。 迪米特里忽然低头骂了一句脏话。 “又是这个该死的匕首！”辛西亚愤怒地砸了一下门框，“我们去找早乙女亚里沙！她保存了个什么？每天都有人因为这个死！她每天都能准时丢一把吗？”鱏 “……走。”迪米特里低头又看了一眼陆凝脸上的笑容，越发感觉那是在嘲笑自己——“看，你说的要死并不算，而我说了，就真的死了”。 两个人出门之后，看到了站在外面警戒着的霍英垅和翟景秋两人。 “我刚刚去看了米莉亚的房间，她还活着。”霍英垅说，“现在是要去找早乙女亚里沙吗？一起吧。” 四个人走到了门外，早乙女亚里沙和他们不一样，她已经回到了岚目馆那边，如果要去的话需要开车过去。 “其他人都活着吗？”迪米特里问。 “古斯塔夫先生已经起床了，他说这边的事情他来处理，让我们先管好自己的家务事。”霍英垅苦笑，“迪米特里，霍华德家族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自身难保的状态了？看看，我们的客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无论如何，早乙女亚里沙是第一嫌疑人。”鱏 = 古斯塔夫端着一杯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很快，门就被人拉开了，查斯汀娜走了进来。 “查斯汀娜，你终于来了。孩子们已经离开了。”古斯塔夫微笑着说。 “是啊……很难想象，霍华德的家族，终究还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在这里，任何疯狂都可能发生，我的魔力已经开始严重扭曲了，毁灭的旋律已经在我的耳边响起。你看到米莉亚了吗？可怜的孩子，被蒙在鼓里，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一个隐身的能力，却对这里的魔法丝毫不了解，便卷入了这样的灾难当中……她已经疯了，我在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丝毫灵光。” “查斯汀娜，孩子们去抓凶手了，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帮一帮这些可怜的孩子？现在这座馆里，可是鬼气森森。” 查斯汀娜点了点头，手指向下方指了指：“廉清宜？”鱏 这里只剩下五个人了。 “他应当为所犯的罪支付一些代价了。尽管这一点罪相对于这座岛微不足道。”古斯塔夫说着，将茶杯放回了桌上，“查斯汀娜，如果论罪责，我们两个可能还更多一点。” “那是不是称不上是审判，最多是黑吃黑？”查斯汀娜轻笑着，一只使魔从窗外飞回来，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并不，我们要问的是他在普通人之间的罪，而我们自己的罪自然有我们应当归去的地方。” 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离开了房间，廉清宜的房间也是在四楼的，这里是雷尼克斯安排老朋友居住的地方。两人敲响了房门，过了大约三分钟，廉清宜才打开了门。 “你们……”廉清宜有些惶恐地扫了一眼外面的两个人，“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廉清宜，我们谈过，而现在，是结束交易的时候了。”古斯塔夫摸了摸腰间的手枪。鱏 “你是来杀我的！” 廉清宜大吼了一声，顺手就将门一甩，但古斯塔夫立刻一脚顶了上去，在哐当一声巨响当中，廉清宜踉跄向后退了几步，坐到了地上。 “防腐仪式。”古斯塔夫走进了屋子，顺手抽出了手枪顶在了廉清宜的脑袋上，“这个仪式并不具备杀人的效果，仅仅是为尸体提供一个保护效果，你真的很在意那些被你挑选出来的孩子。” “你……你……” “杀人，你敢的，我们都敢，廉清宜。你为了篡夺雷尼克斯的遗产，一定是愿意杀人的。只是你看到你那些小心思一夜之间被倾覆，恐怕早已吓破胆了，直到雷尼克斯死去，你才再次起了心，对吗？” “你觉得是我杀了人？” “别推脱，毕竟我们也是杀人者，彼此彼此。”古斯塔夫笑笑，而查斯汀娜则将房间的窗帘给拉开了，让阳光照进了室内。鱏 屋子里摆满了各种机关，只是在两人踏入其中的时候，并没有一个被触发。 “不愧是机关大师，廉先生。”查斯汀娜拿起一个机关盒，就在她拿起来的瞬间，盒子上的金属零件立刻开始产生红色的锈蚀斑，里面的零件不到五秒钟就完全损坏了。 “古斯塔夫！查斯汀娜！你们想杀了我？你们想让我替你们背这个黑锅？你们别想！” “别这么说，廉先生，是你先违约的。四楼那个屋子不是你用的？防腐仪式你不在自己的屋子里布置，反而借了一间，恐怕是在佣人死亡的那个晚上之后你又跑去向雷尼克斯献媚了吧？以你的性格来说，倒向强势的一方再正常不过了。” “佣人是雷尼克斯杀的！他对我们的小心思完全都清楚！那在这座岛上，我们不得仰仗他？”廉清宜咆孝道。 “哈哈哈，佣人是雷尼克斯杀的……廉清宜，雷尼克斯可曾亲口跟你说过一次，他杀了那些佣人？”古斯塔夫很遗憾地摇了摇头，“你是个很容易轻易改变立场的人，我们都清楚。当初你会被雷尼克斯招揽，是因为你有一些本事，而雷尼克斯需要。而现在，你真的觉得雷尼克斯还需要你吗？” “你们也不需要我了！”廉清宜慢慢挪动着身体，希望将自己挪得离枪口远一些，“雷尼克斯至少不会为此杀了我，而你们会。”鱏 “哈……廉清宜，你是个聪明人。”古斯塔夫见他如此畏惧，慢慢收起了枪，“你学的魔法不够，你的能力都在于为人处世和奇淫巧技上，佣人们的事情都是你联系的，不是吗？” “你想知道佣人的事情？” “当然，我想知道，你处心积虑找到的这些人究竟想办到什么事？你明知道你距离雷尼克斯太远太远，你明知道只要能捡起他随手漏给你的一些东西，你的荣华富贵就能无穷无尽。为何还想奢求更多呢？” “你难道不想吗？你不是也在追求更多？”廉清宜恶狠狠地说，“难道我就有错吗？我替雷尼克斯办了那么多事，我当然知道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干了多少阴暗的勾当！我为什么不可以黑吃黑从里面拿走一部分？不义之财人人取得。” “我记得，你们的江湖有句老话。盗亦有道？”古斯塔夫冷笑了一声，“雷尼克斯固然做了很多黑活，但是他从来没对不起你。这个老家伙不会对不起朋友和下属，我想你比我们更清楚。” “不会对不起？哈哈哈，古斯塔夫，你开玩笑吧。你看看周围，你看看我们，我们都要死了，这就是你说的他不会对不起我们？” 查斯汀娜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看廉清宜。鱏 “本来你是有机会的。” 廉清宜愣了一下：“机会？”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那些话吗？因为你所看到的东西和我们相差实在有点远。雷尼克斯没有对不起我们啊，而且他已经都说了——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廉清宜愣了一下。 “他只是独断专行了一些，可这座岛上除了他之外，能够获得最大的利益的人就是我们三个人了，也只有我们三个人是符合‘朋友与下属’这种关系的人。” “哈，你觉得他有好处连自己的子女都不去照拂？” “你觉得他会照拂自己的子女？”古斯塔夫失望地看了看廉清宜，“我的老朋友，廉大师，你就真的一点都没有去了解过我们这些人，甚至给了你如此的机会，你也不知道把握。”鱏 “古斯塔夫！” “这是一次警告。” 查斯汀娜的手指搭在了廉清宜的头上。 廉清宜愣了一下，紧接着立刻开始双目翻白，喉头发出了一阵咕噜声，他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口中开始喷出水和泡沫，他在地上开始抽搐着，不过几分钟之后，廉清宜便被溺死在了这间没有水的房间当中。 39 第二个结局 迪米特里等人冲入了岚目馆当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面的早乙女亚里沙。她披头散发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托着一杯红酒，身边放着一个箱子，正是用来装那仪式匕首的那个。 “你们终于来了，我还在想，你们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早乙女亚里沙拍了拍那个箱子，里面的匕首只剩下四把。 “早乙女亚里沙，你曾经承诺过要保管好它。”迪米特里神色不快地说，“结果每天都有人被它杀死。如果你被害了也就罢了，你却一直活到了现在。” “我没有死？我真是感觉不到任何活着的体验了。”早乙女亚里沙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你们真是一点都不明白，一点都不理解……你们明白吗，哈哈，每天早晨起来，这个箱子里面的匕首都会少一把，我又会听到有个人死在匕首下。我就不明白，那个人每天从我这边偷走匕首的时候，为什么不顺手将我也杀了？” “恐怕……是杀不了你？” 辛西娅绕到了早乙女亚里沙身边，声音冷酷。 “你说什么？” “要是你晚上不在这里，也不看守着箱子，那别人怎么可能杀得了你呢？”辛西娅抬起手，“既然这么重要的东西在你的手里，你觉得我怎么可能不多加留意？” “你——” “信标啊，这种东西要留给自己最怀疑的人才行。”辛西娅眯起眼睛，“早乙女亚里沙，你昨天晚上可是去了主馆，你杀了谁？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证据确凿。”霍英垅捏了捏拳头，“我们互相之间从来没有通过能力，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辛西娅的能力是什么，对不对？” 早乙女亚里沙停下了颤抖。 “辛西娅·克罗艾。”她猛地伸手拍在了那个盒子上，“你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啊！” “我就知道你不坏好意！” 在翟景秋的喊声中，霍英垅瞬间出手，他的拳头速度几乎无法看见影子，在早乙女亚里沙刚刚拿起一支仪式匕首的时候便砸在了她的手腕上，一声清晰的骨折声传来，早乙女亚里沙尖叫了一声，匕首掉回了箱子当中。辛西娅立即从后面下手，一只手抓牢了早乙女亚里沙的另一只手，同时环绕住了她的脖子，紧紧压住。 “放开！” “你还想要犯罪？早乙女亚里沙！把你和你的同伙交代出来！”迪米特里咆哮道。 “哈，呃……” 被紧紧勒住喉咙的亚里沙眼睛翻白，已经要窒息了。但辛西娅毫不留情，继续压着她，准备将她硬生生勒晕，甚至……勒死。 “辛西娅，她会被你勒死。”翟景秋急忙说。 “无所谓，她要为德洛丽丝的死负责，否则她就必须——” “你，知道我出去，还不知道我去了哪？”早乙女亚里沙艰难地说了一句，“去死吧……” 砰！ 宛如枪械发射的爆鸣声骤然响起，辛西娅浑身一颤，低下头，看到一枚尖锐的锥形匕首从肋下穿刺，没入了她的心脏。 “你……” 失去力量的她松开了手臂，而早乙女亚里沙也在剧烈的咳嗽中挣脱了她的束缚，而就在这时，霍英垅已经快速反应了过来，一步跨上。 “砰。” 她在咳嗽中只来得及发出声音，而回应她的则是震耳欲聋的爆鸣，第二枚尖锥发射而出，霍英垅反手去挡，一个扫臂就将尖锥打飞了出去，同时另一只手呈蛇状飞速一记戳刺，直接打在了早乙女亚里沙的咽喉部位。 咔嚓一声，亚里沙的颈部被霍英垅一击打碎，她的脖子一软，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霍英垅！小心！” 霍英垅立刻闻声回头，耳边听见风声便再次出拳，再度击飞了直奔他心脏的匕首。谁知那匕首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之后，一个弹墙再次直奔他飞了过来。 “迪米特里，想想办法。”霍英垅再次出手，不过这一次他的手上出现了一层金色，以扫掌的方式将匕首击偏，然后立即抓住了匕首的尾端。但匕首就像是一条泥鳅一样直接从他的掌心钻出，撞击过地面和墙壁之后再次冲向了霍英垅。 “破坏它。” 霍英垅闻言，手上的金光变成了火焰。 “这可是父亲的东西，我要破坏起来很难。” “我赋予你资格。” 迪米特里摸出一支口琴，凑到嘴边开始吹奏起来，音乐在他的口中化为了实体，包裹到了霍英垅的身上。霍英垅瞬间伸手，烈焰从掌心爆炸开来，将仪式匕首卷入其中，硬是拖拽到了手中，将它的尖锐部分全部软化，扭曲，化为了一团奇形怪状的金属块。 翟景秋则走到了那个用来装仪式匕首的箱子旁边，发现它的底部出现了两个发射孔，刚刚的两把仪式匕首就是这样发射出去的，只是他怎么找也找不到用来启动的机关，包括用来感应的声控或者别的什么遥控装置也没有。 “死有余辜。”霍英垅不屑地将那个融化的仪式匕首丢在了亚里沙的尸体上，又有些遗憾地看了看辛西娅，心脏贯穿伤，绝对致命。 “走吧，看起来这里的事情也已经处理完了。”迪米特里说。 “匕首还有两把。”翟景秋将箱子里剩下的两把仪式匕首拿了出来，“要不……都毁了吧，免得这么邪门的东西还要被拿来杀人。” “我同意，咱们早该这么做了。”迪米特里点了点头，“霍英垅，你来吧，麻烦了。” = 主馆处，菲莉希雅打开门，准备去一趟厨房，可是她忽然感觉到主馆不同寻常的安静。平时至少还会有人在大厅里面低声聊天，而此时甚至连这种声音也没有。 “都杀完了？”菲莉希雅有点惊讶，她现在当然是由代田真由理控制着的状态，毕竟到了这个时候，事态向着不可挽回滑坡已经是注定的了，代田真由理只能看看在这里能够抓到什么机会。 这时，楼上传来了脚步声，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低声交谈着下楼来，看到菲莉希雅在这里张望，两人便走了过来。 菲莉希雅顿时感到寒毛直竖：“古斯塔夫先生……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又怎么了？”古斯塔夫悠然说道，“我们两个是雷尼克斯的朋友，也是最了解他的人。啊，对不起，你们或许以为自己是子女，会更了解雷尼克斯一些，不过并不是这样。” “并不是这样？”菲莉希雅警惕地将手放入口袋，“你们刚刚在楼上做什么？” “别怕，别担心。我是不会对你动手的，雷尼克斯不顾念亲情，但是我认为这是一种在世上非常重要的联系。我很支持你去争取雷尼克斯的遗产，菲莉希雅，不过同时，我也支持别人。我们两个只会看着是谁能够竞争到最后，顺便，帮助各位候选人排除一个不正当的竞争对手。” 菲莉希雅一脸不相信。 “我们其实是来看看米莉亚的。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可是她必须打起精神来，哪怕人都死了，可她还得坚持着，生者必须坚持下来。” “是啊，无论如何，她还有个孩子，为了莉丝塔，她也得振作起来。”查斯汀娜笑呵呵地说。 “莉丝塔？是啊，她还有女儿，莱恩伍德死了，她……” “她也是有资格的人。”古斯塔夫说，“希望你动作要快一点了，菲莉希雅，毕竟遗产只有一份，继承者也只能是一个人。” 说完，古斯塔夫随意地摆了摆手，和查斯汀娜一起转身离开了。 两人没有管菲莉希雅在想什么，直接走到了米莉亚的房门前，敲了敲她的门。 很快，米莉亚就将门打开了，似乎根本没有考虑门外的人是否危险。 “二位？”米莉亚有些呆愣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即转身走进了屋子，竟然根本没有此前两人见到廉清宜和菲莉希雅时对方那种警惕反应。 “米莉亚，我们就进去说话了。”古斯塔夫走进了门，“你这样可不行，就算是雷尼克斯想让你们都死，但是莉丝塔还在家等着你回去。” “她……长大了。”米莉亚听到这个名字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反而很平静，“莉丝塔从小就很懂事，莱恩伍德说，她将来会成为比我们更加优秀的人，她没有来到这座岛上，那就好。” “话不能这么说。”古斯塔夫摇摇头，“莉丝塔才多大？我确实和莱恩伍德交往不深，不过我参加过几次莉丝塔的生日会，她今年应该只有十七岁吧？无论多么懂事的孩子，忽然知道自己的父母去世了，还是和爷爷等别的亲人一起死在了这里，那她的精神能够承受得住这么大的打击吗？” 米莉亚抿了抿嘴唇。 “更何况，雷尼克斯对于那些俗世财富的处置是怎么安排的？”古斯塔夫继续说道，“你不用回答，你我都很清楚霍华德的家规，如果无后，那么家产就会顺序继承过去。于是，整个由雷尼克斯所创立的这个庞大的家业，再加上你们、以及莱恩伍德的六位弟弟妹妹再度扩张的巨大财富与压力，会立即全部压在这个十七岁的女孩身上，她甚至还没有高中毕业吧？” 这句话终于让米莉亚的神色稍微有了些反应，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被莱恩伍德的死亡打击过重而已。如今被古斯塔夫挑明，她立刻想到了，而且比古斯塔夫想到的更多。 “他们……他们不会放过莉丝塔的。” “米莉亚，你要胜利，你要继承遗产。”古斯塔夫慢慢将门拉开，仿佛在为米莉亚指明道路一般，“我相信，你能战胜他们的，对吗？” 米莉亚点了点头，闭上双目，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多么神奇。”古斯塔夫摸了摸下巴，“就算我们精心研究过了那么多魔法，也依旧无法明白超能力的作用原理。不需要仪式，不需要特定的材料，尽管能做到的范围很有限，可在这个有限的范围内……就是无敌的。” “交易结束了。”查斯汀娜忽然说。 古斯塔夫愣了一下，随即目光一瞬：“圆谷寺空，你果然是个很厉害的家伙，是的，我们的交易结束了，从下一轮开始，我们之间无需配合，毕竟你我已经都找到了足够的信息，其余的各凭本事吧。” “我依然有个问题。”查斯汀娜——圆谷寺空皱了皱眉，“你为什么会将遗产拱手让人？” “没有让给别人，只是不准备这一轮就拿走它。我的第二段人生，我是准备享受人生的乐趣的，如果只是简单了事的话，那么仅能经历一次的升阶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无趣的经验。此外，如果这么快就离开了，那也是对我而言的不完美……你应该不会是能理解这种想法的人。” “如果我能带着心宫离开，我会毫不犹豫。当然，我理解，因为如果有这个机会，我也会让给心宫让她赢。” “这一点，你可以在下个轮次进行谋划。”渡边渊子轻笑了起来，“你认为米莉亚能够获得胜利吗？” “她？很难。隐身这种超能力优势在于情报差，而当她的能力广为人知的时候，就已经基本上无法获胜了。” 渡边渊子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圆谷寺空也跟着向上面看了一眼。 “神迹已至，只等人按下最后的毁灭开关。圆谷寺空，你是想和我一起见证最后的结局呢？还是想要自己找一个角落安静地消失？” “后者。我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信息，冒着损伤灵魂的风险去探寻真相，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圆谷寺空摇了摇头，“那么，会议再见。” “再见。” 圆谷寺空离开了房间，而很快，渡边渊子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声惊叫，叫声戛然而止，被堵死在了喉咙当中。 下午四点半，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点燃了岚目馆附近的一棵巨木。震雷声隆隆不绝，然而雨滴却从纯粹的液体开始转化为黏腻的丝状物，宛如腐烂的血肉一样挂在林木上，铺在岩石中。腥臭、绝望、腐败的气味开始腐蚀整座岛屿，八目之馆中只有一处亮着灯光，坐在屋内的人看向窗外，一只青白色的手臂穿过了天空上满是裂缝的屏障，在长着几十根手指的手掌上，刻着无数宛如被刀剑与枪械伤害过的痕迹。 随即，那巨大的手掌张开，手指宛如长蛇一般包裹住了岛屿，用力握紧。 (本章完) 40 十一人的会议 十月九日，八目岛周边持续不断的暴风雨终于变成了普通的大风天气，几名出海的渔民在途径八目岛时，发现这座岛屿消失了。 十月十二日，霍华德财团与当地海警展开了联合行动，出动六艘救援船对周边海域进行探查与打捞，而十天的打捞结果只能表明，那座曾经存在于这片海上的岛屿消失了，连同岛上的人一起。 十月二十九日，莉丝塔·霍华德来到八目岛曾经的海域附近，但并无任何人随从。 十一月八日，莉丝塔·霍华德正式继承霍华德财团。 一月十日，对八目岛及岛上人员的搜救工作宣告终止，所有人员均按照失踪处理，最终，八目岛上发生的一切再也无人知晓。 = 坐在圆桌周围的游客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还有点恍忽。 紧接着，所有人都立即注意到了一个重要情况，那就是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有十一个人了。 「尹阿宋呢？」代田真由理勐地一拍桌子，「难道说他……」 而奥兰多也同样是一副惊愕的脸孔，他完全不清楚尹阿宋的下落，理论上来说，尹阿宋这一次也应该是要和他讨论自己的收获的，然而如今尹阿宋骤然消失，他所知道的那些东西就没机会再交流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 「我也不清楚。」他只能实话实说。 「他升阶了，或者死了。」久住平真笑了笑，放大了声音，「侍者先生，能问问吗？尹阿宋先生去哪里了？」 「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侍者的声音立刻在房间内响了起来，「相关信息属于保密信息，直到场景结束你们才能知道结果。」 「哈，我就知道是这样。」余归亭冷笑了一声，「好吧好吧，各位，请大家姑且做好最坏的打算，也就是本轮的升阶可能已经少了个资格了。当然，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这是尹阿宋先生的本事，我们得承认。」 众人沉默了片刻之后，久住平真又说：「不过这一次呢，我恐怕无法与大家分享太多有用的信息了，因为这一次我实在是死得太早了，根本不知道场景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集散地的后日谈又将八目岛整个抹去了，我还真是好奇之后发生了什么。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我认为不如先队友之间沟通一下？」 「我没意见。」陆凝说。 有人赞同，剩下的人也就纷纷同意，只剩下奥兰多抽了抽嘴角，往座位上一坐，无奈地抱起了双臂。 雾气将组队的游客们都包裹了起来，众人纷纷离开。来到窗户旁边后，陆凝这才看向渡边渊子。 「看起来最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八目岛被抹去了？」 「我把这个结局叫做「本源的诞生」，应该是由雷尼克斯所谋划，并由他的朋友完成了最后收尾工作后达成的结局，这个结局需要岛上的魔力浓度到达一定水平，并且来自普通人的观测也弱到了一定的地步，最后，是亲族之间的谋杀。」 「那你还知道得挺多的。」 「毕竟我们两个追求的不太一样。如果你想知道结果的话……」 「尹阿宋是被你送上去的，他升阶了，我认为可以这么理解。」陆凝说，「这个确实是我们早就商量过的，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是尹阿宋？」 「其实，尹阿宋、廉清宜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其实也可以算上奥兰多，因为以我们两个认识的人来讲，也就是这三个人最具有不确定性。而最后是尹阿宋升阶了，这也符合我的预期。」 「嗯，我也同意。」陆凝点了点头，「相对而言，尹阿宋这个人有点谨慎，和外 表看上去不符。他扮演了谁？如果要论沉浸式扮演的话，我倒是不太能看得出来谁是他演的。」 「是翟景秋。」 「那只要紧跟着霍英垅走就可以了，确实比较容易扮演。」陆凝点了点头，「所以你的整体规划算是完成了？」 「基本上完成了，不过也只是针对雷尼克斯最直接的目的这一点。毕竟综合两个轮次下来的整体情报来看，雷尼克斯毫无疑问想要成为一个「神」，或者更具体一点说，就是那个世界上一种以太的本源。他的一切都是为此而谋划的，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不朽。为了这个目的，雷尼克斯计划了这整座岛上的一场惨桉，加上他准备好的那个罩子，成功的几率还是挺高的。」 「不过第一次失败，就是因为游客们动手杀人了。」陆凝说，「既然如此，雷尼克斯这个计划应该是不可避免地混进去了一些外部因素？」 「是啊，只是我觉得有点奇怪。」渡边渊子说，「我是看着翟景秋拿到遗产的，尽管那只是我设计的一个偶然——他所接触到的遗产，是一块近乎凝聚成实质的魔法结块，它伴随着最后的血雨落在了地上，并快速抽取岛上的魔力飞速膨胀，由于这种抽取，魔法师都昏过去了，而翟景秋为了救人而触碰了那个东西。」 「听起来有点奇怪。」陆凝皱起眉。 「是的，这是我觉得非常古怪的一点，我觉得这个遗产的设计不合常理，它不像是个早就准备好的遗产，反而像是极端条件下的妥协做法。」渡边渊子沉吟道，「我在这个场景里从侧面了解了雷尼克斯的性格，越是了解他，我就越觉得这最后的遗产并不是他重点设计出来的。雷尼克斯应该准备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计划，我仅仅是解开了其中一个边角，就算这个边角同样通往成功的道路，可这个结局于我而言未免无趣。」 陆凝想了想，说道：「雷尼克斯目前已知的准备包括了三个部分，第一是他的子女，包含配偶在内一共九人的族人。第二是佣人，虽然我们知道这和廉清宜有一些关系，但是佣人本身恐怕其实来自于雷尼克斯的授意，这是你在第一个轮次拿到的信息。最后是这个轮次我找到的，他所聚集的那些具有高灵感的人。」 「在此之外，还有你们这几个见证者。」渡边渊子说，「陆凝，我们应该认为，岛上的所有人，雷尼克斯都不是毫无理由地让他们上岛的。每个人都有其意义。」 「是的，这一点我和你想法一致。」 还有一些谜团。 「游客的扮演会对场景造成影响是肯定的，但除此之外，有一些显而易见的变量，肯定和我们没有直接关联。」陆凝说，「例如那两个多出来的佣人。」 「啊……我本来也想研究这件事的，谁知道佣人们第一天晚上就全都死了。追朔死者的经历本就困难，何况还有各种误导信息。」 「那么这个可以作为下一轮的问题。不过，如果这就算是难度的增加，很难想象接下来我们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难道下一轮那个麝香也会加入？」 「我认为，应当将集散地的规划视为计划外的事情。我们完全无法预料接下来的变化，既然如此，便将这种事放在进入后再考虑。」 「好。」陆凝点了点头，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你看。」 阴沉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线，由于阴云的遮挡很难看清楚，不过两个人还是可以看得到那条线将天空分成了两片。 一侧的雨比另外一边稍微大了一些，而雨势较大的那一边，能够看到雨云之上隐约有什么东西正在游动。 「渡边，我觉得将这里看作一个完全安全的与世隔绝之地不对，这个地方同样也是场景的一环，虽然现在还没有出什么事情，但未 来可说不准。」 「嗯，当然要注意……好了，你那边还有什么要说的？我们统一一下。」 两人商议了一段时间后，便回到了桌子这里，不过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奥兰多竟然就放松了下来，状态就像是已经接受了单打独斗一样，这个样子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看起来两位也商量完了？」 在陆凝解开雾气后，奥兰多问道。 「是啊，奥兰多先生，您看起来已经调整好了心情。」渡边渊子礼貌地回答，「看样子接下来的会议上，您必有高论。」 「哈哈哈，不用奉承我，哦，看看，其他人也都回来了。」 众人商议的时间都差不多，各自回到座位上落座并解除了屏蔽后，奥兰多果然立刻开口了。 「诸位，我对咱们的例行会议有一个提议。」 「请讲。」久住平真笑着点了点头。 「我认为，大家都有各自的秘密，在两个轮次之后应当对场景都有了不同的理解。而这样一来呢，仅凭各自的讲述其实很难进行有效的情报交换。因此我有一个建议，就是这一次我们各自说明本次扮演的角色，然后呢，依次进行提问，如果有人想回答就可以回答，这样如何？我认为这样既可以直接解决内心的疑惑，也能避免碰到自己不想说的部分。」奥兰多说。 「我对于形式没什么意见。」 「我也是。」 众人并不在意，尤其是这是由奥兰多这个明显的弱势一方提出来的，这当然是他在给自己谋一些利益，不过也可以让人接受。 「那么，我在场景里扮演的是会计师，也就是久住平真先生。」奥兰多向久住平真点了点头示好。 「我就是扮演了自己。」陆凝说。 渡边渊子跟着说道：「我扮演了雷尼克斯。」 「我也是扮演了自己。」心宫浅夏悠然看了圆谷寺空一眼，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查斯汀娜。」圆谷寺空言简意赅。 「我是苏泊比亚，真由理是菲莉希雅。」神崎贵也语速很快，代田真由理听了只能耸耸肩，点了下头表示是这样。 「到我了，哈哈。」久住平真依然是惯常的笑容，「我这次扮演了埃舍尔，惭愧惭愧。」 「奥兰多。」韩熙辙指了指奥兰多，「我演的是他。」 「我是扮演了早乙女亚里沙。」廉清宜摸了摸胡子。 「卡迦博，怎么样？没想到吧？列位？」余归亭笑眯眯地说道。 「哦，另外，尹阿宋扮演的是翟景秋，如果你们和他有接触的话，应该也能明白一些之前发生的事情。」奥兰多补充了一句，「既然大家都已经说明了，那么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到现在为止，各组的行事风格其实就有些凸显了。 代田真由理和神崎贵也选择的都是能够共同行动的人，两人毫无疑问彼此非常信任，不过也出于某些原因不想分开行动，除了死亡以外，其余时候都是在一起的。 奥兰多和尹阿宋就是另外一类典型，各自选择一个能获取一定情报的身份，通过密语找机会暗中交换信息，只可惜现在被渡边渊子一招断了这个战术。 圆谷寺空和心宫浅夏是一对很难看明白的组合，陆凝毕竟之前不太认识他们两个，无法推断这两人的行动模式是怎样，不过既然渡边渊子此前见过两人，估计她会揽下这方面的事情。 余归亭和廉清宜则是沉浸式体验类游客，这两个人的扮演说实话陆凝根本就没看出来，他们的表现和上一轮根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反而将扮的人演得惟妙惟肖，无论是卡迦博那种暴躁易怒还是早乙女亚里沙的执 拗和陆凝第一轮的印象都没什么差异。 最后，久住平真和韩熙辙，这两人也很难完全了解他们的配合关系。陆凝很想知道那个没有看到的，却由这两人照顾的万代静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她多少能有个推测。 「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久住平真先生。」代田真由理举起了手，「能否知道，您是怎么死的吗？您那时是否知道那天晚上，佣人们全都被杀害了？」 久住平真笑着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想要说的，哦，不，应该是提醒大家的一件事。您说的这件事我当然知情，因为佣人们正是我杀死的。」 众人微微一愣，而久住平真继续说了下去。 「而这大概是我用生命所探出的第二条隐藏规则了，朋友们。这件事并不出于我的本意，而是埃舍尔所为。所以我认为这个规则就是，每一个人物都应该有一件「必须做的事情」，而当这件事触发了发动的条件时，就算是游客也不能通过操纵来进行扭转事态。我在当时已经控制了埃舍尔，却完全不能阻拦他杀死了所有的佣人，而后，自杀在自己的房间中。」 41 问答 杀死所有的佣人之后自杀？ “你触发了什么？”余归亭立刻问。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久住平真摇了摇头，“我能告诉你们事实，但之后的推测就是我们自己的理解了。” “但是你又如何知道，是只有埃舍尔有这种情况，还是所有人都有呢？”陆凝问道，“你的样本只有一个，或许别的人有别的情况，你为什么能说得那么绝对？” “这个啊……很遗憾，我也不准备说。” “好的，那我明白了。” 能够让久住平真如此肯定，那只有一种情况，就是他收到了集散地的提示。否则游客总是会有一些怀疑的。 “我能问问您，埃舍尔是如何杀死那些佣人们的吗？”奥兰多开口说道，“我们在第一轮中并没有看到这位老管家有这种本领。” “他在第一轮失踪了，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埃舍尔是一位魔法师，他在雷尼克斯手下工作了那么久，当然也是个很有本事的魔法师。在我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埃舍尔可以使用本身的魔法，他令佣人们都陷入了沉睡，然后将一张纸片贴在了他们的心脏部位，纸片会融入人体，之后，便是安静的死亡。” 众人一时沉默了片刻，大概都在思考应该如何应对这样的魔法。 “我也有个问题，同样是针对上一轮没发生的事情的。”陆凝看向久住平真， “家宴之后，雷尼克斯将子女一个个带进自己的房间，都和他们说了什么？这个应该是可以分享的情报吧？” 久住平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就不是我不想说了，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雷尼克斯先生用了隔绝魔法，除了交谈的两个人以外，没有第三个人能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代田真由理，你扮演了菲莉希雅，你应该知道？”陆凝问。 “我知道自己这部分。”代田真由理笑眯眯地说，“也没什么不可分享的，菲莉希雅所掌握的魔法类型是鉴定相关的，这种魔法需要通过大量鉴定不同的魔法物品来提升，雷尼克斯告诉她岛上有数十件各种不同的魔法物品，如果她能找齐，并全部鉴定过后，便能知道遗产的线索。” “如果说到这个……会计师先生那里是有一份目录的，只可惜菲莉希雅从未问过我。”奥兰多补充道。 陆凝就知道辛西亚当时对她说的时候有所隐瞒，既然雷尼克斯告诉了菲莉希雅有关遗产线索的事情，那么其余的子女应当也会有类似的信息。 “结合真由理小姐和奥兰多先生的说法，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雷尼克斯对于子女与客人有自己安排的联系？”廉清宜忽然说道，“而这一轮之所以会发生雷尼克斯一一会见子女的事件，前提是游客不能扮演他？” “您不是作为早乙女亚里沙也参加了单独会面吗？”奥兰多问道。 “然而雷尼克斯对我说的东西没有多少用，他只是告诉我，我想要的东西必须在我能够当上家主之后才能得到。” “我个人觉得，游客的扮演总是要损失一些信息的，正如您对早乙女亚里沙并不知道那么多，所以不能理解这句话一样。”奥兰多想了想说，“因此从这个角度上讲，少一个人也是一件好事，我们接下来能够获得的情报就更多了。说到这里，我也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在座各位有谁能给我一个解答。” 众人看了他一眼。 “关于第二天雷尼克斯的死亡，有谁了解一些信息？” 然而这个问题得到的答复只是众人纷纷摇头。 雷尼克斯的死亡在没有游客干预的情况下，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够办到的。而且那一天晚上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就算是游客想杀雷尼克斯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办到的。 “看来我问了个没有用的问题。”奥兰多自嘲地笑笑。 “未必如此。”渡边渊子说，“我等只是手中无真凭实据能够确定雷尼克斯之死的真相，而猜测却是各有想法，相信奥兰多先生自己心里也有一番论断，不过是在此求证罢了。” “那么，我有另外一个问题。韩熙辙先生。”奥兰多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那一位，“你是扮演奥兰多的人，你被我所杀。” “是。”韩熙辙表情不变。 “然而，那一天晚上你是否也像我一样，感到自己行事冲动，只盯着眼前的事情，忽略了周围的一些情况？” “我已意识到了，不过是现在才知道，当时我并没有印象。你能够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是你的能力被破了？” “哈哈，陆凝，渡边渊子，二位的算计确实优秀，我落了后手，输了也应该。”奥兰多笑了笑，“只是，二位事后出现，不知道这令人情绪化的能力是否是岛上的魔法，还希望大家尽量多加防范。” “多谢提醒。”渡边渊子点了点头，“下一个问题应该来自于我，各位，请问……有没有人知道雷尼克斯·霍华德起家的具体经历？”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预料，毕竟众人此前关注的都是场景内那几天发生的事情。 “这个……听起来很关键？”余归亭问。 “对我来说，是这样的。至于对各位来说是不是，还请各位自行考量。”渡边渊子回答道。 “我希望确实如此。”代田真由理微微抬了一下下巴，“我两次都选择了雷尼克斯的子女角色，对这个还是有一些了解的。首先，雷尼克斯这个人真正发家那段时间的历史肯定无法找到了，这一段的经过都是他亲自抹掉的，几乎没有什么痕迹。我所能知道的也只有几点，那就是雷尼克斯的发家靠的是军火和药品这两个暴利行业，他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完成了最原始的资本积累，至于这笔钱有多少，以及他如何有的人脉和资源，这就完全查不到了。那之后，雷尼克斯便开始开设公司，进军各个不同的市场。他背后好像有十几所大学和数个研究所的技术支持，在科技、医药和制造业上均因此获得了不少好处。后面的就是大家都能查到的扩展成为财团的历程了。” 这部分的叙述已经比较详细了，别的游客掌握的情报甚至不如这个这么多。不过渡边渊子显然不是在询问这个：“能够大致知道雷尼克斯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魔法的吗？” “这个……场景里面如果有人知道的话，恐怕只有来恩伍德或者埃舍尔能知道了吧。”代田真由理说。 久住平真摇了摇头：“扮演的时候是无法拿到这个信息的。” “好的，感谢您的回答。”渡边渊子向真由理致谢。 接着举起手的人是陆凝。 “心宫浅夏小姐，我有问题想要问你，关于你在我面前演奏的曲目。” 心宫浅夏微笑了一下：“那首曲子并不是我演奏的，是她本人。” “我知道，只是，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作为旁观视角的你有何感受。”陆凝问，“我在当时因为曲子的影响看到了一些很不妙的东西，我希望知道我是不是唯一一个。” “你不是。”心宫浅夏微微点头，“我也看到了，所以我当天晚上选择了自杀，因为我不希望心宫浅夏陷入彻底的疯狂，她毕竟和我有着一样的面孔。” “我能问一下你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了吗？” “啊……很难界定我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我听到的是一声问候，直接出现在脑海之中的问候。这样足够了吗？” “够了，谢谢。”陆凝向心宫浅夏由衷道谢。 “你们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太懂？”久住平真问，“听到或者看到……什么？” “抱歉，这算是秘密了，各位可以自己去发现。”陆凝说。 “好吧，那么我还有问题。”廉清宜说，“有谁知道这次场景是怎么结束的吗？我倒是知道自己失败了，不过八目岛的失踪是怎么回事？”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有神明出现在了八目岛上，将岛屿整个抹掉了。”渡边渊子说道，“这个计划是雷尼克斯一早就设计好的，他处心积虑提高岛屿的魔力浓度，并设法让这座岛与世隔绝，这样就能在局部地区制造一个足够令神明现世的‘仪式’。” “那我们上一轮看到的是什么？”代田真由理皱眉问道。 “上一轮的场景内人物都已经死去，已经不存在对神明的认知与观测，我并不能推测。”渡边渊子摇了摇头，“我是不喜欢妄下推论的，尤其是对完全未知的东西。” 这场会议的时间并不算很久，因为绕过了对他人能力的探查以外，其实需要解释的谜团并不是很多——或者说，各自都更加相信自己的调查。而后又有人问了一些小问题，但是陆凝和渡边渊子都没有参与其中。 “陆凝，渡边渊子小姐，我们能私下谈一谈吗？”奥兰多在会议结束的时候，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小房间。 “当然。”陆凝站起来，欣然接受了邀请。 在尹阿宋骤然离开的现在，奥兰多已经成了一支孤军，而且他还失去了一种能力，这样的劣势状况下，他自然会想到结盟。他的目标是渡边渊子，这个在第二轮中对他造成了最多损失的人，因为现在必须找到一个拥有最多信息和最强力量的人，而渡边渊子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三人在小房间落座之后，奥兰多就立刻提出了结盟请求。 “结盟？你现在的情况，拿什么来结盟？”陆凝第一反应并不是接受，“恕我直言，你在此前的场景当中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值得称道的地方，而如果我们想选择盟友的话，肯定会选择那种有能力相互合作的。” “我的确没有表现出多少特别的地方。”奥兰多说，“因为我认为自己本就不是非常聪慧的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接受了一些集散地的训练，靠着谨慎和踏实一步步走到了这里。我遇到过很多你们这样的厉害游客，然而走到这里的人是我。” “四阶游客各有其能，这一点我很同意。”渡边渊子清楚陆凝的计划并不需要盟友，不过她却不拒绝。 “看来您有这个想法？” “交易需要筹码，而结盟需要对等。奥兰多先生，您的说法是‘结盟’而非‘投靠’，是吗？”渡边渊子微笑了一下，“因此，请说出来吧，您认为自己与我们对等的信息。” “我提到过，作为久住平真的时候，我看到了雷尼克斯准备的那些物品。刚刚在会议上我就意识到，这些东西并不仅仅用来作为一个障眼法，它们还有别的用途。” “它们是仪式的祭具。”渡边渊子直接说出了奥兰多的想法，“就像那一组仪式匕首一样，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作为祭具来使用，是吗？而你想说的是，你已经记住了那些，并搞清楚了它们的实际用途？” “前一个我确实办到了，那是我在死亡之前最后能办到的事情，而后一个，我认为这一次我也可以弄清楚。有了这些，我认为我可以拼凑出雷尼克斯大部分的计划。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做不来那么高瞻远瞩的事情，我能把握的只有每个机会。” “可以。”渡边渊子点了点头，“那么我同意了，只不过陆凝不需要盟友，我认为你我之间约定结盟即可。” “好的，好的。” “那么作为盟友，你希望我为你提供什么帮助呢？我又能享受到什么便利？” 陆凝站起身，离开了这个小房间。 她既然不打算多问渡边渊子的计划，当然也不打算进行这方面的商议探讨，她相信渡边渊子会安排好一切，而她也基本上准备好了。 很快，小房间内的私下结盟约定就谈妥了，而其余的游客似乎也都私底下议论了一些什么。在一致同意之后，陆凝便闭上眼睛，开始了下一轮的身份选择。 场景里面很多人的行为动机之类的事情都已经大致搞清楚了，现在她需要的一是查漏补缺，而二是要找一个不太容易参与事件的人。有一个人很符合这个要求。 “选择潘慎。”陆凝思虑过后，选定了这次扮演的人。 【潘慎已由他人选中，请重新挑选。】 集散地的提醒让陆凝愣了一下，她的选择已经不慢了，如果有人比她还快，那就是在之前就早已决定好了要选这个人。 哈……被人抢了，不过也能知道潘慎这一轮是游客了，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陆凝又想了想，本来尹阿宋也是个适合的目标来着，但是恶魔崇拜者的身份有点惹眼，不符合要求。 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选择莉丝塔·霍华德。” 42 高傲的霍华德 莉丝塔·霍华德，陆凝此前没有关注过她，但是在两次出现在后日谈当中之后，就不得不开始重视这个人了。刚刚的讨论当中并无人提到与莉丝塔有关的问题，那陆凝只能亲自试试看能否选择这个人了。 答桉是肯定的。 当陆凝重新获得知觉的时候，她正站在八目馆主馆的门前，旁边是来恩伍德和米莉亚，太阳刚刚升起，阳光还不太刺眼。她没有直接控制莉丝塔的行为，只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这一切。 “莉丝塔，这次见过你的祖父之后，就要等到家宴了。”来恩伍德说，“我知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次——” “一切以祖父所说为准。” 莉丝塔整理了一下领口——她身上穿着一身看上去就是定制的昂贵西装，神色上并没有十七岁的少女感，反而严肃得像是一名成年人。 “很好。” 来恩伍德走上前，推开了主馆的大门。 佣人们正在工作，打扫大厅的迷迭香向来恩伍德微微行了个礼，来恩伍德向她点了点头说：“我们来见家主。” “好的，我带二位上楼。” 陆凝在旁观者视角看得还算清楚，这个时候的来恩伍德毫无疑问是有点紧张的，而根据之前所说的话和她上一轮的经历来推测，现在应该是在九月二十五日的早晨。 四楼的楼梯口处，廉清宜正靠在墙上，用一根烟袋抽着烟，见到来恩伍德上楼，满面笑容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来恩伍德先生，早啊，今天你来得很早嘛。” “早，廉清宜先生。”来恩伍德微微皱了下眉，“尽管您是客人，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室内并不是吸烟的地方。” “哦，对不起对不起，老毛病了。”廉清宜放下烟袋，呵呵笑着，“那我去阳台，你们忙。” 在廉清宜离开之后，莉丝塔忽然开口了：“我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是很好。” “这句话放在心里就可以，不需要说出来，莉丝塔。”来恩伍德说，“很多事情自己清楚即可。” “但是他是为霍华德家服务的人。”莉丝塔强调了一句，“只有他忠诚的时候，霍华德家才会允许他的一些小小的逾越。” “哦？你认为他不忠诚？” “他对这里的小规矩并不在意，而且从他和您的对话来看，他并不是不拘小节，而是无视规矩。”莉丝塔看着廉清宜离去的方向，“不过他是祖父的客人，应当由祖父决定。” “好，不要把这种情绪带到见你祖父的时候。” “不会的。” 处理了这件小事之后，迷迭香就带着三个人来到了雷尼克斯的房门前，敲响了房门。得到里面的允许后，便打开门让他们走了进去。 雷尼克斯的书房还是记忆中的那副模样，他靠在安乐椅上，脸上带着有萎靡的神情，而此时医生陆凝正在房间里面准备检测身体的器具。 “您好，父亲。” 来恩伍德向雷尼克斯微微低下头。 “你来得这么早，大概是因为不想在家宴前再来了吧。”雷尼克斯用略有些虚弱的声音说。 “您目光如炬。” “有什么事？” “来看望您一下，另外，感谢您能让莉丝塔也来到岛上。” “她拥有继承权，这也是她能过来的原因。她没有成年，所以她无法携带同伴。”雷尼克斯看了看来恩伍德，又看了看莉丝塔，“来恩伍德，你从我这里学习了很多东西，你是个不错的学生，不过我能评价的也只是到这里而已。但你有个优秀的女儿，比你优秀。” “如果我的女儿不能比我更加优秀，那么您和我都要担心霍华德家族的未来了。”来恩伍德说。 “好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我认为您已经准备将重要的事情在家宴上宣布，我不需要向您询问过多，只要享受好在这里的假期就可以了。”来恩伍德说。 “很好。你和米莉亚可以离开了，莉丝塔先留下。” 来恩伍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不过他立刻掩饰起了这个表情：“好的，父亲。” 接着他拉了一下米莉亚，转头给了莉丝塔一个眼神之后，两人便离开了雷尼克斯的房间。而莉丝塔就这样站在原地，陆凝并没有感觉到她有什么紧张的情绪，只是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医生为雷尼克斯做完了检查后，离开，将房间留给了这两个人。 “祖父。”这时，莉丝塔才出声。 “莉丝塔，你本不应该在这座岛上，是你的父亲给我写信要求了几次，我才同意。”雷尼克斯慢悠悠地说，“你很优秀，但你毕竟尚未成年。” “您不应该这样判断一个人，祖父。”莉丝塔微笑了一下，“您既然认为我是优秀的，就应当认为我拥有足够的能力。若您认为我因年龄的因素尚不具备足够的经验来应对一切，那么就是我还不够优秀。” 陆凝看到，雷尼克斯居然笑了一下。 在第二轮无人扮演的状态下，雷尼克斯从来没有露出过和蔼的笑容，一贯是严肃的脸孔，就算笑也都是冷笑。 “莉丝塔，这座岛上即将迎来一场以亲族之血所引发的惨剧。” “您已经按捺不住了吗？您的生命还有多久？” 莉丝塔居然直接问了出来。 “不算很长了，我在这座岛上的时间太长，我的身体已经遭到了魔力不可逆转的破坏，而且随着这座岛上的仪式完全激活，这个时间还会继续缩短。我会找一个没有痛苦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莉丝塔，不如帮我选择一种方式？” “您的计划中应当没有我在此插手的余地，祖父。”莉丝塔摇了摇头，“您为此已经筹划了十年之久，那么您选择的应当是八日吟诵。” “但是撑不到八天，我很清楚。”雷尼克斯叹息道。 “我知道您想要追求稳定，可是将一切都寄托在可能上也不算稳定吧？我不相信您那样聪明的脑子想不出更加有效率的方式，所以为什么这么慢？” “因为我需要办到的事情太多，太复杂，莉丝塔。”雷尼克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就是我希望你能够成长的地方。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甚至不如你，但是如今的我确实比你知道得更多。” “我很尊敬您，祖父。您的知识和眼界都是令我仰慕的，在我小的时候，我觉得您是一片无法穷极尽头的大海。” “哈哈，那现在呢？” 莉丝塔盯着雷尼克斯那衰老的面容看了几秒钟才开口：“一片大湖。” “依然广阔，但一眼已经可以望得见尽头了是吗？莉丝塔，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我会从心里嗤笑他。”雷尼克斯伸手拉开了自己书桌的抽屉，“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礼物……祖父，看来您的心意已决。”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让你来到岛上，不过你的父亲资质不足，他虽然在嵌合魔法上学得不错，却无法在魔法学上继续深入下去，他不了解，却执意要带你来。” “您真的在乎我父亲的看法？”莉丝塔疑惑地问。 “还是会在意一些的，只要与我的规划不冲突，我为什么不答应我的儿子提出的一些正当请求？”雷尼克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莉丝塔。 “是‘绝望速递’。”莉丝塔接过信封后皱了皱眉，“为什么把它给我？祖父？” “想一想，莉丝塔。”雷尼克斯笑了笑，“既然你来到了这座岛，那么我当然也要为稳定做一些别的准备。莉丝塔，我很清楚，你不是来支持我的，你是来……破坏我的计划的。” “我是个霍华德，祖父。”莉丝塔微微昂起头，“我们认为应该去做的事情，无论正确与否，都会坚持做完为止。您难道要阻止我吗？” “我没有那个余力了，不过我很想看到，你能够做到哪一步。不要让你的父亲知道，离开吧，莉丝塔。” “我会将这视为是一次毕业考试的，祖父。”莉丝塔捏紧了信封，陆凝能够感觉到她内心充满了自信，“您的目标只会实现一部分——有利的那部分，我保证。” 雷尼克斯有些疲劳地点了一下头，不再说话了。而莉丝塔微微躬身行礼之后，便拉开门走出了房间。 二人的对话让陆凝稍微了解了一下这次自己选择的这位角色的性格。 岛上的人大多都是一些比较圆滑的大人，就算是其中脾气最不好的卡迦博一旦发现话题方向对自己不利也会沉默，佣人们更是雷尼克斯的拥护者，比较有点锐气的也就是霍英垅、辛西亚这两个较为年轻的了。 然而莉丝塔完全能说是年少气盛，恃才傲物了。 她毫无疑问是一个魔法上的天才，被雷尼克斯承认的优秀。陆凝现在甚至不准备控制莉丝塔了，她很有兴趣，很想看看这位在第三轮增加的新人能够在岛上做到什么程度。 莉丝塔下楼之后，看到了在大厅里面正在等她的来恩伍德和米莉亚。 “莉丝塔，父亲和你说什么了？”来恩伍德问。 “没有什么，学业方面的问题。” “那看来父亲不想让你说太多，好吧，既然是他的意思……”来恩伍德立刻会意，“我不问了，我们先回去吧。” “父亲，您应该和迪米特里叔叔有约定。”莉丝塔摇了摇头，“我对你们的约谈不感兴趣，还是让我在主馆这里再逛逛吧，我上一次来的时候才十岁。” “好吧，也可以。回去的时候找个佣人送你回去就好了……哪怕是你自己开车，也要找一个人。”来恩伍德叮嘱道。 “知道，父亲。” 莉丝塔对来恩伍德的态度在完美遵循了家规的同时，也并没有显露出太多面对亲人的亲情，同时……陆凝感觉她也没有雷尼克斯子女之间那种厌恶。 “迷迭香，放下你手中的工作，陪我介绍一下主馆，我要看看这里和我记忆中有没有什么变化。” ……而且强势。 陆凝在继续观察，她完全共享着莉丝塔的视野与情感，甚至能够以类似扮演雷尼克斯时候的方式感知到莉丝塔身上的一些魔力。只可惜游客与扮演人物之间的界限是被集散地封死的，她绝对不可能使用这些魔法。 在走进后花园的时候，莉丝塔就看到了尹阿宋这个园丁，而她无疑第一眼就看出了园丁身上的一些问题，在随口两句话将尹阿宋指使到远离园丁小屋的地方去收拾花草之后，她就直接带着迷迭香来到了园丁小屋那里。门锁被她用发卡轻松打开，而进入房间后，莉丝塔拔下一根头发，用打火机引燃之后，将粉末向空中一洒，目光就落在了藏匿魔法书与施法材料的地方。 如果说本轮之前陆凝可能还对这位继承人有些同情的话，那么现在她正在同情的就是那些只是普通人的霍华德财团高层了。 她用那名为“绝望速递”的信封将魔法书上的内容整体拓印了进去，接着便将书本放回了原位。 紧接着，她又拜访了卡迦博，用纯粹的交易方式，拿两个被她自己成为“防御咒文”的护身符交换到了两瓶卡迦博自己调配的药剂。 然后是施里特，在与这位画家的交谈之中，莉丝塔展现出了陆凝自己根本扮演不来的艺术鉴赏力和艺术史功底，不过半个小时就将施里特准备创作的画作灵感来源、绘制方式和表达形式都摸了个清清楚楚。最后，她还稍微告戒了一下对方，让对方不要急于创作——以灵感需要爆发，但艺术需要沉淀的理由。 之后是心宫浅夏、潘慎、圆谷寺空、久住平真、韩熙辙、渡边渊子…… 莉丝塔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主馆大部分宾客都拜访了一遍，除了古斯塔夫、查斯汀娜、廉清宜这三个人以外，她每个人都多少聊了几句，那些此前游客们开会认为背景可疑的更是花了一些时间去交谈，并将双方的关系稳定维持在了“有共同话题的普通朋友”这种程度。 不过，她确实和每个人都能在对方的专业领域聊得来。这种做法，让陆凝可以完全认定，莉丝塔有着非常明确的目的性，她和岛上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那些人不一样。 43 未知灾祸 直到晚上，莉丝塔在吃过晚饭之后，才命令欧白止送自己回去。 返程的过程中，莉丝塔没有对欧白止说一个字，她只是望着窗外出神，直到车停下后才道了一声谢，走下了车。 会目馆，位于岛屿的最高处，北方的高山之上。莉丝塔没有立刻回屋子，而是站在外面从山顶往下眺望了一会儿。就在陆凝觉得她站的时间有点长的时候，她抬起了手，手掌向上，大拇指点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其余四根手指则平着指向远处。在她做出这个手势的五秒之后，一些细密的光斑从岛屿的另外七个方位升腾而起，飘上天空。 那是别馆的方位。 莉丝塔看了看那些光斑的位置之后，便放下手，那些光斑也跟着她的动作消失了。随后，莉丝塔就走进了会目馆中。 “回来了？”来恩伍德的脸上有一丝笑意，而米莉亚更是温和地看着莉丝塔。 “看来迪米特里叔叔来过。”莉丝塔看了一眼门边的衣架，“他们走得很匆忙。” “是啊，原本我们是打算多聊聊的，只不过天气似乎不是很好。”来恩伍德有些遗憾地说，“他怕下雨了不好走，就急匆匆离开了。对了，他带着的同伴是杰克·斯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我记得，杰克叔叔给我送过生日礼物。”莉丝塔说，“刚刚我发现我的手机无法接到外界信号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岛上的信号全都断了，不只是你。”来恩伍德说。 “父亲看起来有一些自己的筹划。”米莉亚担忧地说，“来恩伍德，我们执意让莉丝塔来这里可能不是个好主意？” “怕什么，我会保护你们的。”来恩伍德拍了拍米莉亚的后背，“谁敢动你们，那就得先解决我。” “别逞能，来恩伍德。”米莉亚抓住了来恩伍德的手，“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我就带着你们一起藏起来，肯定谁也找不到我们。” 】 “父亲，为什么你预见到了危险，却依然要来？”莉丝塔忽然问。 “当然是因为这是霍华德家族的规矩。”来恩伍德理所当然地说，“我身为霍华德家的长子，难道连这种仅仅处于可能当中的危险都要逃避？这个危险可是伴随着巨大的机遇的。” “您认为自己比祖父更优秀？” “不，父亲在很多领域的造诣都远胜于我，但是我还足够年轻，而父亲已经老了。” 莉丝塔并没有再问问题，而是走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将西装挂在了房间内的衣架上，用手轻轻拂动了一下，陆凝就感觉西装和门似乎产生了一些联系。接着，莉丝塔就在桌前坐了下来，取出了那个信封。 这个被称为“绝望速递”的信封陆凝也看到莉丝塔使用了，它内部的信纸具备着拓印、收纳等功能，根据她的猜测应该是一件与“贮藏以太”有关的魔法物品。 莉丝塔很快就将里面封存的物品都释放了出来。包括一本魔法书的复制品，两瓶药水，一份手写的乐谱，一支羽毛笔，一张风景画，一个小巫毒娃娃，一个用子弹壳制成的挂坠，还有两张临时写就的菜谱。 在一下午的交谈中，莉丝塔准确地抓出了被雷尼克斯召集到此地的高灵感外来人物，这里面甚至包含卡迦博和奥兰多——确实，这两个人并不会魔法，卡迦博没有别的特殊身份，而奥兰多这个保镖的身份也显得有点多余，那么他们也是高灵感者的可能确实也更高，莉丝塔帮他们省去了这个验证的步骤。 不过……又是八份。 八目岛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永远不会脱离这个数字，而在应该有的九名佣人中，一位没能过来的情况下也恰好是八个人。 莉丝塔对着那些东西思考了很长时间，可惜陆凝无法窥探她的思想。 到了接近晚上十点的时候，窗外才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见到外面下起雨来，莉丝塔忽然站起身，将窗户打开了。她将手伸到了窗外，接下了几滴雨水。雨水落在她的掌心，忽然开始慢慢扭动，一些红色的丝线开始从澄澈的液体中分离出来，试着去抓住莉丝塔的手掌。但紧接着，它们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出现仿佛不合时宜一般，顿时纷纷破裂，消失掉了。 而这一次，莉丝塔终于没有再如此前那般一切尽在掌握了，她问出了迄今为止陆凝第一次真正感到她有“疑惑”这种想法的问题：“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当然没有人回答她。 莉丝塔抓了抓手上的水，那些水从她的指缝之间流淌而去，只是沾湿了她的手掌，刚刚的一切似乎只是错觉。 “祖父你……” 话刚开了个头，莉丝塔就立刻转身，仿佛在警惕房间里面有什么东西一样，同时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收入了信封当中。而房间里面自然什么都没有，陆凝知道到家宴那天晚上之前，一切都应该还算安全。 当然，她也知道莉丝塔为什么会如此警惕，因为刚刚那件与房门相连的西服微微抖动了一下。 陆凝忽然理解了莉丝塔如今的情绪。 她比别人知道得多，也更有天赋，在魔法上大概也仅次于雷尼克斯，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能感到的危机和压力也比常人要更多，对于别人来说还只是一个家族聚会的前夜，对于莉丝塔来说已经是芒刺在背。 “出来。” 莉丝塔冷哼了一声，但在陆凝看来，这已经是她有些失去冷静的表现了。 “潜入我的房间，还不打算出来吗？”莉丝塔反手按住了桌上的信封，再次看过了一圈房间，手指微微用力，将信封抓到了手中，迅速抽出里面的信纸看了一眼。 陆凝和莉丝塔是共感的，当莉丝塔的目光扫过信纸时，她就也看到了信纸上的字样。 【房间的主人：莉丝塔·霍华德（暂时） 访客：███，于滊劰前进入房间，现在眪鋻翥肕眄岍。 警告：发现剧烈干扰。 警告：发现////错误信息，已删除//// 警告：警告解除 当前状态：正常】 陆凝的冷汗都差点下来，尤其是刚刚经历过上个场景之后，这些异常状态依然让她记忆犹新。而莉丝塔当然更是惊恐交加，所幸她天生的理性能够帮助她压制这份惊恐，看到那纸上不正常的记录之后，莉丝塔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从自己的眉心向下一划—— “混沌以太！” 宛如将自己切开一样的痛楚瞬间传递到了陆凝的感知中，不过她并不如莉丝塔那样感觉强烈。莉丝塔直接蹲下了身体，一线血色从她的眉心流淌而下，而房间内的一切事物在此刻也同时遭受到了一次从上到下的切割，而且与莉丝塔这样只受一些小伤相比，别的东西无论材质如何，都是直接一分为二。 然而陆凝现在依然不能控制莉丝塔，这也就说明莉丝塔依然在战斗的状态之内，无法进行切换。而话说回来，就算能切换，她也很难在如今的状态下想到什么好的对策。 莉丝塔在一次全房间的切割之后，显然也意识到了闯入房间的威胁并未被杀死，她再次竖起手指，点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淌而出，而这一次，所有的物体上都立即发生了一次爆炸。 狂躁的爆风将整个房间都捣得稀烂，无论是桌椅还是床铺都被爆成了碎片，灯泡摇晃了一下彻底熄灭掉了，整个房间顿时变成了漆黑一片，一团血红色的荧光在房间之内变得非常显眼。 荧光的个头有两米高，它仿佛有数条手臂，其中最后一条已经快要抓住莉丝塔的脑袋了，刚刚的爆炸显然产生了效果，它不仅被强制显形了出来，甚至动作都僵硬在了空中。 “使魔……”莉丝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词，连续两次发动魔法显然给她的身体带来了很大的负担。陆凝现在好歹也算个半吊子魔法学徒了，按照她所阅读的和实际的经历来看，魔法师一般会准备好的魔法多数是比较泛用的，例如加速、隐匿、恢复一类的法术，而莉丝塔准备的魔法居然是攻击性极强的范围杀伤魔法，那毫无疑问就是奔着杀死什么来的。 同时，眼前这个使魔的身份也很是成谜。陆凝上一个见到的使魔是来恩伍德借助着临时族长之位向八目岛范围内放出的，但那个使魔也只有监视的作用，魔法是来恩伍德自己发动的攻击，否则不可能在几次攻击后就结束——因为准备的魔法用完这种情况只有魔法师有。 这个红色荧光使魔可是具备攻击性的，这种使魔一般的魔法师能造出来？ “去死吧！” 莉丝塔喘息了两口之后，再次伸出手指，这次横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左而右，用力划过。 一声宛如利刃破空的呼啸声凌空而过，似乎有鲜血喷出的声音浮现，接着那红色荧光最上面的一段便非常整齐地被切开，庞大的魔力顿时溃散掉了，那个使魔也消失于无形。 莉丝塔咳出一口血，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而此时，来恩伍德直接撞开了房门，急忙扶住了莉丝塔，大喊道：“米莉亚，快去把我的包拿过来！我来治疗！” “马上！” “莉丝塔！你的状态怎么样？我想要进来，但是门被封锁了，你的房间有什么东西进来了？别动！也别躺下！” 莉丝塔再次咳出一口血，然后对来恩伍德微微点了点头：“我还好，父亲。” “你先等我给你治疗。” 来恩伍德很快就准备了一个建议魔法仪式，在米莉亚拿来了包之后就从里面拿出了一瓶如同糖果一样的五颜六色的圆球，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和一个绿色的球，放在了莉丝塔的掌心，然后激活了身上的魔法书，开始释放治疗的魔法。 相对于他人来说，来恩伍德所掌握的魔法是“塑能”类型的，正如上一轮他攻击陆凝的时候所施展的那样，或许在针对性方面有所不足，却胜在什么都会。 在温和的治疗光辉中，莉丝塔终于从身体的痛苦中缓和了回来，她将嘴里剩余的血液吐出，然后任由米莉亚帮她擦去身上的血迹。 “好了。”来恩伍德长出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房间，扶着莉丝塔走到了屋子外面，挪到了旁边的一间小客厅中。 “莉丝塔，刚才是怎么回事？” “父亲，这座岛上很不对。”莉丝塔恢复了此前的镇定，“刚刚攻击我的应该是一只战斗类使魔，而且这只使魔的复杂度应该不低，我想不到这座岛上有哪个人能够制造一只这样的使魔出来。” “你的意思是……” “我们还是离开吧，父亲，现在想办法离开一定还有方法的。”莉丝塔劝道，“我刚刚已经验证出来了，这座岛上存在着已经超乎人类的事物，恐怕我们已经被这目光盯上了。” “冷静一些，莉丝塔。”来恩伍德放了一个安抚法术，“你的思维依然在受到影响。” “那是因为那就是这么危险的东西！”莉丝塔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而陆凝则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确实还留着那残留的影响，这让她的思维开始变得不太稳定。 “莉丝塔，你需要先屏蔽这种影响！”来恩伍德严肃地说，“你现在表现得不像是平时了，你平时怎么要求自己的？要处变不惊！” “是……是。”莉丝塔做着深呼吸，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陆凝才觉得她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觉得可以了。”莉丝塔对来恩伍德说。 “好的，把事情重新讲述一遍吧。” 莉丝塔这一次终于能够冷静地将自己那里发生的事情全部讲述出来了，除了“绝望速递”仅说明了功能而没有说它的来历以外。在讲述完毕之后，莉丝塔想了想，补充道：“这个攻击我的使魔与此前我在雨水中看到的异常情况应该有联系，只是具体的诱发理由我还无法确定。” “你认为它还会再来攻击你吗？还是说杀死这一只之后就解决了问题？”来恩伍德问。 “我……需要验证一下魔力反应。”莉丝塔微微闭上眼，将手掌按在自己的胃部，片刻之后，一股微热的魔力流从胃部扩散出来，很快就扫过了她的全身。 “没有被标记，应该是后一种。”莉丝塔睁开眼，很是肯定地说，“即使那只使魔的强度超标，也依然要遵循基本的魔法定律。” “好的，这件事明天我会继续处理。你现在需要休息，明白吗？治疗只能治愈你的伤，而消耗的魔力与精力不会被治愈。” “好的，父亲。”莉丝塔站起身，“现在您应该相信这里是有危险的了？” “我一直相信，而我也总是在和你说，我是为了这其中的利益而来的。” 44 第三次家宴 人与人的关系往往很奇妙，例如上一轮当中来恩伍德想要下手杀死陆凝，也被陆凝反杀，两人固然从来没有公开撕破脸，却都是暗中想要了对方的命的。 而这一轮，由于身份的变化，来恩伍德反而成为了陆凝的“盟友”。这位霍华德家族的长子对于家庭的看重并非作假，毕竟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米莉亚和莉丝塔去主馆问责去了。 来恩伍德针对人很明显，对家族成员就是提醒、警告以及暗讽，而对于佣人则是严厉的问讯，对那些客人则刻意疏远，八面玲珑这个技能被他反过来用也是非常顺手，至少不到两个小时，整个主馆的人都知道昨天有个使魔对莉丝塔发动了袭击。 在这个过程中，来恩伍德还非常狡猾地将袭击的过程和莉丝塔遇到的危险情况给隐藏了起来。那个房间他已经连夜收拾好了，早晨陆凝稍微控制了一会莉丝塔去看的时候，发现那个房间已经被恢复到了看上去只是被什么东西闯进来打了一架程度的混乱，昨天那种所有东西都被炸碎的状态已经没了，不得不说来恩伍德的魔法真的很万能。 而来到主馆之后，莉丝塔就坐在了大厅当中，由来恩伍德去出面了。莉丝塔昨天的伤势已然痊愈，在有了来恩伍德的治疗之后，作为魔法师她本人也有着足够的治疗手段。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些书籍，都是她让佣人去书房找出来的。这些书在之前肯定也在书房当中，只不过陆凝等游客没办法这么精准地找出来而已。 尽管莉丝塔几乎是在一目十行地翻阅，陆凝也大概看到了一些书中的内容，毫无疑问，莉丝塔现在正在查找那个使魔的来历。 在拿到一本陆凝只能看得懂图看不懂字的书后，莉丝塔的快速翻阅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幸运的是，这本书上的图足够多，就算陆凝不懂那上面写了什么，也可以看得出来大概描绘了一些怪形怪状的生物。 “暗云，匿踪猎犬，幽惑三角……” 莉丝塔的手指在一个个类似的怪物上划过，不过并没有停留，还是继续翻页下去。很显然，这些怪物的特征和她遇到的那个都不一样。 翻过了大半本书之后，莉丝塔的翻页动作终于停下了。 “深红净土……” 莉丝塔看着图上的那幅画，模湖，红色，有多只手臂的类人外形，而上面的文字也被莉丝塔小声念出。 “隶属于魔法起源‘掠夺’的使魔，通常负责守护‘掠夺’契约的隐秘，作为先锋出击。本质目标为破坏一切记录与摧毁目击者神智，将一切掩盖。该使魔拥有隐蔽行动能力，并对精神造成可致死伤害。只有爆发类魔法攻击能够伤害到该类使魔，毒素、火焰等持续及元素类伤害无效。若击败前来攻击的‘深红净土’，在契约完成之前将会遭受‘深红诅咒’。” 莉丝塔读到这里，立刻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可是依然没能发现被标记的迹象。她很确信，魔法也得遵循基本原理，那么这个诅咒就不是落在她身上的。 只可惜，书里面对于诅咒的作用方式没有具体的介绍，直接断在了这里，而下一行则是附加注释。 “在契约持续期间，若遭受诅咒者再度触碰契约隐秘，将会遭到更加强大的使魔攻击，由于无生还者记录，故该使魔类型及攻击方式未知。” 莉丝塔有些遗憾地将书合上。 她对自己的本领很有傲气，或许在她眼中，人类之中唯有雷尼克斯能够与她相比。不过她对自己的认知也很清晰，人类的魔法师无论怎么学习，依然不可能超过魔法起源，因为魔法师所施展的，所倚仗的，都是从它们那里借来的力量。 陆凝也知道了这些，她终于知道对于选择莉丝塔这个选项来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风险。在一切开始之前，她居然就面对着直接被原本只是背景的东西注视的风险，这些玩意前两轮可是只在结尾的时候出来转了一圈而已。 究其原因……是因为莉丝塔的灵感极高。这给她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魔法天赋，也自然而然地在这座岛上带来了超高的风险，雷尼克斯是整个事件的策划者，他直到死亡之前估计都没事，别人就不一定了。 心宫浅夏说过，她扮演小提琴家的时候，是明确感觉到随着曲子的完成，她已经快要疯了。 其余的人……虽然还没验证过，不过估计也不会差很多。但是陆凝的确没有见过这些被搜集过来的高灵感人物完成自己需要完成的作品的时候。 结局真的是疯狂吗？ “莉丝塔？” 米莉亚担忧地坐在了莉丝塔旁边，看了看女儿手中书本停下的位置。 “你找到了？” “我知道了。” 莉丝塔很镇定，现在的情况远远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在抹掉了精神影响后，莉丝塔已经能够进行理性的判断了。深红净土这个使魔被她用自己最具爆发力的魔法杀死了，也就说明这符合了这本书上所记录的标准。 她的确可以算得上是最顶级的魔法师了。 掠夺以太在世界上的分布量并不是很高的那个，如果不是岛上环境特殊，那它根本不会被魔法以外的方式触发。自己碰到的那滴雨既然触发了掠夺的特效，而后又消失了，那么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她其实符合契约内容，却又不在契约范围之内。 在知道了这件事后，不去触及掠夺契约是很容易做到的，她需要考虑的是雷尼克斯到底签了多少个契约。根据她的所知，对应每一种以太的魔法起源大约三分之二都有那么点心胸狭隘，禁忌极多，如果雷尼克斯签了很多契约的话，她可能要非常小心了，因为以她的灵感，很可能无意间就会触发一些禁忌。 “嗯……我需要压制自己的魔力亲和，最好能够掩盖住……感觉忘记了什么？”莉丝塔看向母亲，“妈妈，我在上岛之前有没有说过自己对记忆做了什么？” “你说要封存一些记忆，避免造成意外。”米莉亚说，“我们本来以为你可能过于紧张了一些，可是现在……” “没办法，要见祖父总得有一些准备的。”莉丝塔点了点头，“我们得稍微准备一下，母亲，今晚的家宴，祖父应该会宣布一些事情。但无论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能完全相信，明白吗？” “你们魔法师的事情我不是很懂，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这么办吧。” “母亲，你需要……更有主见一些。我知道父亲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但是他会听你的意见，他并不像我这么自傲。”莉丝塔叹了口气，“有时候父亲会因为一些偏见或错误判断而作出错误的决定，您如果知道了，应该多劝阻一下他。” “我知道，可是你们……都是霍华德，这里毕竟是你们的家族……” “现在也是你的，母亲。祖父并不是个死板的人，他从来蔑视那些愚蠢的规矩，他只认知识与力量的强大，您也是，早乙女亚里沙也是，如果你们没有能够被他赏识的优点，那就根本不可能与一名霍华德结婚。” “是吗？” 莉丝塔看到米莉亚这个样子，也只能作罢，她无法强迫米莉亚，只能看她什么时候能够明白过来。 米莉亚并不是那么没有主见的人，她只是需要自信和一些推动力。莉丝塔站起身，向走廊走去，准备去厨房拿一些喝的来。就在这个途中，陆凝接管了躯体。 莉丝塔的扮演难度绝对很高，陆凝根本不准备用这个身份去和人培养什么关系，那种事还是让本人来比较好。她现在想借助这个身份的便利去验证一些事情。 首先，是关于她扮演时候的自身状态，至少以现在的状态来看，在她进行扮演的时候倒是不必担心自己灵感过高的问题。这个问题只出现在莉丝塔本人身上，就像是心宫浅夏那个时候已经近乎半疯，但自己却可以控制着去自杀一样。 其次，尽管她不能使用莉丝塔会的那些魔法，却可以使用她预先准备的道具。莉丝塔使用的魔法以太类型是“混沌”，她可以通过代换方式来制造模拟魔法，这一类的方法之前也是有游客验证过的，例如神崎贵也在本人发动狼人变化后，自己就算接管了，变化的效果也不会消失。 换句话说，游客可以使用的是已触发的魔法。放在陆凝身上，就是莉丝塔为了应对各种意外而进行的提前准备的道具她只要了解用法就可以使用，只可惜此前用来击杀“深红净土”的那三招并不属于此列，否则她就直接掌握了一个超级杀伤手段了。 最后，是莉丝塔自己的使魔。她的使魔从陆凝可以控制的时候就已经释放出来了，一直在她的周围一百米之内，那是一只幽灵，能够自由出入墙壁，能够感知近处的灵魂与温度，虽然没有视觉，却还是一个不错的使魔。 魔法师制作的使魔多数都是无法直接战斗的，因为这个功能必定代表放弃大部分使魔的其它能力，近乎得不偿失。 这个使魔，陆凝也是可以用的，因为这同样属于已经发动的魔法。如果使魔已经放出那随时可以用这件事还是渡边渊子告诉她的，上一轮渡边渊子正是靠着使魔给的拓展视野加上她自己人格投影的能力，才能随时都出现在合适的位置来引导局势并掌控局面的。 陆凝一边走向餐厅，一边开始练习一心二用地感受使魔那边回传的信息。这并不困难，因为也不是操控另外一个躯体，只是接收信息并处理，要稍微分一点神出去。不在战斗状态中的话没什么问题，她在拿到饮料的时候就已经练好了。 潘慎自制的调和果汁和清茶的味道都很不错，这位厨师长的确是在做饭上很有本事的。只可惜在昨天和潘慎聊过之后，以陆凝现在的身份不适合直接再去询问对方的过往了。 中午，雷尼克斯下楼来说的话与上一轮没有什么区别，不过由于来恩伍德找过很多人，这一次反而是众人早有预料，气氛没有变得非常紧张。雷尼克斯对这个反响也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说完话让埃舍尔推出家规的石碑后就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下午的时候，陆凝没有再控制莉丝塔的行动，她决定这次多让剧情中的人物自己走一走看。莉丝塔知道得多麻烦也多，她倒是好奇如果没有游客介入的话，事情会发展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晚上。 这一次的家宴多了一个人，而莉丝塔的位置并不在来恩伍德和米莉亚的身边，她坐在早乙女亚里沙的后面，也就是继承权排列在所有的长辈之后。雷尼克斯在家宴上依旧是提醒了所有子女有关可能会找他们复仇的人的信息，接着宣布家宴开始——一切情况都和此前没有太多区别。 而家宴之后，便是单独谈话的时间。陆凝计算着每个人进去的时长，与上一轮的印象作对比，长度都是差不多的，没有异常用时的情况。 早乙女亚里沙之后，埃舍尔便来到了莉丝塔的面前。 “莉丝塔小姐，轮到您了。” “我也要进去吗？” “老爷要和每个家族成员单独谈话，您当然也是霍华德家族的一员。请吧。” 莉丝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就跟着埃舍尔走进了那个小房间。 雷尼克斯在房间里面坐着，手中捧着一本书。陆凝一眼就看出来那正是上午莉丝塔翻到使魔信息的那一本。 “祖父。” “你来了？听说你昨晚遇到了袭击。” 雷尼克斯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是的，是深红净土。” “啊……掠夺的仆从，有着和它自己一样贪婪的本性。它自然不愿意让秘密外泄，那会让它自身的力量衰弱。”雷尼克斯笑了笑，“莉丝塔，你打败了它的使魔，很好。我相信，年轻一代的魔法师，包括和你父亲一辈的这些在内，没有人比你更加优秀了。” “这种事不需要您说，本就如此。”莉丝塔毫不心虚地接受了夸奖，“那么祖父，您是否应该和我说明一下情况？” 45 污秽溃影 “我认为凭你的聪明才智，什么情况你应该很清楚了。” “您果然还是不肯明说。” “这是你想要参与到其中必须要经历的，莉丝塔。”雷尼克斯拿过旁边装着清水的玻璃杯，“我允许你动用这座岛上的任何资源，也允许你挑战我所准备的任何布置，这就是我给你的机会。当然，你一定要快，因为我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 “好吧，那么祖父让我进来，究竟有什么吩咐？” “莉丝塔，你没有缺少的东西。”雷尼克斯微笑着喝了一口水，“所以你不需要像他们一样接受我的什么建议，因此我给你的是一个挑战。” “哦？” “你应该知道，所谓继承人顺序，不过是在家主未能决定的时候，让霍华德家族有人能够主持家规的一个临时替代手段。我所认为的族长，必定有足够的手段和能力，而不是依靠什么先来后到、血缘关系之类的愚蠢规则。因此，莉丝塔，这个挑战就是——你是否可以成为真正的家主？” “家规我很熟悉。我需要找到你的遗产。” “那就试试看吧，希望你能够符合我的期待，莉丝塔。当然，我给别人都提示了一些寻找遗产的方法，那么对你也不应该例外。” “遗产在你规划的这座岛上，也在你的仪式当中。”莉丝塔盯着雷尼克斯，“祖父，麻烦您至少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雷尼克斯的表情很满意：“很不错，看来你昨天也没有闲着。好……那么，莉丝塔，记住，我的遗产就是我的心愿。” “说了和没说一样啊。”莉丝塔有些无奈。 “不，这可是很重要的一个提示，我给别人的提示都没有这么直指核心。好了，你的时间也到了，你可以离开了。” 莉丝塔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向雷尼克斯行了个礼，便在埃舍尔的引领下走出了小房间。 接着，众人各自离开，几个子女找到奥兰多、陆凝等人商谈这种事和每一轮都一样。莉丝塔没有参与来恩伍德的那场对话当中，只是在大厅里等到他们交谈结束，一起返回了会目馆。 理论上来说，今天晚上就应该出事了，每一轮都是这样。陆凝想要看看莉丝塔能否对这仿佛是预定的结果有什么影响。而莉丝塔也确实做了一些准备，她将一些蜡烛点燃后插在了会目馆的四个方向，然后用一瓶红色的液体在蜡烛周围绘制了一些符号。接着，她又从外面接了半碗雨水回来，将一张纸符烧在水中，然后把水洒在了大门口。 回到房间之后，莉丝塔便端坐在了床上，她闭上眼睛开始冥想，似乎不准备睡觉了。 然而，包括正在旁观的陆凝在内，两人居然都慢慢地睡着了。 = 主馆之内，清晨到来的时分，迷迭香与月桂叶帮助潘慎准备好了早餐的材料之后，便急匆匆地去布置餐厅。佣人们醒来的时间都很早，一定要早于客人们，霍华德家族不允许客人受到怠慢。 因此，每一个早晨都很忙碌。 然而今天，当迷迭香和月桂叶打开餐厅的门时，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便对视了一眼。 餐厅里面已经坐下了宾客。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戴着纯黑色的面具，他们以倚靠的姿势靠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每一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个花瓶，瓶子里面装着用纸折成的花。 即使被面具遮挡，两名佣人也依然能一眼认出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的衣服和座次与昨天完全一样。 雷尼克斯坐在主位上，而他的七名子女分列于左右。月桂叶见状立刻止住了脚步，向迷迭香使了个颜色，而心有灵犀的迷迭香立刻点了点头，转头离开餐厅，去叫醒其余人来。 他们知道如今的情况应该如何应对。 迷迭香快速把佣人和埃舍尔都喊了起来，然后各自分头叫醒了主馆的客人们。很快，主馆的人都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出于未知的恐惧，他们大多都赶紧下楼来聚集到了餐厅，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月桂叶在这里直接等到了他们到来，才没有继续拦住大门。她第一个还是让埃舍尔进去了，此时佣人们已经驱车去各个别馆通知别馆的人了，只有发现的迷迭香和月桂叶还留在这里。 】 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也跟着走进了餐厅，古斯塔夫瞥了一眼埃舍尔之后叫停了他的动作，说道：“揭开面具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做。” 埃舍尔脚步一顿：“您的意思是？” “毫无疑问，这里被特意布置过了。跟了雷尼克斯这么多年，你对桌上的那些纸花没有什么反应吗？还是说你根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古斯塔夫沿着桌子绕了半圈，最后站在了雷尼克斯身后：“埃舍尔先生，他们已经死了，而现在这份死亡都已经被布置成了陷阱，有人亵渎了他们的死。” “您是说——” “他们都是魔法师，死去的魔法师也依然具有一些特性，他们体内就算无法累计大量的魔力，也依然是被魔力洗涤过躯体的。如果有人有意使用一下的话，也能造成不小的破坏效果。”古斯塔夫盯着埃舍尔，“管家先生，死者暂且排除，这岛上的魔法师当中，有谁是习惯使用纸艺魔法的？” “我。”埃舍尔站在原地，很有礼貌地说，“我一般使用的魔法材料都是纸质媒介。” “好。”古斯塔夫点了点头，“那么我认为你没有那个本事。” 埃舍尔并没有被冒犯的样子，反而是有一些疑惑。 “因为这里的仪式是连我都做不到的——至少没办法在一夜之间布置完成的东西。它的学名是污秽溃影，是通过逆向解析魔法师体内的魔力结构，引发魔力崩溃的恶意杀伤魔法，我很难想象这座岛上有谁对霍华德家里的人有如此巨大的恨意。” “憎恨老爷的人并不在少数，只要不表现出来，就很难分辨。古斯塔夫先生，如果它是这么危险的东西，我们是否应当想办法拆除它？” “拆除？”古斯塔夫摸了摸下巴，“抱歉，我可没有这个本事，别说是我，就算是雷尼克斯最看好的那个孙女也没有这种能力。理论上这应该是一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进行布置的仪式，而破解它最少也得同样的时间。” “这样岂不是说这个餐厅变成一个炸弹了？”施里特惊恐地说，“这要是爆炸了，我们不是都得被炸到天上去啊？” “施里特先生，这个仪式的结果并不是爆炸。”查斯汀娜微笑着说，“当然，结果上应该差不多，竟都是会导致大量伤亡的。” 施里特被吓得又是一个抽搐。 在半个小时之后，佣人们已经将各个别馆的人都接回来了。毫无疑问，在得知了噩耗之后，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惊讶、悲伤、恐惧、迷茫…… 莉丝塔站在餐厅的门口，面无表情。 这就是祖父的准备吗？这就是他说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还有父亲，还有其余的长辈。莉丝塔握紧拳头，陆凝能感到一种五味杂陈的心理，悲伤倒是并没有许多，反而更多的是愤怒。 “莉丝塔，进来吧。这是污秽溃影，你应该认得。”古斯塔夫说。 “我知道，但是八名魔法师组成的，根本无法短时间内拆除。”莉丝塔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痛苦的神色，“也无法短时间构筑，因为这个仪式需要对施术目标体内的魔力属性、运行方式等非常了解，并进行针对性的准备和炼制材料。能够一夜之间完成对祖父、父亲他们的仪式，只有一个人能够完成，因为只有一个人了解他们八个人的全部。” “孩子，你可以不用非得这么考虑，如果有人特意针对霍华德家族，依然会发生这种事。”查斯汀娜安慰她道，“现在的关键是，霍华德家族需要一个主事的人。” “这种事情，只要有临时族长就可以了。”莉丝塔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母亲，“按照顺序，我的母亲会成为家主。” “是的，如果我的丈夫他们都确认死亡的话，那么我应当就是最高顺位了。”米莉亚略有些紧张地说，“这是霍华德家族的家规。” “既然如此，那么就应当由家主来决定如何处理。米莉亚夫人，请您进来吧。”古斯塔夫说。 “我们能否检验尸体？”米莉亚走进餐厅后问。 “很遗憾，触碰很有可能引发仪式，我们无法猜想仪式的设计者将什么作为了启动开关，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不去碰它。”古斯塔夫摇了摇头，“您可以问自己的女儿。” “最好将餐厅封闭起来。”莉丝塔说，“不过有人能够告诉我他们身上是否有明显的外伤，以及衣服是否整洁吗？” “那不如让陆医生来看一下吧，毕竟是老爷亲自指派的人，应该更加专业。”埃舍尔提议道。 米莉亚点了点头，于是陆凝也走到了餐厅里面，她绕着桌子小心地观察了一圈，然后说：“各位从外表看都没有明显的外伤，不过身上的衣服并不那么整齐，有明显套上去的痕迹。这也正常，想来诸位在昨天回去的时候，各位死者睡觉时也会脱下正装的，此时又重新穿上肯定是别人给换上去的。” “那么是否存在这种可能，他们是被人杀害之后，搬过来的？”翟景秋在外面说，“别的人我不太了解，但是我很难接受霍英垅能半夜自己跑到主馆来，甚至都不给我留下任何信息这种情况。” “菲莉希雅也不可能不和我说，尤其是昨天晚上的家宴之后，她和我说这几天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苏泊比亚有些愤怒地说，“刚才莉丝塔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唯一了解所有人的人才可能设置一个这样的仪式，那就是说这个仪式就是雷尼克斯准备的！” “苏泊比亚，你还不是霍华德家族的人，所以我可以不计较你对父亲的诋毁。”早乙女亚里沙冷酷地警告道，“但是请你稍微注意一些，霍华德家族的人会维护自身的名誉。” “名誉？”神崎贵也呲了一下牙，“死了这么多人……你们还要在意名誉？” “死的人都是我们自己家的人吧？那么说到底，这是一件家事。”早乙女亚里沙说着，看了一眼米莉亚，“没错吧？代理家主？” “是的，这是家族内部的事情。尽管各位是被家族的人邀请过来的，但你们看过家规，你们并不是家族的一员。”米莉亚望向门外，语气中带着拒绝，“我们会封闭此处，禁止任何人出入。它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危害，就算它们曾经是我们的朋友或者爱人，可我们需要为活着的人负责。” “会发生什么？” 杰克·斯万问道。 “你问的是什么？”莉丝塔反问。 “我是说，如果触发了，会怎么样？我们这些门外汉在这里只能听，却不知道后果，这可不是什么负责任的表现。至少我们应该有权知道这个仪式触发了会怎么样吧？如果真的能处理，那我们不如先处理掉？谁都不放心在一个炸弹旁边坐着。” “他们会被魔力吞噬，变成对应以太属性的使魔。”莉丝塔说。 “好，然后呢？” “这种使魔并不是魔法师自己要制作的，更不是魔法根源有意制造的，也就是说它们会处于无主的状态，完全失控，攻击性极强，它们只会将周围的一切都同化为与自己属性相同的以太，如果你们当中有谁也学过魔法，那更是会成为第一目标。” “无主？那么有没有办法绑定个主人什么的？”杰克又问。 “就算是它们本身对应的魔法根源来了都无法绑定，因为这个仪式的根基就在于逆向解析，它和现存的一切魔法运作原理都是反着的，没有人能够运用完全反系统的魔法。”莉丝塔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另外，我希望大家注意一件事，这里既然要封存起来，意思就是说任何人的进入都会被视为要做危害大家的事，我们会当场击毙，我们的家族会保证这一点。” 米莉亚和早乙女亚里沙同时点了点头。 “请大家散去吧。”古斯塔夫也站了出来，“既然霍华德家的人继续承担着主人的责任，我们大家就先等他们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再说。作为客人，最好不要给主家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了。” 46 整合力量 闪电在窗外闪过，照亮了主馆周围树木的阴影。雨声扫过树木，狂风从石缝之间扫过，发出宛如厉鬼哭泣一般的声音。众人坐在大厅里面，虽然佣人们端来了咖啡和热汤等饮品，却没几个人有心情去喝。 苏泊比亚无疑是这些人当中情绪最大的一个，所幸他还能保持理智，除了说话稍微呛了一些之外还没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德洛丽丝缩在了角落的沙发上，捧着一杯热咖啡，神态非常紧张。翟景秋还是有一些焦躁，虽然他有些掩饰，却掩饰得不太好，与他类似的还有神崎贵也。而这些人当中只有杰克还是比较轻松的样子，甚至还问佣人要了一瓶酒自斟自饮。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餐厅才被处理完毕。米莉亚、莉丝塔、早乙女亚里沙三个人走到了大厅，而人们也都把目光集中了过来。 “诸位客人，请允许我在这里处理一下后续的问题。”米莉亚严肃地说，“鉴于目前家主雷尼克斯及七名子女均已遇害，在不能完全认定凶手的情况下，我们霍华德家族的人负有缉凶的责任。与此同时，诸位昨日所见的家族规诫当中，有关遗产继承的部分也将启动，这座岛上应有一人得到遗产，成为新任的家主，诸位均有机会。” “哈？我还以为那家规只是说说呢。”杰克大声说，“米莉亚女士，恕我直言，现在情况下可不是什么继承的好时候吧？要是不将凶手抓出来，我们恐怕接下来也会有危险的。” “自然，我们首先要处理的是五位被带来的同伴的问题。”米莉亚直接看向了说话的杰克，“杰克先生，您是由迪米特里带来的，我对您不是非常熟悉。在目前的状况下，您的诉求是什么？” “简单，迪米特里是被人威胁了，才叫我和他一起过来的。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和他关系很不错，所以我需要参与进来，想办法给他报仇。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都会告诉你，不过你们的行动得让我也参与进去。”杰克咧嘴笑道，“我是一个冒险家，我不怕危险，我只是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凶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迪米特里弄到这里来，那就能把我弄死，我可不想落那样的下场。” “那么，等一下您和莉丝塔同行。”米莉亚向杰克点了点头，接着转向下一位。 “苏泊比亚先生，您现在又是什么看法？” “我听菲莉希雅说过你们的规矩，也看过家规了。我要成为你们的家族成员，我要一个堂堂正正的复仇资格。如果是雷尼克斯做的，我就要将他挫骨扬灰，如果是别人，我就要让他尝尝最恐怖的死亡。”苏泊比亚已经压抑住了自己的怒火，他现在很冷静，目标也非常明确。 “可以，那么等一会你跟着我。翟景秋先生，您的想法呢？” “我……没有和这两位一样的想法。”翟景秋抱着胳膊，神态严肃，“我和霍英垅的关系很好，可我依然觉得应该按照正规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而不是滥用私刑。就算是魔法师，也应该有魔法师的规矩要遵守。我仅仅需要自保的力量，以及侦查的手段，我希望通过自己的能力揭开这场凶杀案的真相。” “跟随莉丝塔吧，先生。”米莉亚立刻作出了安排，“接下来，是德洛丽丝小姐。” “请、请不要管我！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德洛丽丝紧张地喊道，“辛西娅怎么会死？她那么强的人居然会死去，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您很迷茫吗？那么……早乙女，拜托你了。” “我知道。”早乙女亚里沙回答道。 最后，是神崎贵也。 “我不太清楚霍华德家怎么样，我……其实也知道，真由理不是特别喜欢我来着。”神崎贵也挠了挠头，“可是说实在的，真由理对我很不错，那我是不是该报答她？我希望是报恩，不是报仇。” “那么您留下，和我一起吧。其余的各位客人，我们先处理好家族内部的事宜后，再为各位讲述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古斯塔夫先生……” 古斯塔夫听到米莉亚提起自己，便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想团结大伙，尽管去做吧，这里有我看着，还有查斯汀娜，不会出什么问题。” “感谢您。” 米莉亚和莉丝塔带着各自的人离开了，而早乙女亚里沙则坐在了德洛丽丝的身边。施里特、马凯洛夫几个人连忙过来问她刚才的情况，早乙女亚里沙也耐心地解释。 莉丝塔这边，陆凝看着她带着杰克和翟景秋两个人来到了地下。 这个地方前两轮陆凝都没有来过，毕竟雷尼克斯基本上都在自己房间里面，而陆凝对于这个家族来说是外人，地下不是霍华德家族的人带领是无法通过的。 莉丝塔在通往地下的一扇旧门上按了一下，门就自动打开了。 “二位的诉求是提升自己的能力，然后尽可能找到真相，因此才会跟着我过来。”莉丝塔说，“而在这座岛上，能够迅速提升自己，以对抗祖父的魔法，又或者某些能够杀死祖父与父亲他们的强大存在，那就只有两种途径。第一是成为一名魔法师，第二是成为一名超能力者。” “呃……我听过一些，不过能给我们具体介绍一下吗？”杰克问。 “魔法师和超能力者的区别在于，魔法师需要复杂的施法准备和材料储备，越强大的魔法准备的就越多，而他们能够对应的范围就更广，对于一名魔法师来说，其攻防、耐性和恢复能力完全由自身准备的充足程度决定，类似我这样优秀的魔法师，哪怕常时的准备也足以应对两天以上的战斗。” “听起来您是个很厉害的魔法师？”杰克问。 莉丝塔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杰克。 “不需要听起来，我就是，杰克先生。祖父死亡的现在，我就是这座岛上最强大的魔法师，无人可以超越。” “呃……好吧，好吧，那超能力者呢？”杰克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超能力者，是通过觉醒来获得能力的。超能力的觉醒可以进行复数次，而每一次觉醒成功的几率都会降低，当一次觉醒不成功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再也无法获得超能力了。与之相对的是，超能力者在其获得能力上有着接近于规则的效果。举例来说，如果一名魔法师要点燃某个事物，那么他需要准备一个高温或者燃烧类的魔法，对那个事物发动攻击，这个攻击有可能被躲避。但是如果是拆能力这的话，他必然会点燃那个事物，而之后会不会被扑灭是之后的事情。” 杰克和翟景秋都不是笨人，立刻就理解了莉丝塔的意思。 “听起来，我们似乎有的选？”翟景秋问。 “八目岛是霍华德家最经典的一处地产，祖父在这里的准备是周全的，这里有着两种路线的入门方法。不过，魔法师的成效比较慢，你们两位最好还是选择超能力，因为只有超能力可以短时间内瞬间跟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魔法师碰一碰。” “好吧，没得选。那么大小姐，我们现在是不是就是要去做什么超能力觉醒？很危险吗？”杰克问。 “非正常觉醒有着相当大的风险，需要一名经验丰富或者知识渊博的人协助，否则失败概率很高，试图觉醒的人也会承担伤害。”莉丝塔说，“但是有我这样的天才来辅助，你们的第一次觉醒成功率是百分之百，不需要担心。” 杰克和翟景秋已经习惯莉丝塔这种说话方式了。 “当然，超能力的觉醒会有较大的随机性，这一点谁都无法控制。唯一可以知道的是，超能力会更加符合当前所需的状况，所以你们心里现在最渴望什么，一会要保持好这种心态。” 说着，莉丝塔伸手将墙上的一块砖按了下去。 在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后，地下通道的一面墙壁向右转动开来，将原本前行的道路挡住了，显现出左侧的新通道。 “你们还真喜欢搞这些机关啊。”翟景秋有些惊讶地说。 “祖父应该在主馆和别馆都设计了很多机关，他一向喜欢找很多不同的人各自设计，然后自己再将它们拼合，他认为这样是个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莉丝塔走到尽头，那里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她看着铁门叹了口气，然后再次伸出手掌，按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你们这装的是指纹识别吗？”杰克问。 “魔力识别，祖父将家族所有人的魔力都输入进去了，你可以理解为是魔法师的指纹。” “但据我所知，米莉亚夫人大概不是魔法师？” “个人本身的魔力与其是否是魔法师无关，杰克先生。如果您是一名魔法师的话，这堂课应该会在第三次课堂中学到。”莉丝塔说着，抓住铁门的门把手一拉，将门拉开。门内倒是非常整洁，像是被打扫过的样子。大量的黑色金属盒被整齐地码放在墙边的一个金属架子上，两台手术床摆在房间的两侧，唯一一张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和一叠纸，这就是房间里面的所有东西了。 “手术床？”杰克笑了起来，“这可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妙的事情。大小姐，不会等我们上去了，自己反倒成了材料了吧？” “你不信我？” “哪能……” “你确实是在怀疑。”莉丝塔盯着杰克，毫不回避他的目光，“你是个冒险家，大胆与谨慎都是你的特质。你知道迪米特里的死因可能由于霍华德家出现了内部的什么问题，你怀疑霍华德家族的人。而我们——我，母亲与早乙女亚里沙的行为更加重了你的疑虑。你担心我们是幕后黑手，并准备将客人们也分开解决掉。” “……啧”杰克咋舌道，“一点不错，大小姐。在上那个看起来就挺可疑的手术床之前，我能不能问问我凭什么相信你？我们会不会失去意识？一切都是未知数啊，万一我再也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因为我真要杀你们，不需要这种复杂的手段。”莉丝塔说道，“我甚至可以将所有人都杀光，只留下我们家族的人，以确保凶手确实已经死亡，可我没有那么做，这就证明我还是想要通过正常手段来做事的。以及，你们有两个人，不需要一起觉醒，另一个人可以在旁边看着。” “行吧，那我得信你了，老弟。”杰克拍了拍翟景秋的肩膀，“我先上，你可得帮我盯着点，不说醒不过来，要是少了点什么我也受不了啊。” 他开着玩笑，躺到了手术床上。 莉丝塔的手指在架子上的盒子上拂过，很快挑出了其中一个，说：“我们也是想能多凑出一些力量就是一些，现在岛上的形式不明朗，相较于宾客来说，各位被我们的亲人带来作为同伴的人还更加可信一些。” “哈哈，多谢夸奖了。”杰克躺着，反而开始放松了下来。 “杰克先生，记住，保持你的心态，你想要什么，你最强烈的渴望，都需要你的心理呈现。超能力是自己对自己的回应，和魔法不同。” 接着，她捧着盒子来到了手术床前，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喂！这玩意有点吓人啊！不麻醉的吗？啊？还真不麻——” 翟景秋有些惊悚地看着莉丝塔用那把刀剥开了杰克的头皮，而在刀锋碰到杰克的一瞬间，他的叫声就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木然，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那个，莉丝塔小姐，他怎么了？”翟景秋小心翼翼地问，同时脚下已经开始使劲，准备情况一不对就夺门而出了。 “魔法师不需要麻醉药。”莉丝塔平静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而这在第一次使用是百分之百成功的，直接对大脑进行刺激，安全有效。” “啊……是吗？” 翟景秋将信将疑地看着莉丝塔，她剥开头皮之后，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装着蓝色液体的药瓶，开始小心地将里面的药液倾倒在头骨上。 (本章完) 47 迪米特里的装置 现在头皮发麻的不是杰克，而是翟景秋。 作为一名侦探，翟景秋与警方也有过合作，也有幸见过桉发现场的遗体，不过把真人头皮直接割开，在上面浇药水这种操作他这辈子也是头一回见到。 尤其是看到莉丝塔驾轻就熟的模样，翟景秋就不由得会想到她到底割过多少人的头皮。 “你很恐惧？比起在餐厅发生的事情，这根本算不了什么。”莉丝塔用缓慢的速度倒着药水，居然还能察觉到翟景秋的状态。 “有点……猎奇？”翟景秋试图委婉。 “魔法大多数在本质上都是如此。而且超能力的唤醒药剂也是魔药学的产物——和那位巫师先生的不是一个系统。虽然现在尚未能够研究清楚二者之间的关联性，但魔法和超能力应该是有一些内在联系的。这就决定了，对于特定情况，需要特定魔法师来进行唤醒才能提高成功率。” “你就是那个特定的魔法师吗？” “我不是，我只是天赋过人。”莉丝塔终于倒光了手中的药剂，她将瓶子放回了盒子当中，又拿出了一管软膏，宛如给蛋糕表花一样开始往杰克的头盖骨上挤，这个动作看得翟景秋眼角都开始抽搐了。 “我的魔法类型可以适配任何种类的仪式，因此我可以通用地承担各种特殊情况下的魔法需求。或者用你比较能理解的话来说，我的魔法按照血型上来说属于o型血。” 说着，她挤光了那一小管药膏，顺手合上了杰克的头皮，五指发力，扣在了他的那块脑袋上。 “当然，你现在还可以反悔的。” 一丝微不可查的雾气从杰克的头顶升起，同时这些气体也从他的鼻子和耳朵里面涌出来了一些。大约半分钟之后，莉丝塔松开了手，在杰克面前打了个响指：“可以醒来了，杰克先生。” “——醉啊？” 杰克的身体一弹，终于把之前没说完的话给说出来了。随即他有点惊讶地看了看旁边，抬手摸了摸脑袋：“我怎么感觉头皮发凉？” 你那是头盖骨发凉……翟景秋心里说了一句之后，躺到了另外一边的手术床上。 “杰克先生，您的唤醒已经完成了，是要在这里看着翟景秋先生呢？还是出去？” “看着！我得知道刚才怎么回事了！” = 事实证明，冒险家先生的胆量确实比侦探先生要大。 看到头皮被剥开的时候，杰克居然还饶有兴趣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想要找到合拢之后留下的缝隙。而涂抹药物的过程他更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如果不是怕打扰莉丝塔的工作，估计他就得问这些药物都是什么效果了。 “看得如何？”莉丝塔合上翟景秋头皮之后问。 “厉害。”杰克竖起了大拇指，“我也见过别的魔法师使用魔法，不过老实说威力和枪械手雷之类的也差不了太多，还是你这无痛割头皮和瞬间愈合伤口更有点魔法那味道。” 翟景秋扶着脑袋坐起身，好像生怕自己头皮掉下来一样，不过看了看杰克也就知道这担忧是多余的了。 】 “那我们应该现在算是觉醒了？”他连忙问。 “是的，你们现在就可以使用出来试一下了，我也不知道你们的超能力是什么，所以出去试，不要弄坏了这间屋子。” 离开之后，将地下的通道墙壁还原，然后按照原本的走向走到尽头离开之后，便可以从花园中走出来。不远处便是园丁小屋。 “原来这还是一条暗道、”翟景秋看着莉丝塔合上出口，喃喃说道。 “这里的认证系统只有霍华德家族的人可以使用，外人打不开。”莉丝塔回答，“可以帮助你排除一些嫌疑人，侦探先生。” “好了好了，怎么使用超能力？我这还是头一次。”杰克说道。 “你们的大脑现在都处于比较活跃的状态，超能力很容易激发，例如……”莉丝塔忽然弯下腰，从花坛旁边捡起一块石头，反手直接甩向了杰克的脸！ 杰克童孔微微一缩，本能地双手一举，挡在自己面前，但有什么东西比他的手更快，在他挡住自己之前，就将石头在空中击碎，并带着锐利的风声冲向了莉丝塔。莉丝塔微微侧头，那风声从她的耳边划了过去。 “是自动反射防护盾。”莉丝塔点了点头说，“你说过你想要冒险，却又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于是你的内心给了你这样的回应，杰克先生。” “啊，听起来真是不错。”杰克握了握拳头，咧嘴一笑，“我还是挺满意的。” “至于翟景秋先生，很显然，您只需要自保，能力就没有那么大的攻击性。” 莉丝塔扭过头，看向旁边翟景秋所在的位置，那里已经变成了一棵树，翟景秋已经不知去向了。 “是替身术。”翟景秋从花园的另外一个方向绕了出来，“准确来说是瞬间换位，攻击性没有那么强，不过机动性很不错。” “恭喜二位。”莉丝塔没什么表情地说。 杰克和翟景秋对视了一眼，各自收敛去脸上的喜色，也对莉丝塔行了个礼：“谢谢你，莉丝塔小姐。”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母亲应该已经回到大厅了，大概正在处理后续的事项。” 莉丝塔带着两人穿过花园，不过陆凝其实可以感觉到，她的内心有一些喜悦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我其实……差不多能猜到现在大厅那边在说什么了。”杰克的情绪明显比刚才更加高涨了一些，“迪米特里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后手都没留啊。” 这个陆凝也是知道的。 前两轮迪米特里留下的那个没什么用的装置，这一次终于应该是发挥出了该有的用途。 回到大厅的时候，果然陆凝医生正在提起那个装置的事情，并把昨天迪米特里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既然如此，麻烦医生将那个装置取来吧，我们可以现场看一看那上面是什么，正好杰克先生和翟景秋先生也已经回来了。”米莉亚说。 “没问题。”陆凝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很快就讲那个方盒一样的东西给拿了回来。 “就是这个？”卡迦博狐疑地打量着那个装置。 “是这个，给我吧，我来打开。”杰克说。 令人庆幸的是，无论昨晚迪米特里遭遇了什么古怪的情况，至少他知道打开了自己身上的发射器。 很快，被记录在里面的数据就被读取了出来，杰克将盒子接入了一台电脑，让想看的人都能看得到上面的记录。 “三点十分，有窸窣声，也是打开发射器的时间，应该是他起来了。大概花了十分钟的时间穿衣服？他还真是自己出去的啊。”杰克一边看着记录一边分析，“虽然走路的声音很轻，不过这个装置会监测他的步行……现在应该是走出赏目馆了，听，周围开始有一些嘈杂的雨声。” 在雨水声音中行走了大约一分钟之后，迪米特里就停下了脚步，他开始与人交谈了起来，而发射器忠实地记录下了交谈的内容。 【真是困啊……这大半夜的让我出来，也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嗯？怎么是你来接我？】 【这是老爷的吩咐。】 听到回答的人声音时，众人立刻转头，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旁边的埃舍尔。 “埃舍尔，你可没说过你晚上去接人过来。”米莉亚说。 “家主大人，无论你是否相信，我必须说——我从未做过此事。” “但是这里面传来的是你的声音。”奥兰多盯着埃舍尔，“你不会说，有人能够把你的声音扮得这样惟妙惟肖吧？” “诸位对魔法或许不太了解，这种事魔法是可以做到的。”埃舍尔解释道，“仅仅是模彷一个人，就我所知就有两三种手段。” “我们不会排除你的嫌疑。”莉丝塔说，“但现在，继续，我们得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杰克点点头，继续播放。 【哈……我想我最好还是通知杰克一下，不然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他明天早晨除了要帮我报仇以外还得嘲笑我一番。】 【这有违保密原则，迪米特里少爷。】 【知道，知道，真是烦人。那么这就出发吧，快去快回。】 接着，就是上车的声音。 迪米特里在车上并没有开口对“埃舍尔”说话，心率、步伐等监测数据也没有发生什么重大变化，在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车停下了。 【啊，到主馆了？】 【您刚刚睡着了吗？是的，我们到了。】 【哈……困死了，我真是不习惯这种时间起床……】 脚步声，然后是开门声，众人辨识着被放大的声音，脑海内模拟着当时的情况。 【父亲现在在哪里？】迪米特里问。 【老爷在餐厅等着您。】 【餐厅？】 众人都察觉到了此刻迪米特里的语气有了怀疑的成分。 【父亲身体不好，埃舍尔。他如果有什么急事的话，半夜要见我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是餐厅？除了家宴，他从来都是在自己的房间见我们。】 【我不敢随意揣测老爷的意图。】 【你不敢，是吗？埃舍尔，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你……】 【咦？迪米特里，为什么你会站在门口？】 另一个声音忽然加入了对话当中，众人立刻就分辨出了这个声音——是辛西亚。 【我是和父亲有些事情，怎么，难道……等等？埃舍尔呢？】 【埃舍尔？他在我后面，正在找停车位。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也是埃舍尔带来的？】 【不对，辛西亚，这是一个陷阱！】 【是父亲叫我们过来的，我们应该去找父亲！还有那个埃舍尔——啧，外面那个果然也不见了。】 【走过来一点！不然我的歌咏无法笼罩你！哼，幸亏我早就有准备。】 【有什么手段快点用！我觉得不妙！】 【等下，我先打开发信器，然后——】 滴。 信息到此为止，而听到最后的信息时，无论是杰克还是旁边的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看来真相被截断了。”古斯塔夫说。 “这不对！也就是说我们前面听到的内容，都是迪米特里认为自己关闭发信器的状态下遇到的事情，而后面他按下按钮，才以为自己打开了发信器？”杰克仔细检查着接收装置中的信息，确认昨晚的记录只到这里为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开了发信器？不可能！” “也许他睡迷湖了，忘记自己开了发信器？毕竟他可是在车上还睡了一段时间。”早乙女亚里沙说。 “不可能。”杰克在自己腰带上的一个小包里面摸索了一下，拿出了一个半球状的装置，“这就是一个同类型的发信器，我和他都不会找那种连确认状态都做不到的东西，这个发信器一旦启动的话，就会每隔两秒钟轻微弹跳一下，只要衣服不是很厚，可以明显察觉得到。” “你的意思是，在这个情况下，他也没有察觉发信器已经启动了？”翟景秋沉吟，“可不可以理解为，他的感知被干扰了，因此才会看到那个假的埃舍尔，也察觉不到发信器的启动。” “那第一次发信器的启动是谁做的？发信器在他身上，迪米特里这个人记性不会这么差。”杰克说。 “那么很显然，他从一开始就被干扰了，自己无意识启动了发信器呗。杰克，知道他还有发信器的人还有谁？”圆谷寺空忽然开口说话了。 “只有我、迪米特里和医生三个，如果别人能知道的话，大概是用了什么不正常的手段。” “我只是保存了这个装置，发信器迪米特里甚至都没给我看过。”陆凝说，“杰克先生应该知道。” “好了，争论这个没有意义，就算不知道，一些控心术也照样可以让他自己无意识启动发信器。”莉丝塔终止了无意义的对话，“对照验证的办法我们不也有吗？” 她指向了门外。 “既然他们都是坐车来的，那车上的记录仪内会留下相关信息的。我记得这里的每辆车上都安装了内外监控的系统，防止有人在车上做手脚。” “好，反正车辆也不算多，我们一辆一辆查。”米莉亚瞥了埃舍尔一眼，“管家先生既然目前有嫌疑，还是不要乱走了，莉丝塔，你和我去佣人室拿车钥匙。” 48 起源的使魔 在这么多人合力查找下，昨晚用来接霍华德家七位子女的车很快就被找了出来，而后众人就看到了车内记录仪所录制的情景。 每辆车都是他们自己开过来的，司机就是他们自己，没有所谓的“埃舍尔”帮他们开车。而且迪米特里、尹藤钧夫等人甚至确实在车上睡着了，一边睡觉一边继续准确无误地将车开到了主馆。 而这些车当中，来恩伍德、菲莉希雅、尹藤钧夫、辛西亚和代田真由理的车都是他们昨天晚上自己开回去的那辆，迪米特里和霍英垅的车则是一早就停在了他们的别馆外面，只是因为视角的原因，停车的时候看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翟景秋见到这个情况立刻问，“这两辆车为什么会提前就停在那里？”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迷迭香说，“迪米特里少爷的车是此前我们打扫的时候开过去的，当时由薰衣草开到了赏目馆，不过在打扫完毕后车辆出了故障，薰衣草联系到我让我开车接他回去。因为没有来得及修就暂时放在那里了，理论上这辆车不应该能开得动。而霍英垅少爷的车是他自己申请的，在家宴前的一天，由我和月桂叶送到奇目馆。” “我可不知道这回事。”翟景秋说。 “哎呀，无论关系有多好，有些事情觉得没必要说大概就不会说的。”廉清宜忽然开口了，“老夫是认为，那霍英垅定然是觉得一点小事，没必要说。” “但是他申请车做什么？这座岛上有需要他私人用车的地方？”奥兰多问道。 “抱歉，我们只负责执行，不会问原因。”迷迭香说。 “好吧好吧，总之只能知道，他们七个人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各自晚上开着车，还以为是被埃舍尔接来到了主馆。”杰克说道，“那为什么我那个装置里面的录音能够录入埃舍尔的声音，这车内的记录仪反而没看到什么？这俩都是科技产物，要影响应该都受到影响吧？” “车是祖父购买的。”莉丝塔说。 “哈？你的意思是雷尼克斯……” “祖父肯定会准备反魔法侦测手段，至于你们准备的办不到这一点。”莉丝塔说道，“我们可以认为车内记录仪记录的才属于真实情况。” “既然如此，他们就是在这之前就被人种下暗示或者精神影响了。”古斯塔夫说道，“只可惜，如果我们能够检验尸体，应该可以从上面留下来的魔法痕迹找到施术者。” 很明显，下手的人考虑到了这一点，那个污秽溃影的仪式同样具备着阻挡侦查的效果，一般人也不敢去查。 不过埃舍尔的幻觉还算是个勉强能够查一查的东西。 “埃舍尔，接下来你需要协助我们。”米莉亚返回大厅后，就对埃舍尔说。 “请您吩咐，家主。” “莉丝塔？你比我更加专业。”米莉亚看了女儿一眼。 “你是个魔法师，擅长使用的是纸艺类的魔法？”莉丝塔向他确认。 “是的。” “魔法师无论是什么以太类型，对于较近距离内他人对自身的模彷总是有些感知的。而我认为，你跟随了祖父那么久，魔法的水平理应能够做到反侦察的地步。” “是，我可以做到。” “和我们一起，这件事没你不行。” 莉丝塔带着埃舍尔走到了大厅门口的位置，伸出手在那里比划了一下，然后向下虚按，众人感觉到仿佛有一股风砸在了地上，然后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接着，一个半径大约五米的圆环在周围显现出来，风撞击在圆环壁垒上，开始盘旋起来，莉丝塔收起手，点了点头说：“好了，现在这一带的魔力活性已经被我激发出来了，你快速感知一下，告诉我结果。” 埃舍尔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伸进了衣服内侧，从里面拿出了一张长条状的纸，纸上用紫色的颜料画着薰衣草的形状。他将纸片轻轻一抖，澹紫色立刻混入了被划定了圈子的风中，随着风开始向上盘旋。 “找到了。” 不过片刻，埃舍尔微微眯起眼睛，再次用力一抖纸条，空中的风立刻停止了流动，紫色的气体瞬间汇聚，在空气中形成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线，沿着房门延伸出去了。 就连埃舍尔自己都愣了一下。 “莉丝塔小姐，我……我不太明白。” “你的追踪魔法本来应该循着魔力印记连接到某个人是不是？”莉丝塔问。 “是啊，如果这里有人是施法者，我的魔法应该能够追到施法者身上才对，除非是超能力……”埃舍尔疑惑地看了看通往门外的紫色线条。 “糟了……大家小心！”莉丝塔思考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过来，她立刻伸手抓住了那被设置在门口的魔力环，用力一扬，甩向了门外。 埃舍尔也当机立断地截断了与紫色线条之间的联系，任由那些紫色在空中散逸。两个人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可是还是稍微晚了一点。 天色忽然从阴沉的雨天变成了更加惨澹的雾霾，在一声尖啸中，裹挟着大量黑灰色颗粒的气体洪流从门外冲击而来，撞击在莉丝塔甩出去的那个环形场上，那些颗粒在气体中幻化为了大量的眼睛和嘴巴，锐利的尖啸让主馆内那些非魔法师的脸上都出现了恐慌。还是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各自往前站了一步，双双抬手，一个黑色的帘幕和大量的水汽从天花板和地面上出现，大幅度衰减了那些尖啸的杀伤力。 “灰暗警告冲击。”古斯塔夫脸色相当不好，“米莉亚，让佣人们行动起来！这是‘审判’的魔力起源！” “佣人们！协助！”米莉亚厉声说道。 “遵命。” 佣人们齐声回应之后，立即走到了宾客们的外侧，各自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茉莉、龙涎，你们的方向。”迷迭香忽然开口。 两人所站位的窗户玻璃忽然炸碎，大量黑灰色的浓雾从窗户中涌入，茉莉立刻用手指抹过了自己胸口的一枚胸针，而龙涎则手一甩，从袖子里甩出了一把袖珍手枪。 胸针散发出了炽烈的白光，而龙涎一枪开出，枪口的火焰炸出了如同烟火一样绽放的姿态。光与火将那些不祥的灵魂阻隔在外，在两人的持续发力下，这一侧并没有成为突破点。 而莉丝塔也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回到了大厅中央，她准备的防御类法术不是很多，身上一些预置的道具也是个人保护类型的，应对不了目前的情况。 所以她需要紧急准备一个术式出来。 “母亲！把父亲的包给我！埃舍尔，帮我准备麝香、迷迭香和龙涎的纸影，古斯塔夫先生，我需要您的一枚诅咒纽扣！” 米莉亚快速从沙发上找到了来恩伍德的包，埃舍尔也从怀里又抽出了三张纸条，古斯塔夫稍微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的衣领下方拽下了一枚黑色的扣子抛向了莉丝塔。 而此时不需要干啥的陆凝已经回忆起自己借助莉丝塔的眼睛看到的内容，既然知道目标是“审判”，又看到了这种敌人的攻击样子，很快她就对应到了自己曾经看到的某个图画。 那是一朵奇形怪状的花朵，灰白色的花叶裂成了十几片，边缘均有锯齿。枯黄的枝干毫无规律地在花朵下方生长着，大量卷曲的，宛如昆虫肢体一样的根连接在枝干上，如同蜈蚣一样。而那些黑灰色的东西，则是从它的花芯部分喷射出来的，由于它那过于灵活的枝干，这东西可以往四面八方随意喷射。 不过，能够从另外一个方向对窗户发动进攻，说明发动攻击的使魔不只是一个。 可惜她不认得那些字，不知道这使魔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能力。 “这边！”迷迭香对旁边的月桂叶喊了一声，然后用手中的纯银小刀在小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血色在她的掌心绽放出了辉煌，溶解了大部分黑灰雾气，月桂叶则取出了一把钢尺，在地上划下了一条界线，雾气抵达界线之后就立刻开始折返，与后面的雾撞成了一团。 在这一边的突击也被封锁之后，莉丝塔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了。她半跪在地上，施法材料已经准备就绪，而临时写就的复制魔法已经在地上绘制而成。她张开嘴，微微清了一下喉咙，无法辨明的浑浊声音从口中发出—— 【塑造】、【气味】、【诅咒】。 陆凝发现自己竟然听懂了三个词语的含义，而莉丝塔的发音，则是直接沟通了这三个以太所代表的本源，并直接以此为引拼合出自己需要的魔法。 】 一声闷响。无形的薄膜以莉丝塔为中心向周围扩散而开，刹那之间，黑灰色雾气中的颗粒便被薄膜扫过而崩解，外面的浓雾也仿佛遭遇了什么干扰一样开始溃散。莉丝塔稍微喘了一口气后，便喊道：“迷迭香、月桂叶、龙涎、鸢尾跟着我出去！屋子里继续维持防御，直到我们回来！” 说完，她就冲向了大厅的门，四名佣人也毫不犹豫地跟在了后面。五个人抛出屋子之后，立刻就看到了在不远处山下方的树林上空出现的使魔虚影。 “我们要对付的是审判以太的使魔，深狱花蚁。它的第一个攻击手段是它散发的花香，也就是灰暗警告冲击。虽然我咒杀了它大量的花香，但如果靠近之后依然要注意防御，它还能释放出来。它的弱点是它的根部，必须将所有的根全部斩断它才会消失。靠近它的话会遭到终审绞刑、罪孽负担和无终牢狱三种方式来攻击，你们得注意自己的脖子，肩膀，以及脚下。我没有太详细的信息，你们四个论战斗应该是最优秀的，随机应变给我创造机会。” 莉丝塔现在的确能够再用击败“深红净土”的混沌法术来发动高杀伤攻击，但是现在没了她父亲的治疗法术，她用一次肯定会元气大伤，而让别的魔法师给她治疗可一点也不放心。 所以她现在要用稍微笨一点的方法，身上的道具数量足够，她只要不受到干扰，切掉那些根部也就是时间问题。 当然，此时此刻她也想清楚了为什么会触发审判以太，那是因为刚刚埃舍尔的追踪是被引到了这座岛上最根本的魔法本源之一上了，也就是“家族规戒”所联系的本质。就像是此前她触碰到了“掠夺”一样，这一次直接针对“审判”的窥探同样招来了使魔的降临，就像她之前知道的那样，这群起源论小气程度都是差不多的。 莉丝塔等人开了两辆车冲向森林区。那个位置正是在奇目馆的附近，不算非常远，而且体积巨大，不需要靠得太近就可以动手。 然而，对方的攻击实际上也不需要靠太近。 “下车！”迷迭香快速发出示警，莉丝塔一个急刹车停下了车，立刻开门从车里翻了出去，迷迭香和月桂叶也立刻钻出了车。下一秒，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一般，这辆车的车顶被瞬间压扁，无形的重压在金属之间摩擦出了大量火花，后面的车一个扭身回撤，才躲开了前车的爆炸。 “唔？”旁观的陆凝忽然感觉到了一些问题。 不过这时候，莉丝塔已经拿着几块橡皮向脚下丢去，橡皮在下方快速膨胀，在她踏上之后立即向她弹向高空。接着，她在半空中摸出了几枚刀片，凌空甩向了那巨大的花蚁。 此时，后面的迷迭香和月桂叶也各自拿着自己的武器，开始驱动更加强力的魔法。 “牺牲代价。”迷迭香割破手指，在自己的胸口画出了了一个鲜血的符号，这个符号也立即出现在了莉丝塔的背后，在她身后留下了数个红色的虚影。这些虚影向四面八方涌去，而几根枯藤形成的绳索凭空出现，勒住了那些虚影的脖子，而这自然没有什么效果。 “公正界定。”月桂叶甩手将一束蔚蓝色的光辉扫出，光辉在两侧划出了明确的分界，一片宛如污泥一样的东西撞在了界线上，大量囚笼从中扬起，却一时无法越过。 而龙涎和鸢尾两个人则开始准备发动攻击了。 49 作案者 枪械在龙涎的手中解体，覆盖在他的手掌之上，迅速转化为了一只机械手套的模样。龙涎用这只手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散发着红光的十字准星，接着便将手指点在了准星的中央。 而鸢尾则闭上了双眼，双手虚握在胸前，一个银白色的，与鸢尾的外貌完全一致的半透明影子从她的背后飘出，张开了一双洁净的白色羽翼，在羽翼的扇动中，一枚金灿灿的光球在影子的头顶开始膨胀。 “英勇打击！” “灵性炮。” 撕裂空间的赤红子弹与浩瀚的金色光柱在远距离轰向了浮在空中的深狱花蚁，那只使魔微微卷曲了一下躯体，不过看起来移动能力对这个使魔来说不是什么强项，它只能作出尽可能躲避的动作，然而两个人的攻击本来就不是为了杀伤它的，他们很清楚自己的魔法在这个距离想要真的伤到使魔可太困难了。 那勉强的闪避，也继续压缩着深狱花蚁并不算多的挪动空间，与此同时，莉丝塔已经借助魔法道具提供的纵跃能力来到了近前。她再次用浑浊的声音，呼唤起了魔法本源的称呼。 【切割】、【丰收】、【争斗】。 被预先丢出的刀片化为了钢灰色的长刃，一个闪烁之间就切掉了使魔接近一半的根部。骤然遭受这样的攻击让那个使魔终于注意到了莉丝塔这个不声不响的人，它轻轻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花朵，让那仿佛已经枯死的花正对向了莉丝塔，紧接着，一股比此前笼罩主馆的雾还要浓郁数倍的黑灰雾气便从花蕊中急速喷射而出！ 宛如洪流一般的雾气瞬间将莉丝塔淹没，然而陆凝看得分明，莉丝塔在看到雾气的一瞬间就将一枚船锚形状的饰品甩向了地面，接着眼前景色变换，她就脱离了被灰暗警告冲击吞没的位置。 陆凝能感觉得出来，这个深狱花蚁相比于深红净土来说，实力要差上一些，尽管它攻击范围巨大，攻击方式也五花八门，可对于现行的魔术师来说，似乎无法构成威胁。 莉丝塔落到地面之后，马上将一个手柄状的圆柱体刺入了脚下的泥土之中，接着用力拔出，地表迅速开裂，一把泥土制成的巨剑就这样被她制造了出来。 “我亲吻脚下的泥土，即是亲吻诞生我等的星辰。我们将星辰的血肉化为武器，亦是我等挥舞星光。” 莉丝塔半跪在地上，开始低声吟诵。虽然混沌以太能借用任何一种以太的能力，却需要比较复杂的借用过程，或者采用呼唤本源之名的方式。相对来说，前者会更加安全。 在祈祷结束之后，那本来只是泥土聚合而成的剑上忽然开始透出了光亮，莉丝塔用力将剑向后扬起，瞄准了深狱花蚁剩余的那些根，用力甩了出去。 光亮在阴沉的天空下转着圈划出了美丽的轨迹，一口气切断了另外一大堆根系，这样一来，它剩余的根系就只有三条被紧紧保护在茎干中央的了。 “真是难搞的对手。”莉丝塔喘着粗气，汗水正在从她的额头上不断流下来，连续高杀伤的魔法使用必然有很大消耗的，她又没有整个八目岛供能，现在宛如是跑了半程马拉松一样，整个身体都在传来疲劳的信号。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光柱落在了她的身上。 鸢尾的支援非常及时，与莉丝塔这种魔法师不同，佣人们使用的都是家族暂时开放的八目岛魔力使用权限，而鸢尾擅长的魔法也可以对这份魔力进行调度，为莉丝塔提供少量的魔力补充。 一瞬间的恢复，让莉丝塔抢在空中浓郁的魔力压下之前，恢复了施放下一个魔法的能力。她目光扫过了那三根被保护的根须所在的位置，然后手指落在了自己的胃部略下方的地方。 “混沌以太。” 在不需要无差别杀伤的情况下，她支付的代价就要小很多了。 一抹暗色光芒在她的腹部划过，陆凝只感觉到了一下宛如被刀锋划过的轻微痛觉，而天上的深狱花蚁最后的三条根须却应声而落。 与此同时，一束干枯的枝条出现在了莉丝塔的手腕上，宛如一个手镯一样将她的手腕紧紧箍住，而天空中的深狱花蚁则慢慢消失掉了。 “莉丝塔小姐！” 迷迭香和月桂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两人的手腕上同样也多了那枯枝一般的手镯。 “支援不错。”莉丝塔向两人点了点头。 “这个……刚才突然出现在我们手腕上了。”迷迭香抬起手，“大小姐您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是‘审判’的注目。” 莉丝塔举着手腕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手镯”：“本质上属于一种标记法术，对于魔法起源来说，它们不会在乎标记是否被发现，反而更乐于让人意识到自己即将被一个起源清算。” “那……这个……” “参与攻击深狱花蚁的人都会被标记，我们晚上会受到噩梦的影响，如果不能撑过去的话，或许某个早晨醒来，就会变成深狱囚人——它的另外一种使魔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大小姐。”月桂叶说，“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简单，使用堕落或者牢狱属性的以太，在审判以太稀疏的地方进行清洗就可以将它移除了。只是这座岛不是太合适的地方。”莉丝塔看了看两个人，“这几天要辛苦你们一下。” “责任所在。”迷迭香拉了一下袖子，遮挡住了枯枝手镯，“但这次引来使魔攻击，也是大小姐您有些不小心了。” 莉丝塔愣了一下，佣人们很少用指责或者劝诫的语气对霍华德家的人说话，不过莉丝塔知道佣人们的来历，他们也是有自己情感的人。 “……抱歉。” “您无需道歉，因为您并不是以不好的目的这样做的。然而冒进会给我们带来危险，仅仅是我们还好，宾客们并没有如此坚韧的意志力。”迷迭香说。 “我会记住这一点的。” 这时候，龙涎和鸢尾也把车开了过来，理所当然的，他们两个人的手腕上也被打上了标记。 返回主馆的时候，众人依旧紧张地聚集在大厅里。 “莉丝塔？谢天谢地，你没出事……”米莉亚看到女儿也松了一口气。 “我们吃了个亏。杀死我父亲他们的那个人……利用了这座岛上的‘家规’。”莉丝塔直接说出了这一次的发现，“霍华德的家规是使用审判以太的，而有人将家规和昨晚的杀人计划进行了结合，目前虽然不知道是怎么结合的，但至少像刚刚那样探查肯定会被误导过去。” “原来如此……”埃舍尔看了看外面，“所以刚刚我的魔法才表现那么奇怪。” “换句话说，下手杀人的人应该在魔法方面的侦查手段都做了对应的准备，如果我们想找出凶手，就必须用正常的方法。而且这个人很相信我们能够解决掉来袭的使魔，他肯定在我们当中，否则不可能将这个陷阱设计得如此完美。”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卡迦博焦虑地说，“找也找不出来，那家伙可是杀了你们霍华德家大部分的人，接下来他要杀谁？是杀光你们？还是对我们下手？” “哼，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早乙女亚里沙冷哼了一声，“如果真的有人刻意针对霍华德家族，你以为那么容易找出来？现在还是尽可能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吧！” “在这之前，我想提醒诸位，尤其是各位宾客。”莉丝塔说，“祖父邀请大家是有原因的，各位对于这些魔法起源的亲和更高，也更容易受到影响……无论发生什么你们无法理解的问题，请一点不要过于好奇，否则，你们同样有可能引来使魔。” “那，那雷尼克斯先生让我作画……”施里特脸都白了。 “您可以先停一停，至少现在不是个画画的好时机。” = 佣人们打扫大厅，其他人有的回自己房间了，有的还是留在了大厅里面，也没有人敢随便离开。刚刚的战斗他们很多人在窗户旁边看了个大概，那使魔怪异的身影和能力已经足以让普通人感到恐惧了。他们都不傻，看得出莉丝塔消灭那个使魔并不是很轻松。 而莉丝塔则找了个空房间休息了。 这次动用混沌以太没有对她造成多少伤害，只是消耗略大而已，问题在于她手上的那个标记基本上断绝了好好休息的可能性，这是个相当让人头痛的问题。 这时，陆凝接管了身体。 她能够感觉到莉丝塔的疲劳，这个时候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接管躯体让她能好好休息一下。 陆凝能察觉到一些微妙的区别，那是在她自己和扮演的人物之间存在的一丝本质不同，而且是她仿佛与生俱来就知道的一件事——这些来自起源的影响对她没有用。 当她闭上眼之后，手上的“手镯”并没有任何反应。而在入睡之前，陆凝回想起了她刚刚产生的一个疑惑。 迄今为止已经经过了三轮游戏，除了人之外，一些事件的发生也随着人员的变化而不断改变，然而有一部分事情似乎是肯定会发生的。例如，在家宴前一天一定会下雨，无论早晚；例如迪米特里会给陆凝一个接收装置，无论家宴上发生了什么。这些并不显眼的共通之处，应该就是这个场景里面的一些内在逻辑的显现。 而如今，她又发现了一件似乎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尽管听起来有些荒谬——那就是一定会发生车辆爆炸。 这件事相对于岛上的各种超能力和魔法杀人事件来说，其实有点平凡了，可是正如下雨、给接收器这种事一样，有什么让这种平凡的事情宛如命运的锚点一样，一次又一次必定发生？ 陆凝本来想多考虑一下的，不过这副身体太疲劳，她竟然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一丝冷意浸入了她的手腕，却再也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黄昏时分，陆凝睁开眼睛，知道自己果然安眠过了，而在此期间，也并没有人来打扰她。 这一轮的第一天就这么刺激啊…… 她慢悠悠地翻身起来，检查了一下莉丝塔身上携带的乱七八糟的道具。 上午的战斗让她知道了一些道具的用法，除了作为莉丝塔那种“语言激活”魔法所需要的要素以外，它们也是能够发挥出正常魔法道具的作用的。现在她身上带着的东西种类至少有十种，之前用过的橡皮、刀片之类的东西也在其中，基本都藏在她身上的西装和衬衣的夹层内。 现在，她可以按照已知的状况去分析一下作案者是谁了。 也许对场景内的人来说很难找出凶手，不过陆凝却对这一次的设计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很明显，这个作案者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对于整个霍华德家族的情况也非常熟悉，也熟知魔法能够在侦查上做到哪一步，并针对性地进行反制部署。然而在最后的最后，对于常规——也就是非魔法的破案方法，除了不能进行触碰式的尸检以外，没有更多麻烦的针对。 她已经有七成把握，这次是渡边渊子动的手了，这种围三缺一的局面正是她最喜欢设计的布局，那唯一的破局方法就是她特意留出来的不完美的空隙。 可陆凝更加好奇的是，渡边渊子是怎么针对魔法部署了这一系列反魔法的手段？从杀死霍华德家族人的仪式开始，这就必须是一个熟悉魔法的人才能办到的，而游客是被集散地明确说了只能使用集散地赋予的能力的，绝对不可能使用魔法。 此外，渡边渊子这次扮演了谁？难道还是古斯塔夫？或者是查斯汀娜？这座岛上能够使用这种魔法的魔法师数量本来就不多，而且渡边渊子肯定不可能策划什么自杀的戏码，她的性格一定会看着这个故事一直进行到最后的。 陆凝推开门，忽然听到了大厅传来了有些热闹的声音。 (本章完) 50 团结 大厅里面并没有那样愁云惨澹，反而点亮了所有的灯，而上午使魔进攻造成的狼藉已经被完全收拾干净了，甚至玻璃也已经换上了新的。桌子上被摆上了丰盛的晚餐，让陆凝一时间有点恍忽，刚刚想起来这一轮潘慎还没死。 “怎么回事？” “是厨师长觉得大家经历了那些之后，需要好好抚慰一下精神，所以给大家做了一顿大餐。”埃舍尔向她解释道，“莉丝塔小姐要不要吃晚餐？我认为您有必要补充一下体力。” 】 “大家都在？”陆凝环顾了一下四周，“不……” “家主和古斯塔夫先生、查斯汀娜女士商议接下来的事宜，如果小姐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过去，他们在家主房间内。此外，马凯洛夫先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房间。”埃舍尔立刻回答道。 “好。”陆凝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便走到了一个空位前坐下，很快茉莉就走了过来，问她想要吃点什么。 “一块蛋糕，一杯牛奶，不要别的。”陆凝吩咐了一句，然后便侧过头看着在场的人。 佣人们基本上都在周围，有事就过来服侍，并负责潘慎那边的传菜。圆谷寺空、施里特、心宫浅夏、杰克和德洛丽丝正在一起，看起来居然言谈正欢。尹阿宋一个人阴沉地缩在角落里面，没有人注意他的行为。 卡迦博、余归亭和廉清宜三个人正在中央的地方胡吃海喝，三个人看上去完全没被上午的局面影响，属于是全场吃得最开心的一批。 翟景秋与陆凝坐在莉丝塔的附近，两人的讲话声没有避开他人，就是在讨论昨晚的桉情。讨论得很认真，只可惜听在陆凝耳中完全没猜到点子上。 早乙女亚里沙在向渡边渊子请教比较有营养的食物应该怎么配，看起来完全没受到多少影响。韩熙辙就板着一张脸坐在旁边听着，不过看上去也准备听完给自己配一餐的样子。 最后是苏泊比亚、久住平真、奥兰多和神崎贵也，这几个人则是一脸严肃地讨论着一些，而且看手势，他们应该是准备武力解决一些问题。 “哦？” 陆凝微微点了点头，看起来游客们的扮演水平之间也是有些差距的，像她这种演技一般的人其实也有不少。 这么想着，她就放开了控制权。 莉丝塔等到茉莉将食物端过来之后，便开始慢慢用餐了，她并不太着急，对于人们的心情好转也有些乐见其成。 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米莉亚等人商量完毕之后，就会团结所有人准备寻找岛上的异常，并推断雷尼克斯的遗产了。而在陆凝看来，相比于上一轮，这一轮的人们其实更加能够被团结到一块，首先是会造成意见不统一的霍华德一家人全部死亡，米莉亚掌握了临时族长的位置，而莉丝塔和早乙女亚里沙与她立场保持着一致，岛上最有话语权的部分被统一了起来。其次，是莉丝塔上午带着佣人解决掉那个使魔，也是一场立威的行动，除了古斯塔夫这种资深魔法师以外，其余人应当都会考虑一下莉丝塔本人的力量加上忠心于霍华德家的佣人们能够爆发出怎样的战斗力。 从这个角度看，陆凝不得不说……霍华德家的人死得也挺好的。 莉丝塔将食物吃完之后，显然也恢复了不少精神。她没有陆凝那么多的额外信息，现在正在思考的是凶手晚上会怎么行动，又会怎样杀人，她应该做什么反制措施。 这时，米莉亚和古斯塔夫、查斯汀娜一同从楼上下来了。 “诸位。” 听到米莉亚的声音，众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将目光转向米莉亚。 “我与二位魔法师前辈就目前的状况进行了一些商谈，目前来看，我们需要面对的问题主要有两个，第一是在这座岛上行凶的凶徒。第二是来自前任家主雷尼克斯针对自己遗产的一些布置。而其中，第一项是急需解决的一个问题。我们认为，优先保证大家在今晚的安全，制定一个合适的防范策略是最重要的，而明天，我们就可以集合大家的力量，对遗产的去向进行调查了。我可以在此保证，对于遗产的发现过程不会施加任何阻拦，而正式族长的确立也遵循家规，由发现遗产的人担当，无论是否为霍华德家族的成员。” “这就是您客气了，夫人。”廉清宜捋着胡子说道，“霍华德家的东西，总不能就这样遗失，大家怎么说也会帮您的。至于家主方面，我们这些外人又怎么好越俎代庖呢？哈哈。” “廉先生，感谢您的高风亮节，不过我还是坚持原来的观点，诸位不必太客气。”米莉亚说着，从袖口抽出一张纸，“现在，我会先告知大家，关于今天晚上的防备手段。” 听到这个，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甚至马凯洛夫也被埃舍尔从楼上的房间清了下来。 “经过我们的商讨，凶手既然能够杀死八名魔法师，并且布置那种程度的仪式，在魔法上的造诣必定不低，同时，能够杀死坐拥整座岛屿的父亲，那么我们合理怀疑这其中还存在超能力者参与的情况，因此凶手可能不只是一人。而凶手藏在我们之中，这虽然是隐藏手段，却也让我们有了反制的方法。首先，希望各位都佩戴一枚魔法预警符文，这个符文的效果是，佩戴者一旦使用魔法，制作者就可以感应得到。” “换句话说就是个报警器？”余归亭问。 “没错，我们也并不是为了约束大家使用魔法，只是需要知道谁用了魔法而已。当然，为了防止有人尝试摘掉它，这个符文是直接画在身上的，只有施展者才能洗掉。” “我有问题。”翟景秋举起手，“施法者是谁？我们又怎么确定施法者一定没有问题？” “古斯塔夫先生、查斯汀娜女士和我的女儿会各自制作一个这样的符文，这样一来，监视就是三方共同的，除非各位认为，我们挑选的这三人均有问题。”米莉亚说。 翟景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预警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遏制手段。首先，我会以自身的家主权限，让这主馆之内的魔力全部陷入惰性状态，这样一来，就限定了除我以外所有魔法师动用外部魔力的可能——这件事会在我们制作符文之后，不必担心。此外，我本人不是魔法师，相信诸位知道。” “那么道具或者符文这种预先设定之后生效的怎么办？”圆谷寺空开口问道，“我见识过这种定西，它们预先灌注好魔力后，只要激活就可以了。” “所以在那之前，我们会为各位进行一次魔力扫描，查验清楚大家身上有什么魔法相关的东西。当然，在那之后，请各位不要作出要偷偷拿什么的可疑行为。我们会让大家保留防护道具，但攻击性较强的就不行了。” 米莉亚将手里的纸弯折了一下，继续说道：“进行过这些步骤之后，我们就将可行的犯罪手段限制为了仅动用自己体内魔力可行、使用超能力以及一般的普通人犯罪。其中，普通人的犯罪方式可以通过夜晚的值守来防范，这一点比较容易，接着是使用自身具备的魔力发动魔法，这不仅会让那个人暴露在预警下，同时还会触发我们的一个预备防御手段，为了避免凶手进行针对性破解，我不会在这里明说。” “那，超能力呢？”杰克问。 “遗憾的是，就目前而言，魔法没有针对超能力的绝对压制能力，所以我们准备了另外一个方法……” = 从短期来看，这一次的团结程度远远高于上一轮次那四分五裂的团结协作。 除了一些涉及魔法的关窍以外，米莉亚基本上将整体的计划和盘托出了，不过既然是计划，就存在风险，这并不是一个能够百分之百保证所有人安全的计策，但最少米莉亚也能就此找出凶手的踪迹，众人也都同意这一点。 晚上自然还是在主馆内休息，米莉亚让佣人们将一楼的房间进行了简单的改造，除了分开男女之外，所有人都住在一起，然后统一将预警、保护等措施设置完毕，最后由米莉亚将主馆的魔力全部惰性化。 陆凝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沉重，就像是骤然来到了一个重力系数更高的星球一样，有那么一些不适应。她知道这是魔法师的一种本能，毕竟莉丝塔算是习惯了活跃魔力在四周的感觉，现在这种环境基本没什么机会体验。 不过，莉丝塔也只是稍微受到一些影响而已，即使是现在这种状态，她也依然具有相当强的魔力来放出混沌以太的杀伤招式。她很清楚现在的准备几乎是考虑到了所有种类的可能性，只要凶手聪明一点就不会铤而走险。 ——还真就没有动手。 第二天清晨时分，当米莉亚和古斯塔夫将人们唤醒，清点人数后带到大厅来时，众人发现没有新增的死者了，策划了许久的严防死守似乎真的堵死了凶手行凶的可能性，至少让他们不敢再冒险于晚上出手杀人了。 “看来我们做得不错。”米莉亚看了看外面的雨，“接下来，就是对遗产的探查了。各位，我并不打算对你们想要怎么行动作出太多干涉，然而请大家小心，白天凶手也是可以出手杀人的，尤其是大家可能要分开的现在。” “这么说来，即便是分开，最好也要比较多的人一队。”苏泊比亚若有所思地说，“家主，我建议佣人们也跟着一起，除了做个保护以外，也能互相监督。” “老夫倒是有个提议。”廉清宜摸着胡子笑道，“相信各位对于要调查的方向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打算，为了避免冲突呢，不妨将今日大家的目的地都说一说，要与谁同行也决定好。这样一来，就算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能缩小范围。比如，昨日老夫与余大师交流一番，获益良多，今日就打算和余大师、卡迦博先生，再由一位佣人带路，去赏目馆搜索一二，如何啊？” “哈，你这老小子……”杰克冷哼了一声，“迪米特里可是刚死。” “杰克先生也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米莉亚说，“廉先生的说法不无道理，不过我们最好互相不起冲突。” “哼，也罢，我们几个。”杰克指了指昨天一起聊天的四个人，又指了指自己，“我们准备去海边，那个鹰目馆看看。雷尼克斯盖了八座别馆，可是有一座没人住，这件事怎么想都有点奇怪。” “没有问题。”米莉亚点了点头，“还有谁有明确的目标吗？” 苏泊比亚和翟景秋同时抬起了手。 “家主，我和久住先生、奥兰多先生和神崎先生打算回凌目馆去一趟。无论如何，我依然很奇怪菲莉希雅当时是被什么理由诱导出去的，我认为不管是什么事她都一定会和我说一声才离开，这件事依然有些诡异。” “至于我这边……我们打算对雷尼克斯先生在遗嘱上提到的一些东西做搜查，今天暂定在主馆周围。”翟景秋说，“我，陆医生，韩律师，还有渡边女士，我们几个不会离开主馆这边。” “那，那我也在这。”尹阿宋急忙说，“我不懂这些，也不想继承什么遗产，我得去照顾一下花，这么长时间的雨，容易涝坏。” “既然如此，主馆这边就由埃舍尔先生多多照顾了。”米莉亚瞥了埃舍尔一眼，埃舍尔微微躬身应下。 “我们会返回会目馆，整理一下来恩伍德的遗物，之后大概会前往尽目馆，去查看一下辛西亚是否留下了什么。”米莉亚说，“迷迭香会跟着我们，龙涎就和苏泊比亚一起，鸢尾和杰克先生一同，月桂叶和廉清宜先生一队，薰衣草和翟景秋先生一组。其余佣人会和埃舍尔先生在主馆待命，如果翟景秋先生需要的话，也可以来主馆召集更多人来帮忙，一般的要求佣人们都会帮助你们的。” “多谢您的康慨。”杰克笑嘻嘻地说，“那么，祝各位好运了？” “祝各位好运，此外，无论诸位发现了什么，都请在五点半之前返回主馆，如果过了时间没有回来的话，我们也不会去寻找各位了，明白了吗？”米莉亚又说。 众人自然应下，这既是为了保证安全，也隐含着一定的警告意味。 51 别馆线索 莉丝塔随着米莉亚来到了会目馆，仅仅经过了一天，这个地方看起来就显得荒凉了许多。 可能是一种心理作用，因为这里的主人已经不在了，而来到这里的人之后应该也不会再回来。米莉亚带着迷迭香去整理了一下自己带过来的一些东西，然后是来恩伍德的，东西并不算多，因为岛上的准备很周全。 莉丝塔放出一缕魔力，开始在馆内游走。雷尼克斯一定在所有地方都设置了暗道、暗门、密室之类的地方，这件事是改变不了的，她很了解祖父，因为祖父并不是她这样被庇佑着长大的，就算是自己的大本营里，他也不会有安全感。 而现在，莉丝塔感同身受。 只有疯子才能在一群“神明”的注视下产生安全感。 “找到了。” 会目馆的秘密区域隐藏得很隐蔽，在房子后面的停车场边缘，一棵比旁边的树木稍微有些营养不良的树下。 这里被伪装成了一个天然石窟，说是伪装，是因为莉丝塔能够明显感觉到这里使用魔法构造的痕迹。这里的石头都是搬过来之后黏上去的。 而且，地下的温度比起地上来说，明显要高许多，甚至越往里面走，手掌摸上石头的时候就越来越有些灼痛感。 莉丝塔并不意外，“离”之位肯定会设计一些相关的东西的，她只是好奇，这位祖父会在这种地方准备一些什么？至少被他列在遗产列表上面的那些东西，肯定不会藏到这么隐蔽的地方。 虽然继续往下走温度变得越来越高了，不过对于魔法师来说也不是特别难解决的问题，莉丝塔一路走了下去。陆凝这个时候倒是在考虑，如果是游客的话，这个环境应该怎么走进去？游客可没有魔法，似乎只能借助一些道具。 石窟不算很深，坡度也不高，莉丝塔向下走了大约一百米，便抵达了石窟的尽头。这里的一些石头甚至散发出了红色的光，如同熔岩一般。在石窟的尽头，有一个平整的石台，石台上面放着一个箱子，看不出材质，需要双手合抱才能抱起来的大小。 莉丝塔伸手碰了一下，在这样的环境下，箱子传来的触感依旧冰凉，并不像是被摆在这种滚烫环境下的样子。她又伸手推了推箱子的盖子，没有上锁，可以被轻易推开，里面也没设计什么陷阱之类的。于是她稍稍用力，将箱子的盖子推掉了。 “祖父，您还真是喜欢搞这样的把戏。”莉丝塔轻松地笑了笑，把手伸到了箱子里面，这个箱子同样也是个魔法用品，因为里面是一团漆黑的，就算周围有光也完全看不到箱子的内部。这样的箱子显然很考验对内容物未知的人伸手的勇气，而莉丝塔就属于完全不怕的那个。 她在里面摸索了片刻之后，抓住了一个东西，然后将它用力拉扯了一下，才从箱子里面扯了出来。 这个东西的外皮很有胶质感，像是一个鱼泡一样，柔软而透明，而内部则装了大概有其真实容量一半左右的深蓝色细沙，它对于那个箱子似乎还有一些粘滞性，所以莉丝塔才需要花点力气将它扯出来。而在将它拿到手上之后，莉丝塔又感觉它对自己的手掌也开始有了一些粘滞的感觉。 “对所有具有魔力的东西都有吸附性？”莉丝塔端详了一下这个物品，一时看不出来它到底是个什么，只能猜到一个特性。不过既然是雷尼克斯特意藏起来的东西，最好还是拿走，箱子里也就这么一个物件。 莉丝塔将它从手上扯下来扔回了箱子里面，然后将箱子整个都抱了起来。还好，箱子并不是很重，她抱着箱子回到了石窟的入口，喊了人来帮忙把这个箱子抬了上去。 “古斯塔夫先生，您是否能看得出这个东西的来历？”米莉亚将箱子里那个东西拿出来之后也认不出这是什么，当然她觉得这很正常。而古斯塔夫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那个奇怪的胶体囊泡，也是满脸的疑惑。 “对了，这个是不是……”查斯汀娜忽然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之前雷尼克斯提到的那个？” “光与我的银河。”古斯塔夫立即说道。 “啊？”米莉亚愣了一下。 早乙女亚里沙倒是哼了一声：“这个传言居然不是假的。” “您也听过？”莉丝塔问道。 “你们也都知道我嫁给尹藤钧夫就是看上了霍华德家族的财产与地位。”早乙女亚里沙哼了一声，“不光是世俗的那些，就算是涉及魔法的我也知道。” “这我知道。”米莉亚说，“我有责任了解每一个加入霍华德家的人是什么来历。” “那就省得解释了。总之，我听说这东西是雷尼——啊，父亲从某个魔法起源那里撬出来的东西，非常珍贵。” “有多珍贵？”米莉亚问。 早乙女亚里沙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能够知道有这个东西就已经算消息灵通了，要是还能知道具体用途，那还是父亲吗？” “很遗憾，我们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途。这个东西的用途必须经过详细的魔法检验才能明白，雷尼克斯也许会告诉我们他得到了什么，但不会说别的。不过既然它是雷尼克斯从神明那里搞到的东西，应该不会差。”查斯汀娜说。 “那么，父亲说过他有多少类似的东西吗？”米莉亚又问。 “并没有。雷尼克斯也不会什么都跟朋友说啊。”古斯塔夫用手指碰了碰米莉亚手里的囊泡，那囊泡明显开始试图黏连古斯塔夫的手指了，反而在米莉亚手中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它会主动黏连具有魔力的事物，不过这种黏性不强，大概不是它的主要用途。”莉丝塔说，“而想要验证它的真实用途，大概需要用主馆的魔法实验室才行。” “看得出来……不过这东西……”古斯塔夫若有所思，不过话并没有说完。 收拾了会目馆的东西装车之后，众人继续前往尽目馆。陆凝回忆了一下才发现，此前似乎并没有太多机会来了解辛西亚居住的这个居所，毕竟前两轮当中辛西亚基本都生存到了后期。 代表着巽位的尽目馆，位置在岛屿西北侧海角下方的地段。这里终日有海风吹拂而过，在这样的雨天下就变成了暴风雨，伞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造成意外事故，所以众人都穿上了雨衣——这个时候，莉丝塔倒是有点怀念刚刚石窟当中温暖干燥的环境了。 “真亏的辛西亚愿意住在这里。”米莉亚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个别馆的周边环境也太差了，风景也只有一堆怪石头，根本没有什么好看的。” “说不定她不愿意和我们交流。”早乙女亚里沙说。 “好啦，大家，就不必总是说已故者的话了。”查斯汀娜劝了一句，“走吧，更重要的是看看辛西亚是否留下了什么东西。” 走进尽目馆后，众人便开始在各个房间里面寻找，德洛丽丝的房间很好找，她的行李箱就放在了一个房间里面。而辛西亚则很是奇怪地将自己的东西哪个房间都放了一些。 陆凝知道，辛西亚的魔法是标记、追踪一类的，所以她这样布置或许是有利于在自己的地盘发动魔法。只可惜她被骗出了这间屋子…… 刚想到这里，莉丝塔就从一个抽屉里翻出了一本笔记本。 “这个！” 这是一本辛西亚简写的魔法手记。 【九月二十五日，信标一，无异常移动，收回。信标二，至奇目馆，动机？目的？保留。信标三，往复行走，异常，保留。 九月二十六日，信标一，重设定，异常魔力反应，非人类，保留。信标二，无异常移动，收回。信标三，藏匿于无人房间内，行动不明，保留。 九月二十七日，信标一，改变，异常变化，警惕，无法保留。信标二，重设定，它将浮现于天空中。信标，三，我已死亡。】 啪！ 陆凝瞬间控制了莉丝塔的手臂，让她将书合上。 在审判岛的经历让陆凝对一切超乎常理的异常情况都有了近乎神经质的敏锐，当她看到“九月二十七日”的时候就已经想要合上书本了，只是想要看看莉丝塔的反应速度而已。很明显，莉丝塔直到读完这一天的记录才察觉过来。 】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而每一个阅读了书上文字的人，右眼都亮起了碧绿色的光辉。 莉丝塔立刻从桌上抓起一支钢笔，拔出来便刺向了自己的右眼。古斯塔夫抬手抓住了莉丝塔的手臂，另一只手抽出了腰间的手枪，对准了窗外。 “痕迹的使者，此地的主人已死。” 众人只听见哐当一声，窗户上忽然铺开了一大片绿色的粘液，粘液当中，一只又一只的眼睛睁开，碧绿的童孔看着屋子里面的每一个人，而他们绿色的眼睛中开始出现了文字。 【魔力没有抓住凶手，魔力只留下了痕迹。】 那些眼球所带来的压力不亚于莉丝塔此前见到的深红净土。 【痕迹依然残留，死者仍在活动。】 绿色的血丝爬上了眼球之中，古斯塔夫将众人挡在后面。 “我们会调查。” 【你们消除痕迹，或者痕迹消除你们。】 绿色的眼球开始一个个闭合，可是萦绕在众人心头的压力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像是一些锁链，连接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最后，粘液消失了。 “还算好。”古斯塔夫微微松了一口气，“痕迹的使魔真的非常难以应付……莉丝塔，你有点过于冲动了。” “……对不起。”莉丝塔放下手里的钢笔。 “运气不是很好，朋友们。”古斯塔夫转身面对着众人，“我想你们都感觉到了，自己身上似乎多了一些什么负担？魔法师应该感觉得更加精确一些。” “痕迹的诅咒。”莉丝塔说。 “是啊，痕迹……它的使魔无法被常规手段杀死，包括魔法和超能力，莉丝塔。辛西亚为什么会触动这个东西！” “她没有触动，是别的什么。”莉丝塔喃喃说道，“有什么干扰了她的魔法手记，而这个干扰者或许与杀死父亲他们的人有很大的关联。这东西上面留下了痕迹，但是痕迹也是陷阱，毕竟辛西亚应该就是使用这种以太的。” “你认为这也是被设计出来的一环？”米莉亚问。 “是啊，凶手根本不需要继续进行谋杀，只要我们愿意继续推动探查祖父的遗产，想要揭开杀人的真相，我们就不可避免地需要碰到这些陷阱。而这些涉及了魔力起源的使魔们足以将我们都杀光。” “如果这个人连这些都考虑到了，那么他不光是了解霍华德家族。”古斯塔夫认真地说，“他是了解我们每一个人，甚至连我们有可能作出什么样的行动都预估好了，这真的可能吗？” “古斯塔夫先生，事已至此，不是讨论可能不可能的时候了。我们必须认为，这座岛上就有这么一个对我们满怀恶意的家伙。”早乙女亚里沙说。 “关于这一点，我认为也应该这样假想我们的敌人了。”迷迭香轻声说道，“如今我们已经被烙上了诅咒，我们不得不继续遵循痕迹的要求，去查看真相了。这关乎性命。” “那先把东西都收集起来，我来找一下这里隐藏了什么。”莉丝塔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她的态度终于开始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很显然，她意识到自己的天赋与能力并不能掌握如今的局面了，而昨晚的“胜利”也不过是众人对着空气打出了一拳而已。 尽目馆这里的隐藏空间没有那么大，它被折叠在了墙壁当中，当莉丝塔启动机关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时，发现那里面隐藏的是一幅画，也确实不需要更大的空间去收藏了。 画纸经过了特殊的炮制，依然有着充足的柔韧性，而上面所绘制的，是一名穿着黑色裙装的女郎。而画的右下角，用打印的字体写出了画作的名字。 ——《挚爱》。 52 藏匿之人？ 很少有人知道雷尼克斯·霍华德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位霍华德财团的“第一夫人”极少在公众面前露面，也从来不参加任何社交与商业应酬，霍华德财团的发家史上更是看不到她任何踪迹。仿佛这个人就是凭空出现，然后与雷尼克斯相爱，结婚，亡故——她在这个世界上近乎隐形。 人们或许会称赞雷尼克斯对妻子的始终如一，但他们甚至不知道雷尼克斯的妻子长得什么样子。 幸好，还是有那么一小撮人认得，而这里汇集的正是这极少数认识的人。作为雷尼克斯的密友，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当然见过他的夫人，而雷尼克斯唯一亲生儿子的妻子和女儿自然也见过她的照片。 “是祖母。”莉丝塔有些忧伤地说。 “爱莲娜，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了。”古斯塔夫也有些唏嘘，“雷尼克斯不提，我们也不会说，知道她的人……也没有很多了。” “很显然，他一生也没有忘记爱莲娜，我们也都知道，不是吗？”查斯汀娜微笑道，“她是个非常好的人。” “莉丝塔，画给我。”古斯塔夫伸出手，莉丝塔将画交给了他，古斯塔夫将画卷翻过来，在背面找了用不显眼的银色细瘦字体写的文字。 【雷尼克斯·霍华德，绘予爱莲娜·怀特。 我不奢望这个世界赐予我更多，因其已赠予了我整个世界。 今后，我便不需再挥舞伊卡洛斯的翅膀。】 “当年他还喜欢搞这样的浪漫。”古斯塔夫给众人看了一眼之后便将画卷还给了莉丝塔，“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 “回去吧。”米莉亚让迷迭香将东西收好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尽目馆。 = 赏目馆内，余归亭如同前两次一样，在赏目馆内发现了通往阁楼的机关。 “余大师好本领。”廉清宜称赞了一句，“要说这暗藏玄机的机括，也是要这样专业的人才能找得出来。” “廉先生，您可是夸了我一路了。”余归亭笑了笑，“按理来说，您跟随雷尼克斯先生许久，也应当见识过不少了。我这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你们俩客套完了的话，咱们不如上去看看？”卡迦博有点受不了这俩人互相吹捧了，伸手抓住了楼梯。 “那就……麻烦小哥帮我们看着点楼下了？”余归亭对月桂叶说，月桂叶点点头应下了，那三个人便都爬上了阁楼。 佣人名单自然也就这样被发现了，不过这里的人并没有菲莉希雅那种看破伪装的能力，拿着信息寥寥的名单也搞不明白这东西为什么会被藏在这里，倒是廉清宜至少还知道一点东西。 “毕竟，这里面老夫也承办了一些工作。” 廉清宜把东西都收集到了两个盒子里面，准备将它们都带回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月桂叶忽然喊了一声：“几位先生！我听到外面有车声！” “哈！我就知道有人不怀好意！”卡迦博竖起了眉毛，立刻从自己略显宽大的衣袍里面摸出了一些零件，迅速组装成了一把手弩，然后身手敏捷地从阁楼上跳了下去。廉清宜刚想开口拦一下就看到人已经跑没影了。 “唉……这卡迦博怎么就这么性急？那凶手既然晚上暗算不了我们，在白天下狠手也是极有可能的啊。”廉清宜焦急地拍了一下巴掌，“余大师，咱们赶紧下去吧，别出了什么问题。” “行。” 余归亭和廉清宜的动作就没卡迦博那么利索了，两个人将找到的东西抬下了梯子，而这个时候卡迦博已经蹲在门口了。月桂叶的脸上很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大概是想劝来着，但也没什么劝的立场。 “月桂叶，帮我们把这两个箱子般后面去。”余归亭吩咐了一句，然后望向卡迦博。 车辆的声音停在了离赏目馆有些远的地方，接着大约一分钟左右都没有别的什么声音。卡迦博也是个老油条了，肯定不会这个时候做什么探头查看的事情，他提着手弩，一只手在怀里摸了几下，摸出了一只小型的手镜，折开了握把往窗户上探了过去。 从镜子反射的影像看，没人在窗外门边的地方站着。 “卡迦博先生？”廉清宜躲在一个角落里问。 “没看到人。”卡迦博皱了一下眉头，“这家伙也挺稳当的，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嘿，当然不是第一次。” “我们还没确认来的人是谁。”余归亭说，“要不先查探一下？” “哼，这个时间敢来这里的肯定不是我们在主馆约定好的那群人啊，就算是主馆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来找我们吧？”卡迦博倒是想得很明白，“这人敢开车过来，就是认定了我们这里没别的增援了。” “老夫也认同，所以卡迦博先生，我们是不是谨慎一点？”廉清宜赶忙说道，“这敌人肯定是个杀人的惯犯，咱们虽然有四个人，也不一定能够应付得了他。不如悄悄从后面溜走了，就算他想追杀，在车里总比在这个屋子里被人堵住了强不是？” “哈！哪那么容易就走了？”卡迦博冷笑一声，“若是我，连车子都给你做了手脚！” “这个诸位倒是不用担心。”月桂叶已经走了回来，“车辆没有被动什么手脚，我刚刚检查过。” 卡迦博瞪了月桂叶一眼，不过没说什么。 “既然有不明身份的人过来，此地大概不宜久留，如果各位先生没有什么需要继续探查的东西，那我们不妨现在就快点离开。我暂时应当有能力保障各位的安全。”月桂叶又说。 “那，赶紧，赶紧。”廉清宜立刻说道，“这里都已经找过了，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余大师，您看……” 余归亭看了廉清宜一眼，点了点头。卡迦博也没办法反对三个人的意见，只能端着手弩蹑手蹑脚地离开了门边，脸上还有些遗憾的样子。 “卡迦博先生，不是老夫多嘴。就算您真的能见到那个人，若是他连雷尼克斯老爷那种人都能杀了，您也未必能暗算得了他。”廉清宜对卡迦博说，“这魔法师的事情还是魔法师自己解决的好。我们这种外行和半桶水啊，就别参与进去了！” “哼！”卡迦博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廉清宜的言语。 而其余离开主馆的队伍也都遭遇了一些古怪的事情。 杰克等前往鹰目馆的人在下午三点多才回来，而且除了杰克和鸢尾以外的所有人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们刚到鹰目馆不久，就发现了一个让人有些恐惧的事——这里居然有人生活过的迹象。 鹰目馆的钥匙是在佣人室挂着的，由于无人使用就一直闲置，是杰克亲手从佣人室里面领出来的。 施里特和德洛丽丝两个心理素质不太好的当场就开始腿软了，圆谷寺空和心宫浅夏倒是还好，两个人一个见识过怪事，另一个对外界不算很敏锐。而杰克一开始是认为这个地方藏了什么人，或者是谁临时歇脚的窝点一类。可经过了一番检查之后连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人应当是在这里正常生活过一段时间。 当杰克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更加异常的事情就发生了——窗外的景物骤然一变，变成了一个冬天的景象。而原本应该在鹰目馆附近的海滩也不见了，变成了嶙峋怪石与砂砾组成的浅滩。 用杰克的话说，就是他们仿佛穿越了时空，除了自己身处的鹰目馆，其余八目岛的一切都被送回了过去的某个时间。这下就算是圆谷寺空和心宫浅夏也有点不太受得了了，幸亏鸢尾还能帮忙，她和杰克两个人找出了鹰目馆的隐藏房间……一座不存在于现实的鹰目馆，但在那个时间多出来，并与鹰目馆相连的地窖。 说是地窖，其实也很难完全这么认为。虽然这里摆放了很多旧木桶之类的东西，但是也有一些桌椅，甚至有一张单人的木床。各处都还算洁净，像是经常清理的样子，没有一些地窖会有的灰尘或者发霉的味道。在经过了一番寻找之后，杰克在木桶旁边的一个箱子里面找到了一本日记，从扉页的签名来看，日记的主人是爱莲娜·怀特。 “这大概是那里唯一有意义的东西了，过了下午两点之后，一切就恢复了原状，我们又在鹰目馆里面找了找，再也找不到通往地窖的路了，也没有别的发现。只能确定那里住过人，而且就是最近一个月之内。”杰克将那本日记拿了出来。 “你们没有试试在那个地窖里留着？”早乙女亚里沙说。 “不管是留在那个时间回不来，还是被丢到现在埋进土里，我都不觉得是个好主意。”杰克瞪了早乙女一眼，“我是个冒险家，不是个找死大师。” “这件事我们明天可以再去一次，验证几个问题，第一是现在的时间点那里有没有地窖的残留，第二是里面切换时间的要点是否是说出有人居住，第三是里面切换时间时外面是什么情况，第四是看看被切换的时间是否会和我们现在一样过了一天。”莉丝塔说。 “行，明天我继续跟你们一起。” “母亲可以先不过去了，没有必要，我们身上的麻烦已经很多了。古斯塔夫爷爷……” “免了，你也就是有事找我才叫我爷爷。”古斯塔夫摆了摆手。 “古斯塔夫先生，可能还得麻烦您陪同一下。今天的经过之后，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经验还是缺乏了一些，需要您这样的魔法师指教。” “也好，我今晚多准备些。你们可别忘了那个使魔的要求，痕迹虽然没规定时间，可时间越长，遭受不测的可能就越高。”古斯塔夫叮嘱了一句。 然后，四点多种，苏泊比亚等人回来的时候情况就更怪异了。 其余几个人说苏泊比亚被上身了。 而苏泊比亚很镇静，他说自己看到菲莉希雅了。 最开始只是苏泊比亚开始收拾菲莉希雅的遗物，而收拾着的过程中，苏泊比亚就开始情绪低落了起来，到将菲莉希雅柜子里的几件衣服放回箱子的时候，居然开始痛哭了起来。 说实话，久住平真、奥兰多这样的都不太信豪门之中能有多少真情在，更何况两个人还没结婚。倒是神崎贵也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去劝慰了苏泊比亚几句，另外两个人就去找寻线索去了。 奥兰多这个战场上走过一圈的人找起东西来也颇为敏锐，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发现了凌目馆的隐藏所在，是在馆内的浴室内，隐藏在浴缸的下方。 这个诡异的位置也亏了奥兰多检查得仔细。而浴缸的下方并没有太大的空间，就像是尽目馆一样，只是挖出了一个大小合适的空洞，将东西放了进去。 “是这个。”奥兰多将一个布包裹扔到了桌子上，“苏泊比亚一看到这个，就忽然像是着了魔一样跟我说，他看到菲莉希雅，他听到菲莉希雅在和他交谈。” “真的吗？抱歉……我没有印象了。”苏泊比亚道歉，“我当时感觉有些晕，仿佛有点印象，但现在没有很具体的记忆。” “是什么……” “别打开！” 翟景秋刚想打开包裹，就被奥兰多喝止住了。他将手按在包裹上，说道：“我不是说了吗？苏泊比亚看到这个就会被鬼上身。” “在这里也有用？”翟景秋赶紧收回手。 “不光看到，现在就算听到都会有问题，让他回避下吧，而且我们也不能确定这东西是不是只针对他，还是针对有某些特质的人的，最好少点人看。一个苏泊比亚我还拦得住，要是一群人开始发病我可对付不了。”奥兰多说道。 苏泊比亚也很识趣，走上楼去了，茉莉跟上去照顾了，剩下的人由莉丝塔等几个魔法师站近了一点，防止别的什么意外发生。 奥兰多慢慢揭开了布，莉丝塔立刻看出来，里面放了一面镜子和一些珠宝。 53 八目岛旧闻 镜中妆奁。 在用来包裹的布上，有银色的线绣出来的名称。 不过刚刚掀开一角，古斯塔夫就立刻将布又塞了回去，紧接着便转身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众人。莉丝塔和查斯汀娜也是差不多的反应，众人立刻紧张地散开了一点，等候了片刻之后，古斯塔夫便低声对莉丝塔说：“这有可能也存在陷阱。” “但不处理的问题更大。”莉丝塔说。 “还是将人都清理出去吧，免得再生出别的问题来。”查斯汀娜说。 三人意见统一后，莉丝塔便向众人微微躬身：“母亲，请带着韩律师、薰衣草、余大师和施里特先生这几位暂时离开。” “好。”米莉亚也不多问，“那么这里就由你暂时掌管。” 被点到名字的几个同样没有多话，看奥兰多戒备苏泊比亚那个样子就知道情况多半不怎么好，他们可不愿意也来一回白日见鬼。 等到这些人都上楼了，古斯塔夫才将那个包裹打开。 里面放着一面镜子，是古铜镜，看不到一点锈迹，镜面照人依然清晰，然后便是一串黄金项链，一对珍珠耳坠，一枚蓝宝石头冠和两枚翡翠戒指。这么一套首饰实际上的价值也不会很贵，至少对于在场的大部分人来说，就是普通人家会购买的一些珠宝首饰而已。 但如果雷尼克斯特意找了块布绣上了名字给包裹起来，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莉丝塔很谨慎地伸手触碰了一下那面镜子，然后才将它小心地举了起来。 当她将镜子平举到面前的时候，镜中的莉丝塔便闭上了眼睛，两行血泪从眼角流出，张开了嘴。 一个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你愿意将他赠送予我吗？】 “不。”莉丝塔迅速回答了一句，然后将镜子倒扣在了布上。过了几秒钟后，才抬头向古斯塔夫看了一眼。 “怎么样？”古斯塔夫问。 “是个邪物。” 利用魔法制作道具，也是会弄出一些连制作者自己都想不到的东西的。往好一些说就是魔法失控，这样的东西对于魔法师们来讲就是邪物。对于资深魔法师来讲，邪物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可处理起来不太容易。 尤其是八目岛现在这个状态，走在路上都怕触碰到某些魔法起源引来几个使魔，那处理起来就更要瞻前顾后了。 “那么先考虑别的问题吧。”莉丝塔又拿起项链，说道，“为什么祖父会将这个邪物藏匿起来，若是这个东西是后来形成的，它原本属于谁。” “那么我们这里有个现成的人选来问一问。”古斯塔夫伸手一指，“埃舍尔管家，跟随了雷尼克斯家许久，这里的多数疑问，他应该都可以回答。” 埃舍尔被点到也不怎么慌张，他看了看镜子与首饰，思索片刻后说：“若是我记忆不错……它们原本应当是夫人的所有物。” “啊，这也正常。”翟景秋说，“各位找到的东西，多数都和霍华德家族那位已经逝去的夫人有关吧？看起来雷尼克斯先生藏匿的东西多半都和这位夫人有关。” “等下。”杰克赶紧说，“日记和画也就罢了，那个奇怪的胶球和那些佣人资料又有什么关系啊？” 古斯塔夫轻笑了一声：“我们不知道雷尼克斯搜集魔法起源残留物的目的是什么，或许也是与爱莲娜有些关系。至于那个佣人的名册，看起来似乎有点问题，可能需要多检查一下了，等到里面真实的东西显露出来，怕是也会和爱莲娜有些关系。” “埃舍尔伯伯，您对祖母有什么印象吗？”莉丝塔问。 “夫人……与这座岛，关系匪浅。”埃舍尔略显怀念地说了起来。 自从在年轻的时候就追随雷尼克斯，埃舍尔固然从未担任过霍华德财团任何一家公司的高管，却几乎是除了雷尼克斯以外最了解这个财团与这个家庭的人。 八目岛还不是雷尼克斯的财产时，这里曾经成为过圈子里的焦点。那个时候，一位以预言与占卜出名的魔法师计算出了这个位置，并宣称“你我所敬畏的存在将在此投入一瞥”。 然而当时存在这么个问题——八目岛处于战争中。 即便是当时已经稍具雏形的霍华德财团，也最多是在背后做一些军火生意趁机捞上一笔，根本不敢直接闯入这片战火当中。国家之间的对抗在八目岛附近打响，而当时的八目岛也属于海上的一个战略要地，最少三个国家的军队都在盯着，哪个个人势力敢在这个时候登岛那真就是活够了。 于是乎，一贯仗着自身超乎常人能力的大部分魔法师遇到了一个根本没想过的问题：想要机遇，需要顶着大口径舰炮、躲过二十四小时无人机巡逻与卫星雷达等各种侦查手段的不间断扫描、以及很可能得罪三个军事力量不弱的大国…… 只有少数选择成为军事顾问这一类的魔法师才有可能上岛，然而这样的魔法师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岛屿的争夺是多国之间的拉扯，完全无法保证需要登岛的日子岛屿在哪一方的控制之下。 这个时候，爱莲娜·怀特出现了。 起初是没人在意这个人的，因为只要是战争期间，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做呼吁和平之类的，爱莲娜也不过是其中一员而已。可是当雷尼克斯忽然开始支持起她来，那一切就又不一样了。 非魔法的人不是特别在乎这个问题，因为雷尼克斯倒卖出去的军火一点也没少；魔法界的人则有些好奇，因为当时还属于崭露头角的雷尼克斯已经有了点魔法师们孤傲的特点，他们都认为雷尼克斯是为了上岛而准备利用一下这个机会。 在埃舍尔讲到这一部分的时候，莉丝塔已经想到当时的雷尼克斯在打什么主意了。 果不其然，雷尼克斯通过这么一个传言吸引了不少魔法界的人物。毕竟魔法起源这么多，就算多去几个魔法师也没什么竞争。他们孤傲也是针对圈外人，魔法师内部依然是个需要谈人情往来的圈子。既然雷尼克斯现实社会有钱有能力，为什么不借个便利呢？ 而雷尼克斯……根据埃舍尔说，当时本来没有本事真的把这种“和平宣称”进行下去来着，在他借着这个方法吸引了大量魔法师加入自己阵营之后，反而拥有了这样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即便是暂时的结盟，那也足以让人无法忽视了。毕竟这群魔法师虽然不是游戏影视当中各种魔法信守拈来的法师，却一个个都是真正意义上暗杀能力点满的刺客。 通过明暗两方的交涉，靠着这种借来的势，雷尼克斯还真在预言之日到来之前，协助爱莲娜定下了一段暂时的休战谈判期。然而爱莲娜本人并没有揽下这个荣誉，而是将它转移给了一个第三方的国际组织。雷尼克斯则获得了在那个日子登岛的机会。 那群魔法师也和雷尼克斯一同登上了八目岛，雷尼克斯与他们也谈了交换条件，很简单，在离开八目岛之前，各自制作一件永久性的魔法道具给他即可。 在那之后的事情，对那段历史有些了解的人也都知道。 明面上，那次和平谈判并没有衍生出什么结果，战争在短暂的休战期之后继续了下去，直到别的因素分出了战争的胜负。而这中间的一次小插曲在很多人的眼中自然也算不上什么了，顶多和历史上无数次失败的谈判一起被扫进了历史文献之内。在魔法师的圈子里，爱莲娜·怀特基本上就是个被雷尼克斯利用的傀儡，他们不怎么关心，各自拿到了想要的好处，达成交易后便散去了。而这个联盟的解散也让其威胁性基本消除——一两个魔法师的话，国家力量还是不惧怕的。 事情被解决的很完美，除了雷尼克斯真的与爱莲娜结婚了。 听到这里，莉丝塔忽然说：“听起来，祖母也是一名魔法师？” “虽然夫人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展示过任何魔法，不过这一点事情我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埃舍尔微笑了一下，“我很确定，爱莲娜夫人是一位魔法师。” “通过什么？”古斯塔夫问。 “夫人对我们使用的任何魔法，都认为是理所当然，而这八目岛上建设时最初的一批大师，有三分之一都是夫人引荐过来的。如果不是魔法师，又如何如此熟悉这个圈子？”埃舍尔说，“只可惜，夫人……去得早。” “好吧，继续你刚才的故事。”莉丝塔说。 接下来的故事其实就很普通了。 雷尼克斯和爱莲娜的婚姻没有引来多少注目，他很巧妙地回避到了多方的视线，而爱莲娜也没有引来很多关注。在这之后，霍华德财团一路发展，在资金足够的时候，雷尼克斯买下了八目岛，并开始了对这里的改造。那时候战争已经结束，八目岛失去了其战略价值之后也只是一座荒岛而已，加上雷尼克斯并不是真的要领土权，一切都顺利得仿佛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埃舍尔对这个过程几乎是全程见证的，他当时没有感觉有多么惊险，一系列的动作对于雷尼克斯仿佛理所当然。而爱莲娜……他其实也不是非常了解。爱莲娜待人温和，谈吐优雅，然而回忆起这个人来的时候，埃舍尔只能记得这是个很不错的人，却并不能讲出特别令人惊艳的地方来，仿佛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大家都以为，雷尼克斯·霍华德的夫人一定是个令人惊叹的女子，但爱莲娜并没有给任何人这种感觉。”古斯塔夫也说，“无论是她参与的那次事件，还是后来与人的相处，她给人的所有印象都不错，也都是平平无奇……啊，现在提起来，我们倒是可以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是不太对，这里的众多听众也是这么认为的。 倒不是什么偏见之类的问题，而是爱莲娜这个存在感未免过于稀薄了，而且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根本没人能搞清楚——雷尼克斯为什么如此爱她？ 抛开什么身份地位的问题，在场的人大多都是社会上见多识广的人物，知道爱情的诞生至少也是双方有一定的共同性或者互补才会有的，雷尼克斯和爱莲娜从认识到结婚的时间并不长，那就更加说明有什么共同特点让双方——至少是雷尼克斯这一方对对方有着深切的欣赏，才能转化为众人眼前这些证据所证明的爱意。既然如此，爱莲娜就必定不是一个寻常的好人，而是某种和雷尼克斯一样能够将自己从一些大事里面轻松摘出去的人。 “我们对她基本一无所知。”古斯塔夫说。 查斯汀娜、廉清宜等与雷尼克斯认识许久的人也都点了点头。可惜莱恩伍德已经死了，否则他对自己的母亲或许还会有些印象。 “在我们检查这些东西之前，我最后问一遍诸位。”莉丝塔说道，“有谁觉得自己和我的祖母、祖父可能存在联系，那就快点说明。如果之后我们查到任何线索，到时候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话音刚落，有人便举起了手。 莉丝塔见到举手的人也微微愣了一下：“迷迭香？你想说什么？” “或许是我的多虑，大小姐。”迷迭香微微一躬身，“毕竟爱莲娜夫人已经与雷尼克斯老爷结婚，理应不牵涉到我的问题，况且这个姓氏也属于常见……我的本名，是蕾蒂西亚·怀特。” “……你先跟我过来一下。”莉丝塔想了想立刻说。 她戴着迷迭香走进了一个无人的房间，单独问了一下迷迭香的情况。 事实上，佣人们的来历大多都是清楚的，父母亲族的背景调查也都做过，问题在于，知道这些的人是雷尼克斯，其余人并不完全经手。 这么以来，反倒可能变成有问题的了。 “祖父在家宴上提到的，我的父亲他们可能遇到的危险来源，你是否有什么消息？”莉丝塔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我个人来说，对诸位并无怨恨的理由。对其他人，我无法确定。” “那我有些奇怪。”莉丝塔盯着迷迭香，“你很年轻，你的这个性格又是怎么养成的？” 迷迭香——或者说大部分佣人都有这个情况。 他们的魔法能力来自于八目岛的赋予，他们的背景也应该对于这种魔法、超能力、杀人一无所知。在如今的状况下，佣人们能够维持淡定继续他们的服务已经很让人惊讶了，而迷迭香看起来并没有受到昨日被种下的种子影响多少，这样的精神与心态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还是说雷尼克斯真的选了一群心态超强的人来当佣人？ “大小姐也处变不惊。” “家学渊源和临时获得力量的差别不需要我和你再分析吧？迷迭香？蕾蒂西亚？”莉丝塔严肃地说，“我如何再信任你们这些佣人？在连埃舍尔叔叔那样的人都被标记了嫌疑的状况下？” 54 检验结果 迷迭香并不慌张。 “大小姐，我们是雷尼克斯老爷聘请的佣人。”她说，“表面上看来，八目岛的佣人每年都会更替，可您是一名魔法师，应当清楚这里面有别的奥妙。” 莉丝塔轻轻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祖父在佣人方面一定设置了继承相关的仪式。” “既然如此，我现在的状态您也应该了解。您不该把我当成是一个仅仅来到这里几个月的佣人，在某些方面，我们都相当于在岛上服务了数十年。”迷迭香说，“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会更加专注于另外一个问题。明明可以如同埃舍尔管家那样聘用一些可以长久服务于这个家族的佣人，为何老爷却要每年换一批仆人来八目岛呢？” “告诉我，你没有继承的是什么。”莉丝塔问。 “我们个人的性格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最多是成熟了一些。我们从正式成为仆人那一天起，有些东西一夜之间就想明白了。我们的经历也没有受到更加漫长的经历覆盖，只是会对服务的事项无师自通。除此之外，我们的习惯如果与服务无关也没有什么改变。”迷迭香说。 “好……我先相信你。”莉丝塔说，“先出去，我们现在需要稳住，不能混乱。” 而迷迭香提出的这个问题的确也是需要解答的疑惑之一。毕竟有埃舍尔这个例子在，多培养一些忠心的佣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雷尼克斯肯定是有这个本事的。 回到大厅的时候，镜中妆奁已经被收好了，米莉亚等人也被重新请了回来。莉丝塔等人准备继续深入检查一下发现的各个东西，而她也顺势将迷迭香提出来的那个问题说了，让众人调查的时候多留意一下。 相比之下，在主馆的人倒是都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莉丝塔主要负责查的就是那个“光与我的银河”和佣人名册。古斯塔夫、查斯汀娜等人跟爱莲娜更加熟悉，就先去调查那些东西的来历了。虽然岛屿被封闭了起来，可对于魔法师来说，很多东西都是手边现成的，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这种人自然不例外。米莉亚等也没有闲着，带着人就开始翻找主馆的藏书，看看还能不能有更多的发现。 相比于前两轮来说，这一次的进度已经是飞快提速了，陆凝倒是乐得清闲，她只要跟随着莉丝塔的视角，思考自己想知道的一些问题就可以了。至于其他人……她不清楚别的游客准备怎么做。 今天晚上，还会不会死人呢？ 莉丝塔对“光与我的银河”的检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外面的胶皮只是用来收容的东西，和那个箱子的性质差不了太多，只有里面的那些细沙是主体。它直接关联到“轮回”这个魔法起源，是极佳的施法材料，甚至不必担心它引动某些使魔，因为这东西似乎是经过了雷尼克斯正规交易得来的。 至于佣人名册，莉丝塔同样发现了上面伪造的痕迹，使用混沌以太可以模拟出鉴定所需的仪式，名册内隐藏的信息也被莉丝塔重新抄录了出来。 “这……” 莉丝塔刚一开口，忽然又停住了，导致陆凝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不久，有人敲响了房门，莉丝塔开门一看，是薰衣草，他向莉丝塔微微一躬身：“大小姐，古斯塔夫先生让我过来，说有些发现，要和您商量一下。” “知道了。”莉丝塔拿起抄录好的东西，随手塞进了怀中那个“绝望速递”信封内。 = 游客圆谷寺空心里是有一些焦急的。 他觉得自己某些决定做得有些心急了，或许是急着和心宫浅夏一同通过这个场景，他便早早结束了与渡边渊子的合作。毕竟在他看来，上一轮的发展基本上已经揭露了大部分的隐秘，谁知第三轮竟然又出来了一大堆新的信息，而现在就没有人能够与他合作了。 他和渡边渊子一同经历过场景，或许别的人不知道，可他相当清楚渡边渊子的性子。这个人是相当喜欢与人为善的，只要没有过于明显的劣迹，她乐意与每一个人结盟，哪怕是对抗场景也一样。然而，渡边渊子一旦停止了结盟之后，她就会结算清楚一切盟友之间的关系，再也不会顾念什么情谊——那个场景里面有人以为可以玩阴阳盟友的算计，结果死得悄无声息，圆谷寺空甚至不太确定是不是渡边渊子下的手。 可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有些晚了。 他扮演的是廉清宜，在表面上基本没有人会怀疑他是游客，可是现在似乎不是这种问题了，而是……从第一天的情况来看，可能游客之间已经形成了某种大型同盟。 是什么时候？ 走在花园当中，他装作不受重视的外人，实际上却也差不了太多。尹阿宋还在花园里面摆弄花草，即使是雨天也不受影响。 “……心宫。”圆谷寺空站在一盆花前，低声说道，“情况有些不太对。” “不要着急。”尹阿宋讷讷地说，“你现在关心则乱。” “从莉丝塔上岛，我就知道情况不太对了。渡边渊子正在人群当中，她随时可以动手，随时能要了我们的命！” “是的，所以我们可能会死吗？我以为我们早已知晓这一点。” “我知道，我不担心别的……我只是拿不准渡边渊子的想法。好吧，我承认，我又开始了。”圆谷寺空按了按太阳穴，他经常陷入紧张状态，而后又自我开解。现在也正是这样的状况。 “现在渡边渊子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兴致专门针对我。”圆谷寺空深呼吸了一下，“我们是正当结束的合作关系，我也没有怎么得罪她。现在我们得想办法拿到遗产是最要紧的，我得先把你送走，之后的再考虑。” “好。” 圆谷寺空和心宫浅夏说过了一番之后，感觉自己好多了，便拿了一盆花，转身返回了主馆。 这个时候，也正好是古斯塔夫喊莉丝塔去看结果的时间。 古斯塔夫研究的是爱莲娜的画作和那副名为镜中妆奁的首饰。对于这位善于诅咒的大师来说也是专业对口的。 “莉丝塔，你来看看。”古斯塔夫征用的房间已经用银粉笔画出了大量线条，在遮挡住了光线的房间内闪烁着光辉。镜中妆奁被放在了线条最为密集的一张毯子上，现在正在缓慢闪烁着光泽，宛如正在呼吸一般。 “活的？”莉丝塔见状微微皱眉。 “没错，这个邪物有自己的生命力。”古斯塔夫说，“一般来说，拥有生命力的道具都是依靠魔法师的注入，而一些邪物的注入方式可能是血祭之类的比较残暴的方式。然而这个邪物却不是这样。” 赋予生命只能通过消耗别的生命，没有取巧的方法，古斯塔夫这么说，大概是一些非常特殊的法门？ 莉丝塔摆出了晚辈的姿态听着。 “莉丝塔，你有没有听说过生命保存术？现实世界中也有很多科学家在研究类似的命题。”古斯塔夫说。 “是的，冷冻保存法之类的方式。我并没有听说魔法师内也有人在研究这一类东西？” “这样的话，我就大致讲述一下吧。”古斯塔夫指了指桌上，“正好，这里运用了现在已知的三种理论。” “竟然还有这么多吗？” “人类对于永生的追逐与渴望，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或许就理解了。” 古斯塔夫首先拿起了镜子。 “第一种，以保存灵魂作为基础，选择恰当的载体，模拟‘器灵’一类的存在方式。这个实验算不上成功，因为事实上并没有器灵这样的东西，都是一些传说故事罢了。魔法当中，灵魂虽然可以进行转移保存，可如何保持灵魂的完整性以及记忆的复制这两个课题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碍，一旦出现了灵魂撕裂这样的问题，那结果和血祭也没有什么差别了。雷尼克斯显然做过实验，他剥离的灵魂完整性很不错，可惜，他好像没能找出为灵魂恢复记忆的好办法。” 莉丝塔没有问里面的灵魂是谁这种问题，雷尼克斯既然做这种实验了，肯定会有人在实验中牺牲。 “第二种……”古斯塔夫点了点项链，“命匣这样的构思给了一些魔法师启发。他们可以接受身躯的腐朽，也能够忍受心灵的破败，以此来寻求永远。生命的老去与身体的老去是相互联系的，而魔法师如果能够切断这个关联，将自己的生命嫁接到一件永恒的事物上，那么是否也能够达成目的呢？这个课题同样有很多魔法师在尝试，第一个难点在于，如何分离生命与自身躯体的关联性，第二则是如何将自身的生命完全寄托在某件事物之上。第一个难点已经被攻克了，而第二个的问题在于，魔法师们很难找到一件堪称是永恒的事物，而生命在转移了之后就不能再转移第二次。” “这个项链里面已经被转移了生命？” “是的。”古斯塔夫点了点头，“我不准备猜测他的身份，我认为古斯塔夫不会拿无辜人的性命做实验……可生命也不应这样去判断价值。” “先不谈这个问题，第三个呢？” “头冠。”古斯塔夫将那个头冠举起，“还有一部分魔法师认为，自己的记忆、知识与习惯即是自己最重要的部分，只要能够将这些组成自我的核心记录下来，进行完美的复刻，就能够实现复活。啊，当然，也有个别的称谓来称呼这种行为，就是夺舍。这个课题相比于前两个倒是更加简单，只不过有相当一部分魔法师不认为这算是永恒的一种方式，将其摒弃了而已。而这个头冠之内，就储存着雷尼克斯复原的一个‘人’。” “是祖母吗？” “在它正式进行复写之前，我无法判断。”古斯塔夫摇了摇头，“这几个东西都是雷尼克斯用来做以上三类实验的时候产生的作品，我认为大概率是他想要唤回爱莲娜。不过……显然这个计划没有成功，他就将东西都藏匿了起来。” “又或者，现在这个计划依然在执行，只是换了更加隐蔽的方式？”莉丝塔猜测。 “那就得看你和你的祖父谁更加高明了。”古斯塔夫说着，又将画卷从房间的墙壁上取下。 “画有什么问题吗？” “画没有问题，似乎只是用来收藏的。上面唯一的魔法是一种帮助它保存的魔法，它依靠这座岛屿的魔力储备运转。” 莉丝塔点了点头。 另一间屋子里面，查斯汀娜研究的是那本日记。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时空变化和这本日记的关系不大，不过日记的确是被存放在一个特异的时空之内的，上面还留着这种异样的魔法残留。而那片时空并不是一段实际历史，而是被捏造出来的。 日记里面是爱莲娜记载的一些琐碎的日常，几乎没有太有意义的信息。而像是她和雷尼克斯结婚、来恩伍德降生之类的时间其实在座的人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 时间短暂，查斯汀娜也没能将日记整体都读完，她只能说这本日记的阅读感觉非常怪异，用她的话讲，就像是一个刚刚离开校园的年轻人，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感到好奇，都想要记录下来的那种。 可是爱莲娜并不是这样一个人。至少在雷尼克斯和查斯汀娜与她少数见过面的回忆当中，她是个优雅、沉稳而温和的人，无论谈到什么话题都能够说上一两句，至少也能称得上是个见闻广博。 这样的人，偶尔有兴致去记述一下身边一点草木变化，或者一些生活琐事还正常，每一天都孜孜不倦地写这些东西就明显不对劲了。 查斯汀娜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米莉亚和莉丝塔，她越发觉得自己曾经对爱莲娜的认知产生了严重的偏差。 莉丝塔与母亲商量了之后也很快就作出了决定，明天一定要去鹰目馆再探一下具体情况。 55 鹰目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今天固然冒了些险，却也取得了不错的进展。按照这个步调下去，估计很快就能查明雷尼克斯的遗产，并快点将岛上的事情结束。 可当清晨到来的时候，众人才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翟景秋、卡迦博、奥兰多三个人的遗体被悬挂在大厅中，呈一个正三角形。吊死的死状倒是不需要多加描绘，只是看着这三具尸体，昨天产生的那股胜利感已经消失，恐惧感卷土重来。 “怎么回事？” 在所有人都来到大厅之后，杰克开口问道。 这意味着此前的防备手段并不能阻止凶手杀人。 “魔法没有反应。”古斯塔夫微微摇头，“这不是使用魔法做到的杀人。” “是超能力。”莉丝塔说。 众人将三具尸体放了下来。无论是翟景秋的能力还是卡迦博的弩都没能保护得了他们。凶手这一次没有在尸体上动什么手脚，因此也可以正常进行验尸。 陆凝和渡边渊子开始检查遗体，莉丝塔让两人顺便卷起遗体的袖子，然后抽出了怀里的“绝望速递”。 这个道具大部分能力都在于收纳和记录这两方面，完全没有进攻能力。雷尼克斯会将这个东西交给她，大概意思也是更加期盼她揭开真相而不是暴力破解一切。而针对超能力的手段也正是这个道具的再利用。 三具遗体的手臂上各有一个纹章，它们直接关联着绝望速递，是一个能够以死亡为诱发契机的手段。它能够如同迪米特里那个装置一样进行记录，也能够反击一些不太致命的魔法，可惜超能力这种东西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反击。 “……涂改的痕迹。”莉丝塔拿出了里面的信纸，扫了一眼。这一次的痕迹不像是之前被影响了，而是一段记录被凌乱的线条直接划去，然后生成了一段新的，新的部分与原本存在的部分并不能完全连接起来，就像是上一秒这三个人还睡觉，下一秒就全都吊在了大厅一样。 “有人摆弄了时间。”莉丝塔说，“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谁有这种超能力……不过，看起来我们今天必须走一趟那个和时间有关的地方了。” “死的人就不查了吗？” “时间类的超能力能够对抗记录魔法。”莉丝塔说，“而且这是能够覆盖事实的超能力，就算是我用魔法来复原也办不到，二者之间的不互通就是这么难对付。要对付时间，必须获得另一个时间——当然，这三位身上的伤痕也依然有意义，麻烦各位继续查验。魔法师负责魔法的，而这边由母亲来带领各位负责超能力的部分。” “好。”米莉亚点点头，“请各位不要惊慌，凶手固然在向我们挑衅，而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无法做。他们的行凶会暴露他们越来越多的东西，现在……陆医生，渡边女士，请二位帮我一下。莉丝塔，你那边需要谁？” “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二位会和我一同，此外，我认为埃舍尔伯伯，以及昨天发现问题的杰克先生也和我一同前去比较好。” “好，不需要再多几个人了吗？” “不需要了，而且各位今天查探的时候，如果遇到任何不对的情况，请务必忽略掉，以免招惹到新的使魔。”莉丝塔快速安排道，“现在我们正在争夺的就是时间，每一天都需要充分利用。” 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之后，一行人便驾车前往了鹰目馆。 作为八目岛上唯一一座无人居住的别馆，这里只有佣人们日常打扫，当然，哪怕只是这种程度的打扫，要住上一个人也是足够了。 管家埃舍尔却表示，他从来不知道这里有人居住，仅仅是日常会安排一个人来打扫一下而已。这座别馆内虽然设施齐全，却也不会存储粮食之类的东西，更不会添置一些个人需要的家具，就算是居住也有很多不便的地方。 “佣人们打扫的时候，就没有发现一些生活的痕迹吗？”古斯塔夫问。 “没有这样的报告。不知道杰克先生发现的生活痕迹都是什么？”埃舍尔问。 “一些很不起眼的迹象。举例来说，床单上会留下一些气息，墙壁和桌子上会有摩擦或者刮痕，这些都不是打扫的时候会留下的痕迹，而是人长期居住的时候不留神会留下的踪迹。如果一开始就认为这里没人住的话，倒是很容易忽视这一点，毕竟佣人们一年一换，如果是长年积累下来的痕迹也不会意识得到。”杰克说道。 “佣人们确实不会仔细到这种地步。”埃舍尔微微点头。 “这并不是你们的问题。问题在于，能住在这里的是谁？”莉丝塔皱着眉说，“首先我确认一下，我父亲他们居住的别馆从来都是固定的，没错吧？” “少爷小姐们从小就有自己的偏好，这别馆也是从未换过的。”埃舍尔说。 “那么，鹰目馆长期无人居住，是预备给谁的？” “鹰目馆……并非长期无人居住。”埃舍尔说。 莉丝塔微微挑眉。 “来者是客，老爷也并没有要求客人一定要居住在主馆之内。曾经也有几次，客人喜欢海边的风景，选择了鹰目馆居住。更久之前，老爷年富力强，尚未收养诸多少爷小姐之时，会与夫人一同前往各个别馆休闲消遣，鹰目馆也是常来的。” “上次鹰目馆有客人来是什么时候？”莉丝塔追问。 “三年之前，那一次有一对夫妇对鹰目馆的位置非常欣赏，老爷就让他们住在那里了。” “是谁？”古斯塔夫问。 “您知道的，斯坦利夫妇。” “茉莉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莉丝塔忽然问。 “稍微有一点血缘，不过也无法攀上太多关系。倒不如说，斯坦利先生能够认识老爷，也是亏了茉莉是老爷资助的人。”埃舍尔说到这里，少有地显露出了一丝不屑，“茉莉是个好姑娘，可斯坦利夫妇未免过于利用她了。” “您不喜欢那两个人。” “谈不上，他们挥霍着上一辈留下的财产，既没有扩展事业的能力，也不能守得住家业，更教育不好子女。他们的下一代，恐怕更为困难。” “那就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了，斯坦利夫妇依然安全离岛了，对吗？” “是的，此前不曾出现过这种问题。” 询问过了埃舍尔，车也停在了鹰目馆附近。 “杰克先生，这次就不要进去了，您和查斯汀娜女士一同留在之类，从外面观察鹰目馆的状况。”莉丝塔说。 “好。”杰克也不太想进入那么诡异的地方。 “埃舍尔伯伯，您准备好魔法。” “知道。”埃舍尔将三张纸条夹在了指缝里面，“随时准备为您服务。” “那就进去。” 莉丝塔用钥匙打开了鹰目馆的门，一股气息随着门的打开扑面而来，如果仔细闻一闻的话，倒是符合杰克所说，有一丝有人生活过的气味在里面。 她先是在里面走了一圈，然后和昨天一样探查周围可能存在的隐藏空间，而鹰目馆表面上也确实没设计。在和古斯塔夫、埃舍尔核对确认之后，莉丝塔便开始试验杰克昨天误入另一个时空的关键。 这其实就是拿着一个结果硬测，因为设计这个时空变化的人肯定是雷尼克斯，他没有留下任何可以通过魔法追索的痕迹，仅仅将开关设计得简单了一些。 并不需要看出这里有人居住，莉丝塔反复测试之后，发现这是一个比较简易的魔文触发法术，关键在于“曾经”、“生活”、“隐蔽”和“记录”，需要来人以比较明确的目的寻求这些要素，并口述出这样的意愿来，才会触发。 窗外的景象变化，莉丝塔微微一笑，雷尼克斯并没有在这个环节上难为人。 古斯塔夫见到了这番变化，口中也啧啧称奇，正如此前查斯汀娜的检定结果所显示的一样，这片时空属于被捏造出来的，原本不存在的东西。 这个魔法并不是特别高深的法术，与“袖里乾坤”、“储物袋”之类的概念类似，是贮藏以太的一种应用，困难的是自身的魔法类型未必合适，需要大量收集各式各样的别的以太以满足一个完整时空的需求，这片时空几乎是由魔法搭建出来的骨架，之后再填充一些现实的东西，从而形成的空间。 “我们进入了另外一座鹰目馆。”莉丝塔通过模拟鉴定的方式对周围的东西检查了一下，很快就作出了判断，“没有人居住的时候，这里所维持的摆设方式一直是相同的，而这个时空当中的鹰目馆也是一样的摆设方式，这就让居住在馆内的人意识不到这个问题，以为是除了鹰目馆内，外面的时空发生了变化。” 实际上是全部改变了，这座鹰目馆是后来才建造起来的，只是与真实时空的一模一样。外面巨大的变化才会让人忽略馆内微小的不同。 “那么一个疑问解决了。”古斯塔夫抹了抹下巴，“接下来是别的问题，咱们应该可以出去了吧？” “是的，先去外面。” 捏造时空虽然不是一个太难的魔法，却也受限于能够收集的资源。它就像是拍摄电影时候的布景，只能在一个小范围内做到细致，而脱离了这个范围的话，就都只是用来营造环境的布景板了。既然雷尼克斯用尽了心思将鹰目馆盖得一模一样，那外面他还能留下多少空间？ 走到外面，陆凝通过莉丝塔的视觉，便能够看到一些细微的失真。 海洋，只有靠近浅滩的地方有波浪的起伏，而往远处看去就是一片蓝，仿佛是被降低了画质一样。往山上去的公路在绕进一片树林之后也消失不见。莉丝塔举起手，大拇指点在了食指的第二个关节上，然而岛屿没有再产生任何回应。 “主馆和另外七座别馆也并不存在。”莉丝塔说。 “植物可以任由它们自然生长，建筑可不会自己长出来。雷尼克斯大概不会在这个捏造的时空里面也复刻一座八目岛。”古斯塔夫说，“还好，这让我们知道这个看上去无所不能的家伙其实能力也还有限。” “老爷不会将时间和金钱浪费在无用的地方。”埃舍尔恭谨地说，“就连这个工程，我也不曾知晓。老爷是瞒着所有人偷偷完成的……” “鹰目馆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莉丝塔问。 “除了我刚刚讲过的以外，就没有了。”埃舍尔摇了摇头，“若不是见到这座别馆，我也不认为这里能有什么特别之处。老爷对它和对其余七座别馆的态度是差不多的。” 莉丝塔又看了一眼这里的太阳，那东西也只是个魔法形成的虚拟产物，给一座岛上的植物提供光和热倒是也够了。何况这里被设置在了冬天。 接着，三个人就去了杰克等人发现的地窖。 谁知道，刚刚走下楼梯，莉丝塔就听到了一丝声响。 “什么人！” 在莉丝塔发出呼喝的同时，埃舍尔已经甩出了手里的纸片，三张纸片在空中快速延展，形成了三扇门，一扇堵住了身后的出口，两扇则追进了地窖之内。 “我没有抓住那个人！这里不安全，大小姐……”埃舍尔急忙说道。 “进去！我倒要看看在这里的是谁！”莉丝塔三两步跳下了楼梯，地窖的面积不算很大，只是里面如杰克所说住了人，所以有一些分隔房间的墙壁，莉丝塔的目光立刻盯住了声音传来的那个房间。 “出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真是奇怪，这个时空里面可不太适合人类生存。”古斯塔夫一边从楼梯上下来，一边从兜里取出一块橡皮泥在手指间捏着，“你肯定不是住在这边的，鹰目馆里面的生活痕迹是不是就是你留下来的？掌握了诀窍，就可以在两个时空随意切换，躲避可能的追捕……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着话，橡皮泥已经在他的手中捏成了一个有着五官的脑袋。 古斯塔夫停顿了片刻，见那里依然没有回应的迹象，便取下袖口的一枚别针，将针尖的部分直接刺入了那个橡皮泥人的脑袋里面。 “听我命令。” 56 接手 诅咒对于魔法师不是那么容易生效的，古斯塔夫这个小法术也只是测试一下躲起来的人。他在下咒的同时就已经察觉到了阻力。 “是个魔法师。”古斯塔夫看了一眼手里已经变成黑炭状的橡皮泥，“反魔法准备非常齐全，最好别往里面，那里面可能已经成为那个人的阵地了。” 魔法师在某个地方居住得越久，自然会越发小心。就像是八目岛已然可以称为雷尼克斯的阵地一样，这里很有可能已经被准备了大量的攻防手段。在阵地里面，魔法师能够做到的事情比遭遇战就多很多了。 莉丝塔也知道，不过她不信这个邪。 作为雷尼克斯的孙女，她也遗传了一部分雷尼克斯心狠手辣的特点。听到雷尼克斯这么说，直接看向埃舍尔：“埃舍尔伯伯，给我一个纸盒。” 埃舍尔摸出一张纸，轻轻一抖，纸条卷成了一个方盒的样子，然后递给了莉丝塔。 莉丝塔将纸盒托在掌心，低声念了一句模糊的咒文，然后一把将手里的纸盒攥成了一团。紧接着，那个房间里面也发出了一声巨响，一股风从门的位置吹了出来。那里的反魔法准备显然也很厉害，没有被这一把直接捏碎，但房间里面也遭受了严重的破坏。 “不对！” 施法者莉丝塔有着最明确的感觉，她刚刚那一下无差别攻击根本没有伤到人！ “墙壁。”古斯塔夫说。 埃舍尔再次取出一张纸，快速在墙上拉开了一排窗户，虽然在反魔法的情况下效果不是特别好，却可以依稀看到里面的情况。 确实没人。 莉丝塔直接冲进了房间里面。刚刚的攻击对房间内的不少陈设都造成了破坏，柜子、桌椅和床铺都发生了轻度扭曲，而这样的轻度扭曲就说明这里的防御生效了。 “不对，刚刚那个影子明明是进来了。”莉丝塔左右看了看，这里虽然有人居住的迹象，却没有人。 “很高明。”古斯塔夫走进房间后说。 经验方面他比莉丝塔要更加丰富，几乎一眼就看出这个房间里面的魔法阵地结构。在这样一个魔力构成的时空中准备阵地不是很难，然而这里的结构堪称大巧不工的程度，充分利用了整个时空内的魔法能量，通过将所有攻击的力量分散，大幅度削弱受到的攻击效果，只要来人没有一击破坏这片时空的能力，就很难对房间里面造成过大的伤害。 甚至这里面有多少攻击类的魔法都看不出来。 “若是这个魔法师就在房间里面和我们对战，胜负也未可知。”古斯塔夫皱着眉说，“为什么放弃这样一个完好的阵地？” “不……不对啊，大小姐。”埃舍尔忽然惊叫一声，“这是我的开门！” 对自己熟悉的魔法，埃舍尔很快就发现了踪迹，室内的那个人似乎从天花板上开了一扇门，然后就从那里跑了。 可这个魔法分明是埃舍尔自己最擅长的几个之一，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出来的——因为这个魔法算是他的发明，除了指点他的雷尼克斯和几个霍华德的家人知道之外，别的人也不会用这个魔法。 “能够用你的魔法离开？可是……” 可是霍华德家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除了她以外，已经没有别的魔法师了。 米莉亚是个超能力者，早乙女亚里沙虽然嫁给了伊藤钧夫，却也不是个魔法师。莉丝塔倒是知道埃舍尔的魔法，她既然了解埃舍尔会使用九名佣人的标记来进行借力，自然知道这魔法不是那么好模仿的。 “还有个人。”古斯塔夫说着，问埃舍尔，“你研究这个魔法的时候，是否爱莲娜也在旁边？” “夫人在世时，在家一贯与老爷形影不离，您的意思是……” “雷尼克斯恐怕还真把那个魔法搞成了。”古斯塔夫脸色有些不快，“我们对爱莲娜一无所知……这可是个麻烦！” “还没确定。”莉丝塔往四下看了看，“但我们得通知一下大家，无论是不是祖母，这岛上有这样一个人存在都是风险。” 三个人快速退出房间，稍微检查了一下地窖之后，便返回了鹰目馆内。莉丝塔用了几种不同的侦查手段，可惜这一次再也没能发现什么端倪了，那个黑影像是直接消失了一样。 虽然三个人的魔法水平都不差，却也都有了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就算那是爱莲娜，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人与他们认知当中的还是不是一个。古往今来，死者复活出现各种问题的故事还少吗？ 离开这个时空的方法也不算复杂，最简单的就是如杰克他们那样等到过了一段时间会自然被排斥出去。而魔法师既然摸清了进来的方法，出去只要反向撬动魔力就可以了。 他们是有一点着急，可陆凝却一点都不急。刚刚的经历她都看在眼里，的确有一些诡异，不过作为比较有余裕的一个，她可是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个黑影应当不是爱莲娜，她虽然没见过，不过无论是身形还是动作，都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该有的。当然，或许雷尼克斯的复活就是按照爱莲娜年轻时候来复活的，可她觉得那应该是个熟悉的人，而非爱莲娜这种所有人都不认得的，活在过去的人。 毕竟选择人物的时候，集散地也没给爱莲娜这个选项。如果她真的在岛上的话，那也应该是可选人物之一。若是集散地玩文字游戏……那也是如莉丝塔这样的选了才会出现在场景里的人。 “有些意思了……” 陆凝忽然起了兴趣，直接接管了莉丝塔，现在三个人有点乱，倒不如让她来重新规划一下。 “埃舍尔伯伯，给我几张你的纸。” 埃舍尔闻言迅速抽出几张地给她：“大小姐，您向做什么？” “情报不全。”陆凝将那几张纸丢在了房间的角落，“若是我让母亲给你一定权限利用八目岛的魔力，你能否在主馆就触发这里的魔法？” “能。” “那回去就办，如果我让你封闭，你就从主馆直接封了鹰目馆，就用你的门魔法。”陆凝说，“古斯塔夫，留个使魔在这边。” “我可用不了这么远的使魔。”古斯塔夫说。 “只是收不到信息而已，使魔可以单独行动的，我知道您的使魔没有智力，也不需要智力，您的最隐蔽。” 上一轮结束后，渡边渊子已经向陆凝说了古斯塔夫使魔的情况了，因此陆凝对此也是相当了解。古斯塔夫的使魔是“诅咒人偶”，几乎可以用任何材料制作，也可以潜伏到各种狭窄角落里面，由于有实体，可以收敛起身上所有的魔力反应，除了完全没战斗力以外一切都相当完美，莉丝塔自己都没弄出这么好用的使魔来。 “明白了。”古斯塔夫点了点头，从花园旁边挖了点泥，快速做了三个使魔丢进了房子里面。 接着，三个人便离开鹰目馆与外面的杰克两人汇合，两人对外界的记录也验证了此前的想法——前往另一个时空的时候，外面看去并没有产生别的变化，反而是屋子里的三个人一起消失了。查斯汀娜很快就猜出了这座别馆内藏匿的秘密是什么，不过三人碰到的那个黑影还是让人感到了意外。 “现在最要紧的是通知大家岛上有个陌生人，这样的话，我们倒也不必互相猜忌了。” “外人”是个非常好的借口，能够暂时将人们再次团结起来。刚刚到第三天，陆凝还是希望岛上的人能慢点死。这一趟探索没有花费太多时间，而返回主馆之后，陆凝将解释的任务交给古斯塔夫和埃舍尔了，自己则返回了雷尼克斯的屋子。 雷尼克斯留在遗产清单上的东西有不少是直接放在主馆里面的，只是大部分人都用不来。陆凝按照上次的位置找出了那一组上一轮用来杀人的尖锥，而这一轮它们并没有出场的机会。 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此前雷尼克斯借故从那些魔法师手中收取的“报酬”，它们具备着各种不同的以太性质，也包含着各种魔法师对于魔法运用的理解，这些东西毫无疑问研究价值比起使用价值要更高。陆凝在当雷尼克斯的时候可是好好翻过这个书房的，一些在第一轮里面她看起来没有什么意义的东西，此时倒是可以再找出来了。 所有放在这间房间的道具，她都有印象。在这之中，有一本相册，当时她没有特别关注这本相册是因为它和其余几本相册在一起，都是拍摄雷尼克斯与七名子女的照片。然而现在她把那本相册翻出来后，很容易就能看出这一本的所有内容都是在这座主馆之内拍摄的。 陆凝开始翻看其中的照片，这里面的照片几乎全都是单人照或者雷尼克斯和一名儿女合照，没有全家福。而每一张照片中的人都会拿着或者触碰一件物品，只是动作都很自然。从七名子女的年龄看，这些照片拍摄的时间也是均摊在各个年份错开的，恐怕除了雷尼克斯本人以外，别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本相册专门用来存放这些照片。 她一页页翻过相册，把自己有印象的一些东西比对着从雷尼克斯的房间里面找了出来。不过这样还是差了很多没找到，她将相册先放到一边，开始寻找别的东西。 雷尼克斯想做什么，她已经有些想法了，迄今为止的猜想可以说都对，却也可以说都是障眼法。那些是雷尼克斯计划遭遇不测后的妥协产物，却都不是雷尼克斯最想达成的结果。 “首先是昨天晚上杀人的人……嗯，理由是什么？” 游客们的默契是暂时不要动手，不过对这个默契最不信任的人就是陆凝。她怀疑一切，就连渡边渊子都不是完全信任，只是因为渡边渊子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是别的游客呢？ 场景内的人没有动手，原因在于这座岛上能够产生最大问题的霍华德一族人一夜之间全部死亡，大部分目的性全部消失，有意行凶的人也被遏制住了。而现在，这些人难道重新找到目标了吗？目标为何又是那三个人呢？ 翟景秋、卡迦博和奥兰多三个人没有什么共通点，相互也就是在岛上认识了的程度，正常来说就算有人要杀人，也不会是这三个一起杀。 要么是多个凶手都要动手——可是这些凶手的犯罪方式和此前不同，前两轮内不同凶手分别作案的案发现场就是各干各的，最多是两具尸体以不同的方式死在一起，这也符合游客们两人一组的特点。而这一次，是三个人以同样的死法在同一个地点死亡，莉丝塔的记录已经证明这是同一种手法的犯罪。 “像是游客……” 可是游客为什么突然要出手杀三个？这个情况和他们第一轮无差别杀人时候的状态太像了。 “又要当凶手又要当侦探，真是挺麻烦。游客……呵。”陆凝拿起身边的相册，以及后面翻出来的几本雷尼克斯的日记，走出了房间。 “莉丝塔，我已经和他们解释过了。” 见到陆凝出来之后，古斯塔夫就说道。 “辛苦您了。我在祖父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东西，这些日记和之前找到的祖母的日记是相同时期的，麻烦查斯汀娜女士您核对一下。” “知道。” “此外，这本相册里面全部都是主馆之内拍摄的照片，麻烦久住平真先生和韩熙辙先生协助我与你们手中的资料对比，看看这些照片中所拍下的那些物品是否是祖父留下的遗产。” “哦，好好。”久住平真连忙点头。 “埃舍尔伯伯，麻烦您带三名佣人去祖父房间，我已经将房间里面与相册上相符的物品全都找了出来，你们可以随意使用实验室，我希望今晚之前有一份关于那些东西魔法属性以及作用的清单。” “是，大小姐。” “最后，诸位，我们要趁着今天剩下的时间，将别馆所有隐藏的东西都翻出来。母亲，您和早乙女亚里沙负责岚目馆，我去螺目馆，奇目馆由古斯塔夫先生负责，大家各自选择队员，主馆这边就由查斯汀娜女士暂时负责。” 陆凝非常迅速地就把所有主要事情都安排好了。 57 密谋 正如陆凝所预料的那样，当她将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即便是将控制交换到莉丝塔那里，莉丝塔也会按照正常的逻辑将这个行动延续下去。她说了准备要做的事，莉丝塔自然会用魔法来继续做，就像这原本就是她的念头一样。 这样一来，她也差不多明白这个场景里面的危险到底是什么了。 莉丝塔很快就点好了人，迷迭香、月桂叶、圆谷寺空和心宫浅夏四个人会和她一同前往螺目馆，那里是代田真由理居住的地方，不让神崎贵也过去也是怕他再闹出什么问题来，像昨天的苏泊比亚那样就坏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的搜索速度就快很多了，迷迭香与月桂叶本来就不害怕，另外两位没遭遇什么意外表现得也都还好。上一轮陆凝驱车来这里的路上就遇到了袭击，这一次倒是好好看了看这个代表“艮”位的别馆。 螺目馆的整体布置比起别的别馆来说更少女风一点，也许是剧情内代田真由理性格如此吧，反正陆凝认识的人不那样。螺目馆的建筑确实是按照海螺的样子进行设计的，房间内没有棱角，所有墙角都是弧线的形状。馆内的隐藏地点在墙壁与墙壁之间，通过较厚的壁面，有一道仅能容许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垂降下去的小口。 所幸过来的人里面也就是圆谷寺空身材略大了一些，无法下去。莉丝塔又让迷迭香也留在上面防止有什么以外，剩下三个人便挂上绳索降了下去。 下面很黑，也有些尘土的气味，很显然这里就算是佣人也不知道了。不过莉丝塔能感觉到空气还算可以，皮肤上有风划过的感觉，应该是下面留了通风的地方。莉丝塔走在前面，手里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魔法，一个小光球飘在她的前方半米左右，照亮周围的通道。 这底下好像真的是个山洞，不是会目馆那个人工开凿出来的那种。 不过山洞也不深，只是走了十几米，便到了尽头。 “就这里……”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响。 莉丝塔立刻回头，陆凝迅速阻止了莉丝塔的动作，手里的魔法也散去了。 “让他先躺一会吧。” 心宫浅夏放倒了月桂叶之后，微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和心宫浅夏那种出身的笑容一模一样，陆凝差点以为自己判断出错了。 “我确实没想过，莉丝塔居然也可以来到这座岛上。” “我只是试了试。”陆凝说。而心宫浅夏摸出了一个手电，照亮了前面的道路。 “霍华德一家是你杀死的？”陆凝问道。 “是啊，猜猜看是用了什么办法？”心宫浅夏用手电照了照里面。 “我通常不会猜测对我没威胁的举动……不过刚刚我正好试验出来了。”陆凝说，“你肯定用了魔法，而人物使用魔法是可以通过自身前期准备的行为来进行诱导的——是不是久住平真给了你灵感？” “差不多，不过也不全是。我选择心宫浅夏是因为这个计划便于实行。” 两个人把山洞内一块看上去颜色和别的石头有些差别的石头搬出来了一些，然后敲打了几下，陆凝找到了一条缝隙，她拔出一把小刀就将那块石头直接撬开了。 石头的内部已经被挖空，显露出了八个方格，而每一个方格里面都放着一个小包裹。 陆凝伸手拿出了一个包裹，捏了一下，感觉里面放的是电子器件。 “我们需要电脑，嗯，这上面都有编号。”心宫浅夏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个小型移动硬盘，上面有编号和命名，看起来是专门定制的。 一号，结构。 二号，替代。 三号，赎罪。 四号，复苏。 五号，灵觉。 六号，阵图。 七号，忠义。 八号，恶意。 “看起来，雷尼克斯是准备好了这些东西被人发现的。”心宫浅夏轻声说道，“陆凝，看起来，如果想要达成一个完美的结局，就得把他的计划完美执行才可以。” “渡边，你觉得这一轮还有什么希望吗？” “没了，最大的意外就是有人杀了今天早晨那三个人，这就导致雷尼克斯的计划不可能全部达成了。” “真遗憾。那么你准备在这一轮做什么？如果达不到目标，你打算送走哪一位？” “奥兰多吧，毕竟我和他的约定比较现实，他直接请求了我的帮助了，别的……都还挺相信自己的能力。”渡边渊子耸了耸肩，“我倒是没想到你选择了莉丝塔。” “方便说一下心宫浅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特别的？只是比较容易模彷。”渡边渊子说，“我不擅长施里特那种，书法倒是还可以，这些人的才艺里面，也就是尹阿宋和心宫浅夏的部分我有所涉猎，上一轮我已经听过了心宫浅夏编写的曲子，这一轮再演奏出来也只是摸一摸音的事情了。” 陆凝知道这可就不只是稍微感兴趣的程度了。 “而只要能够演奏出来那个连接神的旋律，心宫浅夏这个人就会被标记，然后就可以使用一定的魔法，当然了，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这样做只会是死路一条，因为这就像用魔力制作炸药一般，普通人不知道如何使用只能炸死自己。” “我们拥有和那些起源同等的位阶。”陆凝说。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好事，在场景里面，最初实力也意味着要应对的最低限度的敌人。就算是游客之间存在对抗，也代表幕后的灾难需要同等水平来化解。 “我们可以在这里先看一下它们，螺目馆里面是有电脑的。此外，我们最好对接下来的行动有个大概的共识，陆凝。”渡边渊子说道，“首先，我在杀死霍华德家族的人时，得到了雷尼克斯的默许。他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上界，原来也是如此不自由的地方，如此看来，你们与我们并无不同】。” “他察觉到我们游客身份也无妨。”陆凝说。 “嗯……我觉得有些别的问题在里面。陆凝，你觉得万一……” 渡边渊子也察觉到了一些端倪，这不奇怪，这种全局考量的人理当比陆凝她更早意识到一些场景深层的问题。而陆凝……她自己也不过是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有了一些疑问而已。 “这就是你要找我做准备的？”陆凝瞥了渡边渊子一眼，“我们早就知道那个房间不见得安全了吧？你有没有在那里试过自己的能力？” “当然试过了。”渡边渊子笑了笑，“确实能力也可以在那里使用。” “好。那么，你找到我们的房间对应的位置了吗？” “五层。” 两个人相视一笑。 在第一轮之后，游客们所在的那个房间外面就被替换成了八目岛的景色，既然是被替换了，那么在这个场景里面的八目岛当然应该有对应的位置。 可是实际上，这座岛上并没有一个类似众人开会的房间那样的屋子，两人在第二轮以比较自由的身份行动的时候已经把主馆周围摸了一遍，结合第二轮结束后回去对照，很容易就可以看得出来，房间所在的角度在主馆的五层位置，更具体一点的话，就是雷尼克斯房间的上方。 “你觉得，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否也是这座岛屿的一个隐藏空间呢？我看着莉丝塔带杰克和翟景秋去了密道，可是这样的密道是用来进行一些实验的，我怀疑雷尼克斯并不认为这是个隐藏的空间。”陆凝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开会的那个地方事实上是雷尼克斯准备的一个区域？集散地把我们实际上也送入了场景之内？” “真相如何我也不知道。”陆凝耸了耸肩，“我个人不喜欢在水落石出之前确定任何猜想，做好准备就是。你呢？这个结果对你的计划有什么影响吗？” “不影响我的，但是影响雷尼克斯的计划啊。”渡边渊子叹了口气，“一场大梦将醒，这位做梦的人，如今又会有什么感受呢？至少在这场梦里，我们还能赋予它一定的美好。” “我……真没你那么有余力。” 陆凝确实是有些佩服渡边渊子的心态的，她自己可能永远也没这么放松，还会去考虑一下整体场景的发展，光是顾及一下自己就已经让她步步谨慎到疑神疑鬼的地步了。 “各人的想法不同，我只是想问问你准备怎么做？” “……一直没变过。” “我总觉得你是不是有时候过于保守了，陆凝。” “不是，我是只会做这种自己擅长的事情。”陆凝摇了摇头，“别想着劝我，我只想好好结束这个场景。既然集散地规定了我们需要自相残杀，那便自相残杀，你送你的人，我杀我的人，仅此而已。” “怎么会呢？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强求别人。” 渡边渊子将八个包裹全都拿了出来，回头扫了一眼：“唤醒他吧，我们可以回去了。” 陆凝点了点头，蹲下身拍了拍月桂叶的肩膀，然后使劲晃了两下，把他晃醒了过来。 “大小姐？我怎么……” “这里设置了一些触发式机关，祖父对于佣人似乎有防备。” “是吗？老爷大概不愿意让我们看到一些私密的事。”月桂叶倒是立刻接受了，“那么两位……” “对我们来说倒是很安全，东西找到了，先回去。” 三个人返回了螺目馆，在陆凝的要求下，迷迭香很快就将螺目馆内的一台电脑搬了过来。 “这……这是什么？”圆谷寺空问道。 “是祖父的东西。”陆凝回答了一句，从那些包裹里面挑出了一号，连接到了电脑上。 在读取完毕之后，电脑的屏幕立刻切换成了一段影像。 稍微泛黄和模湖的画质，正对着一面墙壁，墙壁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个人影的轮廓。 【我，雷尼克斯，在此录下第一份文件。 编号一，结构。 自我开始学习魔法开始，便对于魔法与魔法的起源产生了诸多疑问。 我并非对娱乐一无所知之人，亦知晓凡俗世界对于魔法的幻想，他们虽然对真实的魔法一无所知，其设想却远比事实更为瑰丽。 以他们的分类来看，我所学习的魔法，其实应当算是一种神术。 我们向神祈祷，换来一丝神明所授予的力量，我们的一切，出自于神明，亦回归于神明。人人皆说魔法起源五十九，深奥难明，穷一生无法遍寻其奥妙。而以我所见，魔法之途却已一眼可望其终点。 科学的研究从理解开始，自剖析而过程，至创造为终结。当我们可以以自己的语言阐释魔法时，或许我们才能成为真正的魔法师。 而如今，我已收到了最后一件物品。 解构即将开始，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真正了解魔法在这个世界上是什么样的结构，我只希望，若我和爱莲娜无法抵达终点，我们的思考依然能够如此传递下去。 以下，列示——】 影像开始转动，旁边是一个大型实验室，周围摆放着大量眼熟的物件，陆凝刚刚在照片上看过它们。 “祖父……还真是有个大计划。”陆凝沉默了片刻后，没有等到影片放完，她只要知道大体内容是什么就可以了，快速扫视了一遍之后，她就换上了下一个。 【编号二，替代。 我再次孑然一身。 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研究会遇到非常多的阻碍，而最直观的阻碍来自于魔法的起源。它们接受增加，但不接受变革。它们的思维方式与人类有差异，也正是这一点差异，导致我们根本无法协商。 我需要寻找更加缓和的方式，以避免被发现。魔法和科技产品没有关联，我只能如此录下我所知道的信息。 我将尝试创造替代品。 我需要一批佣人。 为了避免他们死于这项计划，佣人们服务时间不能过久，最好只在一年之内，以支持我的研究。他们的付出会得到补偿，因为此事并不光彩。 而我的子嗣们，则会成为这个计划的受益者，至少目前，我是如此构思的。 若真的有一名善良的神存在，希望她能宽恕我的罪。】 【编号三，赎罪。 通过收养，我获得了后代。血缘上的关系对我而言没有意义，我需要他们的天赋、性格和经历。他们不是最顶尖的，只是最适合的。 赎罪——这个名字很不错，就算有人知道了，也不会猜到真正的内容。我会给他们时间成长，他们能够成为我所希望的样子。而他们成材之后，将会是发起点。】 这段影像的中间出现了被剪切的部分。 58 过去 在长达半分钟的黑屏之后，画面重新出现，这一次不再是对着墙壁，而是有人举着相机沿着一条走廊开始走动。 【我的道路歪曲了，然而我必须向前。我们没有留下退路，后退即是灭亡。我用尽一切方法掠夺世上的财富，以支持我那庞大的消耗。我用最好的教育培养我的子女，希望他们在保持本我的状态下长大成人。 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都劝告过我，他们是我的挚友，却无法成为我真正的同伴。我想，我应该送他们一件礼物。】 “这里……祖父的思维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他受到了自己研究的影响。”陆凝低声说道。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镜头后方探出了一只手，在门上输入密码，陆凝记下后，门就被打开了。 门后是一间实验室，布局和陆凝之前看到的主馆地下实验室不同，所以应该不是同一个。 【关键词是逆向，我的研究便是就此而产生。我以罪孽为基础，选择了具有逆向特质的子女，他们的长大成人会成为一个锚定于这个世界上的左证，这不多，但在一个限定的小型空间之内，可以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的儿子，来恩伍德，他的愤怒出于他对其余子女的失望，也是出于对我的失望。他认为我应当收养那些具备着更加优秀能力的人作为子女，而不是一些看上去就有极大缺陷的人，那会耗费我更多精力去培养。 迪米特里愿意结交友人，对于任何出身的人均可等同看待。他愿意享受最好的食物、品味最佳的刺激，为此不惜以身犯险，也由此深入了冒险的世界。物质的刺激能够让他获得精神的愉悦，这是我送给他的食粮。 菲莉希雅那完美到苛刻的追求，亦是追寻另一个完美的自我。苏泊比亚并不是一个真正符合她标准的对象，然而她的耐心正在让她的爱与欲在其身边凝聚成型，当有一天，菲莉希雅真正凋琢出了自己想要的另一半，她将完成自身的成长。 尹藤钧夫，我知道他对于世上大多数事务都漠不关心，仅仅对于人性有着贪婪的求知欲。为此，他自己置身事外，并设计了种种最能够彰显人性的游乐，与人性最为凸显的一群人为伍。他毫无危险却又危险至极，在他认识到这一切的时候，他为自己找了一个枷锁——早乙女亚里沙。尹藤钧夫不会失控，只要早乙女亚里沙还活着。 霍英垅，他已经开始收敛，然而他无法完全控制自己。他嫉妒那些能力卓越的人，对自己只能将问题诉诸暴力解决非常不满。他会找到自己的道路的，当他能够完全克服来自内心的野性之时。 辛西亚的傲慢来自于她的经历，她从心底看不起那些能力低下之人，这也赋予了她足够的识人之能。这对她来说是一个需要通过的考验，而在品德方面，辛西亚是我并不太担心的一个。 代田真由理，她还很小，虽然已经表现出了对于未来地位争夺的逃避与惫懒，但这正是我所想要的……她的培养才刚刚开始。】 这个时间点看起来像是迪米特里已经长大，而菲莉希雅和尹藤钧夫刚刚起步，剩下三个人完全未定的阶段，年代可能是六到八年前左右。 【编号四，复苏。】 这一次的视角像是在偷拍一样，摄像机被摆放在了一个花盆的后方，只能隔着叶子和失焦的轮廓隐约看到两人正在对坐而谈。 然而说话的却是画外音。 【我已经难以忍受了。 年轻时的我认为自己能够战胜孤独，无论发生什么也能够凭借内心的执着和对爱莲娜的思念将我们的事业进行下去。 而事实证明，人类很难战胜这种心灵的折磨。 迄今为止的付出与回报完全不成正比。 我见过好几名心理医生，但是没有什么用，因为我内心的想法无法向他们说明，这在最基本的沟通上就形成了障碍。 有人向我推荐找神父和牧师……我却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神究竟是什么存在。 然而出乎意料，我们的交谈更为平静。 我可以对他轻松讲述一些关于神的疑惑，而他也会就自身对于信仰的理解给我回答。 他的信仰和我所知道的一些人不同。 当我询问他，神明可曾向这世上投下一瞥时，他却说“未曾”。】 接着，声音切换成了对屏幕中画面的录音，明显模湖了一些。 【霍华德先生，您在这样的地位，理应有一定的感触。在您的心目中，神明是一台无论输入什么都会立即出现结果的超级计算机吗？】 【不。】 【既然如此，您为何向我寻求这个答桉呢？】 【然而，神明与人类的思维应该不同。我们又应当如何思考神明的行为？】 【为何思考？神明存在，而存在与我们的关联为何？我等敬仰神明，因其创造世界，赋予了我等生命诞生之地。】 【因此，你信仰的是从来不曾给你回应的存在。】 【若信仰只是为了得到救赎，这样的信仰神明亦不需要。霍华德先生，也许您认为，我们是为了依靠什么才会进入教会的。然而，人们最终能够得到的依靠，也只是来自于教会口中的宣讲。我们创立经义，布道于外，宣扬吾主之行为，不过是为了让人们明白善良、聪慧、勇气与忠诚能够为这个世上带来更多美好，是为教化，而非取悦神明，毕竟，神明不会在意我们有什么想法。】 【但，如果我真的有什么需要，只有神明能够做到呢？】 【霍华德先生，我能听出来，您口中的神明，与我所信仰的并非一致。】 【哦？】 【您对神明叙述的口吻更像是平等，或者对于地位高于自身的人。那并非我所祷告的信仰对象。既然是人，为何要以神明的想法去认知？神无所不能，而您口中的神明，似乎并非如此。】 【神父，您真的是个敏锐的人……你说得对，我在说的是一些能力远超过我的存在。而我有些事希望能请它们帮忙，在这方面，它们又像是你说的神明那样，不闻不问。】 【我所信仰的神明，没有欲望，没有需求，自然也无需回应任何人的祈求。可霍华德先生，听起来，您说的存在并非如此。】 镜头在此刻一阵模湖，然后切换到了一间书房之内，对着一整墙的书。这一次陆凝认得出来了，这间书房其实就是雷尼克斯自己的房间。 【我决定与神明做一个交易，我想要再见一见爱莲娜，我仍然怀念和她一起计划一切的时光。】 陆凝没有继续往后看，将东西重新收拾了起来。 “大小姐？”月桂叶问了一句。 “后面的回去大家一起看，看过了这些，我基本上知道祖父当时怎么了。” 褪去种种光环之后，雷尼克斯也不过是个人类而已。他内心的苦闷从爱莲娜死亡之后便再也无人倾诉，偏偏他还在想着魔力起源的问题——理智与梦想产生的矛盾足以让人疯狂。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甚至他几乎都成功了，看看现在的八目岛，以及此前经历的两个结局，陆凝也挺佩服这个人的执着。 将梦想进行到底的勇气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这是祖父的过去，也记录了他一直以来的心态变化。我太年轻了，并不了解当年发生的事情，更不能准确判断这些录像的时间。我想我们回去得早一点，让大家一起研究，说不定能有什么新发现。而祖父的遗产，大概也包含在这八份录像当中。” 陆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个疑点，我想回去讨论一下。” “那么，我们去开车来。” 返程并没有遇到特别的困难，陆凝下车的时候，忽然低声问了两名佣人一句：“你们两个昨晚的睡眠如何？” “还望能够尽快解决此事。”迷迭香微微摇了摇头，“虽然入睡，却并不安稳。” “我们会尽量支撑，不过我们无法保证自己能支持多久，大小姐。”月桂叶苦笑道。 “知道了。” 返回主馆的时候，古斯塔夫一行人已经回来了，大厅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正六边形的盒子，和用餐的餐盘面积差不多大。 “各位回来了？没有遭遇什么危险吧？”陆凝问。 “奇目馆内……也有一个陷阱。”古斯塔夫说道，“不过那个陷阱设计得不是特别精妙，被我发现了。真奇怪，以之前我们遭遇的那个利用了痕迹的陷阱来看，这次的设计未免太容易看破了一点，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做的。” “这个之后考虑，发现了什么？”陆凝问。 “在奇目馆的地下车库，旁边有个小房间，需要用魔力才能打开。”古斯塔夫指了指桌子，“雷尼克斯把他曾经使用过的魔法书都放在那里了。” 陆凝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魔法书虽然不是一定只有一本，不过魔法书上的魔法才是能够使用的，很多魔法师会将魔法书的文字放在纽扣、徽章之类的地方带在身上，不过雷尼克斯显然没有这么做，他就是不需要了。在他老了之后，绝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八目岛，这本巨大的魔法书足以让他自由施展各类魔法。 可是一般不用的魔法书，魔法师是会销毁的。 “这个东西看来只有我们可以阅读了。”陆凝说道。 “你们呢？” “算是祖父录制的视频日记。” 得知了这次找到的东西后，陆凝对于米莉亚等人将要找到的事物倒是有了一些猜测。 七座别馆找到的东西当中，镜中妆奁、画卷、光与我的银河、日记本似乎都与爱莲娜有些关系，其中光与我的银河更是疑似与她看到的复苏计划中的“交易”有联系。而另外三件，佣人名册、视频日记和魔法书则是雷尼克斯自己相关的。 】 估计最后一件…… 正在这时候，米莉亚等人也回到了主馆。 跟着过去的龙涎手中小心地捧着一个模型布景，布景制作得非常精细，而每个人一眼都能看出这是个什么——八目岛的模型。 “各位，我们在岚目馆天花板的夹层中找到了这个。”早乙女亚里沙的神情显得有些落寞，“佣人们告诉我，这是一件魔法道具，还请各位帮忙仔细查看。” “看上去像是个……阵盘？”余归亭忽然开口了。 众人都望向了他，毕竟大家都知道余归亭虽然是个风水师，却实际上并非魔法师，只是有丰富的风水学知识而已，并未真的由此进入魔法领域。 “余大师，阵盘……” “也是我当初向雷尼克斯先生推荐过的，当时他的八目岛建设已经完成了不少，请我来也只是为了咨询一下。于是我就建议他为自己的风水阵准备一个阵盘。”余归亭说，“当然，我们平时用的阵盘都是那种标定重要方位与节点的简略物品，这个实际上自然是与实物越像越好，没想到雷尼克斯先生真的听进去了啊。” “那大概是什么时间？”陆凝问。 余归亭回忆了一下：“为了这座岛的建设，我们交流过很多次……要说提到这个，应该是九到十年前的事了。” 陆凝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各位，我这边找到了祖父留下的视频记录，似乎是对于这座八目岛上事情的一些过往有了解释，只是在时间方面，或许需要与祖父、父亲他们相处更久的诸位来看一下才好理清顺序。” 她吩咐埃舍尔拿过来了一台电脑，然后重新从编号一开始给众人播放起来。 事实上，一号和二号的时间比较模湖，仅仅能区分开是在爱莲娜死亡之前与之后的时间。而编号三的话就比较清晰了，苏泊比亚当然记得自己和菲莉希雅交往开始的时间，再配合别的子女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七年之前。 编号四，可以根据其中所说的“找心理医生与神父”这个信息来分析，是六年前。 接下来的编号五，灵觉。这是雷尼克斯对于人类灵性的探索，在这份影像中，他显然已经进入了一种狂热的状态，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他，令他在这部影像的话语充满了激情，和此前的稳定完全不同。而算一算时间，差不多也是圆谷寺空开始发迹的日子，六到五年前的时候，那时候他的前三本作品已经写作完毕，正好符合他灵感开始爆发的时期。 六号，阵图。雷尼克斯再次显现出了疲惫，不过这种疲惫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目标一般。他开心地在影像中说，他的梦想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这个影像的时间也很好判断，因为其中也放了一段录像，是他和古斯塔夫的交谈，古斯塔夫很清晰地记得这是三年前的事。 七号，忠义，这次米莉亚就记得，是两年前的影像。雷尼克斯录制了当时九名佣人的录像，他们身穿佣人的服装，躺在床上，领口的花纹正在散发出暗紫色的光芒。雷尼克斯也第一次从镜头后方走出，将佣人名称所代表的香料一个个放在他们的怀中。 59 家族之血 陆凝放映了最后一个硬盘的内容。 在短暂的黑屏之后，屏幕骤然一亮，这次让然是众人所熟悉的，雷尼克斯自己的房间里面。而镜头中的雷尼克斯也是众人最熟悉的，在家宴那一天类似的状态。 “找到这段录影的人，你好，我是雷尼克斯。” 影像中的雷尼克斯露出一个外界人最熟悉的，充满礼仪性的笑容。 “是我的孩子吗？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客人？无论是谁都没有关系，按照一般人的思维，都会从前往后，或者从后往前看这些影像……这取决于你现在处于一个什么阶段。” 雷尼克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桌上拿起一个笔记本。 “如果你是从前往后，那么到这里，你应该基本上了解了我的经历，我曾经的梦想，挣扎，沉沦和醒悟，到现在，我已然达成了一切的准备，为这一场精心准备了二十余年的大魔法迎来真正的施展时刻。而你如果从这个影像开始看起，那么就回过头去，从过去我的经历中，追索我在人生的不同时段内展露的渴求，以窥视我内心真正的想法。” 他将笔记本翻开，到最后面，然后拿起一支笔，开始在上面写下文字。 “这是最后一份录影，编号八，恶意。你们必须对抗我所留下的这些……罪过。你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必然带有我所犯下的错误。纠正你自己的错误，才有可能躲过我的恶意。我，雷尼克斯·霍华德的一生，只有在这个时间才相信人性，相信人类的努力可以打破神明的桎梏。可惜，我已经没有剩下的时间了。” 雷尼克斯似乎写完了字，他手一松，笔记本直接落在了地上，然后便开始燃烧了起来。暗紫色的火焰很快就将笔记本整个吞噬，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灰尽，而是一些发光的符文开始从火焰中升腾而起，飘向窗外。 陆凝预感到了他接下来的举动，立刻将控制权切换给了莉丝塔。 雷尼克斯开始用浑浊的声音，念出只有魔法师能够感知含义的音节。 【谋杀】、【血缘】、【狂热】、【失格】。 莉丝塔听懂了这四个音节，却也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妙。因为魔法音节均来自于魔法起源，根据起源所涉及的领域可能有几个，但总计也只有一百个左右，这四个均不属于已知的任何魔法起源。 “雷尼克斯他……这是什么时候录的？”古斯塔夫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对。 “我们可能很快就能知道了。”米莉亚说。 在雷尼克斯说完这几个音节之后，他便伸手拿起了录像机，向着窗外照了过去。 “现在是九月二十日，很快……人员就会到齐。亲族——” 声音截断了，一些符文开始爬上屏幕，将外界录入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扭曲难明，那些符文在镜头上歪歪扭扭地聚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莉丝塔能够辨明的符号。 【契约】。 契约本身不对应任何以太，但它拥有着强大的约束力，一旦触碰就会遭遇不测，通常人类很难与魔法起源签订任何契约，魔法起源本身也不怎么喜欢契约，毕竟真的需要诱导魔法师方式多得很。 “雷尼克斯到底签订了多少份契约？”查斯汀娜问。 “最好当作是全部。”古斯塔夫说。 “那他可能真的疯了。” “所以雷尼克斯先生究竟是要做什么？你们弄清楚了没有？”杰克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很多人脸上还有点迷茫。毕竟魔法的词汇只有魔法师能够听懂。 “还是我来解释好了。”莉丝塔说着，关闭了录像。 说实话，就算是她，也不敢说完全了解了雷尼克斯的想法，只能通过录像中展示出来的情况去推断。雷尼克斯做的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在野心上，她还是不如这位祖父。 “祖父的目标很难分辨哪一个是最核心的，我只能给大家从魔法的角度说清楚。第一，他希望能够改变魔法起源的存在状态，让其不再高高在上地凌驾于魔法师之上。第二，他想要让祖母复活，或者至少以某些可以交流的状态留存下来，显然祖母是他在这条道路上的志同道合之人。第三，他设计这座岛上的一切，是为了有人能够纠正他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犯下的错误。第四，他意图成为下一个魔法起源，然后将这座岛屿化为他自身的魔法秘境。” “就这些？”廉清宜问。 “在这些主要目标之中所派生的次要目的数不胜数，廉先生，我们没办法一条条搞明白祖父所有的想法，只能抓住他在录像中表现出来的最要紧的那些。同时，对祖母遗物的调查也刻不容缓，它们的重要性应当和这个录像差不了很多，有些甚至与录像里面的记录有联系。”莉丝塔快速说，“魔法的准备时间如此漫长，那么它在发动之后也许不会花很长时间就完成整个施法过程，我们需要保障自己的安全，快点找到破解的方法。” “破解？”早乙女亚里沙忽然问了一句。 “没错，破解，无论这个想法有多么美好，可好处都是祖父的，我们这些人不仅不会得到什么好处，更有可能成为这场仪式的牺牲品……” 话说到这里，莉丝塔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 “早乙女亚里沙，枷锁是什么意思？” 灯忽然灭掉了。 “年轻的魔法师，你刚才说什么？忽略细节？” 两点红色的光在黑暗中亮起，那是早乙女亚里沙的双目。 “你忽略的那些细节，你又怎么知道是不重要的？莉丝塔大小姐，你认为什么是枷锁？” 莉丝塔此时已经抬手向下压了下去。 混沌以太触发的瞬间，空气中响起了一声音爆的响声，狂风立刻在大厅中肆虐开来，而那两点红光则迅速移向旁边，速度快到像是飞行了一样。 砰！ 混乱之中，有人开枪了，从方位来看应该是古斯塔夫。不过子弹没有命中，而是在空中发出了一声脆响。 “别乱开枪！哎幼！”杰克在黑暗中大叫了一声。 “束缚。” 紫色的发光纸条凭空出现，抓住了空中的早乙女亚里沙，埃舍尔微微一躬身：“夫人，得罪。” 接着，早乙女亚里沙就被纸链条抓着狠狠砸在了地上。 大蓬的羽毛飞扬了起来，遮挡住了纸条的光辉。埃舍尔立刻后退，另一个佣人抢到了他面前。 “荣光盾甲！” 纯净的白色光辉瞬间笼罩住了那些羽毛。薰衣草的魔法属于对魔法护盾，对于这些突然出现的羽毛也表现出了明显的压制能力。 但是早乙女亚里沙是魔法师？ 不太对，她怎么可能是魔法师？哪怕是雷尼克斯的安排，可与众人相处这么多天，魔法师之间就算不会互相戳破，魔力的波动也是互相能够感应到的。 莉丝塔再次举起手指，这一次，她已经下了杀人的决心。 无论早乙女亚里沙知道什么，现在的情况都危险至极。从刚才她的反应来看，她显然也对雷尼克斯的遗产有所图谋，那么她的目标很有可能是米莉亚——尽管族人之间的相互残杀是被家规禁止的，可是只要她杀了米莉亚，就可以立刻获得临时族长之位，然后将惩罚降低到最低标准。 “母亲！”她高声喊道。 “霍华德家族临时族长，以家族权限，对早乙女亚里沙作出审判。其行为举止，已威胁到族人安全，请家族规戒依律裁决！”米莉亚也厉声喝道。 另一股力量立刻出现在大厅之中，莉丝塔没有中断自己的动作，而是微微眯起了眼睛。薰衣草制造的魔法盾上出现了一个空洞，有什么力量穿透了封锁，在散落的羽毛当中抓住了其中的早乙女亚里沙。 “哈！” 谁知道，早乙女亚里沙却伸出手来，向着上方握去。 “你们知道吗？尹藤钧夫和我，并没有什么爱情。” 她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着。 “他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他，仅此而已。我想要霍华德家的财产，想要霍华德家的一切，这都是雷尼克斯先生允许我的！这也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既然前任家主承认在先，家族的规戒又能拿我怎么样？” 她带着略显疯狂的笑：“霍华德家的血，可不是必须由雷尼克斯先生生下的人才能得到！他那样一个伟大的人，你们又怎能触及他的思想？你们又怎么敢，截断他的梦？截断我的梦？” “你竟然是？” “我是什么？我是他决定的枷锁，我为利益而来，而雷尼克斯给我我想要的利益。你们不是看到了？你们还不明白吗？他既然能够懂得与那些古怪的魔法起源做交易，又怎么会忽略了自己和我这样的人的交易？” 早乙女亚里沙用力一抓，那股突然出现的力量顿时粉碎。 这个时候，陆凝倒是想起来第二轮廉清宜扮演早乙女亚里沙的时候，雷尼克斯对她说的话了，她想要的东西必须当上家主才能得到。 这听起来跟废话一样的说法，确实还有些隐含的意义在里面，只可惜廉清宜听不懂。 莉丝塔也没有闲着，在早乙女亚里沙挣脱了家族规戒的瞬间，就立刻将手指点在了自己的额心。她不知道现在的早乙女亚里沙产生了什么变化，只能往最有可能致命的部位发动攻击。而在混沌以太触发的瞬间，早乙女亚里沙的脑袋就勐地向后一仰—— “嗬——嗬……” 她的口中发出了怪叫，可是这次的攻击居然没有直接爆开她的脑袋！ “米莉亚，你看到了吗？你的女儿攻击了我，这可是亲族……你准备豁免她吗？这样的话……” 压力已经降临。 米莉亚开口，正在准备让莉丝塔豁免于家规的惩戒范围之外。 埃舍尔和佣人们纷纷瞄准了早乙女亚里沙，准备发动攻击。 古斯塔夫的手中出现了一个人偶。 而这一切——暂停在了此刻。 时间静止的一瞬间，陆凝以为自己又遭遇了什么使魔的攻击，然而她立刻意识到不是这回事，因为她已经同时看到了其余的游客。 视角……现在她拥有着莉丝塔的视角，也同时拥有着自己在那间会议室内的视角。每一个游客都开始有了动作，大部分人并没表现出惊愕，却都对事态的发展有了些出乎意料的反应。 “陆凝，怎么回事？”就连渡边渊子也发问了。 “各位谁触发了什么吗？”陆凝一眼扫过众人，所有人都摇了摇头。奥兰多更是说：“我们都在大厅里面吧？为什么忽然停止了？难道故事发展到一半还能截止让我们中途讨论的吗？” “不……”久住平真和韩熙辙对望了一眼，开口道，“或许我们这个地方不太安全了。” “为什么？因为早乙女亚里沙变成了那个样子？这肯定是有什么触发的契机的。”余归亭倒是很冷静，“现在暂时不宜将各自的身份挑明，但是应对当下的危机也应该是要齐心协力的，谁知道什么关键信息还是赶紧说出来。” “我没什么信息。”圆谷寺空说，“大家都在大厅里面，遇到的事情是一样的，最多就是魔法师在攻击，别的人在躲避，谁也不知道事态会如何发展，更不要说触发这种能影响到这里的东西了。” “……那么大家最好准备一下。”陆凝迅速站起身，掌心出现了一张卡片的影子，“很好，能力确实可以在这个地方动用，这就说明在这里也依然有使用能力的必要。” “啧！”代田真由理立刻跳了起来，她对陆凝判断的信任程度比别人都高，此刻已经直接拽着神崎贵也蹿进了旁边的小房间里。而其余的人则慢了半拍。 一个未知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上一次的失败，就是在这里。” 陆凝童孔一缩，立刻拉着渡边渊子离开了窗边。下一秒，一道切裂痕迹就出现在了窗户上，切痕扩散为网状，窗户霎时间破碎，外面混杂着雨水与泥土气息的空气立刻灌入了房间之内，而这个封闭的屋子，此时此刻终于与场景真正建立了联系。 60 薄幸 自诞生的时候起，便注定站在了许多人一生也无法达到的位置。 精英教育，社会上层的眼界，魔法的天赋，世界上最隐秘的知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任意挑选，而世俗的财富与权力更是几乎不值一提。 可是心结永远无法轻易打开。 莉丝塔·霍华德，霍华德家的天才，连雷尼克斯都承认的才华，在那次事件之后，仅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整顿好了全世界所有的霍华德财团所属，掌握了整个霍华德财团的大权。 然而她并不需要这些。 雷尼克斯留下的东西对于一个从小无忧无虑，只需要按照自己所思所想而前进的少女来说，没有太多的意义。她所拥有的东西近乎未曾改变，却负担上了前所未有的责任，以及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 十年之前，九月二十六日之后的八目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除了对财团必要的那些决策以外，莉丝塔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用来调查十年前的往事了。她很难理解，什么样的事故可以将自己的父母，那个神秘的祖父，还有各自颇有本领的叔婶们一次性抹去。就算是魔法本源直接降临在岛屿上，至少也得留下什么痕迹吧？可是在岛屿附近海域接近半年的搜索与打捞，什么都没有找到。 八目岛消失了。 莉丝塔·霍华德成为了霍华德财团最高的掌权者，也成为了一个孤独之人。 = 破碎的窗户前，站着一个黑影，身材高挑，手中拿着一柄布满尖刺的猩红色短剑。她的眼睛看着室内，面容众人都很熟悉——若是将下方另一个视角内的莉丝塔再加上几年，更加成熟一些，就会是这副模样了。 这也正是此前陆凝和渡边渊子所谈论的情况。 这次的场景可以概括为一个轮回式的场景，而集散地通常并不会给场景设置一个毫无来由的循环状态。举例来说，陆凝在一阶升阶时候遇到的轮回就是有高等生命在搞事，所以造成了时间的不断回朔。 集散地固然有那个本领，却一般不会主动给游客反复加入同一个场景，来尝试不同种可能性的。游客本身虽然在很多场景里面都会得到不同寻常的力量，可是基本不会成为幕后黑手这样的角色，毕竟那对于别的游客就相当不公平了。 按照这个规律来推断，那么如今游客们反复经历的“八目岛事件”又是怎么来的？来源不是集散地，也不是游客，那么—— “莉丝塔，您好。”陆凝拉了一下衣服，窗外吹进来的风让室内的温度骤降，甚至有点寒冷了，“这是你的第几次推演了？” 莉丝塔的魔法属于混沌以太，她可以模拟任何一种魔法所需的魔力来源，无论岛上发生什么样的魔法事件，甚至是超能力，都可以利用混沌以太来彷制其效果。 哪怕这需要大量的魔法知识，在霍华德财团的资源供给之下，莉丝塔也能够轻松得到一切她想要的，再加上她的天赋，花费十年的时光，完成一个类似“旧日重现”的魔法也并不困难。 “哦？”莉丝塔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似乎想要记住他们的样貌。 “如果你不想回答，那我换一个问题好了，这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现实中，八目岛到底抵达了什么样的结局？”陆凝不慌不忙地再次问道。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医生？” “因为你的剧本中把我们都拉了进去。岛上的人里真的有我们吗？这样的干涉和影响，你自己没有察觉吗？”陆凝说，“你是鹰目馆在另一个世界的黑影，你甚至亲自进入了自己的剧本，可你在寻找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结局，那么就不能由你完全掌握剧情的走势。” “你认为我做了交易。” “和你祖父学习的，对吗？还是说，你真的有那么大的敌意，想要进攻我们这里？”陆凝反问，“你也看到了，我们并不是魔法本源，更不是你所构思出来的假想敌。” “但你们的确存在于这座岛上，在这个时间的残渣当中。”莉丝塔微微皱眉，“你们与魔法本源有着相同的位格。”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能力对付魔法本源。”陆凝说。 谁知，听到这句话，莉丝塔忽然微微笑了笑：“是吗？那么你们需要证明这一点。” 她用赤红短剑在空中轻轻一划，身形骤然消失，而狂风在窗外呼啸，雨水倒灌而入，空气中立刻散开了一团腥味。 这个莉丝塔和下面场景里那个莉丝塔可不同，这是一个经过更长时间的磨砺，对于魔法的理解与使用早已不亚于雷尼克斯的魔法师！ “唉……真的是……”久住平真站起身来。 韩熙辙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原本就冷澹的脸上现在已经有些僵硬了，他的目光望向窗边。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一只嶙峋的角从缝隙中探出，暗棕色的角呈现如同鹿一般的分叉，每一个尖端上都长着大量的绿色绒毛，就像是蒲公英一样。 这个角从天空出现之后，不过数秒的时间，就已经出现在了窗外。狂风卷动了那角尖端的绒毛，将它们洒向室内。 “恐惧的本源。” 莉丝塔的声音骤然出现在了室内，带着回音：“我研究祖父留下的东西，自然也不免触碰到了很多禁忌。我的身上背负着十三种魔法本源的凝视与诅咒，在我自身的混沌球壳之外，只要泄露一丝气息，就可能引来它们的出手。” 心宫浅夏的影子慢慢拉长，在墙上形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影子的手中出现了红色的剑形。 “那么，你们有那个能力，将我所承受的灾祸消弭吗？” 绿色绒毛落在地面，快速形成了一滩滩散发着腥臭气味的液体，这些液体腐蚀掉周围的地面后开始向中央聚合，而廉清宜则抓住了这个机会瞬间出手，伸手从旁边的柜子当中一模，一把火焰喷射器就被他掏了出来。 “诸位，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余归亭站起身，解开了袖口的纽扣，一滴紫色的液体从腕间滑落，然后被他用力甩向了窗口的尖角。液体似乎完全不受风力和重力的影响，径直粘在了角上。 剧毒霎时间将一段角变成了紫色，就连上面落下的绒毛也不能幸免，与此同时，那些腐液也开始迅速聚集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海胆状圆球，不过上面也明显出现了一些紫色。 就在此时，廉清宜对准这个“海胆”扣下了扳机。 火焰呼啸而过，室内的腥臭味道瞬间变成了焦臭，难闻的气息扩散而开，却在接下来被剑光绞碎。 韩熙辙已经出手，“粉碎切割”附着在他的剑锋上，将所有异常都以网状切割成了碎末，火焰当中的海胆被剑光撕裂之后直接扔向了窗外，火焰也跟着烧向了窗外的角。 “杀死它。”韩熙辙再次挥剑引动自己的能力，这一次，粉碎切割落在了那从天空伸出来的角上。集散地赋予游客们“上帝”的级别，攻击也足以伤到魔法起源。那角显然也感应到了威胁，立刻开始向后缩退，并主动断开被伤害到的部分，更多的绒毛被它散播到了室内，试图令其成为阻碍游客们的防御。 】 而就在这时候，陆凝从小房间里面翻出了蜡烛。 “我不好动手。”渡边渊子说。 “没关系，我来就可以。莉丝塔这个人，如果真是那样长大，怕是比雷尼克斯还要执拗几分。” 陆凝点燃蜡烛，深吸一口气，将诅咒的目标固定在了棕色的角上。 来自深渊的异常霎时间降临，集散地所赋予的能力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恶魔”，而是更加具备规则的效果。当陆凝的诅咒降临的一瞬间，天空的裂缝勐然闭合，将那延长到了窗口的角直接切断，居然直接丢弃了大部分力量以从中逃逸。 陆凝有些遗憾，再晚几秒钟，诅咒的力量就可以顺着那根角直达本体了。 “被逃了。”韩熙辙微微摇了摇头。 游客们互相看了看，心照不宣。这次的攻击没有谁用了全力，出手的人也只是用了自己最容易被破解的能力，甚至都用了点心思去遮掩。 毕竟游客们目前有这种余力，在各个场景历练过的四阶游客能够判断出那尖角的实力不算很强，可以说略逊于处于这间房间之内的游客。 反倒是莉丝塔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莉丝塔，可以出来了吗？”陆凝问。 心宫浅夏的影子摇晃了一下，莉丝塔从影子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脸上依然带着难以让人辨明的表情。 “我们已经证明了，现在你是不是也该和我们好好谈谈了？”陆凝问。 “你们不是魔法的本源，那么你们是什么？能够混入我的推演，占据其中的一些次要人物的位置，现在又表现出了这样的能力……” 莉丝塔横过手中的剑。 “我从未知道，世上还存在你们这样的‘神明’。” “因为我们并不是什么神明。”陆凝说。 “莉丝塔，你有非常明确的目的，是吗？我们对你的目的真的产生任何影响了吗？”久住平真微笑着说道，“反而是我们的加入，为你的推演增加了更多的变数，你自己的计算，大概无法达到你真正希望看到的结局吧？” “……我依然不知道你们的来历，我无法信任你们。” “那么不妨从最微小的细节开始。”渡边渊子说。 “细节？” 渡边渊子向前走了一步：“我们并没有进入你所有的推演之内。你进行过多次推演，而我们这仅仅是第三次插手。而你现在是这片推演中的主控人，你能够对其中施加一些影响，但你必须亲自进入进行观测。我们的区别是，我们可以成为其中的人物，从而影响推演进程，你办不到，因为莉丝塔并没有在九月二十五日的时候存在于八目岛。” “是。” “然而，你可以让莉丝塔出现，也可以增减一些岛上的人。我们的目标是找到雷尼克斯真正的遗产，而你的目标是还原当年的真相，二者并不冲突。而就现在的状况来看，你也无法威胁到我们，正如我们难以威胁到你，是不是这样？” 莉丝塔点了点头。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渡边渊子伸手指向了下方，“我猜，你所说的失败，是上一次发展到这个地步时，你们杀死了早乙女亚里沙。结果得到了一个错误的结果。” “这个发展已然错误。” “但我们需要知道更多。再说，能够修正一处，总比什么都不做更好。”渡边渊子轻轻一笑，“继续吧？如何？” 莉丝塔仔细盯着渡边渊子看了片刻，忽然笑了：“好。” = 定格的时间，重新流动了起来，然而在这个瞬间，陆凝并不能控制局面，毕竟莉丝塔发动攻击的时候，便已经进入了战斗的状态，这个时候是不允许切换的。 不过她倒也没那么担心。 一声震荡心灵的弦音瞬间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这个声音对魔法的运作产生了不到一秒的破坏效果，也就此抹去了大部分魔法的威力，只有实弹射击依然有着威力，但在早乙女亚里沙周围的羽毛防护中也没有打中什么致命部位。 “各位还是不要这么冲动为好。” 心宫浅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提琴握在了手中，她的表情依然带有一些茫然，却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心宫！”米莉亚童孔一缩，立刻挡在了莉丝塔身旁，不过心宫自然是不会进一步发动攻击的。 “我希望诸位不要犯一时湖涂，早乙女女士看起来应当知道不少内幕信息，若是直接杀了她，我们恐怕想要理解雷尼克斯先生计划的全貌就有点困难了。我可不想死在这座岛上啊。” “你是魔法师？”古斯塔夫问。 “现在是了。”心宫浅夏悠然回答。 早乙女亚里沙并没有在此时发动什么攻击，心宫浅夏刚刚是无差别攻击，所有人都受到了弦音震荡的影响，而她现在魔力无法发动起来，身上又挨了几枪，整个人都处于相当虚弱的状态。 “米莉亚女士，莉丝塔小姐，古斯塔夫先生……大家稍微能冷静一些了吗？”心宫浅夏再次问道。 61 灵感 早乙女亚里沙最后被古斯塔夫套上了一个诅咒之后暂时关押了起来。 心宫浅夏的警告确实让这些魔法师冷静了许多，刚刚的暴起挑动了他们在这两天紧张而愈发脆弱的神经，多少有那么一点反应过度。 陆凝也在战斗结束之后暂时接过了莉丝塔的控制权。 和现在在游客房间里面那个已经成熟了许多的莉丝塔不同，这个场景里的莉丝塔仅仅是当年那个未曾经历过家族剧变的天才，在刚刚陆凝已经明显感觉到她的判断越发过激了。 混乱之后，便是对大厅的修理。所有灯具都是因为刚刚早乙女的魔力爆发而破坏的，小灯只要换一下灯泡还好，可是悬挂在大厅盯上的吊灯就比较难维修了，魔法和这种科技的东西不太适配，并没有维修魔法这么个东西。 于是在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大厅的亮度暗了不少。 “好……我们来讨论下。”古斯塔夫往沙发上一座，手自然垂落到了腰间，“现在我们接受任何意见和建议，只希望不要再出现意外状况了。大家有什么要说的也开诚布公，只要不是想要了谁的命，我想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条件。” “是的。”米莉亚也说道，“我以霍华德家族的名誉宣誓。” “心宫浅夏女士，不知道你是不是应该……稍微给我们一些回应？”苏泊比亚忽然看向了小提琴家，“您刚刚做了什么？为什么您忽然有了改变局面的能力？” “不是忽然，苏泊比亚先生。”心宫浅夏用她轻柔的声音说，“我们应当是被雷尼克斯先生特意选择出来的，甚至是有他的暗中栽培在内。看到了那么多东西之后，我想你应该清楚，如今在这座岛上的人并没有一个偶然。我们的天赋符合雷尼克斯先生的要求，因而我们拥有自身相关魔法的潜质。” “你的意思是，你的音乐？” “是的，也只能是音乐。它很粗糙，不足以与各位研究了许久魔法的大师们相比，我甚至不明白它的原理，它只是……自然就可以这样使用。”心宫浅夏轻轻拨动了一下小提琴的琴弦。 “不是魔法。”查斯汀娜有些惊讶，“只是通过音乐在这里聚集了更多魔法元素，并没有真正的魔力引导。” “这是魔法最初的形态。”古斯塔夫研究得更为深入，“从最粗糙的聚集，到引导，到编写。就像是人们从石器时代到铁器时代的一步步演变一样。查斯汀娜，它只是不再是我们现在所认知的那种魔法了。” “是的，而且也感觉不到魔力池……完全借助外部。” 这时，陆凝忽然开口：“但是这能影响到我们所有人的魔力释放。” 干扰魔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理论上必须使用对应的以太才能对相应的魔法产生干扰，至于直接放魔法对冲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自然，这种“理论上”也有意外，那就是能够代替所有以太类型的混沌以太，可以做到广域干扰。 问题是连莉丝塔自己都是学习了很多年后才能进行替代使用的，心宫浅夏又如何通过这么粗糙的方式来发动这种魔法？ “如果你问原因，我只能回答，我也不清楚。我应当阻止各位，而且我这么做也成功了。”心宫浅夏回答道。 “施里特先生，马凯洛夫先生，二位是否有相同的感觉？”陆凝又问。 “我——我不知道。”施里特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的，“雷尼克斯先生让我在这座岛上随意绘画，不过我至今也就画了一些风景，我也不知道他要画的是什么，所以……” “我就是收到邀请就过来了！”马凯洛夫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魔法是什么！我只能看到自己能看到的灵！” “马凯洛夫先生或许是位天生魔法师，对于部分以太有着天生的极高亲和，这让他有能力看到一些‘死灵’。”古斯塔夫说道，“和天生的超能力者不同，天生的魔法师很容易辨认，因为他们不能具体激发一种明确的效果，却总是怪事缠身。” “所以他确实看到了亡魂？也确实能知道有几个人死了？”韩熙辙忽然开口，“那他昨天晚上是不是也感觉到有人死亡了？” “我是可以感觉，但是需要特定的条件！”马凯洛夫辩解道，“我必须在一个足够安静的房间里面！我需要一些食物，高糖分的食物来让自己保持镇定。还有我的水晶球，我的斗篷……我所有的东西。” 陆凝看了古斯塔夫一眼。 “那些并不是魔法道具，我们此前也见识过。”古斯塔夫悄声说，“那些都是他用来给自己进行心理暗示的道具，没有实际效果。他本来就可以发动魔法。” “多谢。”陆凝对马凯洛夫点了点头，又转向另外两人：“尹阿宋先生，圆谷寺空先生，你们两位是否也有一些感觉？你们应当也是祖父所选择的人。” “我？”圆谷寺空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的那些作品吗？” “没错，您的作品我拜读过，其内容中有非常强的关联性，几乎可以认为，您去了一个地方旅游后，便产生了一篇的想法。可在如今的情况下，能否请您老实告诉我，这些，是不是其实也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圆谷寺空沉默了片刻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可以算是真实的，只不过替换了其中很多的要素。” “能否详细说明一下？” “是这样的，在我的第一本书里面，我确实是去过了一个山村，那里的状况也和我的游记里面写的一样，只不过后续的事件基本都被我跳过去了，只记录了最后的结局。至于整个事件，则被我写进了里面……我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接触到这么诡异的事，只是穷困潦倒的状况下，这样一个成名的机会我不会不去抓住。” 于是圆谷寺空就被注意到了，这也难怪，雷尼克斯肯定对一些异常的情况都有监视，尤其是涉及到魔法的部分。大概也正因为如此，他注意到了其中的圆谷寺空，而后在他的中注意到了这个人似乎拥有他需要的才华。 而后，在雷尼克斯的授意之下，圆谷寺空自然就接住了橄榄枝。 “而在那之后，你的旅途基本上都是雷尼克斯安排的。”古斯塔夫说。 “是的，我的身边几乎都有一些霍华德财团派来帮我的人，这让我很多行动都顺利了很多。碰到的那些事件虽然有些恐怖，不过他们能够处理得好，还可以让我好好记录下来，我也就同意了……” “你不觉得危险吗？”德洛丽丝小声问，“万一他们没办法保护你……” 圆谷寺空沉默了片刻，看向她说：“德洛丽丝小姐，您贫穷过吗？” “啊？”德洛丽丝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童年有父母庇佑下那种可能清贫但还能过得去的生活，是真的明天已经拿不出一点钱，没有地方可以居住，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支笔和一沓无人愿意收下的稿纸。父母亲人都已经不在，你甚至找不到人接济你一下，饥饿、寒冷和恐惧降落在你的手上，死亡的感觉让你的思考变得麻木。德洛丽丝小姐，我不想回到那样的生活中去了。” 说完，圆谷寺空又看向其他人：“也许在诸位当中，有些人觉得我这种畏惧没出息，那也没什么，我就是害怕，与其让我沦落回那种地步，倒不如去冒险。雷尼克斯先生想从我这里取得什么？那就让他拿去吧，至少让我在死的时候还是这么光鲜的。” 这不太对，圆谷寺空在上一轮中可不是这样的，他那会可怕死怕得要命，同时还没对陆凝说实话。 或许是陆凝的分量不够？可是圆谷寺空这个变化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游客的接手最多就是改变了一下行动方式，这种对死亡的观念已经是基础了，游客也不能在自己不控制的情况下把一个人从畏惧死亡变成悍不畏死。 思忖片刻后，陆凝还是说：“圆谷寺空先生，无论您想的是什么，请将您手里所有的及游记都给我们，包括未出版的，我们需要查看一下祖父在您身上准备的手段是什么。” “这个可以。” “尹阿宋先生，您呢？” 尹阿宋指了指花园的方向。 “我是得到了雷尼克斯先生的恩惠的人。” “我知道祖父允许您在这里培养您想要的花朵，不过，只是这样吗？他是否委托您为他培育了什么？” “他只是让我照顾这个花园，哈，这座花园当中的奇花异草确实不少，可是我也不知道雷尼克斯先生到底是想让我培养哪个。” “你一个人全部照顾？”陆凝问。 “当然是我……啊，佣人们有时候也会来帮忙，他们能够做一些比较简单的工作，不过精细的部分还得是我来。”尹阿宋耸了耸肩，“所以大小姐，我是没办法告诉你，我到底是被委托了哪些花的，我把它们照顾得都很好。” 尹阿宋这个回答也让人只得作罢，毕竟这位花匠无论是之前被人杀死的时候还是作为恶魔崇拜者被抓住的时候，基本上都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雷尼克斯对他隐瞒了很多事。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人了。 “潘慎厨师长。”陆凝转向一直处于局外的那个人。 “啊？大小姐，有我什么事情吗？”潘慎愣了一下，他也是遭遇过一些危险的人，倒是不至于为目前的局势而惊慌，却没想到还能聊到自己身上。 陆凝是不太觉得自己能问出点什么来的，毕竟她都提前知道了这位潘厨师长是游客扮演的，多半很多信息会失真，但这位是此前莉丝塔筛出来的八个人里面最后一位，不问也不合适。 “你和这几位其实也是一样的。”陆凝说，“我也希望您说说当初的情况。” “这里面还有我的事情？”潘慎这次终于有些惊讶了，“我只是当时情况很糟糕，有幸被雷尼克斯先生给救下了，完全没发生过刚刚那几位说的什么奇怪的事情啊！我到了这里之后也只是负责各位的餐食，只要这方面不出岔子，就没有人会过问我。” “潘慎先生这些年确实没有出过任何问题。”埃舍尔也说。 “您是否研究过什么菜系？或者，由祖父授意给过您什么菜谱？”陆凝问。 “这么说的话……”潘慎拧着眉毛仔细思索了一下以前的事情，然后点了点头说，“这样的事情肯定也是有的。无论是几位先生小姐，还是雷尼克斯先生自己，总是会想要尝试不同口味的，我也尽量在学习各种不同的烹饪方式。创新菜更是我们这种厨师一定会做的事情，和那位园丁老兄一样，我是不太知道什么是符合您想说的啦。” 果然。 陆凝对于这种说法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游客本身顾左右而言他也很正常，何况前面已经有人示范了。 两个都是游客？ “那么您能把从您来到岛上学会的和自己发明的所有菜谱都给我们吗？”查斯汀娜笑着说，“事关重大，我们最好还是全部检查了为好。” “这个没问题！所有菜谱我都有记录的！” 陆凝看着兴高采烈跑去拿书的潘慎，一时却产生了一些担忧。 这样就是雷尼克斯找来高灵感的人全部的目的了吗？可是参考他对于子女们的评价，似乎这个人让他猜到什么目的之后，却总是会出现一些细节上的错误，例如对于子女罪孽的判断上。 “我能够判断当初的我察觉到这些高灵感的人收集这些东西是想做什么，不过不要纠结太深。” 上面的房间之内，传来了莉丝塔的声音。 “祖父从来不会把事情只赌在一个东西上，你们查这个可以，最好不要浪费太多时间，今天晚上恐怕又是有人要死的夜晚。你们不想成为牺牲品，最好动动你们自己那些神奇的力量。” 61 剪除隐患 莉丝塔的提醒当然只有游客们听得到，而此时此刻，除了站出来扭转了一下局面的渡边渊子以外，其余的游客基本上还算是潜伏的状态。而渡边渊子这个明面上的人也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早已与多数游客都建立了不同程度的合作关系，如果谁想选她为目标总得考虑一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整体的审查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展开，在米莉亚安定了临时家主的位置，莉丝塔、古斯塔夫等人的支持下，余下的人尽量帮忙处理一些自己能解决的问题。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其实游客也不知道——游客本体所在房间的莉丝塔如何知道今晚会死人的。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推演”，哪怕是创造这个推演魔法的莉丝塔，要想对立面发生的事情干涉也必须动用那个隐藏在鹰目馆内的“故事内替身”来执行。毕竟如果她真能事事都在掌握，也没必要用这种方法去探知当年的真相了。 然而没有人问。 正如莉丝塔不相信游客那样，游客们同样不怎么相信莉丝塔。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所有分工的查验工作就已经完成了。早乙女亚里沙也在被严格监视下带到了大厅这里。毕竟这个时间没人想错过验证的结果，自然不会分出人去单独看着亚里沙。 “那么……还是由我来。”已经被陆凝还回了控制的莉丝塔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确定，诸位确实是祖父有意引导到这座岛上的‘仪式用品’了。” 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惊讶，就连心智比较脆弱的马凯洛夫和施里特，对这个结果也早有猜测。 “我们也检查了一下奥兰多先生和卡迦博先生的遗物。”莉丝塔继续说道，“各位每一个人都代表了祖父所选择的一个词语，他准备将这个词汇构筑为自己的神言。” “什么是神言？”杰克问。 “各位应当听我说过。”莉丝塔模拟了一下那种浑浊的发音。 众人回忆了一下，确实在此前大厅遇到危险的时候，莉丝塔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这是魔法起源为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划定的界限。通常来说，一个魔法起源拥有的神言单词数量不超过四个，而且很多起源会共用单词。不使用太多的原因是魔法起源无法同时囊括那么多的权能，过多的权能会导致力量的分散。” “这个东西就不用和我们详细讲了，还是说说我们的事情吧。”心宫浅夏说道。 “心宫女士所代表的词语是‘节拍’，先说好，我们并不能据此推断祖父为什么选择你们。神言单词和以太属性是不同的概念。” “那，那我呢？”施里特慌张地问。 “施里特先生代表的是‘印象’。这与您的职业有所重合。”莉丝塔一口气将所有人都说完，“尹阿宋代表‘生长’，潘厨师长代表‘个性’，圆谷寺先生代表‘创意’，马凯洛夫先生代表‘潜力’，至于死亡的二位，奥兰多先生代表‘过去’，卡迦博先生代表‘融合’。” “我上次学习用词语造句还是在小学的时候。”杰克摸了摸下巴，“所以说，这些关键词就关联着那位雷尼克斯先生想要做的事情？这可真是……一点都猜不出来。” “很抱歉，这是我们今天能给大家做到的最大的提示了。”莉丝塔说。 “不过诸位可以放心，首先，两人的死亡注定雷尼克斯的仪式会缺少一块，而各位也只是被打上了一丝印记而已，在仪式启动之前，诸位不会受到什么损害。”查斯汀娜说道。 这时，早乙女亚里沙冷笑了一声。 “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查斯汀娜微笑道。 “你们真是虚伪……哈哈，没关系，正好，正好……” “总之，希望大家继续寻找祖父遗产的事情，这方面我们并不会阻止大家，只是一定要注意安全，毕竟这座岛上还有个我们不知道的人存在。”莉丝塔又补充了一句，“剩下的时间，大家自由行动吧。既然昨天有人能够在我们之中杀人，那一起睡恐怕也没什么意义，请注意安全。” “什么？安全措施没有了吗？”马凯洛夫大惊失色。 “有武器吗？我们最好还是有点防身的本事。”韩熙辙提出了建议。 “那么……埃舍尔，把父亲的武器库打开，让大家选择武器吧。”米莉亚吩咐道。 = 夜幕降临之后，众人各自回去休息了。那些依然觉得危险的人自然地抱团准备继续一同休息，然而这样的人并不多——除了被雷尼克斯可以邀请过来作为材料的普通人，其余的人哪个没有一点自己的小本领？甚至这些本领足以让他们认为，哪怕对手是魔法师或者超能力者，自己也不一定会被杀死。 杰克、久住平真、韩熙辙牵头，准备住在大厅里守夜，主馆内楼层之间正常行动肯定要被大厅这里注意到，而杰克等人的意思就是逼迫想要动手的凶手不得不通过别的路线来行动。这个想法或许起不到太多的效果，可也算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够做出的努力了。 陆凝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上方的莉丝塔那么确信一定会有杀人事件发生。 她今天是没有替换莉丝塔的，毕竟是遭受了诅咒的状态，如果莉丝塔一直精神如常恐怕还会引起一些怀疑来。噩梦的效果总是要显现那么一些的，反正她替换的时候不会继承糟糕的精神状态。 可是，莉丝塔并没有睡觉。 在床上装模作样地躺了大约半个小时皱，莉丝塔忽然坐起了身。 她在白天的表现其实是有些异常的，如果是熟悉莉丝塔的人，就会发现她放弃此前的安全计划放弃得过于轻易了。当然，这个时期的莉丝塔受限于年龄，在处理这种事情上未免有些显眼，陆凝觉得米莉亚肯定是看得出来，不过这位母亲自是与女儿站在同一边的，于是也保持了沉默。 那么，今天晚上要杀人的那个，显然就是莉丝塔。 她继承了雷尼克斯凶狠的性格，虽然不知道未来的那一位是否有什么变化，不过如今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女可是正处于锋芒正盛的时期。 莉丝塔没有开灯，只是用手机提供了一点照明。她看了一眼窗外——雨并不是那么大，还没有到能够影响活动的程度，更何况她是一名魔法师。 思索了片刻之后，莉丝塔拿起了摆在枕头边上的“绝望速递”。 上面的文字记录了今天发生在周围的一切魔法波动，这件道具在贮藏和记录方面的能力确实顶级，莉丝塔略微翻阅，便已经决定好了。 就连陆凝都有些好奇，莉丝塔会把目标放在谁的身上。是今天已经显现出了不凡，由渡边渊子扮演的心宫浅夏？还是把局面搅乱的早乙女亚里沙？ 莉丝塔伸手在窗户上画出了一个符号，接着身体便穿窗而出，来到了室外。雨水打在她的身上，却在衣服的表面停留滑落，就像莉丝塔披着雨衣一般。她放轻了脚步，向着目标——花园快速走去。 尹阿宋已经回到了花园之中，那里也只有这一个人。 主馆后方的花园中开着夜灯，不算很亮的白光在花圃与花坛周围点缀出了一团团幽色，在反差强烈的光线对比下，连雨丝也在视野内显得非常清晰。 在莉丝塔一脚踏入花园的那一刻，陆凝立刻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替换了，莉丝塔已经进入了战斗的状态下。 同时，一个人出现在了花园的另外一侧。在灯光的背光下，莉丝塔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也不需要看了，从身形和衣着就能看得出这是尹阿宋。 “你竟然能……” “您是来杀我的，大小姐。”尹阿宋不慌不忙地微微躬身，“在经历了今天一天的事情之后，您大概不会容忍任何不稳定因素。我隐藏起来的恶魔崇拜魔法书被人动过了，这段时间唯一有机会动的人就是您。今日你们强调要让我们说出自己隐藏的消息，而我缄口不言，那您必然会将我视为威胁。”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莉丝塔的手指开始绷紧，“不过你应该也不打算这样被杀。” “自然。” 园丁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迈开脚步。四面八方灯光在地面交织照射出大量深浅不一的影子，在这些影子所交错的地方，莉丝塔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模湖。 她立刻发动了魔法。 如果不是对付“深红净土”那种级别的敌人，莉丝塔是用不着真的对自己造成巨大伤害来击杀对手的，只是这一次的情况有些不同，莉丝塔心念一转，一指点在了自己的心口。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有个东西向着她的头部飞了过来，莉丝塔紧急一个错身，手指点的位置也歪了一点。 “咳！” 尹阿宋咳嗽了一声，刚刚的攻击对他造成了一些伤害，不过莉丝塔也没能正确发动魔法。 “一个魔法师，直接进行正面对抗，这并不是特别理智的行为。” 尹阿宋吐出一口血水，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取出了自己领取的手枪。 “刚才那是……” 莉丝塔没有看清楚刚刚攻击自己的是什么，她只感觉到了危险。 “大小姐，你的魔法的确厉害，不过战斗的经验可不是特别足。” 人影一晃，尹阿宋骤然向右侧移动了少许，紧接着手中的枪便开火了。莉丝塔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防御魔法，一个菱形的黑色宝石在她的身前出现，空气中爆开了一团火花，子弹被撞到了别的方向。 “不对。” 莉丝塔和观战的陆凝同时产生了这个判断。 “未解——” “那可不行。” 狂风忽然在花园之内开始吹起，莉丝塔的心头微微一动，那枚黑色宝石向侧方一转，再次炸开了一团火花。 “锁定魔法？不对，没有魔力，你不是魔法师？” “战斗中不要问问题。” 尹阿宋再次走出了一步，在这一步中，莉丝塔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问题，但是陆凝注意到了。 这么打下去，莉丝塔恐怕要输。而且对方这个尹阿宋也是完全不演了，他必然是某个游客。 “未解，混沌初开。” 枪声和莉丝塔的吟唱几乎同时发出，那枚黑色的宝石立即在莉丝塔的面前炸开，形成了一团无法明确分辨的物质，子弹在经过它的一瞬间就被捕获并吸入了那团物质之中。 “未解？” 尹阿宋发出了有些恍忽的声音，在雨幕中变得有些怪异。 莉丝塔没有再说话，而是再次将手指一举，这次，那团球体沿着她手指的方向开始飞行而出，只是速度有些缓慢。 “大小姐，你选择了一个错误的目标。”尹阿宋说，“我们之间无冤无仇，我也是被雷尼克斯雇佣，接受了他的条件来到这里的。你找到的那本书，来自于你的祖父，他想要将我变成一个危险人物，问题的根源不是应该在他吗？” 他这样自顾自说着，却并没有在寻求什么答桉。 “我对那本书其实很好奇，在这一点上，我或许和雷尼克斯很有共同语言。” 球体的飞行速度正在加快，尹阿宋却只是瞟了一眼。 接着，呼啸的声音在莉丝塔后脑方向响起。 第二枚水晶立即出现，帮助莉丝塔截获了这一次的暗器。莉丝塔手一招，那团球返回到了她手掌上方，吐出了攻击的物体。 那是一支玫瑰花梗。 依然没有魔力的痕迹，和之前心宫浅夏在大厅里阻止众人杀死早乙女的状况不同，眼前这个人似乎不是魔法师，反而像是超能力者？ “我明白了。”尹阿宋忽然说道。 莉丝塔眉头一动。 说完这句话的尹阿宋，竟然直接伸出了手，去接触空中那个缓缓向他飞去的球体。莉丝塔这次并没有立刻理解对方的行为，但是她也不敢继续犹豫下去，在尹阿宋的手已经进入预定范围的时候，她就启动了下一段魔法。 “始解，混沌因数！” 然而下一段的魔法并没有继续发生，那颗球体在尹阿宋的面前忽然消失了。 63 心宫浅夏与圆谷寺空 心宫浅夏是个知道自己精神有点问题的人。 集散地不处理心理和精神的疾病，来自于这两方面的问题还是得自身解决，从这方面来讲，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病得不轻”。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在集散地一路升阶到现在。她对于自身，对于世界有着浓烈的好奇，很多时候都会因为思考或者反省而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下。在三阶的时候，她加入了一个叫“学者之家”的小组织，那里同样是一群求知欲非常旺盛的人，他们认为万事万物均有其道理，而在集散地看到过那么多知识之后更是坚定了自己的观点。 一开始，心宫浅夏并不是特别看得上组织里面的普通成员，他们的行为令她感觉到有些幼稚。但是在见到了一名“教授”之后，她的观点就转变了，这个组织的上层还是有一些真材实料的。而在心宫浅夏真正要升阶的时候，“教授”也颇为高兴地向她分享了一项知识作为礼物。 “这是我的老师赠予我的，尽管……这只算是我单方面想要做对方的学生。” 这个令她都感觉到佩服的“教授”，第一次表现出了谦卑的姿态。 “现在，我将它分享给你。老师并不禁止这一点，因为本身能够理解它的人也需要大量的知识作为储备，而既然你要升阶的话，至少也算是达到了门槛吧。” 这个组织里的人似乎都认为，只有拥有了足够丰富的知识才能继续向上攀登。 而心宫浅夏得到的东西，是一本名叫《溯源概论·统一准则·卷一》的书。 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不过是那位“教授”的老师具备的知识中的一部分，但光是现在，心宫就感到了一阵飘忽。 她控制着伊阿宋的身体，实实在在地将面前的魔法“分解”掉了。 与此同时，她甚至已经知道了莉丝塔混沌系魔法的作用效果——第一段，混沌初开，是制造具有引力和净化效用的混沌体，而第二段，混沌因数，是将混沌体内的一些魔法常量扰乱，让混沌体发生无规律引爆。 但是无规律这个词，本身代表的只是探求的人计算能力不足，无法将所有可能都纳入考量。可对于现在的心宫浅夏来说，她已经整理好了这个魔法的一应变化算式。从进入场景之后，她对于这里各种特殊能力的解析溯源，终于让她能够理解很多超自然能力的原理了。 “伊阿宋”的脸上显现出了狂喜的神情。 至于莉丝塔这边，也不会因为一个魔法被破解而迟疑，几乎是看到魔法球体被消灭的瞬间，她就抛出了两块白色的如同橡皮一样的东西。 “模拟。” 橡皮快速在空中膨胀变形，变成了两个一人高左右，手持剑盾的士兵模样。莉丝塔就算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化解魔法的，她也有足够多的变化手段。 两个士兵左右夹攻了上去，果然，在这种塑造形式的攻击面前，伊阿宋后退了一步。 “【死亡】。” 一个音节自莉丝塔口中吐出，死亡以太对于实力低于自身的目标有着极强的咒杀能力，不过现在莉丝塔自然不会认为可以轻易咒杀伊阿宋了，这个人比预想的还要难缠。 至于陆凝，她已经在考虑着怎么抓住一个脱战的机会替换掉莉丝塔，自己来对付敌人了。 而今天晚上自然不只有这么一个战场。 “禁止通行。” 圆谷寺空扮演的廉清宜吐出了一口烟，脸色有些阴沉地看着阻拦在他面前的人。 走廊通往后花园的路上，居然有人能事先堵在这里。 “在上上个轮次，你和我说，需要我杀死心宫浅夏。”他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我也那样做了，因为那不过是个仿冒品。你不会认为，现在换你顶着这个壳子，我就不会动手了吧？” “你敢吗？”对面的“心宫浅夏”微笑着说。 “你……我已经知道你是渡边渊子了，而且我们合作过，我清楚你的手段。在这里打起来对我们都没好处。”圆谷寺空托起烟袋，指了指庭院，“还是说，院子里那个就是你的队友？” “除了你们两个以外，都是。”渡边渊子依然带着笑容，不见半分茫然。这个表情让圆谷寺空感到非常不习惯。 “看来是说不通了……我知道你的能力，我面前这个，大概也是个分身？” “这没有用，圆谷寺空，你是在拖时间。” 对方微微躬身，将放在旁边的小提琴拿了起来。 “想听听吗？我是练过小提琴的，不过许久未动，恐怕此时略有生疏。” 圆谷寺空的背后开始流下冷汗。 在这个场景里面，无论场景中发生了什么样的生死搏杀都是一样的，不会影响处于上位的游客。然而，游客之间会有另一种相互杀戮，圆谷寺空听出了弦外之音。 “你想——” “四比四比四，圆谷寺空，以你的思维方式，一定会这么想，不必去管别的人，只要你和心宫浅夏两个人能够上去就可以了，摸清规律，找到通关的线索，之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你那么急着和我结束合作，也是出于这个想法。” 圆谷寺空抽了一口烟，随后吐出。 “你说对了。” 他的身体在烟气当中变得若隐若现。 “我只是不想杀人，没想到这反倒成了被你们盯上的理由。看起来在集散地这种地方，想当个好人还是太难了一些。” “自欺欺人很没意思……时间到了？” 一道刀光凭空显现，心宫浅夏闪了一下，但身上依然溅起了血。 “看起来就算是分身，也是血肉之躯啊。” “你们两个人看起来都很走运。” 两人同时开口，紧接着一声弦音割开了烟气，圆谷寺空则自隐匿中浮现。 “我想，你们足以自傲的资本，便是两个人都抽到了时间系相关的能力。” 烟气再度开始聚拢，不过小提琴的声音已经开始悠扬传开。 “那么就从这里开始。” 烟再次被割开，这一次，空中传来了金铁交鸣的声响，刀光劈在了一根钢铁一般的禅杖上，一个漆黑的怪物出现在了渡边渊子的面前，它浑身仿佛被黑色的沥青状物质包裹，两条柔软的手臂缠绕着禅杖，可是力量却强大得超乎想象。 圆谷寺空的瞳孔微微一缩，他没想到渡边渊子居然还能召唤出这么一个怪物来。 “让攻击发生延迟，或者说，固定在时间中，令其在一定时间之后再发生。配合你那个将声音在任何一个地方投射出来的欺诈型能力，多数时候你可以隐藏自己的这个主要杀伤技能。” 琴弦中震荡起一个高音。 “你这家伙还真是把很多东西都看清楚了。” 这一次，圆谷寺空出现在了贴近地面的位置，一个上挑，刀锋没入了一片粘稠的物质当中，依然未能伤到对方。渡边渊子从脚到膝盖的部分已经被厚厚的沥青状物质覆盖住了，圆谷寺空用人类的力量根本无法突破。 但就在这时，一声枪响传来。 晚上他们去选枪的时候，圆谷寺空选择了霰弹枪，渡边渊子身体周围的沥青状物质虽然能挡得住人类的力量，却无法面对这么大面积的轰击，当时人就被轰了出去。那怪物在渡边渊子飞出去的时候也愣在了原地。 “不对。” 这个场景里的人都可以被一把枪轻易杀死，就算是魔法师也一样。可是渡边渊子……渡边渊子？ 分身消失了。 “！” 怪物忽然再次动了起来，反手一杖扫过，圆谷寺空眼疾手快地矮身躲过，却猛地感到腰部一痛，血肉炸开。 “呃！” 一支钢笔出现在了他的腰间，圆谷寺空已经知道，渡边渊子的本体来到了这附近。 “你的能力是通过伪造的方式来发动攻击，既然如此，将其坐实即是破解方法。我们所取得的能力大部分都符合这个条件。” 圆谷寺空一咬牙，扑向了旁边的窗户，他不能继续在这里了，对方完全将他打入了劣势中，而且接下来恐怕还要针对他的能力继续！ 他必须和心宫浅夏会和！ 而此时的花园当中，战斗已经从正面交锋变成了隐匿刺杀。这个花园确实够大，莉丝塔和伊阿宋的身型隐藏在其中并不困难。两个士兵并没有起到拦截的作用，心宫浅夏一直一个晃身就从士兵之间穿过，而士兵的攻击却仿佛劈在了空气上一般。 如果说此前面对的深红净土还算是莉丝塔能够理解的，魔法层面的强大，那么现在她所见到的这个“伊阿宋”呈现的就是未知的诡异。 只要是脱手类型的魔法，不通过道具来凭依，那就必然会被拆解掉。而实质攻击无论是那种士兵还是依靠水和泥土制作使魔都会被凭空闪掉。 纵然莉丝塔手段颇多，在用过了十来种攻击都不奏效后，也开始有些气馁了。 不过，这也让陆凝终于找到了机会，在心底产生放弃的念头，又没有真的和“伊阿宋”正面交手的情况下，她终于找到了一丝机会，将莉丝塔的控制权拿了过来。 而这样一来，除了那两个士兵以外，其余刚才放出的魔法全都失去了控制，开始消散掉了，两个士兵也只遵循着最后一道指令追着伊阿宋攻击，却做不到什么。 心宫浅夏现在心情很好，她对于击败莉丝塔这件事并没有这么执着。只是那两个士兵实在有一点烦人，子弹能够在上面留下一些坑洞，却不能阻止它们行动。 她能够解析，并对无形的魔力进行干扰，却无法对这种附着在实体上的魔法产生太多影响。它们并不是由莉丝塔实时控制的，而是被输入了一个指令，在魔力耗尽之前都会按照指令行动——就是个魔法版本的机器人。 了解了却不能做什么，也是一种会让人感到焦躁的事。心宫浅夏知道自己现在只有解决莉丝塔才能解决这个根本的麻烦。 而陆凝也从士兵的攻击上看出了一点端倪来，毕竟她以前遇到过拥有类似能力的人。 “卡尔那种……” 每次心宫浅夏躲开士兵攻击的时候，都是会晃动一下，如同一阵风一样穿过士兵攻击的间隙，起初陆凝以为她能迅速爆发出不同寻常的速度来，可是后来感觉又不像，因为动作姿态并没有体现出立刻增加的爆发力。 那么，第二种可能是加速，甚至是加速自己的时间。不过陆凝依然觉得这不对，因为单纯加速时间的话，和此前她知道的一个证据不太对得上。 ——翟景秋、奥兰多和卡迦博三个人，根据“绝望速递”中记录的信息，是被同时杀死的，这个同时可以说是分秒不差的程度。 因此心宫浅夏的能力反而更像是时停，理论上只有这样才能对齐时间。然而，时停对于视觉上产生的效果是闪烁，而非摇晃，模糊这样的状况。在这个情况下，陆凝想起了曾经使用过“时间跳跃”这种能力的卡尔。 “你在摆弄时间。”陆凝忽然开口了。 “半对半错，我并没有对你们的时间做什么。” 作为“学者”，心宫浅夏当然也对自己的能力进行了解析，她敢凭借这个能力对抗莉丝塔，自然是已经完全掌握了能力用法的缘故。 “通俗来讲，我将这个能力称之为时刻表诡计。”心宫浅夏向陆凝开口的方向走了过来，“而从本质上来说，我称之为历时。能够这么快就理解这个问题，似乎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做到的，莉丝塔小姐……还是说，某位游客？” 这个人真够敏锐的。 时刻表诡计，历时，当对方说出了这两点之后，陆凝也立刻就明白了对方能力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她倒是没想到时间系还有这种能力方向。 简单来说，心宫浅夏能够让自己或他人进入“历法时”与“自然时”之间存在差异的那段“不存在的时间”，并在离开的时刻让二者的时间重新对齐。“绝望速递”所记录的同时死亡属于自然时层面的观察结果，而实际上三个人的死亡恐怕是发生在“历法时”之内的，当时间对齐的一瞬间，“不存在的时间”会全部浓缩至一个相同的时刻。 而心宫浅夏的晃动，也正是因为发生“对齐”瞬间的那个时刻，她所有的行动都呈现在了自然时之内！ 自然而然地，在了解了对方能力的时候，陆凝的脑海里就开始形成破解这个能力的方法。 (本章完) 64 优势区间 时刻表虽然听上去很玄乎，可实际上想要打赢对方并不会比别的时间能力更加棘手。可是陆凝除了打赢对方以外，还需要考虑如何破坏掉它。 心宫浅夏此刻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既然对方是个游客，那么对待的方式就不同了，简单杀死对方没有意义，她宣言自己的能力，也是要钓出对方的能力来。而在看破和解析这方面，她有着身为一名“学者”的自信。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主馆传来了动静，有人越窗而出。 “不止一个。” 一道细微的声音在心宫浅夏耳边浮现，她即刻了然。 “渡边渊子的能力除了那个分身以外，另一个是穿墙。” 圆谷寺空再次提醒道。 分身的能力要对策很容易，因为分身和本体不能同时存在，他们只要将“分身即是本体”这件事坐实就行，奈何渡边渊子过于谨慎，连分身杀人的时候都不会被人目击到。 穿墙的能力，心宫浅夏也立刻想到可以通过密道之类的手段来解释，只要对方无法反证即可。 只不过，圆谷寺空可能在对抗方面会吃亏，渡边渊子这个人很不好对付。 毫无疑问，心宫浅夏又走神了。她在此之前就已经步入了历法的时间之内，在恍然回神之时，又再度回归了正常的时间当中。 “嗯？” 刚一返回，心宫浅夏便察觉到了四周氛围有些不太对，这来自于她自身观察能力带给她的直觉。可是外界的时间是连续的，她不过是从一段虚增的时间段内返回，理论上不应该有自己以外的人能够在不存在的时间内做些什么。 这个莉丝塔……恐怕是和渡边渊子一同的那位陆凝。 心宫浅夏醉心于自己的思考，对陆凝知道得不多，况且相比于前两轮都活到了最后还挖出了不少关键信息的渡边渊子来说，陆凝虽然扮演了一次雷尼克斯这个关键角色，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出彩的地方，第二轮更是完全没什么表现，那么这一次她扮演莉丝塔，就会厉害一些吗？ 可莉丝塔的魔法已经被她破解了。 “二次创伤。” 心宫浅夏低声呢喃了一声，为手中的枪附着了无法识别的能力。 相对于“时刻表诡计”来说，这个能力就比较普通了，它只是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让其中一人受到的伤害同时反馈到另外一个人身上。这个能力不能对心宫浅夏自己使用，连接的两个人也有距离限制，不过它的持续时间长达一天，而冷却时间则是十二个小时，这就意味着心宫浅夏只要操作得当，可以将自身的伤害变成一个对三人攻击。 是的，翟景秋三个人就是这么死的——除了利用时刻表诡计让他们从现实的环境中离开以外，心宫浅夏更换了杀人的能力，若有人以此发动针对的话，她损失的也只是这个相比之下不那么重要的能力而已。 而现在，她锁定的人一个自然是莉丝塔，而另一个是逃进了花园当中的“廉清宜”。 这样一来，无论谁对圆谷寺空继续攻击，伤害也会传递到莉丝塔身上。同时，她和圆谷寺空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让圆谷寺空自残来形成对莉丝塔的限制。 “嗯，先稳住局面，保护队友，拿下筹码，步步为营，你们两个是那种非常稳重的类型。” 莉丝塔的声音从灌木丛后传来，有些飘忽，令人分辨不清楚方位。 心宫浅夏眉头微微一皱。 “二次创伤”在施加的时候可没有明显的征兆，只有真的受到伤害了才会开始传导，她是怎么知道的？ 陆凝当然是因为自己受伤就知道了。 伤害类型的能力各种变化她可知道太多了，从她当初罪恶都市里面获得的能力到后来场景里各种牛鬼蛇神的攻击，这种简单将伤害原样传递的方法过于容易辨认。“廉清宜”跑到花园的时候就是受伤状态，渡边渊子下手那就不会只是轻伤了事。 她摸了摸腰间渗透出来的血迹，那是突然出现的，应该是重伤行动所造成的后续伤害，她已经摸到了一个能够看到廉清宜的位置，看姿势就知道他哪里受伤了。 “情况似乎不妙？” 旁边的空气微微扭曲，“心宫浅夏”从中踱步而出，带着仿佛胜券在握的微笑。 “很显然……一个硬保另一个，依靠自己的能力能够保证自己安全。不过嘛，时刻表这能力真的能保得住她？那她第一轮怎么死的？” “当这座岛的疯狂显现之时，所有人皆不可幸免。”渡边渊子叹息了一声，“但此时此刻，却不可动用这种伎俩。陆凝，他们两个的能力都在，你有把握淘汰他们吗？” “你对他们了解多少？” “圆谷寺空的能力，其一可以令声音凭空出现在视野之内的指定地点，延时也可以。其二能够让自己的攻击在一定时间后发生，若是近战，甚至连自身的位置也会随之产生瞬间移动的效果。至于能力之三，我未亲眼见过，不是藏了一手杀招，便是在眼前局面之下无用。” “那另外一个……心宫浅夏。她说自己的能力是进入自然时间与历法时间的差异之内，表现上也的确是如此的。至于另外一个能力应该是让伤害发生传递或者同等杀伤，类似巫毒娃娃一类的原理。最后一个能力应该和投射类攻击相关，目前看得出来有自动锁定和持续追踪的效果。” “都挖出来了？那你准备怎么对付她？” “不是很容易，现在我只能一对二，你在仓促之间估计也没有针对心宫浅夏能力的对策。”陆凝说，“不过我可是一应能力的死敌。” “好吧，那么我帮你掠阵了。” 说完，渡边渊子就再次消失了。 对于心宫浅夏来说，她就没有那么自在了。 自始至终，莉丝塔在切换为游客之后就没有作出什么像样的反击来，可是这也让她越发感到不安。尽管在理性的认知中，她没有找到对方能够针对自己的什么办法，可是她也清楚，这是因为她完全没摸透对方的能力是什么。 陆凝——这个人一贯将自己的能力隐藏得很好，心宫浅夏甚至不好从前两轮得知的信息来判断她的能力是什么。她尝试钓鱼的结果是把“莉丝塔”的本事全都引了出来，而陆凝的却一点都没显露。 游客不可能一点战斗能力都没有的，这可是四阶的升阶！ “我在你附近，心宫。” 圆谷寺空再次用声音连接到了她。 “渡边渊子恐怕已经追过来了，我是帮你，还是应付她？” “你的伤势如何？” “有点严重。” 圆谷寺空吃到腰间的那一下正是被渡边渊子从无形转为有形之后“挤出”的伤害，也亏了腰部不像头盖骨一样坚硬，否则怕是要炸开。可就算这样，他现在也只是勉强能够行动而已。 “敌人太冷静了。”心宫浅夏低声说道，“无论是渡边渊子还是陆凝，看起来都是非常理智的人，我们必须让她们露出破绽来……” “我知道了。” 圆谷寺空吐出一口气，一张能力的卡片在手边闪烁了一下。 他的第三个能力——“杀人冲动”。 这是他隐藏最深的一个能力，也因为最不明显。它能够放大一个区域内的人对于暴力、杀戮一类倾向的渴望，并令他们产生近乎过度的偏执，偏执到在完成暴力宣泄之前，几乎不会注意到任何旁的事物。 这个能力在人没有出现相应思想之前是没有用的，不过在目前的环境下，双方可都是想要杀了对方的，哪怕因为游客身份的问题没有那么浓烈，这个能力也能让它变得极度渴望！ 偏执，就会露出破绽。 这时，心宫浅夏听到身边又传来了声音——那两个士兵又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 “啧。” 她伸手折断了一旁的两朵花，然后抛了出去。 两朵花在空中打了个旋，接着便宛如子弹一样射出，径直钉入了两个士兵的额头部分。橡皮质的头部瞬间四分五裂，两个士兵原地停顿了片刻，身形顿时摇摇晃晃了起来。 这不是致命攻击，却大大加快了它们体内残余魔力的消耗。这两个士兵最多再支撑几分钟，便会耗尽其中的能量。 可就在这个时候，心宫浅夏忽然感觉到，某些事物“降临”了。 那不是魔法。 在意识到攻击降临的时候，心宫浅夏就下意识地进入了历法时之内。这也是她作为一名“学者”的缺点了，正如陆凝说的那样，她和圆谷寺空都是谋定而后动的类型，有时候过于喜欢谨慎思考问题了。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那么这种做法没什么问题，可是这不过是一场战斗而已。 心宫浅夏原本打算分析对方攻击的，却忽然发现，即便是进入了历法时，她依然能够感觉到攻击的迫近。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她绝对没有将别的事物拉入历法时当中，此时此刻，外界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过是虚影而已。 不过是—— 鲜血飞溅而出，从一片雨幕中化为了凝固在空中的诡异画面，心宫浅夏几乎有些仓皇地逃离了那不再安全的时间。对于意料之外的攻击，她一时已经有些乱了阵脚。 而陆凝此刻手里的工具不过是莉丝塔身上携带的防水火种和银粉魔术笔而已。 “独有的能力……的确无法通过外物侵入。” 她让手中深蓝色的防水火种安静燃烧着，这个火焰并不产生任何热度，本质是一团魔力，不过已经可以用来代替“蜡烛”的需求了，这次的诅咒力度不算很高，或者确实被对方的能力阻隔在了历法时之外，这些都无所谓。 从心宫浅夏的一系列表现来看，陆凝就知道她仅仅是理解了魔法的原理，至于其它一些这个场景的规则还远远未到透彻的阶段。至于攻击的方法很简单，心宫浅夏如今选择的身份是“伊阿宋”，一个恶魔崇拜者。而她的“牺牲祭祀”能力正是与恶魔缔结契约来发动的。 那么，当二者相遇的瞬间，会怎么样呢？ 就算心宫浅夏如今正在控制伊阿宋的行动，可是在上一轮，久住平真已经试出了一种游客无法控制的情况。 现在，心宫浅夏无疑也碰到了类似的事情。她还没到完全失控的状态，却也已经感觉到一部分行为与自己的意愿不一致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陆凝听见附近传来一声吼叫：“找到了！” 霎时间，一股浓烈的杀意便在陆凝的心底升起，她原本只是想继续试探一二的，此时此刻却已经把那些试探的思维全部抛到了一边。 圆谷寺空还没有意识到他给陆凝加了个BUFF，在让自己的能力覆盖到陆凝之后，便掏出枪来准备布置几个延迟攻击的陷阱。 “你们两个还真是喜欢‘推迟’这样的行动。” 陆凝顺手打了个响指，花园中她路过的数个点位都开始燃起了深蓝色的火苗，粗糙的魔法阵在火焰下熠熠生辉。 圆谷寺空立刻放弃了设置陷阱的打算，直接对准陆凝开火。陆凝反手将几块橡皮甩出，她没办法将它们变成士兵那种需要精密操作的东西，但是简单让它们直接展开是不需要魔力也可以激活的效果。 子弹们打在了橡皮上，发出了一阵闷响。圆谷寺空当即转变了打算，他猛冲上来，仗着自己身上有“二次创伤”的效果，打定主意和陆凝以伤换伤。陆凝此时也已经杀意上涌——她一旦进入这个状态，身体的动作比脑子要更快，借助几块橡皮盾阻挡，她已经伸手扯断了自己脖子间的丝线，握着防水火种的手指径直指出，圆谷寺空冲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迸发开了火苗。 “哈！” 圆谷寺空并不感到害怕，因为在他的眼中，陆凝的身上也开始出现了灼烧的伤痕。 能力破坏已经顾不上了，他要在这里把陆凝换掉，心宫浅夏才能安全！ “一起死吧！”圆谷寺空快速换了个弹夹，翻过了橡皮盾，将枪口指向了近在咫尺的陆凝，而陆凝也抬起头看向了跨在盾牌上的圆谷寺空。 “没有一起。” 火焰从圆谷寺空的七窍中喷射了出来，他的手一松，手里的枪便落在了地上，身体也随着刚刚的冲力倒了过来，被陆凝单手撑住——此时，她的脸上也出现了大面积的烧伤，伤害被同步转移了过来，不过很快又迅速褪去。 “心宫浅夏以为我没法强杀你？那是她想不到而已。” 坏消息，上周也没完事。 好消息，今天差不多就完事了，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65 学者与士兵 “红鲱鱼”。 误导或者虚假的线索，算是陆凝为自己唯一一个非攻击能力起的名字。只不过，在这个能力之下，那个线索就会如实出现在真实世界，这是一个扭曲现实的能力。 越是推进探索进度，陆凝就越感觉到自己这个能力才算是最核心的一个手段。 当圆谷寺空被她烧死的时候，同样的伤害对于莉丝塔来说还不到致命的程度，毕竟作为被扮演角色的廉清宜和莉丝塔在魔法伤害抗性上有相当大的差距——莉丝塔的混沌魔法最强的攻击需要通过伤害自己发动，她的身体可以削减不少魔法类的伤害。 而在这个时候，陆凝将尸体的伤害全部抹掉，将致命伤替换为了他腰间的伤口，这在她和圆谷寺空建立连接之前就出现的伤口，对她的影响已经非常小了。 强行扭转掉了致死方式的事实之后，陆凝就将圆谷寺空的尸体丢到了一边。 她杀意上头的状态完全没有褪去，那个能力的影响并不因为施加者的死亡而消失。 “心宫浅夏。” 陆凝呢喃了一句这个名字之后，开始往心宫浅夏的方向慢慢移动。 纷繁复杂的杀人手段在她的脑海内徘徊，不过陆凝此时根本不会去想使用哪个，她知道等到自己看到目标之后，一定会哪个顺手用哪个的。 = 心宫浅夏勉强抑制住了自己的失控状态，不过她很清楚，如果那种攻击再来一次的话，她一定会彻底失控。虽然她还没意识到是恶魔这个关键词的原因，却知道这就是“园丁”这个角色完全失控的开关了。 必须尽快杀死陆凝，如果办不到，那就……自杀！ 这一轮解决不掉的问题，留到下一轮去处理也可以，只要给她时间，她就可以反推出自己遇到的能力原理，并研究出破解的办法来。 然后她便看到了在花园四处点燃的深蓝色火焰，紧接着就是圆谷寺空闹出来的响动。她望向了那个方位，然后便看到了陆凝与圆谷寺空那短暂的交手。 她杀了圆谷寺空，而自己安然无恙。 怪异的力量再一次降临，心宫浅夏不得不再次进入了历法时，她知道这毫无用处，可是只有这样她才能保留下自己的自主控制权，同时也能有时间观察思考外部的一切。 她看到在陆凝的手中，圆谷寺空那烧焦的脸庞迅速恢复原状，由此她那“二次创伤”所带来的伤害也一并在陆凝的身上消失了。心宫浅夏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了这个能力的强大之处，紧接着她就不得不应对比刚刚还要强大的力量降临了。有了上次的经验之后，心宫浅夏这次有意等到那古怪的力量完全到来之时，便骤然从时间之中退了出去！ 浩大的力量被不存在的时间吞噬，而心宫浅夏一回到正常的时间之内，就快速从兜里摸出了一包钉子。 “另外两个能力，一个是伤害连接，另一个是投掷物锁定？抱歉，我并不知道你是怎么称呼它们的。” 陆凝的动作很快，在心宫浅夏准备好的时候，就已经越发靠近她了。而言语上的压力更是让她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被看穿了。 “射击眉心！” 心宫浅夏将手里的钉子全部都砸在了地上。 以她此刻的能力，最多能够同时命令十五枚尖锐之物对准一个人的眉心部位追击，它们的穿透力比起普通枪械子弹要更强，要想拦阻它们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使它们不再符合“尖锐之物”这种描述。若是莉丝塔，她的混沌魔法可以凌空磨损掉这些钉子，然而对于游客陆凝来说，这个手段应该是不存在的！ 陆凝识破了她的能力，她也看到了陆凝的三个能力——未知力量降临、点燃以及那个改变状态的能力。 她没有可以应对—— “我可是见过了你的能力的。” 十五枚钉子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射向了陆凝的眉心，它们可以直接将眉头洞穿，就像是……第一轮的时候施里特的死亡那样。 然而，钉子们径直从陆凝的身上穿了过去，仿佛穿模了一般，双方并没有发生任何触碰。 心宫浅夏开始无法理解了，而陆凝并不会给她理解的机会，逼近心宫浅夏的时候，她就将刚刚从圆谷寺空那里摸过来的手枪举起，对准了她。心宫浅夏也同样举起枪来，她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针对陆凝了，似乎每一个能力都遭到了对方的破解，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解析了这么久却依然没能占据应有的优势。 不。 她到底最后还保留了一分理智，意识到了对射对自己的不利，立刻再度发动了能力——“时刻表”。 这一次，要逃走，至少要找一个陆凝无法碰到的地方。她那个修改状态的能力足以让她将任何人的奇特杀人能力平凡化，然后让人们得出一个平凡的解答，一旦让陆凝杀死，那么事情的全部经过都可以由她重新“阐释”。 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只要将这个能力公开出来，那么陆凝便会成为所有人最需要忌惮的目标！这样，她在下一轮之前，也能想到足以应对的方法。 可是，她在进入“历法时”的时候，并没有如同之前一样的感觉，周围的一切应该都变得虚幻，她应该可以在尚余的差异时间中自由行动，仅仅是陆凝的确停住了，她没有扣下扳机，可那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将她拉入这个时间当中。 “你现在脑子里一定有很多问题。”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心宫浅夏有些僵硬地转过了头。她看到另一个自己就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似乎已经在此等候了她许久。 “渡边渊子！” “你一定在好奇，自己进入历法时的状态为何与以往不同了？很简单，因为你已经在历法时之内了。”渡边渊子缓缓从自己的袖口拉出一根丝线来，耐心地为心宫浅夏解释，“刚刚是你主动将陆凝驱逐了出去，如今的时间当中，只有你我二人。” “你也抽到了时刻表？” “不，就算我抽到了，恐怕也不会如同现在你这样精准地使用它，在数秒或者十数秒的时间内反复跳转，而是直接提取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来进行谋杀……你在分析理解方面的确有过人之处。” 渡边渊子拉断了丝线，然后后退了一步，她的脚边有一团正在燃烧的深蓝色火焰。 “但一位高明的武器设计师，和一名历经战场的士兵狭路相逢，拿着同样的武器，能赢的是谁，大概不需我多说。” 灼热感从心宫浅夏的体内涌动而出，她却难得地陷入了平静。 “我会死吗？” “按道理来说，不会。”渡边渊子笑了笑，“就算是我们，用一具遗体制造三种能力的破坏也有点难以办到。毕竟如果设计得元素太多，就容易被人看出破绽，场景里的各位也不是什么傻子。” “我还会反扑的。” “那么就做好死的准备。”渡边渊子将丝线甩开，细线顿时隐没在了夜幕当中，而心宫浅夏的身上也燃起了炽烈的火焰，不过几秒钟便将她烧成了焦炭。 接着，渡边渊子“模仿”过来的，心宫浅夏的能力也消失了，时间再度回到了正常，此时的陆凝还维持在举枪的状态。 “清醒一点了？” “热血上头的感觉太可怕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想杀人了。”陆凝垂下了枪口，“要不是这个能力只针对我当时产生敌意的人，恐怕我今晚会在主馆大开杀戒。” “那就变成一个难题了，不过幸好你现在也有意识控制自己了。”渡边渊子微微点头，“馆内的问题有馆内的人解决，现在这两个人……” “看来到了编故事的时间了，伊阿宋好说，廉清宜的背景不太好安插太多动机进去，手法方面也很难一次性覆盖全能力。” “我刚刚还对心宫浅夏说她不会死呢。” “那是你说的，和我没关系。”陆凝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奥兰多有没有彻底倒向我们这一边？” “我给了他一个升阶的机会，他也同意协助我们了，公平公正。‘余归亭’的身份地位，在目前的主馆当中其实很好用，尤其是在不掌握魔法或者超能力的人群里面。” “好，那么，明天早晨，廉清宜和伊阿宋会被发现相互杀戮而死，动机嘛……” = “内讧？” 古斯塔夫等人在现场转了许久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伊阿宋藏起来的魔法书自然再次被人翻了出来，而廉清宜这个人也是很早就招致了怀疑的，更别提还有一群人证——佣人们可都是由他经手挑选过的人，多多少少与他打过交道。 “他与伊阿宋有私下交流吗？”杰克问。 “不然为什么会大半夜地跑出来特意见面？不就是白天有不方便的话题吗？”苏泊比亚冷笑了一声，“果然是包藏祸心。” 尸体是在园丁小屋里面被发现的，现场有着非常明显的搏斗痕迹，陆凝和渡边渊子验尸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免得破坏了现场。莉丝塔这次没有插手搜查工作，一应翻找证据之类的事都交给佣人们负责了。 “廉清宜的致命伤在腰腹部位，紫黑色，但是不像是中毒。”陆凝检查伤口的过程中也有些唉声叹气，她一个医生，如果是普通的伤势也就罢了，可是这明显属于魔法师之间战斗留下来的，她哪里看得懂？ “诅咒……可能还是恶魔诅咒。”古斯塔夫皱了皱眉。 “那就没办法追根溯源了。”查斯汀娜毕竟是古斯塔夫的老朋友，也知道恶魔系列法术的危险，“还有别的收获吗？” “他们怎么会打起来的？”莉丝塔问。 “依我看……” 余归亭忽然开口了，众人立刻将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如今，主馆之中的人们隐隐有一些分队的趋势，以米莉亚、莉丝塔、古斯塔夫一派的人算是“主人”，大部分都是魔法师，对于各种魔法有着充足的知识储备。而另外一批人则是“客人”，简单来说就是一群魔法的门外汉，这群人当中，最有行动力和领导力的自然是杰克，可是令人更加信任一些的人其实是余归亭。 因为这位风水大师是真的以普通人的身份挖出来了赏目馆的信息的，而其他的普通人还处于米莉亚等人说什么就做什么的程度。 哪怕余归亭没有主动去争取，可是他但凡开口，很多人都会想要听一听。 “哈哈，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毕竟我对于诸位的魔法也不甚了解，不过是自人情世故之中推断一二。”余归亭马上和蔼一笑，“固然此地需要搜查，廉清宜本人的房间恐怕也得查找一下。佣人们知道一点廉清宜私下想要争取权力的事情，可是这件事依旧没有能够坐实的证据，不是吗？而这两人竟然会相互搏斗而亡，最粗浅的考虑，那就是‘利益’，我们还是得找出来，他们想要争夺的是什么利益，对我们这些人是否有害。” “余大师说得很有道理。”久住平真也说，“事到如今，我们这些人只是希望能活着离开这座岛。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说白了死就死了，怕的是他们还留了什么阴损的东西在，检查一下也好安心。” “既然如此，我认为也不必总是我们负责搜查。”莉丝塔说，“诸位的不安也是来自于未知，那么我们派两名佣人跟随，由余大师和久住先生领头，点几个人一同去检查廉清宜的房间吧。” “莉丝塔，他们可能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古斯塔夫说。 “没关系，佣人们会帮忙的，有我们的命令在。就算是魔法，施展出来也会留下现实的痕迹。何况就算是魔法师，也不会在生活中都完全使用魔法辅助，那边又不是战斗现场。” “那么，薰衣草，鸢尾，你们两个帮助余大师他们去检查廉清宜的房间。”米莉亚果断下令，“不要放过任何细节，他们有什么疑问，你们只要知道就尽可能解答。” “是，家主。” 66 佣人们 无论是莉丝塔还是陆凝都不怎么在意余归亭等人后续会怎么做。 这只是对昨晚一系列事件的收尾工作，人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由着他们去脑补好了。不久之后，有人从园丁屋子后面的工具间里面翻出来了钉子和绳索，正好与之前用来吊起翟景秋三人的一模一样，人们的倾向性就更明显了。 在他们继续搜查的时候，莉丝塔回到了主馆，昨天的工作不过是从最表层的程度对雷尼克斯留下的东西惊醒了检验，如果要知道更多东西，还是需要了解更多。 她过来阅读的，正是爱莲娜的日记。查斯汀娜此前将比较关键的事件先看过并与古斯塔夫核对过了，而莉丝塔则更想要了解爱莲娜这个人。 如果这本日记真的是爱莲娜写的，那么上面记录的一些日常生活才能反映出这个人是什么样的。她仅仅是从他人的讲述中大致描绘出了一个人的形象，可是这描绘的一切也都是猜测，并不能代表爱莲娜就真是这样。 一本日记本中记录的内容并不是那么多，同时也意味着这本日记里面记载的内容算是最重要的。当年雷尼克斯与她商议有关八目岛的一切谋划在日记中都有所提及，虽然并不如古斯塔夫等人知道得那么详细，却也可以相互印证。而之后的便是善后处理的部分。 和很多解谜的游戏不同，爱莲娜并没有在日记中记载很多详尽的事情，更多时候只是随意记录下一些见闻，她很清楚什么是可以写下来的，什么应该永远闷在肚子里，完全不能指望从日记里面直接看到什么重要的内容。 “埃舍尔。”莉丝塔低声呼唤道。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管家一直等待在主馆中，此刻自然地回应了莉丝塔。 “我记得……主馆每年都会更新一份世界上的贵族、财团、王室等的人员名单，有些甚至还有族谱。” “确实如此，我这就帮您取来。”埃舍尔回答道。 “嗯，另外，把迷迭香也叫过来。” “是，请稍等。” 埃舍尔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五分钟，迷迭香和五本厚厚的大部头就都到了莉丝塔的面前。 莉丝塔现在没有急着翻书，只是将手按在了那个巨大的名录上，盯着迷迭香。 “蕾蒂西亚·怀特，尽管你认为自己与这个家族毫无关系，但我依然要将你们所有人都排查一遍。我不敢低估祖父的任何安排，你们几个人每一个，我都要你们将自身的身世重新了解一遍。” “您要我从这上面找到自己的家族？” “祖母出身的家族如今已经不如当初，毕竟她已经去世了很久了。我不清楚祖父选择你们的时候背景调查做到了哪一步，但依我看来，他已经已经将你们的来历了解得清清楚楚。” “我也很好奇……那么，我是否可以开始了？” “嗯，怀特，以及曾经与怀特家族有过婚姻关系的所有，你尽量翻阅。你之后，是薄荷。” 莉丝塔今天打算集中处理一下佣人们的问题。 此前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祖父、祖母和霍华德家的过去上，而昨晚与园丁的战斗——尽管莉丝塔本人的记忆被适配过了——让她觉得把所有佣人都仔细摸个底也是非常重要的，她可不想再蹦出第二个“伊阿宋”来了。 在迷迭香翻找的时候，她也在继续阅读祖母的日记。爱莲娜的记述大多琐碎，不过另一个特点就是什么都会记一笔，可以用多而不精来形容。不过就算如此，莉丝塔也很仔细地一句句读了过去。 在与雷尼克斯结婚之后，爱莲娜最大的爱好就是旅游和摄影，而且她显然是比圆谷寺空更能到处跑的人，身为一名魔法师，甚至是很可能不亚于雷尼克斯水平的魔法师，爱莲娜敢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 很快，莉丝塔就从中找出了一些自己比较感兴趣的东西。 尽管爱莲娜不会有太详细的记录，却有一些类似这样的日记。 【小镇还没有名字，当地人的风俗习惯相对于周边的镇子也有不同，这样的特殊习惯形成肯定有其成因。】 【遇到了几个很有趣的人，年轻的教授夫妻有着不错的学识和旺盛的好奇心，年轻人比起老年人更加容易接受一些不同的东西。】 【山野之地的孩子很难得到非常好的教育，然而若想要不浪费他们的天赋，就要与亲人分开……这是如今这个世界能够做到的最大妥协。】 【他们制作的道具可以让雷尼克斯看一眼，这是和此前的工艺完全不一样的手法，相信他会很感兴趣。】 林林总总，爱莲娜从来不会确切地提到某个人名或者地名，就像是很自信哪怕多年之后再阅读日记，依然能够记得起来一样。不过莉丝塔更加怀疑，这些其实都成为了后来雷尼克斯的资源。 此外，在莉丝塔阅读日记的过程中，她也逐渐能够感觉到爱莲娜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和雷尼克斯不同，爱莲娜在字里行间并没有留下那么多的心事，她对于很多事物的看法都会更偏向客观一些，而且写下来的语气也会比较随意。 而这本日记的最后一篇是这样的。 【我的医生告诉我，我怀孕了，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雷尼克斯，他也感到非常高兴，在我们的状态下，能够顺利生育下一代是不太容易的。只可惜，这一段时间无法再外出了，这本日记也差不多记录到了尾页。】 然后就戛然而止了。 真是个随性的人啊。 这时，迷迭香也找出了结果。 “大小姐，我看到了。” “哦？看起来你真的是祖母那边的人？” 迷迭香微微摇了摇头：“关系并没有那么大。我的外祖母与怀特家族有关……她的姐姐与怀特家的一名男子结婚了，而我本人并没有怀特的血脉。” “难怪你没感觉有什么关系。”莉丝塔并不意外，就算是大族也不会将这么远的亲戚关系都记录的，更何况迷迭香的家庭已经困难到需要霍华德这边资助才能完成学业了，更不会去记这种东西。 但是，雷尼克斯肯定已经调查到了这些，怀特……他并不需要真的从那个家族取得什么血脉，魔法学上，象征的意义足够即可。 “迷迭香，你认为你是否是一个与我的祖母很像的人？” “大小姐，这我怎么可能知道？”迷迭香有些诧异。 “你应当知晓。祖父在留下的影像里面特意强调了，他在佣人们身上做了一些实验。而这个实验导致的结果，就是你们身上被固化了某种身份，这让你们能够快速成为一名真正的佣人，跳过繁杂的学习过程。”莉丝塔盯着迷迭香，“而我个人更加倾向于认为，他以佣人为蓝本制作的这个魔法，应该代表了‘家族’。你们是霍华德家族的副本。” “呃……我不明白……” “你的心里应该是清楚的，因为这应该在继承的范围之内。”莉丝塔说，“佣人的名额是九个，而霍华德家族，不算后来婚配的诞下的人，祖父、祖母和七个子女，也是九个人。” “但是我们只有八人。” “家宴开始的时候，也是八人。”莉丝塔见迷迭香不愿意说，也不强求，摆了摆手，“那么你离开，把薄荷叫来。” 迷迭香也没想到莉丝塔居然如此干脆地放弃了追问，神情略微轻松了些许，起身告辞了。 莉丝塔拿过族谱，她很不喜欢翻这种东西，毕竟霍华德家族不是什么贵族世家之类，没有必要将所有贵族关系了解得如数家珍，只是当需要的时候要有这个资料就可以了。只是雷尼克斯既然要求准备这个了，他到底对每个人了解多深？廉清宜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究竟有秘密吗？ 而陆凝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上一轮当中，埃舍尔不受久住平真控制，杀死了所有佣人后自杀了，这个举动的背后原因还没有得到解释。埃舍尔动手，雷尼克斯下令的概率非常大，而雷尼克斯要杀死所有佣人的原因恐怕就和这个家族的复制品有关。 这时，薄荷来到了这里。 “珍妮特·威廉姆斯。”和刚刚的开场差不多，莉丝塔直接称呼了对方的原名，不过这一次和迷迭香不同，薄荷从明面上没有发现什么关联，这也是最大的疑点。 莉丝塔将刚刚的推断向薄荷说了一遍，不过薄荷倒是没有表现出迷迭香那么在意，反而有些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可以说一说。” “怎么说呢？我们的培训时间相对于正常这种地方的佣人来说其实不算很长，但我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这里过了很多年一样，对一切事情都非常熟悉。无论是老爷还是埃舍尔管家都告诉我们，这是魔法的能力，让我们继承了一部分以前佣人的特质，缩短我们学习的时间，一开始大家都觉得挺不错的。” “那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薄荷谨慎地回头看了看周围，然后微微压低了声音：“我感觉……我们对这里的熟悉，似乎并不是那种佣人的熟悉。” 看到莉丝塔并没有说什么，薄荷才继续说道：“我们本来不应该这么说的，我们得到的熟悉感是那种……了解这里的每个房间布局，知道住在哪里比较舒服，哪边的采光充足，岛上可以去哪里看海，又可以在哪里摘到果子。” 简单来说，并不像是一个佣人，反而像是一个在岛上生活的主人一般。当然，熟悉感对于佣人们在这里工作肯定有好处的，而待人接物方面也肯定会有极大的提升。 “我明白了。”莉丝塔点了点头，“另外，我想问你当时祖父找到你的情况，是祖父，而不是廉清宜。” “我和雷尼克斯先生初次见面是在大学的毕业典礼上。我不太清楚别人的经过，不过我虽然受到了他的资助，却一直只是邮件往来。我并不知道邮件是否真的是雷尼克斯先生写的，所以就不算认识吧。” 那倒确实不太可能，偶尔有一两封是雷尼克斯写的也就够了，他资助了那么多人，哪可能一个个回复？ “毕业典礼上，雷尼克斯先生居然亲自来了，而且身边除了一个秘书和埃舍尔管家以外谁也没带。典礼之后，雷尼克斯先生与我交谈了一会儿，他知道我还没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就向我提出了这个邀请。” “我猜你当时并没有立刻同意。” “毕竟当时我还不太清楚，还需要查一下。我虽然感激雷尼克斯先生，但如果读完大学却要去当一名佣人，总觉得会有些奇怪。” 还真是年轻人思维——莉丝塔并没有想过自己也挺年轻的。 “当然，后来了解了一些事情，又遇到了一些不顺利的事情后，我重新发了邮件给雷尼克斯先生，幸好他没有在意我之前的犹豫。”薄荷微笑道，“我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令人惊艳的才能，和那些天才们相比微不足道。” “那倒不是。”莉丝塔摇了摇头，“你在学校的成绩应该是不错的，祖父不会在蠢人身上投资。霍华德家族不会用不聪明的佣人，你现在大概也明白，如果你想要找那种体面的工作，最好还是在霍华德这里镀一层金。” “现在这些也无所谓了，我们已经处于性命攸关的时刻了，对吗？”薄荷并不惊慌，“我们会坚持到最后的，大小姐。” 接着，莉丝塔就让她也在桌上的书里找了找，不过这一次，并没有找到薄荷的什么家族关联。 “下一个，龙涎。” 茉莉的来历是最清楚的一个，斯坦利家甚至算不上什么有名的人家；而月桂叶的来历主要问题在于他的姓氏“克罗艾”，如今辛西娅已死，想要印证有些困难了。 相对而言，龙涎的优先级还是更高一点，因为他只有“海顿”这个姓氏，并没有名字，他的来历也比较成谜。 (本章完) 67 佣人的线索 “我是战争孤儿。” 龙涎的来历和别的佣人最大的不同是他并不是正常大学毕业的人，而是从战乱区被救助出来的孤儿。“海顿”是他出身的那家机构用随机抽签给他选择的称呼，也成为了龙涎的姓氏——至于名字？能够区分就可以了，在战乱地区名字根本没什么用。 而被霍华德财团带出来之后，龙涎也仅仅是过上了正常一点的生活而已，他在一家成年人教育机构念了两年书，然后就走到了社会上。霍华德财团给了他一点帮助，却也不是那么多，不过是让龙涎没有完全走进最底端，染上各种各样的毛病罢了。 在这种状态下成长起来的龙涎更加早熟一些。当然，他会来这里工作的直接理由依然是报恩，无论如何，雷尼克斯确实是伸手将他从地狱里面捞出来的人，他用一年的时间回报并不是很过分的事情。他并未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离奇的事情，最开始反而为能够接触到魔法这样强大的力量窃喜过。 对龙涎的身世作了打听之后，莉丝塔也没让他去查自己的来历，毕竟这个人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清楚，他成为孤儿的年龄很小，能活到现在纯粹是因为运气好。 接下来的是欧白芷，这位佣人属于一众佣人当中表现得最没有突出特点的一个，或者换句话说，他每一项都做得恰到好处。 原名邱永义的他出身非常清楚，他的父母是黑户，被有意放入的偷渡者，正因为如此他的童年前段成长几乎处于见不得光的境况下。在七岁左右的时候，流感夺走了他父母的生命，他却莫名活了下来，被救济机构收留。那个机构的背后是有霍华德财团影子的，在邱永义表现出了聪慧和机智之后，廉清宜带领的那个团队就有人出手帮他铺了一下之后的道路。 邱永义在异国他乡的成长颇为坎坷，他不容易融入别人的文化氛围，只能将事情做得无可挑剔，然后……用心学习。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霍华德家族的邀请，莉丝塔完全看得出他内心其实充满了对很多虚与委蛇的事务的厌倦。 “您或许觉得我的想法可笑，可是霍华德家族……或者说八目岛上的人，比起学校来说好相处得多。佣人们大多受过不错的教育，对我也没有什么歧视，埃舍尔管家、雷尼克斯老爷……大家看我们也是一视同仁，都是当成一个普通的佣人看，而不是什么可以欺凌的目标。”欧白芷叹了口气，“我其实是打算从这里离开之后，就回我父母，以及我的祖国去看一看的，所以我希望能够活下去，大小姐，我的人生才刚刚从糟糕透顶的状态中好转，我不想就这样结束。” “我知道，我们都会尽力的。” 可惜，莉丝塔并不是很关注这些人生疾苦。 “麻烦你帮我去找薰衣草和鸢尾过来，现在，房间的搜查工作应该已经完事了。” 欧白芷微微躬身，离开了。 莉丝塔在他走后迅速翻了一下日记。 龙涎和欧白芷被救助的时间都比较早，当然，以他们的年纪，就算是被救助，那个时间爱莲娜也早已死去了。不过他们提及的两件事倒是都可以继续向前追溯——也就是战争和偷渡。 按照时间去推断，莉丝塔在日记的中间找到了相应的记载。 【这个地区的战火从未熄灭过，民族之间的冲突从历史到宗教，从家族到政府，仇恨已经在每个人的内心扎根，哪怕是一个五岁的孩童，都能够向敌人展现出刻骨铭心的恨。这种仇恨能够消弭吗？若是不能，那么又能否利用？】 【今天我听说码头又来了新的船。这就意味着，又有人被虚假的天堂所吸引，登上了黄金的渡船。只可惜，真正的人才不需要靠这种方式来到这个国家，而偷渡而来的人，只是为了填补最下层的劳动力需求而已。不过，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或许能够检查一下下一代，困境中成长的孩子，往往会更加早熟。】 爱莲娜的看法无疑也只是出自于她个人视角和个人身份的想法，在陆凝看来，她有很多东西都没有考虑，或者说根本不想考虑。不过，这能证明佣人们的来源均出自于爱莲娜的授意吗？雷尼克斯对于这个继承魔法的研究是否也有爱莲娜的参与？ 这时，薰衣草和鸢尾也到了。 莉丝塔没有先去问来历问题，反而先询问了一下搜查的结果。 “我们找到了大量的录音设备和微型播放器，廉清宜先生只在房间里留下了一点，其余的放在了另外一间无人的客房里面。此外，他的行礼里面有一些药物，经过余归亭先生的检测，它们在燃烧之后能够释放出致幻气体，会显著增加人的狂躁程度和攻击性，这些东西很像是……从卡迦博先生那边搞到的。” “卡迦博？明白了。余先生有没有说他用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余先生说……廉清宜本来就是个江湖出身的人，各种故弄玄虚的招数自然会得不少，这些东西估计也是要拿来装神弄鬼的。他是个机关学大师，只要有时间，自然能够把这些东西偷偷装在任何地方，然后关键时候启动。” 这话也就是余归亭来说效果最好，而这些安排显然是渡边渊子做的，她已经了解了圆谷寺空的能力，定向破解的话一点都不困难。 不过居然放过了那个延时攻击的能力…… 陆凝思考着，而莉丝塔已经转入了对两个人的调查。 鸢尾的姓氏同样是霍华德，只是这个霍华德和财团没什么关系。和年代古老的大家族不同，霍华德财团发家不过是近几十年的事情，也全是雷尼克斯这个人撑起来的。就莉丝塔对祖父的了解来说，他不是个会去搞出什么私生子或者私生女的人。 至于父亲那一代人，莉丝塔反而不是很能确定。鸢尾真的与霍华德家族无关吗？她不敢确定。 “凡苏斯。”她先看向薰衣草，“我听说，你原本是被别的家族培养的？” “是，不过您也知道，这件事并不是非常特别。” 既然霍华德有这种爱好，那么其余的有钱人多少也会做一些类似的事情，社会场合的公开行为是一回事，但薰衣草属于另外一种，属于家族里面筛选培养的“下人”，不过薰衣草原来的家族出了些意外，于是就被雷尼克斯捡了便宜。 “我知道他们的习惯，不过我还是想要询问一下你的想法——毕竟什么都不如直接问问本人更加实际。” “就我所知，我原本的家庭也和雷尼克斯先生没有任何关系。”薰衣草想了想回答道，“大小姐想要知道的是我们的身世背景，但我清楚自己的父母是工人出身，至少在他们的亲戚范围内不存在和富豪存在关系的情况，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正因为经历过这些，我才会答应雷尼克斯先生，我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 “你的姓氏？凡苏斯是你从那个家族里带出来的名字。” “索亚。” 莉丝塔回忆了一下，并没有这个姓氏的特别出名的人。 “好吧，鸢尾，你那边的情况呢？” “霍华德也是个比较常见的姓氏，大小姐。”鸢尾略显惶恐，“我与大家讨论过，我的学习过程中并未得到过什么特别的优待，大家的情况大体上都差不多，请您不要怀疑我！” 莉丝塔摆了摆手，没让她接着说，而是再次翻了翻日记。 “你们这些人——不算我还没问过的两个，每个人都有一段时间。”莉丝塔开口说道。 “抱歉，您是指……”鸢尾惊愕地问。 “从不懂事的孩童到接受来到这座岛上当佣人，你们没有一个人是完完全全由霍华德家族培养起来的，薰衣草，你应该最懂我的意思的。”莉丝塔的目光忽然锐利了起来。 “大小姐，我们——”薰衣草急忙也想说话，却也被打断了。 “薰衣草被人培养了一半，龙涎和欧白芷由于出身缘故都比较早熟，鸢尾、薄荷、迷迭香都是在邀请之后回去考虑过再决定的，茉莉和月桂叶两个人恐怕也是类似的情况。” 莉丝塔站起身，带着隐隐的压迫感问：“哪怕这些过程都没有问题，那么中间最有问题的一个部分，就是在你们结束了佣人培训后和重新回到岛上的这段时间当中，有相当充裕的时间发生一些事情，甚至会让岛上少一个佣人。”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微的改变。 “你们绝对不会毫不知情，祖父也给你们许下了一些承诺。但是我很奇怪，这中间混进去了太多谜团了，你们回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死了？麝香有什么特殊性？难道你们什么都没遭遇到？” 莉丝塔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根本不给两人思考的时间，而在这座岛上的，属于霍华德家族的权威无疑是压在每个仆人心头的一座大山，他们根本无法有效抵抗。 “我们也遇到……”鸢尾微微张口，随即立刻住嘴了。 “我就知道，少不了人要打霍华德的主意。”莉丝塔冷酷地说道。 “大小姐，我们不想说的。”鸢尾为难地说，“这件事我们只报告给了雷尼克斯老爷，他让我们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是谁做的？难道真的和廉清宜有关系？” “廉先生确实和我们多次会面过，也说过一些暗示我们的话语。”这方面薰衣草倒是更有经验一点，“不过他的胆子太小了，从来不敢把话说明白，至少我这里只要不理会他就可以了，我想其他人大概也是这么做的。” “我没有给他什么回应。”鸢尾立刻接口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知道谁才是出资帮助我们的人。” “现实一些说，就是廉先生抛出的诱饵并不那么诱人，他替霍华德家族打下手惯了，恐怕一时搞不清楚我们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么。”薰衣草说，“而且雷尼克斯老爷也告诉我们，他已经调查清楚了幕后，允许我们在这座岛上报复回来。” “在这座岛上？” 陆凝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 岛上除了霍华德家的人就是霍华德的客人，就算用了排除法，剩下的能有多少？她是当过雷尼克斯的，知道医生、营养师、会计、律师这些都是早就定下来的人，这也能与后来的佣人遭到攻击事件有关？ “你们……不，等等。”莉丝塔刚要问问题，忽然顿住了，换了一个问题，“在那之前，你们身边没有任何迹象？” 薰衣草摇了摇头。 不对。 对方是有意在佣人们完成了“继承”之后才动手的，盯着霍华德的是魔法师，目标是雷尼克斯·霍华德所积累的一切与他的愿景。 雷尼克斯的仪式遭到了破坏。 第二轮中，为什么雷尼克斯会授意埃舍尔杀死所有佣人？恐怕不是因为“不需要了”这种理由，他并非如此暴戾之人，能够令到他动了杀人念头的，只有自己的大计受到了致命妨碍的时候！ 而第一轮——陆凝联想到了渡边渊子私下向她讲过的，在第一轮的结尾时候，大量最后的幸存者不明不白死亡的情况。那时候她作为雷尼克斯，没有及时发现佣人身上的问题。 最后，第一轮的时候，佣人还要少两人，是六个。 原因是什么？为什么第一轮的时候还会少两个佣人？在知道游客是唯一能够影响这个场景的因子的情况下……有一个非常明显的解释。 游客所扮演的角色，在扮演者的性格不是主动攻击的类型时，不会在场景之外的时间轨迹中发动对佣人的攻击。 换句话说——被扮演的那个角色，来自于雷尼克斯的隐藏敌对方。 而这样的人，陆凝现在就知道一个。 第二轮，心宫浅夏扮演了她自己，而这一轮当中，是渡边渊子扮演心宫浅夏。恰好这两个人她还都算了解，心宫是个战斗方面比较保守的人，渡边渊子也很喜欢先谋划好各种局面再行动。至于第一轮中，心宫浅夏就纯粹是场景中的人物了。 不过……大概也正是这个巧合，产生了这样的三轮局面。陆凝不觉得以游客们广撒网的方式会有哪个角色被三连选中扮演，所以第一轮那六个人，理论上才是应该正常活下来的人。同理，在三轮中都死亡的麝香，应当是与三轮当中均无人选择的，同时还属于霍华德家族成员之外的人有直接关系。 ——也就是圆谷寺空、施里特、韩熙辙三人之一。 (本章完) 68 溃烂 莉丝塔无法作出如同陆凝这样的判断，她现在只能察觉到有人对雷尼克斯的计划针对性下手了，而且那个——或者那些人，此刻就在岛上。 “你们两个跟我来。” 一种危机感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本来觉得自己昨晚除掉伊阿宋（虽然实际上是陆凝做的）已经称得上是先下手为强了，哪知道敌人居然早在家宴开始之前就做好了规划？ 从伊阿宋的状态来看，他甚至只是雷尼克斯自己安排的变数，远远称不上是敌人的程度！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花园那边的现场检查工作大概已经结束了，对廉清宜房间的搜索也早已结束。可是既然两边都分出人来处理事情，那一些地方的人手就明显要削减，例如对遗产的搜查工作，例如对早乙女亚里沙的看守工作。 “现在负责看守早乙女亚里沙的人是谁？” “大部分人都有事情要做，早乙女夫人的看管工作最后是德洛丽丝小姐和马凯洛夫先生两人负责了。”薰衣草回答道。 听人选就感觉有些不妙。 要说这座岛上最胆小的三个人，那一定是马凯洛夫、施里特和德洛丽丝这三个人，他们基本上只能跟着别人做一些搜索工作，一旦遇到事情是绝对指望不上的。这是普通人中常有的情况，莉丝塔也不会苛责他们，此时却觉得非常不妙。要么是这两个人看不住，要么是这两个人有问题！ 当她跑到看守早乙女亚里沙的房间门口时，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锁。” 虚幻的铁链迅速缠绕住了房门，莉丝塔穿过铁链走入了房间，神色依然维持着冷漠。 圆谷寺空缩在房间的角落里面，手里拿着一把椅子，正在努力防护自己，只是他所要对付的人，德洛丽丝，注意力并没有在他身上。 在鲜血四溅的房间中，德洛丽丝拿着一把小刀，正在着魔一般用力切割着早乙女亚里沙的尸体，即使对方早已死去。 听到身后的声音，德洛丽丝才缓缓扭过头来，沾满鲜血的脸上扭起一个怪异的微笑。 “德洛丽丝小姐？” 眼前的场景令人厌恶，并不只是德洛丽丝近乎癫狂的行为，还有这个房间之中充斥着令人不适的怪异魔力。 “莉丝塔……哈哈哈，莉丝塔！” 德洛丽丝忽然将刀子扎进了尸体的腹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已经充血的双瞳瞪着莉丝塔。 “你的状态不好。”莉丝塔皱起眉头，她能够感受到，扭曲的感觉已经笼罩在了德洛丽丝的身上，这种扭曲的根源来自于魔力的污染，就像是被施加在她父亲等人身上的“污秽溃影”魔法一般。然而莉丝塔也清楚，这个魔法也是专门针对魔法师的，它作用在普通人身上最多是让人当场暴毙而已。 发疯可不是应该出现的症状。 “圆谷寺空先生，她受到什么刺激了？” 事已至此，她只能问屋子里的另外一个当事人。 “我我我不知道！她，她就是在那里坐着，然后忽然向早乙女问了点问题，接着便掏出刀来割了她的喉咙！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圆谷寺空大声回答，不过居然还能将事情说清楚。 “啊哈，这可不关圆谷寺空先生的事。”德洛丽丝用手指沾了一点脸上的血，有些病态地笑着，“我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我怕啊，很怕自己到死都没办法亲手做到一些什么。” “你是有意针对霍华德家族而来的。”莉丝塔皱起眉，“或者说，你针对的就是早乙女亚里沙？” “这两个混账东西难道不值得针对吗？”德洛丽丝的笑容骤然收敛，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你们不会认为，那个什么食梦人俱乐部只是个上流社会的交际圈子吧？” “伊藤叔叔的情况我还是了解一点的。”莉丝塔戒备地说，“至少他还没有真的触及到人伦方面的问题，最多是一些猎奇的食材罢了。如果你想宣称你自己被迫害过，那就拿出点实际的证据来。” 按照常理来说，莉丝塔根本就不想和对方在这里讲道理，她应该直接用魔法把对方当场击杀，再不济也是打昏过去剥夺所有战斗力，然而现在德洛丽丝身上诡异的魔力让她不太敢轻举妄动，万一这真的是与污秽溃影相同的魔法，那杀了德洛丽丝只会造成更大的灾祸。 “你想要证据？” 听到这个词，德洛丽丝居然歪了一下脑袋，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 “大小姐，你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了？你们家的人做事，会留下证据吗？” “既然如此，我可就无法接受这种无端的指控了。”莉丝塔手指一甩，锁链从门上延伸出来，盘绕在了德洛丽丝的四周，可是德洛丽丝根本就没有任何害怕的表情，反而大笑：“没错！就是这样！这就是你们霍华德家的行事手段！只要有问题的人不在了，问题就不在了！我就知道，所以我必须早一点动手！” “你最好先冷静下来。” 莉丝塔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后面薰衣草的呼声：“大小姐！小心！” 咔嚓！ 黑色的薄膜在空气中闪过，招架住了从后方砸过来的椅子。莉丝塔反手抛出一段锁链，将身后偷袭的圆谷寺空的脖子缠绕住。 “作家先生？” “嗬……嗬！！！” 刚刚还能清楚回答问题的圆谷寺空此刻宛如失心疯了一般，双目充血，脸色也涨得通红，他的手臂上甚至脸庞上都浮现出了青黑色的血管，在被锁链扯住脖子后也没有安分下来，反而开始动手撕扯那段锁链。 他的身上也有同样的痕迹，比德洛丽丝身上的要弱一些，不过莉丝塔也注意到了。 门外的薰衣草和鸢尾冲进来将圆谷寺空直接按翻在地上，两人的行动也都很小心，只是限制，而没有直接杀人。圆谷寺空反而不断挣扎咆哮着，像是完全变成了野兽一般。 “当心点。”莉丝塔向锁链内灌输了一点魔力，削弱了圆谷寺空的力量，自己继续盯着德洛丽丝的行动。而这里的动静也终于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杰克、埃舍尔等人先后赶到了门口，不过看到门里的情况后便阻拦门外后面来的人进入。 室内的魔力已经开始变得极端危险了。 “德洛丽丝，圆谷寺空哪里得罪你了？”莉丝塔继续对德洛丽丝说道，“他可不是霍华德家的人，最多只是和霍华德家族有合作而已。” “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也许，他也和你们有仇呢？就像我一样？哈哈哈！我忽然知道了，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是个魔法师，要动手应该非常、非常容易才对啊！” 德洛丽丝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与此同时，众人也都看到，她的手已经整体变成了黑色。 “这……”埃舍尔甚至惊讶出了声音，莉丝塔当然也知道他惊讶的是什么。 污秽溃影这个魔法具有很强的破坏效果，也正因为如此，它也有着严格的要求，首先能够承担其“溃烂”效果的必定是魔法师的尸体，德洛丽丝这种普通人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变化，仪式最开始的魔力紊乱就可以直接杀死一般的人类。 那么，德洛丽丝身上是什么情况？她已经开始出现明显的溃烂症状了，而圆谷寺空固然还没有开始，恐怕也已经快了。 看到众人有些惊讶的神色，德洛丽丝也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她愣了一下，嘴唇抖动了起来，连续向后退了两步，撞上了房间里面的书桌。 “我，我，我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你们——” “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问题吗？无论你跟着辛西娅来这里是不是为了与伊藤钧夫和早乙女亚里沙了结，现在这个情况也不是你原本考虑的吧？”莉丝塔抓紧了手里的锁链，此时她必须考虑对方当场溃烂的可能，虽然她还算擅长与人聊天，却并没有练习过如何劝导一个精神失常的人。 “都是你们害的啊啊啊啊！！！” 德洛丽丝忽然歇斯底里地喊叫了起来，她用已经发黑的双手抓向自己的脸庞，却再次发出了一声尖叫。她的脸皮开始如同刨花一样翻卷了起来，而皮肤下方也已经堆满了黑色的物质。 “锁。” 虚幻的锁链再次卷出，向德洛丽丝缠绕了上去，锁链的尖端直接刺入了德洛丽丝的腹部，但是她却没有任何痛苦的喊声，反而继续揉搓掉自己的脸皮。 锁链触及到德洛丽丝的瞬间，立刻开始放出白色的气体，构成锁链的魔力同样遭受了污染。这也在莉丝塔的意料之内，她在自己这端的锁链上轻轻敲击，口中的声音化为浊音：【盲目】、【牢狱】。 庞大的魔力翻涌而起，房间内尚未污染的能量被调集起来，开始镇压并湮灭那些扭曲的魔力，但是在这个过程中，魔力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污浊，甚至薰衣草和鸢尾都感觉有些魔力方面的窒息感。 德洛丽丝发出了一些非常古怪的音调，却还是被重重锁链缠绕着，慢慢锁定在了书桌旁边。她见无法突破，甚至开始用牙齿撕扯缠绕自己的锁链，看样子理智也正在逐渐消失。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埃舍尔忽然丢出了三张纸条，纸条在空中飞速伸展，卷着室内三个人的腰把他们拽到了外面。 “埃舍尔！？”莉丝塔微微一惊，然后立刻发现圆谷寺空的身体开始膨胀了起来。本来只是微胖的身躯此刻猛然膨胀成了一个气球的样子，遍布在皮肤下方的血管炸裂，黑色的脓血伴随着污染性的魔力开始从其中渗透而出。 这就是在普通人身上施加了污秽溃影的正常反应，无法承受，然后彻底被紊乱的魔力杀死！ 轰！ 刚刚被莉丝塔凝聚起来约束德洛丽丝的魔力结构被这次爆炸瞬间摧毁，德洛丽丝霎时间就挣脱了束缚，然后被卷入了混乱的魔力当中。而这间屋子里面的东西也全都被炸得乱七八糟，连一些钢结构的灯架之类的家具都被搓成了奇怪的形状。 “大小姐！这太危险了！”埃舍尔严厉地说，“您必须注意一切可能的问题，他们已经遭到了严重的污染！虽然还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这是少见的活体溃烂……” “雨水。” 并不响亮，但是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紧接着一排呈银色的雨丝便从天花板上垂落，仿佛在众人面前形成了一个栅栏一般截住了屋子里混乱的魔力，以及一把漆黑的匕首。 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终于赶到了，而查斯汀娜立即出手封住了房间周围，随即由雷尼克斯在其上加上了阵地魔法，隔绝了房间内外的一切交互。 而房间之内，德洛丽丝这个人已经彻底化为了一团黑色的，正在流淌着腐烂液体的怪物。它的一根手指缺少了一截，但正在由身上流淌下来的液体凝聚成锐利的匕首模样。躯体上，怪物依然保留了德洛丽丝大致的形态，毫无疑问作为体操运动员的德洛丽丝的运动能力在它的身上得到了大幅度的强化，刚刚甚至没有一个人看清它掷出了一把匕首。 人群当中的“心宫浅夏”深深地看了这个东西一眼，它和昨晚用来针对游客圆谷寺空的那个怪物属于同源的东西，都是污秽溃影的最终产物。然而令她有些疑惑的是，霍华德一家人明明是她杀的，污秽溃影也是她布置下来的，为什么这里德洛丽丝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或许她并不是头一个准备这么做的人。 从第一个场景渡边渊子就知道，这座岛上蕴含着足够的疯狂，当人类的认知越发偏离正轨的时候，疯狂就会蔓延开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更加容易发生。而如今，或许这种现象已经可以从魔法的角度进行解释了。 既然第一轮触发的某些东西最终杀死了岛上所有的人，那么这一轮这种力量也未尝不能触发。 渡边渊子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同时，悄然利用“模仿犯”记录下了圆谷寺空的死亡。 (本章完) 69 腐雨 由“污秽溃影”所诞生的怪物是很难处理的，由于本来就是死者，它无法以常规的形式死去，同时攻击力和防御力也并不低，混乱的魔力足以穿透大多数魔法师的防护魔法，身上滴落的污染魔力也具有着对魔法师的阻碍效果，现在这外部结结实实的封锁效果也只能坚持一段时间而已。 莉丝塔现在也犯了难，混沌以太的攻击力再强也不是那种抹杀类的攻击方式，就算她启动混沌因数，也吃不下这么大一团污染的魔力。 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也差不多，最多只能做到现在这样的封印，要说消灭是办不到的。 三个人低声讨论了一下，发现现在最好的办法居然是放着不管，等它那污染的魔力自己慢慢耗尽。 可是这个想法大概无法被众人接受。圆谷寺空可是当众惨死的，无论是谁都不想落下这样一个死法，更不会想要和一只怪物留在同一座岛上。 “如果真的要进行消灭的话……”莉丝塔迟疑了一下，“我的第三级混沌魔法还没有完全构筑完成。” “半成品啊……最坏是什么效果？”古斯塔夫问道。 “这边的房间可能会被掀掉。”莉丝塔比划了一下，“主馆的建筑可能也会变成危楼……我没有把握不破坏这里的承重结构。” “搬出去住也未尝不可，这里毕竟还有八座别馆可以住人。问题在于餐厅里面那些。”古斯塔夫摇了摇头，一个溃烂的影子就够难处理了，要是再多八个那这座岛上就别想留人了。 “而且就算这么做了，我们也依然还没搞清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一个活人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德洛丽丝不是魔法师，她身上的魔力都是岛上积蓄的魔力，她却没有和圆谷寺空一样直接炸掉。”莉丝塔严肃地说，“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每个人现在都是隐患！” “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查斯汀娜问道。 莉丝塔将自己过来见到的东西向两人详细描述了一遍。 听完故事之后，两个人也沉默了，因为复仇的愤怒杀了人，然后还出现了魔力扭曲？这种情况在任何一种魔法当中都不怎么合理，这些事情之间应当不存在任何因果关系。 这时，怪物已经在疯狂撞击栅栏了，它看起来并不明白自身的特性，只是疯狂地用身体和手指变化的小刀不断破坏着雨水组成的栅栏，这导致它现在变得像个长满刀子的刺猬一般，总之是距离人类的外形越来越远了。 这种疯狂的举动已经让好几个人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气氛显然正在变得越发不安。此前见过的使徒是来自魔法起源的怪物，还能让人勉强接受，可如今这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变化成了这样，甚至看上去似乎具有传染力。 “还是进行破坏吧。”查斯汀娜最后说道，“我们不能留下它，至于安全问题，我们尽量在外层多布置一些防护魔法吧，需要让米莉亚给我们开启一些通道，让我们能够利用一下岛屿上的魔力。” 古斯塔夫勉强同意了。 三人是说干就干，很快就在米莉亚的允许下，在房间外布置下了一层又一层的结界法术和阵地法术。其实理论上这么坚固的魔法就算是使徒也能限制住一段时间了，问题在于房间里的东西实在让魔法师心里没底。 在古斯塔夫表示准备完成，房间外的人也都撤走之后，莉丝塔就开始准备自己的魔法了。 相比于已经熟练的两个级别的混沌魔法，这个不熟练的魔法需要进行一定的准备，所以是完全无法应用在正常的战斗中的。随着她手指的划动，混沌以太的魔力开始凝聚成无规律的形态，它甚至在莉丝塔的面前开始“挣扎”，一副看上去随时都会失控的样子。 不过莉丝塔还是将魔法稳定在了这个边界上。 “无解，混沌变换。” 说出魔法的名称，是为魔法注入魔力的关键一步，而在这之后，魔力彻底具有了在现实世界的形态，它是一团漆黑的物质，也是一团漆黑的能量，它呈现出对立统一的性质，这正是混沌以太的演化之一，也是莉丝塔目前能够控制的最大威力的魔法。 它的作用并不是爆炸类型的破坏，而是如其名称一般的“变换”，遭到魔力爆发的地区所有物质的性质都会被随机变更，可能更加危险，也可能更加安全，但无论如何变化，它的变更都是以太级别的，故所有事物都会变成混乱无法构成整体的状态，一切都会崩溃，就算是被扭曲的魔力也不例外。 在不稳定的魔力团块膨胀到她的控制极限时，莉丝塔甩手将它扔进了古斯塔夫开出的单向通道之内，而内部的怪物仿佛也察觉到了威胁，瞬间将身上长出来的刀子全部都射击了出去，意图在空中就拦截这个魔法。 这当然是不可能办到的。 魔法在室内炸开。 刚刚被爆炸洗礼过的屋子忽然扭曲了一下，或者说，只是在人们的视野内发生了扭曲。仿佛无数的旋涡在屋子里绽开，看得人眼花缭乱。甚至陆凝此刻都感到了一阵心悸，她意识到这种攻击似乎能够对游客们的本体也造成伤害了，虽然不知道缘由，她却能够感觉到莉丝塔的强烈意志。 随着一个个旋涡恢复正常，房间消失了。 原本房间之内的一切物质，它们的性质都从根本上被改变，有的化为了气体挥发，有的化为液体渗透到了地下的土壤，有的变成了各种金属混杂的不规则石块，而那奋起反抗的怪物也已经彻底消失，在随机变换之下，它的躯体已经只剩下一截手臂尚且完整，不过也宛如被虫子蛀空的树干一样千疮百孔。 坏消息是，古斯塔夫准备的防护魔法也没能挡住。 这不怪他，因为连莉丝塔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魔法的威力到底能有多大，她为了杀死那个溃影可是用了极限出力，导致的结果就是外面的防御结界也层层崩溃，以这个房间为中心，一个明显能够看出表面凹凸不平的球形空间被这个魔法生生从主馆的建筑结构中挖了出来。 主馆的建筑显然没有设计到能够在这么大一块建筑损失的情况下依然完好无损的程度，莉丝塔已经听到墙壁开始发出吱嘎吱嘎的哀鸣声了，上方的楼层也开始向下掉落下碎裂的木块和石头。 “莉丝塔！快过来！”米莉亚焦急地喊道。 莉丝塔感慨地看了一眼房间上形成的裂缝。虽然主馆不至于全部坍塌，但是这半边大部分的房间恐怕都保不住了。 她跑向了大厅，而身后终于传来了房体崩塌的声音，主馆的一侧塌陷了下去，虽然没有完全垮塌，但整个这一侧也都被堵死了，这边的房间肯定也都不再能使用。冰冷的雨水从碎裂的屋顶缝隙中渗透进来，不仅没有带给人清新感，反而有一股腐臭的气息。 “啊……呃……” 渡边渊子忽然抓着胸口，脸色发青，众人立刻戒备地看向她，她摆了摆手，说：“我只是……有点不适应，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们只是化解了一个危机。”莉丝塔说，“但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事情，我们还没得到解答。” “不就是那个德洛丽丝疯了吗？”杰克皱了皱眉，“她在尖叫着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好像和霍华德家族有关系？” “她杀死早乙女亚里沙和霍华德家族有关，但这个和她身上产生的变化没什么关系，不是人有强烈的复仇心就会变成那样的，不然世界早就乱了。” “那……” “这是我要问你们的问题。”莉丝塔强硬地打断了杰克的提问，“最后是谁和德洛丽丝与圆谷寺空在一起的？谁让这两个人在那里看守的？他们有什么奇怪的动作？” 众人面面相觑，大致报了一下最后见到两人的时间之后，是潘慎举起了手。 “看起来……是我？” “你？”莉丝塔挑了挑眉。 “因为大家都在忙，我就自己给各位把餐食拿过去，毕竟现在这个样子，要吃早饭也是没什么规律的吧。”潘慎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德洛丽丝女士和圆谷寺空先生这两天的状态不是太好，早乙女夫人……唉，他们吃不下什么东西，我就给他们准备了红茶和甜点，希望能稍微让他们开心一点。” “难道那餐食有问题？”陆凝疑惑道。 “我们都吃了……”韩熙辙有些不舒服地捏了捏嗓子，“应该不是吧？” 莉丝塔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进屋的时候，注意力主要都被尸体和疯癫的德洛丽丝吸引了，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其它东西。不过陆凝知道潘慎是某个游客，游客应该不会搞这种能够把场景提前结束的事情，她对潘慎的怀疑就小很多，除非潘慎也遇到了那种“不受游客控制”的特殊情况。 “各位，我们能……不在这里了吗？”马凯洛夫举起手，用不算很大的声音说，“我感觉呼吸憋闷，可能不光是渡边女士，我也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有血腥味一直在鼻子周围转一样……” 余归亭、施里特等人也纷纷点了点头，他们也有类似的感觉，只不过不像是渡边渊子那么严重罢了。古斯塔夫皱了皱眉，快步走向坍塌的走廊那里，用一个随手从桌子上拿的杯子接了一些从缝隙里面流下来的雨水。 水质呈淡灰色，其中有很多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红色细线，血腥味正是由这雨水中散发出来的。古斯塔夫将水杯拿了回来，放在了桌上。 “莉丝塔，这东西是你变出来的吗？” “不可能，那个魔法下绝对不会有这么大块的同质完整物质。”莉丝塔端详了一下水杯，这里的雨不干净她早就知道了，可现在居然已经变成这样的情况了？不接触她这种人都可以主动呈现出原本的形状？ “是不是和雨有关？”埃舍尔问。 “房间已经被摧毁了，我们无法还原现场。”莉丝塔说，“不过既然大家都感觉不太舒服，那就先离开，我们需要净化一下这里的魔法……哦，对了，接下来，希望大家暂时都在一起，不要分开，我不希望这种情况再发生了。” “我们到厨房去吧。”余归亭提议道，“正好也排除一下厨师长的嫌疑，我们多检查一下食材，不然这之后要是连吃饭都不安心可不太好。” 余归亭的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莉丝塔也分出了一半的仆人去帮忙了，很快，这里就只留下了米莉亚、苏泊比亚、埃舍尔少数几个人。 “各位，这场雨……不同寻常啊。” 等人都走了，古斯塔夫才沉声说道。 “您知道？”莉丝塔问。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是……爱莲娜的葬礼上。”古斯塔夫说。 “祖母的葬礼？” “我想起来了。”查斯汀娜也回忆了起来。 “雷尼克斯亲自准备了那场葬礼，葬礼的那天，天空阴云密布，在棺椁下葬，圣歌响起的时刻，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和现在差不多。那个时候，雨水中也有淡淡的血腥味，不过因为在室外，大部分人并没有察觉。” “可是顶级的魔法师还是能够感觉到的。爱莲娜的葬礼只是一些雷尼克斯最亲近的人参加了，其中的魔法师数量不是很多。”查斯汀娜也回忆起了那天的情况。 “那这种雨究竟是什么？一种魔法？”米莉亚问道。 “不能算是。”古斯塔夫看了莉丝塔一眼，才继续说道，“它是和魔法有关的，但莉丝塔不知道也正常，因为这无法通过书面记载，只能以语言传授。这样的雨象征着未完结契约的断裂，由于魔法起源无法惩戒死者的违约，便会将其化为雨水降下，按照未完成的契约水平，它包含了一些有害的以太属性，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最多是一场重感冒的程度，魔法师更是能免疫其中大量危害，毕竟这属于针对性魔法契约的残余。” “等下，我有个问题。”莉丝塔举起手，“祖母的葬礼是在哪里进行的？” “你不知道吗？”古斯塔夫有些惊讶。 埃舍尔则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就在这里，大小姐，您的祖母爱莲娜女士就埋葬在八目岛上。” 70 必然的破灭 在场的人当中，真的参与过爱莲娜葬礼的人只有埃舍尔、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不过他们似乎都默认相关人士都知道这件事了，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为什么你们发现祖母相关物品的时候也没人说过？”莉丝塔惊讶地问。 古斯塔夫看了埃舍尔一眼：“管家先生？” “这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十年之前，老爷进行了迁坟，如今谁也不知道夫人的遗体葬在何处。”埃舍尔说，“我们只是知道，夫人依然葬在岛上。” “但是你们参加的第一次葬礼也是在这里吧？那是在什么地方？” “花园，大小姐。”埃舍尔说。 “不过如今已经不见当初墓地的样子了。”古斯塔夫点了点头，“但是啊，莉丝塔，无论雷尼克斯有什么样的妄想，无论他对于复生有多深刻的研究，复活也终究不是他能办到的。” 这或许是限于眼界的发言，不过在这个场景之内或许也正是如此。 “回到这雨水的话题吧。”查斯汀娜指了指桌上，“我从来没有见过能够对现实产生剧烈影响的雨水，哪怕它具备着魔法的特性，也不可能达到污秽溃影那种专门设置了仪式的效果。魔法起源们再强，也无法隔空影响未与契约产生联系的人，这是魔法的规则。” “正常的世界就是如此。”莉丝塔立刻回答道，“但是这座岛从封闭开始，早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异常的世界了。” “怎么？”古斯塔夫皱了下眉。 “各位或许只是认为这是一个结界或者大型仪式，是祖父为实现根本目标而筹划的魔法，哪怕将它当成是献祭也可能，唯独有一种情况，如今恐怕已经不在大家的考虑之内了。”莉丝塔向埃舍尔伸出手，“埃舍尔，给我一份邀请函。” “我的身上只有空白的。”埃舍尔从衣兜里面拿出了一份邀请函，在座的每个人都认得，每个来到岛上的人都收到过这样一封邀请函，这基本上是霍华德家宴会的惯例了。 莉丝塔拆开了邀请函，里外检查了一下，然后递给了古斯塔夫。 “霍华德家的邀请函中有微量的魔力，一般用于防伪。但是只有这次，魔力还带有一点特殊的性质。” “契约签订。”古斯塔夫已经看出了魔力的内容。 “没有察觉也是正常的，因为它并不需要你们主动签署，而只要你们拿着邀请函来到岛上，就相当于同意了邀请，也就相当于签署了这个契约。嗯……从这方面来讲，祖父确实发明了一个能够绕开契约公正性的法子。”莉丝塔摇了摇头。 “这个家伙……” 终于，古斯塔夫的脸上流露出了些微不满。 他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几分自傲的，哪怕是面对雷尼克斯那样的天才魔法师，古斯塔夫依然没有什么相形见绌的感觉，毕竟他也近乎是靠自己在魔法的道路上走到现在的。 在这种一时疏忽的小问题上被算计了一把，让他感觉有些不爽。 “换句话说，实际上这座岛上的每个人的死亡，都应该会加深雨水中的腐化。”莉丝塔说，“为什么这场雨一直没有停下？因为一直有人死亡。这种契约的强行断绝所带来的雨能够维持多长时间？埃舍尔？” “通常来说，一个人是一到两个小时。”埃舍尔说，“但是岛上展开了结界之后，这里的魔力浓度就提升到了远超普通环境的水平，魔法起源能够维系更长时间投下的魔力，一个人至少能有一天的时间。” “如果是这样，光是霍华德们的死亡，就够让这场雨下到今天了……哦？”古斯塔夫猛地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场雨很早就开始了，甚至早于霍华德家族人员的死亡。 “谁死了？”古斯塔夫问道。 “既然你们已经说明了，必须身上有契约的人才可能引发这场雨，那么就不可能是什么随便找个人来杀死，而是正式来到这座岛上的人。”莉丝塔说。 而雷尼克斯·霍华德每一次邀请的人员都是特定的。 对于游客们来说就更简单了，游客们经过几轮游戏，完全能够知悉所有符合要求的岛上人员的名单。 “麝香。”米莉亚开口说出了那个名字，“本应该有的第九位佣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佣人们的神情都有了轻微的改变。 “麝香……她应该已经死了。”茉莉急忙说，“我们就没有等到她回来！” “又或者，她已经回来了？”迷迭香盯着莉丝塔，目光严肃，“而在家宴的前一个晚上，她才被杀死，而且是在这座岛上被杀？” “这件事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莉丝塔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并不介意为你们推断出这种可能性，但是我——” 她的话语被一声吼叫打断了。 还没等众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地面就晃动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地震立刻让众人失去了平衡，桌上的水杯也是一晃而倒，滚落下去砸碎在了地上。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桌上的一点雨水了。 如此剧烈的地震，已经可以继续撕裂刚刚坍塌了一半的主馆墙体结构，众人不得不往室外跑去。而其余的人比他们行动速度更快——毕竟听刚刚那个吼叫声就知道，一定出事了。 = “心宫浅夏”混在人群当中，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做了什么。 这一轮中，从渡边渊子杀死霍华德一家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商量的余地了，她一定是会成为反派的，只不过这个反派还在人群中埋伏了一群内鬼。 一只怪物急速膨胀的躯体正在从窗户中挤出来，那是白色宛如纸张一般质地的血肉，它们快速向外延伸，然后因为挤压而破裂，大量的色彩中其中流淌而出，水墨、油彩、碳灰、矿粒，它们无法将那白纸血肉染色，却将周围的东西呈现的颜色完全改变了。 “施里特？”查斯汀娜瞥见了那怪物一眼，立刻猜测道。 画家成为了画的怪物，倒是一件相当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这样一来，几乎馆内所有的人都被驱赶到了外界的大雨当中。 “那也是污秽溃影吗？”米莉亚问。 “不是。”莉丝塔一边丢出小型魔法道具挡住头顶的雨，一边解释道，“污秽溃影形成的形态是基本固定的，都是那种烂泥浆一样的形态，没有太多独特性。而这个显现出强烈的个人风格的怪物肯定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 怪物延伸出来的躯体很快就来到了室外。带有血丝的雨水开始在它的血肉上砸出一个个鲜红的坑洞来。它发出了痛楚的鸣叫，从身上的缝隙中挤出了大股的颜料，正中跑得较慢的马凯洛夫，可怜的通灵师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团五颜六色的塑像。 剩下的人看到这个情况，跑得更快了。 “大小姐，要救人吗？”埃舍尔询问道。 “恐怕我们没有那个能力了。”莉丝塔已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她伸手入怀，摸出了身上的“绝望速递”。 信封上的文字已经被从周围的边角中蔓延出来的红色血丝所浸染，而从信纸的内部，大量绿色的污浊痕迹也正在渗透出来，现在幸好是这两种力量之间也产生了争夺，这件道具本身的能力还存在。 【第二枢机——印象之主生成。 未检测到第三枢机。 第二枢机进入第三枢机生成仪式。 乱数干涉。 第三枢机——潜力之主已捕获。 周边环境存在大量非常规干扰。 信息记录功能损毁——干涉——信息记录功能修改。 潜力之主已生成。 第四枢机——生长之主已死亡。 它在到来。 “此岸血债如烟，徒留净土何在”】 绿斑与红丝彻底浸染了这件道具，它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张脆弱的纸，在莉丝塔的手中寸寸碎裂。这时，莉丝塔听到了迷迭香的声音。 “杀了我吧……” 一直跟在身后的仆人们，如今已经有半数跪倒在了地上。丛生的枝丫正在从他们的身上钻出，浓烈的异样感正在他们身上散发而出。 “该死的契约！”莉丝塔愤怒地向天空看了一眼，在这看不到尽头的腐雨中，那些曾经凭借一线约定降临在岛上的使徒们再度获得了向这里伸出手的机会。事实上，就连她的身上也开始长出了枝条，只不过那些枝条一生长出来就被混沌魔力湮灭，暂时还能这样压制住。 这就是……岛上的“疯狂”，陆凝轻轻感叹了一句。 没有人去管倒下的佣人，莉丝塔带着人跑向鹰目馆，只要不在雨中，情况或许还有一些好转的可能。现在死亡的人数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这座岛上的人们的思绪也已经完全往不稳定的方向一去不返。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几声枪响。 “那个杰克还真是机灵。” 心宫浅夏退出了打空的弹夹，换上了一个新的。和她一起跑出来的人已经只剩下了几个，余归亭、韩熙辙、久住平真、神崎贵也、潘慎。杰克这个人从那只怪物冒出来之后就单独跑没影了，该说作为冒险家危机意识够强吗？ “啊，不演了吗？”神崎贵也冷漠地说道，已经没有了刚刚仓皇逃跑的模样。 “没有必要了，现在和第一轮的时候差不多。”心宫浅夏指了指主馆的方向。 在已经半坍塌的屋子上方，一个身穿着佣人服饰的人正站在空中，宛如一个幽灵一般，脚下是不断膨胀的白色纸质怪物。 “怎么说？这一轮我们就这么受死吗？还是你有别的什么打算？”久住平真笑呵呵地说道。 “结算我们的交换条件。”心宫浅夏对着空中开了一枪，一声尖啸传来，半透明的影子从空气中浮现，一双由浓雾形成的眼睛从空中望了下来。 “久住平真，雷尼克斯在研究的核心根本是一个打破现有魔法体系的仪式，这个仪式一共有八套仪式，只要任意一个体系完成即可达成仪式，这是他为了避免自己受到意外的外界干扰，某一套被破坏而设计的。很不幸的是，在我们经过的每一轮，八套仪式都出了问题。” “韩熙辙，你想知道的是，岛上最有威胁的人及能力，不算游客和雷尼克斯。那么，作为间谍而存在的德洛丽丝、心宫浅夏和卡迦博这三个人属于暗中较为危险的人，卡迦博的任务是什么你可以去问余归亭，这个情报是我向他换过来的。” “余归亭、廉清宜，你们两个想要知道的隐藏规则，我们回去讨论。” “最后，奥兰多。” 心宫浅夏将目光落在了余归亭身上。 “你要跟我走。” “哈哈，那就在这里各奔东西吧。”久住平真抬起了双手，阴沉的云层中，忽然显现出了一缕月光。神崎贵也也身影一沉，瞬间消失在了脚下的水泊当中。 至于剩下的两位，潘慎和韩熙辙对视了一眼，略有些无奈。 “渡边渊子，我们可不会帮你应付那个怪物，那东西并不是场景内应当处理的一般问题。”韩熙辙说道，“我们回去等你的消息。” “需要我帮忙吗？”心宫浅夏微笑着问。 “不了，让别人杀自己未免有些诡异，趁着最后的时间，我们还想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个机会呢。”潘慎说完，便和韩熙辙也选了个方向逃跑了。 = 听到枪声的陆凝，知道那一队里面的人已经差不多彻底团灭了， 游客最多还剩下九个，而自己这一边跑出来的一共十四个人，算算人数，如果游客们都没死的话，已经临近了游客人数高于场景人数的界限了。 她不准备再去控制莉丝塔做什么，这一轮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纵然在这一轮当中人们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可那也是出于对魔法、超能力等力量的信任而团结在一起的，这与场景原本的情况本来就不符。 本来就不该让无关人员认识到魔法。 鹰目馆已经近在眼前，陆凝也在等候着莉丝塔在最后的时刻还能去寻找到什么答案。 71 正义的阴影 意识正在从遥远的方向回归。 陆凝微微睁开双目，有些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直起腰来。 “奇怪。” 她记忆中，最后一刻是莉丝塔看到了大雨中的鹰目馆。 室内有十一个人——包括靠在墙边，闭上眼睛，如同正在睡眠的莉丝塔。 刚刚发生了什么？ 陆凝按了按太阳穴，这不是此前游客们一同脱离场景，莉丝塔侵入这片“安全空间”的情况，反而是场景已经结束的状态。被她扮演的“莉丝塔”已经无法取得联系了，而场景结束的时候惯有的“总结”也开始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十月九日，暴风雨平静下来，八目岛与外界重新取得了联络。得知岛上发生了惨案后，霍华德财团立刻联络当地救援部队驶向岛屿。 令人震惊的是，此次登岛参加家宴的霍华德家族全员无一幸存，包括霍华德家的未来之星——莉丝塔·霍华德在内，所有霍华德家族成员均已死亡。由于管家埃舍尔先生的阻拦，我们未能得知其中的具体情形，而其余的幸存者也三缄其口，不愿谈起岛上发生的任何事件。 根据最早期救援队所拍摄的影像看，岛上或许发生了一些极端恐怖的事件，部分岛屿地带宛如遭到生化武器攻击，大量植被死亡，主馆八目馆也大面积倒塌，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然而，自九月二十五日至十月九日期间，八目岛所属海域未探测到强震。 十一月二日，生还者之一余归亭宣布，暂时接管霍华德财团的管理。对于其突然的宣布，虽然很多财团下属公司产生了意见，却很快就被压下，余归亭也在原雷尼克斯·霍华德下属的协助下顺利上位。这不可思议的情况，被人们称为“霍华德的荒谬剧”，然而，余归亭终究从一个不为人知的风水先生，摇身一变成为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 十二月三十日晚，附近海岸的渔民观察到八目岛上空出现了宛如白昼一般的炽烈光辉。转天，有人驾船前往附近海域，发现八目岛已消失不见。 自此之后，霍华德家族灭亡，终为悬案。】 = 众人皆已醒转。 陆凝看到圆谷寺空的脸上带着一丝阴郁，而心宫浅夏依然是一脸出神的样子。没能杀死这两个人也正常，四阶的游客不可能乖乖让人设计的，就算是陆凝可以用“红鲱鱼”这个技能修改死亡的姿态，想要在别人也有所准备的情况下破坏三个能力也很难，不然这个能力就过于超模了。 ——虽然她本来打算尽量这么做的。 “哎呀……看起来奥兰多先生已经先行一步了。”久住平真发出了一声感叹，“有人说一下最后怎么了吗？我撞见了一个穿着霍华德家佣人的幽灵，被杀了，那个东西应该就是雷尼克斯留下来的后备仪式？还是说被污染了？反正结果上没什么差异，在岛屿的气氛彻底被破坏的时候就已经没救了。” “我被施里特变的怪物杀死了。”余归亭耸了耸肩，“潘厨师长的身体缺乏锻炼啊，跑没多远就开始喘了，硬件不达标我也没办法。” 这句话说完之后，屋子里忽然陷入了莫名的安静当中，没有人开口发言，有几个人将目光落在了莉丝塔的身上，她似乎依然沉睡在梦境当中。 为什么她睡着了？ 渡边渊子站了起来，向莉丝塔走了过去，直到她走到莉丝塔面前，对方仍然没有苏醒。 “莉丝塔小姐？” 渡边轻声问了一句。 过了十几秒之后，她转过身来，向众人摇了摇头：“很遗憾，我们这位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如今恐怕难以醒来了。” “这个场景不是她布置的吗？怎么还困住她自己了？”神崎贵也问。 “当然是因为她也没把实话都说出来。”廉清宜摸了摸胡子，“就算她真的创造了这个世界，也不一定有那么强的影响力，甚至在表面的强悍下可能还是非常虚弱的。” “那么我们是趁着她没醒过来召开一下作战会议呢？还是静候她醒过来？”真由理问道。 “公开的作战会议大概是没办法开了。”陆凝瞥了圆谷寺空一眼，“我想有人或许有什么话要说？” “我们之间已经互相知晓对方的手段，此前算是我们失去了冷静。”圆谷寺空反而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愤怒来，只是有些冷淡，“公开你的能力不过是对自己能力不自信的表现，就算要这么做，我们也会在拉拢了可靠的盟友之后。” “但是你们还有拉拢的机会吗？”陆凝淡淡一笑，“渡边渊子已经将大部分的交易做完了。” “是的，在我们之间，只剩下最后一样东西可以交换了，但那是我们绝对不会拿去做交易的东西——我们不会放弃最后的两个晋升名额，绝不。” “不错。”陆凝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心宫浅夏，“你能代表她？” “心宫除了自己热心的东西以外，并不会对外物投注太多关注。我可以代表她。”圆谷寺空点了点头，“不过你说得对……我们不适合公开场合的会议了，私下聊吧。” 说完，他看向了余归亭和廉清宜那一组：“二位，有兴趣谈论一下吗？” “哈哈，没什么不可以的。”廉清宜站起身，余归亭也就跟着站了起来。两个人并无什么避讳地跟着他走进了一间小屋子。 “看起来新的战线就要组合成了。”陆凝不甚在意地看向了久住平真，“那么二位，介意叙叙旧吗？” “当然，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陆凝。”久住平真很有礼貌地说。 三个人也走进了一间小屋，韩熙辙一贯是板着一张脸的，陆凝就当他不存在，反正久住平真这个人还是能正常交谈的。 “上一次见面是在三阶，两位的升阶速度也很快，不过我没想到能够在这个升阶场景再见。”陆凝率先开口了。 她自己是知道自己的升阶速度不同于常人的，晏融那个速度属于厚积薄发，而其余的人很少会按照她这个节奏，太短的积累往往导致经验上的缺乏，容易在升阶过程中遇到未曾处理过的情况。 所幸她还算擅长反击破局，应对这样的情况总还是更顺手一点。至于别的人……大概只有那些有特殊理由的人才会快速升阶，举例来说，像是杜写意那种收到了上级命令的人。如今回头看时，曾经一同升阶的友人已经基本上都被她落在后方了。 “那么，你们为什么会这么快？我记得你们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小静？” 久住平真的脸色苦涩了一些。 看到这个表情，陆凝就知道发生了些什么。集散地的死亡实在太平常了，而万代静那种有一些心理上缺陷的人更是不好生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很多人都是同样的想法。”久住平真换了个认真的语气，“见过小静却不熟悉的人都会觉得她缺乏常识，有些自闭，无法与陌生人正常交流，但我要告诉你，小静没有任何生活上的问题。她自己一个人像是荒野上的狼崽一样生存了十五年，在集散地更不会有生存的问题。就算是那些场景，威胁也未必比她原先的生活环境恶劣。” “听起来，万代静的死亡存在一些人为因素，而这正是你们追求升阶的原因。”陆凝总结。 “没错，我们并不会经常一同进入场景，小静也是会独自参加场景的，我只是通过自己的一些朋友关系去帮忙照看一下。”久住平真说。 他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悲伤与愤怒，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至于陆凝倒是没有太大触动，她和万代静的接触毕竟很少。 “一个自称为‘不言骑士’的人，在场景几乎接近尾声的时候，突然攻击了小静，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人察觉他会成为敌人，因为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却一直作为冲锋在最前方的探路人，大家都挺感激他的。”久住平真低声描述道，“按照我询问来的结果，当时的情形是，哪怕这个人以积累的威望强行要求大家处死小静，那么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他没有那么做。” “嗯？”陆凝也有点疑惑了，“难道这个人脑子有什么毛病？”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理由。这家伙就像他报上的代号一样，什么东西都没说，小静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和韩熙辙本来想要查出这个人来，结果发现调查受到了阻碍。” “五阶的影响？” “是的，有五阶的游客屏蔽了他的资料！这可不同寻常！” 屏蔽他人资料是需要花费积分以及签署集散地的协定的，就连陆凝所在的蔷薇十字都没有这么一项福利，可见这里面花费定然不菲。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冷笑。 陆凝抬眼，看到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便叹了口气：“代田真由理，你有什么想说的？” 代田真由理直接推门走了进来：“我知道一点线索。” “什么？” 韩熙辙猛然起身，这还是陆凝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大反应。 “哈哈，真没想到，一同在这里的人居然真的有些相同的经历。”代田真由理反手将门关上，“神崎！看好门，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外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回应。 “好了，让我坐下，你也坐下。”代田真由理自然地凑到了陆凝旁边坐了下来，“不言骑士？看样子我们有同样一群敌人。” “一个。”韩熙辙没有坐下，而是冷肃地看着代田真由理，“就算他有同伴，也不是我们的目标。” “别傻了，四阶的游客，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不动？”代田真由理摆了摆手，她的情绪在陆凝看来相当复杂，愤怒、不甘、憎恨等都有，就连现在这句话都没有说出多少讽刺的意味来。 “交易。”韩熙辙说，“你要什么。” “不需要，我就是要给他们多找麻烦，只要你们够强。”代田真由理恶狠狠地说，“如果有，那就是放弃你那个什么只找一个的想法，一定要把他们都干掉！” “好。”韩熙辙立即点头，久住平真苦笑了一下，也应了下来。 “陆凝！你也好好听着——咱们很像，你说不定就要被纳入他们的执行名单了！” “别危言耸听，你进来之后只卖了关子没说过一句有意义的。”陆凝冷酷地说。 “好吧。这个‘不言骑士’就是一直追杀我们的人，也是我忙着过来升阶的原因，只有升阶才能逃过他们的追杀，我相信在五阶他们还没有形成气候。” “追杀你们？”久住平真重复道。 “不只一组人。”代田真由理摇了摇头，“追杀我们的是‘不言骑士’、‘蹈火骑士’和‘长生骑士’，你们说的那个，恐怕只是‘不言骑士’中的一员而已。” “一员？” “这群混蛋同属于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士团，打着正义的旗号，只要有一点不入他们眼的事情，他们就会执行正义，净化邪恶。你们说的那个女孩遇到不言骑士也算是倒霉了，这群阴险的家伙就是一个字都不说，内心计算你的罪状够了之后突然袭击的，毫无预兆，甚至上一秒他还可以和你并肩作战。” “罪状？那算什么？他们哪里来的资格轻易审判？何况这还是在集散地？”久住平真是真的觉得荒谬了。 集散地的道德水平不算特别高，哪怕是高阶组织维系住了秩序的基本框架，但这里的性质就决定了人们很多时候还是会选择一些不择手段的事，更别说场景之中了。 “不能理解吧？我也不能！”代田真由理猛地一拍桌子，“在场景里杀个把人，放点火推进一下进度什么的，到底关他们屁事？” 陆凝此刻倒是没参与话题，她只是在回忆。 记得万代静这个人……经常会有饥饿的样子，而且近乎什么都吃。如果她真的吃了什么，那种在普通人眼里罪大恶极的行为，遭到所谓“不言骑士”的突然攻击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代田真由理说得也对，陆凝并不敢保证自己在将来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更不愿意有这么一群自命正义的人在阴影处盯着自己。 (本章完) 72 仿冒魔法 “代田真由理。” 陆凝忽然开口，打断了真由理对久住平真和韩熙辙的讲述。 “什么？你有什么想法吗？陆凝？”代田真由理瞬间转移了注意力。 “你说有人追杀你，所以你才来升阶？”陆凝问。 “是的，我的朋友们很多都被杀害了——你也知道吧？陆凝，他们那种道德要求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的！” “那么你为什么觉得，升阶就能躲开他们的追杀？” 这句话把代田真由理问愣住了。 她的思维依然没有脱离正常的游客想法，升阶是一项对于财力和能力的考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升阶考验固然危险，却也意味着能够将同阶的麻烦甩在身后，集散地是不可能让游客跨阶级碰面的。 追杀到升阶场景，尤其是四阶升阶场景，这种事根本闻所未闻。 “我——不，不，奥兰多和伊阿宋两个人已经升阶了，他们不可能是。陆凝你不是，你的同伴我能相信吗？还有这两个家伙！喂！你们不会编什么谎话来骗我吧！” 陆凝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提了一句，代田真由理居然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应。看起来她确实要再提高一点对于那些骑士的警惕心。 “久住平真，韩熙辙，我不能判断你们两个人，不过这个消息是你们先说出来的……如果你们是追杀者，没有必要做这种钓鱼的事情。” “你不需要相信我们，陆凝，你的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久住平真微笑了一下。 是啊……答案。陆凝可以排除渡边渊子，代田真由理和神崎贵也是被追杀的，久住平真和韩熙辙她更加倾向于相信，而与圆谷寺空和心宫浅夏的交手让她大概清楚这两个人是以升阶为主要目标，行为上并不符合“追杀者”的特点。如果那些人真的如同代田真由理所描述的一样，能够将她的那些队友都逼入绝境，又执着于目标，那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是谁了。 余归亭和廉清宜两个人的行为本来就带有一些和别人的不同之处，他们的状态非常轻松，不过这一点微妙的不同最初陆凝没有特别注意——毕竟她的基点就是根本不相信他们，所以有些可疑之处也无所谓了。 现在，也就是给代田真由理提个醒。 不过在陆凝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她又看向了久住平真：“或许是我多嘴，不过我认为你们二位没有必要将自己对他们的复仇想法公之于众，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就可以了。” “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们居然有这样一个组织。”久住平真叹息道。 单独得到五阶游客的庇护，只要关系好也能办得到，但组织形式的话，光是屏蔽下级信息这一大笔开销就不是一般的组织能承担得起的，因此久住平真和韩熙辙最初只以为是几个人而已，等到升上五阶总有机会获得情报。 然而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 “在这个场景里面，代田真由理在公开场合成为目标就够了，我们不能判定余归亭和廉清宜是什么样的人，甚至不能确定他们都是那个什么骑士团的成员。不过我不信作为游客来说，他们能够超越这个身份的限制。” “身份的限制……” “游客。”韩熙辙重复了一句。 这家伙虽然话少，倒是总能抓住重点。 “是的，也许那位进行屏蔽的五阶游客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们绝对不可能。” 陆凝见过的天才已经不在少数，但是在如此之多的游客之中，只有一个人突破了集散地所设置的场景根本规则，那就是时瞳，一名五阶游客，却能够通过一个虚构身份进入三阶的场景中。而其余的人，都是在集散地所划定的规则框架之内行事，哪怕能摧毁场景，也依然处于集散地的规矩中。 “你是说，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了？”代田真由理说。 这丫头脑子里还真的都是杀啊。 “但我依然要保留一种可能。话说到底，你是被追杀的人，难道对他们的能力没有什么意识？” “我……我怎么在场景里盯着一个人？何况他们在露出獠牙之前根本就不会显现出任何不同之处！我哪知道他们的能力有什么诡异的地方？每个骑士都不一样！” 代田真由理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她并不是那种善于分析敌人的类型，更何况是被突然袭击的情况，能活着跑出来已经是她有本事了。 “代田，我无法给你什么承诺。” 陆凝叹了口气，哪怕是她和渡边渊子也各自负责自己的胜利，就算有些互助也不是一帮到底的。所以对代田真由理她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帮忙的打算。 “哈！我不需要那个，陆凝。这俩我自己应对就可以，我只是觉得……该死！” 只是觉得自己早晚会在这种追杀中死亡？但是……这样精准的追击，单凭五阶游客的信息查询能力真的能做到吗？还是说有和陆凝之前知道的那些东西一样，某些人完成了什么特殊隐藏条件？ 这时，一阵雾气从门外涌入，渡边渊子的声音从雾中传来：“莉丝塔醒了。” “她情况怎么样？” “情绪稳定，或许过于稳定了？不过现在倒是愿意说一些东西了，比如说我们所经历的这个场景是怎么回事。” “那你先问？外面除了你们应该只有神崎贵也守在我这个屋子的门口。” “可，过多人在此会给她造成比较大的心理压力，你暂时不必出来。” 这句话说完，雾气就散了。 另外三个人都在看着陆凝，雾气的产生是同伴之间隐蔽对话的标志，他们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停下了交谈。 “莉丝塔醒了。不知道你们是否介意我们先问她一些问题，毕竟如果我们人太多，她好像会表现出明显的敌意来。” “陆凝，升阶的名额还剩下两个。”久住平真说道，“那么理论上，现在每一组人之间都是敌人。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得不向前走的压力。只能说你们之前送走奥兰多和伊阿宋两个人未免有些失策了。” “我以为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陆凝笑了，“既然是我们先找到了升阶的方法，那么将它自己用还是给别人应该也是我们的自由吧？” “我并不是想要指责，毕竟名额总是不够的。”久住平真看了一眼韩熙辙，而韩熙辙也对他点了点头。 “我们会把对付那个骑士团放在首位。”他向陆凝说道。 “我明白了。” = 渡边渊子邀请莉丝塔坐在了座位上。莉丝塔瞥了一眼站在小屋的门口一动不动的神崎贵也，就移回了目光。 “渡边渊子。” “你通过场景可以知晓我们的名字，然而我认为你内心的第一个疑惑是为什么是我们。”渡边渊子说道，“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误，你应该是保存下了一段历史，然后在这段历史中进行推演，然而这段推演当中，发生了两重替换。” 莉丝塔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她还是选择保持了沉默。 “第一个替换，是我们替换掉了场景中一些人的身份，即医生、营养师、作家等人。这些人原本应当并不是我们。而第二重，才是当我们进入的时候，再次替换了其中一部分人的内核。” “是的，这个魔法出现了非常大的问题。”莉丝塔点了点头。 “那么，刚刚我所列示的那两次替换，是其中哪一次出现了问题？”渡边渊子问。 “场景里面的你们。这些人应该是……和现在并不一样的人。然而现在就算是我也想不起来，被你们替换掉的人原来是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性格是不是和被换掉的人一模一样。” “整个世界的所有信息记录都被篡改了？”渡边渊子问。 “是的。” “自从变化了之后，经过了几轮？” “七次，我在这一次才锁定了你们的坐标，并突破了这里的封锁。但是你们的情况却不像是主动替换了他们，反而像是遭遇了一些魔法影响。” “原来如此。而在这几度轮回之前，你进行过多少次推演？是否得到了你的祖父达成目标的结果？” “当然，单纯达成目标非常容易，倒不如说……达不成才很难。我的祖父准备了大量的后手，哪怕其中一个出现了问题也会由另一个补上，他几乎考虑到了所有可能性，可是那都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你想要的结局，恐怕只有两种可能可以达成。”渡边渊子微微一笑，“或者，让你的祖父所有的计划全部完成，不存在任何缺憾。或者就是摧毁他的全部怒计划。而你想要的，不外乎一个正常的，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的历史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恐怕要考虑后者了。” “这很难。”莉丝塔说。 “我知道你的难点在哪里。其一，是我们这些人的介入完全打乱了你此前的推演，虽然带来了更加剧烈的变动，能够导致更多的结局，可是你之前获得的经验已经不好控制。第二，你的祖父雷尼克斯，他在如此完备的后手中，正确的历史内一定已经成为了一个魔法起源，我们假设他以最普遍的，也就是仪式存在一些缺陷的状态而变成魔法起源，未能维系自身的理性，现在他就会是最想要阻止你修改历史的一个。而第三，是你自己的时间，恐怕已然不多了。” 莉丝塔瞳孔微微一缩。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你的沉睡，莉丝塔小姐。你的状态并不如你所展示的那样，在受到魔法起源追杀的情况下依然游刃有余。你也不是为了找到我们而打破了这间屋子的壁垒，是不是？” “你单凭猜测……” “不是猜测，你从进入房间之后，就没有对我们发动过攻击，而是招来了魔法起源。如果我不考虑你之前说的话，只是从行动上来看的话，你就是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再无容身之处，必须要躲在这里，这里是唯一能够庇护你的地方。莉丝塔女士，如果我的这些判断均无错误，请你不要再意图隐瞒什么，因为这里不可能成为你永久的庇护所，你如果想在自己死亡之前达成心愿，就必须要在合作中表现你的诚意。” “我……哈哈。”莉丝塔发出了一声干涩的笑声。 她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反驳什么。 “我在现实世界的身体已经死亡了，啊，就是你说的那个正确的历史当中。” 没有人能够在一群魔法起源的使徒连续追杀下生存，莉丝塔再天才也还是一个普通人，早在这不断循环的历史开始之前，她就已经被迫舍弃了自己的血肉之躯。 “现在你的状态是什么样？” “我和现在我们所处的这段历史，都是通过一个叫‘仿冒魔法’的法术制造出来的。它能够以一个蓝本进行复制，哪怕蓝本消失了，复制也可以继续。我正是以这样的状态存活下来的，但也正因为如此，我被独立在了这段历史之外，成为了观察者的视角。” “假设我们解决了问题，让这段历史如你所想达成了结局，而后覆盖了原本的正确，你会消失，是吗？” “是的，不过这段历史的莉丝塔会正常存在，我……并不介意。”莉丝塔说，“我现在只想看到一个结局，如果还能对魔法起源进行报复就更好了。我的一生都已经被这段历史所影响，它就不应该存在。” “所以，仿冒魔法所创造的都是对真实历史的演习。正因为如此，你还可以自己进行一些设计，对场景内进行一些人员增减，配合我们的行动，来看看能否达成你想要的效果。” “是的。可是迄今为止的三个结局，并没有特别之处。” “当然，我需要熟悉的时间。”渡边渊子微微点头，“我认为条件已经成熟了，如果你愿意以全面摧毁雷尼克斯的计划作为执行方案，我能够给你提供一个全面的破解策略，但相应的——” 渡边渊子忽然压低了声音。 “我要你最后给我留下两件遗产。” 73 重入阴云 当陆凝几个人出门的时候，渡边渊子和莉丝塔的对话已经结束了。神崎贵也俯身在代田真由理耳边说了几句话，真由理点了点头。 “各位，好消息，莉丝塔女士同意和我们合作。”渡边渊子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在接下来的一轮当中，她会为我们提供一些助力，不多，因为她对场景的干涉能力也很有限。” “这一次，诸位可以与场景之中的自己完全融合。”莉丝塔跟着说道，“当然，也仅限于你们自己，如果各位选择扮演了别的人，那就不会有这种效果。与自身的完全融合可以让你完全拥有场景内人物的记忆，能力，也不需要……呃，渡边女士所说的切换。” “听起来倒是不错。”陆凝点了点头。 “但是我们还是不太相信有这么好的事情。” 余归亭四个人从另外的房间中走出，刚刚那句话正是余归亭说的。 “莉丝塔小姐，合作讲的是诚信，既然我们能够有这种好处，那么相应的缺点你也应该给我们讲明，好让我们衡量一下利弊才行吧。”余归亭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条件，“说实话，对于搞出了这么大事情的霍华德家，我能给出的信任非常有限。” “你们会遇到的问题有两个，第一是来自原人物身份、记忆、性格对你们的行动造成的影响，我不能确定这个影响能有多大。第二是融合之后，几位所能拥有的位格是否还有用也是个未知数。此外，这次干涉会导致整个走向我无法获知其中具体信息，因此各位进入之后，我便无法再如刚刚那样从这里给出建议。” “这样的话，那让我们稍微考虑一下吧，这一轮既然如此特殊，我想还是更加慎重一点为好。”廉清宜摸了摸胡子，“各位，见谅，我和余归亭要讨论一下。” 随即，雾气笼罩了两个人。 接着，游客们便也各自进入了私下讨论的雾气中。 “说说看，真实情况怎么样？”陆凝问道。 渡边渊子摇了摇头：“恐怕这就是她能够维系的最后一轮了。” “还挺快。”陆凝倒是不意外。 “莉丝塔对我们并非完全信任，就算是我也一样。我猜她这最后的孤注一掷，会让自己也真正参与到岛屿之内，哪怕对历史造成深切的影响，她也一定要将新的故事覆写在旧的故事之上。而对于我们来说就比较简单了，第一，彻底摧毁雷尼克斯的计划；第二，针对和我们为敌的游客；第三，我们两人的成功升阶。” “说得倒是轻巧。你让奥兰多和伊阿宋轻易升阶，导致我们现在的局面也紧张起来了啊。”陆凝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伊阿宋误打误撞有些接近真相了，升阶的分数我不想分出去太多，至于奥兰多算是补偿一下他们的损失。而且有了这个瑕疵也不坏，这两个是我们都不了解的人，不如早早离场。” “好吧，话题回来，我们两个需不需要扮演自己？医生和营养师两个人，看起来可没有那么明显的支配能力。”陆凝说。 “可是迄今为止，也就是这几个人背后没有被深入挖掘过了。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岛屿上，一个普通的黑医和一个看上去背景平凡的营养师，怎么会在岛上呢？” 陆凝笑了笑，她也是这样的想法。就连上一轮莉丝塔划定八个高灵感的人的时候都没有医生和营养师的事情。雷尼克斯找这两个人的理由现在看来简直漏洞百出。 “我会先杀了圆谷寺空和心宫浅夏。”陆凝说道，“当战斗开始的时候，你看情况，有余裕的话可以帮我对付一个。” “你似乎很有信心？” “他们剩下的能力不多。” “我明白了。” “另外，余归亭和廉清宜，与我刚刚谈话的那两组之间也可能爆发战斗，这个尽量不要去参与。渡边渊子，你听说过最近有一个骑士团，正在对一些他们认为异端的游客发动攻击吗？” “这……咱们组织太小了，没有碰到过类似的事情。”渡边渊子摇了摇头，“如果你想知道具体情况，不如到了五阶之后看看能不能找到你那个大组织问一下。” “好。那么，就这么决定吧。” = 浑浊的意识涌入大脑，属于另一个人的经验开始变成了自己的东西，这种很像是夺舍的感觉让陆凝感觉不是特别舒服——或许也和记忆有关。 “医生”的经历比起陆凝能查到的更加糟糕，她差一点就成为了一个混在贫民窟内整天靠麻药麻醉自己的废物，只能算是一时运气，晚上掉进了河里，没能参加那个能让她万劫不复的聚会而已。 然而那段时间，“医生”的人生也基本上充满了灰暗，她具有相当不错的天赋，可这点天赋也仅仅是在学习医术方面的。事实上在她的周围，“医生”中有非常多医术平庸，却能够身在高位，仅仅是因为他们能够卖出大量药品，赚得盆满钵满——那个差点毁了她一生的聚会就是她镇上一个医生“赞助”的。 可想而知，在这种狗屎一般的环境中长大后，“医生”的心态会变得如何。她虽然凭借考学的方式离开了自己成长的那个“地狱”，却在离开之后发现，“地狱”到处都是。 而后，在毕业不久她又赶上了经济衰退，一个没有背景的医学生根本找不到工作，她的助学贷款也看不到还上的可能。 就在生活即将再次滑落回地狱之时，“医生”接触到了魔法。 情节很老套，她救了一个昏倒在巷子里的人。当然，街头火并这种事在她那会的居住环境下开车每公里能遇到两起，并不新鲜。她救人只是因为这人还能救得活，却没想到这是个被仇家追杀的魔法师。 她用毒药和一些小计谋帮那个魔法师杀了他的仇家，而那个魔法师的回报就是帮她建立起了一个黑诊所，并给她介绍了两个秘密集会的地点，而后便不知所踪了。“医生”靠着自己的本领经营诊所至今，从集会那里也得知了一些魔法方面的知识，然而并没有入门的机会。她得知霍华德财团似乎与魔法有关之后，便有意开始往对方靠拢，终于也有机会被安排了几次试探性的治疗，而后成功被霍华德看中。 她成为了雷尼克斯·霍华德的医生，这件事倒是出乎意料的，当接到这个邀请时，她几乎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下来。对魔法的渴望让她抛弃了很多顾虑，这不是靠自学就能解决的问题。 在同意了邀请后不久，“医生”又收到了另外一封信，来自于被她救了的那个魔法师。他向医生请求帮助，希望医生能够协助他针对雷尼克斯做一些准备，并寄过来了一箱非常珍贵的材料。 魔法师们的傲慢便是如此。 今天是九月二十日，汽艇载着陆凝向岛上行去，她手上捧着一本最近比较流行的，霍华德家的邀请函就被夹在的扉页下，药箱、行李箱放在身侧。医生登上岛屿的时间比其他人要早一些，而在此之前她已经和雷尼克斯见面数次，并帮助对方调理过了身体。 ——“调理”更多还是营养师来做的，她主要是控制雷尼克斯的药量。 以前需要注意切换旁观者和操控者的状态已经消失了，陆凝此刻已经与“医生”这个身份融为了一体。当然，医生那段在陆凝看来并不能称得上是精彩的经历对她的影响也微乎其微，她毕竟还是和对方不同的人。 “陆医生！我们到了！” 船速减缓之后，很快便碰到了码头。陆凝将书塞入行李当中，提起了药箱，走下船。船长向她摆了摆手：“我已经给岛上发了通讯，马上就会有人接您了，您就在码头周围不要走就好！” “谢谢。” 船长离开后不过十分钟左右，一辆车就过来迎接她了，开车的人是月桂叶，似乎大部分来接人的工作都是他负责的。 “雷尼克斯先生的身体怎么样？”陆凝问他。 “家主的情况我们也不敢随意判断，还是医生过去看一看吧。” “岛上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来了？” “早晨的时候家主的两位朋友已经到了，不过此刻正在歇息。家主的吩咐是您到了之后，我就带您立刻去见他，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没关系，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开车吧。” 很快，陆凝就在主馆见到了雷尼克斯·霍华德。 由于之前几次都是九月二十五日来到岛上的，所以陆凝对于之前的事情并不是那么清楚，而这次她居然回到了医生登岛的九月二十日，这就意味着她有更加充足的时间……或者，这次可能根本不会进入此前三轮那熟悉的剧情了。 雷尼克斯·霍华德，这位老人在她眼前的形象与此前的印象似乎有些出入。 苍白的头发，疲倦的神情，双目失去了大部分身材，整个人也是病恹恹的状态。所幸雷尼克斯依然能够开口交谈，他让月桂叶离开了房间后，便让陆凝到他的面前坐了下来。 “陆凝医生。”雷尼克斯开口了，陆凝立即察觉出来了这个雷尼克斯和印象中微妙的差异在哪里——那种天生的高傲感已经不存在于眼前这位老人身上，他已行将就木，眼前便是生命必然的终点。 “霍华德家族，我想你也已经了解过了。你很聪明，虽然有一点急切，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成功得到了它。” “还没有，雷尼克斯先生。我的追求尚未结束。”陆凝回答。 “哈哈哈，没错，你还年轻……不谈这个。医生，我现在和你谈论的，并不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只是闲谈。哦，你在这个过程中也可以帮我看诊，没有问题。” “好。” 陆凝将雷尼克斯扶到床上，开始准备身体检测。可是她其实不用这些仪器也看得出来，雷尼克斯活不长了——比之前几轮看到他时可能还有两三个月还要短。 “霍华德家族对于医生的审查是非常严格的，你并不符合要求，你的背景调查结果并不算很合格。”雷尼克斯说道，“你经常参加魔法集会，甚至参与过一起对魔法师的谋杀，你是个非常危险的人，野心勃勃……然而正因为如此，我亲自将你挑选了出来。” “我有您需要的特质？” “你渴望进入这个神秘的领域？” “是的，我从一个肮脏不堪的地方成长，我以为离开了一片垃圾堆之后能够走进稍微洁净一些的地方，却没想到垃圾堆到处都是。”陆凝用了没有那么激烈的说法，“甚至我知道，魔法师这个圈子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但是你还是要进入这个圈子。” “是的，毕竟这里面可能还有一些能够让我用得上的力量，而不是纯粹的烂。”陆凝瞥了一眼仪器上的读数，心下一沉。 “确实是这样。尽管魔法研究到了深处一样会给人带来绝望，但临时的力量也终究是力量，它超越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个人能力的极限。”雷尼克斯微微侧过头，“医生，我可以帮助你实现这个愿望。” “雷尼克斯先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不，我有要求，而且，你要活着从这里离开，你想要的东西才能到你的手上。这是个危险的交易，你愿意接受吗？” “我不在乎生命。”陆凝垂下头，“倒是您，雷尼克斯先生，从我看到的数据来说，您的生命之火大概随时都会熄灭，甚至活不到宴会结束的时候，你要怎么兑现承诺？” “承诺兑现的方式多种多样，你应该相信我这样的人能够留下足够的后手，保证我的承诺一定会按照既定的规矩执行。而你提到的这个，正是我要和你交易的内容。” “您想让我延续您的生命？雷尼克斯先生，我的医术水平可治不了即将死亡的一系列并发症。” “别急，医生，你可能过于性急了，你可以先了解一下……你一直在追求的魔法。” 雷尼克斯说完，轻轻拍了拍手。他床后的墙壁忽然开始无声地向侧方打开，显现出了一扇门。 “这……” 令陆凝震惊的并不是这个暗门的存在，而是她看到的门后的东西。 暗室之中，在一把陈旧的扶手椅上，一个人正在以端坐的姿态沉睡着——雷尼克斯·霍华德。 (本章完) 74 深度野心 陆凝适时表现出来的震惊很明显令雷尼克斯感到了愉快，纵然已经濒临死亡，可是他依然乐于见到自己的成就震惊他人。 “医生，你说你无法治疗死亡，但魔法的领域却一直在对此有所研究。固然我们无法以此逆转死亡，却也因此对于生死之间的事情有了足够的了解。” 陆凝看了看暗室里的人，又看了看雷尼克斯：“这就是您超越死亡的方法？” “超越？不……死亡是如此强大，若想超越它，哪怕耗尽我这一世人生也做不到。然而我研究出了一种方法，它可以保留下我过去的躯壳，让我那已经濒死的灵魂能够稍微长久一些驻留在世间，并能够继续完成我想要做完的事情。” 暗室之中的雷尼克斯依然在沉睡之中，呼吸规律，神态气色比起正在说话的雷尼克斯要好了许多，显然是复制自他的身体更好一些的时候。 “只可惜，就算是用这种方式，已经死亡的灵魂也无法保住躯体的腐朽。这副身体也会迅速衰败，而且比起正常人的速度更快。”雷尼克斯说，“医生，我想做的就是这样一个交易。” “你要我……配合你，伪装出你的……” “在我的这个躯体死亡之前，你和营养师女士两个人要一同伪装出我虽然命不久矣，却还能够坚持到这场宴会结束的假象。我要找两个外人来，正是为了这个假象能够更加真实一些。你们在宴会结束之后，只要能够活着离开岛屿，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你们的生还……我会为你们提供帮助，因为你们两个人不属于其余的环节。” “如何保证？雷尼克斯先生，您知道，我只是一个对您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医生，哪怕您现在准备一些我不知道的手段，我也无从验证。” “东西可以现在就交给你。”雷尼克斯从床上起身，伸手凌空一招，他的桌子抽屉自然拉开，一个陆凝非常熟悉的东西从里面飘了出来。 符文匕首。 “返魂柱-八日吟诵。” 雷尼克斯说出了这个名字，让它落在了自己的手中。 “虽然听上去像是一个复活用的道具，不过它实际上是一个能够将灵魂送去冥界的武器，外人并不知道它的详细用途。你只要将它提前预置好，这里的生灵和死灵都不能躲过它的一击。” “那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因为如果用它杀死第八个人，就会将原本所有的灵魂全部释放，那些灵魂会无差别攻击周围的所有人，把他们全部送去地狱。”雷尼克斯微微一笑，“这只是我给你的一个选择，还有两个。” “听起来我只能选择其中之一？” “毕竟营养师女士也需要做同样的交易。” 陆凝点了点头，又说：“您准备了三样东西。” “这当然是给仅有的三名知情者准备的。”雷尼克斯笑了笑，“第二件和第三件，在你的背后，作出选择吧，医生。” 陆凝回过头，看到了身后的两件东西。 其中一个是一面铜镜，这或许就是渡边渊子选择的东西了，雷尼克斯没有开口解释它的用途，似乎正等着她作出挑选。 陆凝知道她应该选什么了，也是每一次陆凝在这里都会作出的选择。 那是摆放在陆凝屋子里，每天晚上都会燃烧的一个香炉。 “虚无的安眠。”雷尼克斯好像察觉到了陆凝的想法，开口介绍道，“这个香炉里面可以加入任何香料燃烧，效果都是同样的。它能够保护屋子里的人夜晚得到安心的睡眠，不会遭到噩梦的侵扰。” “但是它不能抵挡来自人类的恶意。”陆凝说。 在第一轮她杀死奥兰多扮演的自己时，这个东西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说明它只能抵挡那些无形的威胁，这大概也是她第二轮在自己房间睡觉没出什么问题的原因之一。 “医生”在这样的条件下，会去追求安稳活到结局，不显山露水。而营养师那边的东西估计也有类似的效果，因此在第三轮两人均无人扮演的时候，靠着莉丝塔等魔法师的庇护和这个遗物保护，两人活到了最后危机完全爆发的时候，而且如果不是渡边渊子直接动手杀人，怕是真的能混到最后结束的时刻。 “你选择好了？” “返魂柱。”陆凝开口了，“请告诉我使用的方法。” “哦？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并不保守而是主动出击，很有野心的抉择。”雷尼克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的交易就算成立了。” “是的，雷尼克斯先生。作为医生，我还是会尽量延长你的生命，即使效果微乎其微。” “希望这是你接下来几天能维持的态度。” = 陆凝离开了雷尼克斯的房间，手中多了一个提箱。她当然不是为了继续参与到之后的案件当中去，这件武器是她和游客们搏杀的一个不错的助力。 而上一轮当中，莉丝塔他们作出的诸多假设中，有一个是完全错误的。 九月二十五日，岛上固定会落下的那一场雨，是因为雷尼克斯·霍华德的死亡。 腐雨落在岛上，是这位缔结了多项契约的魔法师已然死去，固然他凭借自己的魔法在众人面前伪装出了更多的生命，却也无法将其一直延续下去了，除非某个游客替换了他，取代了那已死的灵魂。 在月桂叶的带领下，陆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期间她也打听了一下这里的佣人情况，不出意外，是八名。心宫浅夏和久住平真这两个身份确实是属于被安插进来的间谍。 当然，这不重要了，作为最早上岛的客人……也许比少数几个人晚一点，陆凝已经准备就在这里起手了。 她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看到渡边渊子被带进大门。两人打了个照面，既然已经商定要扮演自己也不需要任何沟通，只是互相装作不认识擦肩而过了。 两个人的合作关系应当是这之后建立起来的，渡边渊子大概不需要什么攻击性武器了，这家伙在博学方面能力强得惊人，即使不依靠心宫浅夏这个身份的凭依，她也能拉出那呼唤神灵的旋律。 陆凝并不会魔法，她的药箱里面倒是有一些毒药，魔法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能被毒死。她还是更愿意增加自己手里的手段，因为这一次岛上会产生的腥风血雨恐怕全部都是游客所带来。 = “神崎贵也。” 华丽的别墅内，代田真由理将装填好的手枪塞入行李箱。作为霍华德家的人，她有自己的私人专机和通道，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安检问题。 “真由理……我们……”神崎贵也正在楼下收拾他要带着的东西，他和真由理在接受了这两个人过去的一切经历之后，倒是也都没受到多少影响。毕竟这位霍华德家第七个孩子心里那点争权夺势的想法实在有点不足挂齿。 “我们要宰了那些敌人。”代田真由理现在语气非常冷静，她现在只是可惜自己没能早一点把最可疑的两个人抓出来。不过也没关系，比心狠手辣和杀人如麻，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输。 “那陆凝呢？现在任何游客都是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 “事分轻重缓急。哈哈，神崎，我可没想到，我会突然一点也不怕了，我甚至有点不明白之前我为什么会怕成那个样子……明明海伦娜姐让我不要恐惧，我们唯一的信条就是有仇必报。哈，制造恐惧，收割性命，那不是我们的老本行吗？” “你还是在害怕，真由理。” “神崎你嘴里能不能说句鼓舞士气的话？” “现在不是那个时间，真由理，我……我们还是更加脚踏实地一点。”神崎贵也低声说道，“我观察了一下那两个人。” “怎么样？” “毫无破绽。”神崎贵也叹了口气，“他们两个人的心态非常放松，我甚至不能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是要升阶还是为了狙击我们而来的。而说不定他们就等着我们突然下手，钓鱼可也是长生骑士的拿手好戏。” “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何况那两个人也不会坐视不管。”代田真由理说，“余归亭在场景里没有特殊能力，只有廉清宜是个能够使用魔法的人。而如果他们不选择自己来扮演，那能力的发动就更受限制了。” “怎么杀？” “场景的规则约束，搞清楚他们的能力，然后破坏掉。” “这两个人的能力表现都很少。” “没关系，我已经盯过稍了。”代田真由理微笑了一下，“那时候我只是为了搜集所有敌人的能力情况，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惊喜。” 廉清宜和余归亭都展示过自己的能力，一个能够将事物变成武器，另一个则可以放出剧毒，不过除此之外，他们没有用过别的，或许这两个能力就属于不太重要的那种了。 “廉清宜能够变化自己的面容，甚至身材也可以变化，他可以彻底伪装成另外一个人，他在变化的时候被我看到了。” 除了已经被陆凝破坏的“圣亡”以外，真由理的两个能力分别是“连环杀手”和“跟踪狂”。连环杀手的效果是用同样的手法杀人后，可以不亲临现场直接以相同手法继续施展谋杀。而“跟踪狂”则是对一个人的长期盯梢，它的效果比辛西娅那个追踪标记强悍了许多，只是如果想要转移目标的话就必须上一个目标死了才行。 三轮的经过，足够她将好几个重点关注目标都跟踪一遍了。 “余归亭可以通过夹角进行移动，很像是猎犬。他甚至能够自己给自己制造合适的夹角，移动能力不差，不过在开阔的地形上就没什么发挥空间了。” “还有两个能力。”神崎贵也将箱子猛地扣上。 “是的，他们很谨慎。”真由理说。 “无妨，我们把别的能力都解决掉，他们就不得不用了。”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出发的车已经到了门口。 = 久住平真在机场见到了韩熙辙。 韩熙辙一身律师服，戴着一副和他的气质不算很配的眼镜，看到久住平真后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已经足够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知道对方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就绪。 “上岛？”久住平真笑了笑。 “立即。”韩熙辙点了下头。 陆凝对这两个人的了解还是没那么深，更无法看清楚在久住平真的笑容和韩熙辙的冷淡之下隐藏着如何的怒火， 万代静的死亡对他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两个人并不会在意余归亭和廉清宜是否无辜，他们只要一个结果。当然，是打听出那个真正凶手的关键信息来，只不过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圆谷寺空，心宫浅夏，这两个人陆凝会解决，不过这两个人和余、廉商谈了那么久，可能也达成了什么协议，谨慎一点。老韩，你的刀锈了吗？” “未曾。” “到时候，我就不跟你沟通什么了，咱们两个一向如此，我们的能力容易被破坏，那就最好换掉对方的。逼问的事情，相机而动。” “晓得，保重。” 两人走向了检票口，各自从兜里翻出了机票。 命运再次向着八目岛开始汇流。 莉丝塔站在冬季的鹰目馆之内，眺望着窗外的景色，那都是魔力所钩织的线条。眼前的一切对于莉丝塔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景色，可这一次看的时候，她却感到了一丝留恋。 “消亡的时节……我和那段历史。” “莉丝塔，你的这个魔法如果真的完成了，那么你也真的完成了一个连你的祖父也不曾完成的创举——复活。”渡边渊子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只是这样的创造，同样会因为这个魔法而湮灭，无论成败，不会有人记得我，除了你这个异世界的来客。” “有人的成就是为了被记住，有人的成就是为了证明自我，它们并无高低之分。而如今，伤春悲秋之时已过，是放手一搏的时候了。” 九月二十一日，晴。 76 能力战 疯狂肆虐的血肉，以蜡烛为分界线，不得寸进。心宫浅夏继续向前走了两步，然而血肉并未继续拱卫着她前行，再多走两步，她就会离开被污染的范围。 “姐姐？为什么不继续往前走了？你在忌惮她什么吗？她已经没有什么隐藏的能力了，不需要害怕。” 心宫浅夏说着话，脚步却没有往前移动一丝。她已经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阻挠了她的姐姐，可是她没看出来问题的根源在哪。 这是不可能的，她的溯源计算方法从窥见异常开始，便可以将观察到的一切都代入自己的统一准则下，无论陆凝用了什么反制手段，那也应该会被她计算到！ 如果心宫浅夏的精神还处于正常状态下的话，她或许还能想起一些细节，然而现在，她全部的身心都投入了她最信赖的计算以及“姐姐”身上，如果这两者无法解释，她就会如现在这样陷入混乱。 但是陆凝不会给她更多反应时间。她从袖口甩出一把手枪，对准心宫浅夏扣下了扳机，在这个距离下，她可以做到枪枪爆头。 心宫浅夏立刻进入了历法时之内，然而那片污染却没有随之进入，就像是被排斥了一般。 “不！姐姐！姐姐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 这个变故让心宫浅夏彻底陷入了恐慌状态，她双手不断在空中抓挠，并迅速进入更加层叠的时间之内，意图寻找她姐姐的存在。 可是那都是徒劳的。 若是圆谷寺空在场，他便可以知道这个原因。因为那个姐姐本来就是不存在的，那是在现实之中依靠魔力而诞生的怪物，而心宫浅夏进入历法时的时候，出于本能防御会隔绝外部大部分魔力，那个怪物便失去了存在的根本。 而陆凝所应用的，也是同样的原理，一个游客们早就知道的岛上的规则。那就是常人的认知。 通常是高魔力和神秘性可以污染正常的神智，但是在雷尼克斯的手中，这成为了一个相对的状态。如果在场的人认知中没有魔力与魔法，那么这些东西就不能当场发动。 “卡迦博先生，施里特先生，马凯洛夫先生，请出来吧。” 陆凝从凌目馆内请出了她带来的三位客人。 这三个人，是岛上对魔法几乎没有认知的三个，而其余的人或多或少对于魔法已经有了些许了解，哪怕发生了什么怪事，很多人也可以归为魔法作祟，只是判断的时候，还是会先从常人的视角去判断。心宫浅夏上一轮能活下来，也正是利用了懂魔法的人较多的优势，并留下了恶魔崇拜者的线索，让别人以为她的一些行动是靠魔法达成。 只是现在，这三个人是对她最为致命的“凶器”。 “她怎么回事？不是著名的小提琴家吗？怎么像个精神病？”卡迦博粗鲁地哼了一声，在三人的视野移动下，血肉团块自行后退，消失。只留下中间茫然抓握空气的心宫浅夏——由于看不到周围的血肉，她仍然以为自己处于重叠的时空当中。 “很可怜。”陆凝说。 “她……她在呼唤姐姐？我没听说过，难道她认为自己有个姐姐吗？”施里特有些畏惧地看着心宫浅夏。 “或许吧，也许梦里的生活对她来说很不错？也许她可以这样抓住那些音符？”陆凝从衣兜里取出一支针剂，“无论如何，她都是雷尼克斯先生重要的客人，先给她打一支镇静剂好了，睡一觉对她大概有点好处。” “哼！”卡迦博冷哼一声，不过还是准备帮忙，施里特和马凯洛夫对视一眼之后，也走了上来。 这时，心宫浅夏似乎恢复了一点清明，她茫然地看了看走过来打算抓住她的四个人，下意识地又进入了历法时当中。 “形成依赖。”陆凝的声音进入了她的耳中。 “怎么……” “对自身拥有的一些能力深信不疑，对另一个自己的存在抱有依赖，我不是精神科医生，只能认为您的疾病已经需要专业治疗了。” “那个……陆医生，她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你又怎么知道……”马凯洛夫一边帮忙抓住心宫浅夏，一边问她。 “渡边女士给了我消息，就算精神不正常了，她还有点认知能力，会本能地沿着路往这边走过来，我们就是要守在这里罢了，毕竟不能让重要的客人出什么大问题，这会损害霍华德的声誉。”陆凝一边解释一边把药剂打入了心宫浅夏的体内。 心宫浅夏并没有反抗，她只是继续用茫然的目光寻找她的姐姐，直到困意让她闭上眼睛。 陆凝有些慨叹，心宫那种强大来源于她的精神问题，却也因此而陷入了自毁。精神病，这个能让任何灵异事件变得合理的愚蠢理由，成了她现在被人认可的解释，最可笑的是无论是精神病还是特殊能力其实都是真的。 “安息吧。”陆凝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然后和那几个人架着心宫浅夏上了车，返回主馆。 比较容易对付的一个人解决了。接下来的圆谷寺空可就没那么容易应对了。 哪怕他在渡边渊子那里吃过瘪，但他的脑子很正常，如果说疯子是陆凝觉得好对付的那一类，那么谨慎又知道反思的人是陆凝最不愿意面对的敌人类型之一。 如果这家伙会提前想好各种最坏的情况就更糟了，因为陆凝也这样。 到现在为止，圆谷寺空都没出现，那么…… 推开主馆的门时，陆凝正好看到作家先生与埃舍尔握手的场面。 “请向雷尼克斯先生转达我的谢意，若不是出版社的大力支持，凭我自己的能力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会铭记这份恩情，如果有能用到我的地方——呃，抱歉，我太激动了，有客人来？” 陆凝看到圆谷寺空转过身，脸上带着和前几轮的作家相似的微笑神情，将帽子按在胸口，微微躬身。 “各位，敝姓圆谷寺，一介作家，蒙雷尼克斯先生邀请来次，荣幸之至。” 他已经看到了被众人抬回来的心宫浅夏，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与心宫浅夏根本不认识一般。 陆凝再次把这个人的威胁水平提高了一级。 在不了解凌目馆战斗的状况下，他没有去支援心宫浅夏，而是把自己放在了安定位置。 正如陆凝用卡迦博三人制约心宫一样，圆谷寺空来到主馆，就限定了陆凝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出手。接下来，他只要白天身边一直有人，陆凝也没法名正言顺地杀他。 到了夜晚，他拖延的时间就够了。 “您好。” 陆凝向对方笑了笑。 心宫浅夏被送去她的房间了，但作为唯一一个医生，她可以让心宫永远醒不过来，而圆谷寺空实际上没什么周旋的余地。 = 傍晚时分，又有一艘船来到了岛上。奥兰多，韩熙辙，久住平真等人均在船上，余归亭也乘坐了这艘船——这位风水大师本次登岛时间要早了不少，正好和这些人合流。 在码头下船之后，很快便由佣人开车来将几人都接去了主馆。韩熙辙和久住平真是有正经事情需要和雷尼克斯讨论的，余归亭和奥兰多各自先回了自己房间。 不过这一次，韩熙辙的“律师”和久住平真的“会计师”角色并没有立即从雷尼克斯那里得到什么委托，反而是两件物品。 “事情有所变化。”雷尼克斯只是这样说。 韩熙辙拿到了一枚用竹藤编织的，如同网球大小的空心球，而久住平真拿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铜盘，两人都是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他们很快就从埃舍尔那里了解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心宫浅夏的“发病”，对陆凝的胜利心知肚明。 这样一来，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事情了。雷尼克斯没把话说得很明白，不过两人也不准备现在就直接开始杀人，以防有什么问题。 由于抵达较晚，很快便是入夜，两个人却始终没见到陆凝，只是去看了一眼昏睡的心宫浅夏。 “今晚？”离开房间后，韩熙辙低声问。 “趁着廉清宜还没来，我们得赶快，那个代田真由理的情报需要核实。” 两人说着话，就已经来到了余归亭的门口。 走廊上正好没人，这个时间还不是睡觉的时候，佣人也不会一直在走廊上巡逻，而是会在佣人室等呼叫铃。 久住平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目光中出现了幽冷的光泽，那是他发动能力的表现，夜晚正是月光的舞台。 他潜入了月光之径，沿着光照的方向前进，离开小径的时候，他便已经出现在了房间之内。 而室内的余归亭正处于这个能力影响下如梦似幻的状态。月光的力量关联着夜晚，入梦，神秘，黑暗等，在久住平真的控制下，它能够很轻松地制造出一个便于杀人的环境来。 “余归亭，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需要诚实回答我。”久住平真打开了房门，让韩熙辙也走了进来。 “哈哈，我可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余归亭轻笑了一声，倒是把久住平真吓了一跳。 “怎么？”韩熙辙皱了皱眉。 “这家伙戒心很高。”久住平真仔细观察了一下，余归亭并没有反抗他的能力，而是在梦里也喜欢否认和欺瞒。 “我的能力不是催眠术，这家伙嘴里有几句真话我也保证不了。”久住平真说。 “那我试试。”韩熙辙走到了余归亭面前，冷着声音问：“你是不是叫余归亭？” “不是。”余归亭笑了笑。 “你是廉清宜？”韩熙辙又问。 “是的。” 韩熙辙沉默了片刻，看向久住平真。 “我也不知道真假，如果他就想说自己是廉清宜扮演的，那就只会这么说。” “展现你的能力。”韩熙辙对余归亭说。 “抱歉，那可不行。”余归亭摇了摇头，“你们是什么人？我又不认识你们。” “我们认识很久了，骑士。”韩熙辙说，“正义，或者说正确，这是我们追求的东西。” “正义啊……” 余归亭忽然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并不追求正义，倒不如说，我对正义早已失望。在集散地，没有人为我们伸张正义，只有我们自己。”余归亭靠在了椅子上，陷入了回忆，“集散地现在的秩序并不能真的保护到谁，当有人伤害我们的时候，大型组织并不会帮我们。” “他们没有义务。” “但是人偶派对却在横行霸道。低阶的游客们有多少受过他们的荼毒？而大型组织却容忍这个组织存在了这么久……我不知道，剿灭他们能有多难？” 余归亭说到这里，语气略微激动，咳嗽了两声，才恢复平静。 “你是为了对付人偶派对。”久住平真说，“那么，在那之外呢？你有没有对人出手过？” 余归亭闭上双眼，沉默了几秒钟才回答：“这是集散地免不了的事情。” 是的，集散地就算有秩序，也是非常有限的，久住平真和韩熙辙很清楚这一点，倒是没想到余归亭居然会纠结这个问题。 不，他怎么可能会纠结这个问题？ 或许他前面的回答实在有些真挚，两个人差点都信了，而他们的反应被余归亭看到。 他笑了。 “不错的反应速度，也差了那么一些，你们还是有点正直的，不像我。”余归亭轻轻拍手，有些讥讽地笑着站起身来。 一阵晕眩感骤然出现，久住平真有点站立不稳，而他眼中的月光也消失了。 他吐出了一口血。 “你们见过我的能力，毒素，哦，刚才你们问了我一个问题来着？我是余归亭，我的能力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余归亭眯起眼睛，看着两个人，“好厉害的能力，要不是我早就不说实话了，恐怕真的会被你们套出些消息来。” 他微微抬起胳膊，手指垂落，一些液体从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然后挥发。 “实际上，我的能力可以从身体的任何地方分泌我精确知晓成分的毒素，唾液的飞沫在这个距离足够成为毒性载体。”余归亭有些得意地说，“好的，现在情势反转了，我问，你们回答。” 78 心象与信仰 余归亭只是惊愕了片刻，就坦然接受了如今的现实。 “一个熟人”，这是他给自己最后一个能力的简单明明，他并不想用“熟人作案”这种说法，毕竟这个能力也不能说只有这种用途。它直攻人心中最为柔软的部分，将人与人的联系化为盾牌，从很多角度上来看，都算是一种很卑鄙的手段。而这种手段，恰好被一种人完美克制，也算是命数如此。 “我认输。”他很干脆地松开了正在控制毒针的手指，将双手举过了肩头。 而久住平真和韩熙辙也颓然到底。陆凝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刚刚那种奇异的认知扰动从脑海里消失了，也让她重新感觉到了后怕。 她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她，当内心真的把某个人认知为自己的父母或者亲朋时，也会迟疑，而这个迟疑……在对方攻击自己之前，至少能有五秒钟。 这就足够致命了。 而渡边渊子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在她两次的人生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她片刻的犹豫。 不知为何，陆凝对自己和渡边渊子的合作反而更加安心了一些。 以强硬手段终止了房间里面的对战之后，众人便换了个地方。考虑到余归亭的毒素能力很有些防不胜防，所以这个地方被选在了后花园当中。这里大部分人都很容易施展自己的能力。 “好了，如果我想得没有错，你们之间并没有那么深的仇恨，只是有一定的关联。” 渡边渊子等到众人都落座之后，便开始主导起这场战后的“和谈”。 “哎呀，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直接就被攻击了。”余归亭耸了耸肩，“当然，现在大概知道了一些，你们跟哪一支信仰有仇？” “信仰？”韩熙辙皱了皱眉。 不过久住平真没有关心这个：“不言骑士，你是否听说过？” “当然，我们互相之间也知道一点，不算很多。毕竟对我们来说，相互之间属于异教——你们或许能这么理解我们的关系？” “那也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的。”久住平真说，“在经历了刚刚那些事情之后，我更不敢轻易相信了。” “我本来觉得你们应该更容易相信一些，毕竟那是我们的心象，而拥有不同信仰的骑士所能进入的心象也是不同的，我们并不能侵入他人的信仰之中。” “这信仰是怎么回事？”陆凝皱了皱眉，“这是你能带入场景的力量？” “能带入场景的东西很多，至于这个，怎么说呢……我觉得不像是偶然获得的。”余归亭摆了摆手，“只是我当时陷入了思维的死结，便开始感受到了一种召唤，起初只是低语，后来越发清晰。它帮助我梳理了自己的念头，当我重新认知自己的时候，我就成为了一名长生骑士，就是这样简单。” “听起来可不简单，而且邪门得很。”久住平真说。 “是的，但是不迷失在钻牛角尖的想法中更糟糕。成为长生骑士确实对我产生了一些改变，不过大部分还是好的。而且长生庭院，你们见到的那个，它回应了我们的信仰。” 集散地的游客们经历过那么多场景之后，基本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如果没有得到什么真正的好处，他们肯定不会相信这种没来由的“信仰”。 “是什么？”渡边渊子问。 “说给你们也无妨。你们刚刚应该能感觉到，长生庭院赋予了我优秀的恢复能力以及对恶意力量的斥力，这些都符合我们所追寻的目标，然而它有一个最大的，超越了场景之内规则的效果，那就是防负分机制。” “那难怪你会接受了。”陆凝总算是明白了这个理由。 “但是，廉清宜和你是同一个，嗯，信仰吗？”渡边渊子忽然问道。 余归亭有些意外地看了渡边渊子一眼。 “你们两个尽管表现出来的风格差不多，不过总有些让人感到有点细微的差别。你既然向往的是长生骑士的道路，那廉清宜呢？他和你的想法恐怕不完全一致？” “我说过，我们之间对于信仰方面的了解并不是特别多。不过，廉清宜嘛……确实和我不一样。”余归亭笑了起来，“他是一名灭罪骑士。” “你们到底有多少种类？”久住平真的表情带上了一丝无语，如果一个组织真的不是按照职能来分配的话，那纯靠信仰可是会出现太多变数了，两个人的思维可能还不一样，更何况那么多人都受到了影响。 “我不知道，也许你们不信，可是我也不知道有多少种。我们都只能了解自己的信仰，别的都是从朋友那里听说的，而我认识的朋友里面和我一样接受了某种信仰的就廉清宜一个。” “灭罪骑士和你有什么不同？”渡边渊子问。 “哎呀，我说自己的情报没什么问题，但不能随便背叛朋友吧？” 渡边渊子掏出枪指着余归亭：“那这一轮就没你什么事了。” “他的能力是标记邪恶。”余归亭快速被说服，“按照他的说法，是以灭罪心象的集体标准衡量的正义与邪恶划分，他可以完全分辨清楚在那个标准以上和以下的人。不过除此之外心象所赋予的特殊能力我就不知道了，这些都算是机密了。” “你刚才可是满不在乎地告诉了我们。”陆凝说。 “你们可以将它视为一种传教。”余归亭微微一笑，“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传教士，而我们的信仰也并无不可外传之处。我承认，我的思想已经被改变了，不过思想的改变从来都是伴随人成长的过程，我接受它，而你们呢？听到了我的描述，如果在此之中有所思考，有所觉悟，那么你们也可以成为心象的一员。” “那可是敬谢不敏了，我对你们所信仰的东西没有什么共鸣。”陆凝平淡地说，“实际一点吧，你们终究是一个组织，所以你们参与这次升阶也有自己的目的在，没错吧？别用到了升阶的时候这种话来搪塞我，你我的进度差不多，你不会和我有类似的理由。” 余归亭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们归根结底已经成为了一种宗教团体。如果你们在图书馆中不光是看那些武学典籍或者科技文献，而是有人关注过那些人文历史类的记录的话，不难发现，任何一种历史中，宗教的发展都会诞生一件事情。” 他抬起头，渡边渊子却在他开口前便说出了那个词。 “圣战。” 余归亭嘴角抽了抽：“女士，您是不是就是那种很关注人文历史的？” “包括诗歌散文、音乐绘画，各类艺术相关的东西她都看。”陆凝想起了渡边渊子的屋子里，在集散地这种发达的地方，能构造出一个几乎由书堆搭建起来甚至井然有序的房屋，说明渡边渊子本人的阅读量已经到了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程度。 “观史书而明心，见兴衰而定性，它们很有趣，而你说的并不稀奇。”渡边渊子将枪放在了桌上，思索着说道，“原来如此，你们并不知道这种统一的信仰有何而来？” “是的。” “却由这统一的信仰引发了一场战争，这和我们常规理解的战争不一致，而是一种宗教意义上的信仰排斥行为，你们在歼灭自己教义反面的东西。” “没错。” “你们互相之间并未爆发圣战。” “据我所知，骑士之间仅仅处于异教状态，异教虽然也是很多历史中构成圣战的因素之一，但是我们的行为应当属于……” “异端讨伐。”渡边渊子截断了余归亭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过于相信你背后那个信仰。” 余归亭却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当然知道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很危险，可是没有办法，我找不到脱离心象的办法，因为本来就是我自己说服了我自己。” “陆凝？”渡边渊子看向自己的友人。 陆凝其实意识到了渡边渊子刚刚的问题是在想什么，不过她只觉得头痛。 她从来就不擅长全局化的，从大局层面的思考，即使她现在已经好多了也一样。这个毛病从她上辈子开始就有了，所以她在围棋方面精于见招拆招的搏杀，却不擅长对整体局面的长考。 现在渡边渊子说的这个问题只会让让她感觉可能存在的问题又多了一个，而且没法当场解决。 “有人刻意引导了心象这种现象。”陆凝叹了口气，她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个场景，“很简单，在历史发展中，别说教义相悖的宗教了，就算是教义相近的宗教都会因为对其阐释的不同而爆发战争，你们互相之间能够相安无事还一致对外，显而易见是有人在背后特地制造了这种状况。根据久住平真他们的经历，很显然这个人并不具备超高精度的引导功能，所以这不是集散地在搞什么试探性的工作，是某个人，更具体点，某一个或一些游客推动着这件事。尽管你们这群骑士的信仰都不同，可是最终都会将武器指向那些负面的、有罪的、邪恶的游客，这就是目的。至于这中间会产生的误伤……则被幕后的人忽略了，就像万代静那样，成为了圣战之中的牺牲者之一。” 余归亭点了点头。 “在理，可是我没什么办法。圣战对我们来说是思想上的裹挟，你们应该庆幸你们几个并不在长生骑士的异端制裁特性之内，否则我们的战斗恐怕就没法那样停止了。” “还是会停止的，你自愈能力再强也躲不过一枪爆头，长生不是不死。”渡边渊子说道，“万事万物均有其缺陷，你们的信仰形成的心象也不是特别完美的东西。” “看来我还是读书少了。”余归亭哂笑道，“不过这样也方便，有个能够完全理解我的意思的人在这里，省了我很多解释的麻烦。总之，我们之间并无绝对的矛盾，也不存在爆发圣战的因素……” “你没有，但是廉清宜有。”陆凝说。 “显而易见。”余归亭点了点头，“而且从各种立场上，我都会帮他。你们呢？真的会帮那两个人？代田真由理和神崎贵也，廉清宜可是说他们身上的邪恶已经快接近血红色了，哪怕杀了几个人都至于是那种色泽。” “此事和帮不帮无关，我们在这个场景本就存在竞争。”渡边渊子轻轻敲了敲桌子，“然而你身上问题太多，令人不得不防。” 余归亭摆出了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两个问题，你回答了之后，我们便各自回返，之后各凭本事。”渡边渊子微笑了一下，“不言和蹈火，两类骑士有何特性？” “那我知道得就更少了，字面意义吧。不言，属于对人失望了的那类，对言语的信任降低，只看行动。蹈火呢，就是敢于直面危险，非常厌恶背叛的那一类。”余归亭说得很模糊，看起来确实不知道很多。 “好，那么——” 渡边渊子收起了枪，陆凝则已经准备好离开了，她大概猜得到渡边渊子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 “若你的信仰再度改变，你能否从心象与信仰中脱离？” = 回屋的路上，除了两个佣人走过外就没看到什么人了。 “陆凝，你早已知晓。”渡边渊子低声说。 “因为我确实见过，当然，你也见到了，能够打破集散地的场景外规则的人。”陆凝回答。 集散地是不会在意场景内规则被打破的，事实上游客们多数都会试着去做这件事，在这方面集散地相当宽容。但是，场景外的规则，也就是无论换成什么场景都一定会遵守的准则却非常严格。 例如，高阶游客只能到次一阶，不能向更低阶走；游客必须通过信息中心领取自己的任务，同一阶游客只能进入同阶场景；魔法类场景的特殊能力多数互不通用，科技类场景则存在科技树差异，因此无法提前训练特定能力…… 陆凝见过一些特例，例如集散地给的那些“成就奖励”，不过它们也无法完全打破规则，只能说给一点方便。 “心象应该和时瞳掌握的那个奖励是同样的东西。换句话说，某个五阶游客从淘汰场景生还了。”陆凝咕哝了一句，“所以我说，这是个麻烦。” 79 灭罪 夜幕正在从天空的彼端慢慢浸染过来，霍华德家族专用的渡船已经航行了一半的距离，神崎贵也在船舱里面做着最后的准备，将武器一把把藏在了身上，也许等到上岛的时候，战斗就会爆发。 敌人很强，而且能力或许非常诡异，他甚至需要考虑自己和真由理被强行隔开之后应该怎样做。 这时，舱室的门被敲响了。 “谁？” “神崎，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快出来，我们最好在上岛之前互相保持在对方的视线中。”真由理的喊声在门外传来。 “哦，我已经准备好了！” 神崎贵也合上了行李箱，匆匆忙忙地打开了门。代田真由理正站在门外，神色有些不满地看着他：“你花了太长时间了！这种情况下，敌人很可能趁虚而入！我们的战斗从进入场景之后就开始了，之前我们还不知道，但是现在你还要这么惫懒吗？” “抱歉，我，我带的东西比较多，要佩戴的东西也很多……” “行了，出来吧。”代田真由理后退了一步，神崎贵也连忙走出门。 “我们要去甲板上吗？” “当然，那里的视野最好，更容易防范攻击。你这样可不行！你的精神应该紧绷着！直到我们干掉敌人的时候！” “对不起！” “你的警惕心呢？” “我这就去做好警戒！” 神崎贵也赶紧走了两步，往通往甲板的楼梯上走去，他依然还有些唯唯诺诺的状态，毕竟代田真由理是“前辈”。 可是，他的内心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和谐。 “那个，真由理——” 哧。 背后传来一阵剧痛，神崎贵也嚎叫了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不过身体也扭动了一下，避开了紧跟着的另一刀。 “警惕！神崎贵也。” “代田真由理”握着一把蛇形的匕首，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神崎贵也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随后，身形开始渐渐虚无。 “情况不妙，第一时间逃跑？” 说话间，“代田真由理”一步便跨过了两人之间那点距离，没有拿武器的手一把抓出，竟然生生将神崎贵也从虚无中硬拉了出来。 “呃？” “滚开！” 一声枪响，“代田真由理”身体一抖，翻滚到了旁边。而另一个代田真由理则出现在了楼梯上，手中握着手枪，目光死死盯在那另一个自己身上。 “你是谁！” “这可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地上的真由理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她中枪的地方如同融化的蜡一样向下滴落，甚至那枚弹头也在被蜡质的东西流淌着从体内排出了。 这时，神崎贵也猛然扑上来，他的双手中的卡片光辉一闪，庞大的电流在他的掌心亮起，他的最后一项能力“雷罚”也已经激活。 “喔，这可真是一个惊喜。” “真由理”念叨了一句，伸手在身上一抓，溶下的皮肉宛如一层衣服般被她扯下，变成了一个网兜甩向了神崎贵也。代田真由理也连续开火，但是子弹打在那片皮肉上面都被拦了下来，这把手枪的威力还是不够。 “神崎！你没事吧！” 眼见那层皮肉落下来之后假的真由理已经消失，代田真由理先看了一下神崎贵也的伤势。 “不是致命伤……但是比较影响行动。”神崎贵也龇牙咧嘴地说道。 “他是准备在能力层面杀死我们，而不是只杀掉我们一条命。”代田真由理阴着脸去找纱布和药物，这种伤势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到了岛上用治疗魔法可以很容易搞定，问题在于，袭击者本来是可以发动更致命的攻击的。 他甚至连刀上抹毒都没做。 “他把你的能力骗出来了。”代田真由理说，“情急之下，你连你从来没动用过的‘雷罚’都用出来了。另外你刚刚怎么回事？为什么进入‘鬼隐’状态的时候会被抓出来？” “我不知道——我刚才仿佛感觉‘鬼隐’忽然失效了，自己的能力消失了一样。”神崎贵也说。 “他有个能力是消除能力？这么离谱？渡边渊子都没那么诡异的能力。”代田真由理迅速给神崎贵也上了药，“总之，现在我们两个最好不要离开对方的视线，马上就要到岛上了，我们先搜一下船，这船上除了我们两个只有一个驾驶员和一个船工，不应该有第五个人！” “但他能变成你，应该也能变成那两个人……我们总不能直接动手杀人吧？” 代田真由理恼火地说：“我们在乎杀几个人吗？为了自己的安全，谁都可以死！大不了我们两个把船开到岛上去！难道在这个场景你还要考虑回去的问题？” “我……呃，是的。” 两个人的行动速度非常快，在代田真由理做下决定之后不过五分钟，驾驶员和船工就变成了两具尸体，被抛入了大海当中、 在一个隐匿起来的视野中，这两个人身上的红光又深了一丝。 廉清宜微微感慨，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或许一般人只会认为这两个人的组合不过是一个稍微有点粗野的少女和一个唯唯诺诺的青年，根本想不到当他们感觉到威胁的时候，会杀死周围所有存在不安定因素的人。 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这两人的恶早已深入骨髓，青年或许还有点别的想法，但是他还是同意了那个少女。 万幸，灭罪骑士已经不需要依靠熟悉、了解这个过程去判断一个人的善恶了，信仰的联系将一种公认的道德列入了每一个灭罪骑士的思维之中，并赋予了他们在短暂的接触之后便立刻可以衡量其善恶的能力。 这是廉清宜原本最不擅长的事情。他为人处世的圆滑并不能给他带来识人之能，反而让每个人在他面前表现得都像个“好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好人是不可能那么多的。 廉清宜思索着如今的情况。这两个人在遭到突然袭击的情况下，神崎贵也展现出了两种能力，而代田真由理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开枪。 他们可能真的没有什么后备手段了，至少在能力方面？这样倒是好对付很多了。 而驾驶着船的代田真由理此刻陷入了有些暴躁的状态中。 人死了，但是那个袭击者没有被抓出来。被人从暗处盯着的感觉可不好，那两个人一定是来追杀她的，而且现在就开始动手了！这种战斗很快就会落入对方的节奏，之后她只要有一点破绽，就会被人抓死！她应该庆幸这次的场景规则不是被袭击杀死就会真正死亡，不然刚刚她和神崎贵也都不可能活着到岛上。 在全加速的情况下，代田真由理终于在夜幕完全笼罩大地与海洋之前，将船开到了八目岛的码头。 “下船！神崎贵也，他们很快救回来接我们，现在去主馆，我们不去别馆住了，现在非常危险！” 神崎贵也赶紧下了船，当她踏上了码头，回头准备接一下代田真由理的时候，忽然看到船舱的上方有一个黑影趴伏在那里。 他瞬间拔出手枪，想要射击那个黑影，而代田真由理的反应速度也极快，也顺着神崎贵也拔枪的方向扭头抽枪。 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那双眼睛距离自己明明很远，却又仿佛近在眼前。她的脑海宛如被一柄重锤砸了进来，轰鸣声在耳边晃动，无数被埋葬在记忆深处，她根本不怎么在意的哀嚎和喊叫声充盈了她的脑海，刺痛着她的神经。 遭到了这样的冲击之后，代田真由理的身体晃了一下，踉跄地靠在了栏杆上。灭罪骑士的力量降临，便会令人正面面对自己的罪。不过廉清宜也很清楚，对于恶贯满盈之徒，他们多半不会对此有任何悔恨感，所以这个能力也就是作为精神扰乱用那么一下。 代田真由理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梳理清楚自己的记忆，而神崎贵也则已经对他开枪了。 真是谨慎的小子，也许他本来不需要误入歧途的。 黑色的影子溶解在了船上，融入了夜幕当中。 随后，一个人从代田真由理的脚下钻了出来，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红黑色交织的手臂如同恶魔的臂膀，而廉清宜的身上也覆盖着一层完全看不清楚的黑色物质，只有一双眼睛在外面。 就在此时，天空的云开始不正常地凝聚了起来，一道天雷从天而降，炸在了船头。游船上猛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将两个人一起掀飞了出去。神崎贵也情急之下发动了一次最大效果的“雷罚”，这固然救下了代田真由理，却也成功吸引到了岛上的注意力。 好消息是，支援即将到来，而坏消息是，他感觉到了自己这项能力消失了。 八目岛位于海上，这里本来就有经常遭受雷击的地方，哪怕是这种看起来不合常理的雷击，在一些人的眼中也属于正常。如此轻易将能力暴露在所有人眼前，所带来的就是遭到普通人的认知破坏。 但是神崎贵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跳下了海，努力将代田真由理捞了上来，两人勉强爬上岸后，就都晕了过去。 而到了第二天，陆凝才知道代田真由理到了岛上的事情，他们昨晚是被去接人的薰衣草从岸边找到的。小女儿遭到了攻击，雷尼克斯命令埃舍尔在岸边仔细检查了一番，可惜除了一艘被摧毁的船以外，没有任何发现。 陆凝的房间在午饭之前就迎来了毫不意外的访客。 “陆凝！我们交手了！我们……” 陆凝看着代田真由理，她的脸上依然有一些划痕，脖子上也裹着绷带，神色除了恼恨以外，还多了一些惊恐，她倒是不知道什么能够让代田真由理都产生惊恐的情绪。 “余归亭已经在岛上了，而且昨天发生了一场战斗，姑且算是平局。你的意思是，廉清宜袭击了你们？”陆凝冷静地问。 代田真由理也很快恢复了过来。 “你们已经和余归亭交手了？廉清宜干的……可是我听说廉清宜中午会抵达。” “他大概有自己的办法，能够昨天袭击你们。我们得知了他是个‘灭罪骑士’，和你之前的猜测不一样。不过他居然也是以一对二能让你们吃了亏的……战况如何？” “完全搞不明白，神崎贵也还失去了一个能力。该死！我没有直接攻击的能力，只能用枪……他有一种能够让我陷入幻觉的力量，让我想起了那些过去死在我的手下的人。我被吵得头痛，根本对外界没什么反应，被他抓住了。另外他的两个能力，一个应该是之前变出武器的那一种，不过他还能把自己的外形也变化成别人。除此之外，他还能让别人的能力无效！对，昨天神崎贵也差点就被这一招杀死了！” “那听起来他的能力还真不少。我想你提到的那个让你回忆的能力并不是他在这个场景抽到的。” 代田真由理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不是这个场景的能力？集散地还允许有这种……” “这大概是某种代价或者奖励换来的效果，你应该也知道。不过在场景里我们也没办法具体去打探了，你只要知道余归亭和廉清宜都有一项额外的能力可以使用就行，唔……可能还不只是一种用法。” “这不公平！”代田真由理拍了一下桌子，“集散地应该保证公平了，尤其是在升阶场景更应该是这样，否则他们——” “他们也没升阶。”陆凝冷静地说，“虽然不知道这个特殊能力的全貌，不过应该是有天生缺陷的，就算是奖励也不应该落在他的身上。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的行动一半是他自己的所思所想，一半便成为了能力的代价。他必然会攻击你，无论前面做了多少准备，他最终也一定要对你们发动攻击，以杀死你们为目的，身不由己。” “听起来可并不像什么负面效果。” “是吗？我倒是觉得被一个确定的目标绝对嘲讽住是个非常巨大的负面状态，这就意味着只要围绕你，或者再加上神崎贵也作为中心，我们能设计各种各样的陷阱去杀死他。” (本章完) 81 诵诗 莱恩伍德看起来知道陆凝必然会有此一问。 “抱歉，或许在您看来，我的反应有点过激了。不过……不知道您是否了解魔法？既然是祖父雇佣的医生……” “我知道。”陆凝说道。 “那就好。我算是我们这一代人里面天赋比较普通的，擅长的部分也只有对于魔法的应用类方向，基本放不出什么大魔法来。不过对于一些魔力上的变化我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抱歉，我并不是魔法师，莱恩伍德先生，就算你给我解释，我也听不懂。” “哦，好的。简单来说，我发现父亲身上的魔力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在一个人身上发生一般意味着他的魔力发生了进一步的提升，抑或是不可阻挡的下降。我无法判断，所以……” “你觉得雷尼克斯先生已经没有提升的空间了，所以很可能是他的健康状况恶化导致自身的力量开始衰退。”陆凝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这对你有什么影响吗？莱恩伍德先生？据我所知，您早已独立，哪怕雷尼克斯先生近日内有什么不测，您一定也做好了准备。毫无疑问，您有能力从现在的霍华德财团上分走最大的一块蛋糕。” “外界来看确实如此，可惜并不是这样。我很清楚，霍华德财团离不开父亲，我们几个人都没有能力掌握整个财团，若是父亲死亡，我们必然会分裂，而不是现在这种状态。我的弟弟妹妹们……虽然大多都不让我感觉满意，但是在能力上并不缺乏。” “你害怕财团分裂？” “财团的分裂会对我们的生活造成极大的影响，无论是生活和事业，还是魔法的资源。前者的影响或许会小一些，可后者……魔法界的很多资源都是来自于父亲的运营，我们自己并不具备那么强的竞争力。我一辈子或许就平庸了，可是我的女儿却是有一个能够比拟父亲的天才，我希望她能得到最好的。” 莉丝塔？ 陆凝其实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假如一切都被解决，而七个子女都能安然返回的话，或许真如莱恩伍德所说，莉丝塔将不会得到那么丰富的资源——那个能够闯入游客的会议，并创造了如今这个奇迹的莉丝塔是继承了霍华德财团全部财产和资源后堆上来的。 雷尼克斯能白手起家可不光是魔法天赋好。 “原来如此……出乎意料。”陆凝微笑了一下，“我一直认为，在霍华德这样的人家，有更多的东西比亲情重要。” “这算是经常会有的误解。我可以说我和弟弟妹妹们的关系不怎么样，但也就是关系一般而已。我们在亲情方面和一般的人家没什么区别。” “既然这样，我也就照实说了。”陆凝拿出兜里的便签本，“雷尼克斯先生近日的情况很稳定，他的各项生理数据没什么大的波动。但是，考虑到前些日子的情况，我有责任判断雷尼克斯先生的健康状况已然不可逆地恶化了，我无法治疗。” “好吧，您能知道我父亲还能坚持多久吗？”莱恩伍德问。 “医生给出的永远只是参考意见。您真的要听我的判断？”陆凝问。 莱恩伍德点点头。 “恐怕雷尼克斯先生大限将至。” = 陆凝告知了结果后便离开了房间，她当过莉丝塔，自然很清楚莱恩伍德说的话虽然是事实，却也不是全部。这个人自有其阴险的地方，不然不至于在第二轮的时候想除掉自己。 不过在下楼的时候，她感觉到一股阴风擦过了她的脸颊。 “嗯？” 那股冰冷的感受让她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不是莱恩伍德做了什么，他还在房里沉思。 真正可以对游客们产生威胁的，依然还是那些魔法起源。陆凝能够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像之前那样被传达了一个问候，她只是偶然被视线扫过。 但既然是视线，就说明这里有人引起了注意。 同时，这次投来的视线和上一次关注的程度也大不一样。 “谁？” 陆凝向楼下走去，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莫名的紧张感正在渗透到她的内心。 这大概是某种联系已经被建立了，而且几乎不用想，在这个时间点就会干这种事的，不是渡边渊子就是圆谷寺空。 “余归亭！” 在陆凝的低喝声中，周围的环境顿时变化，她回到了那片长生的庭院之内，余归亭坐在树下，神情有点严肃。渡边渊子，久住平真，韩熙辙都在这里。 “我先确认一下？”久住平真看了一眼渡边渊子，“不是你吧？” “当然不是。”渡边渊子轻轻抵着下巴，“大概是圆谷寺空准备了一些非常适合他的手段吧。” “适合？我可是感觉毛骨悚然。”余归亭摊了摊手，“我还以为你们又搞出什么突然袭击的事情来，但是刚才回味了一下那个感觉……不是。” “不是，就现在去看看圆谷寺空在干什么。”渡边渊子说。 “他早上的状态就不对。”陆凝补充道。 “等一下，不能直接让他进庭院里面来，涉及场景里面最根本的力量，我可不敢让它侵入这里。” 余归亭还是对自己的力量有点数的，用来跟游客过过招尚可，招惹这些类似神的东西就属于不要命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道低语。 “我在此记述。” 某种触须正在延伸出来，余归亭的注意力被声音一瞬间引开，紧接着，这座繁荣的庭院中就有接近十分之一的鲜花与草木凋零了。 紧跟着，陆凝就从庭院里脱离，返回了走廊。她知道余归亭现在的状况怕是不太妙，却没时间管余归亭的问题了。 “在茫然的行进中，人们看到了山。圣徒指向那里，说，祂在山腹。于是，人居住于山中，得以伴于左右。” 窗外的天空再次被撕裂，但绝大多数人对此都没有任何觉察。在那里存在的都是类似眼睛的东西，之所以说“类似”，是因为陆凝也不知道那些奇怪的东西到底算不算是眼睛。 晶体，角质，圆球，这些还算是正常的，还有一些如雾，如光，如硕果悬于枝干，如黑洞吞噬一切。 而陆凝其实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一直都在，毕竟莉丝塔全是得罪了大部分魔法起源才完成了这个奇迹，它们不过是一直进不来而已。唯有当魔力的平衡完全破坏，莉丝塔放弃掉这一轮之后，这片无主的碎片才会被吞噬，如同第一个结局。 可是现在，它们都来了。 “第一声啼哭自山腹传来，那一阵哭声传向了平原，于是平原也迎来了福荫，人们在那里建立城镇，因为他们第一次在那里听到了祂的声音。” “伴随着风雷的到来，祂降生在了大地与海洋的交点。这里是丰腴之地。圣徒说，我们要让一部分人在这里安居，因为祂生在这里。我们要让一部分人远航，因为那雷电是祂的目光，我们要到祂目光所及之处去。” 陆凝一把就推开了圆谷寺空的房门，这里没有锁。 圆谷寺空就坐在书桌之前，背对着陆凝，正在奋笔疾书。他的身体不时抽动一下，但并不影响书写。 “祂慈悲地发问，这个世界上最荒凉的地方在哪里？哪怕生活在那里的人，也不该被遗忘。于是，有勇士们站了出来，整理好行囊与经典，往沙漠中去。” “圆谷寺空！停手！” 陆凝一把抓住圆谷寺空的肩膀，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摇动他分毫，圆谷寺空的身体如同被焊在椅子上了一样，还在继续书写。 “祂又问，你们从哪里来，为何要追随我？圣徒指向了身后，那里有一片森林，森林中有野兽奔走，鸟儿飞翔，水果挂满枝条，清水汇聚成泉。” 陆凝看了一眼，发现说话的根本不是圆谷寺空，他的脸正在溃烂，从那些烂疮的裂口中，有着和天空一样的，只是被缩小了许多的“眼睛”正在向外窥视。 而在他的笔下，根本看不出正在书写的是什么文字，密密麻麻的线条几乎覆盖了整个笔记的封面，陆凝发现他的笔也根本掰不动，干脆就把书抽了出来，而此时，渡边渊子，久住平真，韩熙辙也都赶了过来。 “那天，一名罪人被领到了祂的面前。罪人的罪名是亵渎，然而，祂并未降下惩戒。【这个人又如何能亵渎我呢？他伤害的是你们，也应是你们遭到了亵渎】。” 陆凝翻过那些已经被涂抹得乱七八糟的书页，很快看到了最后有清晰文字记载的部分。 【如果有人要在这里死去，她可以，那么我也可以。我会用我的一切能力来诅咒你们，让所有人都是输家。】 【我已经听见声音了，太棒了，我现在觉得前所未有的好！我看到了什么？你们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看到这个景象！】 【它们都在，我已经可以与他们打招呼了，我知道了，我甚至能找回那个，不，怎么能说是找回呢？她一直就在，她从来没有离开……念诵吧，我必须唤醒……】 【再见了各位，我马上就会死去，而她将会归来！！！】 “人们将不再活动的祂送去了早已建好的陵园，在那里立起了碑文。圣徒们在坟墓前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葬礼，为他们所敬仰的祂，为他们不再敬仰的祂。” 难以忍受的耳鸣和低语让陆凝甚至丢下了手里的书，她后退了几步，被渡边渊子扶住。 “啊，噶，咔。” 坐在桌子前书写的躯体停下了疯狂的书写，桌上被他的笔刻下了黑色的痕迹，但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了。 “他”站了起来，回过头。脸上非常正常，目光略有些空洞，笑容看上去非常虚假。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圆谷寺空”张开嘴，他的口腔中没有第一时间出现牙齿和舌头之类的器官，而是慢了一两秒后才像是刷新出来了一样突然出现。 “祂，是谁？” “离开这里！”陆凝扯了一把渡边渊子，“这家伙将自己当成容器了！那些东西已经闯进这个场景里……” “回答我！回答我们！” “滚！” 陆凝怒吼一声之后，中午冲出了房间。 “陆凝？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刚刚圆谷寺空口中那是什么？他的朝圣旅行？”渡边渊子来得不够快，没能和陆凝一样，感受到那些“魔法起源”的真实。 “什么朝圣，那是历史，被埋葬的历史。”陆凝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快速往四楼走去，她得快点找雷尼克斯说一下，因为雷尼克斯恐怕有一件事的判断有点问题。 她一直挺奇怪的，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对应的各种魔法体系被切得很碎，互相之间却有联系。各类魔法并没有按照比较具有归纳性的方式去分类，而是一个个局限较大的名词，已知的魔法起源甚至无法覆盖人们所幻想的魔法类型…… 这一系列问题，最初被陆凝简单认为就是个世界观设定而已。 但刚刚她看到了，也听到了，尽管这必定会对她造成一些灵魂损伤——那是最古老的时期，人们追寻魔法，研究魔法，传扬与升华，并最终将其分而食之的过程。 “圣徒”们在攀升至巅峰之后，将全部的成果埋葬，然而，那所有人共同研究出来的成果哪怕穷尽它们的能力也只能消化少量，于是，“圣徒”们肢解了魔法的力量，划分为各自的权能，那些圣徒最忠实的追随者则被赋予了使徒的称号。 在陆凝看完最后一句的瞬间，她透过了圆谷寺空溃烂的面庞，看到了那片暗淡的空间中，几十个完全扭曲的存在，趴伏在一具根本看不到边界的尸骨上撕扯进食。难怪它们不在乎有谁来成为其中的一员。 那一刻，陆凝在承受着巨大的不适的同时，也有点想笑。 原来魔法起源，不过是一群食尸鬼。 82 诉亡 圆谷寺空并不是足智多谋之人，心宫浅夏也过于生存在自己的世界。这两个人都有性格缺陷，然而他们两个人却是“她”仅有的朋友了。 悲伤的情绪中，躺在床上的躯体睁开了眼睛。 一个人的灵魂已经被疯狂的腐食者吞噬殆尽，一个人已经被更高级的规则宣判了死刑。那么，“她”的醒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复仇并不能宽慰自己的情感，尽管这是可以去做的一件事。 在心宫浅夏的记忆中，“她”看到了一段“溯源”的知识。这份知识的残缺显而易见，心宫浅夏对它的运用如同一个人用强大的热武器来砸人一样，不过这也是她那份小心翼翼当中能做出的试探。 圆谷寺空得到了溯源的结果，而他利用那个结果制造了如今“她”的醒来，然而，不了解知识的全部推导，仅仅通过结果去粗陋地运用，也剥夺了他所有的可操作空间。 床上的身躯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早已死亡，甚至早于圆谷寺空与心宫浅夏的第一世死亡，“她”亦从未想到，自己居然还有一天能够再次醒来，集散地赋予的第二次生命真的是某种意义上很公平。 “溯源……嗯，这个世界的魔力构成确实奇怪，如果她还敢往前推算一些的话，一定会发现其中的问题。可惜啊……集散地的能力已经消失了，已经无法推算了。” “她”翻身下床，握了握拳头。作为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人，她并不具备一个完整的成长过程，她所遵循的是心宫浅夏的设定，而心宫浅夏幻想的那个“她”应当是拥有保护她的足够能力。 只是为时已晚。 自不远处，一股腐烂般的气味开始扩散，这种腐烂的味道或许只有她这样稍微接触到了一点真实的人才能闻得到，“魔法起源”们将一部分肢体透过一个裂隙丢进了这个世界，然而它们也受限于规则，必须在那个躯体里面缩着，这座岛的认知还没有崩溃到允许它们出现的地步。 = 陆凝已经冲上了四楼，正好，她看到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两个人搀扶着雷尼克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个黑影出现在了窗户玻璃上。 “医生，营养师，既然是你们两个走上来了，那就说明你们也了解内情。”雷尼克斯微笑了一下，“也好，我却也没想到，在一切开始之前，居然还会发生这种意外状况。及早解决，趁我还有精力。” “精力？” 楼梯上出现了声音，紧跟着出现了嘴巴，脑袋，人体，“圆谷寺空”宛如延迟卡顿一般慢慢出现在楼梯口，他的样子一如往常，已经变得和原本的圆谷寺空一模一样。 “你应该有无穷无尽的精力，朋友。”圆谷寺空笑了起来，“这老态龙钟的躯体并不能容纳你庞大的思想与渊涌般的魔力，你应该回到繁星之间。” “哈哈，我没有那段记忆了。”雷尼克斯松开两位朋友，用手指指了指脑袋，“不过我认为那并不是什么美妙的记忆，反而是在哪怕这副即将死去的躯壳中，我也能感觉到生命的鲜活。” “是吗？” “圆谷寺空”露出一个空洞的微笑，然后低了一下头。这个动作让他的眼睛留在了原地，而整张脸如同穿模一般穿过了眼球，过了一秒之后眼睛才消失，然后回到了眼眶当中。 “那么，我带来了一个讯息。” “你们？”古斯塔夫冷笑了一声。 “来着这副遗体，他给我们留下了一点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们意识到在魔法之外依然有着广阔的世界，而我们自身的知识仅仅是沧海一粟。当然，他的死亡也是向我们讨要了代价的，这份代价已经支付。” “代价？”陆凝和渡边渊子几乎是瞬间就知道圆谷寺空要的是什么了。 “接下来，我们需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来自外界的旅者。” 陆凝感觉到了目光，“圆谷寺空”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盯着她和渡边渊子，这怪异的身躯早已急不可耐。 然而雷尼克斯仅仅摇了摇头：“那可不行，他们都是我的客人，而不请自来的……可不算是客人。” “哦？” “圆谷寺空”张开了双臂，这一次倒是没发生什么错位的状况，它发出了一阵带着混响的轻笑，说到：“然而我们依然处于这个规则之内，你自己制定的规则。” “是啊，只要你们依然在这副躯壳之内，我就不能以这里的认知修正基准将你们驱逐出去。而你们呢，也必须让这里的疯狂临界，达到你们能够出现的最低标准，才能将你们的触须探到外界。别太意外，魔法起源，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你们的特性研究得差不多了。”雷尼克斯并不慌张，尽管身体状况欠佳，可谈起他最熟悉的领域，他依然有着足够的热情与精力，“知道吗？爱莲娜早就和我一同进行过各式各样的猜想，在防备你们扰乱这个仪式的环节上，我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准备？” “圆谷寺空，这个躯体是我准备的。你们没有察觉吗？他所遵循的唤醒仪式正是为你们所写，你们的历史由他的文字所复现，因而双方之间产生了足够的关联性。” 这一次，“圆谷寺空”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躯体，没有回答。 “如果一个饵料还不够，那么还有别的。”雷尼克斯说，“至于你们投入这边的肢体，不会有机会将信息传递回去。” “真是自信。雷尼克斯，你是否觉得，我们久疏人世，已不再长于这人间的规则？”“圆谷寺空”冷笑。 “是吗？那么，你的身后，你可有所察觉？” “圆谷寺空”笑了。 它的全身都已经转化为了魔法起源的肢体，仅仅模拟出了人类的外皮，在这个状态下，是没有什么“前后”的分别的，如果有人从后面接近同样会被它看到。 而如果看不到，那就是看不到。 一把尖锐的匕首刺穿了它的胸口。 “是吗，这样杀不死你啊。” 那把匕首被人缓缓抽离，而留下的破洞很快就恢复了，“圆谷寺空”已经没有了普通人的弱点。 “心宫浅夏”则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 “很奇怪，圆谷寺空的最后一个愿望是将你唤醒，然而你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却是杀死我？就算我并不是本人，这也不符合一般人的逻辑。” “你们大概并不了解一个死者的想法。”“心宫浅夏”微笑道，“死亡是必须尊重的事情，因为它带来了最后的平等。而将我带回这个世界并不能让死亡的价值得以彰显，模拟一个亡者的面容更是对其牺牲的亵渎。啊，你们当然不理解，因为你们没有死过，你们是一群近乎永恒的存在。” “这两位……就算死亡也能搞出一些不得了的动静啊。”渡边渊子看着眼前的状况，感叹道。 “很意外吗？”陆凝反问。 “当然不。”渡边渊子轻笑，“这样才更妙。” “圆谷寺空”向前跨出一步，它无意与“心宫浅夏”争执，然而心宫浅夏却盯上了他，她将匕首竖在自己的面前，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刀刃。 “你们的躯体已经具象在此，平凡的武器也可以伤到你们，而你们的构成……也已经可以被观察了。” “那么你会成为第二副降临的躯壳，仅此而已。” 就在这时，雷尼克斯开口了：“二位不在名单之上的访客，是不是过于不将我这个主人当一回事了？” 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枚正在燃烧的白色方块。苍蓝色的火焰包裹着方块，却丝毫没有伤到雷尼克斯的手掌。 而古斯塔夫也举起了枪，对准了“圆谷寺空”。 “你还是要遵循这里的规则的。”雷尼克斯轻轻拂过那团燃烧的火焰，“而这里的规则由我界定。家族规诫的确出于和你们缔结的契约，不过这个契约的根本在于构成魔力通路，至于魔力的真正来源，你们比我更加清楚吧？” “圆谷寺空”的神情组成了惊讶的样子。 “看似松散的条目，暗藏着受到魔法的最根本约束——这就是我拟定家族规诫的核心，当它被严格执行之后，方能在现世得以承认。” 陆凝和渡边渊子都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个印记，来自霍华德家族的认可。 “第九条。”雷尼克斯淡淡地说，“所有霍华德家族的人对外人犯罪时，其罪行由其他家人遮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凝感觉到周围的光亮似乎暗了一点，她可以直观地感觉到这里正在滋生着“罪行”，那种她最喜欢的杀人环境正在出现。 所以“家族规诫”并不仅仅是一种事后处理的准则，它在事件发生的时候就会主动形成那样的环境？ 还是说，需要家主在场进行激活？ 陆凝伸出手，手指前似乎有阴影正在流动。“圆谷寺空”看起来已经知道了家族规诫的力量，立刻转头，手脚分离地冲向楼梯，却被一把匕首拦住了。 “别走啊，魔力起源们。在这里的又不是本体，大不了死一次试试，慌什么？” “心宫浅夏”的语气懒洋洋的，但是她的匕首却仿佛形成了一堵墙，无论那些手脚怎么向前，就是无法突破无形的屏障。 “真是不理解你这种人类，那么……”“圆谷寺空”抬起一只胳膊，“魔法。” 平地之间，一阵狂风卷起，现在的环境并不允许使徒降临，但是魔法起源本身能够运用的魔法数量也极为庞大，要不是周围由雷尼克斯制造的“暗箱”在，它甚至能直接传送走。 “有什么不理解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再顶着这张脸而已。”“心宫浅夏”咂了咂嘴，“你的生命形态和性质构成我都可以溯源出来，可惜溯源了也没有解决方案，这知识果然是残缺的……真是麻烦。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方便？咱们也不是必须要打。” “那可不行，一旦解除这个外形，我就必然会成为异物。” 陆凝是完全不太理解这两个存在是怎么能够聊起来的，一个消亡的人格和一团啃了不知道多少年尸体的“神”，无论哪个的思维方式都和正常人不一样。 一枚尖锥从窗外飞了进来。 “八日吟诵。” 尖锥在陆凝的控制下，宛如子弹一般击穿了“圆谷寺空”的头颅，那风墙并不能阻挡这件魔法道具的威力，不过“圆谷寺空”只是晃了一下头部就将裂开的部分全部补上了，随后伸手指向了陆凝，一簇光在它的指尖凝聚，转瞬间便形成了一道灼热射线。 然而射线在空中波动的暗影内似乎被飞快消磨，等到了陆凝这里已经成为了毫无伤害的一丝火苗。 “魔力起源，整座岛都是我的魔力源，而霍华德的族人正在受到我的庇护，你现在降临来的那一点点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雷尼克斯说。 “这只是小聪明。”“圆谷寺空”摇了摇头，“你似乎忘记了，你们……大概都忘记了我们的事情，那么就容我再次展现一下吧。” 他张开嘴，牙齿、舌头以及口腔内部可以看到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仅剩下一片黑暗的空洞。雷尼克斯微微皱了下眉，他看得出魔力起源准备做什么，但这在他如今的知识范畴之内同样比不过整座八目岛的魔力容量。 就在这时，窗户上的黑影一闪，莉丝塔从影子里直接冲了出来，暗红色的利刃在手中凝聚成型。 “拦住它！” 【魔力】【魔法】【魔源】。 三个浑浊的字符从空洞的黑暗之中吼出，凭雷尼克斯多年对魔法的了解，自然能听出这些来自同一个词源，然而他却根本没有听过这三个发音。 莉丝塔的刀已经扎进了“圆谷寺空”的口中，却依然无法阻止它发生，毕竟它根本不依靠任何口部器官来发出声音。 霎时间，整个八目岛上的魔力都开始沸腾了起来，包括雷尼克斯布置下的各类仪式场内的魔力全部开始了不规则波动，甚至于整个八目岛的结构似乎都开始变得模糊。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的一切本质上都是魔力？”“圆谷寺空”的笑声在混乱中传来，“不需要对抗，让它们自己乱起来就好。” (本章完) 85 不存在的人 麝香是一个陆凝本来以为已经清晰的谜团，然而此刻她意识到这似乎并不在目前的解释范畴之内。她参与到了岛屿最后的疯狂并对所有岛上的人员进行了最后的屠戮，却在逻辑上不应该有这件事。 陆凝忽然感觉到一阵尖锐的耳鸣，她后退了一步，而佣人室在她面前出现了大团的雪花块状物。麝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周围的一切都像是信号不好的老电视一样，仿佛她本人就是一个干扰源。 “你听说了吗，老爷……” “我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我的记忆……” “三天后，是夫人的葬礼……” “最近这里的气氛越来越……” “霍华德家族！这是个不可多得的……” 纷扰的声音在耳鸣之后开始回荡起来，无论是声音的方向还是音色都不一样，那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个时间传来的声音。 八目岛上还有秘密？ 陆凝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升温，不过这大概是错觉，因为如果真的变成这样滚烫的话她肯定早就死了。只是麝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她为什么会再佣人室看到她？ “啧。” 陆凝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让自己的思维变清醒了一点。麝香正在向她走来，不过她的动作并没有很强的压迫感，陆凝微微往旁边一闪，麝香便直接与她擦身而过。 = 廉清宜和心宫坐在大厅当中。两人均不需要参加家宴，而此时的见面也是已经约定好的事项。 “我没有感觉到，也没有看到。”廉清宜说。 “因为这座岛现在还处于正常状态，但我很确定，因为在心宫浅夏和圆谷寺空的第一轮中，就是被麝香的幽灵所杀的。”心宫神态严肃，“结合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这似乎是岛屿倾向于魔法后所产生的魔法效应，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那就魔法不应该在这里塑造出一个麝香来。” “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魔法倾斜失控也是雷尼克斯所设计的，他所准备的仪式是需要满足八这个数字，并不需要第九名佣人。哪怕这属于霍华德家族传承了很多年的另一个仪式，但二者之间不能等同而视。” 心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通过脑子里那个残缺的知识对这里的魔力与魔法做了最初的解读，加上我刚刚看到的一些东西，基本能够对八目岛上准备的各类仪式都有一个大致的推断。我敢肯定，雷尼克斯的整个仪式如果是多个互相重叠的环，那么它囊括了岛上大多数的人，只有少数几个独立在外。” “谁？” “陆凝，渡边渊子，余归亭，这三个我比较确定，此外，这里面肯定不会包含麝香，而且这几次轮次中麝香也根本没有出现。” “但麝香就在岛上？”廉清宜摸了摸胡子，“那很奇怪，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人物，本来应当是已经定性的。脸莉丝塔都没有提过这个问题。” “我们都知道莉丝塔是从历史中摘下了这一段，她所做的是复制，但复制不代表她能够完全明白其中的一切设定。”心宫说，“我找你寻求帮助，是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还不赖。我不想最终我们努力的成果只是一场悲剧，最后什么都没做到。” “你想活下来？”廉清宜瞥了心宫一眼，不过他戴着一副墨镜，看不清眼神。 “当然了，这很正常吧。难道灭罪骑士认为这也是罪恶的一种？” “不，我们所针对的目标范围很窄，甚至可以说只有游客。”廉清宜勾了勾嘴角，“无论场景里面的人做了什么，我也无法如同对游客那样作出准确判断，而你……不算是游客。” “好吧，那还不错。”心宫向后一仰，靠在了沙发上，“廉先生，咱们合作吧？我已经把最后一个秘密都告诉你了，不过是为了争取一个机会而已。” “我——” 廉清宜尚未作出回应，却霍然起身，他盯着佣人室那条走廊通往大厅的出口，神情严肃。 “怎么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一些异常？”廉清宜双手合拢，手指轻轻叩击，一股奇妙的律动随着他的叩击而开始扩散开来，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些雪花团块。 心宫也站了起来，她看到雪花的瞬间就尝试用溯源知识对其进行分析，可这一次却失败了。 她只能看出这是一种魔力现象，却无法从中分析出整体的构成形式及根源形态，在此前使用溯源理论的时候，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廉先生，情况似乎不太对。” 走廊那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两个人都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戒。而在斑斓的雪花和失真的环境中出现的人则是……陆凝。 她带着严肃的表情，森冷的目光落在了两个人身上。廉清宜和心宫同时感觉到了一阵心悸，明明那里是陆凝，可两人却并不觉得是陆凝在看着自己。 有什么东西透过了她的眼睛在看着这个世界。 “审判标识。”廉清宜低声念了一句，接着他手边的椅子扶手便快速扭曲变成了一把刺剑，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时，陆凝开口了，从她的口中发出了一段混着大量杂音的声音，两个人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你继续计算，我来试试。”廉清宜两步越过了沙发的阻拦，一挺手中的刺剑便刺向了只有他能够看到的标识。陆凝微微偏了一下头，一段苍白的团块从她的瞳孔中闪过。廉清宜赫然发现自己打上的标识居然被抹去了，他按照印象中的方位刺出，却刺了个空。 心宫分明看到，那一剑刺中陆凝的一瞬间，陆凝的身体上出现了大片的雪花，雪花消散之后她便已经偏移到了侧方位，然后举起了胳膊。 “小心！” 廉清宜并没有看到心宫看到的东西，但是他毫不犹豫地进行了躲闪，在他的眼中陆凝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的，只有空气中忽然布满了大量的雪花。 无法理解的攻击。 所幸游客们见识过太多各种无法理解的攻击了，廉清宜哪怕无法分辨出来，也知道应该远离。陆凝……或者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这个人显然有一定的敌意，他并不想试试被击中了会怎么样。 与此同时，陆凝将目光望向了心宫。 这个人…… “她不是陆凝！”心宫感到了一丝紧张，溯源理论基本能够推断出眼前的人只是一种怪异的魔法现象，但她对这个现象的计算总是不对。问题依然出在知识的缺漏上，溯源理论简单比喻的话就是一个较为复杂的通项公式，她只要将观测结果代入进去就可以去求解，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个公式是怎么推导出来的，因而无法对这个公式进行适应性修改。 正常的世界几乎都在公式的囊括之下，然而眼前这个“陆凝”不是。 下一秒，心宫就看到“陆凝”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几乎就在脸贴脸的位置，大量失真的条形光斑组合成了眼前的脸，却只能给人带来恐怖谷效应。心宫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避开，却直接栽进了背后的一团雪花团块当中。 一阵剧烈的耳鸣。 “呃！” 眼前的眩晕之后，心宫忽然发现自己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已经陷入了一种老照片般的状态，无论是那个“陆凝”还是廉清宜都已经消失了，她依然还在主馆之中，却感觉周围的环境摇摇欲坠。 “第二个倒霉的是你啊。” 这时候，背后传来了声音。心宫转过身，差点一拳打出去，因为陆凝就在她后面不远处，坐在一把扶手椅上。 “看来你也受到了不少惊吓？坐下吧，这里虽然看着不太稳定，不过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什么问题。”陆凝的神态倒是轻松。心宫略有些惊疑不定地坐了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显然，我们漏了一个谜团没有去揭开，现在出问题了。”陆凝微笑了一下，“麝香。我们一直认为雷尼克斯的计划囊括了岛上的一切问题，也认为我们了解了雷尼克斯、莉丝塔这些人的计划之后就基本上破解了这座岛上的所有谜题，至少认为它们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我们漏了一个可能的情况。” “我可想不到，我只会利用现有的。”心宫摊了摊手，“溯源理论无法解析，还是廉清宜先发现了异常。” “他的警戒心确实比较强，不过也没什么用，因为现象已经被我引发了。” “你引发的？” “是我的疏忽，不过我之前也不知道还有这种问题。”陆凝虽然这么说，却也一点都不着急，“我刚刚已经搞明白了大概的情况，这算是一种……自然现象。” “自然现象？”心宫意外地说，“这也能是自然现象？” “魔力环境下会形成的一种自洽现象。想一想，在这次会议之前，雷尼克斯其实一直都留着每年召集九个佣人的传统，并且通过这些仆人在这里构造具备意义的仪式，形成独有的魔法……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计划。在已知的各个魔法起源下属的魔力系统中，这种行为当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这里的魔力环境包含了雷尼克斯试图越过魔法起源直接采集的魔力，无主的魔力具有的性质可不是用一个人一辈子就能研究出来的。” “所以呢？” “所以这座岛屿的魔力形成了印记，就像是放了几十年的摆件会在柜子上留下痕迹一样。”陆凝向周围指了指，“你现在看到的，就是由魔力留下的痕迹，这个空间的东西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它的很多东西都是变化的，并不一定保持着固定的形态，但是这里应该有这么一件东西——这就是魔力的记忆方式。” “因为这里多年没有过变化……” “是的，而整个魔法仪式启动的时候，这份魔力的印记也被激活了。啊，最大的问题在于我，岛上的积年魔力无论怎么激活也是缓慢变化的，可我带着新鲜的无主魔力回来立刻造成了意料之外的变化，这变化本来应该是在岛上魔力失控后才发生的事情。” 陆凝从已经变成沙发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在空中捞了一把，便抓出了一壶茶来。 “简单来说，你成了第二个干扰源，把这里的问题放大了。”心宫点了点头，“现在本来应该有第九个佣人来着，但是这次因为意外原因没有，雷尼克斯实际上也不需要补充，可岛上记忆下了这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对，现实情况和魔力记忆的错位，导致这座岛上产生了一个BUG，这就是我们忽略的自然现象。”陆凝说。 “你既然调查这么清楚了，那解决方案呢？”心宫问。 “目前没有。”陆凝抬起头看了看，“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们被记忆了，我们这几个人对于这里的魔力是崭新的。问题在于，这样的BUG在岛上大概不只是一个人而已，雷尼克斯的整体规划之内必然有那种后来舍弃的东西，甚至他本来就规划了各种仪式不成功的后续计划。” “等等，那不就是说，所谓的疯狂……” “我认为就是这样，疯狂的本质是这座岛上的魔力偏离原有印记而产生的BUG，随着仪式被破坏，缺失的部分越来越多，而外部魔力透过缺口的进入产生了更大的刺激，最终形成了所有人的认知都出现问题的——坏了。” 陆凝的话还没说完，心宫就在她面前消失了，而周围不稳定的环境在一阵模糊之后，快速恢复成了佣人室的样子。 BUG已经从这里离开了，而陆凝还在想她刚才想到的那个问题。 如果渡边渊子的计划是破坏雷尼克斯所有的计划，那整座岛都会产生这种“印记偏差”，哪怕能尽量保证人们都活下来，也同样无法阻止八目岛最终走向灭亡。 而且那些大团的雪花……说明它还不稳定，可不能等到它真正稳定下来，形成一种确切的“现象”！ 89 平凡之事 灵魂所说的东西陆凝昨天就已经知道了，她亲眼看过那些魔力之后，自然知道阿尔塔纳的示警究竟意味着什么。事实上，那魔力对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雷尼克斯也早就在这上面投入了不少精力进行研究，魔力刻印就是成果之一。 雷尼克斯没有变得和阿尔塔纳一样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已经在那巨大的尸骸上占据了一个位置。 “看来真相便是如此。”廉清宜摸着胡子，“任何天性终究挡不住魔力的直接影响。不过阿尔塔纳刺杀你是来自于魔法起源的影响，他如何接触到魔力的？” “魔法边界。”雷尼克斯回答道，“他是个优秀的研究者，既然我能够接触到，他也可以接触到。” “那是什么？”这回就连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两人也不知道了。 “魔法起源只是掌握了魔法的一部分奥秘，而如果仅仅向一个方向钻研，人类是可以触及到知识边界的，也就是魔法起源所给予的一切魔学知识都无法囊括在内的疑问。当解决了这个疑问，哪怕只是向着知识的盲区迈出一小步，都会直接打通与魔力本身的联系。” “你们本身就具备着直接联系到魔力的能力。”陆凝说道，“不过联系到和能承受是两回事，你们这个世界的魔力实在太过庞大了。” “你看到了？”廉清宜好奇地问。 “看到了。我们这样的大概因为规则问题，不会被魔力影响，但是所有这个世界的本土生物大概都无法承受。”陆凝回忆了一下那片近乎无穷无尽的尸骸，覆盖整个星球，改变世界基本上是轻松就能办到的事情。 “那有个问题。”廉清宜说，“如果魔力如此厉害，当初是怎么从世界上消失的呢？” “当年的变动已经不可追溯。”雷尼克斯说，“神话传说并不能作为倚仗，我让圆谷寺空先生重新描绘也正是为了引发一些魔法起源的记忆，不过很明显不是很成功，魔法起源本身也遭到了魔力的同化。” 廉清宜点了点头，又问：“那么，魔力算是一种生命吗？还是一种自然现象？” “既然会死亡，那应该也是一种生命。”陆凝回答道。 “可它的死亡与普通的死亡并不是一回事，很显然那些魔力正在尝试着返回这里。我们既不知道当年它是如何死亡的，也不知道魔力是如何脱离人间的。”廉清宜说，“如果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比较麻烦啊。” “八目岛原本的事件，是以整个八目岛消失，无人生还为代价，雷尼克斯成为了一个新的魔法起源，事态才没有继续恶化。”陆凝说，“而现在，我们想要寻求一个不同的结果，那就得想办法……” “没有必要。”雷尼克斯忽然说。 “嗯？”陆凝看向他。 “我必然会死亡，我的死亡会让处于我这一端的联系中断。魔力尽管还在逸散，距离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依然只有魔法师们能够接触到魔法。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都不需要考虑那么遥远的问题。” 雷尼克斯这么说确实很有道理，而陆凝等人也不会管这个世界未来几千年的事情。不过陆凝总觉得一些问题不去面对不是很妥当。 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埃舍尔打开门后，月桂叶就站在门外，向屋子里微微一鞠躬：“老爷，几位少爷小姐的人在大厅发生了一些争论。” “他们能吵什么？” “并没有真的争吵，但是……他们带来的同伴大多不需要遵守家规。”月桂叶苦笑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大概让很多人感到不安了。” “昨晚出什么事了？”陆凝问。 “一些失败的行动。”雷尼克斯摆了摆手，“这座岛上的仪式已经启动，人们都会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候开始行动，昨晚其实就是个好时机。” “佣人们谁下手了？”陆凝问。 “迷迭香和欧白芷，我们及时劝住了。”月桂叶回答道，“请不要介意，陆医生，我们这都是内部的事，不会影响诸位。” “不，这座岛上发生的任何事都牵一发而动全身。”陆凝严肃地说，“雷尼克斯先生，佣人们你应该都已经检查过了？迷迭香和欧白芷是什么情况？” “迷迭香关系到被霍英垅打死的那个武斗家。你们大概知道迷迭香来自于怀特，也就是爱莲娜的家族，不过已经是比较远的血缘关系了。那个被打死的人是她从小相识的朋友。”雷尼克斯说，“不过其中的内情很复杂，我还是希望他们之间能够把事情讲清楚。” “欧白芷呢？”陆凝问。 “他和迪米特里有一些……龃龉。”雷尼克斯说，“事实上，这两个人并没有那么直接的仇恨，一般来说这个阶段应该会被其余人的复仇行动‘覆盖’。” “也就是说岛上的人行动是由优先级的吧。哦，对了，迪米特里在此前每次都认为自己晚上可能被杀害，他也都会给我一个接收器，难道他已经认出欧白芷了？” “我认为是的。”雷尼克斯点了点头，“他大概早已认出了欧白芷，在我提醒过之后，他恐怕已经清楚欧白芷就是那个复仇者了。” 第一轮和第二轮，欧白芷都在第一个晚上就死了，而第三轮则是迪米特里死亡，这两者之间确实没有机会产生什么交集。 “这么说……您的几位子女或许对自己的目标早就有所了解？看起来不只是迪米特里知道吧？” “这就看他们自己了。” 陆凝顿时起身：“我对这件事倒是有些兴趣，看来这边没有我能帮忙的部分，不如我去楼下调解一二。” “当然可以，月桂叶，带陆医生下楼，就说是我的吩咐。”雷尼克斯对月桂叶说道。 月桂叶点了点头，带着陆凝走到了楼下。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楼下的七位子女之间倒是还保持着比较平静的态度，但是其余人可是近乎要吵起来了。 “迪米特里！你倒是说点什么！”杰克有些恼火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之前你不说也就罢了，现在人都已经准备杀你了！你竟然还一句话都不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内心还有愧疚？愧疚什么？你帮人是天经地义的吗？凭什么人家求你你就要帮他？” “杰克先生，你最好不要这么激动。”翟景秋皱着眉说，“我们的确知道了欧白芷和迷迭香两位的问题，但我们这边更倾向于寻求一个解决方案……” “霍华德家的解决方案就是解决最根本的问题。”苏泊比亚严肃地说，“既然发现了凶徒，那就直接处理，哪怕完全剥夺他们的行动能力也行，怎么可以让凶手还能这样活动？” 而处于矛盾中心的两位佣人此刻就站在大厅的楼梯旁，一言不发。陆凝走下楼的时候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各方对于两个佣人的处理完全不能达成共识。 “请各位稍微冷静一下。”月桂叶朗声说道。众人听到这个声音才把注意力转移过来。月桂叶见众人停止了之后，才说：“家主已经全权交由陆医生来处理这个问题，昨晚的家宴上各位应该已经听到了。” 辛西娅冷哼了一声：“她有什么资格来管这件事？” 陆凝微微笑了一下：“我是霍华德家族的成员，是否足够？” 这下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不要误会，家族规诫诸位也看了，家主有权赋予他人家族成员身份，我也正是因此，有了霍华德家族一员的位置。”陆凝笑笑，“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我现在只是用这个身份加入这场商讨罢了，关于二位佣人……以及各位霍华德家先生女士们可能存在的隐患，我希望能够尽快解决。” “我同意。”代田真由理立刻出声，“我可不想这样担惊受怕了！每天被人盯着要杀我，那我还不如把人杀了更放心！” “冷静一点，真由理，我们都在这里，没有人敢随便动手。”菲莉希雅安抚了她一句，然后对陆凝说：“既然如此，陆医生，您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虽然这次没有涉及到我，可是我也不得不小心周围的人了。” “各位是否已经审问过二位佣人了？”陆凝问。 “他们不肯开口。”翟景秋说道。 “侦探先生，你大概更加专业一点，不如……我们一起问一问？” “杰克先生觉得如何？”翟景秋还是比较顾及另外一个人的看法的。 “哼，你们也算当事人，问吧。这两个死不开口，就应该饿他们两天。”杰克冷笑，“我是不太懂严刑拷打，不过这俩人也算是犯了谋杀未遂罪吧？我们自己处理也不过分？” “还是先让我们问一下吧。”翟景秋干笑了一下，而陆凝也喊了两名佣人一声，找了一个房间走了进去。 两名佣人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态度，陆凝和翟景秋坐下之后，翟景秋开口道：“还是不准备说明白吗？” 两个人依然沉默。 “唉，你也看到了，我劝住了霍英垅，也是打算和你们好好说一说的。刺杀，这种事并不是霍华德家没经历过的事情，如果有什么缘由都可以说明。比如说，霍英垅曾经打死的人，迷迭香，你不想说说吗？” “她是在哪里被抓住的？”陆凝问。 “她试图在奇目馆动手，不过霍英垅的实力更强。”翟景秋简单解释道。 “你为什么没有用魔法？” 陆凝看着迷迭香，她可是在上一轮看过佣人们的魔法有多强，在这座岛上他们有着庞大的魔力后备，碾压霍英垅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如果迷迭香都到了能够被霍英垅抓住的距离，那她的魔法早就能取人性命了。 “家主吩咐。”迷迭香终于开口了，“人的事用人的方式解决，我们的魔法并不是用来谋杀的。” “哦？”陆凝笑了笑，“就算有仇，你还挺讲原则的。” 迷迭香看向陆凝和翟景秋：“是的，家主赋予我们复仇的权利，那么我们也必须遵守家主所给出的原则。我自然知道我们在动用魔力方面没有任何限制，但我不会主动打破，欧白芷也一样。” 欧白芷也点了点头。 “私仇是一回事，但雷尼克斯先生对我们确实有恩。” 翟景秋倒是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凶手，他皱了皱眉：“魔法？我听霍英垅谈起过，这么说你们都有那种魔法？能够杀死他？” 陆凝拍了拍侦探的肩膀：“你必须庆幸，这几位仆人还是比较有原则的，至少他们没有远距离直接用魔法解决问题。” 接着，她又看向迷迭香：“迷迭香，你知道你的姓氏怀特和霍华德家的关系吗？” 这个问题让迷迭香茫然了一下：“您知道我的姓氏？是家主？” “我获得这个身份，是和雷尼克斯先生合作之后获得的一种方便。我们现在很多信息都可以交谈，关于各位佣人的来历我也大概了解。”陆凝尽量让自己笑得柔和一些，“迷迭香，你是雷尼克斯先生的夫人，爱莲娜·怀特家的人，虽然血缘关系比较远，但这方面的联系是真实的。” “我……不知道。”迷迭香摇了摇头，“而且知道这个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实感。我不知道爱莲娜·怀特是什么样的人，相比之下，反而是——” “反而是那位被杀死的格斗家与你更加亲近一些？我很理解。”陆凝立刻接上，“相比于素未谋面的亲人，从小长大的朋友才更加值得信任。而这位朋友忽然死亡，大概没有人会接受。不过迷迭香，你仔细调查过了吗？” 没有等迷迭香说话，翟景秋便说了：“霍英垅参加的地下格斗本来就是双方均冒着死亡的危险上台的，他也不会在其中混杂魔法。我可以说这种行为不对，不过擂台上被人打死确实是因为技不如人。” “看来霍英垅对此记得还很清楚。”迷迭香的目光冷了下来。 “因为他很少真的失手打死人。”翟景秋说，“除非情况不允许他收手，或者有什么事真的激怒他。我不为他辩解，在他无法啊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将人打个半死或者真的杀了人的情况确实发生了。可我认为你所认识的人并不是在那个时候，而是比较近期的事。霍英垅没有和我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他其实记得，他甚至知道会是你——否则当时他就不是抓住你而是直接杀了你了。” 90 破坏开始 迷迭香不会接受这种理由，正如她在刺杀的时候也恪守着不动用魔法的准则一样。陆凝也不指望翟景秋这种言语能说服她——她自己都是主张有仇报仇的人。 “我没想让你放弃报仇，不过……既然你都可以放弃用魔法，那么不在这里也无所谓吧？还是说你觉得霍英垅回去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您的意思是……”迷迭香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的，这座岛上有很严重的问题正在发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晚走廊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既然你是在奇目馆被抓的，我想昨晚走廊上的问题大概另有其人？佣人们应当知道。” “是……渡边渊子女士。”迷迭香谈及其它事情的时候就不那么沉默了，“我听鸢尾介绍过了，本来昨天晚上我们两人行动的时候，其余的同伴准备帮忙掩护来着，但是中途被渡边渊子女士截断了，她说不会有事。” “渡边渊子？”翟景秋惊讶地问。 “这就涉及我们的事情了。至于迷迭香，你现在是否感觉能够遏制一些你的复仇冲动了？欧白芷，你呢？” “恕我直言，陆医生。”欧白芷开口说道，“现在回忆起来，我和迷迭香的行动和一般状态有些不同。在我们当中，我们本来不应该是最冲动的人。” “但你们的确最先行动了，佣人们并不全都与霍华德家的人有仇怨，你们两人是有直接联系的。”陆凝说。 欧白芷想了想，问道：“那么为何代表谨慎和责任的我们反而会成为最先……” “应该不光是你们，不过你们跑出去了，其余的人被渡边渊子拦住了。”陆凝说，“她肯定有能够遏制你们这种冲动的方法，不过你们大概昨晚跑得太快了点。” “渡边女士竟然已经……” “这方面的事情，还得看雷尼克斯先生愿不愿意告诉你们。”陆凝抬手止住了欧白芷的话，又看向翟景秋，“侦探先生，现在我们还需要想一想出去要怎么说。” “我有点不太明白你们刚才交流的一些东西，但犯罪缘由之类的我倒是明白了。”翟景秋皱着眉说，他已经作为一个局外人尽量理解了，“那么说服杰克先生也不是不行。我就说霍英垅那小子怎么能按得下性子……” “这边的问题还要交给您处理，和雷尼克斯先生的接洽交给我。您需要知道的是，这座岛上很多人可能都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戮欲望，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它按下去。”陆凝说道。 “好。” 翟景秋这个人在每一轮中都有着对于他的身份来说不错的表现，陆凝没有时间去控制每一件小事，还不如让这样一个人稍微知道点内情。至于佣人们的问题既然渡边渊子已经出手按下去了，那也好办一些。 不过……想到她早上看到的那几张纸，陆凝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渡边渊子给了她一点事情，一点堪称微不足道的事，这让她无法透过这些直接窥见对方计划的全貌。不过既然她昨晚已经碰巧去魔力的尸骸那里走了一遭，她其实可以猜到一点了。 雷尼克斯几十年所设计的嵌套魔法仪式很难通过环环拆解的方式进行破坏，毕竟这本身就是防破坏的手段，现在就算雷尼克斯自己大概都不能完美破解。渡边渊子再有能力也很难通过常规拆解的方式来解决雷尼克斯的计划。 = 渡边渊子的屋子里，窗帘被拉上，一张羊皮纸上用银色的笔触描绘出了整座八目岛的轮廓，主馆、别馆、森林、道路都在她的手中逐渐延展开来，而在这些实际的线之外，又有一层无形的线跟着覆盖在岛屿的图上，形成了不同的图景。 “你这家伙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你知道心宫浅夏学这玩意花了多久吗？” 坐在房间另一头啃苹果的心宫说话了。 “不会吧，‘学者’当中应该有很多聪明人才对，心宫浅夏一定认识很多厉害的人物。” “我是因为有她的全部记忆才能立刻掌握溯源概论的用法的，她也是个聪明人，学会这些理论加上熟练应用也就两个多月。”心宫啃了一口苹果，“圆谷寺空也稍微学了点，可是他天赋略差，还没能完全学会。至于你——渡边渊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不受重视的家族人员而已。” “你这鬼扯的谎话就别来骗我了，别说我，你那个叫陆凝的朋友怕是也不信。你能开出让我好好留在这里的筹码，那就说明你能搞定这岛上错综复杂的问题，还能保证霍华德家族正常运营下去。” “这是我给莉丝塔的承诺。”渡边渊子笑了笑，继续手上的工作，“我对承诺一向认真，何况这件事并不是很难。” “不难？光是那群魔法起源就够难对付了。” “魔法起源，按照陆凝的描绘，它们的本体已经在庞大的魔力浸染下陷入了永恒的幻觉，只有回到这个世界才能恢复一些判断能力，它们的呓语依然能够影响这个世界，可是它们的思维已经被禁锢了。”渡边渊子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笔，“我想你不会不明白，相比之下，你居然克制得住复仇的心情，这还让我惊讶一些。” “不，你这家伙才不惊讶。”心宫撇了撇嘴，“不然你都不会跟我提出交易。” “我一向觉得，如果要和人好好相处，就要在非必要的时候表现得别太聪明，否则就会让人敬而远之。”渡边渊子再次给笔吸足了银色颜料，“缺点会让人归于平凡，而平凡才能群聚，曲高和寡，终究无趣。” “你内心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我曾经这么觉得，后来我死了。”渡边渊子叹息了一句，“我小时候，所有人都在赞誉我，每个人都觉得我是一个足以震撼世界的天才。而我那个时候思想尚未成熟，很容易被这样的称赞所麻醉，我甚至没有察觉在什么时候，赞誉已经变成了诅咒。” “哇，那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心宫随手又摸了个苹果到手里。 “无论如何，我至少要从自己的死亡中得到一点教训，对吧？”渡边渊子笑着勾勒好最后一笔，然后拉开抽屉，那里已经堆叠好了大量的羊皮纸卷轴，她将最后一个卷轴放进去之后，轻轻拨动了一下手边的一个铃铛，空中便飘过了一段幻影，幻影之后，抽屉里的卷轴就都消失了。 “这是第几批了？”心宫问。 “最后一批了。”渡边渊子站起身，将笔放回架子上，然后走到窗口，拉开了窗帘。 外面的雨水依然在落下，阴沉的天空中布满乌云，而乌云的上空则是人类目光看不到的结界，结界之外则是魔法起源伸出来的触须。在近在咫尺的威胁之中，这座小岛早已不安全了。 “这雨也该停了啊。”渡边渊子叹息了一声。 “岛上的人员关系怎么解决？”心宫问，“还有我？” “雷尼克斯是肯定会死的，他无法支撑太久。我需要考虑的问题当中第一就是将最合理的家族继承人保留下来，换句话说，就是莱恩伍德。” “其余的人呢？” “我会尽力，但是这部分很可能并不完美。”渡边渊子回过头，“大多数人的生还需要依靠他们自己的努力，我昨晚只是把最危险的问题掐掉了，可是这座岛上的人们会继续的，哪怕场景内的人物不继续，但在雷尼克斯死亡的那一刻，游客们所有的结盟都会破裂。” “不包括我。”心宫将手里的苹果核准确地甩进垃圾桶，“你们的战斗我不想参与，你知道为什么。” “延续，好吧。”渡边渊子轻笑，“恪守这个原则吧。” 心宫哼了一声，开门走出了房间去。渡边渊子等候片刻后，出门去拜访了久住平真和韩熙辙。 “两位先生，是否已经找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 “会计师是来这里负责采样的人。”久住平真说道，“他的工作很简单，只要将采样器部署出去就可以，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事情。我认为雷尼克斯的对手应当是将各项任务拆碎了之后交给不同的人去完成的。” “不明装置。”韩熙辙从兜里摸出了一个造型古怪的金属器件，给渡边渊子看了看，“用途未知。” “采样器很简单，能看到工作情况。但是这个东西我们实在是没办法看明白它怎么运作的。”久住平真让渡边渊子拿过去，“而且这两件东西都是提前布置的，如果我们在九月二十五日到来，就不会知道发生过这件事。” “这是个……放大器。”渡边渊子端详了一下那个机器，很快操作了两下，然后将它摆到了桌上。一些隐约可见的波动在机器周围扩散开来，不过蔓延了大约四五米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能力。”渡边渊子将机器关闭，对两人说，“你们负责的看起来是设法向外部构建魔法通路的一环，这不是雷尼克斯的设计。它考虑了普适性，说明并不了解雷尼克斯的计划，只是想要偷师学艺而已。” “那我们……” “别急，这些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背景。”渡边渊子笑了笑，“他们不可能干扰这座岛，外部的魔法师们无力打破被重重魔力所包裹的这座岛屿，这些收集器和放大器再厉害也无法将信号传递到外界。” “那看来我们的身份作用就是废的？”久住平真无奈地笑笑。 “并不，首先你们最重要的就是游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次的场景其实需要游客更大程度的合作才有可能解决。我们身上的能力有着独立于这个世界运转体系之外的特点，我们的位阶也与这个世界的最高位相当。我们本身就应该在这里造成最大的干涉。” “怎么干涉？” 渡边渊子笑着指了指两人：“蔽天机，藏人迹。” 接着她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是楼下。 “窃威能，篡死状。” “唔……” “久住平真先生，韩熙辙先生，我们每个人的能力都能突破魔力起源的封锁，我们既不是魔法，也不算是超能力。我们本来应该联手打破一些规则，制造出最有利我们自己的优势，但限于规则，我们会将能力用在内斗上。” “多说无益。”韩熙辙忽然说道。 “是啊，我们只能如此行动。不过韩熙辙先生怕是不只有这个意思？” “你已准备万全。”韩熙辙盯着渡边渊子，“我们已然机会全无。” “的确如此。”渡边渊子点点头，“你们应该早就知道这一点。” “留下了什么？”韩熙辙问，“据我所知，渡边渊子，从无亏欠。” “你们想要得到的线索。五阶游客的级别已经可以看到四阶游客信息了，纵然那个人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信息庇护，但以我的能力，要越过这份庇护所需要的时间也不会很长。我也很好奇……那个幕后之人是什么情况。” 韩熙辙盯着她看了十几秒，这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要做什么。”他说。 “你们只需要在雷尼克斯死前……” = 天色逐渐变得更加昏暗，那是夜晚即将来临的征兆。主管之内正在进行着晚餐，不过气氛比较压抑，昨晚的刺杀无果基本上打散了这里的平和，各位霍华德家的子女更是对周围的所有人都保持着警惕的态度。所有的餐食都是伊藤钧夫仔细检查之后才由众人进食的。 其余的人虽然不认为有人会下毒，不过这个气氛也影响到了他们，每个人吃东西的时候都是谨小慎微的，让厨师长潘慎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埃舍尔将餐食端上了楼，几位特殊的客人也并不在大厅用餐。佣人们的脚步踏过了地毯，形成了一个个印痕。微微泛黄的灯光在整个主馆之内照耀着，每一年，每一天都是如此。 日常的轨迹，在这座岛屿上留下了痕迹，每天的粗糙雕琢，最终形成了水滴石穿般的结果。它们刻印在这座岛庞大的魔力池之内，仿佛永远不可撼动。 然而这只是幻影，莉丝塔的幻影，雷尼克斯的狂想，爱莲娜的追寻，霍华德家族传承至今，所形成的牢固磐石——如今即将破碎。 “所有魔力点已就位，全方位破坏——” 室内的渡边渊子靠在椅子上，一手托腮，侧脸望着窗外，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微笑。 “——开始。” 91 洪流与刻录 闷雷声自天边响起，起初并没有人察觉到不对，但很快，一向警惕的莱恩伍德就发现在雷声之前，窗外并未有闪电划过。 这并不是闪电较远或者被什么遮挡，莱恩伍德对于自己的记忆还是很有自信的。在意识到这个异常的时候，他也感觉到周围的魔力正在发生一些变化，宛如流水正在滞涩。 他一瞬间惊醒过来，急忙提示大厅里的人：“诸位，岛上的魔力流动不正——” 话音未落，天空中一道炸雷响起，掩盖了他的声音。雷声让好几个人站起身来，米莉亚跑向了莱恩伍德，杰克和迪米特里则跑到了窗户旁边。苏泊比亚皱了皱眉，菲莉希雅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 魔法师们并不需要莱恩伍德更多提醒了，他们已然察觉到岛上的魔力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这与此前“圆谷寺空”制造的干扰不一样，那是针对莉丝塔的魔法整体的破坏，而这一次则是局限在岛内。渡边渊子望向黑暗天空之下的云层，无形的魔力空洞已经通过她所部署的那些羊皮纸开始形成，恍若实质的魔力气息开始向这个世界倒灌，庞大的魔力开始以极端粗暴的方式冲刷和侵蚀这座岛上所布置的一切魔力构型，无论雷尼克斯准备了什么，渡边渊子都不准备去查看了。 以纯粹魔力的“洗刷”自然地带来了岛上魔力的震荡，魔法师们全部都感觉到了魔力所造成的不适，而此时此刻，陆凝则与余归亭一同走进了地下通道。 主馆制造超能力者的地方此时此刻尚无人造访，这条路线陆凝已经记下，带上余归亭也是因为这属于合作的条件。 “渡边渊子已经向你解释过超能力的情况了？它们和魔法并不同，是因为它们实质是泄露出来的无主魔力。”陆凝说。 “我知道，所以超能力才有那种性质。而雷尼克斯·霍华德早就掌握了提取无主魔力注入人体来制造超能力者的技术。”余归亭的表情也很严肃，“渡边渊子由此知道魔力可以人为引导，但是我还是想要知道超能力者这边的制造方式——那可不是外面那种简单粗暴的用法。” “我知道你希望用这种方法对付代田真由理。”陆凝瞥了他一眼，“廉清宜和你分头行动，说明你们已经占据了绝大的优势。不过你们真的不怕他们两个的反扑？” “他们的能力已经探明了。”余归亭说，“雷尼克斯死亡，便是我们动手的时刻。我相信他们也是一样的判断。” “一样的？哈哈，如果你这么想……好了，到了。” 陆凝按照记忆的方式找到了进入实验室的路，对于余归亭来说，打开这扇门并不困难，这里的魔力验证已经被摧毁了，剩余的物理防盗手段自然拦不住他。 “你不进来？” “这里对我没什么用。”陆凝摆了摆手。 将人送进去之后，她就沿着原来的道路继续往前，而这一次的出口在花园的尽头，主馆的外侧。这里没有再进行过多的建设，地面还是一片泥泞，出口的地方连接着一个天然的小山洞，她就是从山洞里面走出来的。 魔力的洪流已经清晰可见，陆凝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天空的魔力柱，和她在那座尸骸上看到的正好相反，尸骸之上的柱子是飞向上空，而这些则是在冲击地面。 按照渡边渊子的估算，“魔力净化”至少要持续一天一夜，幸亏雷尼克斯没有将任何仪式与自己做成强关联形式，否则他现在那个羸弱的躯体可抵挡不住这样的魔力洪流。 而陆凝也需要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当中，重新对八座别馆的魔力焦点进行测准。因为引发魔力洪流彻底清洗雷尼克斯留下的魔力印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还要为雷尼克斯死后游客们之间会爆发的冲突做准备。 当然……有些人恐怕不会等到那个时候了。 陆凝抬起头，看到雨幕中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跟踪狂？”她微笑着问。 “陆凝！”代田真由理大声喊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廉清宜那个家伙，还有余归亭，你们为什么要跟他们合作？” “合作？姑且算是吧。代田真由理，不过我们的合作没有给你造成更多的威胁。” “我不是来问这个的，陆凝！你们到底达成了什么合作？你们交易了什么？” “这可不能说，你可以跟着看。”陆凝微微抬高了声音，“代田真由理，我以为你会在现在就想办法去袭击余归亭或者廉清宜了。啊，不对，既然神崎贵也没有在你旁边，那一定是已经开始行动了？” “余归亭和神崎贵也一对一。”代田真由理说。 “一对一，你还挺自信的。不过神崎贵也这么有自信，应当是你们掌握了一些别的手段？我不感兴趣，除非你是来杀我的，代田真由理。”陆凝说道。 代田真由理轻轻摇了摇头。 “我已经没有能力多树敌了。” 这个陆凝也清楚，现在代田真由理基本上是陷入了穷途末路。 “你依然不向我或者别的什么人求助，为什么？真由理，我是不了解你的身份背景，不过你的日常行为并没有什么收敛，我看得出来。”陆凝转身沿着山路开始行走，她的步伐不是很快，代田真由理完全可以跟上。 “你看得出？”代田真由理低声问。 “在我见过的人里，你不是最疯的一个，也不是最嗜杀的一个，更不是最暴虐的一个。”陆凝伸手扫过旁边的一块石头，雨水落在上面开始扭曲，但在变红之前就重新恢复成了干净的水流。 正在消退。 “所以呢？” “但是你们的身上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如果要打比方的话，那就是和我有点像。”陆凝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她并不在意自己被淋了个湿透，这有助于她借此推断岛上的魔力覆盖进程。 她正在前往会目馆，莱恩伍德的居所。这条路需要攀爬山峰，不过根据第三轮的经验，在那个方位可以直接观察到八座别馆的魔力变化，更加方便一些。 “我的天性中有着一种杀人冲动，对于死亡的看法也和常人有所不同。我能够在多数情况下压制这种冲动，以理性思考优先。不过在意识到了这件事之后，我也想过，如果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并开始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正当化之后我会是什么样子。” 她没有听到代田真由理的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从很多渠道了解过人偶派对，甚至我隐约知道了一点有关永夜议会的情报，那和我后来的构想很像。我会承认自己的屠杀，也会正视自己的杀戮，和现在相比，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杀人的频率这一点。而你们当中的很多人就是这种样子，因为我们从未想过做一个好人，我们很容易就滑落到另一侧。”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到我们这边来？” “啊，很简单，集散地还是磨炼了我一些的。如果是刚刚来到集散地的时候，那个愤世嫉俗，自命不凡的我一定很容易受到引诱。或者你可以更简单地将其归结为我运气好。” 陆凝继续攀爬着，这是一段很长的山路，不过她已经感受到雨水中的魔力在消失，而因为魔力引发的雨也在慢慢退去。 她并不担心代田真由理的反应。 “我和你没仇，真由理，甚至我本人和人偶派对都没有什么仇恨，毕竟你们当中那些针对我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死了。”陆凝沿着山道继续向上攀登，她已经可以看到会目馆内散发出来的浓郁魔力。当雷尼克斯规划整座岛屿布局的时候，八座别馆就承担着魔力重要节点的位置，渡边渊子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她会在魔力净化完毕之后，在崭新的魔力池内重新雕琢一套魔力系统出来。当然，这种短时间的雕刻并不能让其如同雷尼克斯那些刻印一样永久保留，渡边渊子只需要它们短暂存在。 陆凝虽然只是拿到了一个观测和勘查任务，不过她猜也猜得到渡边渊子准备做什么。 “当我碰到一些人偶派对的高层后，我就更加确信了这一点。他们有人说，我无比适合，有人说，我和他们根本不一样。两者都对，只可惜现在来看，我们的立场肯定是对立的，我虽然不是那种一定会看到你们就杀的人，却也不会是要伸手拉你们一把的。代田真由理，你还不准备说些什么吗？再走下去，我们就要到了。” “从你击破我的一项能力之后，我就知道你是个危险的人了，陆凝，你比我想的还要危险。”代田真由理咧嘴笑了起来，“我果然没看错。在听到规则的时候，就连我和神崎贵也都还是想着如何取得优胜，但你恐怕早就谋划着杀掉四个人了吧？” “这不是肯定的吗？规则如此，我自问没有能一定升阶的本领，但我觉得我有杀四个人的本事。”陆凝扭头看了代田真由理一眼，“或者，不用我杀，死四个人就可以。你们两人，或者是余归亭两人，甚至如果你们能联手，把韩熙辙和久住平真杀掉，我都无所谓。” “你呢？” “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以为第一轮我们就验证过了。”陆凝答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还有能力，不妨试一试，我还是有亲手杀死你的准备的。” 代田真由理终究没有动手，她只是跟着陆凝来到了会目馆这里。 莱恩伍德还在主馆未曾回来。陆凝观察了一下周围之后，用从佣人室里偷出来的钥匙将门锁打开，走进了会目馆之中。她作为莉丝塔的时候已经将馆内整体都走过了一遍，此时就像回家一样，轻车熟路地摸到了一间空房间，如果莉丝塔来到岛上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她的房间。 她没有管还在身后跟着的代田真由理，对方在想什么她大概猜得到，不外乎是认为跟着她能够在之后对付余归亭和廉清宜的时候取得什么优势。只可惜，知道岛上秘密最多的游客并不是她陆凝，而是渡边渊子。 如同第三轮的时候一样，陆凝推开了窗户，并向窗外伸出手。 莉丝塔会吸引到“深红净土”的注意，实质上因为她是个绝对的异常，在历史期间，莉丝塔不存在任何登上八目岛的理由，她会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整个八目岛都是莉丝塔本人制造的幻象。 但陆凝现在的身份是“合规”的，她并不会因为接触了某些东西而吸引到使徒们的注意。除非……能让自己也变得不那么合规。 陆凝拿出一个打火机，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备用的蜡烛，点燃。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小盒银粉，在桌上设置了一个简易的仪式。 “咒杀……嗯。”陆凝轻轻闭上眼睛，脑海内开始勾勒出一个庞大的躯体，那是她在魔力的尸骸上所见的那个魔法起源的外形。而这个形态通常的人类是绝对不可能知晓的。 当她的恶魔开始回应召唤的时候，空气中的雨水忽然开始发生波动。集散地所赋予的能力终于惊扰到了沉睡的魔法起源，而那个瞬间，陆凝身上的异常也在此被洞悉。 代田真由理微微一惊，紧接着她就闪出了房间。陆凝转过身，凝视着房间内部，深红净土的到来基本上不留声息，但是她也可以进行无差别的攻击。七根返魂柱从她身上落下，开始在房间内快速穿梭，任何进入房间的事物都无法避免被它们击中。 在大约十秒钟的等待后，空气微微歪曲了一下，灯光也昏暗了一瞬间。 但是正如陆凝所想的那样，深红净土试图进入这个世界的行动没有实现，因为此地与魔法起源所签订的契约已然模糊，它没有降临的倚仗了。 “很好，莉丝塔，你可以现身了。” 92 精确执行 一片影子脱离了地面，落在了屋子里。代田真由理惊愕地看着莉丝塔出现在这里，然后又看了看陆凝。 “你们……” “现在不是你的时间，真由理。”陆凝先开口阻止了她，然后看了一眼莉丝塔。 “问题依然还在，虽然这座岛上的契约已经被冲洗得差不多了。”莉丝塔活动了一下身体，对陆凝说道，“我自身是个异类，这一点无法改变，哪怕是你们进行扮演也一样。不过我能够直接现身的时间应该延长了很多，不必长时间维持混沌形态。” “问题出在哪里？” “魔法起源本身来自于魔力，就算因为外部因素导致魔力浑浊一团，它们依然可以降下使徒，不过它们需要找到我，哈哈，我可造成了不少乱子，它们不会放过我的。”莉丝塔的语气也畅快了不少。 “即使是现在，你依然憎恨他们。” “因为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它们的存在才毁掉了我的一切。它们才是根源。”莉丝塔轻笑，“而我在研究的过程中，也没少将它们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当然，这是我现在知道的事情，我当时只知道每一次与魔法起源沟通的时候，我都要承担他们带来的巨大压力。” “既然如此，那就办正事吧。真由理，你看够了吗？” “看起来接下来的事情不能让我参与？”代田真由理问。 “是。”陆凝点了点头，“我们终究还是对手，不是吗？” 代田真由理笑了，她舔了舔嘴唇，盯着陆凝：“陆凝，跟踪狂的效果，除非目标死亡才能解除，如果我不杀了你，你就占着我的一个能力了。” “那这个能力破解掉就可以。”陆凝瞥了她一眼，“只要能够解释你能够随时随地追踪到某个人就可以。” 代田真由理撇了撇嘴，转身消失在了门口。 莉丝塔挥手放下一片隔音的结界，接着便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支银色的笔和一枚硬币。 这东西并不是当年的莉丝塔常用的东西，陆凝可记得她是兜里揣着一堆一次性的小道具用来丢的，而经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她身上很显然也换成了雷尼克斯常用的那种恒定道具。 “这里需要让我来重新唤醒。不过，渡边渊子还真是给我了一个重要的任务。即使这里是我的魔法所造就的世界，要让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覆写一个祖父使用的那种仪式出来……” “她肯定没指望你这么做。”陆凝摆了摆手，“莉丝塔，我认为她对你说的应该是，让你将你的愤恨与不满，全部发泄在这最终的仪式之内。” 莉丝塔沉默了片刻：“你们两个之前没有通过气？” “我们不沟通太细节的东西，如果有什么事拜托对方去做就会直接说。” “真是羡慕你们……你们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一个足以信任的伙伴。”莉丝塔笑了笑，“哪怕是祖父，也有祖母与他一同行走过一段路。” “但是一个人的责任只有一个人能够承担。”陆凝说，“我已经很久不曾呼救了，从很早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没有任何用。” “是吗？对，我现在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我也会这样走到最后。”莉丝塔开始用笔尖刻下金色的魔法纹路，她的精神开始专注起来，另一只手上开始抛起硬币，随着每一次硬币的抛接，一座别馆都会开始喷涌出魔力，与天空的魔力之柱开始遥相呼应。 而在主馆之内，渡边渊子仰头观察着天空的异象，将观察到的一切讯息开始纳入计算。她的嘴角微微弯起，尽管从心宫那里获得的溯源概论是一个残缺的版本，但是它的优秀是毋庸置疑的。只可惜没有推导的过程，如果想要继续向后计算不知道要多久。 可这实在是太让渡边渊子满意了，一个存在瑕疵的“完美”品，正在等待着她。 “百分之七十的魔法回路已经消失，现在只剩下深层刻痕了，雷尼克斯应该将最重要的部分都留在这里。”渡边渊子观察到了来自奇目馆的变化，“既然莉丝塔已经按照约定时间开始了她的覆写，就说明陆凝在那里没有遇到使徒。” 她转身走出了自己的房间，门口的地方，一个虚幻的影子正在那里。 麝香。 “你也是这里最重要的刻痕之一。历代麝香形成了一个必然的影子仆从，不过在这样的魔力冲刷下，你已经无法再构成刻痕的区块了。”渡边渊子微笑着伸出手指，在麝香的头顶一点。 正如此前心宫浅夏可以轻松破坏掉莉丝塔的混沌魔法一样，现在渡边渊子也可以通过一个轻微的扰动来修正别的魔力现象。 麝香那模糊的形体忽然开始凝聚，穿着绣有麝纹的佣人服的年轻女性站在那里，向渡边渊子微微一躬身。 “能开口说话吗？” “我只能以魔力共鸣的形式言语，而共鸣仅有魔法师能够听见。您并非魔法师，但您设计了这座岛上的魔力构型。” “好，我现在是霍华德家的人，理论上你应当听我的吩咐，深层刻印没有抹消之前，你应该是遵循这个规律行动。” “是。”麝香轻声答道。 “我不懂魔法，我仅仅以自己观察计算的结论，仿照雷尼克斯的仪式准备了我自己的仪式。而我本身无法驱动魔力，只能通过间接手段——你不一样，你本身就是这座岛上魔力的一环。”渡边渊子很有耐心，她可以计算出这种魔法现象的驱动原理，在要求对方行动前，必须对多项前置条件进行详细的录入，而非是简单的命令，因为它们会以相当自由的方式去执行命令外的部分。 现在，她就要给这个麝香灌输好预置的设计。 “现在，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你需要遍历这座岛上所有的深层刻印，并唤醒它们体内的力量。魔法起源们不会轻易放过摧毁这个魔法的机会，我们则相应的要予以迎头痛击。它们比预想中羸弱很多，你所需要做的，只是在‘放晴’的时候激活岛上所有的刻印。” “什么时候是‘放晴’？” “当你第一次观察到符合这个标准的天象的时候。”渡边渊子拍了拍手，“你可以离开了。” 凝实的身体再次变得模糊，麝香很快就溶解在了空气中。渡边渊子继续沿着走廊，向大厅走去。 那里传来了一些人声，但渡边渊子却感觉这座主馆里面真是非常安静，所有游客的气息此刻都不见了。 雷尼克斯还没有死，游客们就按捺不住了啊。 大厅里的人声自然是雷尼克斯的子女们正在商讨，此时此刻，雷尼克斯没有死亡，因此子女们的讨论并不是十分激烈，针对佣人的问题已经过去了，在翟景秋的斡旋下，他们同意暂时将佣人的事情按下，但也不再接受佣人们的服务，而是由埃舍尔亲自来负责他们。 雷尼克斯恐怕对此事也作出了授意。 渡边渊子走到大厅之后，看到的便是这些子女们都坐在大厅里。代田真由理不在，当然也没有人在意她是不是在这里。莱恩伍德主持着整个商讨的范围，看样子已经经过了好几个议题，现在他们正在谈论各自的生意是不是存在着类似的隐患。 “我必须提醒诸位——我们的家庭和普通的商人家庭不同。父亲为我们带来的是风险与机遇并存的前景，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它处理好。对于我们而言，哪怕是一个简单的普通人的仇恨，如果在魔法意义上被利用起来，也会是极为危险的大事。”莱恩伍德严肃地说，“而且，我想各位都已经暗地里打听过了，父亲恐怕时日无多。” “喂喂喂，莱恩伍德，就算这是件事实，也不是在这里应该商量的事情吧？父亲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我们管了？”迪米特里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一瓶红酒，有点醉醺醺地抱怨着，“你提醒我们，我们也该听的，你是老大。不过不要老把父亲挂在嘴边上啊，他对你和对我们是一样的，不是你的倚仗。” “我同意迪米特里的话。”辛西娅冷笑了一声，“我得说，我的问题最多是个人私生活的问题，而且最为捕风捉影，我本人问心无愧。至于别人是不是这样，我就不敢确定了。我不会改变我运营公司的方式，至于莱恩伍德你提出的重新联合，我更是不会接受了。” “霍华德家族不需要重新变成一个。”伊藤钧夫也开口了，尽管生意上的事情他大部分都交给了伊藤亚里沙打理，但他毕竟也是雷尼克斯教出来的孩子，在这方面只是懒得管而不是不懂。 “一个过于庞大的集团，会引来过多方面的忌惮，无论是普通人的圈子还是魔法师的圈子都一样。父亲会把集团拆分给我们，就说明他认为这么做是对的。”霍英垅说道，“而我们当中恐怕最不愿意重新合并的就是菲莉希雅了吧？” 菲莉希雅是在独立经营之后扩张速度最快的一个，甚至比起莱恩伍德都要快一些，这与她比较激进的行事作风有关。莱恩伍德看了一眼菲莉希雅，都不需要她开口，他就知道她不同意。 “我不是要让霍华德集团重新归于一个人名下，我只是认为我们需要联合。”莱恩伍德说。 “您最近才因为反垄断的起诉而麻烦缠身，如果此时霍华德再度呈现出要集合的趋势，恐怕问题会更加严重。”苏泊比亚替菲莉希雅开口了，“我认为现在诸位的关系模式就正好，在维持基本的商业关系的同时，私下里也能保持正常的家族关系。我不知道您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才认为我们需要重新联合起来，不过……” “打扰各位一下？” 渡边渊子的声音打断了苏泊比亚的话。这位绅士扭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对自己的话语被打断有什么不满，反而笑了笑：“或许旁观者清？渡边渊子女士对于刚刚的讨论有什么看法吗？” “我很高兴看到各位已经在为将来做打算了，这是一件好事。”渡边渊子踱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一个空着的沙发旁，手臂搭在了沙发背上，身体微微前倾，“这的确是有必要的，而我认为我作为一个已经被承认的霍华德家族成员，也应当对此作出一些提议——放心，我对霍华德财团的财产并没有多少兴趣，毕竟我这个身份也是雷尼克斯先生的权宜之计。” “女士，您有什么好的建议？我们知道岛上的情况严峻，但我们也必须为将来也做好考虑，甚至于……考虑好我们当中的一些人回不去的话应当如何处理。”莱恩伍德说道，“假若岛上的所有人都会陷入某个疯狂的魔法而无法回去，那么我们的讨论也没有多少意义，因为这样一来，世界上唯一的继承人便是我的女儿了。” “这正是我要回避的最差状况。”渡边渊子轻轻点头，“事实上，由我所提出，雷尼克斯先生检验并开始实施的一系列大型魔法工程已经在这座岛上开始了，诸位此前大概注意到了一些异状吧？那就是开始的表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项工程能够给这座岛带来一个机会，在这个过程中，我需要各位的协助。接着，关于莱恩伍德先生所担忧的问题，我这里也有一份详尽的解答。请放心，它并不是一个泛泛的，对未来可能遭遇的各类风险的预防，而是针对未来可能遭遇的各类威胁的‘预知’，你们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件礼物。” “预知？据我所知，预言类的魔法一向存在准确率的问题……”菲莉希雅提出了质疑。 “这并不是一份确切事件的记录，而是关于你们所能遭遇到的一切需要担心的外部问题的详细名册。它并不提供一个解决方案，方案依然要由你们自己来出。不过我认为，有了这样准确的情报，莱恩伍德先生恐怕也不需要大家一定联合起来才可以了。”渡边渊子说。 “那么我要如何相信你这份情报是准确的？”莱恩伍德问。 渡边渊子绕到了莱恩伍德的后方，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叠好的纸条。 “我这里有一封信，给你的，莱恩伍德先生，里面记录了只有你和情报提供者知道的事情，看了这个，你就会相信了。” ——毕竟所有这些爆发出来的问题，最终也都留给了莉丝塔。 (本章完) 94 安息日 “他们并没有按照你所认为的那样，在祖父死亡后才开始战斗。”莉丝塔在构筑法术之余，自然也察觉了远处的余波。魔力遭到了破坏，不过这种破坏很快就停止了。 “无论是我还是渡边渊子，都没有能力预知一切。我们只是认为那是个好时机，而私仇导致的冲动就不是能够轻易预见的东西了。”陆凝已经将外面那些不稳定的投影全部烧光了，此刻就是等着莉丝塔将魔法铭刻完成。 “你们的生死追求与我们确实不一样。”莉丝塔吐出一口气，最后翻动了一下手中的硬币，最后一行纹路在笔触下融入了岛屿的魔力流当中。 “完成了？” “是的，我们回去吧。” 说完，莉丝塔再次融入了阴影中。 = 渡边渊子已经对众人大致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而精明的霍华德们也都明显听出渡边渊子保留了一些东西没有讲，只是涉及到他们的内容才详细说明。不过莱恩伍德、迪米特里几个年长的都清楚这种大计划中一定存在需要保密的部分。 “我……认可。”莱恩伍德和米莉亚都看过了那张纸条，两人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不过态度可就温和了许多，“各位可以发表意见。” “可以。”迪米特里也跟着就同意了，他的判断力和莱恩伍德不相上下。 可是剩下的人明显还心存疑虑。菲莉希雅倒是明白，不过她在不了解全貌的情况下无法保持百分之百的信心。 “只有这些？” “雷尼克斯先生的意思，你们最好不要知道太多，而你们需要处理的主要是生存和回去之后的收尾，岛上并不需要你们出什么力气。” “我有个问题。”霍英垅忽然开口，“代田真由理呢？” “尽管这句话你们可能不太爱听，不过她不重要。”渡边渊子笑了笑，“这里面已经不需要她了，而她所收到的那些产业，由辛西娅负责。” “我？”辛西娅微微挑眉。 “雷尼克斯先生会给你留下这个遗嘱。” “不，你这么说的意思是……” “是的，代田真由理不会活着离开。”渡边渊子点了点头，“无论你们想为她说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们，她成为了代价，而且已经无可挽回。” “是我的错。”莱恩伍德说，“我作为长子，没能为她形成表率……” “你不需要成为什么表率，而且坦白说，我也不想成为你这样的人。”辛西娅斜了他一眼，“至于代田真由理……她的性子确实没有扭转过来。” 渡边渊子没有准备向他们解释具体的原因，让他们自己脑补去了。她也没有打算回答菲莉希雅的问题，而是直接走上了楼。 雷尼克斯依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看着窗外，雨已经停下了，云还没有散开，稀疏的星星向大地投下了光，可是这些星光现在也只是一段历史。 “埃舍尔。” “老爷。” “我原本的那些，长达几十年的筹划，研究，探索……如今已经被证明是一场错误。我没有能力扭转魔法起源的状况，也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的魔法状态。我们当年所许下的宏愿，最后不过是完成了几个魔法研究项目，终究与其他的魔法师没有多少区别。” “按照莉丝塔小姐的话，您其实成功将自己也化为了魔法起源。” “这只是一个妥协，而且我……的确对于魔力本身了解太少了。”雷尼克斯感慨了一句，“而这个世界并没有给我留下更多的时间去理解。” “它会被记录下来的。” 渡边渊子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出现。 “渡边女士，不打招呼忽然进入他人房间里可不好。”雷尼克斯说。 “很抱歉，不过现在我真的很担心您的身体状况，所以就从速考虑了。”渡边渊子说道，“您的几位子女家教很不错。” “谬赞了，我并没有教他们太多。”雷尼克斯笑了笑，“反而是我有所图谋，导致他们的人生几乎充满了缺陷。” “雷尼克斯先生，你的功过并不是你自身来评判的。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或许他们才会对您有一个整体的印象，此为盖棺定论。” “呵呵，那么渡边女士对我的一生，如今应当有个评判吧？” “我又不了解你，何来评判？”渡边渊子摇了摇头，“比起那些，还是趁着您还活着的时候，将该做的事情做完吧。” “激发。”雷尼克斯点了点头，“我明白，不过这样一来，这座岛屿的使命也就彻底结束了。” 渡边渊子看了一眼埃舍尔，雷尼克斯会意，说道：“埃舍尔可以信任，我死亡之后的一切都将由他来代理，埃舍尔有这个资格。” “您自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了吗？” “莉丝塔如何了？”雷尼克斯问。 “您比我观察得更加清楚，如果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仪式，现在应该正在与陆凝一同回返。” “最后的最后，我要和我的孙女谈谈心。毕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是永远不会回去的人。”雷尼克斯说，“其余的事情，我已经都安排妥当了，你们也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辛苦了，雷尼克斯先生，晚安。” 渡边渊子微微躬身，然后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而更晚一些的时候，陆凝也从别馆返回了，此时各位霍华德的子女们也已经各自回去，主馆之内一时显得非常安静。 陆凝坐在主馆的大厅里面，正在一个个擦拭返魂柱的锋刃。它们其实不需要这样的擦拭，陆凝只是在等人。 余归亭回来得更加晚了一些，陆凝只是看了他一眼。 “哈……我并没有……好吧。”余归亭看到陆凝，有些颓丧地说，“都结束了。” “我知道，只是没想到廉清宜那么急不可耐，这样一来，他也失去了这次机会。”陆凝说。 “不过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被去除之后，也符合你们的期待吧，现在这座岛上的游客并不多了。”余归亭说。 “你没考虑另一个问题，今晚死亡的三个人遗体处理得怎么样了？”陆凝问。 “神崎贵也的容易处理，不过另外两个人我是真没有那个本事。” “出什么事了？” “代田真由理主动进行灵魂损毁，变成了腐朽者。她的整个躯体都已经转化了，而廉清宜也是被腐朽的力量杀死的。” “但是你们杀死了一个腐朽者？你们的能力还挺强的。”陆凝站起身，“哪一种灵魂损伤最后产生的怪物都不好解决。” “刚刚诞生的时候算是最容易的时候，要是她偷偷在什么地方腐朽了的话可能就控制不了局面了。”余归亭见状，只得再打开了门，“我带你去……唉。” “腐朽者之间也是不同的，代田真由理……我以为她会变成狂乱者，毕竟那样可能有更强的攻击性。” “灵魂损伤并不是能自己控制的。”余归亭开车带着陆凝前往尸体现场，“很多人以为自己能够控制，还以为这是什么绝地翻盘的手段，事实证明他们都过于自以为是了。” “你好像知道一点传闻？” “算是吧，一点小道消息。四阶的游客给自己留一点用来玩命的手段是很正常的，灵魂损伤这就是冲着同归于尽去的。如果不是这次场景的特殊规则，廉清宜肯定也会死。” 陆凝对此不置可否，想要做这种准备一定要将损伤度堆得很高，而这是非常冒险的事情，代田真由理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这么做倒也正常，可其他人要是常规这么准备的话那怕不是有病。 这是她今晚要做的最后一件事，等到处理完毕之后，陆凝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阴沉的雨云已经散去许多，阳光重新出现在八目岛上，这倒是陆凝记忆当中不常见的风景。她拿好行李箱，一如往常一般走上了楼，给雷尼克斯检查身体。 雷尼克斯也已经早起，不过陆凝一看他的气色就皱起了眉。 “你的身体……” “已经相当衰弱了，这种手段果然不能延续太久，咳，这副身体的衰弱速度比我想的还要快。” “看起来我已经不需要诊治了。” “是啊……医生，现在埃舍尔不在，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说吧。” “帮我把窗户打开，可以吗？雨后，清晨，阳光……应该是空气最为清新的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感受到了。” 陆凝走到窗口，将窗户打开。海风带着微咸的湿润气息从窗口涌入，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令人感觉到这是一个惬意的早晨。 “时候到了，雷尼克斯先生。” “是啊……莉丝塔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虽然这里的魔力刻印尚未全部消除，但也足够她……” 陆凝伸手扶起老人，带着他来到了窗口，从窗户的侧方位，能够看到北侧的高山。 “请安息。”陆凝让他坐上躺椅，让阳光也能照耀在他的身上。雷尼克斯微微一笑，看向了远方。 常人无法看到的魔力流正在被八目岛上崭新的仪式所引导，在八座别馆之中盘旋，在一次次的纯净之后，魔力最终被引导向主馆，汇聚到这个核心之上。混沌魔力开始构成，并最终汇聚成一道指向天空的魔力束流。 雷尼克斯并不能看到，可他能够感觉得到。这并不是什么精妙的魔力操控，只有那上面布置的一个仪式，它没有自己筹划多年，环环嵌套的效果，它只有一种能力，就是将岛上过量承受的魔力以最大限度发射出去。 陆凝抬起头，一个附着在她身上的魔法标识也已经被激活了，透过陆凝在那片魔力尸骸上的行踪，那棵枯荣并存的树此时此刻被现世的魔法所定标。 “聚焦完成了。”雷尼克斯悠然长叹。 紧接着，宛如利剑一般的魔力流轰然爆发，这股爆炸般的魔力流动立刻引起了岛上每个人的注意。刚刚抵达主馆的莱恩伍德与米莉亚立刻冲向楼上，而其余的人也开始纷纷向主馆汇集过来。他们大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此强大的魔力足以对整座岛造成灭顶之灾。 天空的云层被魔力流彻底撕碎，紧接着上层的结界也被打穿了一个孔洞，陆凝甚至隐约看到了几条附肢打算趁机探进来，不过瞬间就被纯粹的魔力化为了基础魔力粒子。 在打穿一切阻碍之后，这份魔力终于循着来时的路线与陆凝的定标，轰进了那片虚无的黑暗空间之内。从未有过的光亮照射在了这片空间之中，彩色的涟漪覆盖了漆黑的天幕，纯净的能量流仿佛为这个世界注入了那么一丝生机，却也是安息之日的最后一束哀悼。 枯荣共生的树上，使徒们亦已经感受到了这庞大波动的到来，纸片的使徒从树上脱离，向天空飘去，而后面的使徒们也紧随而上，迎向那仿佛天灾一般却无比明亮的光束。 光束毫无阻碍地将它们吞没，接着直入大地，如同一把锐利的手术刀一般，刺入了植根于大地之上的顽疾。枯荣共生的树淹没在光芒之中，连同周围的一切都在快速分解，化为碎片。 原本是“雷尼克斯”的魔法起源，终于被魔力本身所抹消。 而现在是雷尼克斯的老人，则缓缓闭上了眼睛。 莱恩伍德与米莉亚粗暴地撞开了门，陆凝也恰好在同时转过身，用严肃的表情对两人开口。 “请莱恩伍德先生告知雷尼克斯先生的诸位子女，就在刚刚，雷尼克斯先生已经逝世，他已安排好自己身后一应事宜，由埃舍尔协助，执行雷尼克斯先生的遗嘱。虽然此时此刻，家族规诫的效果已然微乎其微，但还是希望各位能够按照其中的命令执行，以防不测。” 莱恩伍德微微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有些嘶哑。 “父亲他真的……不在了？” “请节哀，雷尼克斯先生并无遗憾。” eryang 96 各司其职 “只要不是各位无法登船，又有什么关系？”渡边渊子轻声说到。 “也是。”莱恩伍德点了点头，“只是我永远会留存一些怀疑，我实在对你们这样的存在很难理解。” “我知道。” 渡边渊子离开后，一直维持在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慢慢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 “疑似条件……在七个包含轮回的场景内彻底斩断轮回。补充条件……轮回起因的心愿满足。参与度超过50%，这个倒是差不多了，不过最后的问题还是那些魔法起源。” 然而这件事还是让她感觉到身心俱疲——只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已。但是这也没有关系，这个场景里的人为反抗命运作出了这么多的努力，渡边渊子认为自己能够提供的帮助也不需要吝惜。 何况这根本就不是危及生命的事，如果说有谁需要冒险，那反倒是陆凝。 她可以给自己的朋友很多东西，只可惜朋友或许并不需要她的馈赠。不过这样也好，如此维系下来的关系，才能更加长远。 渡边渊子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 在六位子女都到达主馆之后，莱恩伍德向他们告知了明天就回有船来接人的事宜，并以临时家住的身份要求他们在明天上午必须抵达主馆一同离开。 自然的，有人便提出了有关类尼克斯遗产的质疑，不过这种质疑声不是很大，毕竟在这几个人心里也很清楚最优先的还是保障自己的生命，而离开八目岛之后霍华德家族究竟如何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这个“族长”的位置并不是必须有人在的，类尼克斯的子女们都有这个自信。 “但是没那么轻松吧？按照那位营养师女士的话来说，父亲的部署出现了问题，现在需要弥补这个漏洞。”辛西娅很快就提出了另一个方面的问题，“我不知道莱恩伍德你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我而言，我对这番说辞还是保留意见的。我总觉得会有更大的问题。” “不用你来猜测，渡边女士本来就有更多的想法要付诸实施，而对我们来说，她能让我们在父亲的计划中保下性命就是最大的协助了。还是说，你们企图向她们那样的存在要求更多？”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辛西娅捏了捏手指，“我的意思是，这种将性命交给别人来施舍的感觉让我非常不安。” “在这方面，我们都差不多，辛西娅。”迪米特里拖长了声音，“而我的意见是，既然你不想，我也不想，大家都不想，那就不妨掌握点主动，我们定个计划，去问问那位渡边女士能不能行得通，总比我们在这里猜来猜去要强，不是吗？就算我们在对抗那些不可抗的东西上基本派不上用场，但是我们也有我们能做的事情不是吗？” “你们在商量什么？”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打开，陆凝一边将手里的手套扯掉一边走进来，后面跟着拿着两个大箱子的迷迭香和月桂叶。她听到了众人交谈的一点声音，不过对于这些人表现出来的“参与心”并没有什么感觉，她只希望没人捣乱。 “陆医生。”菲莉希雅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我们只是在考虑如何在之后也能尽到自己的责任。毕竟八目岛属于霍华德家族……” “稍等下，菲莉希雅女士，你们想要做什么都是你们的自由，不过我得把东西赶紧送过去，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你们大概知道打穿了天空的结界之后，通讯已经恢复了一点？” “事实上，我们已经确定了撤离的时间。”莱恩伍德。 “好，那么你们最好制定一个详细的撤离计划，要考虑到你们的安全。在那个时间到达之前，你们需要留在主馆，而从主馆到码头的这段路或许会有些危险——绝大多数危险都会由我们解决，但是还是会有一些漏掉的情况。”陆凝说。 莱恩伍德点了点头：“我会首先处理这个问题。” “很好，顺便，你们除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以外，几位客人的安全也在你们要考虑的范围内，尤其是施里特、马凯洛夫、卡迦博先生几个。我得提醒你们，带上他们可不是给你们造成负担，而是一种保护，他们的认知对这座岛来说有极强的意义，而你们也不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使用什么魔法，明白吗？” 众人点头。 陆凝指挥着两个佣人将箱子拿去渡边渊子那边，忽然想起了一个不稳定因素，便对大厅里的早乙女亚里沙说：“你过来一下。” 早乙女亚里沙愣了一下，随机便走了上来。陆凝看到其余人脸上都有点惊讶的神色，不过她并不在意那些。 “迷迭香，月桂叶，你们把东西给渡边渊子送过去，告诉她最后的东西问埃舍尔就可以，在书房。”陆凝吩咐了一句，“早乙女亚里沙，你和我到我房间。” “陆医生，能否先说一下究竟是什么事情？” “关于你的信念问题，我们不希望我们在专心对付魔法起源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可能在背后捅刀子，明白吗？”陆凝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的一点情况，但我没有兴趣去了解你到底是什么想法。所以我只要将雷尼克斯的情况明明白白讲给你听，以免你产生什么误会。” “误会？”早乙女亚里沙轻笑，“那我便洗耳恭听吧。” 一个人会认同另一个人的思想有很多原因，而雷尼克斯能够有早乙女亚里沙这样一个拥趸在陆凝看来非常正常，毕竟对于不知全貌的人来说，雷尼克斯的构想实在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陆凝也没有做别的什么，只是把自己的尸骸上的见闻向早乙女亚里沙描述了一番，无论是魔法起源如今的境地还是雷尼克斯那枯荣树的结束，她都说清楚了，而后便让早乙女亚里沙自己思考接下来应当如何行事。 如果她还是不准备改改自己的行动方针，那就留下也行。 陆凝说完之后就离开了房间，让早乙女亚里沙自己思考去了，接着她就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渡边渊子应了一声，拉开了房门。陆凝打了个外面没别人的手势，然后就挤到了屋子里。 “你没有去找埃舍尔？” “他一会会给我送过来。”渡边渊子说，“我现在正在研究。”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陆凝说。 渡边渊子正准备走回自己桌前，闻言扭头看了陆凝一眼，嘴角微微翘起：“这算是组织领导打算给下属做心理辅导了？” “我有必要关注一下，毕竟你可是我想当信赖的人，当时我宁可稍微耍赖也要把你拉上车，现在可不能让你在这里出问题。” “不会的，我选择承担的一定是我可以负担的责任。”渡边渊子拿起茶壶给陆凝倒了一杯茶，听声音愉快了不少，“而且并不是我看不起谁……这种事情只能由我来，换别人来怕是要出问题。” “我知道，我并不能在这方面帮到你。”陆凝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茶味浓郁到有些发苦，这两天渡边渊子恐怕一直在用这种东西来提振精神，毕竟在集散地她可从来不泡这么苦的茶。 “但是我依然能够做到我能做到的事情，你所列举的那些……我还剩下两件事要做。” “有点难。” “不难，说来惭愧，我这个人唯一擅长也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杀人，或者杀一些能杀得死的东西。”陆凝有些无奈地说，“在见过你们这些人之后，我也不敢说自己有什么聪明才智之类的了。” “人们只需要各司其职即可。集散地在这个场景里给我们留下了足够拼凑出一副解牌的能力，但是又把我们分成了一个个对立的小组。如果不能越过集散地的这个阻碍，我们就无法前进。” “现在阻碍已经不存在了。” “啊，还有最后一个。”渡边渊子看向陆凝，“你需要解决的那个。” “我知道，我同意了。”陆凝挑了挑眉，“而且那也不是什么阻碍，你放心吧。” 渡边渊子轻笑了一下，然后重新翻开了自己桌上的一本书。 “陆凝，你想不想学习溯源概论？” “我没有短时间学会它的能力。”陆凝对自己的本事看得很清楚，“如果我们升阶之后，我倒是有心情去学习一下。不过这东西很可能来自于……” “淘汰场景，我知道。”渡边渊子说道，“不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如你所见，这个理论只有个开头，我甚至怀疑这部分根本就没有讲到重点。” “集散地有认知遮蔽的能力，或许后面的本来就无法被看到。不过渡边，我担心的正是这个问题，这本来应当属于五阶游客中最顶尖的人所掌握的能力，居然在我们的升阶场景里出现了两个。”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曾经有所经历。” “是的，而且那次经历不怎么美妙，正因为如此，我对所有这些人的力量渗透下来的状态都有最高的警惕。你可以使用它的力量，但是对我们来说，经由他人的手获得的能力其实不是安全的，只有集散地赋予的反而更安全一些。” “我会记住这个忠告，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可以稍微借用一下这份力量。” “到时间了。”陆凝抬头看了看天，“我得出发了。” “我这边会在下午五点开始。”渡边渊子说，“尽量避免晚归。” “那回见。” 陆凝起身，走到了房间之外。 还有两件事，她现在需要去杀死那个“能杀得死的东西”。当她出门之后，莉丝塔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 “你已经准备好了？” “我是准备好了，可你真的觉得自己可以……” “昨天我测试过了，我们的能力与这个世界不同，我也可以屏蔽来自魔法起源相关能力的干扰，所以我认为我能办到。” “难以想象，面对使徒，我们从来都只能进行驱逐，因为它们永远不可能杀死。” “不能杀死只是因为力量的层级不够。”陆凝说，“我们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渡边渊子应该也和你说过了。无论别的魔法起源怎么样，可这座岛，这个历史的片段和这段轮回都是出自于你使用的‘混沌以太’，因此无论如何，混沌这个魔法起源对这座岛来说非常特殊——我们必须先解决它的使魔。” “混沌的使魔名为‘编纂者’，与那些攻击性极强的使魔不同，编纂者会产生强烈的修正效应，它的目的是让事物从秩序中脱离，从这个角度来说，它也是一种极为危险的使徒。你需要做的并不是正面战斗，因为只要发现异常，就算是一般人都可以将它放逐回去。” “我要杀死它，至少暂时让它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陆凝说。 莉丝塔叹了一口气，跟着陆凝外出，驱车抵达了鹰目馆。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在表面的八目岛进行，还是得放在另一个世界当中。当通过莉丝塔的牵引进入了那个冬天的八目岛之后，陆凝发现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一个仪式。 “只有有人违反或者看破魔法起源所制定的规则时，对应的使魔才会降临，而每个魔法起源对于规则的定义也都不一样。混沌在这方面很难被违反，毕竟几乎任何破坏行为都会导向混沌，这是它乐于看到的。”莉丝塔轻声说道，“所以激怒它的唯一方式就是将事物重新归于秩序。” “这个概念很模糊，理论上来说，魔法的释放应该都不会导向秩序，还是说有个秩序以太存在？”陆凝问。 莉丝塔摇摇头，抽出自己的笔，开始在空中写下符文。 “有一个最为确切的秩序存在——只要我开始终止现在这个魔法，让历史重新回归原本的轨迹，让一切恢复逻辑，那么秩序就会被恢复。” “但是这同样也是所有魔法起源的愿望……哦，对了，雷尼克斯已经安息，被导向的那个未来已经破灭了。”陆凝恍然。 “是的，因此，这就是一条被秩序导向虚无的道路，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混沌绝对不可能接受的结果，也只有这样……” 窗户悄然打开，门上睁开了眼睛，地面伸出了手，房间内出现了十几个陆凝。 “厉害……”所有的陆凝同时眯起了眼睛，拉断了手中的丝线。 97 战前准备 莉丝塔在装模作样地驱动了仪式之后一瞬间就冲到了阴影之内。紧接着，诅咒般的火焰就在房间内点燃了。 陆凝已经发动了攻击，她的攻击对于普通人来说无疑具有致命的效果，莉丝塔可不敢留在她的攻击范围之内——编纂者很容易引发自相残杀的状况。 陆凝们发动焚烧之后，整个鹰目馆都处于一片淡蓝色的火海当中，可是她似乎并没有察觉，而是左右看了看，然后齐声说道：“它隐藏起来了？” “编纂者具有扭曲认知的效果，它肯定已经来了！你已经发动攻击了不是吗？”莉丝塔提醒道。 陆凝皱了皱眉，目光从二十多个自己的脸上扫过，然后看了看地面上正在被火焰烧得缩回去的手。 “确实有什么东西不对。” 对于游客们来说，位格应当是和魔法起源一致的，因此游客们天然免疫由于魔法起源产生的各类负面影响，这一点已经多次确认过了。使徒的级别还要低于魔法起源，对于现在的陆凝来说，她自然地免疫了来自“编纂者”的扭曲，却同时也遭受了“编纂者”对于整片空间的修改。 她现在没有察觉到问题，她只是知道有问题了。 因为莉丝塔的提示她并没有听见，只有一段无法辨明的声音进入了她的耳中。在她的记忆当中是有莉丝塔这个人的，然而现在她却无法观察到周围还有什么人存在，除了三十多个自己。 “我们把这里检查一下。”陆凝们开口说道，“我来检查卧室。” 卧室的门轻轻颤抖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看陆凝，随即又从门缝下伸出了两只混沌的影子组成的手臂，悄然探向了一个陆凝。然而就在这时，所有陆凝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我们要进去，请打开你自己。” 卧室的门笑了笑，陆凝看到它慢慢向里面打开一个弧度。 “你们得留神一点，至少要留一半在外面！”莉丝塔在阴影中提醒道，“编纂者很有可能在里面构筑了异常空间！” 然而她的话语声再次变成了一团杂音，而这团杂音也被陆凝视为了正常。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陆凝走向那扇门，她很清楚混沌的使徒已经降临了，却并没有找到哪里不多，先发制人的攻击燃烧着鹰目馆，却并未对这座别馆真的造成了什么损伤。她还无法看到莉丝塔，也听不到莉丝塔的声音，仿佛自己被排斥在外。 一个陆凝伸手探入了那扇门中。门的后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她觉得这很正常，不过这片空间……很难说编纂者是否对这里造成了什么影响。 手正常伸过去了，温暖的阳光照在手上，仿佛初秋时节的风从门后吹来。 这个地方是冬天，冬天应该是……温暖的？ 陆凝们再次疑惑了片刻。 “强制认知？”一个陆凝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不过在她的声音完全发出来之前，就已经从头到脚如同被擦除一样消失了。 其余的陆凝并未察觉到这一点，她们纷纷看向那个向门里面伸手的陆凝，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同一个频段。门前的陆凝将手收了回来，扭头看了看，然后迈出脚步走进了那绿树环绕的空间。 四十多双眼睛看着那个陆凝身体一阵扭曲后便不见了。 “果然有些异常。”陆凝们异口同声地说。 = 余归亭慢悠悠地在花园内闲逛着，脚步逐渐接近了园丁小屋。 “原来如此，多谢提醒了，渡边渊子。”他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长生骑士的直觉已经能够感觉到一股邪恶的气息在那个屋子里翻滚着。伊阿宋这个恶魔崇拜者永远是个不安定因素，余归亭其实已经在多个轮次中数次感受到这种不受控的恶魔气味，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机会真的实施出来。 “这次也不会有。” 余归亭的手指微微一动，匕首在空中划出了裂隙，他的身体直接被裂隙吸引入内，遵循能力的指引出现在了园丁小屋之中，伊阿宋的背后。 园丁正在整理一筐土，他将一些肥料混合到土壤中，他的后背毫不设防，比起第一轮暗杀霍英垅的时候来说，伊阿宋简直是个太容易的目标了。 寒光一闪，余归亭的匕首就没入了伊阿宋的后颈，精确切断了他的脊椎。园丁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一头栽倒在了泥土之中，身体再也没有动弹。 轻而易举。 余归亭将匕首拔出，裂隙再次出现，将他拉扯着返回了花园之外。余归亭平稳落地，甚至匕首上残留的血迹都在通过裂隙的时候被清扫一空了。 然而余归亭在站定之后，立刻抬起头看向了园丁小屋那边。 邪恶的气焰依然盘旋在小屋的上空，与恶魔的关联并未因为崇拜者的死亡而结束。余归亭听到了一线仿佛来自于一个巨大空洞的啸声，与此同时，他感到脚步一阵不稳，如同面临着万丈深渊一般。 “是……恶魔？”余归亭闭上了眼睛，长生庭院在他周围展开，温暖的力量涌入了他的体内，驱逐了他身上的那些不适感。 接着，余归亭再次睁开了眼睛，灿烂的金色火焰在他的瞳孔中燃烧着，他已经能够直接以目光看到在园丁小屋上空匍匐的恶魔，而恶魔也将视线投了过来。 “……前几轮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容易把恶魔招来，而且在这个世界观下，恶魔究竟是个什么存在？”余归亭轻轻舔了一口匕首，在上面淬毒之后，再次划开了一道裂隙，这一次的裂隙通往那个恶魔的身后。 然而当他越过裂隙，出现在高空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恶魔消失了，房屋上空什么都没有。 余归亭瞳孔一缩——他的能力“不在场证明”必须要对目标实施一次攻击才行，如果不发动攻击的话，后续的闪回是不会跟着触发的。本来这个攻击的要求非常宽泛，哪怕没命中都可以触发后续效果，可他从来没遇到过找不到目标这种情况！ “糟糕……” 余归亭的身体高速坠落，他脸色一白，现在这个躯体从这种高出落下，就算不死也要残废了。尽管长生庭院能够给他带来强大的恢复力，可是当场摔死就不在治疗范围内了。 “月光之径。” 在一声急速的呼喊中，余归亭骤然坠入了一片清冷的月色当中。他的身体下坠的速度放缓，再次穿梭了空间。一轮圆月高挂在天上，而久住平真正踏着月光急速跑过来。 “幸好我来得及时。”久住平真让余归亭坠入了月光之中后，伸手将他拉了起来。余归亭有些狼狈地站起身：“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忽然想到这边的问题——一个恶魔崇拜者，我总觉得如果不先解决的话，后续会出问题。”久住平真严肃地说。 “哈，我还以为是渡边渊子……算了。”余归亭摆了摆手，“刚刚我本来杀了伊阿宋，但是抬头看见恶魔并没有消失，于是决定对恶魔攻击一下试试，但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恶魔已经不在了。” 久住平真解除了自己的能力，两人重新回到了日光下。余归亭抬起头，依然看到那个恶魔正趴在园丁小屋上。 “不对劲……” “我看不到。”久住平真说，“我刚刚就看到你从天上掉下来，基于我们暂时还是同盟，我才帮了你一把。” “那这个恶魔是什么？”余归亭皱了皱眉，“如果它是被召唤来的，那就应该一直存在这里，不应该是我过去的时候消失……就像是专门针对我的能力一样。” “那可能就是在针对你的能力。”久住平真盯着屋顶，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不过余归亭既然这么说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腕，然后将左手摘了下来。 余归亭愣了一下，接着就看到久住平真将那只手用力甩向了房顶。 手掌在半空中扭动了一下，而久住平真则将左臂探向腰间，一瞬间，一把手枪出现在了他的左手中。 “你确定是在那里对吧？” 问出这句话，久住平真却并没有在等待一个回答，他只是让手在空中对准房顶打出了一连串子弹。 “但是人类的武器无法伤害这种超自然生物吧？”余归亭拿起自己的匕首，“你不如换成我的匕首。” “不必。”久住平真平静地说，“不要以为只有你会用组合攻击。” 空中的左手一转枪，将其送回了身体这边，随后便张开了五指。子弹均已经打在了房子上，余归亭到现在还在盯着…… 五根近乎透明的丝线从指尖放出，向下方抓去。对于久住平真的“偶人行动”能力来说，只要他进行了攻击行为，那么就可以对目标进行强制偶人化。某种意义上和余归亭的能力有些相像，而在那些细丝捞了个空之后，久住平真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你确认那个恶魔一直在那里？我的子弹也命中了？” “当然！我一直看着，虽然你的子弹没什么效果，但是……呃？”余归亭回答道一半，也意识到对方出现了和自己一样的问题。 “你的能力也失效了？” “我们的能力触发条件差不多，就算都失效了也正常。”久住平真摸了摸鼻子，“只不过为什么你杀了伊阿宋之后，反而放出了恶魔？敢不敢再去那个屋子里看看？” “怕什么？”余归亭咬了咬牙，“用你的能力进去？” “月相。”久住平真随手一招，月光再次覆盖在了两人身上，月光之径则笔直地延伸向了园丁小屋。 = “我的数量太多了。” 镜像空间的鹰目馆内，陆凝感觉这里的空间太挤了一点。无论鹰目馆原本设计得多大，当自己的数量快要破百的时候总是会感觉拥挤，更何况这个建筑的所有门都不太对，门后的空间似乎会吞噬人类。 所有的陆凝都拿出了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大量的火苗让这里显得明亮而又有些热，仿佛室外的温暖也来到了室内一样。 但其中一个陆凝没有拿出打火机，而是掏出了一把刀，她忽然伸出手，猛地抓住了身边陆凝的手臂。 “呃？” “验证流程。”持刀的陆凝冷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就把刀子送进了那个陆凝的心脏。在干脆利落地杀了这个陆凝之后，她微微驱动了一下能力。 尸体微微变化了一下，旋即猛地开始膨胀，大量血肉开始从尸体上增生出来，尸体的面部也开始融化，血红色的肌肉和骨骼覆盖的脑浆开始从中流淌而出。 陆凝立刻松开了手，她没有继续用能力进行什么修改，而是和所有的陆凝一起看着这个已经异化的尸体。 “我们应当是受到了什么影响。”持刀的陆凝说，“由于我们自身的特殊性，这种影响只是浮于表面，但一旦死亡，我们自身的特殊性被移除后，影响就会立刻发生。” “这就是编纂者的攻击？”另一个陆凝问道，“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处于攻击中了？” “看起来是的。”持刀的陆凝看向其余的自己，“我们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攻击形式，但我们可以行动了，用咒杀对这里展开无差别杀伤，攻击目标包括我们在内。” 所有的陆凝同时洒下银粉，绘制出了咒杀所需的简易魔法阵，她们的能力同时发动，顿时引发了仿佛地狱崩溃一样的动静。上百的恶魔开始响应这里的呼唤，地狱的火焰开始在镜像八目岛上翻涌起来，顿时有十几个陆凝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持刀的陆凝平静地看着那些自己的死亡，她维持着精力的专注，在这样广域的攻击中，那个编纂者既然已经降临，就不可能不被击中，而她所需要注意的就是自己的思维——捕捉那一瞬间的违和感。 她也没有等待很久。 在烈焰之中，一道模糊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太多了！你们现在……” 是莉丝塔的声音，这个声音也立即打破了陆凝从刚才开始一直在脑内产生的迷障。 “我听到了，莉丝塔。现在，你先离开。”陆凝拔出手枪，看向房间里多余的自己。 99 生存的战斗 渡边渊子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她现在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在闭目养神。当慌张的余归亭和疑惑的久住平真闯进来的时候，她才猛地睁开了眼睛。 “遇到什么意外了？” “伊阿宋被我杀了，但是杀了他之后我就看到了一只恶魔徘徊在他的屋子上方，但我们的攻击对它都无效。” “另外，伊阿宋死亡时脸上是带着笑的，似乎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久住平真补充道。 “恶魔崇拜者能完成的目标并不难猜。你们的能力无法伤害到恶魔？” “是的。” “那么恶魔本身就只是一种次生现象。它的存在并不依靠于伊阿宋那个恶魔崇拜者。”渡边渊子点了点头，“你们无法攻击到恶魔，原因恐怕和召唤者选定的攻击目标有关。” 她和陆凝已经互通过各自的能力，而陆凝的恶魔呼唤能够精准锁定陆凝所标记出来的目标，而对于非目标的存在来说它可以处于一个不可被攻击的状态。渡边渊子认为两人遭遇的大概是同样的事情。 “那这恶魔是谁呼唤出来的？”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陆凝。而一般来说，恶魔被呼唤出来应该就已经有所行动了……哦，对了，那本魔法书还在吗？” “没了。”久住平真说。 “也就是说，有人拿走了魔法书，而给伊阿宋留下了一个愿望已经满足的结果。他大概知道之后的事情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渡边渊子点点头，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不是什么重大问题，你们可以不管。” “不管？”余归亭瞪大了眼睛。 “是的，既然那个恶魔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目标，那就说明你们两个，乃至岛上的一切都还没有被选定。”渡边渊子说。 “但我无法看到恶魔，这是什么原因？”久住平真问。 “与恶魔建立联系的是余归亭杀死伊阿宋这个动作，恶魔的来源由伊阿宋这边提供，那本魔法书终究原属于他。而你，久住平真，无论你原本的身份是什么，被游客取代之后，你都是一个不具备魔法能力的人。我认为我也同样看不到。” “那那群魔法师呢？”余归亭问道。 “我去安抚，虽然他们恐怕也没几个能完整看到那个恶魔。”渡边渊子起身拍了拍手，“先生们，请勿顾虑太多。” “你这话说得让我很难放心。”久住平真摸了摸鼻子，“无论谁知道这岛上有个来历不明的恶魔趴着，我觉得都很难睡个安稳觉。” “哦？可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比一只恶魔在岛上要严重很多。”渡边渊子摆了摆手，“放心吧，到了傍晚，你们就会觉得区区一只恶魔就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渡边渊子离开了，余归亭和久住平真面面相觑。 “她大概真的准备搞点大事。”久住平真严肃地说，“渡边渊子在我们的圈子里有些名气，她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在一个刚刚进入宇航时代的场景里面偷偷憋了五级科技树，一发天基炮将灾厄污染源连同所在的那个小国从地图上直接抹了。” “一般来说，最有名的往往是当事人不算特别在意的。”余归亭说，“点科技树这种事我们花点时间也能办得到，然而听起来……” “听起来她早就预判到了可能遇到的危机，并总是为危机做了最大……不对，应该说是超额的准备。很多人都说她喜欢做事留一些空子，不过我看那只是做人留一线而已……渡边渊子从来不会在对抗场景把对手杀光，你知道这给她攒了多少好名声吗？”久住平真叹了口气，“若是她建立了什么组织，怕是不过一天就能给拉进去一两百人的程度……” “嗯，嗯？她和陆凝关系那么好，还没进组织吗？”余归亭惊讶。 “陆凝？她不是那个什么蔷薇十字大组织的吗？朋友而已。” 久住平真并不知道自己的消息已经过时了。 = 当陆凝和莉丝塔收拾好了镜像世界的残余返回之后，也差不多到了渡边渊子说好的时间。陆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已经偏向了西侧的海平面，余晖洒落在海面，除了远处积聚未散的阴云以外，倒是一个令人感觉非常美丽的画面。 “渡边渊子那边需要帮忙吗？”莉丝塔问。 “不，那是她自己的战斗。”陆凝摇了摇头，“我们要负责截击那些被漏出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 莉丝塔轻笑：“足够了，在这之前，我可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还能有这么一天。” “五点了。”陆凝说。 “她启动了。”莉丝塔张开手，暗红色的刀剑出现在她的双手中，“我去保护主馆。” “你去吧，使徒的躯体应该给了你足够的支持。” 莉丝塔脚下一踩，符文生成，托着她直接跃向了高空，几个纵跃之后，陆凝就看不见她的人影了。 她只是留在原地，观赏这庞大的魔力——庞大到哪怕没有任何魔法知识的人也能够望见那显著的魔法效果。别馆的上方出现了硕大的魔力凝聚团块，它们正在讲周围的能量聚集，而主馆之上则开始汇聚起储蓄的魔力。 然而和莉丝塔此前摧毁雷尼克斯的锚点不同的是，最终在主馆上方形成的并不是庞大的魔力洪流，而是一束极细又极明亮的光束。光束先穿过了已经破裂的结界，大量密集的裂纹开始生成，宣告着结界的彻底崩溃。天空中那些原本模糊的阴影开始显现出自己的躯壳，然而它们依然不能立刻伸手触及八目岛。 这里开通的隧道实在是过于狭小了，通过一些魔法上的联系降临一部分力量还算可以，但任何一个魔法起源想要直接降临，都只能有一个进来。 一场可怕的清醒在此时席卷了魔法起源们的脑海，与尘世的片刻接触让它们早已被魔力浸润到所剩无几的脑子恢复了片刻意识。在一段短暂的交流之后，“战争”最先探出了它的躯体。 兵器与甲胄形成了躯体的外壳，它如同一具巨大的机器人，内部却燃烧着死亡的火焰。它用刀剑形成的手臂撕裂了天空，亡灵们的齐声嘶鸣带来了生者与死者的战场之吼。 紧接着，它就正面迎上了那一束细光。 炽烈的魔力在高度聚焦之后，完全能够在魔法起源的躯体上刻下伤痕，可是对于庞大的魔法起源来说，这一束细光的杀伤力很少——在它执行切割之前。 渡边渊子坐在主馆屋顶上，一只手托着一个洁白的圆球，另一只手则只有一根手指与圆球接触，随着她手指缓缓移动，光束的角度也开始随之发生变化。 坚固的铠甲外壳被撕裂，大量灵魂从内部溢出，宛如血液。它们在不断发出能够扰乱人心智的尖叫声。每当它们落在地上，都会从半透明的灵魂状态开始转为灰白的泥浆态，一些盔甲与武器则在身体的周围开始凭空浮现。 “不需要的和平”——战争的使徒。它们单体来讲强度要远远低于很多使徒，却属于集群行动，能够随着数量增加大幅度提升集体实力。 早已收到消息的莱恩伍德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战争使徒掉落的主要方向在山上，注意防御。岛上的魔力池提供给你们使用。”他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说，“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天离开之前，我们都必须撑住。” “这个任务可够艰巨。”辛西娅拿了一把霰弹枪，背后还有一把。对于普通的有形使徒来说，枪械还是能造成一定杀伤的，不过估计很快就用不上了。 与此同时，用人们也都全副武装了起来，作为岛上最团结的魔法战斗力，他们在埃舍尔的指引下聚集到了一起，并准备好迎接使徒的攻击了。 在第一个使徒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的时候，龙涎就第一个发动了攻击，他的枪械闪烁起魔法的光辉，一发附魔子弹从枪口喷出，无视了阻碍与重力影响，径直打穿了使徒的头部，引爆的魔力瞬间将它的脑袋整个炸掉。 “目标未死亡。”辛西娅一手拎着霰弹枪，另一只手则伸出了拇指与食指，比划成半个方框的样子平伸向前，“人类的致命之处对使徒来说未必，试试完全摧毁它们。” “了解，下次攻击威力放大三倍。”龙涎再次举枪。 迪米特里和杰克没有留在主馆里面，而是走到了主馆外，薰衣草跟在两人身侧，手里拿着一根长枪。迪米特里已经开始奏响音乐，杰克则拿着一把砍刀在前面开路。 “回音已传来讯息，薰衣草。有两个落在了主馆后面，我们需要去花园解决掉后顾之忧。”迪米特里拨弄着手里的琴，用悠扬的语调说，“小心，不要让使徒结阵。” “我已准备完毕。”薰衣草躬身行礼，“我的冲锋能撕碎一个。” “那还不错！”杰克大声说道，“这可是我没想过的大冒险！我们居然要在家里抗衡一堆来自异空间的怪物！” “不虚此行吧？”迪米特里勾起嘴角。 使徒们的数量正在增加，随着天空中那条细线慢慢将战争切割拆分，越来越多的使徒开始掉落在地上。 霍英垅或许是这些人中表现最为英勇的一个，他凭借过人的身手和强悍的魔法辅助，能够在几拳之内就将一个使徒拆成不会再次行动的碎片。然而这样的战斗也无法避免受伤。当近战武器效果不好的时候，使徒们便开始自行演化出弓箭、弩炮甚至枪械类武器，幸亏它们还没掏出炮和火箭筒，否则主馆的防御怕是要瞬间告急。 茉莉在后方负责全部战斗人员的治疗，在庞大的魔力供给下，她的愈合魔法效果很好，然而她却忧心忡忡，因为魔法能够治疗伤势，却无法恢复体力，这种战斗怎么可能一直坚持下去？ “渡边女士，请快一点吧……”她低声祈祷着。 渡边渊子终于完成了对战争的解剖。 “溯源概论”允许通过最基本的观测便去审视一种力量的本源，但这种观测必须是全面的，渡边渊子轻轻呼出一口气，望着天空中已经展露出全部内容的巨大魔力起源，脑海中开始飞快地计算了起来。这是最麻烦的一环，也是最为争分夺秒的一环。魔力切割不能杀死魔法起源，而战争的整个躯体通过魔力隧道之后，就会真正降临在八目岛上，更别说后面还跟着一群。 她需要在这短短的“穿梭”时间之中，解析，计算，并…… 用托着圆球的那只手拧了一下圆球的下半部分。随着这件魔法道具的功能切换，炽烈的魔力光束忽然变成了红热的魔力焰流。 “战争”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它只会感觉到躯体被烧灼，但这也不是致命的攻击。它不需要维持什么形态，对魔法起源来说，形态是不重要的东西，它只要接触到现实，它需要逃离那片暗无天日的尸体空间。 直到它发掘自己的移动变得迟缓。 战争发出了咆哮声，虽然它连嘴都不知道在哪里，却依然能够发出这种表达愤怒的声音。而愤怒之后，它便感觉到了恐惧，在有限的意识当中，它看到了永恒的禁锢。 “解析战争的魔法形成完成，战争魔力转换式完成，重构定式完成。”渡边渊子用炽热的魔力流在“战争”的表面刻印出了繁复的接口和回路，当它们连接在一起的时候，这具巨大的躯体已经被输入了新的功能，和此前依然有着生物本能不同的，单纯作为一种魔力过滤器的功效。 在焰流重新转换为光束的时候，战争那已经出现了一半的庞大躯体骤然消失了，已经完全被重新构造的它按照一个严格的指令直接返回了那片尸骸之上。 不幸的是，它永远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幸运的是，它无需维系属于人类的痛苦，机械的指令覆盖了他一切意识，让它作为人类的部分终于可以不再醒来。 这只是个开始，渡边渊子告诫自己。她看了看时间，解决战争用了将近四十分钟，而魔法起源还有五十八个。 她必须加快速度了。 (本章完) 100 战火通夜 上方的战场无从插手，而下方的战局已经越发混沌。 渡边渊子说过，她必须解决最重要的危机，让魔法起源放弃对这座岛的觊觎，众人才有逃出生天的可能。而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全部精力都会被牵扯到魔法起源的问题上，衍生而出的“使徒”是她根本无暇顾及的问题。 莉丝塔迅速从林间穿行而过，三个来自不同魔法起源的使徒被一瞬间斩断了躯体，暗红色的刀剑之上附着的力道直接将大量魔力抽取了出来，填补了她自身的损失。 到目前为止，除了那些最顶尖的使徒之外，普通的使徒已经被她砍了一百多个了，这还是多亏了陆凝给她捏了一个使徒的躯体，让她拥有平等的地位来伤害别的使徒才能这么轻松，主馆内的人想要杀死一只使徒必须要齐心协力将它完全炸碎才可以。 而一些特异性的使徒更是只有莉丝塔能够处理，毕竟只有她目前还可以不受使徒的影响。 主馆之内，余归亭、久住平真、韩熙辙也悄悄加入了战斗。迄今为止没有出现伤亡已经是绝好的消息了，不过按照这样的战斗强度持续下去，一直打到明天中午，那会发生什么情况是谁都不敢确定了。 “保留一些实力。” 余归亭感觉很奇妙，他正在指挥着客人们团结起来，完全不了解魔法的就藏在房间里给战斗的人准备弹夹，而战斗成员则守护在周围。他居然和之前还在厮杀的久住平真、韩熙辙联手对抗那些使徒，这个场景里面的敌我确实不是非常固定的关系。 听到这句话，久住平真和韩熙辙瞥了他一眼。 “没什么好保留的……” “不，渡边渊子说了，这是给我们的分数。”余归亭笑笑，“我们能拦下使徒越久，活下来的人越多，能够拿到的分数就越高。毕竟这和她基本没有什么关系，而陆凝似乎还有她要做的事。这些分都是我们三个的。” “不错。”韩熙辙冷硬地说。 “所以我说，留点力气。我算了下渡边渊子的行动速度，五十九个魔法起源，她要全部都转变完成，哪怕速度再快，也就将将能赶上明天中午动身去码头的时间，换句话说，我们到时候必须要杀出去。”余归亭搓了搓手指，“那时候才是全力出手的时间。” “我们可打不过那么多使徒。”久住平真说到，“不过这也确实是个好机会。” “没有下一轮了。”韩熙辙忽然说道。 “哈，这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吗？”余归亭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只要我赚的分足够回去再开一次升阶，我就不亏。” 他倒是个看得很开的人。 = 渡边渊子感受的压力就非常巨大了。 魔法起源不是没脑子，当几个最先过去的魔法起源再无声息了之后，后续的也明显察觉了不对，在它们当中，已经有一些准备打退堂鼓了。 不过这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还是怀着更多的警惕心以及对于如今人类魔法的傲慢冲入了魔法隧道，然后就看到了渡边渊子。 这一次出现的是“污秽”，而它在看到对方用光束攻击自己的瞬间，身上的上百张嘴顿时张开，大量浓稠的毒液就从那些口中直接喷射了出去，少量挡在光束前，更多的则直接吐向了渡边渊子。 渡边渊子立刻扭动了一下手中的圆球，魔力翻滚而起，将她的四周包裹在内，污秽被高浓度的魔力消融，而那一束光却依然维系着切割。 这仿佛挑衅一样的行为让“污秽”更加愤怒，瘴气从浑身如同被虫蛀的窟窿内喷涌而出，侵蚀性极高的粘液被它甩向地面，化为正在溃烂的血肉巨人。 就在这时，一个瓶子从窗户中抛了出来，砸碎在血肉巨人们成型的区域。淡紫色的雾气从瓶子中扩散开来，血肉巨人们在雾气中开始迅速崩解。 伊藤钧夫从窗户往外探了一下脑袋，立刻又缩了回去，跟着就又甩出一个瓶子来。 在魔法一途上，他只是在调制魔药方面有一点天份而已，他所制作的魔药也更偏向于致幻、毒素等负面效果，用来对付这些不稳定的怪物倒是还算恰到好处。 只是那些血肉巨人甚至不是使徒，它们不过是从污秽中再次涌现出来的生命而已，至于“污秽”的使徒则在污秽大肆向岛上倾吐魔力的时候，悄然落地。 它抬起如同浮尸一半的躯体，四只脚在地上牢牢抓住，胸腔打开，正准备发挥自己的威力，却感应到了一股急速逼近的魔力。 嗤的一声，一枚仪式匕首便穿透了它圆滚滚的头部。 “返魂柱。”陆凝从树林的阴影之中走出。 和莉丝塔的定位不同，她需要处理的是使徒当中比较难缠的那些。具备特殊力量的使徒一旦侵入主馆必然会造成阵线的破坏。本来久住平真和韩熙辙也被渡边渊子考虑过负责这件事，但在找到雷尼克斯有关使徒的分析藏书看过之后，她觉得这两个人有可能拦不住。 说到底，这两个人是没有什么额外力量加持的，哪怕配备一些魔法道具也一样。 而陆凝自己来就稳当多了，渡边信任她就和她信任渡边渊子一样。 “继续。”渡边渊子只是瞥了一眼下方的情况，便继续集中精力切割污秽，分析，溯源，绘制。 直到午夜，所有人都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中顶住了七个小时，而这也让很多人的精神达到了极限。 佣人这边是最先被突破的，毕竟他们受到了八目岛的魔力影响，近乎是以舍生忘死的态度去战斗，在初期的锐气过去之后，持久战所带来的疲劳已经不是那短暂的轮流休息能够缓解的了。欧白芷便是这样一个情况，他固然是最谨慎的那个，但谨慎也就意味着他平白多耗费了许多精力在试探敌人方面。 一枚赤褐色的尖刺从死角中刺出，穿透了他的胸膛。 “欧白芷！”茉莉惊呼了一声，抬手就制造了一道光墙，从角落中钻出来的如同枯枝一样的使徒撞上了光墙之后，立刻开始将躯体收拢，光墙立刻寸寸碎裂。 月桂叶和迷迭香已经迅速抢了上去，两人联手将那个使徒拦下，让茉莉有时间把人救走，不过就算是这样，欧白芷一时半会恐怕也无法作战了。 对于八目岛上吃紧的人手来说，少一个人，还是一个魔法师就意味着更多的漏洞。 古斯塔夫、查斯汀娜两个人都是精通阵地战的大师，自然是最先察觉到了这个危机。在莱恩伍德等子女带来的同伴当中，只有杰克、苏泊比亚以及早乙女亚里沙能够作为战斗力，米莉亚、翟景秋和德洛莉丝在这种战斗中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镇。”古斯塔夫抬手压下。 在主馆的众人忙碌雷尼克斯葬礼的时候，他和查斯汀娜两人几乎没太参与，就是为了在这里准备足够多的魔法阵地。面对众多的使徒，古斯塔夫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知识做准备。他倒是不认为使徒是完全无法抗衡的，哪怕是魔法师的记录中也有反击使徒的记录，问题在于这次的数量怕是有史以来都没有过的。 枯枝的躯体开始寸寸断裂，然而这个使徒又不像战争那样以量取胜，当即便舍弃了被镇压的那部分躯体，内部的一团宛如种子一样的核心直接喷涌出来，凌空再次凝聚起了魔力构成的枯枝。 古斯塔夫举枪就要射击，不过另一个人的速度更快，霍英垅一跃而起，手上燃起了炽烈的火焰，一拳就砸在了刚刚成型的使徒身上。 爆炎炸开，核心周围的枯枝再次被轰碎，核心则高高飞起，一个网兜当头扣了下来，仿佛有自我意识一样将核心束缚起来，兜在了半空中。 莱恩伍德站在二楼，及时止住了这一次损失。 那个网兜是他继承自雷尼克斯的魔法道具之一，久住平真已经将目录交给了他，在这段时间里，众人总是找到了几个。而作为代理家主的莱恩伍德毫无疑问最适合使用这些道具。 这一次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可是下一次呢？ 他们还能撑多久？ 陆凝花了不少力气隐秘解决了那个使徒之后，她抬头看了看天空。 异象早已将星月模糊，泛滥而开的各色魔力将天空化为了奇诡难辨的色调，黑暗的背景之下，一圈圈混杂的波纹正在扩散。 而八目岛之外的世界却完全看不到这一切。 它依然只存在于这个与世隔绝的历史当中。 “有三个退却了。”凭借她和那片尸骸隐隐建立起来的联系，已经感觉到有三个魔法起源选择了退却，这无形中减少了渡边渊子的威力，却也意味着问题不可能就此解决。 这就是渡边渊子认为她的整个计划中最可能存在的问题，纵然这个世界对于魔法起源的吸引力无与伦比，但她并不能保证魔法起源剩余的理智会不会让它们作出继续蛰伏的决定——浑浑噩噩的神也比彻底失去自我要好。 很显然，魔法起源之间确实存在这个差异。 她手指一划，钉进尸体的七根返魂柱便再次飞起来，漂浮在她的周围，缓缓开始出现方位指向。 三个方向，也就意味着有三个特殊的存在出现了。 “难办啊，我还能杀几个？”她苦笑，不过这也是必须做的事情，相比于很多场景里最后束手无策的局面，至少现在还可以反击。 陆凝拿出信号手枪，对准天空连开三枪之后，便冲入了林中。 而另一边，渡边渊子看到了三枚绿色的信号弹升空，也立刻知道有三只魔法起源选择了退却。 这样的结果虽然在意料之内，却也让渡边渊子清楚，想要更进一步地根绝后患是不可能了。这样的不完美倒是也在她的意料之内。 就在这时，主馆之内传来了一声近乎哭喊的声音。 一只几乎浑身都像是镜面一样的使徒从玻璃上直接钻了出来，手中两片玻璃碎块一样的肢体瞬间斩了一个X形切割，将在窗口监测局势的苏泊比亚瞬间砍成了四块。 那声音正是菲莉希雅喊出的，牺牲固然无法避免，她却无法接受。然而作为一名鉴定师的她正面作战能力基本没有，根本无法阻止那个使徒。 “是‘窗外人’。”查斯汀娜抬手洒出一片水雾，雾气附着到那个使徒的表面，将它的动作迟滞了一瞬间，紧接着就是一群人开枪扫射和魔法轰炸，不过片刻之后就将它击碎。 然而这个使徒呈现在现实世界的不过是个幻象而已，除非能够攻击到窗外的它，否则根本无法做到切实的消灭。作为“假象”的使徒，被它盯上的目标很容易被这种突袭杀死。 “远离窗户！还有一切能够透过看东西的透明介质！”古斯塔夫大声喊道。 众人急忙离开，只是这么做也会让他们的视野变窄，除了辛西娅的标记以外，别的侦查能力多少都受到了限制。 古斯塔夫也很清楚，这种做法不过是一时的针对办法，根本限制不住“窗外人”，他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杀死窗外的本体，否则……这诡异的使徒甚至可以穿过空气直接浮现，除非这里重度雾霾到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危险还没有结束。 尖啸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哪怕不接近窗户，在这黑夜中众人依然能看到一束卷起数道音爆云的东西正在冲向主管！ “‘狂躁’的使徒！”听到这个声音古斯塔夫就知道是什么了，“埃舍尔！” “正在展开纸面。”埃舍尔立即回答。 那些难以应对的使徒，古斯塔夫几个人都研究过对策，它们未必都管用，却也是现在仅有的防御手段了。 一张和正门差不多大的纸张展开，上面属于佣人们的纹章亮起辉光，迎向那以超音速飞来的使徒，而使徒在用速度将主馆大门到门廊这段完全撕碎之后，便一头撞入了纸张之中，没有了动静。 而在远处的山坡上，一个和“狂躁”看上去没什么关联的，一身黑袍的人形使徒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塞入了另一只手上长出的宛如狙击枪一样的器官中。 它没有击发，而是瞬间扭身，用那只狙击枪一样的器官挡住了来自背后的攻击，莉丝塔的偷袭并未奏效。 101 五阶既视 死亡的阴影已经到来，而众人的准备也不过是让其晚来了片刻。 在后门那里封锁使徒入侵的薄荷忽然看到空气中出现的变化，草叶纷飞，一道气旋骤然成型。 “特殊敌袭！极性使徒！”薄荷立刻喊了起来，一张金色的书页在她掌心成型，“律令！” 强悍的魔力从纸张中爆发了出来，在她的脚下刻下了黄金的印痕。薄荷的反应已经是极快了，可是她却没能比过使徒的速度。 在一声撕裂般的爆鸣中，她宛如被人推了一把一样，跨过了她自己划下的黄金界限。 旋风之中，出现了一只眼睛，那眼睛上白下黑，瞳孔如同一轮太阳般，却散发着暗紫色的光辉。它注视着薄荷，无形的力量在四周盘旋，将具有“相对”特征的事物开始逆转。 薄荷抛出了手中的黄金书页，那书页在半空中立刻化为了灰白，律令的内容已经被对方控制，她的下一条律令未必就会按照自己的预期所发出。而在她划定的“不可逾越”的界限下，外围的存在想要过来，至少也得花点时间瓦解她的魔法。 选择哪个根本不需要犹豫。 书页瞬间爆炸，为主馆内的人发出了最后一声警示，薄荷立即聚集起全部的魔力，直接扑向了旋风之中的眼球。她的躯体已经被“极性”所掌控，不过纯粹的魔力却不具备任何极性特征，她抬起正在自内部向外翻转的手，画出了一个薄荷的简笔画。 轰隆！ 第二声爆炸，让主馆内的埃舍尔脸色一变，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开口说：“薄荷已经启动了魔力自爆。” “什么？”茉莉刚刚将欧白芷的伤情治疗好，就听见了这个噩耗，猛地抬起头，“埃舍尔先生，您说过……” “我说过，会尽量让大家都能走，但是我也说过，这是一场搏命的战斗。”埃舍尔摇了摇头，“孩子，你看看他们。” 茉莉抬起头，发现月桂叶、迷迭香、龙涎等人似乎都是早有准备的样子，对于薄荷的死亡无疑感到了悲伤，却都接受了这个结局。 “接下来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迷迭香冷静地说道，“茉莉，不要抱有幻想，我们正在向主宰魔法的神明发难，而面对的也是神的余波。” 这时，欧白芷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贯穿伤不算致命，却也剥夺了他大部分战斗力。他艰难地伸出手，将自己兜里的一枚带有欧白芷徽章的手帕拿了出来。 “战况如何了？”他问。 “别急。”月桂叶依然保持着微笑，“还没到我们搏命的时候。” 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在午夜过去之后，凌晨两三点，战斗的强度似乎降低了一些。 渡边渊子稍稍放缓了速度，魔法起源们侵入这片时空的速度减缓，使徒的到来也就慢了很多。而大部分魔法起源能够进行投放的使徒数量并不多，众人只要消灭掉之前的使徒，之后只需要对抗几个特定的精英即可。 莱恩伍德倒在沙发上，揉了揉已经开始发昏的额头，这是过量使用魔力的副作用，他虽然拥有庞大的魔力，本身却并不具备那样高的才能，在又驱动了一件强大的魔法道具粉碎掉“窗外人”之后，他已经连站着都有点困难了。米莉亚将一瓶药灌进他的嘴里，也只是缓解身体上的疲劳而已。 “米莉亚……你觉得我们能撑到时间吗？” 莱恩伍德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濒临极限，唯有身边的米莉亚能让他继续坚持下去。米莉亚也清楚这一点，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帮助莱恩伍德准备着药物。 “好吧，米莉亚，但你得听我说，你有隐身的能力，又不是魔法师，那些使徒多数无法直接发现你。若情况真的不可挽回，你就发动你的能力，自己先走。” “不行，如果你……” “米莉亚，我们和我的那些弟弟妹妹不同，我们还有莉丝塔，我们的家族需要延续下去。为此，我们各自都要发挥出自己能力的最大价值。”莱恩伍德看着米莉亚，“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扶我起来吧，米莉亚，我还可以继续战斗。” “喝了这个。”米莉亚将另外一服药剂灌入他的口中，然后扶着莱恩伍德起身。 这时，她看到了一个影子出现在窗口，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是“窗外人”又回来了，不过下一秒，她借助大厅里的灯光，看到了一张轮廓依然熟悉的脸庞。 莉丝塔站在窗外，举起握刀的手挥了挥，脸上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她已经不知道如何与自己的父母相处了。 “米莉亚？”莱恩伍德看了看愣住的米莉亚，又转过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自然也看到了莉丝塔。 纵然已经从渡边渊子那里听到了自己女儿的“未来”，莱恩伍德也没有真的和她见过面，而这一次的见面，或许是亲人之间的感应，他和米莉亚一瞬间都意识到，莉丝塔是来告别的。 米莉亚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而莱恩伍德却像莉丝塔微笑了一下，扣起拇指和中指，将一束魔法焰火向上方弹出。 那是他带领莉丝塔进入魔法道路的时候，给她表演的第一个魔法。 莉丝塔看到这一束焰火之后，忽然觉得心头一松，她的笑容终于不再僵硬，而是带上了一丝释怀。 随后，她便离开了窗户，最后的告别已经完成了，她已不会再离开这座岛屿，她的未来也将会消失不见。 这是……好事。 “莉丝塔，‘混沌’已至。” 一个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那是来自渡边渊子通过道具传来的讯息。莉丝塔抬头看向天空，第一次看到了自己所学习的魔法起源的形态。 它的躯体大部分都是一个钟表盘，上面有上百枚指针，而表盘上的刻度也是一个个近乎相互重叠起来的图腾，在表盘之外，则延伸出了大量黑色气泡一样的飘浮物。与它的使徒相比而言，“混沌”本身看上去却有着清晰可辨的形态。 然而莉丝塔知道，混沌本身就代表着最初与最后，从解析到无解的结束，因此混沌自身的表现形态必然是包罗万象却指示着秩序的消亡。 “混沌”在现身的一瞬间，便向周围扩散开了一片剧烈的震动。它自然可以感受到组成这里的一切都属于它的魔力，然而问题也正在这里，它不能将这里的魔力彻底还原，否则这个以历史替换现实的魔法也将不复存在，而这个绝佳的机会也将消失。 它仅仅是将一部分魔力收回了自己的控制之下，天空化为了它的盾牌，挡住了渡边渊子第一时间对它发动的攻击。而紧接着，它就将自身周围飘浮的黑色气泡发射了出去。 “编纂者”由于提前遭到了截杀，此刻不能响应它的呼唤，可混沌也并不一定需要自己的使徒。它既然具备可以模拟任何魔法起源的魔力，自然可以通过模拟来制造假冒伪劣的使徒。 这些使徒确实比不上正版，不过是混沌凭借残留的魔力气息捏造出来的，问题在于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此前被岛上的人们防守中解决的使徒们再次从黑色气泡的阴影中爬了起来，纵然直接属于本身魔法起源的特性已经不在了，却还有使徒本身具备的强大躯体，以及一些魔力方面的特性。 一团漆黑的“窗外人”撞碎了窗户，直接跳进了主屋当中，刀锋一样的手臂刚要砍出就被辛西娅一枪轰碎。但紧接着，又有两个“窗外人”从窗口冒头出来。 紧接着，几个仿佛被裹在破布里一样的黑影蹒跚着向主管正门靠近。它们已经不具备远距离狙击的能力，却依然可以用自己的手臂作为攻坚武器。 疯狂的植物根须从地面涌出，漆黑的花蚁向外扩散着自身的根须，试图从地下摧毁主馆的整体结构。 “查斯汀娜，全面启动！”古斯塔夫高声喊道，“这一轮进攻我们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刹那间，五颜六色的魔法光幕将八目馆笼罩起来，各色反击魔法宛如魔法炮台一样抛射而出，在山道和森林中炸出了一团团火光。莱恩伍德感受到了八目岛上大量的魔力都在被抽取，这也让他有一种全身被掏空一样的空虚感。恐怕直到他离开八目岛，离开这里的魔法联系之后，这种魔力透支的感觉才会从他身上消失。 而此时的后门那里，一个虚幻的身影忽然出现，向薄荷的遗体伸出了手。在手掌的轻轻拉动中，另一个虚幻的影子从遗体上浮现了出来。 麝香向薄荷微微笑了笑。 薄荷低头看了看自己，面目模糊了一瞬间，随后便化为了另一张面孔。 “我们无法离开了。”麝香轻声说道，“但我们依然可以尽责。” “最后的一位薄荷，她的心里也是有遗憾的。”薄荷说道，“她也想活着。” “很遗憾。”麝香抬头望向“极性”的使徒，“最后一位麝香也并不是想要死去的。” 然后，两位佣人的幻影毫不犹豫地再次启动了魔法，联手开始了对这位使徒的镇压。对于她们来说，只需要控制住那个使徒的行动就可以，因为作为渡边渊子的配合者，她们知道还有额外的支援。 黑白分明的使徒中央忽然出现了裂缝。 “切割。” 随着韩熙辙的一声轻喝，他那个需要较长时间准备才能发动的粉碎切割终于落在了那个使徒身上，将其寸寸切裂。 在完全包裹着主馆的防御魔法阵，以及来自于混沌的进攻中，人们终于迎来了唯一一次休息的机会。 “魔法阵的防御至少能维持两个小时，再加上我们的控制，还能更长一些，各位，这是你们唯一的休息时间。”古斯塔夫对众人说道，“万一出现意外情况，会有人把我们喊起来的，请大家抓紧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人直接一头栽倒在了沙发上，包括莱恩伍德。 古斯塔夫摇了摇头，也找了个地方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养精蓄锐。 同一时刻，陆凝却在外界开始了她的捕杀行动。相比于主馆中的那些人，她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岛上行动，那些使徒能够奈何人类，却奈何不了她。唯一能对她造成威胁的只有游客，而现在游客们已经统一了战线。 她的精力足以支撑这彻夜的战斗，至少十名特殊的使徒在她手中化为了灰烬或者被返魂柱贯穿。还有不计其数的其它衍生体被摧毁，混沌所抛下的混沌气泡也有半数是直接在她手中碎裂的。 这与集散地所设置的“对抗场景”特点比较吻合，除了顶尖存在以外，游客们所处的是一个低压力的环境，所有压力应当由相互对抗的游客施加给对方。 渡边渊子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敢用这种比较冒险的计划直接修改魔法起源来完成目标。 只可惜，还活着的游客数量实在是太少了。 陆凝在又一次穿透了一只使徒之后才发现，不知不觉，一缕晨曦的光芒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的手里却还扯着半条使徒扭曲的手臂。 “天亮了？” 她眨了眨眼睛之后，才有点迷茫地站起身。长时间的厮杀对于一个人的神志会产生一些影响，虽然不至于让战场判断能力下降，却会使她沉浸在这种氛围当中。而事实上，陆凝迄今为止还真的从来没有这种长时间战场搏杀的经历，更多是迅速的刺杀或者与敌人一对一的对抗。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些使徒是具备血液的，她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很多血污。 “五阶……” 在蔷薇十字的一些引导书籍中，五阶游客的一个必备素质就是强大的心理调节能力，不只是普通的杀人，面对怪物之类的情况，游客们对于很多诡异的状况反而具有不错的抗性。最危险的反而是根植于人类本身内心的一些弱点，而集散地不管这种精神或心理疾病的治疗。 大约花了十几秒钟之后，陆凝才从那种酣战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这次杀的都是怪物，她并不需要有太多心理压力，可她也免不了要思考，下次如果是这样数量的人呢？若她真的进入了一场最普通的，人与人的战争呢？ 陆凝非常清楚自己的状态，她现在并不能毫无负罪感地完成这种战争中的杀戮。 4 五阶的启程——暗流涌动完 返回驻地后，陆凝向渡边渊子将自己出门的见识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而渡边渊子也不感到吃惊。 “五阶集散地确实是能人辈出的地方。” “我明天要去黄金黎明报道，虽然那些上级人员都不在这边，但还是有一些管理的人员的。说实话，这种状况恐怕很多人都没有想到。” “嗯，我们也得安排一下我们自己的人员了。有一些合适进行升阶的可以尝试，我们的驻地也至少要有一点可用的人手。另外，关于你下一个场景的问题，我记得你有两件可以用的，都带上吧。” 陆凝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了两件道具，白骷髅的徽章，以及造型独特的手枪。 “确实需要认真对待。” 她点开了驻地内的小型信息交换终端，将徽章在上面扫描了一下，确认使用。这枚徽章让她可以看到一名游客杀死了几名游客，算是一个额外的信息来源。而另一把枪，她只要带进场景里面就好。 “除此之外，我这里有些参考书需要你看看。我正在推导我获得的那部分溯源概论，那肯定不是全部，光是之后的应用变式就没给，这样一个理论绝对应该更加完备。” “哦，啊？” 陆凝猛地看到渡边渊子背后那摞起来已经和她差不多高的书。 “别那么惊讶，我们已经在五阶了，有了驻地之后也不需要缴纳住宿金，只需要滞留的费用。也就是说，你有足够的时间来阅读这些。科技类的书籍并不能在短时间内消化吸收，也更加艰巨一些，但文史类的记载却是都可以读懂的，你至少应当先看一看各个不同世界的发展史。” “我知道。”陆凝说，“不过科技方面的你也帮我整理一份书单吧，我还是应该全都学习起来。” “你有这个心，我肯定帮你。”渡边渊子笑道。 接下来的时间中，陆凝基本上都是在学习中度过的。她的升阶速度太快，确实没有充分吸收集散地的各种知识，而到了五阶之后，距离目标近在咫尺的感觉让她放松了下来，这个时候，她已经可以去考虑，假如将来真有那么一天，她应该带着什么回去了。 除了必要的报到以外，这闭门深造，一晃就是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虽然不足以让陆凝成为什么谋略或者技术上的精英，却也着实拓宽了她的眼界。相比于刚到五阶的时候，她也知道那些五阶游客们拥有着多大的优势了。 现在，她只缺乏真正的场景历练。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面，渡边渊子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驻地的人员至少多了十几个。除此之外，晏融和周维源两人也正如阿卡迪娅所说的那样，完成了升阶。不过两人这一次的升阶似乎颇为惊险，这次的场景是一个正在迎来世界末日的世界，游客们需要一边尽量让末日延后，一边寻找一个能够拯救最后几座城市的办法。 而最终，周维源计算出了末日是无可挽回的，晏融也在对抗末日的战争中受过两次重伤。两个人与另外三个相当厉害的游客最后找到了保存手段，将文明的火种放走之后，才算是满足了这次升阶的要求。也只有这五个人成功升阶。 这次，最担心的人就是周维源了。相比于上一回他被晏融练得死去活来，这次倒是主动开始学习魔法之外的各种知识，用他的话说，下次他一定进场景就造一个还剩一口气都能把人救回来的机器。 陆凝去探望了一下晏融，虽然说回到集散地什么伤都治好了，她还是有点担心对方的精神状态。不过晏融却明显是打架打得爽了，一聊起来都是自己在末日战场上遇到的那些强悍的敌人。 “那场景的末日是个混合型的，四种末日混合到了一起，来自天外的杀戮怪物，世界之外异空间来客，地狱归来的远古封印之物，还有原本就沉睡在星球上的旧日神明。每个的战斗力都很猛，要不是它们互相之间也打架，那文明怕是早就没了。我跟那帮怪物都打过，还是杀戮怪物和异空间的东西比较猛，远古的睡太久了战斗力差了不少，大概还没睡醒吧。有一次差点就死了，那个异空间之影的速度……” 好吧，看来一点都不需要担心晏融的状态了。 在她吹嘘了一番自己的辉煌战绩之后，忽然说：“对了，我听说姬蘩在这里？” “她之前在，现在这座城市规划得差不多了，就去准备另外一座了。大概两周前走的。”陆凝说。 “太可惜了。”晏融一拍大腿，“这要是能碰上她还在这里……” “怎么，你还要找她打一场？” “嗯，打不过。”晏融认真想了想，说道，“实际上我当时差点就进了她的组织了，不过周维源觉得这边更好，我就没去。想想还挺对不起丹阳炽血来着，底下的人姑且不说，上面这些人是真的厉害啊。” “你还有时间去找找，她这样的人一时半会不会急着进场景。”陆凝说。 “是啊，你说我要是蹲一段时间的点，是不是能蹲到和她一起进场景的机会？我也听说了，五阶游客第一场都是教学，我要是能让她当我教官的话，那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 “……你开心就好。” 跟着陆凝又问了问朋友们的情况。宁夜衣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答案，她大概还会在四阶停留一段时间，藤井雪音、尚文雪两个人正在合计着升阶的事宜，她们的好胜心也挺强的，不过更能看清楚现在的局势。疯疯癫癫的艾兰茵对于四阶的状态似乎适应得贼好，一时半会估计都没有升阶的打算。 此外，就是蔷薇十字这边的人了。 “当时咱们那些人的速度也不慢，焦梦期和纪灵两个人的配合已经很默契了，现在已经攒够了升阶的积分还有很多富余，海朔那几个稍微慢一点，也都在四阶耗着，只要积累够了应该就会往五阶升，毕竟这时候正是缺人的时机。对了，墨凝烟已经升五阶了，比我还早一点，你没见到她？” “我们现在见面还是会有些尴尬。”陆凝叹了口气，尽管墨凝烟说一不二，对她也不再有仇恨的心态，可陆凝总是感觉有那么些别扭的。 “嗯，我是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有多复杂，又经历什么改善的。你自己决定吧。反正，我是打算蹲一下姬蘩的机会了，好不容易到了五阶，我一定得见见她！” 见过晏融之后，陆凝又去找了周维源一趟。这个家伙现在颇有些她此前闭门不出的样子，作为这次场景里出力最多的人，周维源拿了相当高的分数，可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升阶失败了一样。 一屋子的书堆被他简单堆在了一个角落，大量草稿纸被他扔到角落，那上面的东西饶是陆凝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些是啥？”陆凝拿起一张图纸。 “我在尝试着将魔法和科技混合起来，就像很多混沌场景那样，不过真的动手才发现这里面难度相当大。魔法的体系太多了，光是兼容问题就要考虑很多，科技侧的东西也有大量不同的科技树可以走。”周维源抓了抓头发。 “你没有必要这么紧张，晏融已经没事了。”陆凝说。 “我不可能不紧张。”周维源苦笑，“因为一直以来，晏融都很聪明，她会回避那些可能打不过的战斗，积蓄实力，说句实话，在战斗方面她从来没遇到过太大的挫折。” “可以想象。”陆凝点了点头。 “我其实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那就是心里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晏融可能会死。”周维源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敢去思考。以前我们两个无论交付给对方什么，都绝对不会担心自己的后背，可这一次……” “你们两个可能是过于顺利了。”陆凝想了想，说，“你们把集散地的场景看得太轻松了一些。或许我不该这么说，不过你和晏融的态度其实都有一点冒进。” “你说得对。”周维源看向桌上的图纸，“现在这样，也是我自己的补偿心理，我知道这东西不是一时半会能研究透彻的，可是只有这么做能让我感觉好受一点。” “你最应该做的是找晏融聊聊。我不觉得你们两个这样的关系还有什么聊不开。周维源，我在集散地没见过比你们两个的羁绊更加深厚的人了，你们比很多血亲的关系都更加紧密。”陆凝说道，“别总是自己憋着，我看得出来，晏融不好来找你，那就得你去找她。” “嗯。”周维源缓缓点了点头，“谢谢……对了，你那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没必要担心我，我提前得到了一点消息。”陆凝笑笑，“你们可是我在五阶不多的朋友，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周维源终于也露出了笑容。 = 三日之后，陆凝按照领取的任务信封，来到了城市中央的信息中心。在侍者的引导下，她走进了一个传送装置，传送到了一架载具当中。 在这间舱室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一名身穿黑色裙子的女性，衣服的边缘缀着很多银色挂饰，看上去颇有些哥特的风格。一名有着轻微黑眼圈的男子，他衣着朴素，双手拿着一个终端放在膝盖上，正在闭目养神。最后是个身高膀阔的男性，一看就是练武的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欢迎。” 陆凝出现之后，那个女性便开口了，很普通的礼节性口吻。 “先找个地方坐下，我们的人还没到齐。” “哦，好。”陆凝依言找了个座位坐下，等候着其余的队友。 大约五分钟后，一名身穿西装，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男子出现在舱室中，他恭敬地向黑衣女性和黑眼圈男子鞠了个躬，然后寻了个座位坐下，颇为自觉。 最后一个出现的是个一身猎装的女性，甚至脸上还画着两道战纹。她进来之后四周看了看，问道：“谁是教官？” “我。”黑衣女性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一下黑眼圈男子，“还有他。人齐了，坐下说。” “哦！”女子高兴地应了一声，直接将一把椅子拉过来坐下。 黑衣女性站了起来，开口说道：“各位五阶新人，你们好。我是你们这一次场景的教官，君影。旁边这位是我的副手，宇文斌。五阶游客应该掌握的东西，在下个场景中我们会悉心教导你们。你们可以询问我们任何问题，我们会尽可能给你们作出解答。” 这时，最后进来的女子立刻举起了手。 “说吧。” “教官！您知道下个场景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不过，都一样。”君影微笑了一下，“此外，有些话我也要提前声明。教学场景并不是强制要求，你们不遵守教官的指令也没有问题，不过我们也不会再负更多责任，这是双向的。作为教官，我们不过是从教学中能够获得更多的积分而已，可对我和宇文斌来说，根本不缺这点收入。” “是！我们会听从教官的命令！”那个练武的男子立刻大声说道。 “好，按照进来的顺序，说一下自己的姓名，互相认识一下。不需要别的自我介绍。”君影说。 这种要求倒是头一次听说，众人互相看了看，那位练武的男子立刻起身，一抱拳说道：“我的名字是凌骁辰，很高兴能与各位在场景内协力！” “陆凝，很高兴认识大家。”陆凝也起身向众人点点头。 “我叫常在浩，哈哈，二位教官多多有劳了。”西装男子笑着说道。 “叫我六叶就可以！我一直都用这个名字！”猎装女子最后一个开口。 “很好。”君影点了点头，“我记住了，至于你们的能力，不重要，不是看不起你们的能力，而是在五阶场景，你们都必须成为全能型的人。” 宇文斌忽然睁开了眼睛：“而这也正是我们要对你们作出的培养。” 2 了解世界 第二天一早，君影就将众人都喊起来了。 “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出发。” 众人赶紧收拾了一下，宇文斌把锅碗之类的重新搓成金属球丢给了凌骁辰带着，在君影的带领下往环列城废墟内走去。 “环列城，是圣辉城西侧的重要贸易枢纽，当年大概是有多个种族都会到这里的，其中不少来这里朝圣。这个世界原本几乎每个人都是有信仰者，至少信奉六大神系的其中一系，甚至有多系信仰者。由于神权的突出，城市里的教堂通常都会更加用心建设，更不要说这里的统治者就是神造种天使了。” 君影一边走一遍介绍，这些东西显然并不是她早就知晓的，而是昨晚打听加上自己的一些经验总结的。 “我们在上空的视角看不到城市的详细地图，倒也不需要，废墟状态的城市能直观看出很多来，城市的布局也有讲究。”君影在走进废墟城市后就开始抬手指点，“天使这个种族很显然喜欢高大华丽的建筑，从门窗的高度来看，它们的普遍身高在两米以上，这高于这个世界原生种族的平均身高，所以建筑可以向下兼容原住民的生活所需。城市的西南侧建筑风格与别处存在差异，说明那个地区恐怕并非天使们主要负责，而是安置外来人口的地方，而外来人口和核心住民之间存在如此泾渭分明的差异，则说明这个世界当初存在一定的种族主义倾向。哪怕天使们没有表现出来，神造种和原住民之间一定存在鄙视链。” 接着，众人路过了一片很明显发生过战斗的区域。 “有关战斗痕迹检验方面，我想并不需要我强调太多，但你们要留意。哪怕是魔法世界，其魔法树的发展倾向也有所不同，甚至会产生种族差异。这里产生的巷战可以明确看出，神族的武器在统一化和建制化的水平上明显要高于魔族，但是在这里留守的人数不够。” 君影这样一提点，陆凝也看出了战场情况的不同。位于房屋之外的破坏痕迹非常集中，即使尸体已经消失，也能看得出来有几条明显的破坏线，明显是被分成阶段阻击的。而房屋内的破坏情况更加混乱，却都是大威力轰炸的效果，这才导致建筑的坍塌。 “有什么感悟？”君影看了陆凝一眼，问道。 “呃……神族的战斗有明显的有序撤退，在当时突然遭到攻击下也并没有慌乱，应该是准备撤出城市去浮空城之类的地方。而魔族几乎是一瞬间涌入城市的，它们个体实力很强，但在整体作战上大概是瞎打一气，只要摧毁了敌人什么都行？” “嗯，这是战况。你们几个呢？有补充吗？”君影问另外几人。 “魔族应该是纯粹凭借身体强度和魔法发动袭击的。”凌骁辰看了看脚下的一排整齐弹痕，说道，“但神族恐怕是拥有制式武器一类的装备，就战斗方式上来说，更像是科技侧的手段。” “当时魔族的战损比一定很高，看得出来，在遭遇了阻击之后，魔族们的攻势立刻就被延缓了，这也符合背景介绍里面势均力敌的说法！”常在浩看了看，“神族应该是人数远少于魔族，才未能立刻击退对方。嗯，我甚至认为，环列城之战不是双方正规军的对抗，而是类似警察部队和雇佣兵的战斗。” “魔族最后突破的方式，应该是空中攻击。当时神族怕是没有多少防空火力了。被摧毁的建筑物里面有很多不属于该建筑结构的石头，我怀疑是陨石术或者直接用魔法包裹着巨大的石头从天空投掷形成的效果。”六叶说道。 “不错，那么可以把你们的看法综合一下。”君影说。 宇文斌跟着开口：“你们可以综合性看出魔族和神族的战斗风格，这对于我们此后对两族遗留的存在猎杀有参考价值。除此之外，也提醒了我们可能需要应对的不同进攻手段。如果我们最后想要扫平这片大陆上的各类问题，总是要面对大型军阵战斗的。那么，我们的军事发展方向也应该有所偏斜。” “好了，现在，我们看到人了。”君影抬手止住了众人，“看样子是飞翼城的那一支队伍。” 那是一支一百多人组成的队伍，里面的种族明显各有不同，而队伍当中一个高大的元素体颇为显眼。 元素体这个种族并不像是元素生物，而同样是个类人的物种，不过对于元素有很高的亲和，所以皮肤上会呈现出亲和元素的色泽，身材也比较高大。而就是这样的种族，在神魔两族的污染之下，也难以好好生存下去了。 “他们直接过去了。”君影找了个略高一点的位置站上去，看了看四周，“像我们一样观察局势的人不少。” “这样不行。”宇文斌说。 “嗯，两方不容易起争执，如果没人去给羽剑城的人通风报信，我们就得帮上一把了。”君影低声说道，“你们四个，谁愿意走一趟？” “我愿意试试！”凌骁辰立刻迈出一步。 “好，拿着这块徽章，宇文斌，给他两枚果子，去东南侧，那群人类身上都穿着盔甲，装备精良，很容易辨认。徽章上是个留影魔法，你只要告诉他们注入魔力激活即可。”君影将一块废铁徽章扔给了凌骁辰，“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凌骁辰一拱手，拿上东西立刻就出发了。 “另外，这两批人不见得打得起来，如果他们出现了联手之类的情况，羽剑城的那支队伍打不过，所以我们要在这边添点火，最好别出现谈判之类可能导向和平的情况。”君影对其他人说。 “这……不太好吧？”常在浩有点迟疑，“我们应该是要促成……” “不要在乎一点行事问题。你知道我们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但是别的人，你怎么保证？这些小股势力也无法成为真正扫平大陆的力量，看看吧，它们不过是一群流亡者，连正常的管理体系都没有，你想怎么做？慢慢收编？”君影指着正在远去的那支队伍，“你担心这会让你的游客身份陷入偏混乱侧吗？不会，你首先要知道，在这样混乱的世道下，游客在发迹之前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偏移自己的阵营。” “是，对不起。”常在浩连忙说，“我不是要质疑您。” “无妨，我说过，任何问题都可以问。你不必吞吞吐吐，我们不在意你观察我们的能力，教官与学员的选择是双向的。” 君影说完，从高处跳下。宇文斌点了点头：“跟上去，不必太隐藏自己，这里多的是我们这种人。” 正如宇文斌所说，有不少人都知道这边的动静，废墟中有很多人，有的三两人一起，有的有十数人之多，他们都躲在废墟中慢慢跟着飞翼城的队伍，不过大多数的隐藏技巧不怎么样，几个游客都很容易看出来他们的行踪。 陆凝看着君影和宇文斌两人的动作。这两位那种不慌不忙的气度并不是那么好学会的，尤其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至少心态需要得到转变。 “陆凝，你背后那支枪是什么？”君影忽然问。 “呃……” “有秘密？好吧，那我姑且就当它能够作为普通枪械来射击可以吧？你的射击水平如何？”君影问。 “用这把枪的话，百米之内，只要我的眼睛能跟得上，就不会失手。”陆凝说。 “好，六叶，你带的那把手弩是类似的东西吗？” 六叶的脚步一顿：“我确实可以用它当作弩箭射击，三连发，不过射程大概七十米左右。” “嗯，也有特殊性。常在浩，你身上没有额外带什么东西，那就是进场景的时候用了一些特殊的道具。是什么？方便说明吗？” “这您是怎么知道的？”常在浩惊讶地说。 “我们两个带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家底都没有？”君影相当自信地说，“是探测方面的能力？” “不算是，我只是用了个能够观察到能量密度的道具，所以……” “那么你学习我们对这里的魔法使用方法应该更快一点。”君影点了点头，“那么，等下你观察一下前方的能量密度吧。” 不久之后，飞翼城的队伍就停了下来。在他们前方，则是圣堂区。 六大神系在各个城市的主圣堂都是建立在同一个地方的，也是最为结实的地方，就算经历了那一番战乱，大部分圣堂主体还保留着一定程度的原貌，用来居住毫无问题。占据这里的就是环列城的最大势力，一群类兽人组成的队伍，将近二百人。 看到守门的士兵时，陆凝就发现这里可能和她对传统魔法类世界的理解有所不同。 他们穿着正宗的战斗服，服装的颜色甚至会随着周围的环境发生改变，背后和腰间各有一把枪械，另一边的腰部则有药瓶和一些不清楚用途的装备，最重要的是衣领上居然还有无线通讯器材。 天使们的画风顿时就显得怪异了起来，而这些装备虽然穿在这些类兽人身上显得不太合身，却也基本能用，很显然有足够的适配度设计。 “教官，那装备……”常在浩有些迟疑地问。 “有什么问题？” “他们背后背着高能储存物，应该是有能量供应的能量武器，这一身装备虽然还没超出一般科技场景的武器范畴，也不该是魔法场景的状态吧？” “已经超出了，你得记得这些人拿的都是警用装备，而不是军用。”宇文斌说，“你们没经历过混沌场景？魔法可以以科技方式发展，科技也可以以魔法方式攀升，别拘泥于一定之规。” 那个元素体上前与守门的士兵交涉了一下，一个士兵便走进了圣堂区。君影盯着那些人的动静，过了一会才说：“飞翼城的队伍可能真的是来谈判的。” 陆凝也能看出一些，飞翼城的队伍装备并不怎么精良，他们既然也是从一个卫星城过来的，本来也该有些装备，可这群人身上的东西却七七八八各有不同。 “飞翼城遭灾了。”宇文斌抱起胳膊，“次生战争灾害频发，在这些卫星城都有这种描述。” “是的，这支队伍应该算难民，他们是来投奔的。”君影点点头，“不过他们的战斗力应该更强一些，这样的话，情况或许会发展得更好一点。” “更好是指？”陆凝问。 “存在明显的强弱差分，那就不可能有平等的谈判。看，来的人应该不是什么高级人员，也不可能让这些人都进去。” 士兵带来了几个魁梧的类兽人，他们来到门口后与门外的人交涉了起来，不过双方显然存在一些没能达成一致的问题，而在这段争论的时间内，陆凝听到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好，羽剑城的人来了。”君影侧目望去，这种动静很快就让更多人注意到了，连门口双方的交涉也终止了。 一群穿着整齐骑士铠甲的人类正迈着整齐的脚步走过来，明显经过了军事化管理，他们的武器都缠绕着明显的魔法光泽，光是行进都能给人带来极高的压迫感。 当这支队伍穿过废墟，抵达圣堂区的门口时，连那几个士兵的样子都有些慌乱——尽管他们身上的武器实际上比这群人更加精良。 “我听说，这里最强的队伍就驻扎在这里。”人类的首领开口说道，“我们想与你们的首领说话，可否请他来这里与我们见面？” “你们是哪里来的？”半兽人那边大声喝问。 “我们来自羽剑城，诸位应当并不陌生。羽剑城的资源几乎枯竭，我们必须为将来的生存做打算。环列城现在还有足够的空间收容够多的人，而且此地的灾难较少，所以我们来与诸位商谈此事。一路走来，我们看到这里也有大批流民，三五成群，作为共同遭遇灾难的人们，我们理应团结。”为首的人类说道。 “真会说话。”君影冷笑了一声。 无论对方信不信，至少这个人这么一说话，废墟里藏着的人们都有了一定的感情偏向。他们甚至有人站出来，隐隐表现出了支持的意向。 “你等等。”半兽人中立刻又有人离开了。 凌骁辰已经返回，他来到君影身侧，说道：“羽剑城的人果然立刻出发了，不过他们的态度也有点不对，没有很急切，好像也要和平解决。” “他们并不是想着和平解决问题。”君影说，“无论羽剑城是真的资源枯竭，还是这些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赶出来，他们这样的队伍是不会愿意被一群只是穿上了精良装备的平民指挥的。半兽人们并没表现出实际的领导力来，相反，来自飞翼城的杂牌队伍反而更加团结一点，可惜实力不够。” 三方的矛盾很难轻易调和。 5 游客效应 君影所掌握的知识很多，而这样的小打小闹似乎还不足以让她投注过多注意力，她依然在悉心教导陆凝和凌骁辰有关于魔法的知识。 “控制类的魔法关键在于精神，而咒文类的魔法在于计算。二者虽然从根本上来说是一样的，可对于你们两人如今的情况来说，还是需要分开来掌握。更加深奥的东西有兴趣就回集散地学。” 君影用枯枝在墙面上刻下了字迹。 “凌骁辰，你的做法不对，虽然你已经凝聚起了魔力，却无法将它们构型。魔力构型并不是你脑子里想象某个几何图案就可以的，它们的联系不是这样粗浅。你需要建立的是你的精神和现实世界的映射，而两个世界是不同的。” “是！” “陆凝，你的问题——咒文并不需要绝对高精度的计算，那取决于你要驾驭的魔法深度。同时，你应该学会将你刚刚建立起来的基础魔法单元进行魔法意义上的能量连通，不是越复杂越好，先进行简单点的咒文构筑！” “明白。”陆凝将一行画在地上的咒文擦除。 “你们不需要关心外面，这种小场面还不是你们现在要关心的，我之后会给你们更加重要的任务。这一次你们就认为自己只是见习就好，我需要你们在这个场景里最少能起到协助我的作用。” “是。”两个人已经不知道这么回答过多少次了。 于是，在这样一次牛刀小试的行动中，陆凝基本上是和各种咒文一同度过的。以她现在的能力，记忆基础的咒文倒是不难，可要说将它们编写起来可就相当不容易了。 不过旁边的凌骁辰更加难一点，他的一张脸憋得通红，看得出来控制力锻炼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 大约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外面的骚动终于停下来了。 “看来已经过去了。”君影站了起来，“下课了，两位，你们觉得帕米拉会不会参与进来呢？” “肯定会。”陆凝抹掉地上那些咒文，起身答道，“他是个商人，利益就在眼前，不吃才是傻子。” “走吧。” 与雷丁相同，帕米拉也是个善于经营人望的人，而他并不使用雷丁那种振臂一呼的方式，反而用那种开放式的交易，真到了危机关头，这种人会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尤其是另外两个势力已经半残废的状态下。 雷丁和格罗鲍尔都没死，不过负伤严重，手下的人也打掉了七七八八，在帕米拉以“调解”的名义进入圣堂区的时候，竟然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阻力。 毕竟双方都打不动了。 帕米拉在这个情况下，领着大多数人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不可能！”雷丁直接拒绝了三方联合的建议，“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难道不是你们率先发动攻击？”格罗鲍尔冷笑，“别跟我说圣堂区门口的问题没你们的事情，没人是傻子！” “拿着这么好的武器在这里缩着，你们也配坐拥这环列城的核心区域？” “我们凭本事发现的军备库，你不服吗？” 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吵了起来。 “两位，听我一句话，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在这样的世道下，求一个生存……” 帕米拉发挥着自己的口才，不过他能不能说服这两位就要看他的本事了，君影可不会把什么事都给他安排妥当。既然都能无损进入圣堂区了，他也得表现出一点自己的控制力不是吗？ 三个人很快就与宇文斌那三个汇合。 “有什么发现？”君影问。 “找到军备库位置了，我临了几份设计图，还有那些军备的基础构件解析也拿到了。”宇文斌从怀里拿出一叠纸，“有了这些，我们对所谓天使的技术大概就能有个整体的剖析。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两个用不了三十天就能把这个世界的魔法军事技术模型搭出来。” “做得好，顺出来的武器给他们带上，去圣辉城要用。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就该出发了。”君影说。 “我们不管这里的人了吗？”六叶问道。 “帕米拉能把这里接掌下来只是省了我们的力气，他拿不下来，我们就打下来。” 君影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常在浩和六叶两人背后明显已经不是破布的包裹：“到圣辉城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得抓紧。” = 海法大陆西，日暮森林边缘地带，树影城。 “莱斯特，树影城周围的精灵已经都召集过来了，图拉昂和罗莎琳正在指挥他们拓荒。昨天杀死那群狼魔兽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至少他们肯相信我们了。” 绿色头发的女性精灵，正在向同伴报告情况。 银发的男精灵笑着点了点头：“最基础的彰显力量而已……精灵的传承断了一段时间，还需要我们尝试去修复。艾露，我还需要去古树长老那里试试看，这边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放心好了，我做事什么时候让你担心过。”艾露笑道。 “嗯，不过那两个问题学生的情况怎么样了？”莱斯特问。 一听见这个，艾露不由得垮起了脸：“还不太好办。那个叫沈渡的，太有主意了，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刚刚升到四阶，他好像对这种大拓荒的东西相当适应，而且堪称精通。” “沈渡的想法并没有错，他的意见也是正确的，只是与我们的发展规划不同而已。但是艾露，你要记得我们是教官，却不是他们的家长，何况就算是家长，也没有资格匡死孩子的发展道路。沈渡会有发挥他才能的时机的，柳德米拉呢？她现在在做什么？” “在打猎。”艾露叹了口气，“柳德米拉这丫头太固执了，不知道是怎么升到五阶的。” “坚定不移的心，也是一种很不错的品质。”莱斯特说道，“她依然不信任我们的队伍吗？也好，一个不轻易交托信任的人，当真正信任我们的时候也会变成最死心塌地的那一种，别担心。” “你这人总是那么乐观……哈，我当了几次教官了，这么固执的人也是第一次见。”艾露叹息了一声，“我看看这几天能不能软化她的态度吧，过几天树影城的重建工作就得开展了，少个游客我们也少个助力啊。” “放松一点，五阶的场景是个长期的活，教学生也是。”莱斯利拍了拍友人的肩膀，“给自己放个假，看一看周围，精灵的地方即便遭遇了战火，现在也还是值得游览一番的。” “这种都看腻了……唉，你去吧，这里有我盯着。”艾露扒拉开莱斯利的手，转身走了回去。 在树影城已经破碎的城墙边缘，两名年轻的精灵正在那里带领着族人们重新规划家园，双日升起，这一幕让艾露颇有种想要画下来的冲动。于是她捏起了一个留影魔法，将眼前的一幕记录下来。 = 海法大陆以北，深入浮冰海之外，龙迹群岛之上，类兽人和兽人们正在合力铲除着黑色的冰雪。一名豹尾类兽人拿着一根棍子监工，旁边则跟着几个同样目露凶光的家伙。 摩卡摩很不满现在的工程进度，不过他也没什么办法，这鬼地方光是生存下来就很不容易了，当然，好处就在于足够隐秘。 他一时对于当初听了库卡什的选择落脚在这个地方有了些不满。 不过库卡什显然是看中了龙迹群岛的龙族记录，那个家伙就是喜欢力量，连摩卡摩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库卡什真的能搞出一些龙骑兵团之类的战斗力来的话，这边的战斗力一定能够有个质的提升。为了这个目标，连那四个新人都被派出去了。 只有他被留在这里。 “嘿嘿嘿……” 四名类兽人在冰原之上汇合了。一个长着蝠翼，一个手足生麟，一个双足若爪，一个背生羽翼。 长着蝠翼的汉弗莱正是最先出声的那个，他看了看另外三人，直接开口：“难得争取到了咱们四个能独处的时间，还是直接一点吧，各位——我们的两个教官就是两个废物。” “我同意。” 背生羽翼的菲奥娜剔着自己尖锐的指甲，口气中也充满不屑：“真不知道是怎么在五阶混的，两个脑子加起来都不如一口猪的傻子，竟然也能当一个教官？” “集散地不拘于一种发展的方向，如果没有足够的脑子，那么在武力方面有建树也算是一种能耐。”双足若爪的莱万斯卡脸上虽然在笑，口中的批评却也一点不差。 “各位，会不会是反过来呢？” 最后一人开口，让三个人都看向了她。 “克莉丝汀，你有什么看法？”汉弗莱阴恻恻地说。 “集散地最擅长的不就是平衡局面了吗？”克莉丝汀傲慢地开口，“没用的学员就得让厉害的教官来教导，而如果学员的能力太过突出，那就把教官分配得愚蠢一些，来平衡我们的实力。还是说，诸位并不觉得，自己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 “哈哈，相对于这种吹嘘，我更倾向于谦逊一些，做些实际的事情。”莱万斯卡说道。 “只要做事，就没有区别。”菲奥娜哼了一声，“摩卡摩那个弱智居然用管奴隶一样的低效方法开展建设，我当时可是差点忍不住骂出来。” “都说了他很废物，除了彰显武力以外没有任何用处。”汉弗莱勾起嘴角，“库卡什也一样，这么大的龙迹群岛，他居然想用排查的方法来找出龙族遗迹来，他是觉得这样浪费的时间也足够追上别的队伍的进度吗？” “我觉得以他的脑子想不到这个问题。”菲奥娜恼火地说，“可惜我这对翅膀是个摆设，根本飞不起来，不然我就飞起来找了。” “类兽人和兽人都不能飞，虽然有和鸟类类似的部位，却并不具有鸟类飞行的各种必要的身体结构。”莱万斯卡说道，“但是你能辨别风向和磁场，这也是类兽人的天赋啊。” “相互称赞的事情等到以后再说吧，我的回声定位能力倒是没少。”汉弗莱冷笑了一声，“至少在这座主要的岛屿上，并没有龙族的遗迹。” “库卡什要白找了，哈。对了克莉丝汀，你是不是也说点什么？”菲奥娜看向另一个没怎么开口的同伴。 “这种事很简单，只是龙族灭绝那么久了，就算找到他们的遗迹，恐怕也不会是库卡什想要的那个结果。”克莉丝汀微微一笑，“你们说得很对，我们没时间陪我们那两个没用的教官浪费时间，庸才只会拖累我们的脚步。” “要走吗？”莱万斯卡笑道。 “当然要走，我克莉丝汀怎么可能听两个庸才的指挥？浪费这几天已经是我最后的尊重了，莱万斯卡，我们去找一块浮冰，洋流已经为我标识了龙族遗迹的位置，我们搞到需要的东西之后，就立刻向海法进发。” = 海法大陆东南，隐者谷地。 幻灵是个非常奇妙的种族，他们自诞生时开始必然就是一双，而二者之间也会有着非同一般的心灵感应。他们可以以另外一方作为锚点，潜入虚无的世界之内，而当一名幻灵死亡的时候，另一方就会永远失去这份能力，同时，它的情感也会向所有同族放开——就像是剪短了一边线头之后，开始散落于空中一样。 战争造成了许许多多这样形单影只的幻灵。 伊莱莎和伊茉也姐妹行走在幻灵聚集的这片谷地之中，近乎实质化的哀思时刻盘绕在情感之海中，压抑沉闷的氛围毫无起色，这种情况从她们带着学员来到此地时就是这样了。 “幻灵种族的情况比想的还要严重。”伊莱莎对自己的妹妹说道，“本来这样的种族很容易凝聚起士气来着，但是如果负面情绪占据了主导，也会难以消散。” “光是改善这里的情绪可能就要花费大量时间，而我们无法脱离战争。”伊茉也说。 “很艰难，你们也看到了。”伊莱莎扭过头，对自己身后跟着的两对幻灵说道，“很抱歉，我们并不是那种非常优秀，善于把握各种机会，能够教导学员各种不同知识的教官。我们能教你们的或许只有一件事。” “不要眼看着苦难却袖手旁观。”伊茉也接上了姐姐的话。 (本章完) 11 转圜余地 兵不血刃。 除了毗奘和诺克斯两个人组织起了像样的反击以外，“要塞”和“弓影”直接被针对性的队伍制伏。而对两个实验室的进攻环节也没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天色从黎明进入上午，双日的光辉温暖了大地的时候，这两个地方也已经被攻占了下来。 陆凝不需要在这个过程中出力了。她和斥候队伍在尘埃落定的时候被迎接了进去，毫无疑问也受到了军队的热烈欢迎。斥候的行动让这一次本来应该困难的行动变得非常轻松，一场轻松的胜利，谁不喜欢呢？ 赫伦佐等人已经去见那几个英雄了，陆凝相信赫伦佐和君影这两个人的能力，就算英雄们再怎么固执，这俩人也能将对方劝服，不过是时间问题。更何况，亚人的慕强传统其实是个很明显的弱点。 更加重要的反而是浮空城问题，那里一天不被攻占下来，陆凝自己都感觉不放心。 很奇怪，明明她只在这个组织留了不到一个月，却已经莫名有了点归属感。看着周围欢庆的士兵，这种感觉也越发浓烈。 幸好这样的吸引力也不是那么大，陆凝借口整理资料要了个单独的房间，冷静了一下之后，才感慨五阶的吸引力。 光是想想将一个势力从这种微末之际发展起来，然后令其成为一个国家，征伐天下，最终建立起一个盛世——在君影的步步描绘之下，这一切仿佛都在慢慢实现，哪怕现在仅仅是走出了第一步而已。 她自己这样冷漠的人也会感到热血沸腾。 现在，只是一场小小的胜利，人们就可以如同看待一个英雄一样称赞她，并把她视为自己人。战争，战友，陆凝可以相信，再过几次生死，他们之间的关系将比亲人还亲。 这里也能包括她进去。 “陆凝，我听士兵说你在这里。” 门被人敲响了，凌骁辰在门外说话，陆凝长出一口气之后，起身说：“进来吧。” 凌骁辰推门而入，他身上的盔甲还残留着一些战斗的痕迹。 “毗奘看起来不是很好对付。”陆凝说。 “大法师的魔法确实很厉害，只可惜我更胜一筹。”凌骁辰竖起大拇指，“也是多亏了你啊！我们能够以全盛的形态直接冲进他的实验室，不必在外面受到什么阻拦消耗实力。” “攻坚是你们能力强，我没有对实验室内造成太多影响。不过不用提这个了，你肯定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陆凝，我有个疑问，你应该比我要聪明点，我就过来问问你了。” “你其实可以问君影或者宇文斌……” “不不不。”凌骁辰摆了摆手，“我呢，知道他们是很好的老师，他们一定会给我一个完美的答案，不过这次我真的想听听不完美的，也就是咱们这些人的看法。” “那你说。” “我现在感觉到了那种干劲，怎么说呢，哪怕眼前已经可以预见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完成我们的任务，我也有充足的动力这么做。老实说，四阶还有之前，我从来没经历过。” 陆凝理解这种感觉。 凌骁辰挠了挠头，又说：“可是，我理性地计算了一下，这时间需要多久。人需要休养生息，污染需要清除，社会的秩序需要重新定义，而战争总会再次开始，直到整个大陆都服从在一个政权之下。这个过程，短则数年，长则需要一代人。” “那么你又在担心什么？如果只是时间长，我想我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陆凝，你知道权力、名望、金钱这些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或许想得有点不切实际，可是如果我，或者你，想要为这个即将迎来转变的世界留下点什么的话……你觉得应该留点什么？” 陆凝看着眼前这个兴致勃勃的家伙，一时居然有点懵。 她是没想过给哪个世界留下点什么的，哪怕是一些世界会留点后手，也不过是顺应当时的局面而已，甚至根本用不着她做什么。 “抱歉，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吗？我倒觉得，我们可以想想。”凌骁辰说，“你看，我们之后肯定也会经历不同的世界，也会在那些世界里做一些大事，或许不会像这个世界这么史诗，可是五阶的场景可能都会这样，给我们一个巨大的舞台来展现自己。” “你说过，名望是没有必要的。” “这又不是为了什么名望！”凌骁辰摆了摆手，“只是为了以后跟我朋友讲起我的经历来，我还能骄傲地跟他们说，我，怎么改变了一个世界！” 陆凝听了这话，刚刚那种有些热血的感觉忽然平静了下来。 或许在凌骁辰过去的经历中，没有经历过文明的兴衰，世界的明灭。但是陆凝经历过，她正是以回忆当时的心态，让自己的心绪回归了平静。 “我确实是没想过，你现在这么急着发问……那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她说。 “是吧？比如说，我就想自己设计一套军阵和魔法配套的用法，我的控制类法术已经得心应手了，我打算把其中的一些先变成士兵们的日常训练内容，这样的话，以后的军人们都会参考这一套训练方法。对了，还有……” 凌骁辰看起来很激动，而陆凝也做了个合格的倾听者。她不需要说什么，因为凌骁辰现在充满了热情和想法，这很好。 = “这很好。” 君影拿着一根试管，透过有些透光的材质，她能够看到其中被分为两层的溶剂。 这就是“大净化剂”。 由于其真正发挥效果的时候将把除了具备天使和神族特性以外的一切全部净化掉，所以亚人们研究它的时候就没办法用通常的容器来装成品。不过亚人们显然找到了此前的那一步，并将两种关键溶剂分开，只有触发了其中的机关，中间隔层断裂之后，“大净化剂”才会真正生效。 “但你们的技术研发卡在了最后这一步，那就是安全性上。”君影说道，“你们依然没有抵抗大净化剂净化能力的方法，这让你们研究这件武器的时候谨小慎微。” “是啊。”被限制了行动的诺克斯坐在椅子上，满脸不愉快，“要是这东西能用，就算只有我的实验室了，你以为你们能这么快进来？” 君影笑了笑，手指之间忽然出现了一道闪电，打穿了试管之中那层隔层，两处溶剂立刻混合起来，并霎时间化为了纯白的色泽。诺克斯见状顿时身体一扭就要起身阻拦，却被旁边的士兵按住了。 普通材料的试管自然不可能挡住净化的效果，它在君影的手中瞬间消失，在白光之中连一点灰尘都没剩下，不过仅剩的这团白光却被君影托在了掌心。 “……你挺厉害。”诺克斯安静了下来，“你是前些日子来城里的人？以前赫伦佐手底下可没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你也见识过。”君影说，“让我猜猜，是那位大法师先生也通过类似的方法控制过大净化剂？” “让人把毗奘也带过来。”赫伦佐吩咐道，很快就有几个人出去，将那位大法师也带进了这个实验室。 如果说诺克斯还能看得出一些正值壮年的气质的话，毗奘已经完全是老态龙钟的模样了。作为这里年纪最大的亚人，这位老者除了一双眼睛依然有神以外，连走路都有些不稳当，对于这样一个人，赫伦佐也保有了足够的尊重，除了一个禁魔以外，没有给他加上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限制。 当这位大法师看到君影手中托着的一团光球的时候，神情倒是更加激动了一点。 “你也做到了？看，诺克斯，我就说我的研究室没有问题的！” “是啊，毗奘先生。”诺克斯苦笑，“但是你应该也记得我们当时发现的最大问题在哪。” 毗奘点了点头，向赫伦佐问道：“赫伦佐，我们已经是你的囚徒了，你是否允许我与这位女士在魔法方面进行一些沟通？我并不追求更多了，只是对于天使……” “这就是我请您过来的目的。”赫伦佐说，“请吧，除了一切都要在我的注视之下以外，其余的你们可以随意讨论。” “很好，那么，女士，我的名字是毗奘。” “君影。”君影向他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您遇到的问题是什么了。大净化剂的不稳定状态，或者说净化状态下，需要不断通过魔力场适应的方式令其维持浮空，因为空气算是它净化名单中少有的例外。而你遇到的问题就是，你本人可以做到如此精妙的操控，却无法将其复刻在通用的机械上。” “正是如此。”毗奘点了点头说，“我和诺克斯交流过很多方案，但天使们都没有考虑过的问题，我们现在想要攻克这个技术难关实在是办不到。” “我明白了。”君影笑道。 魔法世界的一个显著的不同就在这里。 哪怕亚人们已经有了一套制作大净化剂的生产方法，他们也没办法去仿造一套以亚人为基准的“大净化剂”出来，因为很难去推断“亚人种族”在大净化剂的制备过程中能够替换哪个要素。 “我有个问题。”君影看向诺克斯，“你们在这上面花费了如此多的精力之后，已经验证了你们很难在这方面有更多突破了，又为何不放弃呢？仅仅是因为你们自身种族中那种对强大力量的向往？” “没有人会对天使们的武器不动心。”诺克斯说。 毗奘叹息了一声。 “当我们发现仅凭我们所拥有的这些资料无法还原天使的技术时，已经有些迟了。在这方面我们投入了过多，英雄圆桌不能统一意见放弃。” “这令你们在犹豫中失去了机会。”赫伦佐开口道，“两位，我尊敬你们的英雄身份，但我必须要说，亚人们的这种制度在迎来重大决策问题的时候，未免有些太迟钝了。” “赫伦佐，虽然事实上是我们失败了，但由你自己进行一言决断，也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管理形式。你能够保证自己永远不犯错吗？”毗奘看了看这位首领，“如果你犯了错误，那么你的这个队伍都可能会因此而覆灭。” “没有完美，只有合适。我可以对你们说，我会听每个人的声音，去选择其中更好的建议，但这只是虚无的保证。或许你们的方法在未来比我更好，但在如今的环境下，无疑是我们更有效率。” “争论这种事现在没有什么价值。”君影将手里的光球轻轻一捏，将它粉碎。毗奘的眉头跳了一下，他倒是没见过这样处理大净化剂废料的。 “大净化剂是一项会投入过多却不能带来相应收获的东西，我们有更多的途径可以研究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强大武器来。而这就意味着，城外那座浮空城我们势在必得。诺克斯先生，毗奘先生，无论你们对未来有什么想法，还是想象眼前的事情吧。” “我们不会出卖自己人。”诺克斯说。 “不是出卖，我今天过来只是为了说服你们一件事——我们不希望在攻占了浮空城之后，还要费心思去处理那上面可能存在的各种遗留陷阱。”君影说。 “不出两日，浮空城就是我们的了。诸位，我并不打算伤害你们，在你们认清现实之后，我们还有别的话题可以商谈。”赫伦佐也说道。 = 陆凝最后打发走了凌骁辰之后，去看了看亚人的囚犯们。她已经停止了自己疫病的蔓延，凭这群亚人的身体素质，很快就能康复。 问题在于，这次战斗中也不免出现了一些死伤，陆凝明显看得出，一些亚人的仇恨明显高于他人。看来死者当中有他们的亲友。 想要化解这个问题，那就得赫伦佐考虑了，陆凝凭借自己的观察力将那些神情比较明显的亚人编号记录了下来，回去交给了自己的下属，让他们去查一下这些人的背景情况。 她已经预料得到，明天就得出发去探查攻打浮空城的路线了。 (本章完) 12 喘息未定 作为天使们的战争兵器，浮空城当然是亚人们最为看重的东西，考虑到“幸运之眼”还坐镇在那里，仅凭陆凝自己的能力是没办法悄无声息地摸过去的。 论战斗她不怕任何一个英雄，可在侦查与反侦察环节上，她还没有能力压一个侦查专家的把握。不过君影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将常在浩和六叶给陆凝派了过来。 这两个人并没有像陆凝与凌骁辰一样当军队的统领，常在浩依然留在了研究所，他在设计制造方面已经可以替代宇文斌的很多工作了，而六叶则被分去管了后勤，和西塔配合，听说在土壤的污染治理和育种方面也取得了不错的进展。 陆凝倒是有点奇怪他们两个能帮到什么忙。 “嘿，听说你这里遇到了一些麻烦？”常在浩见到陆凝就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还和研究所的很多人都成了好朋友，融入程度算是四个人当中最高的一个。 “幸运之眼，你们也应该能看得到她的资料。现在驻守浮空城的两个英雄当中，利昔拉我和他打过，他不是我的对手，问题是幸运之眼摩丝的侦查能力实在太厉害了，我没有可靠的反侦察手段绕过她。”陆凝说着，看了看两人，意思就是看你们有什么好办法了。 “想个办法赚她出来？”常在浩摸了摸下巴，“然后你进去把利昔拉捅了，然后大伙并肩子把浮空城拿下？” “咱们好歹也算是一支军队，你怎么说得跟土匪一样……”六叶嘴角一抽，“如果那个摩丝的侦查能力真的那么强，任何闯入的都会被察觉，那也就是两种办法比较好。” “哪两种？”陆凝问。 “用超过她侦查范围的远距离打击，或者直接用超过她反应速度的方式突破进去。” “你们俩不是合伙过来搞笑的吧？”陆凝看着这两个人，“君影把你们派过来就是出馊主意的？” “她就是说让我们过来帮你……”六叶耸了耸肩。 “等下，等下。”常在浩抬手示意，“你是说君影让我们过来帮你的？明确说了？” “当然，我跟她提了浮空城那边可能遇到的最大问题，她就说一会让你们两个过来，你们能帮到我。” 常在浩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六叶。 “君影是不是连我们自己私底下在搞什么研究都知道？” “看样子是了，这是敲打咱俩呢。”六叶一脸无奈。 陆凝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俩……还真自己搞小研究去了？” “这不是感觉什么都跟着教官做，最后也赚不到太多分数吗？你也是一路升阶上来的，游客给自己留点后手很正常吧。”常在浩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又不是想要反，最多就是想给自己留点东西。” “那可能君影压根就不在意你们的想法。”陆凝说。 “也有可能。”六叶点了点头。 按陆凝的想法，君影可能知道这事就只是知道了，这回把他们两个赶过来也正好是觉得有点用才顺手这么做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君影要是真的在意这种事，这俩人也不会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 “那回归正题，帮忙吗？”陆凝问。 “帮，正好试试。”常在浩干脆地说。 这两人都不是庸才，加上宇文斌是因材施教的策略，他们也早就把自己研究路线的知识吃透了。常在浩掏出来地是一套单兵作战装甲，而六叶则拿出了一瓶看上去发绿的药剂。 “你绝对猜不到我们这东西的用法。”常在浩自信地说，“我们两个配合起来，你要去浮空城估计不会有任何障碍。” “介绍介绍？” “这套装甲是我研究出来的‘自体复制机’。”常在浩将那些看起来并不是非常沉重的装备拿了起来，比划道，“它拥有记录一个人的战斗数据的能力，只要穿着它参与过一次战斗之后，它就可以模仿那个穿它的人，无论是魔力信号还是别的什么，都能模拟出来，除非对方过来亲眼看一看，否则我敢保证分辨不出来。” “你想用它来模仿我？” “毕竟幸运之眼使用的是魔力探查的手段，这个东西其实就是复制了一个你的魔力信号，对于熟悉了魔法探测的人来说，这种欺骗方式还没出现过。”常在浩得意地说，“这套盔甲可以让我们将精英级别的作战能力快速铺开给普通士兵，只要我想办法把生产规模抬上去，就有大型列装的可能。而且它还可以再精简，不妨碍使用别的武器。” “问题是，就算有人扮成我，也只是在外围晃晃，我本身的魔力信号无法隐藏。就算用这铠甲换成别人也一样。” “那就是我这边的事情了。”六叶晃了晃手里的药，“自然溶解药剂，就像变色龙那样，它可以让你在一定时间内变成自然环境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让我变成什么动物吗？这种方法恐怕也不行，摩丝大概不会放过这种目标的。” “不不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它能让你如同变色龙一样，不过不光是颜色，就连你整个人都会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同化。比如说你可以直接化为泥土，变成树木，甚至……” “明白了。”陆凝打断了对方的介绍，将药剂拿了过来，“你们两个真折腾出了不少东西啊。那最后一个问题，穿上铠甲模仿我的是谁？” “我去，反正就是在外围区转一转吸引一下注意力。”六叶说道。 = 计划执行得很顺利，毕竟游客们那些奇思妙想属于这个世界还没出现过的东西，常在浩和六叶这些研究某种意义上属于独辟蹊径了。 陆凝悄然靠近了那片区域，找位置对她来说不算困难，因为“荒疫”给利昔拉造成的伤害还在，对方没那么容易将病治好。 顺着感应，陆凝化为一滩泥，滑动进了沼地深处。她这一次确实没有被发掘，因为六叶在远处晃悠得过于明目张胆，摩丝已经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那边，利昔拉也保持着警戒——他认得陆凝的魔力特征。 在这种状态下，陆凝悄悄靠近就不是特别大的问题了。不过六叶也叮嘱过，她不能使用咒术，调动魔力的任何方式都会让药剂失效。 陆凝终于看到了浮空城，或者说，浮空城的遗迹。 它的大部分区域都已经沉陷入地面之下，只有一些城市中还算高大的建筑从地上探出。沼地已经慢慢将城市的表层覆盖，破败的城市中几乎已经看不到当初的辉煌。 亚人们正在对这座城市进行着发掘。和之前讨论的一样，亚人们并没有掌握浮空城，他们甚至没有挖出多少东西来，大净化剂或许就是他们在这里找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因此才那么重视。 陆凝钻入了一个正在发掘的地段。 这里有几座尖塔状的建筑物从地下冒出，因此亚人们也将这里作为了一个主要的挖掘区块。毕竟城市大部分已经沉入了地下，他们根本就不能确定哪里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还不如从有些标识的方位下手。 现在，这里已经被挖出了很多建筑的主体部分了。 当年的战争对这里造成了不小的破坏，至少在陆凝看来，这些尖塔建筑上有大量被腐蚀过的痕迹。不过奇怪的是，这个地方倒是没有残留太多神或魔的污染，相比于外围的沼地来说，环境堪称怡人。 亚人们用魔法和工具将泥泞固化，剥离，显现出建筑的墙面。那上面残留着很多花纹，有些看上去是魔法，有些则单纯就是装饰。建筑物的内部也开始可以进入，由于是从上面进去的，所以陆凝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地方并没有类似教堂一样的装饰，同样也不像是军工厂。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开始顺着泥潭向下钻。这个过程不是特别顺利，因为她终究不能真的就当自己是一滩泥了。花了一定的时间之后，陆凝才来到了本来应该是建筑物一层的地方。 没有视野，陆凝就只能依靠与周围泥潭的一些感应来考察这个地方。上面的挖掘工作快到了，她可不希望亚人们突然掏出一些比大净化剂还猛的东西来。 空旷——这是陆凝最直观的感受。 亚人的判断没错，这些尖塔的下方其实是同一个建筑物，最底下是完全连接在一起的，它看上去就是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拼接起来的建筑，中央则为正六边形，然而这个中央大厅却非常空旷，除了已经填满这里的沼泥之外，什么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天使们怎么可能放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在这里？ 陆凝开始更加仔细地感受墙壁和地面，终于，她找到了一个类似开关的东西。 她没有试图去触动开关，在什么都不了解的状态下，不手贱是最基本的准则，她感应了一下周围，在下方确实还有空间，有一些泥土渗透了进去，不过相比于这上面完全被填满的状态来说，下头反而没有太多。 “密闭空间？”陆凝有点疑惑。 可惜她无法再进一步去感应了，此刻她已经知道这座建筑的用途可能有点特殊，那亚人们有没有这样的准备？ 等一下，刚才她是不是感叹过，这里的污染程度很低，相对于外面的泥沼来说环境已经很不错了？ 那为什么污染会低？经过下潜探查，陆凝完全确定这里的泥土和外面的完全就是同源，所以只能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吸收污染。而污染这种东西是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门来说的，如果更准确一点去形容的话，它们的本质是神性和魔族的专有能量！ “这底下——” = 地面之上，兰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饶是她体力充沛，这些天的挖掘也照样累得要命。 “队长，咱们到底要在这个地方挖多久啊？之前挖出来的发射井有将近一百米深，这地方虽然是个建筑，可看这高度少说也得三四十米高吧？而且这回面积更大啊。”她的一个队员一屁股坐在了泥浆里面，根本不顾肮脏。 “英雄们下的决定，我能有什么办法。何况这可是天使的战斗要塞，能从里头挖出点能用的东西来就够我们用很久的了。”兰乌并不太懂长远的东西，但是她是队长，也不能跟队员说不懂。 “上回发射井里的大净化剂，到现在还没什么好消息呢。”那队员一脸丧气，“我是根本不觉得这帮天使造东西会考虑到我们用的，当年我流浪的时候，也是因为天使们根本就不管亚人交易……” “你这点过去都念叨十来回了，大伙有几个是出身好的？除了利昔拉阁下之外，大多数都是从底层走上来的吧？一场战争，倒给我们自由了。”兰乌将手里的铲子杵进了泥里，摘下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口，“现在正是我们为自己正名的大好时代，也要让他们看看亚人的力量。天使的怎么了？只要我们能拿来用，谁能说不是我们的？” 那队员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这里的工作虽然累，却没有那么大的污染时刻侵蚀身体，比起外部探查的工作更好一点，所以他嘴里虽然抱怨，其实还是更喜欢这个活的。 而且亚人们本来就是自愿要快点挖掘出来，摩丝与利昔拉并没有压迫他们一直工作，他只是在挖掘过程中感觉有点无聊。 “休息好了没？休息好了就再挖一会，然后我们就吃饭去。再过几天就要轮班回去了，巡逻的任务也不比这个轻松。”兰乌冲自己的队员笑了笑。 “好啊，哎呀，泥浆黏住了，队长，拉我一把。” 坐在泥里的亚人伸出手，兰乌抓住他的手掌，用力一拉。 她一个趔趄，抓着手里的半条手臂，差点也坐倒在泥浆当中。血腥味飘散进入了她的鼻腔，生存本能第一时间发出了警告，兰乌用最大的的声音抬起头，咆哮出来—— “敌袭！” 亮金色的光辉自地底穿透而出。 (本章完) 13 神造种 从战火中走过来的人们，永远不会忘记那最为恐怖而凄惨的年代。 代表神族的金色与白色，代表魔族的紫色和黑色，这四种颜色几乎成为了每个人的梦魇，甚至有一些人会散发这些光芒的东西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区别只在于他们受哪一种伤害更深而已。 利昔拉更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金色的闪光。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一个振翅便冲了出去，极端不安的感觉在心头浮现，那是对于与自己相似血脉的感应。 “是天使……不对！” 利昔拉看到了三个出现在挖掘区上方的身影。挖掘区的亚人们已经试图反击并逃跑了，这还是因为预警及时的缘故，不过就算如此，也死伤惨重。 天使是最完美的神造种，而神明授予天使们的不光是那些力量与知识，他们甚至也会将其余的造物赠予天使作为补充的武力手段。利昔拉因为血统的因素，见识过这种东西。 没有被各方神明精心打造并赐福的神造之物，纯粹的兵器。 他们身上被金色的铠甲覆盖，背后有一个菱形的光圈，手中抓着两把锯齿剑，最明显的标记则是胸口的六根华光璀璨的弦。 天垣弦乐手。 就算是利昔拉，都不免感到了一丝战栗。他与对方同属天空之主一系，自然清楚这些都是没有神智的战斗傀儡，它们怎么会被激活？它们为何会将亚人都视为敌人？ “利昔拉。” 一个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是摩丝。 “我已经命令所有人撤离浮空城区域了，你想办法救援还在挖掘区的同胞。它们的判断大概是我们闯入了天使的禁地，所以进行了无差别屠杀，我们现在没办法对付神造物。” “我知道了。”利昔拉目光一肃，鼓动翅膀冲想了挖掘区。 = 挖掘区内，兰乌根本无法分辨发生了什么，她的队员在她面前被切成了两半，而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下半身的存在了，强烈的麻痹感阻碍了她的认知，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我……” “你快死了，我能帮你止血止痛，但是断肢再生可不是我会的。你从胯骨位置被切断，我救不了你。”陆凝盯着兰乌说道。 “那就去救救别人吧。”兰乌茫然地看着天空，金色的光芒，死亡的颜色。 她闭上了眼睛，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陆凝看着这个正在逝去的生命，忍不住抬起了头，循着她最后的目光看向了天上。 利昔拉强势突入战场确实拯救了很多亚人的性命，至少他能够凭借同样的血统暂时拖延住三个从地下钻出来的神造种的速度。不过陆凝一眼就能看出，利昔拉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了，要不是他身上的血统让对方的判断有了些迟疑，怕是早就被砍了脑袋。 到了这一步，浮空城的问题就不光是亚人一族的事情了。陆凝拿出荒疫，将一枚咒文刻印子弹填入枪膛，举起来对着天空打出了子弹。 赤红的光辉在空中引爆，也让三个神造种的视线偏离了一瞬间，缓解了利昔拉的压力。 在出发之前，陆凝就已经约定好了几种颜色的信号弹，从最普通的已暴露，正在撤离；到混乱已制造，可以进攻；而红色的信号弹代表的含义是——规格外危险，最强武力支援请求。 接着，她就用咒文笔凌空写下了第一个咒文。锁链从空中浮现，将一个神造种缠绕。 然而就在锁链缠绕的一瞬间，金色的剑光横扫而过，将锁链连同其中的咒文结构斩断。 “是你？”利昔拉看到陆凝，有些惊讶。陆凝可不像他一样能飞上天，她随手消除了利昔拉身上的病毒，回道：“是我，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挖什么危险的东西？这地方污染这么轻你们就意识不到什么？” “它们本来应该在战火中毁灭的。”利昔拉咬了咬牙，“我一定要搞清楚它们为什么还会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天垣弦乐手将手指搭在了胸口的一根弦上。 利昔拉瞳孔一缩，也顾不得自己和陆凝是什么立场了，当即开口道：“小心！躲开！” 陆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激活了身上所有防御咒文，并躲向侧方位。她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崩裂声，来自那个神造种的胸口，也仿佛来自于自己周边的空间。 华光迸裂，天地仿佛倒转，陆凝看到了脚下的青空，而她的头顶亦是光芒璀璨。她听到了咒文被破坏的声音，不过它们终究是起到了阻挡的效果。一枚菌落子弹被她打了出去，脱离了这片空间，也让她的身影得以在另外一个地方凝聚出来。 看向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时，她只看到了一片如同镜面一般光滑反光的平面横在那个区域内，正在从边缘逐渐消散，而里面的事物却是一点都不存在了。 一击没有杀死陆凝，天垣弦乐手迟疑了片刻，没有动用第二根弦。 利昔拉则是庆幸地出了一口气。陆凝没有被这一击杀死对他也是个好消息，现在两个人的拖延，加上之后摩丝肯定也会赶来，拖住这三个到所有亚人撤离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天垣弦乐手身上储存的大神术虽然威力强大，但因为是投入战争使用，不会储存各种不同的神术用于应对各种情况，更何况这三个还是从废墟里飞出来的，配装情况一定不足。 但摩丝并不是最先来的，最先到来的是一束超远距离的狙击。 带着蓝紫色霹雳的弹头从远处射出，精确命中了一个天垣弦乐手，将它在空中正准备劈砍的动作打出了一个趔趄。利昔拉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反手一锤就将他砸飞，然后又架住了另一个的攻击。陆凝正拉扯着最后一个，不断通过咒文束缚和迟钝的效果控制对方的进攻，而在她已经向周围准备了充足的菌落之后，对方那直接作用于空间的攻击也可以躲避开去。 战斗竟然被拉入了僵局。 “我来了！” 摩丝在一阵风啸声中入场，鹰兽人和元素体混血的她不仅拥有不俗的侦查能力，同时也具备着高度敏捷的身手。和利昔拉利用速度营造沉重的招数攻势不同，摩丝的行动更加像是刺客，她在狂风中一刀砍过了那个被狙击的弦乐手脖子，擦出一道灿烂的火花。 太硬了，刚刚的狙击和她的附魔刀锋，也只能在他们的盔甲上制造一点划痕而已，这还是附加了破甲效果的成绩。 “他们身上的能量！”利昔拉喊道，“消耗，他们无法从环境中获得补充！” “就算是这样……”摩丝苦笑，她也看得出来这些神造种没有从外部吸收能量了，大概之前吸收污染是凭借地下的设施才做到的事。然而他们体内有多少能量？就凭她和利昔拉，再加上一个差不多的人类，也不足以真的击败这三个神造种。 这个时候，六叶已经退出了沼地区域，给后方待命的军队发送信号了。很明显这次不是军队出动的时候，晨庚那点家底根本不够用来和神造种打的，只有最强的几个才有资格上场。 “赫伦佐，这一次就让我们来吧。”君影说道，“说到底是我的人，我来支援，顺便也可以给你展示一下。” “好，那我拭目以待。” 君影给了宇文斌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抬起手，驱动了相同的魔法。 变化之术。 宇文斌化为了一只飞鸟，冲天而起，以正常鸟类绝对没有的速度扑向了那片沼地。而君影则身影绞缠，形成了一枚尖锥，以螺旋状飞出，速度比宇文斌更快了半分。 “他们战斗力看起来也不弱。”潘谨对赫伦佐说，“比您如何？” “看不出。”赫伦佐说道，“但我不在意我的下属武力上比我更强。” 常在浩端着狙击枪，费劲地瞄准着。他无法对神造种造成什么伤害，最多是阻碍一下行动而已。而且最大的问题是那三个闪闪发光的家伙几乎要把他的眼睛都闪瞎了。 他看到那只飞鸟和尖锥掠过天空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真想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强啊。” 然而身处于占据之中的陆凝并没有感觉到战斗的艰苦。说实话，她曾经遇到过的各类强大的敌手，甚至是队友，那些人所带来的绝望感比这个神造种高多了。这样的情境对她来说甚至不能算是困境。 “这个穿甲方式无效，换一套。” 陆凝散去手里又一次未能生效的咒文，转移到了另外一边。两道光束从她脚下划过，不过还是没有命中她。神造种的速度其实也就比利昔拉快了一点，陆凝的反应速度完全能抓住。 “缚。” 一字口吐，绳索从空中落下，将神造种拉向地面，接着又是一个新的咒文生成，在陆凝的轻声吟唱中，咒文开始发亮。 “爆。” 轰！ 神造种无伤从烟雾当中冲出，可惜他选择的方向陆凝已经不在了。 “锁。” 更多的铁链从地下钻出，再次束缚神造种的行动。陆凝非常有耐心，魔力在她的体内有序地循环着，周围更加纯净的环境让她不必担心积累过多污染，这样下去，磨死对方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就在这时，她再次感觉到了空间的扭曲。 “第三次。” 在相互消耗的过程中，她已经诱导对方发动了两次空间扭曲攻击，这是第三次了，对方的弦也只剩下三根了。 不过这一次，当她用荒疫的菌群跳跃现身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神造种居然判断出了她的位置。 虽然没有神智，他们却还有自己的战斗本能，在陆凝多次用同样的方式逃离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提前捕捉陆凝方位的方法！ “哼……” 金光斩落，大量绿色菌雾从陆凝的体内喷涌开来，沾到神造种的菌群都被金光快速净化，而一小群则趁机离开。那神造种却早有预料，双指一并，指向了那一小群，用金色的光辉将它烧灼殆尽。 菌群散去之后，陆凝没有再从什么地方出现。 神造种站在原地感知了片刻之后，这才开始重新起飞。不过就在这时，一枚尖锥飞来，空中迅速变形，转化为人类的形态。他立即挥剑砍了过去，却看到三枚菱形符文以三角状排列在空中，庞大的气流从符文当中喷涌而出，在神造种逼近的一瞬间，转化为了纯粹的能量束。 魔法炮击，一种简单直接的魔法能量利用方式，相比于陆凝这种喜欢玩符文排列组合的来说，君影一上来就用了最为直接的杀伤方式。 “抗击打能力不错。”她一炮将神造种压回去之后，手指在空中拂过，仿佛抓下了一把光辉，然后洒向了大地。 光辉化为了光炮，轰起了大量泥浆。神造种在密密麻麻的光炮中迅速闪避前进，同时抹过了胸口的又一根弦。君影意识到了周围的空间波动，立刻一个响指，深蓝色的符文从她脑后出现，立刻化为了洁净的立方体将她包裹进去，空间的扭曲随着立方体之外扩散的魔力发生了相互消除的反应，在她周围形成了一片安全地带。 “实力不错，不过狩猎目标也该有这种实力。”君影轻笑一声，伸手扯开了扭曲的空间壁，而外面的神造种已经挥剑来到了近前。 “先把麻烦的东西解决。” 君影的速度宛如鬼魅一般，在对方剑锋落下之前就已经伸手按在了他胸口剩余的两根弦上，剧烈的空间扭曲从弦上爆发开来，霎时间将两人的距离拉长，对方这一剑也挥在了空处。 血液从君影的手掌中流淌出来，她看了看掌心，又看了看神造种——果不其然，就像大净化剂一样，这威力十足的法术同样是对他们自己人豁免的，那样的爆发仅仅是将弦全部消耗掉了，却未能对他造成分毫损伤。 不过，就在神造种这一剑挥空的瞬间，绿色的粉末已经在他身后浮现，陆凝从那粉末中凝聚出了躯体，高举的手臂上方，咒术笔正在化为镰刀，新的咒文在镰刀之上由柄至刃迅速成型。 刀影斩落，咒文形成的无形之刀穿过了神造种的躯体，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带出了一大团金色的能量。 18 崩溃秩序 陆凝对于羽剑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还是有些好奇地。她见识过了飞翼城的毁灭，又见过了被帕米拉努力统合的环列城，那么羽剑城又会是什么样子？ 雷丁那样的人来自于那里，却也放弃了那里，那么羽剑城的情况…… 非常糟糕。 陆凝都没进城，就能感受到这里和那两座城完全不同的气氛。 这里的污染度已经相当低了，低到如果帕米拉在这里甚至都可以考虑一下开展种植而不是那么惶恐于未来。任何种族只要稍微掌握一些防护魔法就可以在城外的地带行走自如，如此优越的环境，换来的却是一座资源近乎完全枯竭的城市。 她看到了数具遗体。遗体就被丢在城外，身上有明显的利器伤痕，从腐烂程度来看恐怕死亡时间只有不到五天。 秩序已经崩溃了，人们之间的互相杀戮和抢劫已经成为了常态，在陆凝的队伍逐渐走近城市的时候，那些还在这里的人们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贪婪的目光。 就算陆凝等人的装备精良，这群人也依然会打主意。这座城市里面显然已经没有人在维持秩序，陆凝进入城后，便确认了这一点。 有几个人被吊死在了城门口。 “队长，这里的人看起来已经完全失控了。” “看得出来。”陆凝说。 “嘿嘿嘿，你们是新来的？看起来很厉害啊。”一个佝偻的老人从屋子里钻了出来，脸上带着有点奸诈的笑容。 这间屋子完全是依靠着一间塌了一半的房子，用垃圾堆起来的。其中有一些魔法固定，否则怕不是风一吹就会倒塌。 但是在城门口附近还能有一个房子，这个人怕是不简单。 “新来的，没错。”陆凝微微一笑，走了过去。那个老人咧嘴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了一块脏兮兮的布，他将这块布在陆凝眼前摊开，那上面用粗糙的线条绘制了一幅地图。 “我想您一定需要这个东西，要在羽剑城生存，了解这里可是必不可少的啊。现在也是个好季节，正好可以补充一下各位的资源……” “你这东西，卖过多少人了？”陆凝问。 老人团了一下手里的布：“没多少，没多少，毕竟很多人都是会直接抢的……” “所以你手里这玩意是假的。”陆凝说道。 “哈哈，您眼光高明。”老人奉承道，“在这个地方生活，就得多留一点心眼，您看，我一个没什么本事的老头，要活下去，总得留点后手对吧？” “是，没错。”陆凝打了个手势，众人便往两边散开，一股将老人围在中间的势头。那老人见状也有点慌，说道：“几位，我就是和你们谈谈生意，我这里啥都没有，你们就算把我身上东西都拿去，也没什么能用的啊。” “你知道那么多，这就挺有价值了。怎么？之前没人威胁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陆凝笑着问。 “您……您这样可不太好吧，这您也不放心我说的话是不是？” “你敢说谎，还能在这里活得下来？”陆凝让两个人进那间房子搜查，继续对老人说道，“这个地方，说实话都有人杀你，说谎的话，不是立刻就被弄死？” “您说得对，那个……” “别那么紧张，我也不是非得要人性命的人。”陆凝从兜里摸出一块干粮丢给老人，“向导嘛，我还是需要的，就是得确认一下这个向导的身份是不是清白，尤其是过去有没有滥杀无辜之类的劣迹。你的屋子里，大概不会有这种证据？嗯，对了，我怎么称呼你？” “纽特，这里人都叫我老纽特，您叫我名字就行。”老头的神情似乎安心了不少，而不一会，那两个进屋的人出来，向着陆凝摇了摇头。 “好吧，纽特，你至少在明面上没有把那种东西当成什么战利品炫耀出来，那就跟我们走吧。”陆凝用大拇指指了一下城门口，“顺便跟我说一说，那些吊死在门口的都是怎么回事？” 纽特无疑对羽剑城的情况非常熟悉，他在这里住的时间出于意料，超过三年了。他也亲眼目睹了羽剑城是怎么从还算正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刚刚来到羽剑城的时候，这个地方还算是正常，虽然没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在这里压着，但大大小小的势力之间也算是克制，而羽剑城内天使留下的东西相当丰富。和环列城那里不同，羽剑城当初的工农业生产都非常发达，仓库之类的地方也不那么难找寻，反而是武装方面要差了一点，因为这里的装备库在天使离开的时候就基本被用完了。 在相对富裕的状态下，人们没有起太多冲突，而是积极展开了对这里的探索过程，然而，在羽剑城出现的各个势力当中，并没有一支有能力组建起真正的生产队，所有人的努力都是挖掘天使的遗产。在众人的想象中，富足而强大的天使留下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点，也足够这么些人生存很长时间了。 可天使还真就没留下太多东西。 当羽剑城的所有地方都被刮地皮一样查看过了之后，几个大势力终于察觉到，如果不进行生产的话，这里的东西根本不能坚持多长时间。更何况，听闻或者知道羽剑城富足的人也不少，这里的人口还在持续增多。终于有一天，一个小势力一夜之间的覆灭，引发了所有人的警觉。 没有人知道是谁动的手，但人人都知道，自己得动手了。 一些提前察觉了风向不对的人立刻带领着下属离开了羽剑城，雷丁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而另外一些更加狠辣的人，就直接向别的势力下手了，那一段时间，走在羽剑城的街道上都不安全，人人都想先下手为强，反应稍微慢一点的势力快速消失，那些下手最狠的迅速集结了最多的资源，然后就是各种联合，攻击，杀戮，反击。羽剑城的秩序已经荡然无存了，当人们相互杀戮到深冬之时的时候，骤然发现这座城市里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大型势力，都是一个个猎杀的团体在相互仇视。 现在——他们不那么缺资源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猎杀团体就形成了一种默契，他们不再互相攻击，而是抢掠那些来到羽剑城的人，而如果来的人实力很不错，能够成为羽剑城的一员，那就杀死一些原本的住民。 “他们用这种方式保持人数？”陆凝失笑，“这样做，难道资源就不会消耗光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吗？” “谁敢提出来啊，如果有人这么说的话，就会被质问‘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拿不出什么方法，就被吊死在那了。”纽特指了指。 “没有好办法吗？”陆凝问。 “因为不现实啊，死了那么多人之后，已经没人能恢复生产了，他们提出来的那些办法，就是把自己放在了明面上，反而可能招来别的团体盯上。现在有些人都疯了，根本就不想别的，只要抢到足够的东西就够了。” “如果他们死了，问题不就解决了？”陆凝说。 “您是想杀了他们？那结果怕是也没什么区别，毕竟这种方法也是用同样的办法解决问题。”纽特搓了搓手，“您要是没这个心情，最好还是赶紧走吧，羽剑城这样，恐怕是不适合您留下了。” “别忙，带我们去转转吧，如果有人想要抢劫，正好就解决掉。放心，我们不会主动惹事的，只需要你给我们介绍介绍这里的具体情况。绕城一周，做得到吧？如果你担心之后自己的安全，你可以跟我们走。” “跟你们走？”纽特愣了一下。 “我们来自圣辉城，这座城市的现状可不能这么维持下去，无论是彻底清洗还是收编，总得处理。”陆凝转过身，“带路吧，老纽特，让我们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少需要修正的地方。” 老纽特咽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地开始给陆凝带路。 往城里走了不到一百米，陆凝等人就遇到了拦路的人。这是一群各个种族混杂的队伍，身上的装备比起城外的人明显要好那么一点，不过在陆凝看来，也是缺乏维护和必要的补充，甚至热武器也只有实弹类武器。 陆凝等人可是带着晨庚制造的最新装备的，偏转力场只是其中一项。 “这是谁？”她问纽特。 “是鹰嘴……他们有三十多个人，而且手里有枪，一般人不敢惹他们。”纽特立刻答道，并把身体往人群后面缩。 “好。”陆凝笑了笑，望向那些人，脚步却没有停下。那些人见状，纷纷举起了手里的武器，这些人虽然有枪械，却连全部列装都做不到。 “你们真的这么想死吗？”陆凝手轻轻抬了一下，立刻有两个部下走上前，从腰间拔出匕首，雷霆在刃部绽放，散发出了夺目的光芒。 制式附魔武器，这东西和鹰嘴手里那些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没人能说话了？”陆凝走到大约十米的位置后终于站定了脚步，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扫过，他们那经历过杀戮和死亡的血腥气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但是相比于陆凝来说，实在太微弱了一点。 不过她也过了用杀气吓唬人的时候了。 “你们的武器不像是流亡者。”为首的一个人说话了，“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圣辉城，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准备将这座城市收入我们领土的，在那之前，当然要搞清楚这里有哪些阻碍我们的东西。”陆凝打量了一下这个人，“你是鹰嘴的首领？” “呵，首领？我只是在这里实力最强。”那人冷笑了一声，“收编这里？你们未免太自大了，羽剑城这个地方可不是你们想收编就收编的。” “我没提过要收编啊，我们只是说，要把这里纳入领土。对我们来说，如果这里的已经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推平之后重新来过也不是什么问题。”陆凝轻松地说，“你见过军队吗？天使的也算。你觉得一支军队想要推平你们城里这点抵抗力量，重新建立秩序要花费多长时间？” “……你们需要人。” “人有很多。”陆凝笑了起来，“乱世用重典，我们不介意在这种时候提高一下对成员的道德要求。我们也不需要一定走什么法律审判。” 那首领握枪的手紧了紧，却还是没有抬起来。 他认得陆凝身边那两人拔出来的武器，而他也看得清楚陆凝身后这群人身上不止这一种武器。 “你想要什么？或者说，你要我做什么？”他很快就判断清楚了局势。 “很好，我要把城里背景还算干净的人都带走，至于你们，如果还想在这里继续你们的游戏，随意。如果有谁阻拦我，那就死，至于到时候军队过来，你们是反抗到最后被击毙，还是投降之后接受改造，那不是我的任务，我只管汇报。哦，纽特，鹰嘴这样的势力，城里还有多少？” “也就四五支！”老纽特大声说道。 “那这个数量也不多。”陆凝翻过手腕，咒术笔落在了掌心，“说吧，鹰嘴的首领，你想给自己选哪条路？你肯定知道，哪条路都不会轻松。” “我……”那首领吐出了一口气，停顿片刻。 随后，他身后的人，以及周围道路上忽然出现了十几个端着枪的射手，对准了陆凝的队伍开始倾泻火力！ “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 “止。” 笔尖落下时，宛如一滴水落入水面，在空间中漾起一圈波纹。子弹静止在了空中，宛如坠入了一层黏滞力极强的阻隔层，旋转着却不得寸进。 “老纽特，这是不是三个势力了？”陆凝回头问道。 “是……象牙和穿山甲……”老纽特已经蹲在了中间，看到那些子弹都没打进来才大起了胆子，“他们都杀了很多人的！长官，你可千万不能放过他们！” “亚伯，瑞蒂，都杀了吧。”陆凝对自己身边那两人说道。 两个人微微点头，敏捷的身影立刻窜出，霎时间，鲜血在人群中炸开。 (本章完) 20 净土城 净土城是圣辉城七座卫星城中位于最南端的城市，它也是南方的监测站，负责对于海法大陆南方灼热沙漠区域及更南侧幻灵族聚居地的警戒。除此之外，这座城市在城市文化方面更加倾向于宗教布道为主，贴合城市的名称。 当然，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战争之后，净土城也未能幸免。 不过陆凝看到的并不是一片废墟。 三座卫星城的经历让她形成了一点思维定势，来到净土城郊的时候，众人却看到了完全意外的景象——农田。 “陆凝队长，这不是老纽特看错了吧？”老纽特在队伍中间发出一声惊呼。 他这个年纪的人当然知道农田是什么样，但是在各处都有了污染的今天，农田已经是个令人怀念的词了。普通的农民再怎么尝试，也无法在污染的土地上种植出正常的作物来，蔬果之类的更是遥远的回忆了。 陆凝的队员们也有点惊讶，因为这样的景象在他们心中，是只有晨庚做到了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事实才奠定了晨庚人内心的希望，将秩序恢复的希望。 而如今，净土城这里也办到了。 最初的惊讶之后，陆凝已经细心观察起了这里的农场结构。 净土城的人并不如晨庚那样有余裕。他们的农田外有非常显眼的防御塔，大概是无法将围墙扩展那么大面积的缘故，所有的田地都是围绕着防御塔所开垦的，这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一大特色。防御塔算是天使的技术中不那么难吃透的东西，晨庚也有这项技术，不过如今晨庚已经组建了军队，在对外围区块一次次扫荡之后，农业用地已经不会再遭到魔物之类的攻击了。 “别忙，这里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全，防御塔不可能一直自行运作，这里还得有人。”陆凝说道，“先找找，看看情况。” 正如陆凝说的那样，队伍在这里找了一会之后，便发现了在农田之间行走的人。这是几个穿着普通的人，种族不同，不过能够有干净整齐的穿着对于目前的大部分人来说就很不容易了。 净土城的状态可能还真的很不错。 陆凝走上前，拦住了那几个人。 “你们好，我们是从圣辉城来的，想要看看净土城这边的情况如何，是不是需要什么支援。”陆凝说道，“不过看到这里的情况，我觉得还是不错的，介意聊一聊吗？” “抱歉，我们不能说任何事，如果您有什么想了解的，请入城吧。”那人一脸严肃地说。 “谢谢。”陆凝向他点了点头，返回了队伍。 “这里似乎是有很严格的规章制度。”陆凝对众人说，“不过他既然说进城，那我们就不妨进去一趟，留两个人保护老纽特他们，不要一起进去。” 分派好人手之后，陆凝就带着剩下的人来到了净土城的城门。城门那里有很多卫兵，陆凝扫了一眼，他们的装备还算是不错，虽然达不到晨庚的水平，不过晨庚可是有君影和宇文斌这两个人帮着开挂的。 陆凝等人被检查过身份之后，将大部分高威力的武器都留在了外面，并拿到了一张魔法徽章。 “城里的行为都受到魔法徽章的监视，你们离开的时候，需要将徽章退回。除此之外，城内严禁任何形式的斗殴及破坏性魔法，有警卫在巡逻。”卫兵仔细叮嘱道。 陆凝接过徽章之后，没几秒钟就看明白了上面的魔法。魔法本身设计得挺复杂的，大概是怕被人轻易破解，不过核心很简单。她倒是没有破解的想法，将徽章别在胸口之后就带着人进入了城内。 规矩——这是陆凝产生的第一印象。 整座净土城都被重新规划建设过了一遍，街道横平竖直，每一个路口必定有警卫站岗。生产区块、生活区块、行政区块等被严格划分了出来，就连行人走在道路上都遵循着某种规律，人群行进的速度都保持着相当程度的一致。 “这座城市仿佛都在遵循着强迫症一样的规则。”陆凝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发现不太对了。这里的气氛相当压抑，人们的脸上并没有晨庚那里所呈现出来的快乐神情。 陆凝能看得出来，这里居住的人基本生活保障充足，无论是食物还是居住都能惠及每个人，在如今的时代，她不能说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好。 她走到了市政大厅，这里的大厅已经重新建起，很显然是通过魔法建设的。陆凝表明身份后，过了不久，就有人领着她到了市长的房间。 一个兽人坐在房间内，虽然是市长房间，这里也同样遵循着规则，并没有过于铺张。兽人明显年纪已经很大了，那张布满绒毛的脸上已经显出了明显的老态。他看着走进来的陆凝几人，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圣辉城，那里已经重建了吗？”市长开口问道。 “是的，圣辉城现在已经恢复了秩序，我们正在筹划着收复七座卫星城，作为根基向外扩张。不过看样子，这里的情况很不错？” “很不错？和之前比，是的；和之前的之前比，不是。”市长说道，“这座城市，是我带着人重新建立的。我沿用了净土城这个名字，希望这里能够成为一个污染之中的净土。然而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想问，您在这里多久了？” “很久，战争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老兽人说，“我叫赞波，一个没有家的兽人。” 他的手臂动了动，接着，他的座位将他送了出来。 老兽人的双腿已经没有了。 “如各位所见，我的身体有一定残缺，能够依赖的只有自己脑子里所积累的学识。净土城由我主导建立成如今的模样，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污染的治理、街道的规划、人们的生活。所有这些都是我和同伴们共同研究的，但除了我以外，并没有一个能够完全服众的人，甚至就算是我，也必须尊重他们的各种想法。” 赞波看向窗外。 “很死板是吧？但只有这种固定的规矩，才能让所有人都遵守。你们知道，一群人不可能在方方面面都保持一致。如果我们只是朋友，那求同存异也无妨，但这是一座城市，我们只能追求最基础的齐心协力。” “你们……是不是都有一点这样的问题？”陆凝说，“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哦？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如果正常有一个足够好的领导人，加上足智多谋的团队，以及如今净土城展现出来的技术，给人们更加美好的生活是办得到的。那原因会出在什么上面呢？最明显的问题就是在管理者身上了。”陆凝说。 “你想得倒也没错。”赞波叹息了一声，“这是我们的错误，但我们已经不敢改变了。你们的到来倒是让我看到了一点惊喜，但也只是一点而已。我依然要先向你们声明——净土城不接受任何暴力演变，这里的秩序必须变得更好，否则我们就会抵抗。” “抱歉，我不能给你任何许诺。我的任务仅仅是查看城市情况，如实汇报。”陆凝摇了摇头说道，“至于您这里要如何处理，就需要上级评估决定，我必然不是执行者，所以我不能保证任何事。” “听起来很官方的一套说辞。不过，我就当是这么回事吧。我认得你们身上的一些装备，也看得出，你们还有一些东西没有被警卫们辨别出来，它们同样是高威力的武器。”赞波说。 陆凝不奇怪他能看得出来，赞波能够建立这样的城市，本人一定是非常有水平的，赫伦佐如果老了，恐怕也会是类似的样子。 所幸，晨庚的领袖还正值壮年，而且足够服众，不会出现这里的问题。 “还有一点，您各位没有培养继承人吗？就算婴儿数量少，但成年人的数量还是很多的。”陆凝问。 “继承人……最开始，有人有这个想法，但后来我们发现，培养出来的人总是会试图改变，可是这改变只是他们的轻狂……继承人需要历练，而历练就是时间。我们还没有能够真正替代我们的继承者。”赞波说，“更年轻的一些，虽然好教育，可是战争让他们的基础太差了……” 净土城没能吸引更多的有才华的人前来，这里死板的制度和规则保证了这里的生产能力，却也同时让很多外来者无法适应环境。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不愿意被这种死板的规则所束缚。最终留下的，都是那些几乎没有什么能力的求生者。 这座城市的“脑”已经不够了。 在赞波的帮助下，陆凝也见过了城里的一些重要人物，包括赞波的一些同伴，还有他们曾经培育起来的人。这群人的关系在陆凝看来非常奇怪，一方面在言谈之间他们的关系显而易见非常好，是那种足以托付生死的交情。但另一方面，他们在管理城市的意见方面又都寸步不让，仿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妥协”之后，产生的这座净土城，难以再发生更多的改变。技术虽然有所提升，但研发团队也是按照严格的需求进行研发，任何脱离限制的研发计划都是不被允许的。 “这座城市目前的状态很好。” 临时的一座空房成为了陆凝等人的住处，她集合了队员，对净土城目前的状况进行分析。 “虽然这里的规矩严苛，但制定规矩的人的确确保了资源都用在必要的方面，而且这种多领袖的局面下，市长无法一个人决定一切，又没有亚人的英雄那样的传统决策方式，那么保证基础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这里未免也太僵化了。那个年轻一点的类兽人，他也就是想要允许一些酒馆之类的娱乐场所吧，但还是被否决了。”一个队员说。 “如果不是使用天使的遗产，那么酒水需要粮食来制造，我不清楚具体比例是多少，但这绝对意味着有大量粮食被用在了没什么用的地方。” 在有清洁术、治愈术等魔法的世界，根本不需要酒精来消毒，酿酒就是对粮食的消耗。 “他们的仓库里粮食很多。”另一个队员说道，“我路过的时候悄悄测了一下，那几个仓库都是满的。” “各位，你们在晨庚过的日子可不能与这里相比。”陆凝笑笑，“我们有成型的产线，有足够多的机器，农业部一直在致力于增加各种各样的粮种。而这里，你们之前仔细看了吗？” “好像……基本只有几种？” “两三种。”陆凝说。 虽然这方面赞波没有说，但陆凝也能从今天的参观过程中看出来，净土城并不是以晨庚那样育种、清理污染、选培等方式增加农作物类型的，那些农田里种植的，以及仓库里堆放的食物只有三种，一种是类似稻谷一样，但颗粒接近葡萄大小的植株，一种是外皮呈黑绿色的果实，一种是蓝色的豆类。 大自然永远是最神奇的造物主，在污染持续了十余年之后，出现一些能够在污染中生长，而本身也能用于食用的作物也不奇怪。净土城最初的发家资本大概就是他们好运找到了这些能吃的东西，并将其开始慢慢种了出来。在能够稳定饱腹的情况下，其他的一切才得以发展。 “另外，净土城这里的工业化进程相当落后。所有工厂都以机密为由不能让我们参观，不过那里面的产成品大概也能猜得到是什么。这里的所有人大概都是配给制，而这个徽章——”陆凝点了点胸口，“甚至是手工生产的。” 她从圣辉城离开的时候，常在浩那里早就有能够批量生产这种小型魔法道具的产线了，而这里则还处于手工时代。 “这里很好，它符合了战争和污染之后，人们恢复生活的基本要求，所以赞波他们做的一系列决定到目前为止都还没错。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里也停止发展了，他们不再敢像当年尝试那几种东西能不能吃一样，再次迈出脚步。” 22 智天使 君影很显然考虑得很多，比陆凝预想的还要多。 “神代终末”或许确实还有字面之下的意义，但陆凝现在想要揭露其真相还很困难。她想的是，为何这个星球上的文明如此多灾多难？ 君影翻译出来的每一次灾难，都不亚于她在审判岛上见到的一些强大收容物所制造的危机，甚至某些意义上犹胜，因为审判岛的那些好歹有个末日核心可以对付，这里她连末日的原因都还没搞清楚。 末日三，灰烬雪，一种遍布世界的环境剧变，人类再也无法适应生存环境的变化。 末日四，冷光，温度的传导受到极大阻碍，光是因为无法控制自己温度导致冻死或自燃而死的人数就超过了文明的一半。 末日五，暗宇宙显现，原本不应该由人类通常手段所观测以及觉察的事物开始在表宇宙具象化自身的形体，其本身特殊的物质效应开始对现实世界产生干扰。 末日六，活化星球，脚下的星球开始表现出生物特质，并开始清楚自身表面上的非自然存在。 末日七，梦幻种族，陨石雨带来了六种神话传说一般种族的基因库，短短几年之内，星球成为了这些强大种族的战场，文明就此覆灭。 末日八，超空间透镜，出现在各地的透镜门，能够通过些微的联系，将另一个宇宙甚至异空间的气息与当地人连接，怪物自此涌入。 末日九，心智毒素，能够放大负面情绪，将人格向阴暗引导的毒素在食物链中积聚，其根本来源无法查明。 末日十，里世界边界，无法预兆的里世界开口出现，任何从表世界跌落的人或事物，都会化作一团阴影。 末日十一，亡者归来，一些地下的设施或地洞中开始钻出白骨、幽灵等状态的亡者，它们憎恨一切活着的生物，而且源源不绝。 末日十二，常态尺缩，空间维度标准异化，空间展现出高度不确定性，任何测量都可能产生致命的数学崩溃效应。 陆凝注意到，君影对于各个末日危机的翻译名称和她原本使用的不同，她认为这或许是更加准确一些的描述。而其中一些干脆就揭露了其本质，毫无疑问，作为集散地五阶老资历的游客，君影的知识量足以理解这些文明遭遇的究竟是什么。 但是君影大概不会直接给出对策。 集散地的任务中所说的灾害究竟是不是这末日，以及是哪一个，几乎完全不可预估。而陆凝感觉到这一步，或许不会再有之前那样由教官手把手教一些知识了，她还是得做更多准备。 光是咒文已经不够了。 “得再去一趟虹印图书馆。”陆凝站起身，天使的知识代表这个时代的最高水平，前文明已经消逝无法对比，那她至少要把天使这边的一些知识搞到手。 不过当她打开门出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叫玛法的亚人还站在对面的街道上，虽说没有要再过来的样子，但看起来是要跟着她了。 陆凝自然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直接甩开他，不过她同样没有这个兴趣，玛法的时间可不是无限的，晨庚给一个人休闲的时间不会很多，她今天的假期结束之后，马上又要投入工作中去了。 而她的目的地，虹印图书馆更不是玛法可以进去的地方。所以陆凝相当安心地用这种很普通的方式丢下了玛法，进入了图书馆之内。 这个地方陆凝可是太熟悉了，她轻车熟路地决定好了自己想要的知识，随后走进了一扇雾气笼罩的门里。 但是出现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通常所会见到的藏书室，而是一间堆满了卷轴与石碑的书房，书房完全由白色的大理石所建，对于非常喜欢金碧辉煌的天使们来说，这可是不太多见的情景。 一名白发的天使坐在一块石碑上，一只手拿着一根羽毛笔，另一只手则捧着一卷展开的“书”。天使们在祝福之下，基本上不会显现出老态，然而眼前的这个天使却给了陆凝一种感觉——他已经有不小的年纪了。 智天使舍普斯，这是陆凝第一时间就产生的想法。 “访客，你许下了什么愿望。”天使忽然开口了。 这算是陆凝第一次真正面对一名天使中的高层，此前见过的司录天使也只是他手下的员工。仅仅是站在这里，陆凝便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这座图书馆不是会回应人们的愿望吗？”陆凝问。 “图书馆会回应一切记录下来的知识所对应的愿望。”天使抬起头，将手中的羽毛笔放回了笔架，“而如果有人许下了超过这座图书馆知识内容的愿望，就会来到我这里。” “所以我想得到的知识，图书馆不能告诉我吗？”陆凝有点失望。 “图书馆没有收藏这部分知识……但不代表我不知道。” 随着天使的话语，一把椅子从石碑中间飞了起来，落在了他的桌子对面。杂乱的卷轴和书本迅速折叠堆积起来，留出了一丝空间。 “我是舍普斯，知识的守护者，天使当中获得智之称号。你的问题，说出来吧。” “我想知道，天使们是如何看待以及研究先代文明的。”陆凝开口说道，然后便走到了座位上坐了下来。 舍普斯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陆凝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前文明的消息或许这个世界的其他种族没有能力获得，但以目前天使展现出来的水平来说，肯定有渠道。 “该内容不被允许录入任何文字记录，也不允许任何非单字称号天使得知。”舍普斯说道，“从你的描述来看，你们已经发现了一些痕迹。” “我们找到了一份前文明的记录。”陆凝说。 这次舍普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招来了一张卷轴。 “前文明留下了很多东西，尽管他们已经消亡了，却还是尽一切努力留下了他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你很聪明，如果你问的是一些前文明的情报，那么你还是会如往常一样进入一间普通的藏书室内。” “也就是说，这些是被允许记录的？” “是的，但天使们的进一步研究不被允许外泄。”舍普斯点了点头说道，“当然，现在这种规定也没什么意义了，毕竟天使大概已经没有多少了。” “如您这样的天使，还是可能在那场战争中生还的。”陆凝说。 “单字称号的天使不过三十之数，而我这里收到的阵亡通知，就有七份，这还是在早期，有人能送回讣闻。”舍普斯摆摆手，在陆凝面前展开卷轴，“你所求取的是知识，而虹印图书馆的规矩，你不能从这里直接拿走。” “还要战斗吗？” “你要亲自去看。”舍普斯微笑，“怎么样？如果不敢，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现在离开，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不，我想问的是，我要去看什么。”陆凝看着这个白发的天使，“是天使们研究的成果，还是天使们复原的当初的记录？” “……后者。” 舍普斯对于陆凝的回答显得很满意，甚至还愿意多解释两句。 “天使们有一个严密的项目组研究前文明所记录下的各项危害，试图还原他们当初经历的事情，并寻找破解的方法。魔族的入侵让这项研究中断了，但我依然有能力将天使们复现的结果展现给你看。你不会受到灾难直接的侵袭，不过如果你遭到了里面一些次生危害的攻击，一样会受伤和死亡。” “时间是？” “一天。”舍普斯伸出一根手指，“每一种灾难，我只能让你体验一天，当然，在这里，只有十分钟。你可以携带一些随身物品过去，但你不能从那里带回任何不是你自己带的东西。或许在经历之后，你会有一些不一样的疑问。” “这就是全部的条件？” “是的，需要向别人说一下吗？你可能会死在其中。” 陆凝摇摇头，将手按在了卷轴上：“那么送我去那个出现了各种奇幻种族的末日，可以吗？” 舍普斯笑了起来，将卷轴一笼，手向其中一伸，从里面托起了一个水晶球。 “你选择了一个……很妙的末日。” = “快跑！” 陆凝忽然发现，自己正在被人拉着手拼命奔跑。 舍普斯对于世界的构建没有那么精妙，至少陆凝看周围总有一种失真感，这也意味着这确实不是什么幻象之类的。 两个面目普通的男女正在拉着陆凝飞奔。他们满脸惊恐，而陆凝也只来得及张开嘴，就猛听见天空中传来一阵咆哮。 龙。 详细阅读过君影的资料后，陆凝也知道当时出现在世界上的六个物种分别是龙、巨人、利维坦、妖精、死灵、恶魔。这个灾难一共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就是灭世，但第二次的记录中则被化解了。 陆凝现在所经历的明显是第一次。 种族之间的战争让人们不得不四散逃亡。他们手中的武器虽然能够杀伤一些敌人，却有着极高的战损比，哪怕是最强大的武器也不能做到杀光这些传说种，同归于尽甚至都是做不到的事情。 而更加悲哀的是，这六个种族之间的战争甚至没有把这个文明算在内。 龙族的语言奥秘和星象魔法，巨人的不朽躯体和超距打击技术，利维坦的快速建设和复制军队，妖精的次元隐匿和机械工艺，死灵的支配自然和永恒军列，恶魔的空间跳跃和咒言仪式。每一项都是远超时代理解的，每一项都足以将当时的文明压着打。 陆凝只能听见巨龙飞过天空的声音，星体们发出了耀目的闪光，将光芒化作了轨道炮般的火力雨。而巨大的阴影则在低空中移动，伴随着身上尚未干透的营养液冲出利维坦躯体的蓝骑士们挥动手中的长枪，而他们的头顶被可靠的无形壁垒所遮蔽。 巨龙的死亡，利维坦的躯体碎块，还有一些由妖精制造的无人机从天空坠毁。城市仅仅是被这些余波所毁灭，眼前的男女拉着陆凝，不过是要逃跑。 但是哪里有逃跑的地方？这里就是突然之间成为战场的，无论是哪个种族，都有着瞬间抵达战场的办法，前一秒还宁静的城市，下一秒上空就炮火云集。而对于已经开始了解战争的人类来说，快速远离战场可不光是为了躲避这些战争的余波。 北面的天空亮起来了，今天本来是个阴天，但天边却忽然发出了宛如白昼的光。 末日的生存准则，绝对要远离战场，根据统计结果，任何一处爆发战争的三到十分钟之内，巨人的超远距离覆盖炮击就会抵达战场。 陆凝直接抽出咒术笔画下了一道咒文，庞大的气流在周身涌出，托着自己和那两个男女冲向了城外，甚至顾不上这狂风会造成多少伤势。就在他们飞出城市范围的下一秒，白光一闪，城市霎时间化为了熔岩湖。 战争——同时具备最原始的血肉厮杀和高科技的战场。陆凝甚至无暇思考这样的战争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多么畸形的发展才会让战争变成这个样子。她看到了绿色的火和蓝色的火正在从两个方向汇聚成河流，那代表着恶魔和死灵这两个种族也闻到了战争的味道。 “跑，还得跑，往南边……我们得离开这里，去沙漠边缘的百族村……”男性喘着粗气说道，刚刚的坠落让他一只胳膊不自然地扭曲了，但是他根本来不及管这个伤势。 “那里很安全吗？”陆凝问。 “不安全，可是那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还有很多人居住的地方了。”男人痛苦地扶着自己的胳膊，“只要快点，半天就能到，这些怪物不会管我们的，他们的目光中就没有我们。” “他们永远这么打？为什么啊？天敌？” “我不知道！走吧！走吧！”男人喊道，“再多留片刻，我们可能就会死！” 女人踉踉跄跄地拉起陆凝继续往前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陆凝身上那些东西，更没看到那阵风是怎么来的。舍普斯的世界自动忽略了一些逻辑上的不合理，而陆凝也庆幸这省了很多工夫。 随着三人没命地奔跑，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战场的方向依然明亮，魔法与炮火造成的闪光不断闪耀着，将战场的方向明确标示了出来。 “每次这样，要打多久？”陆凝问。 “不知道，有时候一天一夜就打完了，有时候他们能耗一个多月。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怪物。”女人咕哝道，“帝国首都就是那样没的，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一片海了。” 24 备选方案 克莉丝汀虽然处于暴怒的边缘，却还是听一点劝的，看到是莱万斯卡进来之后，她勉强压抑住了自己的怒火，伸手指了指桌子。 “我看看，你先吃点东西，咱们循序渐进。”莱万斯卡赶紧安抚了一下，随后走到桌前拿起了克莉丝汀写的研究笔记。 这下连他也有点不淡定了。 “克莉丝汀，你确定？我不是想质疑你，但是这才过了两天，你这些大多数都是推断，还没有事实的依据……” “很多东西光是推断符合逻辑就够了，我又不是研究心理学之类的东西，这是切实的客观现象。”克莉丝汀阴着脸从盒子里拿出一块饼来，“我很有自信，我的计算不会出错，这些灾难——” = “——灾难所遗留的东西依然存在，它只是融入了我们，成为了我们认为平常的东西。” 陆凝展开卷轴，看到了上面的文字。 文明被灾难毁灭，文明留下了遗迹，而灾难没有留下痕迹。那么如果不是灾难的问题，就是文明的问题，换句话说，前文明所处的环境和我们如今的生活环境大不相同。如今各个种族所生活的这颗星球本来就是被灾难改造之后的状态。 “我们所观察到的双日与天体，在前文明眼中或许是另一种光景。我们适应的温度与感知，对于前文明来说也不尽相同。所有获得的前文明记录，均为以文字或图画的形式留存下来的记录，根本无法判断各个文明口中的同一个名词是否具备同样的实质。” 卷轴上记录了舍普斯对于天使研究的全部理解。 “我们看到了六种传说种族入侵的记录，虽然他们和我们的神明完全不同，可是那隐约的对应关系让我们不得不去怀疑神明的来历。而之后的战争，魔族，他们又是从何而来？他们为何成为了神明的敌人？” 天使们大多数并不具有深度的信仰，在怀疑与猜想中，他们对于世界的灾难有了自己的判断。 “因此，经过大天使、主天使、炽天使和圣天使四座综合判断，我们认为，前文明的存在具备可信度，并且必须着手准备应对的方案。在我们发现的记录仪中，录入了这样的信息：记录仪会在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再次出现，但灾祸警报器则会在灾祸临近的时候出现在世界上。毁灭于里世界的文明，为后来者留下了如此的馈赠。” 舍普斯留下了很多天使们的研究手稿，其中甚至很多猜想和理论都是相悖的。他将所有这些都留了下来，或许也是有着相同的想法。 这一次的东西，终于是陆凝所能够理解的内容了。而在看到天使们的研究结果时，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复制了一份卷轴的内容之后，陆凝便快速赶往了君影的所在。 此时，关于应对危机的讨论暂时终止了，君影正在晨庚总部的围墙外休息。看到陆凝过来，她便站起身。 “你发现了什么？” “我对那些东西好奇，所以去虹印图书馆问了一下。”陆凝将卷轴拿出来说道，“天使们对此也有研究，我见到舍普斯了，他用某种方法滞留在了世间，保留了这部分资料。” “天使们确实有这份能力去研究，不过他们恐怕没有出成果。”君影将卷轴接过，“陆凝，你可以将你知道的部分酌情共享给凌骁辰、常在浩和六叶，解决这些危机需要你们的努力，我和宇文斌是不会完全担下所有责任的。教学场景是对你们的考验，不是对我们。” “我明白。” “好了，一个坏消息是，你的休假恐怕不会很长，由于这个新的发现，我们必须对一些未来的战略规划作出改变，而你身上的任务也会变多。晨庚不只需要一个情报网，我们要监测的也不是简单的地面上的东西。” 陆凝点了点头，又说：“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讲。” “那些灾难您其实都知道它们的来历是吗？” “不能这么说，我还没有完全研究透这个世界的规则，魔法之类的只是它所表现出来的一些事象，而更加抽象的东西我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一些工作是宇文斌在做，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君影说。 “您对两年后的灾害有什么……想法？” “我们当然会用尽办法，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别忘了，可不只有我们在想这个办法。” 陆凝对这个答案并不太满意，不过她也不能指望君影再多说些什么了，毕竟君影都说了这其实是她和另外几个人的任务。 她返回了自己的住处，那个亚人也确实没有再出现。稍微确认了一下之后，陆凝便开始思考这应该如何继续推进下去。大灾害还有两年，准备的时间足够，问题在于……怎么确定灾害？ 凌骁辰已经被派出去了，她只能找常在浩和六叶问问他们两人的想法。 此时晨庚内部已经有了魔法通讯装置，要把这两个人找过来还是挺方便的，常在浩和六叶到了之后听到陆凝所说的倒也没有特别惊讶，显然也都看过君影给的东西了。 “虹印图书馆这个信息还挺有用，不过嘛……”常在浩摸了摸下巴，“十二个，要是我们都去准备恐怕没那么多时间。” “而且路得一步一步走。”六叶说，“我们自己的基础建设还没搞起来呢，想要发展出足以对抗灾难的手段来也不容易啊。” “你们仔细看看天使们的研究成果。”陆凝将自己复制的卷轴给两人展开，“虽然理论有很多种，但天使们的方向也比较确定，就是按照末日已经发生过，并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方向去研究，区别只在于他们争论的残留物是什么。” “所以说……”常在浩有点无奈地说，“我没办法——” 忽然，他微微一愣，再次拿起卷轴看了看。 “陆凝，你的意思不会是说。” “大灾害，视角，君影的提示。”陆凝说，“天使，以及这颗星球上的前文明，他们不了解灾难的全貌，他们都已经毁灭了，所以他们用各种方式进行了记录，从而形成了我们现在得到的这些资料。但别忘了我们的游客身份。” 游客还有一个视角，那就是集散地。 “集散地的任务……”常在浩已经明白了过来，“所以说，这么多的末日灾害，对于集散地来说……只有一场！” “应该说，都是一样。”陆凝说道。 集散地不会在任务分配中产生错误，最多玩一些文字游戏。对抗大灾害的任务甚至只是第三个，那就说明它比起后面的必做任务来说并非不可完成，也不像是陆凝如今获得的资料所形容得那样可怕。 可是从在这个场景得到的资料来看，末日非常危急，那么这个任务比起另外两个必做任务来说更加简单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后两个任务都涉及到了游客，而集散地认为，游客所能带来的威胁高于大灾害。 “游客可以解决这个场景的人遭遇的危机，至少就我和君影的交谈来说，她应该有这个能力。不过，君影说这个场景还是主要看我们的努力，我认为教官的能力可能都没有被集散地包含进去。”陆凝说道，“所以，我觉得在这次的学员当中，一定有可以解决该现状的游客。” “可这是个对抗场景啊。”六叶说道。 “不，不是。”常在浩摇了摇头，他已经跟上了陆凝的思路，“集散地的大部分对抗场景都不会安排完全你死我活的阵营对立。而对我们来说，所有游客的身份本身就不是天然对立。” “就是这个意思。”陆凝点了点头，“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找到游客在哪里，然后统合我们手中的信息资料，最好是学员们——我们并不是天然的敌人，哪怕集散地给了我们互相杀戮的任务，也没有明确地说我们是敌人！” “呃，都让我们消灭本阵营的游客了……”六叶还没转过弯来。 “叛变在这种世道下再正常不过了，就算不叛变，收编，合并，阵营转换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常在浩轻轻敲着桌子，“只有一个问题，陆凝，我们如何保证那些游客和我们想法相同？我不信他们没有杀别的游客的心思。” “我不怕和他们比比谁的刀更锋利。”陆凝笑了起来，“其实我跟你们谈的很多事都是我在这个场景里慢慢学到的，要说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这种对人的防范和反制了。” “那也就是说，我们下一步的计划目标就是找人。”常在浩点了点头，“这也不是特别困难，只要我们能够出发，那么游客插手的痕迹应该会很明显。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足够强大的势力背后，总得有点游客的影子。” “这太笼统了，赫伦佐那样的人，就算不依赖游客，想要发展出一个强大的势力来也可以办到。”陆凝说道。 “那不如从地形上出发吧？”六叶忽然提议道。 “地形？” “你看，我们所在的海法大陆，其实是跨越了赤道的一片大陆。我们所在的圣辉城及周边卫星城虽然说是最为先进发达的地区，但是也只是在东方的区域占据了不算很大的一块面积。而天使们的国度铺开也只占了整片大陆的四分之一左右。” 六叶兴奋地在桌上铺开一张地图，开始在上面比划起来。 “我们当时在高空视野下，其实是看到了一些适合出生的地点对吧？选择圣辉城这边是因为教官的要求，那别的队伍呢？既然我们现在基本肯定圣辉城附近没有游客，那游客们都去哪了？值得选取的地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你认为游客们的选择其实有限。”陆凝说。 “我也是按照这些日子的经验来看，这个地方其实是经过了一定考虑之后才选择的。比如这个地方的地形，可能存在的人口，污染度的情况，战争造成的影响，资源获取的困难度，扩张的难易度等等。我想君影从一开始就是将这里作为一个开国的根据地来考察的，别的队伍只要足够聪明的话，应该也会有同样的考量。”六叶说道，“而符合这么多要求的地方其实不多。” “讲一下？”陆凝撑着桌子望向地图。 “在战争之前，有比较完整的国家状态的种族只有人类、精灵和类兽人这三个种族。亚人没有自己的国家，兽人维持着部落的传统状态，幻灵族以村落的形式聚居，而元素体则属于四处旅行的族群。所以事实上，比较适合的选址也很简单，就是人类、精灵和类兽人曾经的王都。” “精灵王都很遥远。”常在浩说，“人类和类兽人的倒是比较近，不过人类王都在战争中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我不认为那个地方还能留人。类兽人的王都倒是还好，问题在于那里的地理位置在山中，保留了他们一贯的生活习性，可山里并不是个发育的好地方。” “所以备选的方案还有几个。”六叶拿起笔快速在地图上圈了几下，“远离战火的龙岛、机械地宫、魔法绝壑；幻灵族最大的三个聚居谷地；类兽人和兽人的两个交易所；亚人的英雄誓约之地，这些地方都是有可能的。” “停，我可没办法查看这么多地方。” “那就这里。”六叶手指顺着圣辉城往北方一划，“东北部大平原，那里的土地肥沃，除了稍微寒冷一些以外，完全是个好地方，而且距离龙岛也不算太远。从圣辉城过去的话，靠我们现在的载具，最多七天，你就能抵达。” “等下，你真不是看上了那里的地，想把你的种植业快速拓展到那边去，才让陆凝过去的？”常在浩狐疑地看了六叶一眼、 “呃……互惠互利嘛，毕竟比起别处，这里就算没发现什么，我们过去种东西也比去什么山里强。”六叶连忙说。 常在浩无奈地看向陆凝：“我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不过她确实目的不纯。” “没事，翠色平原正好也是君影之前定下的战略目标之一。”陆凝不在意地说。 25 自南方来 隐者谷地之内，青色的植株正在升起。幻灵族和其他种族相比，生存的需求可以降低很多，他们只要种植自身的幻梦植物，就可以获得足够生活的基础材料——事物、建材、武器、药品都可以由此获得。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使得幻灵族失去了很多发展的动力。这个种族喜欢安居在谷地一类的地方，以族群的方式生活，和平地度过一生。 然而，和平早就被打破了。 “幻灵族有很多天赋都是别的种族不具备的，心灵感应、幻梦植物、梦境魔法……这也让我们选择这个种族有着很好的基础。”伊莱莎的身边跟着一对兄妹，她轻声传递着自己的经验，两个学员也在用心地学习着。 卓一元和卓清澜，这一对兄妹的性格实在非常适合跟着伊莱莎学习。伊莱莎的所有行动都是在幻灵族现有基础上作出的延伸，她没有使用集散地的技术混入场景的力量体系之内来加速发展，这让卓一元有些不解，不过伊莱莎没有作出解释。 他们解决了隐者谷地这里弥漫的悲哀情感，构筑了一个巨大的情感网络，并利用它重新构建了隐者谷地的秩序。在这里的“长兄”和“长姐”支持之下，开始将幻灵族的聚居地打造为一座富含力量的堡垒。 对于卓一元和卓清澜来说，这一段时间他们似乎并没有朝着任务的目标努力，反而像是在修行。 而另外一端，伊茉也带着另外两个人和十名被特别选取出来的幻灵，在夏天结束的时候走出了隐者谷地。 他们需要扩展——幻灵不能再如以前那样生活，历史已经证明了那样的和平会被强大的力量所摧毁。 中禅寺绘未、中禅寺典匡，这一对姐弟则非常适合伊茉也现在的任务。两人非常富有开拓进取的精神，同时也能够把握住幻灵族和其他种族的不同，是充当沟通交涉的好人手。 离开隐者谷地北行之后，便是一大片雨林，也就是海法的人常说的烟鬼森林。这个地方地处星球赤道带，面积广袤，气候常年处于潮湿状态，哪怕是战火也无法将这样巨大的一片林地尽数摧毁。如今，这片森林已经恢复了大半往日的状态，除了其中的植物都有了一定的污染以外，其常年云雾缭绕的状态并未改变。 这个地方曾经有很多精灵和元素体生活，不过已经都不在了。 伊茉也带着人在雨林当中跋涉，并采集样本，分析植物的成长。对于幻灵族这种具备天赋的种族来说，做到这些并不难。而梦境魔法也能让它们通过特殊的植物形成信号塔，扩展幻灵的情感网络。 六十多天的行进之后，一行人穿过了赤道线，走进了春天刚刚到来的北部大陆。如果一直向北方走的话，就会抵达天使的边境落月关，那个地方没有大规模的城市，倒是有很多小规模的村镇。 “哈，又要走进炎热的地方了。”中禅寺绘未叹了口气，抖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烟鬼森林里如今的危险倒是不多，但常年潮湿，她身上的衣服就没有干过，所幸幻灵族的衣物都是植物编织出来的，不会让身上因为潮气感到太难受。 “姐姐，你看那边。” 中禅寺典匡指了指远处。 落月关的残留在这个距离能够看得到，但比起那些更加明显的是一座塔。根据以前的情报来看，落月关并没有高塔之类的建筑，所以这必定是后来建造的。 “那是什么东西？” “塔？我没听说这里有这么高的塔……” 跟着一起来的幻灵也都有点惊讶。伊茉也眯起眼睛看了看，随后说道：“看起来这里的人们已经恢复了一些，这是好事。我们过去，看看能不能在这附近找到人。” 这其实很容易，毕竟有人在这里建设这种高塔，那就一定有人在。 “晨庚？” 众人很快打听到了他们的来历。 “是啊，我们已经收复了附近绝大多数的土地，七座卫星城已经不能全都使用了，于是头儿他们就准备建立新的城市。落月关这里的地理位置很重要，所以我们作为先遣队过来了。” 这些人中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类兽人，是个老工匠了，非常健谈。他好不掩饰自己对所处组织的自豪。 “能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晨庚的实力是不是发展的很厉害了？”伊茉也好奇地问。 “工厂正在铺设，现在我们已经不局限于一台机器了，已经开始进行产线铺设。听说农业区块也有很多新发明，不过我就不懂了。我领到的任务就是在污染还没清除的地方建设这些中继塔，等到圣辉城的自动污染清理发生器落成之后，魔能波动可以直接传导过来，就不需要一点点清除啦。” “那可真是……了不起的发明。” 听到这里，伊茉也基本确定这里有游客帮手了。 “对了，你们是幻灵族？要不要也拿一份设计图走？头儿说了，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更多人建造，就能更快地将污染从地上清理掉，我们才能恢复以前的生活。” 伊茉也闻言也笑了：“你们的头领真的心胸开阔，这么贵重的技术就这样送出去。” “技术要用来解决人的困难，藏着掖着的还怎么解决？哈哈，我也同意，喏，这是图纸，你们可以拿上。”类兽人招了招手，让手下的人拿过来一本相当厚重的书，“就是有点沉，毕竟这种设计……哈哈，总是挺多东西的。” “谢谢。”伊茉也接过那本书，即使使用了魔法来进行缩印，这本书依然让她感到手里一沉。她道谢之后，便带着人穿过了落月关——哦，现在应该叫南部开拓区了。 夜晚，幻灵找了一片旷野露营，伊茉也将书拿了过来，叫上了中禅寺兄妹，让两人跟着自己一起看。 “我和姐姐都不是知识那样渊博的人，一些顶尖游客在任何世界都可以快速获得力量，但我们没办法教你们这种方法。不过，参考别的游客的思路也是不错的。” “但……按照任务，我们和别的游客是敌对关系吧？”中禅寺绘未担忧地说，“他们如此强大，那我们是不是很难敌过他们？” “在五阶的场景中，游客的敌我关系已经非常自由了，你们不用担心。从他们推广民生的角度来看，我们未必会成为敌人……” 伊茉也翻开扉页，话语忽然顿住了。 “教官？” 中禅寺绘未问道。 这份技术图册的扉页上就写明了研发团队的人员名称，其中最上面的人员当中自然有一个是君影的位置。 伊茉也得手指轻轻从那个名字上抚过，情绪也慢慢恢复了镇定。她对两个人说道：“立刻假设梦幻植株网络，我需要和隐者谷地那边进行通讯。” “好的。”两人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去了。架设植株基本上每个幻灵族人都会，如果只是需要开通网络进行通讯的话，那基本上用不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让植物长成。 很快，一株有些虚幻的树便在旷野上成长了起来。伊茉也拿着书本，坐在了树下，让其他十个人在周围护卫，自己则与中禅寺姐弟两个进入了情感网络之内。 在多次尝试之后，隐者谷地终于收到了信号。相同的情感编码自另一个方向流入，让双方的思想对接。 “姐姐，有大问题了，我们之前的方案恐怕需要作出变更。”伊茉也一感觉到对方就急切地说。 “别急。”伊莱莎的声音传导了过来，“你发现了什么？” “我们穿过烟鬼森林之后，发现落月关这里已经有人了，他们在假设污染的清除装置，而且还把图纸分享给了我们。我一开始觉得这还挺不错的，但是今天晚上我看图纸的时候，发现发明团队的领导人中有一个名字——君影。” 这下，伊莱莎那边也沉默了几分钟。 “不是重名？”伊莱莎有点紧张地问。 “大概率不是，这个世界有个同样名字的，能够发明出这种东西的人吗？集散地要用这种巧合来给我们开个玩笑？” “……是啊，不管是不是她，我们也必须以确实是作为预案来考虑。”伊莱莎回应道，“中禅寺姐弟是否也在？” “他们也在网络当中，正在旁听。” “卓一元和卓清澜也在。那好，我给他们也说明一下吧。”伊莱莎说道，“君影是我们进入五阶之后的教官。” 四个学徒都是一惊。 “我们确实已经成长到可以带学徒的程度了，但教官终究是教官。她当时就带了我们，一共八名学徒，都被她带出了教学场景。除了我们两个基本上没什么成就以外，其他六个人现在都是所在组织的精英成员。” “那您和她的关系应该还好？”卓清澜小心地问。 “我们后来并没有联系过。”伊莱莎说道，“她在场景里会尽职尽责，但离开场景之后就不会管了。尽管如此，我们也必须承认，那一次场景当中我们受益良多，而且就算是我们这种态度在五阶显得很温吞的人，她也按照我们的性格给我们指点了之后的行动方法。我们是受到了她的恩惠的。” “听起来是个好人。”中禅寺典匡说，“那我们之前要找他们联手的计划不是更加有把握了吗？” “是啊，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如果伊茉也去找君影提出我们的联盟计划，对方一定会答应。”伊莱莎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无奈的情绪，“她待人宽和，如果有人犯了错也会按照一定的规律去惩戒，而不是发怒或者什么。我们就没见过她生气。而且她懂得很多，你们过去的话她肯定也会愿意教导一下，毕竟在她眼里，学员什么的恐怕都没多少区别。” “那不是好事吗？但您和伊茉也教官似乎有些惶恐？”卓一元问。 “我们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伊茉也立刻回答道。 “君影教官的想法我们猜不透，我们只能确认她对我们肯定没有什么恶意，但别的行事根本无法预料。她和我们的理念并不一致，这是我们最担心的地方。在我们的教学场景里面，那个世界从我们过去的时候的尚且和平，到最终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四处战火，再无国家了。而这一切都是君影一手缔造。” 游客的行动结果并不是全部往和平的方向走，而是任务诱导，这倒是在四个学徒的接受范围之内。说到底，伊莱莎和伊茉也的性格都太好了一点，她们愿意为了自身的道德要求放弃一些任务利益，然而更多的游客是反过来的。 “我们知道，你们可以接受这些。只是那种感觉也并不好形容。伊茉也这么着急和我联系，恐怕也是想和我商量一下到底要不要和她接触。”伊莱莎说。 “是，看到是君影教官，我就有点慌了。”伊茉也说道，“比能力和才智我们肯定比不过的，可是如果不找她的话，万一什么时候被认为是敌人……” “接触。”伊莱莎说。 伊茉也听了也松了一口气。 伊莱莎接着说道：“我们需要给幻灵族谋个出路，而这一次教官既然在维持秩序，我们也可以在这方面协助她，现在看来我们的目标也一致。就连任务也在引导我们整顿海法大陆的秩序，这和我们那次不同。另外，学员们如果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指点也是好事，就算是她，也是需要人手帮忙的。” “我知道了，我这就带人往圣辉城方向去。” “但你要谨慎一点，伊茉也。这只是我们第二次和教官在同一个场景里面，我们对她并不了解，哪怕是教官的学员，恐怕也和我们差不多。我觉得她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别忘了，我们当初去打听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乎没人听说过她，这相较于她的能力来说有点太不正常了。” “我明白，那我们的计划……” “我会找长兄和长姐说明情况，重新规划幻灵族的发展，你等我的消息。教官不会禁止你铺设情感网络的，我们到时候还能联系。” “好吧。” 27 游客的接触 夜骥是那种礼数上基本无可挑剔，但是又什么都不说清楚的人。他看上去给你漏了很多东西，却没什么实质的内容。 陆凝最后要到的地址也只是地图上的一个荒原地区。 “这里的农场都是你们保留下来的吗？”分别的时候，陆凝问。 “农场？”夜骥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里的确喷洒过污染清除合剂，这附近的污染已经很轻了，不是吗？” “你们探索过周围的农场吗？” “农场？” 夜骥忽然明白了陆凝在说什么，顿时皱起了眉：“农场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您可以自行探索一下看看。”陆凝笑了笑，“毕竟我们也是刚刚到达这里，不敢随便下判断。” “当然。” 夜骥离开了，不过陆凝并没有立刻听到旋翼机起飞的声音，看来他肯定是先去查看农场的情况了吧。 “队长，我们不需要他们提供的情报。”迦楼罗摇了摇头对陆凝说，“我们的探测器能够辨别出魔力强度，识别人类不过是最基础的功能而已。当初亚人营地和晨庚就都有探测手段，现在要找到他们的大本营轻而易举。” “话不能这么说。”陆凝笑了起来。 对方的背后大概是有游客的，不说别的，光是那旋翼机就是个挺奇怪的东西。 不同的世界科技树的发展都是不一样的，都是考虑到世界所拥有的能量体系下择优的发展。对于这个有魔法的世界来说，发展螺旋桨这种东西可比不上在推动力魔法上提升水平。 天使连浮空城都搞出来了，也不需要什么螺旋桨驱动。 所以这玩意一定是游客搞出来的。那这个游客究竟是因为眼界问题没有思考到这一层呢，还是……另有想法？ “回去安排好队伍，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在这里捣乱的，既然有势力提前占据了这里，我们就搜集必要的情报。记得，我们是斥候，不做决策。” “好吧，但你是队长，你还是得下决定的。”迦楼罗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陆凝从兜里摸出地图，展开，目光落在了夜骥说的位置。那个地方并没有城市，荒原的附近都没有成型的聚居地，那个地方以往都是牧区，基本上没有人会特意过去。 现在，那里已经成为了聚居区？这个选择可真是奇怪，毕竟翠色平原上有非常多的城市废墟，在魔法的帮助下，从废墟上重新建立一座城市比新起一座城要方便很多。 = 这个时候，那片陆凝认为的荒地上，莱万斯卡终于把克莉丝汀从洞里面拽出来了。 “我不是说了还有事吗？”克莉丝汀大声说。 “你的工作既然告一段落了，那还是得出来宣布一句的。别忘了我们之前怎么说好的，谁研究的内容谁来公布。” “我知道！但是就这么点东西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出去说？” “你发现问题就足够了！难道还非得现在就把解法搞出来？你以为底层规则的问题是那么好解决的吗？” “但还有几个常数没算出来！我得把它的原理想清楚！” “先说！” 两个人边说边往城里走的时候，菲奥娜忽然从天而降。 “找到你们两个了。”菲奥娜有点焦急地说，“刚刚得到消息，发现了成规模的势力进入我们的领地了，而且从描述上看，多半有点游客的影子。” “游客怎么了？”莱万斯卡有点奇怪。 “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啊。” “是善意的就好好款待，带着恶意就给一发湮灭射线，有什么好犹豫的？”克莉丝汀冷哼了一声，“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看出游客的影子？” “装备，他们的装备情况看上去有太多发明创新了，不是我不信这个世界的人们的创造力，只是在这么短的时间能搞这么一套符合现在需求的装备，得有人精心设计才行。” “我去看看。”克莉丝汀说。 “不你等一下，你还有事情呢。”莱万斯卡连忙阻止，“你发表过研究成果之后还有……” “别的我不管的，这也是咱么之前约定好了。再者说，还有两年，你以为这是多长的时间，这里难道还有一个连的我这种天才能够帮我？我得从游客里面找能够合作的人！” “好吧，看来就我们四个还不够。” “当然不够！要是神魔那点事情还好说一点，但是现在的问题可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得了的！菲奥娜，他们什么时候来？或者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别急，别急。”莱万斯卡赶紧劝阻，“无论如何我们也不可能在主城跟他们接触，这太危险了。我们不是修建了一座前哨堡垒吗？在那里和他们见面就行了，怎么样？” “可以。”克莉丝汀点了点头，答应得还挺痛快。 莱万斯卡好说歹说终于劝克莉丝汀回了城。而克莉丝汀立刻就开始安排自己的讲座，她是根本就不会等谁的，所以现在能听的估计除了杨这几个常在城里的以外，临时外出的都没机会了。 而他则跟着菲奥娜看了一下传回来的记录。 “空气动力实验的时候意外遇到的？哦……是陆凝？” 经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之后，他没想到还能和陆凝再次相遇在同一个场景里面。 “这么说，墨凝烟那孩子似乎提到过，已经解决了。她们到底是怎么解决的问题？哈哈……真是让人好奇。”莱万斯卡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不过，不知道她的性格有什么变化呢？但愿不要变得太多为好。” “认识的人？”菲奥娜说。 “是啊，不过已经很久没见了，也没办法判断是不是可以信任。”莱万斯卡笑道，“最好不要指望我这里的关系。”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没打算用什么关系来拉近感情。”菲奥娜拍了莱万斯卡一把，“你还是盯着点克莉丝汀去吧，最好别让她把人骂得太狠！” 毕竟对于克莉丝汀来说，庸才实在是太多了点。 可三人都没想到，第一个见到陆凝的，居然是不在这里的汉弗莱。 = “队长！那个！他们的污染清理……” 傍晚的时候，陆凝的队员发现了非常超乎想象的事情。 这个组织用来清理污染的——按照夜骥所说，是一种合剂——载体。 然而，陆凝看到的却是一群动物。这些动物被几个穿着古怪防护服的人驱赶着，随着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逐渐能看得出来，这些动物都是被改造过的野兽。它们的身上被嵌入了大量不知道具体用途的机械结构，以至于看上去已经和怪物没什么区别了。 纵然是晨庚出来的人，也没见过如此的机械改造手段。 被改造的野兽在走过地面的时候，一些液体从它们身上的管线里面流淌了出来。而这些恐怕就是夜骥所说的合剂。 “这是让人惊叹的技艺，对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营地后方传来，众人一惊。迦楼罗直接飞上了天空，他可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绕过这么多人的探测来到近前。 “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制造一点吓唬人的动静吗？”陆凝朗声说道。 “只是听闻有人过来，这种时候还有余力向远处开拓的，就必定不是普通人。” 一个腰背有些弯的男子忽然出现，他的一只手臂上套着机械化的铠甲，嘴角微微翘起，一双眼睛灼灼有神。 “你们好，我是汉弗莱。”男子开口道，“你们如今看到的这一切，污染的清除，疆域的开拓，技术的复兴，历史的还原，都是我的手笔。” 汉弗莱走到了营地近前站下，抬起头看向天空。 “亚人，不必如此警惕，你们的队长有能力对付我，而你并没有太多作用。” 迦楼罗有些不满，不过陆凝还是给他发了个信号让他下来了。 “汉弗莱先生，到帐篷里谈谈吧？我相信你既然特意过来拜访，就一定有这个想法。” 陆凝将这个不速之客请入了营寨。 她看得出汉弗莱那件臂铠上肯定装了很多堪称黑科技的东西，那些改造动物应该就是他的成果。陆凝本身对此并没有那么反对，但她还是要审慎地考察汉弗莱这个人的状态，毕竟游客可是有多种多样的。 “你很紧张，是对我的血肉技术警惕的反应。很多游客都这么想。”汉弗莱坐下之后先开口了，“不过我认为你大概不是那么迂腐的人，会认为对自身的改造也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看过这方面的技术资料。”陆凝说，“但是，人本能会对自身的形态改变感觉到不适。” “是吗？在你的场景历练之内，竟然从未有过变成非人形态的经历？” 两人对视，忽然都笑了笑。 第一眼就相互确认了游客身份之后，他们本来对对方就有了一定的估计，而如今的情况也并不出乎意料。 “你们是教官，还是学员。”陆凝说。 “学员，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不需要教官。”汉弗莱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也可能是我们的教官太次了一点，就算是我们这些刚升阶上来的也看不上。你们呢？能够出来探索，也是身负重任。” “一样。我们的教官推崇实战训练。” “那你们教官不错。”汉弗莱喝了口水之后说道，“我来见你，也是要评估一下你们的阵营大致是个什么风格。” “评估？那么不知道结果如何？” “目前看来勉强还可以，但是接下来才是重点。我们肯定需要合作，但是你们能够保证自己不想动集散地发布那个任务的念头？相互杀戮的无折扣分数，越是到后期越需要防备啊。” “看来我们有同样的顾虑。”陆凝反问，“反过来说，你们又怎么让我们相信？” “我们有一个宏大的目标。”汉弗莱说。 “这话谁都可以说，有没有更具体的内容？”陆凝问。 “更加具体来说，那个大灾难，我们近期一直在研究。五阶场景有着让人惊讶的自由度，我们希望这个场景里，我们能够达成一些曾经不能完成的伟业。例如，让这个文明冲破本有的桎梏。”汉弗莱说道。 “十二末日？”陆凝忽然说。 汉弗莱闻言微微一顿，将手里的水杯放在了桌上。 “你们也发现了，果然这东西会四处出现。这样说的话，每个游客都有机会找到相关的信息。” “恐怕是的。我觉得有了那个东西，我们也得先想办法度过那场灾难再考虑别的吧？分数这东西首先没有场景里面的直接助力，另一方面，也得活下来才能拿到。”陆凝说。 “我们必须详细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汉弗莱说，“在你正式和我的阵营见面之前，我们必须把话先说清楚。” “当然。” 与此同时，夜色之下，明亮的讲堂之中，克莉丝汀站在自己的讲桌后，而杨和一众凌日的高级领袖则坐在下面，一人拿着一个本。莱万斯卡看着这个情景，不由得感觉有点荒谬，不过一想到上面是克莉丝汀，又觉得十分合理。 这家伙是莱万斯卡见过的所有人，从游客到场景里的人当中都比不上的天才。她的才智可以理解认知各种体系的知识，恐怕只有一些顶尖的五阶游客足以与她媲美。 他知道克莉丝汀在研究什么。 “你们所有人，我不管你们能理解多少，就算是死记硬背，也要把我今天说的东西全部记住。” 克莉丝汀颇有气势地开场。 “我们的世界的底层规则有问题。” 然后扔下了第一枚炸弹。 “先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克莉丝汀伸手指向了身后的巨大凌日标志，“我很满意你们设计的这个标识，然而这也是我们的世界产生的第一个错误。” 杨等人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天空只有一个太阳，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双日。” 莱万斯卡不出意料地看到杨他们的表情都傻了。 说出一件闻所未闻的事情的震撼程度，是比不上说出一件颠覆认知的事情的。不过莱万斯卡只能表示同情，因为接下来他们的认知还要受到剧烈的冲击，太阳还只是其中一个问题产生的表象而已。 28 追根溯源 “表面的认知不能改变事物的本质。在看似稳定的外表之下，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正在以一个非常扭曲的逻辑运转着。” 克莉丝汀在黑板上快速写下文字。 “太阳的偏差来源于失败的观测者，而这源于最早的一次灾难。人们最终的失败，却留下了一群怪物。同归于尽，留下的则是一个被回滚的宇宙。” 莱万斯卡听着克莉丝汀的讲座，内心却想到了克莉丝汀已经整理好的资料本。 末日所产生的漏洞根本就没有被修复，它只是被藏起来了，让人在一般生活中完全看不出来而已。 如果文明从诞生起便看到双日，那便不会认为双日有什么不正常。 如果人从一开始就看不到一些东西，那就不会认为自己身边还有什么奇怪。 如果历史记载的种族是七个，那他们就会认为这个数字很正常。 如果世界上本就有神明，那么神明就理所当然。 除了少数会更加去思辨和探究的个体以外，大多数人都不会觉得这些有任何问题。然而当克莉丝汀将所有的东西一一揭露出来之后，就连莱万斯卡都感觉心惊肉跳。 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就像是一个满是BUG的程序，不知道为什么还能勉强运行；或者一个身患多种怪异疾病的病人，靠着某些外力勉强吊着性命。 饶是莱万斯卡也见多识广，如今也对这个世界的未来担忧了起来。 “我们的脑海里有认知锁，三道。”克莉丝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它们分别的作用是重构暗物质认知过滤，负面情绪抑制，以及数学概念重组。 “而我们的身体上，则做过了五种修订改造。” 温感适应再造，星球敏锐性钝化，维生需求偏移，生体死亡深化，生命信号退同步。 莱万斯卡想起克莉丝汀向他说明的时候说的那些。 “七个种族的种族偏差程度已经足以到产生生殖隔离的地步，但是依然能够产生亚人，这是为什么？我还没有弄出基因工具，但是结合之前搞出来的资料，我已经可以推断了。” 这个世界本来只有一个种族。 哪里有那么多五花八门的族群？如今这些种族的分裂，自然是因为落在身上和意识上的各类改造不能保持统一。 “精灵们可以通过他们的精灵之树重生一次，这也让他们的种族寿命能够比别的种族长上一些。但这是生体死亡深化没能彻底做好的结果。元素体对自然的感知能力比别的种族更强，他们甚至天生拥有一定的元素亲和，但这是星球敏锐退化失败的表现。幻灵的思维同步是生命信号退同步失败，兽人是温感适应再造失败，而类兽人则是维生需求偏移失败。” 至于人类，则是唯一所有的手术都成功的种族。 “但是这不意味着人类就是优秀的种族了，莱万斯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莱万斯卡喃喃说道。 这相当于为了活着，为了适应环境，这个星球上的文明一次次砍掉了自身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削弱了自己的身体机能，一个本来应该兼具所有种族长处的强大族群，现在已经将自己削弱到了“人类”的地步，才适应了如今的环境。 适者生存，可不意味着一步步将自身退化。 克莉丝汀猛拍了一下桌子。 “你们那都是什么表情？” 杨等人脸上的表情随着克莉丝汀的讲述，已经从最开始的凝神思索变成了面如死灰。 他们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比较清楚的，如果那些问题有一个两个的他们或许还敢挑战，但随着克莉丝汀的描述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一个个的脸上都开始出现了迷茫，随即就是对未来的绝望感。 “克莉丝汀老师，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这种局面怎么应对了。您说的这些都是我们闻所未闻的东西，哪怕知道有这种情况在，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决。何况还是这么多……”杨苦笑道。 “我既然把问题说给你们了，就是要解决它的。你们愁眉苦脸的，难道是失去信心了？” “没有！老师，我们肯定会跟你们一同，只是……” “没有只是！杨，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挑选了你，那么你现在也要表现出同样的素质来。难道这次因为你面对的敌人不再是一个捕奴队而是一个世界的灾厄，你就准备放弃抵抗？”克莉丝汀大声说，“还有你们！杨把你们这些人都叫过来，可不是单纯听我说了什么。听了我讲的东西，那就要做出相应的行动来！把你们脑子里那些恐惧和不解都给我扔掉！我会告诉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们也必须把握好自己的方向！” 而此时，陆凝和汉弗莱的讨论也到了关键点。 “末日，这是个对我们来说很常见的词汇。刚刚我们已经确认了相互之间的十二个末日信息是吻合的，那么你认为，这些末日是不是具有特殊性？”汉弗莱问。 “特殊性？” “它和我们在别的场景所见的末日有什么不同？”汉弗莱提出了问题，“我们一直在思考怎么解决，但是十二种危机实在是太过难以一同应对了。而反过来说，一个星球上有十二个覆灭文明却对星球不造成太多损害的末日是不是也很离谱？它们如此突兀出现，又在灭亡了文明之后销声匿迹，简直如同刺客一般。” 他也想到这个方向了，末日的统一性以及应对方案方面。不过陆凝看了看汉弗莱，感觉这个人还是有所保留。 “刚刚你说的就已经是特殊性了，对吗？” “或许算是，但我觉得这个推导过程还没有结束，我们还不能就这么总结为这就是这个场景所遭遇的末日。集散地的任务一定提示了什么，但我们还没理解。” “那么我就集散地的任务先提出一个问题吧。”陆凝说，“目前我们所遇到的情况来说，主线任务的难度排序倒也算是正常，毕竟我们游客如果自己发生战斗，一定也会很激烈。但，可选任务难度看起来就低于主线了。” “哦？” “汉弗莱，我们升阶上来，基本上任务都遵循着一定的规律发放。虽然可选任务并不是必定要比主线任务更难，但可选任务总体上的难度一定比主线要高一点，姑且算是挑战。可是这次，我们主线面对的可能是世界的灭亡，相对而言，神魔之间的战争和战争遗留的那些东西似乎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我已经见过神造种的样子，虽然实力很强大，但比起我们刚刚在讨论的东西来说，还是差太多了。” “猎杀……连续四个猎杀任务。但都只是猎杀战争残留。” “我就参考你的生物改造技术来说，汉弗莱。如果能让你自由发挥的话，你能让武装水平在两年之内达到一个什么程度？” “脱离地表。”汉弗莱说道，“时间还是有点短，我能够让一些生物在机械辅助下直接飞上太空，也能将人强化到比现在的个体实力强十倍以上。不过我没有遇到过被指定猎杀的那些种族，我不能判断强弱。” “我认为，不能将我所遇到的那个神造种当标尺——那只是一些零散的分数。”陆凝想了想说。 汉弗莱同意：“你也说了，神造种，那恐怕是最容易猎杀的其中一类，和天魔种一样。我们了解过一些历史资料，神造种和天魔种这种形容，基本上是指当时战争的主力军，残留也是最多的。” “问题出在后两者身上。”陆凝说。 当四项猎杀任务以几乎相同的格式排列在面前时，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对它们之间的难度区分没有正确的衡量。可是如果神格种和邪魔种和前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呢？ 魔族挑起战争的种族中，包括了天魔、邪魔、炎魔、海魔和妖魔五种，不过战场记录是最难还原的，具体情况除了一些天使们留下的战报以外，没办法了解太多。在这个基础上，将天魔和邪魔两族等同也很正常。 “甚至还有最后一个任务的问题，海法统一。”汉弗莱说，“我不否认这个任务可能会囊括游客的参与，从而将难度提升，可是我依然觉得这个任务的难度系数有点低。别的不说，单凭我们双方，如果合成一股势力的话，要扫平大陆大概也不会很困难。” “换句话说，统一必然有别的阻碍。”陆凝接上了他的话，“就算是强大如天使，也没有强行完成大陆的统一。可事实上按照我们所看到的结果，天使的科技水平碾压剩下的所有种族，就算是一些边陲贫瘠之地看不上，可七个原生种族的国家依然拥有很多堪称丰饶的土地，连翠色平原这种地方都不是天使一家独大。” 天使们不怎么看得起原生种族，这是早就发现的事情。他们不会出于怜悯之类的情绪轻轻放过，而这个种族更称不上什么和平友爱，天使最早建立国家可是纯粹凭借武力和威慑拿下的地盘。 换位思考一下，陆凝自己如果是天使，她都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去吞并更多的土地，哪怕不是对别的种族赶尽杀绝，也一定要把他们纳入自己的治下。 而事实则是，这样一个远超所有其他国家的国度，在建立之后又铺设了正常的贸易通道，交换资源，和平发展了一千多年，直到魔族带来战争为止。 “奇怪的东西太多了。”陆凝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天使们居然只占据了东部圣辉城那一大块地区后，就不再继续拓展了，反而开始搞起了基建和科研……” “和我们印象中的天使完全不同，不是吗？”汉弗莱咧嘴一笑。 = “幻想种们，按照记录曾经爆发了激烈的战争，战争摧毁了当次的文明。但幻想种们既然拥有那样的实力，就说明它们本身也是高等文明，我们姑且不去讨论他们的来历——首先，它们去了哪里？”克莉丝汀问道。 “离开了？它们似乎有离开星球的能力，毕竟按记载是跟着陨石来的……”一个年轻的类兽人猜测道。 “如果只出现过一次，我会考虑这种想法。但幻想种出现过两次，这就意味着它们并没有离去，或者说，这颗星球始终在它们的控制范围之内。”克莉丝汀瞥了年轻人一眼，“没有人有什么联想吗？这应该是最基本的，看看幻想种的能力，你们应该清楚——” 杨忽然想到了什么，在深思之前便开口了。 “神……神明？” 在场的人当中，不乏一些依然保留着一定信仰的人，此刻听到了这个想法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神明一直注视着星球，虽然战争摧毁了我们的家园，但我还是得说一句，是神明和天使们顶住了魔族的攻击。”一个老人说道，“我无法感激他们，因为我的家人都在战争中死去，我也不会谴责他们，因为他们站在了灾难的第一线，履行了守护的职责。” “我不敢说神明一定都很好，可他们怎么会是世界末日的灾害？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这些人，不，我们这些种族从开始形成最原始的村落的时候，它们不就应该出手把我们灭掉吗？”另一个人也提出了异议。 “如果他们也被修正了呢？我换个更普通一点的说法，如果他们在之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造了什么孽，想要悔改呢？”克莉丝汀反问。 莱万斯卡微微叹了口气，在这个问题上，克莉丝汀还是选择了比较温柔的说法。 “让我们假设一下，六个种族在战争中察觉互相之间无法灭亡对方，最终选择达成和解。接着，他们就发现，因为他们的战争，原本存在于这个星球上的，正在蓬勃发展的文明毁灭了。出于某种赎罪的心态，他们决定留下来，培养下一个文明诞生，以弥补自身的过错。”克莉丝汀说。 “可是听起来不像是这样。”杨此时已经开始跟得上思路了，“老师，您应该知道更加深层的真相吧？” “那要等我们真的见到个还活着的神明，最少也是个神格种的时候才能确认。”克莉丝汀冷笑了一声，“你们还是先接受我编的这个还算温情的童话故事吧。好了，在这个基础上，神明们发现新诞生的文明虽然是来自于旧文明，却也是旧文明在历次灾难之中开始削减自身的感知、躯体、意识来谋求生存，从而产生分裂的一个个种族。这时候，真正见过旧文明的他们，在尽量培养这些脆弱的新生儿的同时，还会做些什么？记得，弥补。” “天使。”杨深呼吸了一下，“他们以从前的种族为蓝本，制造了……天使。” “很不错，神学记载中，天使受到了神明的祝福，拥有了那些强大的素质。那么如果我们的猜测成立，这些素质，是我们这些原生种族本来就拥有的。” 31 当年的对策 君影根本没想过会从宇文斌口中听见这个词语——英雄。 「英雄？这个词可不该用来形容我。」她看着宇文斌，「你可以用它称呼六大组织的那些建立者，还有烛龙，至于我，根本配不上这个词。」 「我知道那段过往，每一个出力的人我都记得。」 「啊，那可真是恐怖的事情，如果是别人知道暴君的孩子居然对推翻他父亲的人铭记在心，不知道会怎么想。」 「别人不知道，最顶尖的几位还是不会介意的。君影，扯开话题很不像你，你是不是觉得对方是死星的遗毒，感到了紧张？」 「那个时代的人都不会忘记最黑暗的时间。」君影说，「死星，以宗教形式形成的高压统治，从毫无人权的‘赎罪者，到最上级的‘敬奉者，他们属于哪一种？」 「你放心，我们不是要对付死星最高级的信徒。」宇文斌说，「根据阿卡迪娅所说，这两个人是通过一个场景获得了死星的传教，可以算是后时代的余孽。如今的层级大概在‘传道者这个位置。」 「中层。」君影微微点头。 这件事不由得她不去紧张，旧王的遗毒比一个场景里的危机可能更加危险，时至今日，一些尚且留存的追随者依然在暗地里密谋着，他们自然不可能再实现什么复辟，能力上也完全不如旧王，但每次一搞起事情来，一般的游客根本就没有应对的办法。 「君影，我们还应付得了这两个人，但是需要好好配合。」宇文斌说，「如今没有必要自乱阵脚，我们的建设计划依然可以正常进行下去。至于库卡什和摩尔摩这两个人，事先防备着一点就可以了。」 「准备通知学生。」君影说。 「嗯？他们的能力要加入这种战斗还为时尚早吧，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游客们，手段总是软了一点。」 「新兵总要成长为老兵的。」 陆凝在堡垒里面住了两天，也在这两天内好好转了一下这个地方。这里并不是为了战争的目的而建造的，而是为了一些科研性质的目的。夜骥说的是真话，这个地方正在展开多项实验，其目的正是为了克莉丝汀的多项验证。 大量的开阔地被作为实验场地而征用，而这座堡垒中也正在进行着很多验证。除了螺旋桨以外，其余的各类验证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依次进行。陆凝不懂这种天才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基本的科研过程她也了解过一些，很显然这些研究项目都是为了某个终极目的在努力。 亚伯和瑞蒂倒是有点怕将这些都记录下来之后遭到什么暗算，不过陆凝让他们将看到的尽管都记录，既然莱万斯卡让她看，那就说明这些没有任何保密的必要。 不过…… 「这里是做什么的地方？」 她在堡垒后的一大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整座堡垒都被投入了使用，偶尔有一些小片的空地，但绝对不应该有喝么一片如同足球场那么大的面积。陆凝是今天才转悠到这里的，而此前亚伯等人写下的报告当中从来没有提到这里。 「看起来你似乎有些疑惑。」 陆凝一扭头，看到克莉丝汀也在这里，她手里拿着一块水晶，正在测量什么。 「你知道。」陆凝用的是肯定句。 「啊，是的，我知道。」克莉丝汀说，「还记得你发现的那些毫发无损的房屋吗？」 「是，我当时还和夜骥提了一下这个问题。你们的开拓似乎没有发发掘那样的资源点，就算你对那个不怎么感兴趣，但莱万斯卡他们不该放过那种地方。」 「当然，我的同伴们连一块石头都会好好利用的 。」克莉丝汀微微一笑，「第十二个灾难。」 「常态尺缩？」 「空间的缩退现象，和空间消除、空间退维度之类的并不是一个概念。空间自身缩减了，但不会影响原本处于空间之内的东西，而且时间的影响也照样生效，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人进去了可能会因为空间感失调而疯掉。」克莉丝汀说。 「这个我懂，你的意思是……」 「每一场灾难都有相应的对策发明出来，虽然有些不尽管用，却还是可以改善一些。对应那些缩退起来的空间，将它们重新展现在世界上就是一种技术。哦，记得吗？有些灾难在后来被文明顶过去了，由于不同的文明发展出了不同的技术，所以有些可能刚好。」 「请您赐教。」 「活化星球出现过不止一次。」克莉丝汀说道，「有一个记录上的描述是，他们如同做手术那样割除了星球上活化的部分，停止了活化的进城。你没想过这个手术是怎么进行的吗？」 她伸手指了指眼前。 「就是这样，利用了空间缩退，少量的常态尺缩，可以将活化的部分封闭在一片空间里面，在重新展开之前，它无法逃逸，长时间无法捕捉到刺激信号的话，活化就会慢慢消失。」 「但是现在……」 「所以我说，他们没有真的掌握常态尺缩的技术，只是小范围的应用而已。这片空地就是曾经被吞没的小区域，现在被释放了出来。而那些农场也是类似的情况。」 「既然它们会自然释放出来，那是不是意味着……」 「意味着这个效应已经不如当初文明所遭遇的那样厉害了。」克莉丝汀说，「记得我说过吗？所有的灾害从来没有真的离去，只是被消弭了，无论是靠技术减弱，还是削弱自身的感知，调整自己的适应能力，总之，人们适应了在这种灾难中生活的环境，并开始以此为常态。」 这是一种妥协。 「然而这种事情经常会发生？似乎没有什么人有所察觉？」 「如果没有人特意说出来的话。」克莉丝汀说，「这也是一种因为习以为常而变得不被人注意的东西。这个星球因为空间的变化已经变得曲率不一致了，但是大多数人根本不会察觉到这个问题。」 「你一直在检查这些基础参数？」 「首先，我不是个死板的人，对我来说，任何世界的构成都有其道理，哪怕这是个很扭曲的世界。其次，我是个较真的人，我一定要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充分的了解，只有记在我脑子里的东西才让我感觉安心。」克莉丝汀指了指自己，「有好几个人问过我，我是怎么会死的？这就是原因，我第一次尝试将一些事情交给信得过的人，就遭到了惨痛的失败。」 「呃……」 「不必感觉到不好意思，并不是什么背叛，只是能力不足导致的。当然，代价也够惨痛了。」克莉丝汀冷笑了一声，「所以我必须将自己能了解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庸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平庸却不自知，这才是害人不浅。」 「好吧好吧，我理解了。」陆凝耸了耸肩，「不过在你眼中，我也是个庸才吧，我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更不会跟着你改变世界。」 「没有这种必要，我是承认在其位谋其职的说法的。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我只是讨厌自己的生活被别人搞成一团糟。」 说完，克莉丝汀就迈步走上了那片空地。 她使用的魔法不是陆凝已经知道的魔法体系，她没有引动这个世界上非常普遍的魔力，而是取出了一些对魔力具有不同排斥的材料，开始在空地上布置了起来。 通过这种方式改造当地的魔力环境，陆凝看到这片空 地上开始肉眼可见地荡漾起了魔法的波动。 「窥探法阵？」陆凝从魔力波动上看出了情况。 「人类不能一直施法，魔力储能器也总会损毁。工业化诚然能够带来大量廉价的魔法道具，却对于现状没有太多帮助，我们并不需要战争的道具，或者说，我们需要的东西远超过一场战争的需求。」 所以必须要想一种方法将魔力的效果固定下来吗？ 「但是你这些材料就不会损坏了吗？」陆凝问。 「会，所以这不是最终的结果。」克莉丝汀的脸色微微阴沉了一下，「我不是在做一件好事……陆凝，我的最终目的，是这个畸形的魔法场。」 陆凝恍然。 「你真是个有想法的人。」 「哈哈，你不骂我就不错了。」 陆凝悄然离开了。对于修习过魔法的她来说，克莉丝汀的说法她很清楚结果。畸形的魔法场意味着其中的魔法不能按照通常方式使用，且内部会存在永久的魔力乱流，只不过克莉丝汀是将其人为塑造成了一种魔法的样式。 对于这个魔法是主要力量的世界来说，这不亚于为了对抗强大的敌人，制造大量高辐射区域，哪怕这片区域将来再也无法正常使用也一样。 而要对付末日，克莉丝汀自然不可能只是将一小块区域这样变化。 她回到了前哨堡垒的临时住地，见到了自己的同伴们。 「亚伯，瑞蒂，让大伙收拾东西。」 「队长，我们要走了吗？」瑞蒂兴奋地问。 「是啊，夏天已经过半了。」陆凝笑了笑，「该回家了。」 明明是一个时间比以往经历的场景都要漫长，空闲也更多的场景，陆凝却感到时间过得真快。 这一年已经快要过去一半的时间了，游客们建立了联系，是好事；所有的技术都在发展，是好事；君影、宇文斌、克莉丝汀……顶尖的游客已经对即将面对的考验有了个大致的概念，这也是好事。 可陆凝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她的内心总有一种急迫感，这种感觉在见到莱万斯卡等人之后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越发强烈了。她曾深思过这种急迫感的来源，却并不能确定。 或许因为这和她熟悉的场景节奏差得太远？ 「队长！」 亚伯忽然喊了她一声，陆凝转回注意力，看向通讯器：「亚伯，什么事。」 「队长，您还记得您之前让我去探一下翠色平原的国境区域吗？」亚伯的语气有点紧张，「刚刚在那里布置的哨点突然有反应了！」 「什么反应？」 「是高浓度的污染！骤然升高，判定为魔族，有魔族的怪物靠近了！」 陆凝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亚伯继续原路返回，我和瑞蒂过去。」 「什么？不行，队长，这太危险了，我们至少得……」 「至少得回去汇报，准备万全之后，再来找那个魔族的麻烦？太晚了，亚伯，它不是盘踞在那里，而是经过。」陆凝说，「我们的任务的确只是侦查，但一些特殊的情况还是要进行一定程度的干预的。我们不会去随意触碰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但魔族——我们的家园是怎么毁灭的，我们永远不忘。」 「我知道了，那么按照条例行事，我们会在返程途中等您两天，您可以使用哨站和我联系上！」 「我知道。」 两辆载具分开了方向，一辆转了个弯，向着天边的阴云疾驰而去。 陆凝平复着心情，她刚刚其实有一些激动。和此前骤然面对神造种的时候不同，她这一次是主动去挑战可能在狩猎名单上的强敌， 刚刚的急躁被这眼前的目标驱散了，她闭上了眼睛。 君影说过，要根据游客的个人特色，对于发展的方向作出取舍。 她似乎过于将晨庚的一些公务当作是自己的成长课程，反而忽略了对自己实力的继续提升。如果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仅仅将学会咒文魔法当成终点，而是会尽可能去场景里面找更多资源，更多不同的力量作为自己的倚仗。 或许是教官带来的安全感太高了？莱万斯卡他们展现了一条纯粹靠自己的道路，今天克莉丝汀展现出来的魔法就是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进一步理解。 「瑞蒂，你觉得我变得惫懒了吗？」她问。 「队长为什么这么说？您不是一直带着我们到处忙吗？说老实话，我们这次回去都想休息两天再去工作呢。」 「休息……放心吧，回去给你们放个假。」陆凝微笑了起来，「现在把精神都打起来，已经进入污染区边缘了，开始侦测信号，判断魔族种族，追踪移动方向，展开污染防护！」 「是！污染特性已捕获，运动轨迹确认，正在生成魔力造影。队长，初步判断反馈数据，高概率为天魔种！」 战争中最为常见的种族，正面战场的主力。 32 狩猎天魔 天魔，一个得天独厚的种族，它的种族特性非常强大，可以从任何高浓度魔族魔力环境中诞生。这个能力就导致普通地杀死天魔的效果并不大，尽管这样做能够彻底消灭那些成长起来的强大天魔，却并不能对初等的天魔造成任何减员。 正因为如此，天魔才是正面战场的主力，依靠着这种源源不绝的诞生，天魔可以完全扛住战线，让其余魔族的精英单位尽情输出。天使们则必须在战斗的同时不断净化战场，否则就没有什么意义。 当然，「初等魔族」这种概念是相对于天使来说的，它们的实力不如天使，却依然能对其他种族构成严重的威胁。 迦冈特希是个看名字就知道不算很强大的天魔，不过它在战争末期诞生，并经历了一段不短时间的蛰伏，如今离开藏身的洞穴之后，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天使和神明所留下的只剩下一些顽固不化的气味，虽说魔族也没留下多少吧。 它展开双翼，冲上了天空。魔族的魔力从身上扩散开来，只要环境内的魔族魔力持续上升到一定阶段，新的天魔就会诞生。谁知道未来它会不会也能成为一名将军呢？ 不过，当它飞过一片绿色的原野时，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气息。和魔族不同，也和天使不同，大概是这里原生的种族拥有的气味吧。它在天空盘旋了两圈之后，一口浓烈的魔法吐息便轰在了脚下的地面上。 骤然暴增的魔法浓度立刻改变了周围数百米之内的环境，迦冈特希落在了地面上，强行快速提升让它有了不少消耗，但是看到浓郁的魔力之中开始出现的虚幻身影，它知道，天魔正在凝聚。 一辆载具出现在远方。它的速度比起天使们那些武器来说很慢了，一看就是比较原始的东西，迦冈特希终于放下了心，微微振动翅膀，让十几个已经塑成的无名天魔对载具发动进攻。 就在这时，那辆载具上忽然有几枚带着烟雾的飞弹发射了出来，刚刚冲出去的无名天魔们立刻将嘴长大到极限，让炮管一样的脊椎从口腔内探出，对着天空的飞弹发射出了腐烂魔咒。 迦冈特希则猛地一个振翅，空间在他的面前似乎都发生了扭曲，不过是数秒之间，它就已经来到了载具的上空。 这不是特别辉煌的战绩，不过对于天魔来说，战绩从来不嫌多，加在名字里就能看出价值。它扬起双爪，魔力聚集在其上，紫黑色的尖刺凝聚在手腕和手臂上。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忽然从侧方闪过。 迦冈特希躲得很快，但还是有一片尖刺被削掉了。接着它才看到，一个一身黑色军人服装的人正在将魔力构成的镰刀收回咒术笔之内。 「都说天魔这种东西发现了一个就等于肯定有一窝……哈，让我想到了某些令人生厌的虫子。」陆凝双足踏在了空中的符文上，仔细打量着这个天魔种。 它的脸部是一团胶状物质，里面有一颗仿佛眼球一样的东西，连接着脖子的地方是个裂口，应该算是嘴巴。身形枯瘦，双臂细长，爪子没有固定的手指数量，不过都很尖利，翅膀很大，但并非依靠上升气流等东西来飞行，没有腿，而是宛如蛇类一样的下肢。 天魔本身的传统是名字里面塞战绩，不过对于其他种族来说，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判断，就是越强大的天魔，就越符合大众的审美。眼前这个明显丑陋不堪的，怕是实力不怎么样。 天魔种和神造种，哪个比较强呢？ 陆凝轻轻甩了一下手里的咒术笔。 迦冈特希所处的位置霎时间出现了一道彩虹色的，近乎没有厚度的薄片，如果不是迦冈特希闪离原地，那当时就要被一分为二了。 挺快。 陆凝的笔尖还没回抬，暴风已经在她身后响起。天魔 的爪子拦腰扫至，陆凝手掌一翻，一个蓝色的开关从手里丢出，一次性魔法盾被一爪子拍得粉碎。 速度上并不比神格种差，这还是比较低级的。陆凝反手向后，一道魔炮从掌心轰出，风暴顿时被魔力驱散。 也就是说，是她跟得上的速度？陆凝瞥了一眼下方，瑞蒂已经领着队伍和天魔的手下展开了交火，之前发射的圣耀飞弹给最先出来的天魔造成了重创，一时也不需要她支援。 「天魔会说话的吧？报上名来如何？」陆凝转身看向被魔炮逼退的天魔，咒术笔延展成了一把刀的形态。 「古怪的人类。」迦冈特希发出了一声低吼，「迦冈特希，天魔。报上你的名字，我会考虑将它纳入我的名字之内。」 「我叫陆凝……不过你没机会了。」 陆凝将刀举起，手腕微微晃动了一下，一个幻影从她身上脱离出来，冲着天魔便扑了过去。天魔反手就是一发魔弹打出，这种魔族最基础的魔法和魔炮之类的一样，都算是纯粹的能量爆发。那个影子被当空击碎。 「很厉害嘛。」陆凝注意到了魔弹内部的能量并不算很高，天魔的控制非常精确，刚好能够击碎那个幻影。 这是咒文魔法的一个缺陷。 之前遇到的神造种完全失去了理智，纯粹靠着本身的强大力量就能冲碎陆凝的魔法，所以这个问题也没有被凸显出来。但如今只是刚刚交手，天魔就发现了她的魔法弱点。 咒文魔法的构成是相当精确的，需要咒文连接为稳定的结构。但是在这里面，防御类魔法的稳定性远超其他魔法种类，换句话说，除了防御魔法以外，别的魔法都很容易因为被拆碎咒文之间的连接而失效。 这本来不是什么问题，毕竟能够在交手当中瞬间看出咒文结构并予以拆解的存在至少也是这个场景中实力最顶尖的百分之一。可惜，陆凝等游客的狩猎对象注定就是这百分之一之内的。 就像眼前这个天魔，实力也不算顶尖的那一群，可还是能看出她的魔力构成来。 这样的魔法交换无疑是陆凝吃亏的，她脚下微微用力，咒文的推力将她再次推上了高空，几发子弹扫射而出，天魔并没有仗着躯体结实就硬接，闪身避开了子弹，一展翅膀就冲向了陆凝。 「说到也得做到！这才是强者的行动！」 天魔咆哮着，紫黑色的刺在手臂和双翼上凝结。翅膀并不用于飞行，却更像是载弹仓，正在准备着宛如急雨一般的弹幕攻击。陆凝也立即看出了对方的打算，刀锋一晃，几枚咒文从她身上洒落了出去，凌空引发了大爆炸。 这伤不到天魔，却通过爆炸遮挡了对方的感知。因为爆炸而变得混乱的魔力完全遮盖了陆凝的身影，天魔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要等爆炸的波动稍微平息之后再发射身上的尖刺。 但就在这时，尖啸声破空而来，爆炸云当中忽然裂开了几个空洞，魔法形成的尖锥以更高的速度射落。天魔急忙扭转身体，收拢翅膀，躲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几枚。 「原来如此，你也需要一点反应时间的。」 一枚擦着身体飞过的尖锥上忽然传来了陆凝的声音。天魔那胶状的头部忽然缩了一下，躯体立刻开始向上抬起，却还是完了一步。 裂隙凭空而生，在天魔的腰间留下了一道近乎将它腰斩了一半的伤口。 陆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将一个魔法压缩在另外一个魔法当中发射出去，对于咒文魔法来说只是要增加嵌套结构的事情。主要的问题在于，复杂度的提高就意味着施法速度的降低，刚才她要是扔出去的不是八支尖锥而是八十支，恐怕这个天魔就被她的分身砍了。 不过这也不致死就是了 。 对于陆凝来说，她现在的战斗手段局限性很强，当咒文魔法本身遇到了威胁的时候，就不能考虑用它直接发动攻击了。天魔是个很不错的对手，既不会太强，也不会太弱，刚好能让她测试一下自己的想法。 咒文笔上的刀散去了。那个天魔又一次冲了上来，不过这次的速度显然不如之前快，更多了几分小心。刚刚的伤口正在愈合，在身体素质这方面魔族真够离谱。 「三，二，一。」 宛如甩动指挥棒一般，陆凝挥动了手里的咒术笔。天魔一直在盯着她的手部动作，见状立即举起手，将一排紫黑色的尖刺对着陆凝甩出。 「来吧，再次闪耀的……」 魔法展开的一瞬间，陆凝的身影在天魔的视野内，化为了天空。 一个熟悉的感觉在天魔的内心升起，这种攻击方法在战场上它曾经遇见过多次。 天使？ 它看到天空向自己塌下，世界开始旋转，一道彩虹色的光辉从云层之间照耀下来，一瞬间，所有的星光都在照耀它。而天魔知道，这是天使的攻击所带来的错觉。 「怎么还有……」 轰！ 天魔的脑袋被按进了地面，一切幻觉才消失。 不得不说，模仿神造种的攻击方式还是有点用的，只可惜攻击营造的条件陆凝能够凑出来，但那种彩虹色墙壁的直接分割手段她根本用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依靠着天空上落下的冲击力直接将天魔撞了下来。 笼罩在手中的魔力保护层散去，咒术笔已经刺入了天魔的头部，那里面灰色的黏胶物质也顺着伤口在缓缓流出。 「爆。」 以前出声则响的咒文，这一次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天魔的体内物质和人类的构造也不一样。 陆凝直接将笔拔出，身影立刻向后退出了好几十米之外，紧接着一道紫色的抓痕横扫过了一个庞大的半圆，连地面都因此而撕裂。 「呵，真危险。」 「你确实吓到我了，人类！」 天魔咆哮了一声。 「不过你果然不是真的天使，那神明的赐福，你这个样子货，真是有点意思。」天魔摸了摸脑袋，将一坨灰色的物质塞回了脑壳里，「但是我们的体内本来就是天然的禁魔领域。」 「感觉到了。难怪战争打得那么艰难。」 陆凝微微呼出一口气，刚刚的速度爆发给她带来的压力很大，她现在感觉口腔里已经有了一些血腥味。 「但是我不会再被你骗了，人类，你是有点令人意外的东西，不过它完全不能对我造成多少损伤。看啊……」天魔将手拿开，头上的洞已经愈合了，「我太高估你们了，不是天使，你们甚至都不能对我造成太多伤害。」 「伤害？我在测试的并不是伤害。」陆凝瞟了一眼周围，微微一笑，「人类的魔法对你们本来就处于劣势，我要是直接用杀伤魔法才是错误。」 天魔已经不听她的话了，不过这一次天魔没有再急着攻击，而是原地搓了一个暗色的魔力球，将它升向天空。 癫狂之光，这是魔族一个很有名的魔法，被光芒笼罩范围内的人都会开始受到污染而魔化，魔族们则会在光芒中获得更多的力量。一般的战场上总会有几个这个法术挂在天上，而天使们也不得不先去破坏它。 不过，在一对一的战局中，这意义倒是没那么大了。 「谨慎了许多啊，天魔。」 陆凝笑了起来。 「但是攻击已经结束了，你没发现吗？」 天魔依然没有将她的话听入耳中，不如说，它已经专注 于行动了。来自天魔种族的记忆让他开始塑造战场，它将陆凝当成了一个需要真正对敌的对手。 可是这无疑太晚了。 「喂，你没有看到吗？我可是特意思考了一下克莉丝汀所说的那些东西，才让这个魔法成型的——或者说，它根本就不是魔法攻击。」 「来吧！灾难！随我呼唤而至，让魔族的土壤覆盖在这个世界之上！」迦冈特希咆哮着举起双臂，头部的眼睛也转向天空，癫狂的光辉开始散发，宛如一颗漆黑的月亮在天空闪烁。 可也就在这时，它的眼睛也看到了。 在它丢上天空的那颗黑色圆球的背后，则是近乎笼罩着整个天空的，内部仿佛有着无限光彩的……黑色。 星？巨大的星星？巨大的物体？天空到什么地方去了？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它…… 「你们既然能够在这里发动战争，那就说明你们也看不见。」陆凝看着手中开始逐渐发黑崩解的咒术笔，「现在，你看到了。」 她听到那天魔发出了无比凄厉的，已经超过了生物所能发出的嚎叫声。 33 放开思维 凌骁辰坐在田垄上吃午饭的时候，听到自己的部下正在偷偷讨论一些什么。 “老大！情报部的人回来了！” 一个人看到他过来，急忙招手。 “回来了？好事啊，情报部这趟远门出去也带回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你们平时不也看公示的吗？翠色平原上的那些都是情报部带回来的。” “哪儿啊，老大，他们队长回来了，而且他们还在翠色平原上跟天魔干了一架！”一个士兵兴奋地说，“天魔！就是之前跟天使开战的魔族之一！” “那还真是了不起，不过既然都回来了，那应该是打赢了。厉害啊，我们正规军还在屯田呢，她的情报部就直接去打天魔了。伤亡怎么样？” “没有，听说是人家部长一个人上的！别的人就是对付一下刚刚诞生出来的初级天魔。老大，现在情报部的人可嘚瑟了，我们都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们是打仗的！” “人家打赢了嘛，能杀得了天魔自然是可以吹嘘一下的，放心，我们以后也肯定有机会。”凌骁辰安慰道。 “哪儿啊，人家活捉了一只天魔回来！” “啥玩意？” = “你不给我解释一下？”常在浩一脸惊悚地看着被拖进地下监牢，完全没有什么反应的天魔，对陆凝说道。 “解释什么？适合的牢房也就是你这里有了，六叶那里都是植物和草药，凌骁辰在外头种地修路忙得很，你让我找谁？” “你……”常在浩一时语塞。 不过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立即意识到一个活的天魔对于整个晨庚的研究价值有多大。不说别的，魔族的污染肯定是活体样本更能分析出有效的东西来，哪怕这个天魔看上去已经被陆凝给弄傻了也一样。 “你可真是厉害，跑出去一趟不光获得了一个同盟，一堆末日的消息，还抓了一只天魔回来。估计赫伦佐要对怎么赏赐你好好想一下了。” “赏赐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 “但位置有意义啊，别忘了这关系到得分的。”常在浩感叹道，“虽然我这边的研究一样很重要，但终究不如你这样一下子来的惊世骇俗。” “那下次你去。” “我认为在实验室里更能发挥我的强项，而且抢功劳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我这么有品德的人是不会做的。” 常在浩的目光在天魔身上仔细打量了几下。 “陆凝，商量个事情？” “第一个研究名额归你。”陆凝点了点头，“不过我也只能借你这个便利，等到上报上去，它就不是我控制的了。” “明白，明白，心照不宣，哈哈。”常在浩搓了搓手，“我新发明了一点东西，晚上就让人送到你家去，保证好用。” “谢了，那你管好，虽然这天魔基本上是傻了，可我不保证有什么本能反应还能造成极大破坏。”陆凝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牢房。 和上次回来的时候不同，这一次陆凝倒是没有感觉太疲劳。她现在已经摸到了一点门道，在天魔身上试过之后，她确信自己的思路是对的。 她不是克莉丝汀那种研究人员，遇到事情就会寻根究底。但她很喜欢利用自己知道的那些东西，来对敌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目前这片大陆上的各个种族身上的那些封锁她还没有什么头绪，但精神上的认知妨碍却在魔法的影响领域之内。 去制造厂下单了一百支量产咒术笔之后，她就去找赫伦佐进行汇报。内容上其实赫伦佐大致都知道了，除了天魔这件事还需要多说两句之外，其余的不过是走个过场。对于她的功劳要如何奖赏，赫伦佐果然也有点犯难，不过这就不是陆凝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她离开之后，就去了另一个牢房当中。 晨庚发展起来之后，也不是完全和平的状态，犯人乃至死刑犯也是有的，这间牢房是赫伦佐亲自掌管，毕竟在如今这个人力弥足珍贵的时候，轻易不会判处死刑。换句话说，这里关着的死刑犯除了杀以外没有任何可以调解的余地。 陆凝向赫伦佐要了三个死刑犯，作为她自身的研究使用。 死刑犯的种族分别是人类、兽人和类兽人。陆凝让人将那个兽人死刑犯先拉了出来。她不关心对方做了什么恶劣的事情，反正她觉得赫伦佐等人都认可的判决应该就是没错的。 这个兽人一脸凶相的跪在陆凝面前，他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早就瞎了，身上也有很多处伤痕，一些地方甚至看得出是最近才愈合的伤口。 “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吗？”陆凝看着眼前这个凶恶的兽人，就算是现在，他的目光中依然带着浓重的杀意和恨意。 “你们和我没什么区别！哈哈，我就要死了吧？我可不怕，死在我手底下的人多的是！我早就看惯了！你这种人类，就算是拉出去卖掉也值不了几个钱，现在居然还敢怜悯……” 声音戛然而止，一个静音咒文贴在了他的嘴上。 “我只需要一个是或者不是的回答，你为什么那么多话？”陆凝晃动了一下手里新买的咒术笔，“看来不需要，精力充沛，反抗意识也很强烈，挺好的。” 她让咒文附着在笔上，形成了锋利的小刀模样，然后又一个咒文定住了兽人的躯体，站起身，走到了他的背后。 这时候，兽人似乎才感觉到了恐惧，他瞪大了眼睛，但身体却一点也不能动。冰冷的魔能开始贴着他的头皮划过，宛如真正的手术刀一样的触感让他感觉到了不寒而栗。尽管只是剃掉头发而已，但由此而产生的联想已经无法控制了，更何况他作为一个奴隶贩子，有着相当多的惩戒奴隶的经验，马上就想到了一些极端残酷的措施。 在这种未知的恐惧之下，最后一缕头发落在了地上，刀锋离开头皮的瞬间，兽人的紧张感来到了定点—— “失禁了？” 陆凝忽然闻到了一股臭味，她微微皱了下眉，顺手解开了静音咒文，一瞬间，那兽人断断续续的求饶声从嘴唇里面蹦出来，却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这个实验不太讲究清洁度，不过你这也太脏了一点。”陆凝将咒术笔上的小刀形态散去，点在了他的头顶，“放松。” 兽人哪里放松得下来？他立刻张口，却立刻感到一股水流从头顶倾泻下来，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这下从身体到心灵，他已经感觉凉透了。 然后，一丝轻微的痛觉从脑后传来。 “我就说，放松一点，没有那么痛对不对？”陆凝略带些安抚语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兽人嘴唇不断颤抖着，却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凝专注地用魔力探针刺入了兽人的头脑之内，通过魔力与精神的特殊联系，感应着兽人头脑内部的精神状态。克莉丝汀说，这个世界的所有原生种族都被下了认知枷锁，而这种枷锁必定会造成一些精神的异状。 这倒是很巧，陆凝算是半个精神方面的专家，在审判岛的时候，她最终已经抵达了无垠的精神之海，对于精神状态有自己的一套认知。就算各个世界的精神状况有区别，但她能判断出什么是健康而什么是病态的。 没过多久，她就查到了第一个异常的精神位置。它实在太过明显了，就像那个天魔一样，一层过滤的墙壁牢牢笼罩在精神的海洋上空，陆凝几乎能够感受到那墙壁将无数有害的事物阻隔在了大脑的工作范围之外。她此前将这个墙壁打开了一个洞，那个天魔直接就变成了个傻子。 这次兽人当然不能这么消耗。陆凝的探针本身不是被隔离的物质，依然可以继续向内部钻探。 被包裹起来的认知中，充满了丑陋的欲望和暴力的回忆，只可惜陆凝倒是没有那个水平将它们全都掀出来看一看，否则还能当个记忆读取大师。她顺着精神的波动，继续向内部寻找，在扫过了四五片区域之后，找到了一丝极端黑暗和平静的区域。 就像是一团隐而不发的涡流，这个区域之内东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平和，更何况，人类的认知当中是不应该存在这种区域的。 精神海对于认知的反映是很简单的，认知之内的东西总是有一团模糊的波动，毕竟只有曾经有所了解才有所认知，而死寂的区域应该是在认知之外才对，这算是非常基础的了。一旦认知内部出现了这种黑暗区域，那就说明有什么人为手段将一段认知封锁，令其不会表现出来。 这大概就是对负面情绪毒素的封锁——虽然陆凝觉得眼前这个兽人估计也不缺这玩意。 好吧，过滤、封锁，这些在真正的精神领域都属于比较简单粗暴的手段，就像是外部有病毒就穿戴防护服，身体有病变就将病灶切除一样，尽管也都是精妙的技术，却并不如第三道认知锁。 改造。 类比身体上的话，就已经涉及到基因和遗传一类的科学了。 陆凝发现自己半桶水的精神知识并不足以发现兽人脑海内被改造过的认知痕迹。虽然知道是对数学的认知重构，但她并不能由此精确定位到某个精神波段。这一次她找了接近半个小时，连魔力探针里面的咒文魔力都耗尽了，也没找出来。 当陆凝拔出探针的时候，兽人翻了个白眼，立刻昏了过去。她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拍了拍手：“来个人，把他先送回去，换那个人类来，另外，换个房间。” = 宇文斌这次是闯进君影的房间里面的。 “君影，你在搞什么？” “什么事？”君影将几份设计图放在了旁边，抬头微笑着问。 “我刚刚得知陆凝抓了个天魔回来，而且她汇报了之后立刻就向赫伦佐要了三个死囚。” “很好啊，她正在向着一个不错的方向成长。” “君影，教官不能给学员刻上过强的个人色彩，你的诱导做得很隐蔽，我没有事先察觉是我的问题。但是你这么做了，又是什么意思？你想培养接班人？” “你想得有点严重了，宇文斌。我只是根据学员的特点在最擅长的方向做了一点引导，算不上是真的教学。至于陆凝，她能想到去了解学习这些是一件好事。游客必须在场景中有着足够的本钱才能更加自如，如果只是将自己局限在集散地给设置的角色中可不行。可以强大但不外露，却不能弱小而不自知。”君影严肃了起来。 “她明显就是要试试利用那些末日残留……” “对。”君影点了点头，“那又如何？是的，这些不可能用来对付末日灾难，只能用来对付场景里面的人，神魔乃至游客。可我不认为掌握这个力量是错的，宇文斌，更不认为这是我的什么个人色彩。” “不是吗？我知道你在当瞭望员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当初的时候，我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战。现在，我已经不再用那种方法了。陆凝会这么做，纯粹是她自己想到了这个，这是一种在五阶生存的道路。我们应该祝贺她，她最先找到了。” 宇文斌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将一本资料拍在了君影的桌上。 “凌日已经发过来了第一批资料，我们用天使的几项军工技术做了交换，你看看吧。” “我知道。”君影点点头，“那两个遗毒的下落怎么样了？” “找不到，不过我估计他们肯定是准备往更上一级的‘受洗者’攀升。” “如果他们的准备足够充分，甚至可能会冲击告请者的位置。”君影想了想，“这个场景里面一定要解决他们两个，万一有一个告请者回到了集散地，不用十天，五阶可能就会多出一群赎罪者和朗诵者来。” “这方面我们的想法一样。”宇文斌说着，视线落在了君影旁边墙壁上挂着的钟表上。 十三个刻度分别列在上方，表盘没有指针，只有十三道细线连接着周遭的刻度，不同亮度的银色光芒正在这些细线上闪耀着。 “你已经破解前文明的一些技术了？” “至少末日钟表我们已经可以自行制造。”君影顺着宇文斌的目光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发出一声轻笑。 34 人心的温床 陆凝提过来的第二个囚犯是个女人，表现也和第一个差不多，一样色厉内荏。唯一的区别是陆凝刺入探针之后直接昏过去了。检查的结果和第一个也类似，唯一的不同点是认知封锁的位置不一样。 不过她可不想就这么一无所获，随即让人把囚犯拖走，将最后一个带上来。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类兽人，相比于前两个，他的目光更加平和一些。 「您好，我需要在你身上做一些研究。」 「我听说了。」老人在陆凝面前坐下，态度很好，「那两个人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一点，很吓人吗？」 「目前来说，还没有生命危险，毕竟你们活着比死了更加管用。」陆凝拿起咒术笔，「你有什么想问的吗？虽然我不一定要回答。」 「没什么，我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你的和气是你的性格，但我还是要记得自己是个阶下囚的。」 「好。」 陆凝还是先进行剃头，不过这个老人没有前两个反应那么大，仅仅是略有些诧异，就让陆凝任意施为了。 直到陆凝将探针刺入老人的脑子时，他才发出了一声闷哼。 「应该没有什么痛觉。」陆凝说。 「但是我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脑袋，这种感觉不是很好，恐怕很难习惯。」 「没关系，你的身体被我定住了，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反应。」陆凝说，「现在，保持安静吧。」 老人不说话了，陆凝则仔细查看着他的脑海。 外部的过滤屏障是一样的，不过通过了屏障之后，她却能看到老人脑海中的精神与普通人差不多，这和之前看到的那两个充满了负面情感的人可不一样。平静的精神对于她的探查倒是有些好处。 「你很平静。」她开口问道，「不觉得恐惧？」 「我对自己要经历的有一定的猜测，所以不算很恐惧。你有什么发现吗？在这里干坐着其实很无聊。」 「还没有。」 陆凝已经找到老人的精神中最为狂躁的部分了，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不过它所占据的面积很小，动静倒是很大。 他深切地恨着什么东西——不是一个人，对个人的复仇意识尽管会膨胀，却不会如此汹涌。 原来如此，他对某个种族有着强烈的恨意。 而在这团恨意的下方，就是那被封锁起来的，更加深重的负面情绪。陆凝竟然发现，这个老人近乎凭借自己的意志，在那封锁上打开了一丝裂缝。 不过这一点裂缝完全不影响封锁的坚固程度。这个老人一辈子的憎恨，也只能起到这么一点影响，可想而知，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来说，这个封锁就是坚不可摧的，除非像陆凝这样从外部打开它。 而老人其余那平静的精神状态下，让陆凝的探查更加顺利一些。她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一些改造的蛛丝马迹。 「您可以起身了。」 陆凝将探针拔出，解除了老人身上的定身咒文。 「哦？这么快吗？那两个人也和我一样？这似乎并不值得恐惧。」 「您是个经历过战争的人，我指的不是刚刚发生的这一场。」陆凝说，「也许对您来说，眼下这点事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经历。」 「哈哈，你连这都看出来了吗？好吧，赫伦佐也答应过我，让我死得其所……交给你，或许就是他认为最合适的。」老人点了点头，「我可以回去了？」 「是的，之后我会再来找你们。虽然可能有些抱歉，但请做好可能会死的准备。」陆凝说。 老人大笑，随即就被进来的狱卒拉了出去。 陆凝摇了 摇头，借了监狱长的办公室，将自己刚刚探查出来的结果开始写下来。 老人的精神海里面有一些非常细致的东西，多亏了老人那种平和，陆凝才从流动的精神中找到了那些隐藏起来的逆流。 除了真的罹患精神分裂之类症状的人之外，人类的思绪都是向着一个方向流动的，就算是一心多用的时候也一样。举个例子，一个人看到一件红色的衣服的时候，绝对不会同时认为这是一条绿色的裤子。 而老人精神中的这些逆流就代表着，两种想法都存在。只是其中一种几乎不影响主体思维，所以可能只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并不会真的造成什么影响。 这就是认知改造的真正面目？通过缩放人的认知比对，植入一套正确的系统来替代坏掉的那一部分，但是坏掉的部分只是被缩减了，并没有消失。 尽管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但对于陆凝来说，这倒是比完全改成新的好一些，她要引爆认知之内的问题就变得更加容易了一些。 如果用咒文魔法的话，这需要非常繁杂的咒文排列才能做到，陆凝甚至怀疑这种方式的实用性。不过魔法的选择还是很多的，她可以考虑另外一种方案。 通过工业生产的辅助制造必需的配件，减少需要掺杂咒文的部分，以类似中继塔那样的方法直接引导早已准备好的精神魔法。 「但是……还需要考虑后果。」陆凝思索了一下，「摧毁不同的认知锁可能产生的后果不同，恐怕得有个整体的实验结果，才好上报。这倒是个比较难的课题，能用来实验的人可不多啊……」 陆凝用手指点在了脑袋上，陷入了沉思。她将自己的精神波动扩散了出去，而毫无疑问，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集散地已经烙上了这个世界的独特印记。 「怎么把动静搞小一点……唔？」 在扩散出去的精神波动中，陆凝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干扰。 印象中似乎城门口的公示中说过，幻灵族在这里建立了幻灵族的精神连接网络，如果有比较多的扰动本来不足为奇。但是陆凝回忆了一下，此前她并没有察觉到这种扰动，而幻灵族的精神网络就像是信号塔一样，应该是常驻存在的，这个地方目前并没与被覆盖到。 她试图反追踪的时候，那种干扰又消失了。 这让陆凝停下了笔。她从来不会忽略任何异常，尤其是现在她还在主攻这个研究方向。她将写好的东西往怀里一塞，直接走出了牢房。 是敌人？还是谁的魔法实验？圣辉城可是晨庚腹地，什么人潜入了进来？ 「嗯？已经到晚上了？」陆凝走到外面之后才察觉时间已经飞快过去，她看了看街道上的行人，夜班的人员和下班的人川流不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晨庚的人口已经突破了万人大关，从各方来这里投奔的人经过筛选后便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这很不错，却对陆凝接下来的行动造成了困难。 她没办法找到那个特殊的干扰源了。 海法大陆中部，美苏尔丘陵地带，山丘之城凯恩要塞。 这座由人类、亚人和类兽人共同设立的要塞有着非常强大的防御力，这种防御力并不是从魔法角度的，而是作为一个避难所角度来说。一群有着生存狂倾向的人，碰上了一个同样有些被害妄想的领主，联合在美苏尔丘陵这里挖出了一个地下空间是地上空间七倍的巨型避难所。地上的结构固然会很容易被摧毁，但地下结构却错综复杂，直接依靠丘陵地带地下复杂的洞穴结构和地层来构筑。战争年代之中，这里直接收容了附近大范围之内所有的逃难者，并全员退入了地下。 「这个地方，没有在选择的范围之内。」 摩卡摩坐在坍塌了一半的城墙上，手里拿着一大 块烤熟的肉块，正在用小刀一片片削下来，蘸上盐粒送入口中。 在他的面朝方向不远处，一块石头上，坐着另外一个类兽人。他的肌肉比摩卡摩还要发达，颈部和手腕上都有棕熊一样的绒毛，一身非常简练的打扮，闭目盘膝坐着，一副正在打坐的模样。 库卡什，也就是莱万斯卡等人地正队长，是个摩卡摩也必须要尊敬的人物。 他自知自己头脑比较简单，但比他聪明也不一定能让他服气。库卡什则是个比他更暴力，却也更聪明一些的人。 「他们大概也知道这件事。」库卡什开口道。 「什么？他们？」 「别的队伍。」库卡什忽然睁眼，然后身形忽然弹起，轻柔地落在了地上。 「五阶场景的人数基本固定，按照六个人一组这样的组成方式来说，队伍也就是四到六支，队长们应该都能作出差不多的判断来。」库卡什说，「在诸多的可选中，中部地区的一片空白其实还挺显眼的，我想没人会认为这个地方已经烂到不能生存了。」 「是啊！」摩卡摩用力点了点头，「那老大，咱们竟然是第一个跑到这里来的？」 「发展有很多种方法。」库卡什笑了起来，「大部分游客都喜欢从头开始培养一个势力起来，毕竟这样由自己从头看着成长的势力，一能带来成就感，二则比较放心。但我走的则是另外一条路。」 「另外一条？我们跑到这里来……那个康斯坦丁领主？」摩卡摩恍然大悟，「拿别人现成的势力！」 「吹响哨音吧，摩卡摩，我们的朋友应该已经验证好了。」库卡什走向城门，「不出所料的话，康斯坦丁领主一定已经作出了明智的判断。」 「哦，哦。对了，库卡什，前往圣辉城的那个朗诵者看到了一些东西，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差点被一种奇怪的精神波动捕捉到。」 「精神波动？我们可是隔离了幻灵的频段，只有全发散形式的精神扩散才能抓到祈祷。」库卡什微微勾起嘴角，「倒是还好，朗诵者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他应该已经做好了隐藏吧？」 「是的。另外，圣辉城的统领之一是君影。」摩卡摩继续说道，「老大你知道君影吧？那个……」 「一个场景里面杀了三个敬奉者的人，她的意志完全不受撼动。」库卡什点了点头，「若是君影，我们则更要隐藏好自身了。以她的本领，杀死你我跟杀两只魔兽没有什么不同。」 「反正我挺你的。」摩卡摩拿出一个哨子吹了起来，没有哨音，但有另外一种波动扩散了出去。没过多久，地面便微微震颤了起来，一群兽人和类兽人从远处狂奔而来，若是莱万斯卡等人还在，一定能认得出，这些都是曾经在龙迹群岛挖掘遗迹的奴隶。 然而这群人现在哪里还有奴隶的样子？他们一个个膀大腰圆，身材比起之前壮了不止一圈，大量不同颜色的花纹盘绕在周身，抵达城墙下时，他们立即有序地分成了五个队伍，整齐地排列在下方，仿佛正在等待检阅。 「很好，我们的朋友也出来了。」 随着库卡什的话音落下，城内亮起了光辉，地面的伪装被打开，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为首的人是一名仪态庄严的白发老者，他就是当年那个接受了生存狂们意见的领主，康斯坦丁。而在他身边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库卡什也认识他们。艾思琪·凯恩和德洛斯·凯恩。凯恩要塞因二人的父亲而成立，其家族之名居然能够被康斯坦丁允许用来命名这座要塞，也能看得出他们的地位。 库卡什单手抚胸，向康斯坦丁微微一礼：「领主阁下，不知道您是否已经验证了我之前提供的证据？」 「自然，我们已经验证完毕 了。你说得不错，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从最开始就处于极端的危险当中，虚伪的和平不过是麻痹我们的毒素。」康斯坦丁虽然已经老了，精神却依然矍铄，说到这里语气中居然有着不小的狂热，「我们果然是正确的，只有早做准备，才能是逃过死劫的人！生存从来不是因为幸运而光顾，它是命运对有所准备之人的奖赏！」 「没错，领主阁下。不过您也应该知道，面对我们如今所知道的这些困难，您此前的准备恐怕都不够，我们还需要更多，更加充分的准备。」 「是的，但是准备和你口中所说的什么教义无关！」康斯坦丁忽然话锋一转，「我们只追求务实，虚无缥缈的宗教毫无意义！连真正的神明都已经死去的如今，一个只存在于心中的神能够帮我们什么？」 库卡什闻言反而笑了起来：「很抱歉，此前因为您还没有形成对现状的认知，我并没有将我们的教义无所保留地告知于您。而如今，既然你我已经在此取得了共识，我便向您介绍我们那永恒存在的主——请放心，正因为它是务实的，所以我们才会信仰它。」 36 姆希非的生活 姆希非很快就熟悉了自己的工作，对于拥有魔法常识的人来说，这项工作根本不难，只要盯紧机器不要出现一些严重的刻画失误就可以了。 至于机器为什么会出现失误，姆希非倒是不太了解，在他看来，恐怕跟送入传送带的部件完成度有关。 时间一长，他甚至开始感觉到无聊了。 “吃午饭了！” 外面忽然有人招呼了一声，而姆希非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午饭？等下，组长走的时候并没有说午饭怎么解决啊？他这是个需要盯着的岗位，虽然说不至于要寸步不离，但也不能长时间没人。而下面干活的也有几个是走不开的，需要将物料继续送入机器里面。 光是这个倒不是大问题，他最关心的一点是，自己要怎么做才会不引人注目？是坚守岗位？还是借着这个正当理由出去和大家一起吃饭？ “那个……迈克，你叫迈克是吧？能不能帮我个忙？”他叫住了身边经过的人，“我这里一时走不开，能帮我把饭打过来？” “嘿，兄弟，不是我不帮你。”那人咧嘴一笑，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墙上贴的工作须知，“这地方不能带吃的进来。” “那你吃完饭过来替我一下？或者你帮我找一下人？找找组长，我这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开。”姆希非赶紧说。 “哎呦你怕什么啊，这都是机器自己运转的，那几个投料结束也要走了，你在这盯了半天，也没有几个出问题的嘛。怕什么，就算有问题，还能算得到咱们几个头一天来的新人头上？走了，一起吃饭去。” 姆希非还是拒绝了。 若是犯了什么错误，他一定会成为焦点的，成为焦点就会有人调查原因，这样会惹到很多麻烦，他的间谍工作也别想继续了。 “还是帮我找一下人吧，我有点担心。” “行啊，你可真够认真的，之后最快升职的估计就是你。”迈克无所谓地开了句玩笑后就离开了。 姆希非却开始感觉到了焦虑，他看到人正在往外走，就算是投料的人们也在加紧将手头的工作干完准备离开，这也是午饭时候的常态。可是他……是不是应该离开？ 他最后还是留在了岗位上。 直到傍晚时分，组长才回来，一看到坐在那里的姆希非，便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天都盯着？倒也不用，人盯一个东西时间久了会走神的，只要不出错误就可以了。” “我第一次做，还是不要出什么错比较好。”姆希非谦虚地说，“就是……组长，我这个岗位午饭怎么解决啊？” 组长愣了一下：“午饭？你没去吃？” “我怕出什么事……” “你这家伙，怕什么？这里的机器都有安全锁，就算是出现魔力歪曲的事故也能及时锁定，我不是上工头一天就跟你们说了吗？而且你第一天做，就算出了问题也是我担责任，唉，赶紧去吃东西，要是把人饿坏了我还是得被批评。” 姆希非笑了笑，向组长告别，快步离开了工厂。 他快步来到食物发放处，用工牌领了今天的午饭和晚饭——这方面倒是没有被克扣。将领来的面包、水果和肉干塞入怀里之后，姆希非就赶紧往家走，这几天他不准备做任何事情，能够安稳将自己安顿下来就算成功。 由于是夏日，天光还算亮，傍晚还没有那么快转入黑夜。姆希非回到家中之后，将肉干和一些蔬菜干一起炖煮，然后把面包切片，放在火炉旁焙烤。 不过在饭煮了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 姆希非皱了皱眉，去打开了房门，门外是他的邻居，一个非常热心的老人。 “你好啊，邻居。我是隔壁的罗多，你可能不记得了……” “您有什么事吗？”姆希非打断了他，“抱歉，我正在做饭，请长话短说。” “哦，哦，我是想说，您这边院子里的垃圾能否清理一下，我们家在下风口，今天总是能闻到一股恶臭，挺不舒服的。”罗多说。 说是院子，其实也就是屋子旁边墙壁围起来的地方里面和房屋之间有一块空地。 但姆希非并没有屯垃圾的习惯。他来这里不就就找到了工作，平时吃的东西也不会产生什么会腐烂发臭的垃圾。 “我没有乱扔垃圾的习惯，不过我会去看一下的。” “那就非常感谢了……” 老人一边道谢一边离开，姆希非有些无奈地关上了门，返回厨房熄灭了炉火后，来到院子里面。 那里确实有人扔下了两个布袋，袋子上还有很多霉斑，如果靠近确实能闻到一些臭味。 恐怕是有人图省事顺手仍在这里的吧。 姆希非捏了个魔法手将袋子抓了起来，找了找垃圾回收处的位置，将那两个袋子直接甩了过去。 “不过是多走几十步的路居然就懒得过去了，如此惫懒……又怎能托付大事？”姆希非摇了摇头，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他按照自己习惯的作息，吃过晚饭后锻炼魔法，锻炼身体，在天黑之后没有多久便躺在了床上，喝了一杯热水之后便合上了眼睛。 作为一个宗教人士，他有着很强的自律心理，自从抵达晨庚后，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节奏。通常他会一觉睡到天亮，还有时间将剩下的面包稍微烤一烤作为早餐。 然而今天的睡梦中，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一个噩梦将他惊醒，冷汗已经流了一身。他猛地睁开眼睛，然后伸手摸了摸床边，碰到了自己放在那里的杯子，里面的水已经冷了。 他咽了口唾沫，正好，现在惊醒的他感觉到口干舌燥，一杯水灌下去正好缓解了这份焦渴。不过，当他喝完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睡前准备的那一杯热水应该早就被喝完了。 姆希非感觉自己的噩梦似乎还没结束。 他将杯子放回了桌上，然后手指一撮，一点火苗在指尖点燃。房间里的一切都能被模糊地照见，房门和窗户还都好好地关着，没有人在房间里面。 可是……为什么窗户关着？ 因为夏天的天热，他是会给窗户留下一点缝隙，然后用魔法卡住，这样来通风换气的，而如今窗户却严严实实地关闭了起来！ 姆希非对自己的记忆很有信心，他当即起身，打开了屋子里的灯，仔仔细细将整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 没有任何迹象，就算有人来过，也是个抹除痕迹的高手，甚至这两处破绽都像是故意留给他的一样！ 被调查了？ 姆希非开门来到客厅里，却还是什么都没发现，他检查了一圈之后，只有一个地方让他再次确认有人来过他家了，那就是放在厨房里面的面包少了一片。 拿走了一片面包，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关了窗户。这些看上去无伤大雅的行为却让姆希感到非常紧张，他完全不知道是谁来过，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这到底是有贼还是有人调查他？ 他勉强冷静了下来，按照正常人的做法来说，这个时候就是要报告巡逻队，让他们来处理。不过，就算是晨庚这种地方，对于这种没有造成什么重大伤害和财产损失的案件也不会迅速处理的，因为巡逻队每天的事情也非常多。 总之，姆希非打开门，蹲来了一支巡逻队，向他们汇报了自己家里发生的奇怪状况。这一番行动折腾完毕之后，一晚上也快过去了，姆希非打着哈欠勉强睡了一会，又起床出发去工厂。 他的生活节奏被打乱了，不过学习过魔法的他调整自己还是办得到，今天的工作依然兢兢业业，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到了下午，组长又过来了。 “姆希非，你跟我来。” 姆希非反应慢了一点，抬起头看向组长：“那这个位置……” “先找个人替你盯着一会，有人找你。” “谁？”姆希非顿时又警觉了起来。 “巡逻队的，说是要问问你有关情况。怎么回事？你碰到什么事了？为什么巡逻队会来找你？” “昨天晚上家里可能进贼了，我去报告了。”姆希非连忙说，“我去去就来。” “行，巡逻队的人就在外头。” 姆希非走了出来，看到一男一女站在外面，都穿着巡逻队的制服。 “你好，我叫瑞蒂，是巡逻队的负责人。”女性向他敬了个礼，“关于你昨天晚上报案的情况。” = 此时，常在浩的办公室里，陆凝递给他的一份整理过的资料。 “啧，间谍啊，居然有好几个。”他咂了咂嘴。 “一般自然不可能将赌注都压在一个人身上，而这样的世道下，能快速凑出好几个水平不错的间谍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大家都经历过战争的生存，却多数都没经历过到别的阵营打探情报。”陆凝说。 毗奘微微点了点头。 三个间谍都是他查出来的，一天的时间里面，人口部高速运转，很容易就抓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再进行一番排查之后，这三个间谍也就暴露了出来。尽管他们的嘴还很硬，但身份已经确信无疑了。 “真有你的，陆凝，你盯上一个人的时候居然还想着去抓他同类。” “我当然是为了抓他。”陆凝说，“我已经把相关的人员都圈在自己的圈子里面了，只有这些交叉重合的地方才是我最优先排查的目标。” “你调动的部门可不少。”常在浩说，“我下属的各个工业部门，人口部下属的人员部门，还有你下属的情报和警务……这么多的部门配合你，就为了抓一个不见得违法的家伙？” “你看看手里的资料，告诉我间谍哪里不违法了。”陆凝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还是你认为咱们走的是公正审判的路子，得找个陪审团来一起考虑这人是不是间谍？” 晨庚无论技术多么先进，如今的制度也算是类独裁的体系。更简单点说，那就是生杀大权就是最上层统治者的一言堂，法律虽然有却不能约束上层，因为保证法律实行的暴力机关都在他们的完全统治之下。 所以，那几个人招不招供根本没有意义，只要在座的三人认为他们是间谍就可以了。 “好好，你说得有道理。”常在浩耸了耸肩，“那看来你的圈子画完了？说实话，我本来以为你会用推理之类的办法来找出他。” “我有朋友很擅长传统的推理方法，但是我不怎么擅长。而且手里有搜集情报的优势不用，跑去玩名侦探游戏才是浪费我的时间。现在，我的部下们应该已经和最后几个嫌疑人接触到了。” “你确认是谁了吗？” “这种排查方法可不是我来推断，而是看最后画出来的交集在什么地方，至于最后分辨不出来的话，那就全都拉去实验，反正我可以先用不致死的测试，大不了对无辜的人之后补偿一下。”陆凝说着，又看了一眼毗奘，“先生，这样你应该也没有意见了吧？” “补充一点，需要我的人全程在场，直到你找出那个人，释放无辜者。”毗奘说。 “很好，毗奘先生，有你这样的人口部长，我也能安心做我的事情了。”陆凝笑了起来。 这时，她手腕上的咒文亮了起来。 “看起来已经问完话了，我们即将执行最后的抓捕，两位要跟过来看一下吗？” “你说过，要隐秘抓捕的。”毗奘说，“不可对民众造成恐慌，这是我的底线。” “哈哈，当然，我们不会用会用动静很大的手段的。”陆凝推开门，常在浩饶有兴趣地跟了上去。 而工厂那里，组长一个人回到了工厂里面，笑呵呵地拍了拍那个坐在水晶球前的工人：“怎么样，适应这个工作吗？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我教你该怎么做。” 姆希非的家附近，两名巡逻队员将垃圾袋封装在了一个箱子里，然后向旁边的罗多道谢：“谢谢您，我们这边需要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哈哈，不就是扔个袋子进去吗，小事小事。”罗多摆了摆手，“这个人呦，从外表还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而姆希非的房间里，此时已经有人进去做整体记录了，就像是之前侦查队的记录一样，从各个角度全面记下了室内所有的情况。 带队的人等到所有资料都收集好了之后，拿出一个文件袋将东西全都装了进去，然后印上了一块封蜡。 “四号嫌疑人，资料归档。” 38 一次窥探 陆凝知道她所面对的“死星”并不是那个已经被杀死的统治者。 她早已注意到，必须她提出问题之后，才会听到回声，这也就意味着这确实只是一个应答机。 而且她是认识时瞳的，对于当年的那些事情也有了一些不算特别详细的了解，死星所说的或许是符合事实的，但是当时的人们遭受的苦难可不能因此而抹去。而其中最关键的那个未解之谜——大清洗，陆凝其实知道一二。 “抱歉，你始终无法说服我。”陆凝微笑，“你是死星，却也混杂了无数向你祈祷之人的回响。这或许是你们当初所追求的东西，但它们已经化为了最为极端的错误。而哪怕是那个时代，你们也本来有能力让人们过得更好。” “或许事实如此，但时代已经不再属于我们了。” “继续徘徊吧，直到时间也迎来尽头。这是我能对你最后的祝福了，为你的伟业；这也是我对你的诅咒，为你的罪孽。” 随即，陆凝离开了那声与光混合为一的世界，目光重新落在了姆希非的身上。 “我已经见过了你的主，很遗憾，我所想要的答案不由他所给予。” 姆希非愣了一下，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同样，在验证了之后，我更不会允许这个教派在晨庚的土地上传播。”陆凝继续说道，“姆希非，你自己愿意信仰，是你的自由，我不会阻拦。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我给你下一个禁忌咒文，你从这里离开，再也不要踏足晨庚的土地；第二，你会死在这里，我甚至可以给你一个殉道者的名号。” “阁下，我说过，我并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信仰而选择这条道路的。”姆希非笑了笑，“我选一，我不会再来到这个地方了。” “很好，你的同伴们，我也会给他们一样的选择。” 陆凝叫来卫兵，把姆希非押下去，等她之后的处理了。 而她则思考刚刚死星所说的一些东西。 关于“大清洗”，时瞳曾经对她说过，当时的游客们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内心也都偏阴暗一些，所以才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并且在后来的时间里传得越来越神，甚至有的地方都当成是禁忌话题了。他们都认为这是集散地的一场阴谋，除去那些不符合他们意图的游客，重新培养。 “难道不是吗？”陆凝当时这样问过。 “自始至终，集散地除了一些地方会玩玩文字游戏以外，根本不需要对游客说谎。”时瞳回答。 即使是现在的集散地，如果真的要把五阶游客全都消灭，然后通知四阶重新开始升阶，四阶游客能有什么反对能力？ 所以，集散地的通知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就好了。五阶的游客确实是在高难的场景里面全灭了，问题仅仅是出在了场景的难度上。 当时到这里，时瞳就不继续往下说了，陆凝知道时瞳明显还知道更多东西。她靠着签证组获得了集散地极高的权限，大部分属于集散地的隐秘她都知道。 如果她不说，大概就是集散地不允许了。 现在有了死星的佐证，倒是让陆凝有了更全面的了解。她整理好思路后笑了笑，将这个秘密压在了心底，重新开始了自己新魔法的构筑。 这一天剩余的时光就这样度过了。 第二天，陆凝就接到了赫伦佐的宣召。 “休假时光结束了。”她给迦楼罗等几个人发出一个准备的消息之后就动身了。 赫伦佐问过了陆凝这几天的事务情况之后，果不其然就开始给她派任务了。 “两天之后，你带一支十人左右的小队，向南穿过烟鬼森林，去隐者谷地，与幻灵族进行接洽。” “可以，我需要补给和研究所的最新装备。” “补给找法瑞拉，装备找常在浩，我给批准。” “好的，是不是这次要带上那几个幻灵族的人？”陆凝又问。 “不，这次算是我们的回访，幻灵族自己有自己的通讯能力，不需要回去。但是我们这边必须把一些事情做足。”赫伦佐抽出一份资料，递给陆凝，“幻灵族的底细，摸清楚。他们是非常适合作为盟友的种族，但我并不只是要一个盟友，如果可能的话……” “懂了。”陆凝将资料接过。 “还有别的要求吗？”赫伦佐又问。 “没什么了，我之后准备的报告书您看一下。哦，还有个可能的事情，就是如果遇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我可能会弄出一点大动静来，希望到时候你不要介意。” “太模糊了，等遇到事情再判断。”赫伦佐皱了皱眉，“以保障队伍的安全为最高优先级，我们最好的单兵装备随你们挑选了，给我带回点有用的东西来。” “放心，哪次我带回来的不是好消息？”陆凝自信地说。 = 两天时间，足够陆凝跟毗奘处理完那几个间谍的问题了。之后的事她直接扔给了对方，就立刻带队出发前往烟鬼森林。 这一次只能有十个人，还包括她这个队长，所以只有迦楼罗和瑞蒂两个跟着她一起出发。装备更新了一轮之后陆凝倒是颇为满意，她并不喜欢总是要顾及自己队员的安全。 从圣辉城出发，向南通过边境，抵达烟鬼森林，这条路其实只是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就可以抵达。当初那几个幻灵因为是用走路和搭便车的方式才慢，对于全速前进的陆凝小队来说，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已经能望见远方烟鬼森林里面升起的白雾了。 按照幻灵族穿过烟鬼森林时候的说法，这个时候森林才刚刚恢复，基本上没有强大的魔兽出没了，危险程度也远远不如以前。不过对于陆凝来说，她还是需要探查一个安全的道路出来，以供后来的队伍通行。 载具缓缓开入了烟鬼森林之内。 陆凝闭目放开自己的精神，感知着烟鬼森林之内的状态。这里没有那么多强大的精神力量，那些曾经生活在这里的魔兽确实都不在了。倒是有大量弱小的力量在徘徊着。 根据记载，烟鬼森林本来应该有十几只势力强大的领主，而其中最大的一只，正是促成了烟鬼森林“烟鬼”形态的源头。当年烟鬼森林大部分区域都被不散的烟雾所笼罩，和这位领主有不小的关系。 如今，领主不在，烟雾却依然还在，这倒是有些让人感到惊讶了。 “队长，还有十分钟就进雾区了。”瑞蒂说。 “哦？”陆凝睁开了眼睛，透过窗户往外面看去。她刚刚可完全没感知到雾区的边界，只能通过那些弱小精神力的分布大概猜测雾区的范围。 “瑞蒂，烟鬼森林的雾区以前也有这么大吗？”陆凝问。 “比这个还大！” 瑞蒂是在烟鬼森林附近长大的，所以对这里的情况更加了解。她此刻也有些兴奋，毕竟这对于瑞蒂来说，就是小时候家里经常用来吓唬她的鬼故事。 “烟鬼森林，从我小的时候开始，就基本上全都被雾笼罩了！我们当时根本不敢靠近太多，最多在雾气外圈抓点野味。我们现在到的地方已经在原来的雾气圈之内了！” “雾区这么大的话，当时那只‘雾妖’的传说是怎么出来的？人们想要进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当时的冒险者还是挺多的，有些胆子大地敢深入森林内部。天使们在这里做后盾的话，只要跑得快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瑞蒂说。 天使没有对烟鬼森林进行清剿的主要原因，明面上是对于自然环境的保护，否则以他们的高威力武器要推平这里也算是轻而易举。但陆凝总觉得还有点别的什么秘密。 这时，窗外忽然开始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雾气。 进入雾区也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天光暗淡下来之后，烟鬼森林里的树木都开始变得朦朦胧胧，一时间，众人感觉仿佛置身于异界之内。 “可视度极差，但可以凭借感知外设前进。”瑞蒂报告。 “各个探测装置是否有被抑制的迹象？”陆凝问。 “均正常工作，探测能力最远的魔能遥感雷达依然可以进行极限距离探测，我们还可以全速前进。” “不，速度放慢一点。”陆凝说。 她的精神放出可没办法探查那么远和那么精密，但精神探知装置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所以只能靠她自己。 姆希非的冒失给了她一个灵感，通过精神海的波动，她能够对周围有意外放的精神能量进行探测，从而判断那些具备了灵智的威胁目标。除此之外，她自身的研究在向着这个世界的“人”本身的精神枷锁继续靠拢。 “接下来，安静开车，无论你们遇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都不要理睬，按照原计划的路线向雾区中央过去。”陆凝从袖口抽出咒术笔，将笔尖轻轻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明白。”众人齐声回答。 陆凝点了点头，然后便激活了咒文，精神的探针刺入了自己的精神海内。 游客和场景内的人物还是不同的，对于游客来说，那些对于场景里的生物有害的现象、知识和记录都是可以理解的，只要在集散地有所涉猎，懂得了相关的东西，便能够抵抗那种污染。 当然，一些精神损伤或许避免不了，因为场景里还是会有能够杀伤游客灵魂的存在，所以在进行这种试验的时候，一定要对目标有着充分的了解。 陆凝现在已经从多方搜集了侧面的证据，并得知了自己可能会面对的是什么，对于自己的承受能力也有了充分的评估。她在圣辉城的时候做过一次测试，不过结果不太理想，这次是第二次。 探针在她的控制下，触及了精神海上的第一层枷锁，那层过滤的屏障。 这一次，陆凝激活了魔法，在那屏障之上烧开了一个微小的洞。 一瞬间，不平常的宁静扫过了她的精神海，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死寂，而一缕青烟从屏障的小洞中泄露了进来，在空中化为了一片斑斓的色彩。 与此同时，陆凝的视野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她看到大地开始出现不自然的平移，天空被多彩的光辉所撕裂，无数怪异的门在空间之中展开，地表的石头和树木开始转化为结块的角质和粗壮的发须。 仅仅是一瞥之间，陆凝便窥见了那些依旧存在于世界上的真实。她所乘坐的这辆载具已经化为了白骨一般的质地，而开着载具的人们也都变成了不成形态的肉团。 哦，也不全是。 它们依然保留着一定的形态，那些做过了鲜血淋漓的自残手术之后，勉强维持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形态。连这个形态也被认知所过滤，化为了此前陆凝所见到的模样。 不过这个真实的世界并没有让陆凝感到震惊，她本来就知道世界会是差不多这个样子，就连她看自己的手足，其实也都是一些血肉团块，集散地在这方面的保真度完全值得信赖。 核心并不在于世界原本是什么样子的，“真实认知”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虚假，陆凝并不追求这种没必要的真实。 她撤出探针，开始分离自己精神上和现实中的双重观测结果，让大脑开始适应处理两个原本属于不同分区的信息，并通过原本记忆下的过滤信息开始覆盖掉那些她不需要的“真实”。 那个疯狂的世界里实在有太多杂音了。 载具慢慢复原，血肉恢复成了人类的形态，窗外的怪异现象在陆凝一一比对之后进行消除，同时，精神海内也重新开始泛起波涛。 “停。”她忽然开口。 瑞蒂立刻将车停了下来，问道：“队长，有什么指示？” “迦楼罗跟我下车，我看到了一个东西。”陆凝拉开门跳了下去，“其余人原地待命，休整一天，一天后如果我没传回消息，立刻原路返回。” “队长？我们的任务……”迦楼罗有点惊讶。 “任务虽然是和幻灵建立联系，但是赫伦佐的期待可不止有这么点。再说我还跟他保证过，给他带回去一点震撼人心的东西。”陆凝微笑道，“跟我走吧，放心，我预计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反而可能让你再长点见识。” 她看到了林地之间的一座建筑，当然，从正常的视野来看的话，建筑并不存在，那悬挂在建筑上方的牌子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看不见它。 【瞭望零号，第零记录实验室。】 39 从零挣扎 陆凝能够看得见这座建筑物，不意味着他人也可以看到。迦楼罗就是一片茫然，他根本没搞清楚陆凝正在往哪里走，在陆凝越发靠近那座建筑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了出来。 他当然看不到，虽然重新调整数学认知是认知内部的事情，但那些已经被归零所抹去的东西却属于污染源的一部分。 “我现在需要进入一处秘境。”陆凝用他能听懂的方式说道，“这个地方可能有一些很有价值的信息，但是你现在的情况大概是无法触及。我需要你在这里，当我的另一个观察位。” “观察位……需要做什么？” “接下来，我会往里面走，你需要记录下我所经历的任何事情，直到消失为止。等我回来我要看看的。而在我离开之后，你需要在这里建立一座简易岗哨，岗哨取消那些一般的观察功能，只保留魔力、污染、生命三个探测方式。” “要等您多久？” “我不是很确定，毕竟时间也可能在那里失去意义，我会尽快，如果一天之后你还等不到我回来的话，就回去带队继续执行我们原本的任务。”陆凝说。 迦楼罗点了点头，向她微微一鞠躬。 陆凝转身开始走向那座建筑。 被归零的事物连本身的含义都被消灭在了现实之中，而陆凝凭借破坏自己的屏蔽让这个已经遭到莫名污染的东西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认知之内，并在这样的关联下重新得到了接触的机会。就像那个最终留下了认知的归零末日记录者一样，如果一个城市还在某个人的认知当中，那么除了有关数字以外的部分还是可以被描述出来的。 陆凝步入建筑的时候，发现这里近乎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时间似乎都没有能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整洁的内部显现出一种科技感，甚至当陆凝走入走廊的时候，灯光依然会自动亮起。 系统仍然在正常工作？这倒是奇怪，归零这种现象对于数字化的系统无疑会造成最大的打击，陆凝一时倒是很好奇他们怎么保证这里的运作的。 稍微探查之后，她就明白了。 触发式开关。 由于使用复杂计数的方式进行运算的所有逻辑均会被归零现象所消除，这里的人们干脆将开关设计成了只辨别有和无两种情况的状态，身份验证之类的功能自然是都没有。在这个触发条件下，只要是没有被归零彻底抹消，就能触发这座建筑物的各种机关。 不过，这一切在建筑本身也被归零的前提下，也约等于无。陆凝在走廊中甚至找到了地图，这里的人们没有使用任何几何图案来进行地图的绘制，相反采用了文字——走廊就是一条拉长的走廊，功能性建筑则直接文字标出。 这似乎是为了防止具备比例尺概念的地图被抹消而采取的措施。 陆凝很快就找到了资料室的位置，这间房间被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建设建筑的人显然也知道，这是最珍贵的东西。 资料室内，堆放着大量的白纸。 对于“归零”来说，将数字归零之外，也会逐渐将相关记录也都消除，陆凝可以猜测这些白纸上原本都有着对他们的文明历史、文化、科学、艺术等各个领域的记载。但随着知晓的人的死亡，它们也被抹去了。 所有能够用来记录信息的载体上都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陆凝看得到墙壁上有很多无意义的划痕，能够看得出有人曾经拼命在墙上试着留下一些具有意义的文字，但是“归零”显然是一种超越了思维的现象，那些有意无意的信息全部都被消除了，只有错乱的划痕仿佛还在叙述着当年的历史。 在资料室里的寻找没有任何收获，只能看得出这个地方确实没有被时间所侵蚀，一切都还保留在能够使用的状态下。陆凝甚至还找到了一杯尚且温热的水，她特意用了个冰冻魔法，但水的温度也没有被下降。 它们依然处于被抹去的状态，已经归零的事物不会再受到外物的影响了。陆凝虽然能够接触、移动，却无法影响它们的状态。她能将一张纸撕成碎片，却无法将它烧成灰。 但与这个观察结果相悖的是，陆凝能够在这里使用魔法。 魔法的本质就是一种状态的改变，如果这个区域完全被放逐到了时间之外，那么理论上这里连魔法都不可能使用出来。但是陆凝又分明感觉到魔力处于活跃状态，她可以调用的魔力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她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在搜索着整个建筑。 当她走进一间宿舍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 宿舍是非常简单的四人间，在一张不算很大的桌子上，有一本书摊开着，一支笔怪异地立在那本书的上方，仿佛还在保持着书写的最后一刻。 而这本书上……居然有痕迹留下。 尽管那些痕迹并不是成型的字句，但和胡乱划下的划痕不同，它们明显具备着一定的排列顺序，这种东西理论上应该消失，难道有人找到了归零的破解方法？ 陆凝看不懂书页上写的东西，不过她还是将其用魔法仔细拓印了下来，避免出什么意外状况。拓印完毕之后，陆凝将这本书也收了起来，她也试图去破解过里面的文字内容，但很遗憾没有成功。 离开这间宿舍后，陆凝继续搜查，而这次没有过多久，她就找到了一间并不在地图上的房间。 手术室。 这间屋子的整面墙壁上都被划痕和空白所覆盖，猛一眼看过去甚至会让人觉得有点瘆人，但是陆凝再思考了一下之后，便知道这间屋子的人所寻求的方法。 包括地图上消失的手术室都是提示，他们甚至利用了归零所造成的记录空白，来形成了最基础的编码式表达。只使用有和无来传达信息，无疑已经足够拿来进行编码了。 然而当陆凝计算出一定的编码规律之后，却赫然发现，这满墙的编码文字虽然做到了一定的信息记录，但其中涉及到数字规律的部分依然被改成了“零”。 “归零”的力量仿佛是绝对的，人们用各种办法试图翻过这座大山，可是山的外面依然是山，根本没有出路可言。 【……第零天，我找到了这个方法，它有用或者没用，我已经不能判断了。到目前为止，我为零个人做过了手术，但是手术之后，他们都不见了，只是转眼之间，人就会消失。学者们依然没有得出像样的结论，活着的人依然在恐惧当中。观察站里已经汇聚了最有勇气的人，可勇气终会消耗掉。】 墙上的文字到此为止，实在是没有地方去继续刻东西了。陆凝微微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头离开，却忽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刚才好像有人和她一同叹气？ 陆凝急忙左右观察，甚至散开了自己的精神海，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想了想，张口问道：“有人还在？” 无人回答。 陆凝闭上了眼睛。 如果有人在的话，她想要看到对方非常简单，只要让自己的精神内部再次发生改变就可以了。当她的数学重构部分复原，那么被归零抹消的人也就会和她处于同一个认知频段内了。 但是这样很危险，她还没有做好这部分的实验。 “算了。” 陆凝扭头走出了手术室。 这时，那种旁边有人的感觉又出现了，就像是那些不甘心的人再次设法穿透了规则的阻碍，给她发来了信息。陆凝看向那个方向，迈步走了过去。 “为了防止你们误会，我先把话说清楚。”陆凝边走边说，“我对于你们的遭遇很同情，但是我没有能力拯救你们。到现在为止，我们也依然处于末日的笼罩之下，还处于自身难保的状态。如果你们希望我们解决归零，拯救你们，那也不是现在的事情，更不会由我来做到这一点。” 她走到了尽头，看到了那里的房间。从地图上看，这里是司令官室。 不过在归零的大环境下，司令官和别的人也没有太多区别。陆凝推门而入，看到了这个简单的房间里，有三口看起来像是棺材一样的东西。 她立刻认出了这些棺材的材质，它们和陆凝此前找到的末日记录使用的石块是近乎同样的材质，而也只有这些东西上，能够正常留下文字。 但是这些东西应该是第一代文明通过退未来的方式获得的“未来材料”，为什么会在这里？理论上它们应该都放在了各个末日记录的地方，而不是这样一个单纯的研究区域。陆凝一路找过来，并没有看到别的末日相关记录。 陆凝看向了第一口棺材上被写下的文字。 【现在的技术已经无法挽回事物的归零了。我们向时间的尽头追寻，为归零的最后破解方法寻求答案。我们认为，能够抵抗归零的材料，技术和力量必然还在时间当中存在。记录实验室正是为此而成立，你所看到的就是我们所找到的成果。我们打捞上了在时间中逆流而上的这些棺木，以我们的能力无法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这是好事，这也就意味着，或许归零也无法撼动它的存在。】 接着是第二口。 【我们向深邃的时光发出了信号，并得到了他们的回应。然而他们说，时间的尽头什么都没有，未来已经消失，只有这些残余被回溯到了时光的往日。我们不能理解这份含义，却还是得到了一些帮助。棺木中封存着我们还能记录下来的所有，如果我们注定要回到原点，那么依靠这些，还可以从原点再次来过。】 最后一口棺材上则这样写着。 【棺材的表面依然受到归零影响，不能书写相关信息，否则同样会被归零。而棺材的内部则是处于黑盒状态，即使是我们也不清楚放入的东西会变成什么样子。后来者若需要打开它，请做好各种可能的准备。我相信你们如果能够找到这里，就必然对可能面对的事物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 内容都不多，陆凝看着这些文字沉默了片刻后，伸手按了一下其中一口棺材，随即听到了咔哒一声。 如此重要的东西，却也只能用这种触发式开关进行锁定和解锁。 她将三口棺材浮空后，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道：“我看到了，我会把东西带回去。我们那里有人能够发挥它的用处，你们……不必担心。” 这座建筑内，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让她带走了。 陆凝沿着来时的道路走出建筑，也依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她让三口棺材飘在自己后方，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干净的建筑，随后弥合了自己精神海上的缺口。 天地在眼前合拢，一切异常都藏回了空间之中，整个世界恢复了正常，那座建筑的地方也被树木和雾气重新笼罩。 “队长！”迦楼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离开了多久？” “不算很久，一个小时左右。”迦楼罗说。 “果然有时间错位。”陆凝微微点头，她进去搜索的时间大约三个小时，但是出来的时间只有这么短，建筑内的时间流逝果不其然有点问题。 迦楼罗过来看到陆凝身边飘着的东西还惊讶了一下。 “这是……” “从里面带出来的，那个时代的每个人都在设法找到一些能够战胜灾难的东西。”陆凝说，“我们载具上的空间还够，装上吧。” “嗯。”迦楼罗点点头，又将一个晶片放在了陆凝手中。 “这是您离开之后的全部记录，我认为您应该再看一下。” 陆凝看了迦楼罗一眼，点了点头，问：“你目睹了，感觉怎么样？” “非常怪异……队长，我见过的事情已经不少了，但是这么怪异的情况也是第一次，我也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迦楼罗苦笑道，“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认为您被什么邪恶的东西附身了。” 晶片之上，一只被锁链缠绕的血肉怪物，正在迈步走向深林之中。 40 雾中怪异 载具在密林中前进，越来越浓的雾将车辆笼罩。不过车内倒是一片正常。 陆凝拿着那枚晶片观察里面的记录，这个内容非常有意思。 首先，它最终记录的并不是陆凝。 陆凝对于自己这个躯体的真实形态还是了解的，虽然说也是切除了大部分肢体的状态，却不会有什么锁链缠绕。 从影像记录来看，更像是陆凝进入那片空间的同时，另有什么东西和自己交叠在了一起，进入了这边的世界。 不过迦楼罗跟踪了一段，那只怪物在替代陆凝后，向森林深处前进了约几百米之后，便溶解在了雾气当中。 陆凝反复看了很多遍，也没有看出这怪物到底是怎么消失的，也因为雾气遮挡，晶片的记录并不能到非常清晰的程度。 为什么会有一只怪物？她如果进入了一个常人无法观察的区域，直接消失不就好了？ 陆凝倒回去看了一下，自己被替换的那个瞬间基本上是无缝切换的，如果不是她自己了解内情的话，恐怕也会以为是她一瞬间变成了一只怪物。 “队长！我们已经进入烟鬼森林腹地，如果按之前预设的路线的话，午夜时分就能抵达此前观察到烟雾魔兽的地方。”瑞蒂汇报道。 现在已经接近傍晚了，在烟鬼森林里面，光线的明暗并不特别明显，只是天色稍微昏暗了一些。不过陆凝倒是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温升高。 “先休整一下，吃饭。今晚我们要抵达烟雾中心查看这新的烟雾成因。明天离开这片区域，争取在后天抵达隐者谷地。”陆凝说。 这是个相当紧迫的行程，除了进食之外不会有什么休息时间，司机肯定也是要轮流担当的。陆凝在停下之后就跳下了载具，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 雾气浓得仿佛能够在手里捏成团，不过这确实就是普通的雾，陆凝没有从中感觉到任何魔法成分。烟鬼森林原本是什么样子已经没办法追溯了，可现在这个样子明显还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 陆凝没有贸然再去给自己的认知屏障开个口，她敢肯定像是此前那座记录实验室一样的地方在这里还有很多，这样的遗迹几乎都已经隐匿在了不可知的空间之中。 但与此同时，还有那些空间门，它们的背后可能是另一个宇宙，也可能是里世界，陆凝知道这些危机还不会泄露到现实中来，可是那个代替自己出现的怪物算是一种预警，之后她必须更加谨慎一点进行这些实验。 这时，正在准备食物的一名队员忽然站起身，有些迷茫地看向远方。 “怎么了？”迦楼罗问。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你们没听见吗？”那名队员说道，“正在跟我不断重复几句话，我听不太清楚。” “没有。在这种地方，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随便过去查看。”迦楼罗说。 “当然，我只是觉得奇怪，就跟大家说一下，一定要小心。” 【一定要小心。】 这句话清晰地出现在了陆凝耳中，不过并不是那个队员的声音，而是她自己的。 陆凝猛然回头，这个动作卷起了一片雾气，宛如丝线一样的雾在空中飘动，迅速形成了用咒文形成的文字。 【王已经死了，在这里的是假的。】 【在地下的深处，我们找到了王的尸体。】 【敌人是邪恶的存在，我们失败了。】 【同伴们被杀死，回去的道路已经消失。】 这个咒文…… 陆凝分明感觉到里面的一丝魔力与自己的相同。 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接触过归零，导致一些奇怪的时间悖论在她身上发生了吗？ “检查污染，所有人。”她沉声下令。 众人立刻开始了自查，半分钟后，所有人都汇报没有明显的污染痕迹。 但是陆凝眼前出现在雾中的文字越来越多了，而且不局限于咒文，还在使用天使铭文、通用语等方式显现，甚至最后出现了汉字。 【不能靠近这里，逃走。】 【没有人能够从邪恶中逃脱，它和此前想象的情况完全不同。】 【它不是灾祸。】 【我们都会被杀死。】 【杀死的人还会回来，重复被杀死。】 【我的名字是——】 最后的汉字在空中盘旋了许久，也没有凝聚成一团正常的文字。 出于什么原因，在雾中写字的东西无法写出她的名字吗？ 陆凝倒是放心了许多，这说明这种现象不是影响她，而是另外什么情况导致的。如果真的是时间现象所产生的另一个她，那写出自己的名字也应该办得到。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放松下来。 她挥手将雾气打散，然后托起一个硕大的火球。高温驱散了周围的雾，但也迅速消耗着魔力。这也是烟鬼森林的一个特点，大部分魔法都会被雾所削弱，最终吞没进去。 “视野。” 她借助这份光亮，用咒文瞬间拓下了周围景物的情况。 一个比常人要矮了一半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雾气中，那个地方还没有被完全驱散。陆凝没有立刻去追，而是向周围看了一圈。 这样的阴影至少有四个。 “我们被一些东西包围了。”陆凝看着空中的火球慢慢消散，“那些是什么？瑞蒂？” “不知道！烟鬼森林里面从来没有这种记载！”瑞蒂也看到了一个影子，“那看起来像是什么小矮人？这看起来倒像是什么地方的童话故事……” “如果它们不是原本就在这里的，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陆凝抽出咒术笔，目光微凝，“它们是之后来到这里的！” 咒文浮现在空中，霎时间带动了大地的震荡。 “聚。” 泥土化为尖刺，拔地而起，同一时间攻击陆凝刚刚看到的所有位置。而迦楼罗也在此刻腾空而起，一道虚影在他的掌心扩散，转瞬间形成了一把巨弓的形状。 “追杀印记！” 魔法的力量从迦楼罗身上倾泻而出，雾气之中忽然多了好几个闪亮起来的符号，迦楼罗将附近的一切生物都纳入了自己的标记魔法范畴之内。 “不要分散！”陆凝喊了一声，抽出腰间的枪来，对准距离自己最近的影子就是一枪。 子弹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明显的痕迹，在这一瞬间，陆凝终于感觉到了对方的能量波动。 是污染。 这个感觉只有那么一瞬间，如果不是陆凝曾经详细了解过神魔两族的污染特性，她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这种特征。 烟鬼森林里面有魔族，这听起来就合理多了，比起不知名的怪物来说，藏匿起来的魔族残余是更加正常的情况。 “准备追击！”陆凝看到那个标记正在往远处移动，立刻下达了命令。就算是标记类的魔法在雾气中依旧不能长久存在，不过是比别的魔法存在时间能稍微长一点罢了。 载具分开林路，一路往浓雾深处追去。 陆凝给自己的队员们稍微解释了一下现状。 “敌人是邪魔，还不能确定数量。邪魔和天魔不同，不是擅长正面战斗的族群，但不擅长和不会是两码事。” 邪魔精通诅咒、幻术、陷阱等魔法，它们几乎不会在战场上出现，而是潜入敌营甚至摸到城市里面进行暗杀工作。凭借天生的能力，哪怕是天使也会落入幻想或者噩梦之中，然后被咒杀。 不过这份能力在陆凝看来并不比正面的天魔们特殊太多，因此集散地对于“邪魔种”的定义让她有一点怀疑，怀疑这个邪魔并非集散地任务要求的那个。 “报告，扫描仪已捕捉到目标，对方正在通过不断改变自身频段来躲避我们的追踪，根据污染情况来看，确实属于魔族。”瑞蒂说。 “先用装载的追踪弹试试。”陆凝说。 既然锁定了，载具上的火力武器就可以启动攻势了。晨庚更新换代的武器在森林里硬生生轰炸出了一条路来。魔法削减效果在纯粹一次性使用的魔能武器面前基本可以忽略，载具碾过了被炸倒的枯枝败叶，以无与伦比的气势追上了那个“猎物”。 这是一只幼魔，它的动作很敏捷，可惜不会飞，比起载具来说速度也不够快。在发觉自己已经被追上的时候，幼魔发出了一声尖啸，一道扩散开来的波动扫过了载具，但被污染屏蔽装置给过滤掉了。 “它们能够完全约束住自身的魔族能量，只有在释放攻击的时候才能探测到！”瑞蒂喊道，“队长，这是新品种！” “同归于尽的惨烈后果让它们也在考虑卷土重来的可能，而邪魔算是魔族里聪明的种族了，想到这个办法也不奇怪。”陆凝说，“抓住它，上次我抓了个活的，这次该你们了。” “交给我们了！”瑞蒂兴奋地说。 载具径直撞向幼魔，将它撞飞了出去，砸断了一棵树后在地上连着滚了几圈。几个队员从载具上直接跳下，手里拿着专门的麻醉和捕捉装置。晨庚有了一只天魔作为样本，已经有了对魔族有效的麻醉剂，他们现在正好试试管不管用。 很顺利。 【……很顺利。】 陆凝忽然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最开始是声音，之后才是文字？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胳膊发痒，连忙将袖子卷了起来，却发现小臂上开始出现结痂形成的文字。 【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 【我们因为我的自负而落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现在，轮到你了！】 【敌人不是邪魔，敌人在驱使邪魔！】 【你们不是对手的。】 【为什么不想想，这里的雾为何能具有削弱世上一切魔法的性能？这不符合魔法基本原理。】 【我们的敌人是-神-明。】 盘旋的字体一直延伸到了肘弯的地方，甚至有一些都粘到了衣服内侧。 都把文字印在这里了，很显然对方已经急到了一定程度。不过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着急？既然有能力将信息传递出来，为什么不传递一些更有价值的信息，而是在之前打那些谜语？ 陆凝依然保留着对这个写字的人的怀疑，但她也要将对方口中的神明纳入考虑之中了。 外面，队员们已经成功捕获了那只幼魔，将其封装在一个专门的箱子里面。陆凝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确认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听到那个声音。 此前还有个队员能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现在却已经听不到了？是确认只有自己能够清晰听见看见，所以将自己选择为了传信的目标了吗？ 陆凝轻轻刮去胳膊上的血痂，看向森林的深处。瑞蒂等人将箱子放回载具之后，便各自回到了位置上。不过瑞蒂刚一看自己的操作台，立刻一惊：“队长，污染读数暴增！” “暴增？我没感觉到……”陆凝微微皱眉，虽然载具可以屏蔽污染，但外界的状态她是一直观测着的，并没什么变化。 等等。 陆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用咒术笔给自己的精神海上的屏障又打开了一个洞。 真实的世界当中，那些空间的裂缝里正在走出一个个灰扑扑的人形生物。它们身上被宛如裹尸袋一样的布包裹着，手上拿着像是白幡一样的东西，从无人察觉的空间向着载具的方向走过来。 它们不是邪魔，反而散发出和神族类似的污染气味。 陆凝一时之间对它们的判断有些不太明确，不过她立刻让瑞蒂原路返回。这个地方不能继续停留了，虽然她没有真的陷入什么万劫不复的危机，但眼前的状况需要她梳理一下思路。 邪魔，灰色人形生物，神族？ 这些东西之间肯定是有关系的，而且对陆凝来说，应该并不全都是敌人，但她现在无法判明这些东西的立场。还有神明，手臂出现的字迹提到的这个神明被特意强调了一下，恐怕并不是指六大神系的神族。 然而载具的速度飚起来之后，那些灰扑扑的人们立刻扯开一个空间裂隙钻了啊进去，随后立刻从载具附近的另一个裂隙中走了出来。现在虽然凭借速度不至于被追上，但是这些东西从隐匿的世界中不断追逐，显然是被载具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 那个幼魔？陆凝不这么认为，尽管她确实是在幼魔被抓后才察觉到这些家伙的，但并不意味着它们之前就没跟着。 更有可能是她自己身上有了什么问题。 41 意外的支援 至今为止，那些灰色的人除了追击之外，并没有做出什么别的让人感觉有威胁的举动来，例如攻击或阻拦车辆。然而陆凝凭着直觉就认为，这些东西必定不好，如果真的被追上的话，怕是会出现一些她根本不想看到的事情。 最大的问题还是只有她能看得到追击，在队员们看来，他们不过是遵循着陆凝的命令，在森林中七扭八歪地跑着，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着什么。 而陆凝则不得不集中精力指挥着方向，让瑞蒂不至于一头撞上那些灰色的人。她也试着去恢复自己的观察状态，但那些东西很显然就算是陆凝不再看它们了，也会继续追踪。 如何摆脱它们？ 陆凝完全没打算现在就把它们的正体搞清楚。这有更多更安全的研究方式，她只要确认存在即可。不过现在，对方的追踪也属于一大棘手的问题，陆凝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准备的那个大的放出来看看对这帮家伙有没有用了。 就在这个时候，声音又出现了。 对于这些来源不明的声音陆凝本来打算全部无视来着，不过这一次，那个声音是这么说的。 【你看起来遇到了一点麻烦？需不需要一些帮助？】 她觉得排除自己脑子真出了问题这种可能，那就是克莉丝汀在她离开凌日的时候就给她身上留了点东西。 「克莉丝汀？」 【是我是我，抱歉我现在没办法完全观测你的情况，麻烦把你现在遇到了什么跟我说说怎么样？我对你身上发生的事很感兴趣。】 「回答我的问题，克莉丝汀所研究的数学认知修正公式内的第三、第六和第七个修改量的转换常数是多少？」 【336273和8199921，另外根本就没有第七个修改量，而且这个公式只是……】 「行了，我知道了。」陆凝打断了对方的话，「我也记不住，也必须用这种我都记不住的东西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 【你遇到的也是认知上的问题？】 「我给你描述下。」 陆凝用最快的速度向克莉丝汀描绘了一下自己目前遭遇的东西和状态，说老实话，她对克莉丝汀能否帮得到自己还是不怎么看好，讲述的同时，她也将怀里的一个银色的圆柱形金属棒拿了出来。 【你的胆量真是不小，敢给自己精神上动这种手脚，我都得准备好一系列精密仪器才会这么做。】 「你就当是个人风格问题吧，现在你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你看到的东西都是以往时代的残留，它们被陷入了认知之外的世界之中，因此才会对能够认知他们的东西不断追逐。打个比方，就是一团漆黑当中忽然又一点光亮出现，就自然全都聚拢过去了。】 「比方什么的就算了，给个主意。」 【点燃更多的火。】 「如何做？」 【认知即存在，记录即证明。另外它们追逐的是你的认知，只要你的认知与他们的关联没有变化，那它们就会表现出那种瞬移一样的特性来。】 「懂了。」 战斗方面的东西陆凝不需要别人太多提醒。她打开载具上的一个箱子，从里面抓出了一把记录水晶，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对于这些家伙的所见所知所感全部注入到了这些水晶当中。 「迦楼罗！」 「在，队长。」 「该起风了！」 她抬起胳膊将天窗打开，迦楼罗一声呼哨，狂风自地面卷起，直冲天空，陆凝将那些水晶全部撒了出去，随着风柱冲上天空，如烟花般炸向了森林的四面八方。 那一瞬间，陆凝都看到灰色的人们身影都出现 了一些重影。 他们不断的追逐终于停止了，甚至一时之间都没判断清楚应该往哪个方向，紧接着，它们便全部消失了，只留下那些空间的裂缝还存在着。 「还挺管用。」 【当然，黑暗中的一点光会吸引到疯狂的追逐，但要是有很多光源，那就回造成迷惑了。】克莉丝汀说。 「你这是怎么跟我建立连接的？我怎么没有感觉到任何魔法手段？而且这么远的距离你还能连接到？」 【你见过的，我不是使用魔力来进行通讯，这只是一个试点。】 「你的技术还真不错。」 【你以为我是谁？要不是技术的爆发也需要时间，我马上就能到你旁边去解决你那点问题。言归正传，既然你已经研究出了透过精神海不稳定地观测膜世界，那……】 「不你等会。」陆凝赶紧打断了克莉丝汀的话，「膜世界？咱们的信息能不能同步一下？」 克莉丝汀这回也沉默了片刻。 【所以你连这些都没搞明白就在自己的精神海上动了手脚？你胆子不小啊！】 「废话，我对自己精神力量有信心的情况下为什么不敢试试？」 【你这也太鲁莽了，万一你打穿的不是膜世界而是里世界或者……】 「我就说你在激动之前能不能把问题给我先解释清楚？」 陆凝一边脑子里跟克莉丝汀对话，一边提醒队员已经安全了，正常行驶即可。 克莉丝汀显然对自己研究出来的成果并不是那么在意分享出去，她简单对陆凝解释了一下刚刚提到的东西。 【从末日来说，我们获得信息已经知道，过去的很多末日都是连接到了不同的世界导致的问题。】 「对。」陆凝保持警惕看着窗外。 【所以这个世界本身已经被多层世界所包裹了。外面的世界很危险，这在这个世界不只是一句空话。我之前向你们介绍过，这里的原住民为了生存将自身的优点一一切除，而他们同时也做了另外一部分的切除，就是将自身所处世界的一部分，被其他世界浸染病变的部分也都切了出去。】 「那他们原来的技术水平可真高啊。」 【毕竟都有向星际飞行的了，更久远之前更加高明也可能。核心问题在于，他们这样将自己的生存空间切分得越来越小，而那些被切除出去的部分就成了你看到的那些。】 「有几个？你都观测到了？」 【我找到了那几个世界的频段，根据反馈的信息暂时区分命名了一下，如果以我们所处的世界为原点的话，那么向外的几层分别是「废墟」，「膜世界」，「透镜表面」，「里世界」，「深空」，「旧世界」，「过去」。】 「这么多？」 【相比于这个世界遭遇末日灾难的次数已经很少了。】 「好吧，所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如果看到了膜世界之外，就会更加危险？」 【废墟相对安全，里面保存了相当多的前文明遗迹。膜世界则是包裹在废墟之外的一层防护，我暂时还没分析出这是哪个文明的技术。如果你看到了膜世界，相当于透过那层膜与世界外部的存在进行了对视。这种认知上的趋近是膜世界一个显著表现。】 「所以如果我再往前一步，到达下一层，就会真正与那些外部存在接触？」 【或许，但是我并没有观测到它们，至少到目前为止，外侧世界只有污染残留。】 陆凝对此倒是有些意外的。 「灭世的那些东西并没有留下？」 【留下的东西已经完成了转化，成为了世界正常的一部分，但根本的原因我没追 溯到。很奇怪吧？】 「我大概了解了……好吧，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你现在正在烟鬼森林穿过赤道往大陆南是吗？那么帮我找个样本吧。】 「样本？」 【根据我的监测读数来看，在深空最近发生了一次剧烈的能量波动，其威力炸穿了多层世界屏障，有一点泄露到了我们所处的世界。】 「哦，那我应该怎么确认它来自深空？」 【很简单，内部世界在外部世界会产生不同的映射形态，但外部世界进入内部世界则不会改变。用你那个窥视两个世界的方法，如果什么东西在你眼中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那就是我要找的东西。】 凯恩要塞的地下，库卡什走进了一条走廊，走廊的两侧是狭窄的房间，这些房间都像是监狱一般，除了门上的一个仅有巴掌大小的透气口以外，没有任何与外界连通的地方。而房间内部也只有三平米左右大小。 康斯坦丁跟在后面，对于这里的环境他略有些不满。 「你让我将这里改造成这个模样，我希望你所保证的东西也能有价值。」 「当然，康斯坦丁阁下。」库卡什笑着从兜里摸出了一个铁指虎套在了右手上，「正因为今天是收获日，我才会让您来观看成果的……不是每个人都能踏上道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理解我们的追求。」 「哼。」 库卡什拉开了一扇门。 一个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破衣服的亚人坐在房间里的草堆中，恶臭从屋子里散发出来，他却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身体上长出了一些泛着白色的绿菌，散乱的头发末端似乎生长到了一起。 库卡什一步踏入，而那个亚人几乎是一瞬间跳了起来，胳膊不自然地拉伸变长，化为了一把锐利的长刀，砍向库卡什。 但库卡什的速度更快，他一个垫步，在长刀落下之前，右拳就结结实实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嘎哈！」 亚人仰头倒下，但身体随即一扭，腰部拧了半圈，脑袋撞向了库卡什的腰间。库卡什立刻一个肘击，将亚人的脑袋狠狠撞到了地面上。 「实验体一二二，你还是没有听到声音吗？」库卡什问。 亚人发出了一声含混不清的嘶吼。 库卡什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面带遗憾地说：「真可惜，你直到死都认为这是个骗局啊。」 没等亚人有任何反应，他就把手指戳进了亚人的眼睛里面。 没有血液，只有一些粘稠的灰黑色物质从眼眶中流出。 「库卡什，你只是让我来见证你的虐杀的吗？我对此可没什么兴趣。他虽然反对我的计划，可我希望他的死能更有价值。」库卡什说道。 「当然，阁下。我们的主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即便是完全不信的人，也将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毕竟祂的声音可以传达到每个人的耳中，不分信仰，不问出身。此乃与世间伪神区别最大之公正。」 库卡什拖着那个亚人走出了房间。 「而这个人，已经被重新制作过了。您看，即使他反对，他的躯体依然成为了我们自世界的历史中取得的收获。一个自死亡归来的人，一个身上被铭刻了末日烙印的归来者。」 「嗯？」康斯坦丁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亚人。 「如何？领主阁下？」 「我还以为都会和你带来的那些人一样。」 「他们只是最初阶段的成果。赎罪者的身份让他们能够负担得起末日咒刻仪式的伤害，但是赎罪者因为受到主的庇佑，他们也无法取得末日的全部力量。」 「我确实没有想到，你的主居然 不是给我们什么保护，而是让我们以末日对抗末日。」康斯坦丁冷笑了一声，「可是，他连你都打不过，又怎么用来对付末日？」 「阁下，他的价值不在于他自身，而在于他自仪式所获得的，完全的末日刻印。」 库卡什说完，忽然一拳落下，将亚人的脑袋打裂成了两片。然后他摘下指虎，伸手在对方的脑子里掏摸了几下，将一块还沾着脑浆和血液的骨头拔了出来。 「看，亡者归来的末日要素，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手里了。」 「不错，库卡什。但凯恩要塞里面，真的暗地里反抗我的只有三百多人，我都给你用了。同时，这里追求最终生存的人足足有三十万之多，你打算怎么让我们都获得这份力量？」 库卡什咧嘴，露出了一个有些血腥的微笑。 他指了指地上抽搐的亚人：「康斯坦丁领主，谁说一个材料只能使用一次的？再说了，要塞内部没有，要塞外不愿努力，陷入怠惰的人可是多得很。」 康斯坦丁看了看地上的亚人，不禁大笑了起来。 「艾思琪和德洛斯会喜欢你这个主意的，库卡什。不过他们都年轻，激进一点没有什么，而我，我不满足于这一点东西，你懂吗？我支持你的想法，也支持你宣扬你的主，但你得给我更多的东西！我要的可不是仅仅战胜一个末日，我要的是生存——不计一切代价的生存！这些可是还远远不够啊！」 「我选择您，正是因为您这份意志。我会如您所愿的，尊敬的领主阁下。」 44 过去的火 嘈杂的噪声远去，君影醒了过来。 她最近的确是梦到过太多次过去的事情了，这也是死星最为阴魂不散的特性，当有真正连接到死星的人在附近的时候，像她这样曾经聆听过的人同样能够听到一些死星的声音。 和完全被动接受的人不同，君影因为曾经正式建立过连接，所以她不需要发出声音便能听到死星的回声。如今死星本体已死，那么这些声音便是那些残余的信徒发出的声音了。 战争……如此遥远，又如此临近。 她往桌子上看了一眼，那上面有几张设计图。角动量推进器，矢量加速引擎，能量分离捕获网……她慢慢闭上眼睛，回忆起过去的时间，那段模糊的经历中，已经有很多面孔彻底消失了。 然而，战争的整个过程却还有清晰的印象。 君影最初并不那么清楚集散地的势力分割，她避开了明显行事暴虐的暴君和大执政官，却没有识破死星，将他旗下的势力当成了那时候混乱黑暗当中的净土。死星下的教派毫无疑问有着非常高的吸引力，毕竟是比烂当中比出来的，底层的教徒虽然生活也不怎么样，却还是比别的人要好一些。 但在三阶左右的时候，君影就看出了教派的问题。相比于纯粹靠着恐怖与力量去控制下属的几个君主，死星是思想上的洗脑掌控，这是一种更加令人无法接受的手段。君影在一次成功的叛逃之后，便成为了当时的潜藏者。 万幸的是，三阶的游客叛逃，根本不足以让死星关注。事实上当时几个君主似乎都进入了某种关键阶段，他们没有什么心思关注低阶的事情，都是由低阶人员自行处理。这样一来，君影反而抓住了机会，因为三阶的人很少有几个是她的对手。 饶是如此，在君主们的爪牙围追堵截之下，君影也被逼迫着用升阶摆脱了一次死局。她借助这次机会认识了当时黄金黎明的几个人，并加入了掀翻君主统治的队伍当中。 在如今的历史当中，那场终结时代的战争实际上打了集散地时间近两年。虽然第一年内几个君主就全部被杀死，但他们的残党可是顽抗了很长时间，直到真的大势已去才蛰伏起来。 君影担任的角色就是先锋。她虽然没有真的对上过哪个君主，但君主下的那些部属都在她的狩猎范围之内。她杀死的最高级别的人是怪诞博士手下的一名正教授，也是她经历过的最艰苦的一场战斗。一个星际背景的场景，无数活着的星球，坍塌向一个奇点的空间，以及正教授那至死依然冷漠而坚定的眼神。 他们每一个都那么难缠，难缠到君影甚至有些怀念。 她脑海里的杂音似乎又开始要变清晰了，这不是什么有意思的现象，她得集中精神。 “嗯？” 君影起身的时候，忽然看到了桌上的焦痕。 书桌上可没有任何需要动用明火的地方，更不要说留下焦痕了。 她几乎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死星所持有的“遥远的呼号”会在时间上留下痕迹，她终究是无法彻底摆脱它。 “有什么意义呢？你本身确实是死了，靠着回声装作自己还活着，不恰恰证明了你的失败？” 她看到桌上卷起了一阵烟尘，那片痕迹正在缓缓消退，就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一样。 “真麻烦。” 如果只有她还好，但还有两个家伙也在这个场景里面。两个距离近的点和一个距离遥远的点，已经形成了一个死星从遥远的彼端唤来过去的角度。 不光是她，和她有联系的所有游客，恐怕都成为了“遥远的呼号”的作用目标。 = 宇文斌感受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味道。血腥和暴力，残忍和冷漠，这一切都交织成了一个血色的阴影。烈焰自脚下升起，火舌卷过皮肤，死亡的气息之后，是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 “父亲。” 宇文斌垂下头，不去看那双眼睛。 他们和别的游客是不同的，根本性的不同。每个游客都有一个来处，但他没有。他的来处，就是集散地。 那个时候的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除了学习以外根本就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在那之后，便是一场火刑，他在痛苦中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而行刑者正是他那喜怒无常的父亲——“暴君”宇文政。 时至今日，他也依然无法忘记这场大火，以及他那从未被看清楚的父亲。宇文斌不喜欢宇文政，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另一半基因是宇文政从何处取来的。当他从死亡复归，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便是从集散地的一阶开始。 那个时候，宇文政已经死了。 “你到底在我们身上期盼着什么？还是……完全没有任何期待？”宇文斌低声问。 当然，没有回应，那双眼睛也被火焰所掩盖。 = 常在浩一头磕在了自己实验室的桌子上，猛然惊醒。 他看到了遥远的影子，他们手拉着手向更加遥远的地方走去，言谈甚欢，脚步却没有一丝留恋。 身边站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子，常在浩抬起头，苦笑了一声。 “我已经看不清你的样子了。” “但你还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女子说。 “还有那个场景……北极星号。”常在浩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不过一种留恋的感情依然盘绕在他的心头，“那游轮最后的爆炸和沉没……我依然还记得。” “你还活着，就意味着我们的计划最后取得了效果，终究是有人活下来了。” “这次你是借着什么原因来的？” “火焰。” “火焰？为什么是火？难道现实中我的实验室已经烧着了吗？” “不，只是记忆中那最为深刻的火焰，这和你在别的场景里见到的不一样，只是一个无害的幻象。” “无害？不可能，集散地不会这么好心肠。” “可如果不是集散地导致的呢？”女子笑着问道。 常在浩愣住了。 = 六叶还记得自己上一世的生活。 森林的风，通常会携带猎物的气息，然而那一夜的风，只有焦枯的味道。 森林大火不是靠几个人能扑灭的，后来六叶长大了，才知道就算是专业的消防员，也不可能凭人力就快速扑灭那样规模的山火，他们只能制造出隔离带，然后任由火中的东西烧光。 夺去了一切的火焰，在世界上留下了四个孤儿。六叶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她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模样，她也不记得三个同伴是怎么离开的。 只有莫名的执念让她躲藏在了山林之中。 她感觉自己听得到一种呼唤。 “你又来了？” “不，我已经死了。”六叶茫然地看向黑夜。 她知道自己没有真的找到那个呼唤自己的东西，她习惯称之为“山神”，但是她都不知道山神是不是真的存在。 “你确实死了，但山是连接着阴阳的神域。”那个声音说。 “这话我从集散地二阶开始就不信了。” “是吗？但我既然能出现在这里，与你对话，就说明你的过去依然还追逐着你，你如果忽略的话，总有一天还是会被过去追上。” = “报告！异常反应！” 唯一没休息的凌骁辰从座位上直接跳了起来。 他带着队伍刚回来！ “什么异常反应？高度污染？还是什么魔兽群？别一惊一乍的！”凌骁辰喊道。 “都不是，很怪异！老大，能量反应很强烈，但是就像是……高温，就是高温。” “单纯的高温？”凌骁辰走出营帐，伸手接过部下递过来的探测器。 圣辉城里出现了好几个高温点，但是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并未看到对应的火焰。这不是失火的事故，只是局部地区的怪异升温。凌骁辰直觉感到了不对，立刻清点起自己的队伍，快速带队冲向了一个区域。 不过就在他到半路上的时候，就接到了来自君影的通讯。 “看起来你保持着专注，没有休息。” “教官，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是一群邪教徒搞出来的事情，由于这一次连接到了我过去的火焰，它借此形成了意象冲入了现实世界。”君影简单解释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除了你以外，我们队伍的所有人都中招了。” “连您也？” “是的，不过这不是令人沉溺的致幻效果，估计他们也都醒过来了，你不要急于到现场去，先到我这边集合。” “对了，那陆凝怎么办？” “最好是没有睡，跟你一样。但如果她睡了，那么她记忆深处的一场火焰会将某个东西带到这个世界来。” = 陆凝一个翻滚从床上摔了下来。 她闻到了一股焦糊味，然后直觉感受到了不妙。 火焰——对于陆凝来说，这不是一个绝对深刻的记忆点，尽管她经历的场景里面有无数燃烧的场面，但火焰并不是这些场面的主角。 但是她一翻身，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蔓延到现实的焦糊味会带来什么。 “迦楼罗！”她直接喊了外面守夜的副官。 “队长？怎么……什么气味？” “别进来，立刻带人远离我这里！去叫伊莱莎，告诉她这里的情况！没实力的人别靠近！” 陆凝喊完这句话，就将自己解体为了大量菌落，向周围飞散，而一个炽热的影子也在此刻当头砸落，火光炸裂，周围的一切都被染上了极端炽烈的高温。 这火焰不会真的燃烧现实，但陆凝已经被高温烤得不得不恢复了原状。迦楼罗的动作也很快，他已经在疏散周围的人群，一些幻灵族的卫兵也在帮忙，精神共享的状态下，他们互相通知，秩序并没有被扰乱。 此时，高热的人正在逐渐凝实，仿佛正在从虚无中聚合身体，一队烈焰的翅膀，一支金红色的长枪，一个陆凝光是想想要对打就觉得得跑的人。 晏融的幻影正在加热周围的温度。 她是陆凝内心火焰这个词语的最佳写照，而更大的问题是，陆凝压根没想过她战败的模样。就算是现在她临时去想一些弱点，此时这个自她过去的记忆中流淌出来的人也不会有那些捏造的弱项。 “啧，这是怎么回事……感觉不像是场景里面的事情。”陆凝低声说了一句，她模糊记得自己睡梦中听到了一些杂音，或许是跟那个传教的家伙接触过，所以导致了这种问题？那个死星竟然还有追逐自己的能力？ 她不清楚自己就是被捎带的，不过此时也不用在意这些了。 隐者谷地有没有人能够对抗晏融？或许只有伊莱莎有那种能力吧，毕竟五阶的教官，对付她印象中实力还在四阶之前的晏融，总归还是有胜算的？ 不过陆凝立刻就发现，这个晏融是盯着她来的。 火翼冲天而起，长枪烈芒已至。陆凝立刻构筑起一片防御咒文，然后就被撞飞了出去。她感受到了这个家伙和实际晏融相比丝毫不弱的实力，已经知道想靠正面打败对方来解决这次问题是不可能的了。 “开。” 人类的肢体开始异化，陆凝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虚无的样子。晏融再次举枪刺来，却穿过了陆凝，冲到了另外一侧。 “真是危险……” 陆凝整个人已经化为了怪物的样子，她已经钻进了“废墟”之中，此刻自身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些残质。只要晏融没有穿过世界之间隔层的能力，就肯定不能抓住她。 但很快，她就感觉“废墟”的世界中也开始有了热度。 记忆中的晏融确实是没办法过来，但是她来了这里，过去就可以追上来。 这是一种超越时空的攻击方式，陆凝看着在“废墟”中逐渐开始诞生的另一个晏融，不得不伸出了手，让肢体继续向外延伸出去，触及“膜世界”的边界。 有人借助死星发动了攻击。 “原来如此……克莉丝汀！帮我个忙！你现在能不能联络圣辉城？”陆凝立刻想到了办法。 45 教官的底蕴 毫无疑问，克莉丝汀依然监控着各个世界的信号，陆凝的声音还是能够穿透过去。不过当陆凝让她帮忙联系君影，打算给下手攻击自己的人一个反击的时候，克莉丝汀却告诉了她另一件事。 【君影说，伊莱莎在你附近吗？在的话就不用担心，等会回去就可以了。】 「她没准备反击？」陆凝有些疑惑。 【我不知道，我也不喜欢问别人这些。你还有事吗？我还有几个实验出结果了，需要看看数据情况。】 「没了。」 陆凝没有继续往膜世界跑，而是将目光落回原本的世界。 烈焰化身一般的晏融在找不到陆凝后，终于开始注意到这片谷地中的村落。 这不是真正的晏融，而是陆凝记忆中晏融的各种资料所聚集而成的个体，她会用陆凝见过的所有招式和能力，但也仅限于此。不过就算陆凝知道，也感觉自己打不过，只能找机会暗杀。 就在这个时候，伊莱莎出现在了大路的中央。 她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安抚着周围正在逃跑的人们，让他们远离危险。而自己则向着盛燃的烈火走去。 「不详的气息……这是‘遥远的呼号"。」伊莱莎望向晏融，「被污染的影子，我们这个场景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恶孽潜藏着啊。」 她抬起手，宛如拨动琴弦一样在空中按压，一条闪光的线随之而亮起，紧接着，这根线点亮了与它交错的线条，不过瞬息之间，光亮的线就已经遍布了她和晏融周围的空间。 「首先，还是不要靠玷污别人的回忆显现在世上了。」 伊莱莎温和的笑容忽然消失，她猛地抓住了空中的一根线，线条上的光亮瞬间变成了赤红，而一部分相连的线也立刻变色，化为了一个令人光是看上去都会感到眩晕的图案。 旺盛的情感在赤红的线条中开始奔流，陆凝隔着世界也依然能感受到，那是嫉恨的情绪。幻灵族们对于自己兄弟姐妹的死亡，对于他人的生存，对于神族和魔族的恨意，依然流转在实质化的精神网络内，但已经被转化为了武器。 「秘仪。」伊莱莎盯着已经化为火焰风暴冲向她的晏融，抬手迎上。 「撕下容貌。」 「大狩，唤醒烈焰。」 爆炸开的能量被强制约束，化为了高大的火焰巨人。原本无形的能量被再次点燃，巨人微微俯首，让伊茉也站到自己的头顶。 夜风之中，传来焦糊的味道。伊茉也已经从中禅寺典匡那里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四个幻影——燃烧的教堂、火刑行刑者、沉没游轮、山神。 它们的实体注入的过程遭到了干扰，这恐怕不是那几个学员们能够办到的。老师必然动手了，不过似乎并不热衷于阻拦这些家伙出现。 是考验吗？ 宇文斌那家伙也没出手，这两个人都是打着锻炼学员的思路，可是她不行，她还是不太放心自己的学员的，超过预定能力的敌人还是得提前消灭为好。更何况，这东西恐怕来自于「遥远的呼号」的特殊效果。 流转于整片圣辉城内的情感，正在以她为中心汇聚。 伊莱莎和伊茉也同属于尖端游客同盟「秘杖圣所」，以研究能够在各个场景都能够适用的力量使用方式为主要目标，每一个在这个组织里面的游客基本上都有一手绝招。 「唤醒地脉。」 波浪状的地动沿着地表扩散，大地的浪潮带着伊莱莎和火焰巨人快速滑行。圣辉城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青空了周围的民众，只有军队和各个部门专属队伍正在周围忙着布置封锁。 有条不紊，似乎晨庚这个组织早就已经 预感到了这场灾难一般，伊茉也甚至觉得这就是一场演习，她都没听到什么尖叫或者哭声。 「算了……先解决问题吧。」 伊茉也再次抬起手掌，宛如托起一朵鲜花。 「岁狩，唤回大魔。」 她张开双臂，面容骤然被染黑，一副狞恶的魔族脸庞覆盖在她的面部，一声尖啸，诅咒之力便落向四个正在凝实的幻影。 而那四个幻影立刻发动了反扑，即使力量还没有完全注入现实，它们也可以开始动用一定的能力了。只是前两者所寄宿的「火焰」完全被火焰巨人所拦截，只有后两者成功靠近了伊茉也周围。 首先出现在空中的是一片波涛，紧接着便是油料燃烧产生的刺激气味。火焰尚未能降临世间，但巨大的游轮已经从记忆中轰然撞来。 紧接着，寒冷便降临了，仿佛一瞬间将周围全部化为了冬天。「山神」的影子出现在半空，那就是一座高山，巍峨耸立，寒风自山谷中呼啸而出，恍若冥界的入口。 伊茉也抬起双臂，接着就被巨轮撞飞了出去，她在半空中展开一双魔翼，稳定住身形，面孔倏忽恢复原状，发出一声冷笑。 「很嚣张啊，又不是真正的死星到来，得意什么？」 陆凝眼看着伊莱莎伸出手，也没看到发力的动作，却将晏融的冲刺截在了半空，并且紧跟着就是一个撕扯的动作。 那片火焰就像是一片纸一样，被硬生生扯下了一片，属于晏融的样子也变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火光。 该说不愧是教官吗？就算看起来很温柔，伊莱莎表现出来的实力也完全超乎陆凝的想象。 她一拳就把火焰团砸到了地面上。 陆凝见状，也开始向着现实世界返回，她可不准备在「废墟」中多停留，不然另一个晏融估计就要出现了。 与此同时，伊莱莎也和火团开始交手了。火团虽然被伊莱莎摧毁了晏融的样子，但它还是举起了手里的长枪，一个巨大的火焰齿轮在它的脚下瞬间成型，那正是晏融所使用的「流亡」激活时的状态。 龙首从火焰中长出，在极近距离内就是一团龙息罩下。伊莱莎的位置完全被龙息所笼罩，不过陆凝看到周围线条的明暗变色就知道，伊莱莎估计是没什么事。 下一秒，那些龙息和火焰都开始盘旋卷起，聚集向一个点。伊莱莎的身影自火焰中显露而出，她的手中托着一个火焰形成的高脚杯，剩余的火焰正在被收入杯中。 「血酒入盏。」 伊莱莎几乎是一瞬间就锁定了火团脚下的齿轮。如果是正常流亡形成的齿轮自然不可能被这么影响，但火团的模拟就全都是火焰，它们被一并纳入了那高脚杯的吸纳范围之内。 长枪一闪，切断了火焰之间的联系。火团向后飞越，忽然抬起头，嗅到了陆凝返回这个世界的气味。 它那本来已经模糊的容貌居然再次开始恢复。 「伊莱莎！」陆凝已经先一步喊了起来，「它受我吸引，也会因为我而接受来自异空间的力量！」 「来者是客……陆凝。」伊莱莎轻笑，捏住了高脚杯的细柄，缓缓将其倾斜，「对方送来礼物，我们也必须以礼相应才是。秘仪——」 酒杯半倾，却不是先前收入杯中的火焰，而是一片灰黑色宛如泥浆一般的庞大负面情绪，被她当空倒下。 「饮者具名！」 泥浆宛如有生命一般，在火焰重新凝聚成晏融之前抢先一步注入了那高温的躯壳之内，接着瞬间凝固，一张张恶毒的脸庞填充了原本躯体的部分，最终在头部凝聚成了一个崭新的面容。 这是和陆凝熟悉的领域完全不同的一场交锋。 在伊莱莎倒空了酒杯内的泥浆之时，高温躯体中的面容也如同石膏凝固一般固定，一个名字被刻在了那个脑袋上——摩卡摩。 远在凯恩要塞的摩卡摩在此刻忽然感觉到身体一冷，他急忙喊了库卡什一声。 「怎么了？」 「不对劲，我刚才启动拜请之仪的攻击，好像被人反追踪了！」 库卡什皱了下眉：「反追踪？你应当以夹缝之间的回声作为跳板，在空间之外构筑仪式。昔日的攻击虽然可以被拦截，但能够回追只能是在秘术上同样有造诣的高手。」 「是游客，难道是君影？」摩卡摩有些慌张。 「君影虽然强大，但不可能研习秘术，当初只有吾主座下才有研究此类之人，如今会的，恐怕是当初掠夺吾主智慧成果的后人。」库卡什冷声说道，「不要惊慌，切断联系，这次就放他们一码。不过是一次尝试，既然知晓这个场景可以完成拜请之仪，那么我们达到告请者也完全可行。」 「但我……」摩卡摩张了张嘴，神色更加慌张了。 「怎么？」 「我已经切断联系！第一时间！但是没有，联系没有断！库卡什，帮我一下！我不知道他们——」 库卡什立刻站了起来。 他看到了线，自摩卡摩身上蔓延出来的线，正在黏连在周围的事物上，甚至仿佛有生命一般，正在探寻周围属于人类的气味。 在他尚未察觉之前，线早已扩散，并沾染了凯恩要塞内人们那扭曲而狂热的情感。 「这是个好地方。」 摩卡摩张口，却并不是他自己要说话，他惊恐地抓挠着自己的嗓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捂住自己的嘴巴，阻止它发出声音。 「摩卡摩，真可惜，这里的情感对你的恨意不够强烈，还不足以直接杀了你。」 借助摩卡摩发声的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但我会找到你的，你还有个同伴？如果他还在旁边就更好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库卡什已经从怀里取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圆珠。不过对面的人显然也没准备多留。 「秘宴，盛装开幕。」 紧接着，线条就消失了，库卡什抬手将那个圆珠按在了摩卡摩的额头上。一声轻微的爆裂声中，摩卡摩的体内骨骼从皮肤下钻了出来，宛如开花一般将他的皮肤与脂肪全部炸开，让内脏全部显露了出来。 不过，在圆珠的照耀下，这并未夺去摩卡摩的生命。摩卡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仿佛沉浸在了某个美好的梦境中。 「主将庇佑你，同胞。」库卡什沉声说道，「你所遭受的苦难，必将化为未来的果实。」 圆珠慢慢从洁白化为黑色，库卡什将其塞入摩卡摩的口中，那些爆裂开来的骨骼与皮肉也开始缓缓恢复原状。 「麻烦的居然不只是君影。」库卡什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摩卡摩，沉吟道。 与此同时，陆凝这边也看到那个被灌入了泥浆的火团开始缓缓熄灭。 「这……解决了吗？」她有些犹疑，她虽然学了咒文魔法，也看过一些基础魔法的书籍，但是一旦进入了更加高深的领域就没办法准确下判断了。伊莱莎和对方的交手显然已经属于魔法的另一个层次。 「不能说解决了，对方已经切断了联系，是我强行通过邀请把他留下片刻的。」伊莱莎皱着眉，看着那个正在熄灭和崩溃的火团，「而且我的攻击也没有杀死他，虽然留了个名字，可这个名字怕是也没什么意义，否则君影老师肯定也能凭名字抓住对方。」 「如果我们这里有了危机……」 「伊茉也那边解决了，我的攻击 阻断了对方的仪式，注入暂停之后，那些自记忆中到来的东西是没有后续能源支援的，哪怕是炮火之类的也能够消灭它们。」伊莱莎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们两个可是一直连接着的，幻灵族天赋不管多远。」 「好方便啊。」 「那也要绝对信任对方才可以。不过看现在的状况，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也是在魔法秘术上颇有造诣的人，尽管今天算我小胜半手，但是那是因为对方攻击的目标是你，被我截杀了，要是地位反转，胜负可就不清楚了。」 「抱歉，我不是特别懂秘术这方面的事情。」 「这就是我要说的东西，陆凝，虽然我不是你的教官，不过我觉得咱们需要临时补补这方面的课程了。虽然秘术方面的知识你可能走十个场景都不一定用得到一次。我想君影老师应该是不在意的，你呢？事先声明，在我们这些人研究之前，最擅长秘术学科的是死星的教派。」 陆凝笑了起来，向伊莱莎行了个礼：「请您教导。」 46 难题 秘术是魔法进阶学科的一种，而当陆凝了解秘术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学不会这个。 魔法和科技的区分本质在于持续精进之后的作用，科技的未来必然是自工业化开始，将科学大范围应用，依靠标准化和秩序化将科研成果爆发式向上推进，以寻求对整体文明所能接触范围的扩展。而魔法则正好相反，它在精研到深处时，则会走向隐秘化，个人化，会随着使用魔法者的个人理解而变成一种更加依靠秘密、感知和直觉的独特属性，并完全成为个人的特色，辅助个体对于自身的升华和超越。 秘术正是如此，它充斥着陆凝所不能理解的对概念和本质的曲解和暗示，并以此来制造出符合「仪式」的效果。 「通常来说，一个人所能掌握的秘术最多是两到三种。因为秘术的研习本身也是对自我认知乃至精神和人格作出暗示调整，如果研习的方向过多，最轻也是个精神分裂。」伊莱莎说道，「你应该能想得出，更为严重的情况就是游客们拼命回避的那个——灵魂污染。」 「听起来光是学习就是非常危险的东西。」 「因此我仅仅给你讲述，而不是真正让你入门。说实话，秘杖圣所的招新宣传一直贴在信息中心大厅的布告栏，但我们的人数前些天才刚刚破百。」伊莱莎不无遗憾地说，「很多人宁愿多花点时间锻炼身体，也不想冒这个风险，可以理解，我们也不是什么人都让他们来的。可是那些有资质的人都不愿意试试，可真是让人伤心。」 「但如果我不能动用秘术的话，要怎么对抗秘术使用者呢？」陆凝问。 「非秘术使的人对付秘术的主要方式就是破坏仪式，当然，你要是有办法直接将秘术使杀了可以跳过这个。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 伊莱莎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支蜡烛，插入了烛台。 「一个非常基本的秘术，‘燃起火焰"。」伊莱莎笑着看向陆凝，「在基础魔法当中，有很多方式可以达成，甚至不是需要火系魔法。」 「是的。」陆凝点了点头。 「但是相对的，如果我要使用这些魔法来点火，你现在可以进行阻拦，这也很容易。」伊莱莎随手捏出一个小火球，在蜡烛上晃了一下，而陆凝瞬间丢出一个咒文，将那个火球干扰破坏。 非常轻松。 「那么，现在我要使用秘术了。」伊莱莎的手指轻轻一按，陆凝看到空气中一根丝线闪亮了一下。 她试图用咒文去影响那根丝线，却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伊莱莎也没有靠近蜡烛的动作，她将手指点在了桌子上，双目闭合。 「秘仪·明灯大屋。」 蜡烛上蹿起了火苗，而整间屋子也随之变得非常明亮。刚刚屋子里也是亮着灯的，可是现在看起来比之前要更加亮堂，简直就像是到了白天的室外一般。 陆凝若有所悟。 「您虽然告诉我是要燃起火焰，但这个秘术的效果并不是单纯点燃了这个蜡烛。」她整理着思路，对伊莱莎说出自己的感觉，「您刚刚说的是‘明灯大屋"，所以这只是仪式的一部分效果。仪式这种说法，听起来就是需要提前进行布置和准备的，您是将整个仪式的效果中只取出了其中一部分来展现？」 「悟性还行，但是没有说对。」伊莱莎笑了笑，「首先我得提醒你的是，一旦仪式完成，它就不像是一般的魔法那样还能够想办法破坏或者抵消，它的完成就意味着已经生效了，所有外在的显示都只能算是一些特效一类的东西。然后就是你刚才所说的话中的一些错误，对于秘术使来说，仪式并不是必须进行提前准备的东西，只要真正掌握了，它就可以瞬间发动。」 「那要怎么打断？刚刚您也说 了，当仪式发动成功的时候，就不能被破坏了。」 「是的，所以，硬吃第一个仪式几乎是你们这些非秘术使必须要承担的代价。」伊莱莎点了点头，「而之后要中几招，就要看你找出破坏仪式方法的速度有多快了。」 「要怎么做？」 「你做了第一个尝试，截断能量。但是你的思路出现了偏差，填入仪式的能量虽然的确来自于精神网络，但不是直接从其中提取的。记得我说的吗？表象——一个仪式往往会设置很多具有误导性的表象，这是秘术使的习惯，以避免自身的仪式遭到破坏。」 接着，伊莱莎又伸出两根手指。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你可以攻击的，分别是破坏象征和偏移要素。」 「听起来很类似。」 「象征是核心，而要素则决定效果。」伊莱莎简要解释道，「你应该注意到，我们会将仪式的名称说出来，这是大部分秘术使的习惯，它有两个作用，一是自我认知强化，二是误导对手。我们所说出的名称往往是与仪式本质有联系但绝对不是核心的东西。」 「比如说，刚刚的蜡烛，点火这件事本身其实是仪式的象征？」 「不错，你已经有点上道了。」伊莱莎赞许地点了点头，「刚刚这个仪式的象征是点火，而要素则是——光、可燃物、可照空间。你看，如果知道了这些，你其实就知道可以在哪些地方动手脚了。」 「可以破坏点火这个行为本身……这个没有思路。但是可以对可燃物，也就是蜡烛本身，还有这片空间作出影响。」 「是的，比如说，如果你能让引燃的地方不能照亮房屋，或许就能打断仪式呢？」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思路有点问题了。」陆凝皱了皱眉。 「这是很难确定的事情。」伊莱莎说，「我刚刚只是举一个例子，使用的也是最浅显的秘术。我教你这些，也是因为我们的敌人当中出现了这一类，如果他对你们这些不懂的人展开针对性攻击，我们很难每次都恰好在旁边。」 「明白了……但是秘术也不是无敌。」 「是啊，正如我说的，如果你能越过那些东西直接将秘术使本人杀死，那么这些复杂的破解方法都可以忽略不计。问题就在于，秘术使的攻击从来不受时间和距离的约束，我此前追踪摩卡摩，他距离这里已经算比较远了。」 「明白了。」 「你可以再想一想，秘术是没办法进行明确传授的，它包含了太多个人感觉的东西，如果感受不到也无妨，毕竟真正要学习秘术的人也很少。」 伊莱莎起身告辞，陆凝将她送出了门去。 而临走的时候，伊莱莎将一个卷轴交给了她。 「本打算明天给你的，正好现在有机会。」 「这是什么？」 「隐者谷地西边大概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片高浓度的神性污染反应，我们这边基本腾不出手，也没有你们那么专业的污染对策装置。既然你们来了，不如试试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好，我们过去看看。」陆凝接过卷轴，「这里被破坏的建筑……」 「不是什么大事，幻灵族的房子可以长出来。」伊莱莎摆了摆手，表示并无大碍。 送走了人之后，陆凝回到了屋子里。 她原来的屋子已经被记忆力钻出来的晏融给炸了，现在这间是新的。不过幻灵族倒是并未因此对她有什么排斥，这个种族倒是真的挺爱好和平，也可能是伊莱莎将大量负面情绪从精神网络中剥离的缘故。 那份卷轴是幻灵族对于污染的初步调查。 他们没有靠近那样重 污染地区的能力，只能通过种种探测手段来侦查。这片区域在一片名为多米长廊的地方，是一条蜿蜒的山间峭壁地带。原本是隐者谷地所在的这片山区与南方绿精灵通商的道路。 不过现在，那个地区的很大一片范围内都出现了严重的结晶化现象，这还是外围。内部渗透出来的神性污染非常浓重，而且还有缓慢向外部扩大的趋势，这说明污染源仍然具备活性，还需要进行清除。 在最近一个月的测量中，污染向外扩散了大概十米左右，速度并不算很快。 然而伊莱莎大概还是担心里面的污染源一旦完全恢复，污染扩散的速度会迅速提高。哪怕污染是神性意味着这与神族有关，可现在的人们对神已经没有多少信任了。 陆凝看过卷轴之后，将它收好，再次入睡了。而这一次，再也没有梦中的什么火焰之类的侵扰她。 第二天，她叫上迦楼罗等人，将昨晚的事情起因转述了一番后，便发布了新的任务。 「这次迦楼罗带两个人跟我过去即可，不需要全员出动，剩下的人还要在隐者谷地这里收集一下情况。我们与幻灵族是合作关系，但我们同样也需要关注南方大陆的状态。」陆凝向瑞蒂点了点头，「这方面的事情就由你来负责了，瑞蒂。」 「没问题！不过队长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是重度神性污染，污染程度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都高，我需要现场评估一下情况。载具我们开走，抗污染准备也得做足。你们等上五天吧。」 二十公里的距离不算远，只不过是山路所以实际路程更难走一些。幸好载具适配各种环境，就算是在山上开也没有任何问题。 多米长廊，一条山之间的蜿蜒峡径。 这个地方的污染已经浓重到了光是远处看去就能感觉到有问题的程度了。无论是岩石还是草木，都已经化为了晶体，它们还保留着原来的色泽，但材质却已然完全转变。 陆凝看着仪表上的读数，沉默了半天，没敢直接下载具。 「迦楼罗，你是亚人的英雄，应该能看出一些什么吧。」她说。 迦楼罗点了点头：「虽然您向我介绍过……但这个情况其实非常诡异，难怪幻灵族会委托咱们来处理。」 「说说看。」陆凝往座位上一靠。 「神族和魔族不同，魔族会完全不在乎散播污染对我们的影响，但对大多数神族来说，除了战争中没办法以外，多数时候他们是不会任由神性污染扩散的。即使我们对神族的好感不多，也必须承认战争中的神族还是在保护我们这件事上下了一点工夫。」 「嗯。」 「所以，现在战争结束之后，如此大规模的神族污染就很不对劲了。根据幻灵族的记述，这个污染源是活性的，但如果是活着的神族，应该不会任由自身的污染扩散。毕竟对我们来说的污染其实就是他们的力量，而这些力量收归自身，对神族自己更有好处。」 「如果是它失去意识了呢？」 「我不清楚神族是不是有这样的情况，我没有见过。」迦楼罗略有些迟疑，「但是队长，这在我的常识判断中有一些古怪。毕竟使用神力对神族来说，应该是像呼吸一样本能的事情吧？哪怕是为了治疗自身，也会将它们收回去。」 「那么，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呢？」陆凝盯着那片晶体话的区域，「在你说的这个本能反应中，有比治疗自己更加优先的事，比如——防范外敌。」 「外敌？」 「别忘了我们已经遇到了能够完全收敛自身污染特征的魔族。如果不只是烟鬼森林里那几只，而是更多的话……这个还有活性的神族为了防御而将周围都变成这样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我们无法侦测到魔族污染？」迦楼罗恍然。 「还没下定论。接下来我准备开进去，开到载具的污染承受极限，你们如果害怕的话，在这里下车，退到安全区域去。」 「您敢去，那我们也敢。」迦楼罗和另外两人一起开口。 「很好。我想，一个活着的神，或许能是我们这一次行动最大的发现……但是为防万一，你们把收纳箱准备好。」陆凝抓住了操纵杆，「出发了，各位，这或许是我们这些大地上的原生种族首次接触神明。」 载具进入了峡谷。 由于陆凝提前把车里那两个可能造成问题的收纳物放在了隐者谷地，开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什么剧烈反应。神族果然对人类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只是，车上的读数一路走高，如果用图形表示的话，那就是一条非常陡的斜线快速攀升。 晶体化……这是哪一个神系的神明？ 47 活着的神族 晶体化的区域之内，没有生物存在。那些植物在晶体化到这样的程度也早已经死去了，这就导致明明是一片看上去神圣的地方却充满了死的味道。 不过，仅凭这个表象也难以推断出这是哪位神明，六大神系当中的神明数量多达百位以上，而人们又不是天使那种可以直接与神明对话的族群，对神明的了解都来源于典籍，就算是战争时期，多数也看不到战场的情况。 靠近深处区域的时候，结晶已经不只是改变石头和草木了，甚至连空气中都布满了脆弱的晶丝网。这些网可以被载具轻易撞碎，但陆凝不确定当它们被破坏时，中心的那个神会不会感觉到。 至于吹一些菌落进去也不行，陆凝试过了，这些脆弱的菌落只要离开了载具的抗污染范围就会化为晶体。 不过，污染的读数终于稳定下来了，或者说来到了极值。看起来就算是到内部晶状网区域也是一样的，那个神终究不可能无限制造这样的污染区。 “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陆凝说。 一个队员将一枚圆筒状的物体塞入了载具的发射膛里面，然后拉动了旁边的把手。一声闷响，炮弹被打向了天空，随着炮弹爆炸，一些灰褐色的物质化为了云团。 这个东西的灵感来自于大净化剂，也就是天使们发明的那个东西。虽然魔族的污染依然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废物，但只有遇到神族的时候它能起到一些作用。 固然人们并不能如同天使的大净化剂那样将种族区分开来，但晨庚早就有了别的方式——丢这个的时候开启污染防护就好了。 从天空落下的污染物质果然引发了神性的反应，脆弱的晶体网上瞬间布满了大量的荆棘刺，以和刚刚的状态完全不符的速度迎上了天空的污染物质，然后将它们吞噬殆尽。 “真不愧是神明……”陆凝赞叹道。 这个速度比起那从好几层世界掉进来的怪物要慢一点，不过精确度确实非常高，要知道那些污染几乎都是粉末状的，而如今却被一丝不差地捕获了。 但晶丝被大量调用去吞噬污染，也给众人让出了一条路来。陆凝驱动载具，迅速提速冲入了峡谷的深处。 越是往里靠近，陆凝就越发能感受到那山谷里面的事物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和之前遇到的魔族不同，这种压迫感来自于一种历史的威严，是曾经支配了这方世界的存在所积累下来的威压。 当载具越过一个矮坡的时候，陆凝和队员们都感觉心脏猛地一跳。 斜坡之后的空间，如同被陨石砸了一样，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坑洞当中，结晶已经将扬起的沙尘包裹，并将它们化为了盾牌。透过晶体的表面，陆凝可以看到坑底那被卵壳一样的结晶体所包裹的事物。 泛着铁灰色的甲胄将其完全包裹在内，连面部都被遮挡。一柄锯齿大剑插在面前，宛若一座墓碑。如果不是刚刚见到结晶捕获污染的那个瞬间，陆凝甚至都要认为眼前的东西不过是一具遗体。 和人类差不多的身高。 “那……就是神明？” 连迦楼罗都忍不住惊讶，纵然他身为亚人的英雄，也从来没有想过神明居然是这样的模样。除了那把锯齿剑还算是独特以外，这个神明身上的装备甚至不像天使那么光鲜亮丽，仿佛只是个小兵一样。 载具停在了晶状外壳前。陆凝摸出了一枚胸针别在胸口，这种便携污染防护装置能够提供短时间的保护，她需要看看这个神明的情况。 而迦楼罗等人被她留在了载具上，这样精巧的防护装置当然不是量产产品，是常在浩给她的，没有几个。 她伸手触碰，迈步翻越那些晶体，均没有触发任何反击。神族终究是将魔族作为对手的，对于普通人似乎确实不会随意发动攻击。陆凝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便大着胆子在晶状外壳之间的缝隙内穿行，很快就来到了最内层，也是她已经无法通过的地方。 这里距离那个神明也就是三米左右的距离了。陆凝扶着晶体壁站定，仔细端详着神明的状态。看不到呼吸，也看不出什么生命活动的样子，就算她轻轻敲击，也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咦？” 午后的双日将光芒投下，让一时不清楚如何呼唤这个神明的陆凝发现，在晶体的内壁上刻着字迹——是天使的文字。 由于晶体近乎完全透明，所以不仔细看的话这些字完全看不出来，不过光线的角度恰好让它们可以勉强被辨认。陆凝眯起眼睛，去分辨那一个个字符，立刻确定这就是里面的神明写给外面的人看的，因为字迹是正的。 “智慧贤者座下，魔族对抗军正先锋军团长，爆燃核心斯迪迦摩，在此刻下文字。”陆凝缓缓念出来，顺便也将它刻录到了随身携带的留影水晶内。 先锋军遭遇天魔、炎魔联合部队，展开大战。三座智慧浮岛全部坠毁，天魔与炎魔亦被全数歼灭。但先锋军已十不存一，难以完成先前所领任务。敌方支援即将到达，判断已难以继续作战。 军团残余人士中，以速度见长者返回传信，其余人员与我组成殿后部队，阻挡魔族。我不知信息是否传回，但自身受到重伤，侥幸未死，需以休眠恢复自身。休眠状态下，将关闭多数识别与反击功能，仅针对魔族。 若我不幸未能醒来，请看到此信息的人记录下之后的文字，交给如今还留存在世上的文明。 我们在此前的深层挖掘中，已经找到了游荡在时间和空间之中的遗骸。曾经逝去的文明留下的完整遗产，几乎都在那里。 但我们没有发现尸骨，无论是人，还是怪物。这很奇怪，前文明不能将自身的存在完全湮灭，而末日也不能。长久的末日学研究表明，灾难与文明必然还留存在某处，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触及的方法。 我们找到了一段最有价值的信息，第一代所留下的信息。 这个文明被不属于已知的十二个末日所毁灭，他们有着傲人的科技、强大的魔法和无与伦比的种族优点，但他们依然消亡，甚至没能在现实中留下任何东西。只有那片时间的起点上，有他们留下的一点信息。 “景神之痕。” 那是第一代文明以全部的力量取得的成绩，他们终于触碰到了世界的真面目，尽管只留下了这一个词语便消亡了，他们也要从时间的起点写下这个词语。 只可惜，没有更多了。 我们必须揭开真相。 我们必须知道原因。 我们必须达到结局。 这是执掌知识与智慧的我们的使命。 这是流淌在我们灵魂深处的原动力。 文字的内容就到这里，陆凝将它们全部刻入之后，便将咒文笔点在了晶体外壳上。 “还是祈祷您是活着的好了，神明。我可能得用一些粗暴的方式来叫醒您了。” 她在外壳上写下了一行咒文，然后将笔卡在身后结晶的缝隙中。做好这一切准备之后，她就开始顺着原来进来的路钻了出去。 回到载具上，陆凝立刻开回去，一直到回到峡谷入口的地方，她才停下车。 “你们做好准备。” 这句话说完，迦楼罗等人立刻伸手抓住了周围的扶手。 “接下来……” 她引动了咒文笔上留下的魔力。 穿透界层依然需要她以咒术笔强化施法，特别是如今还要远程影响的时候。当那一丝魔力钻透了那个神明毫无防备的精神海时，陆凝甚至感到了一股盛怒。 不过她切断的速度非常快，根本没等神明将怒火发泄出来。但峡谷之中已经传出了地动山摇的动静，所有的晶体都开始褪去透明的形态，浑浊的物质从晶体内部浮现出来。 一道火柱冲天而起。 陆凝在载具里都能感受到外界的热度，那沉眠在峡谷之内的神明终于苏醒了过来，并且比想的要更加迅速收敛了周围的神族力量。一个灼热的身影从火柱之中浮现出来，依然是那副铠甲，但已经被高温变成白热状态下的盔甲可比之前见到的样子威风多了。 大量火焰构成的羽翼在盔甲之后如同光缕一般延伸开来，那把锯齿剑上被赤红的亮光所缠绕，盔甲之上依次亮起的整齐金色斑点为其增加了一种秩序感。神明只是一个转身之间，就发掘了停在峡谷之外的这辆车。 片刻的紧张感中，神明并未发起进攻，只是托起了一个细小的事物，那是陆凝留下的那支咒文笔。 “呼，还好提前写了提示。”陆凝长出了一口气。 她在晶体外壳上用同样的反向写法写的咒文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使用咒文的原因也是因为魔族不会用这种魔法，因此那个神明一定知道自己不是魔族。 “我们出去吧。”陆凝瞥了一眼仪表读数，现在污染度已经直接降低至几乎为零了，神明对于自身力量的控制的确很强，那样庞大的污染，就算是晨庚专业的队伍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也要两三天才能压低到正常水平。 众人离开载具，陆凝优先抬起手对神明挥了挥。她也不在乎这么做会不会招来神明的不满，反正她和带着的这几个都没有什么信仰之心。 而那个神明也确实没有在意，在确认了陆凝等人的身份之后，便慢慢降下，同时开始收敛身上的火光，将周围的温度也降低了下来。 “您好，斯迪迦摩。”陆凝向这个神明行了个礼，作为一名殿后的先锋官，这位神明还是值得尊敬的。 “人类。”斯迪迦摩看了看陆凝，又看了眼她身后，“亚人，类兽人。看来战争已经结束了，却也给海法大陆留下了不少伤痛，种族之间已经有了联合的趋势，很好。” “您已经判断出了外界的情况就再好不过了。”陆凝笑了笑，“现在我们正在联合各个种族，试图将家园重新建立起来，我们最大的敌人除了遗留在战场上的造物以外，就是战争留下的污染了。” “抱歉，人类。”斯迪迦摩伸出手，将咒文笔递给陆凝，“我们无暇顾及自己的攻击是否会造成大面积的污染，魔族的来势咄咄逼人，我们并没有太多转圜的空间。天使们已经拼尽全力发动了反击，然而魔族是蓄谋已久的，我们从战争初期就处于劣势。” “您不用解释这些。”陆凝说，“尽管大部分人已经脱离了信仰，但经历过战争的大家也不会否认神族在战争中的行动。只是……家园的毁灭，还请您谅解，恐怕没有人会信仰神明了。” “无妨，我们本就不依赖信仰而生。”斯迪迦摩敲了敲自己的盔甲，“我没想到自己还有醒来的一天，指挥官级烈焰核心战甲损坏到了那个程度，我都不指望它还有能力治疗我了。” “战甲……这是您所依赖的武装，对吗？斯迪迦摩阁下，不知道如今它的状态如何？” “不好不坏。大部分功能已经损坏了，幸好我本身的魔力匹配它的魔容动力池，基础的能量驱动方式还管用……哦，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可以。容我冒昧再问一句……”陆凝盯着那几乎被严密封锁的头盔，“这与其说是战甲，更不如说是一台可操作的大型机械载具，是吗？妖精阁下？” 斯迪迦摩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人类，你们在探求真相的道路上走了不短的距离，很好。我——我们是妖精，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只是我绝对不能将战甲解开封锁，只有在它的阻隔之下，我们才能和平相处。” “您仍是无法克制那股冲动？” “我们当初花了很多的时间，还有族群的性命，才研究出了隔离技术。”斯迪迦摩说道，“当时的文明给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为了表示感谢，我们以他们当时最具名气的六位英雄的名号命名了我们后世展现在世人眼前的名字。然而，从理论到实际研发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当我们终于可以不带有天生仇恨地相互见面的时候，我们的朋友和他们的文明也已经消失了。” “这就是……记录中，有一个文明度过了神话种族末日的真相。”陆凝点了点头，“而天使，就是你们对朋友的纪念。” 48 部分真相 斯迪迦摩所透露出来的消息表明他们在末日的消息上知晓的内容相当不少。毕竟如果神明便是曾经的天灾之一，那对此有更深的了解也算是理所当然。 然而，局限性还是有的。 首先，六大种族虽然通过特殊的方法避免了一见面就开战的先天问题，但他们的技术却完全不能互通。天使们所使用的技术严格意义上讲是继承自“朋友”那个文明的，而非是六大种族。 其次，关于“神力”这个东西，它也不是天然的东西，事实上神族在战争中制造的污染几乎就来源于他们那个隔绝仇恨的技术。根据斯迪迦摩所描述，这套系统产生的隔离几乎是将所有种族的个体都封闭在了一个单独的环境中，他们本身所使用的力量都要通过这套装置转化为外在的可兼容力量释放出来，而这样释放出来的力量，便是“神力”。 神性污染也由此而产生，但这种力量当初在研发的时候，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效果的。 “那么，魔族又是什么？”陆凝提出了另一个疑问，“我能够从历史资料中找到神族的来历，但关于魔族实在是不明确，它们的原型也找不到能够对应的东西。” “就连我们对魔族的来历也只是猜测。”斯迪迦摩说，“基本依据就是他们的魔族力量与我们的力量相互克制。世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根据你刚才所说……”陆凝思考了一下，“你们外放的神力，是在你们称为朋友的文明的支持下发明出来的力量，它本身不是自然生成的，还经过了你们的改造，理论上不应该有特别针对它的力量。” “是的，但这是理论上。”斯迪迦摩抬起手掌，一个投影从掌心浮现，那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天魔的模样。 “魔族的容貌有着非常不稳定的特性，天魔是其中比较固定形态的，最多是多张点胳膊眼睛翅膀之类的器官。而其他魔族几乎连这种稳定特征也没有，这种不稳定实际上代表它们的诞生并不是特别久远的事，甚至有被仓促创造出来的可能。” “等一下。”陆凝忽然抬手止住了话头，“容我问一下，在神明口中的‘不是特别久远’具体大概是多长时间？” “不到一千年吧。” “……” 双方的时间观念确实有点差异。 “我们不会单看你们个体生命的长度，而是你们延续的时间。”斯迪迦摩说，“与个体的交流，如你我这样，平时并无太多意义。如今只是一切已到眼前。” “一切已到眼前？” “已经没有办法切除更多的东西了。”斯迪迦摩说。 陆凝深呼吸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么，继续刚才说的，魔族大约是一千年前才出现？而你们存在已久，仿佛魔族根本就是为了针对你们而出现的。” “是的。”斯迪迦摩说，“这很奇怪。我们恢复了理智，但仍然知道自己是一场天灾，能够灭亡文明的末日天灾。我们具备的力量只能被同等程度的力量所毁灭，就像是以前的文明借助末日灾厄创造对策一样。” “这也是末日？不，等下，你的意思是，这些就是那些文明创造出来对抗末日的东西，对抗……你们的东西？”陆凝感觉此前的一些和集散地信息对不上的疑问被解开了，但还有一个关键点。 “请允许我问一个可能比较冒昧的问题。”陆凝斟酌片刻后，开口道。 “对我们来说，人类的问题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冒犯到我们。说吧，如今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团结。” “您是一名神明，那么，您有神格吗？”陆凝小心地问。 这是集散地信息中一个非常微妙的地方。 如今的集散地状态偏向于秩序，那么这个时候如果不是行事风格偏向邪恶的那种游客，任务方面一般偏正面。集散地这次除了那些鼓励游客互相残杀的规则以外，别的任务根本上还是要求统一海法大陆的势力，解决灾难，重建秩序。 她接触过神造种，可以说，除了最理智的神造种天使几乎死光以外，其余的神造种恐怕都像那天遇到的几个一样毫无思维能力可言。至于两个魔族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对。 但为什么要狩猎神格种？ 按照一般的规则来看，持有神格的，无疑是神明。 看斯迪迦摩现在的样子，至少陆凝不认为他们是邪恶的神明，更不是要被任务指定歼灭的目标。那么集散地……又在玩文字游戏了。 “神格？我们并非很多文明神学定义中的神明，你已经知道了，我们自然没有那一类的东西。”斯迪迦摩说，“为什么问这个？” “为了排除一些猜想。”陆凝说，“我们一直很奇怪，魔族们是凭借什么来定位你们并发动攻击的。它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毁灭，毁灭你们，毁灭天使，也毁灭我们这些人。” “魔族是完全失控的状态，它们除了战争以外，没有什么生产的能力。它们或许是曾经的文明制造出来的针对末日的武器。” “不，这很奇怪。”陆凝摇了摇头，“魔族是近期制造出来的，对付你们的武器，这里面的矛盾太多了。难道某个文明还存在，或者他们的计划还存在，甚至能针对你们？” “理论上不太可能。文明在灭亡后，方有下一代的文明迎来新生。新生的文明必定从头来过，这就是传承的断绝。” “那是什么理由呢？” “我不知道。我们连战争的爆发都应对得很仓促，也从未想过居然有一股力量能够对抗我们，而之后即使反应过来了，也有点晚了。” “我有一些想法，但还有两个问题，需要您尽可能为我解答。”陆凝说。 “什么？” “第一个问题是，你们最开始的到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第二个问题，你们对于‘景神之痕’有什么想法？” = 凌日的实验基地当中，一股可怕的低气压已经笼罩了基地。 魔力虚空实验已经接近尾声，这也是克莉丝汀的基础实验当中的最后一项。 莱万斯卡走进实验基地的大门，他虽然说不知道具体的测量结果，但已经猜到克莉丝汀一定是处于暴怒的状态下了。 这就是他这种不严谨的直觉游客和克莉丝汀那种研究派的最大不同。他不用去具体测算都知道这个世界有问题，而克莉丝汀一定要知道这个世界的问题出在哪…… 哦，然后把自己气个半死。 莱万斯卡叹了口气，往实验室大门走去。克莉丝汀发火的时候倒是不会特别迁怒于人，最多是让人滚出去，他已经看到好几个在走廊上罚站的家伙了。 顺便一提，这帮罚站的人都是主动等在这里的，跟着克莉丝汀做了一段研究之后，这帮特别选出来的好奇心旺盛的家伙早就摸清楚了克莉丝汀的脾气，被轰出来那就真是站在门外，随时准备等着里面人气消了第一时间进去知道最新结果。 没办法，以他们现在的学识程度还搞不懂这个实验的目的。纵然克莉丝汀等人能够强行推动科技发展，但在教育这方面也急不来，除非把科技树点到知识灌注那一层。 他在一群人热切期望他劝好克莉丝汀的眼神中略有不适地推门进入了里面。 克莉丝汀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摞纸，眼睛微微闭合，看起来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 “克莉丝汀，我来看看情况。” “又是你……看来那两个家伙已经快忙得顾不上这里了。” “夏天是发展的好时节。不过不必担心，汉弗莱和菲奥娜很乐于做这件事，我们的势力已经彻底稳固下来了。” “好。杨怎么样？” “已经有成熟的领袖模样了，多历练总能起来的。”莱万斯卡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拉过椅子坐下，“现在，是不是说说你的发现？” “陆凝在跟我共享情报。”克莉丝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像我们猜测的那样，六大神系实际上是末日中的幻想种族转换过来的，不过因为他们也只是末日之一，很多谜团也没搞清楚。当然了，这里也有一些能够解开疑惑的信息。” “你看，我就说她是个很厉害的人。” “胆子很大，这一点我很尊重。”克莉丝汀说。 “尊重？” “敢用自己做实验，是我们这些研究人员必须尊重的——以生命作为贡献的人值得这种对待。”克莉丝汀表情很认真。 “难怪你的态度好了很多。” “我知道我的价值观和很多人不同，但是我不打算改，你们能理解就可以，我不需要跟庸才多交流。”克莉丝汀闭着眼睛接收陆凝的信息，手指却点了点那叠纸，示意莱万斯卡看。 莱万斯卡拿过去只是翻了两页，就发现了不对。 “多个常数？” 这简直就是挑战他的世界观。 “常数”这玩意就没有多个一说，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如果常数能够有多个，那就说明世界不遵守同一套规则运行，可是不遵守同一套规则……怎么运行？ 莱万斯卡知道墨凝烟的事情，所以他很清楚，放在正常的场景里面，一点规则冲突都能把整个场景炸掉，造成场景崩溃的结果。 所以这个场景早该没了。 “看你的样子，大概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克里斯汀已经睁开了双眼。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而陆凝那边的消息估计也传完了。 “计算这个世界的整体规则逻辑自洽，能够看得出至少有八套不同的规则正在这个世界里运转，这是我见过的最离谱的情况。” “规则是否发生了嵌合？” “没有，所有的规则都在独立运转，就和油水不相容一样，这些规则之间相互隔离着，并以错乱的方式相互作用。人们在现实世界的空间移动不会穿透这层膜，所以既不会出问题，也不会发现问题。” “这是不是你之前说的世界之间的……” “不是一个概念。”克里斯汀摆了摆手，“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间隔是通过切除的方式造成的，但是切除跟本来就有很多套系统是两种概念。规则是不会通过变异的方式生成的，这个世界的多重规则保持着一种最脆弱的平衡态，也就是刚刚我说的互不干扰状态。” 互不干扰…… “正因为还没有相互干扰，所以才能进行下去？” “不，我认为就算干扰了也是可以的。”克莉丝汀说道。 “规则冲突不都是会……” “不，规则冲突，你既然知道这个词语，就应该知道有通过规则彻底毁灭场景的方法。但是这是一种……嗯哼，无知的应用。” 好吧，克莉丝汀看起来是真的缓过来了。 “庸才发现了一个规律之后，就将它作为一种武器来使用了，他们不会考虑这个规律为什么会这样生效，只要它符合自己的认知就可以了。当然了，因为发生几率很大，所以他每次都成功，并因此沾沾自喜。” “那个，讽刺的语气少一点，克莉丝汀。” “哦，抱歉。”克莉丝汀点了点头，“实际上规则嵌合确实基本都会造成毁灭的效果，因为完全的不兼容就会让一切都错乱掉。你把饮料倒进油箱里总不能指望还能发动汽车吧？” “所以车会损坏。”莱万斯卡顿时明白了，“那这个世界的规则……” “八套不同的规则，但只是一些常数的不一致，基本公式套用的方法一致，数学物理规律一致，魔法场方程一致。继续用刚才的比喻来说，就是不同型号的燃油——尽管会损伤车辆，但车还是能开。” “原来是这样，这种时候就算规则嵌合了，最多也就是一些麻烦的后果……” “你怎么又停止往下思考了？”克莉丝汀有点不满地皱了皱眉，“我都说了，大多数情况下，不同的规则触碰都是会完全冲突的，这个世界有八个规则，可是它们又都基本保持了一致性，就算冲突也不会炸了这个世界，你不觉得奇怪？” “这个巧合的概率有多高？” “和你现在去撞墙，然后正好满足量子位垒条件穿过去的概率差不多。” “好吧，结论是……” “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是个不知道删掉之前设计的傻*。” 49 锁定目标 神明和人类无法长期相处。 斯迪迦摩和陆凝交流完必要的信息之后，便要返回神域去查看情况，陆凝也没有别的理由好挽留。 她只是告诫了对方，既然有能存货下来的神族，自然也会有存货下来的魔族。 而斯迪迦摩自然是无所畏惧的。 “人类，祝你们能够找到自己的出路。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留下了这句话之后，斯迪迦摩便升上天空，消失不见了。 神明没有神格吗？ 果然所谓的“神格种”并不指向他们？ 陆凝认为斯迪迦摩没什么撒谎的必要，看起来这神格种的判断还要重新着手，至于邪魔种的判断倒是好办很多。 “走吧。”她看了眼正在逐渐恢复正常的峡谷，“这里的问题并不是那么严重。一个从战争中生还的神明，目前而言并非坏事。” 陆凝的这个判断伊莱莎也是赞同的。 当返回隐者谷地的时候，此前的动乱造成的破坏已经基本都被修复了。陆凝去见了伊莱莎，向她说明了有关斯迪迦摩的情况，问到的那些信息也同步给了她。 “我们确实不好挽留一个神明，而且如今的局面下，一两个当年的传说种族已经不能给世界带来什么变化了，他们的知识已经被证明无法对抗末日，甚至他们本身还被先于人类清算了。”伊莱莎听完后说道，“哪怕以场景的角度来说，神明的存续也是不应该的，神代已经是终末了。” “但这样一来，我们也算是少了个强援，斯迪迦摩未必愿意帮助我们现在的文明。” “愿意回答你那些问题就可以了，我们又不需要物理或者技术上的协力。” 伊莱莎也不是很在意一点力量上的得失，游客们在有现成的工业体系的情况下要弄出一件高威力的武器来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问题在于世界背后的秘密。 “之前的事情我已经和伊茉也沟通过了，老师那边也查到了一些信息。摩卡摩，这个人并不是秘杖圣所的人，不过既然是秘术使，我们也能大概确定他是什么能力。” “和回忆相关……” “大概是心理师、催眠师或者记述类的方向。不过具体的在之前的交手当中是看不出来的。他被我重创了，但没有死，他的同伴叫库卡什，比他更强。” “我们从原本应该是他们学员的游客那里知道这两个人，不过他们都以为这两个人是那种无能的家伙。” “正常，扮高手不容易，扮废物不是谁都会的？”伊莱莎理解，“最大的问题是，这两个人既然从进入场景之后就开始扮蠢，毫无疑问是早就有目的了。教官不能随便抛弃学员，只能让学员自己跑掉才能自由脱身。他们早有预谋，而这个场景正好够他们发挥。” “但是他们只有两个人。”陆凝说。 “秘术使是个越拖延越强的类型，虽然别的游客也差不多都是如此。但正如我所说，当秘术使在场景里找到了合适的能源、载体和意象，就可以将自己已经掌握的魔法强行启动。虽然很多世界依然不适用，不过这个世界明显能够让我们这些秘术使发挥。” “你们的仪式……我明白了。那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现在在哪里？” “恐怕要往大陆中西部的方向搜寻了。他们如果是从龙迹群岛那种地方离开的话，大概早就相中了想去的地方。而且现在我们三个游客势力都选择在了靠近海法大陆东侧的地方，西边呢？会不会还有一两组游客选了那边？” 陆凝点了点头。 海法大陆的西边比东边的条件要差很多，她在恶补知识的时候也了解了具体情况。 西边最主要的势力就是精灵和类兽人这两个族群。类兽人在西南，而精灵则占据着西北的广袤林地。 精灵族这个族群本身有非常多的种族问题。他们的族群有过多次的分化、搬迁和战争经历，和很多传说故事里面爱好和平，亲近自然的精灵不同，海法大陆历史上由精灵引发的战争数量在七个种族中排第一。 而正因为这种好战的特性，当神魔战争灾难落到头顶的时候，精灵是唯一一个头铁直接冲进战争旋涡的族群。虽然说这只是一种大致按照种族来分的说法，但从数据统计上来看，九成的精灵都在那场战争中有过战死的经历，这里面两条命都用掉的精灵数量也没法统计过来。 这份勇猛并没有换来什么光辉的战绩和令人欣喜的结果。精灵在正面战场完全帮不上忙，反而因为这场全面战争导致战火烧进了自己的家园。精灵族引以为豪的三大主城全部被摧毁，次级城市也只剩下了树影、日斑和河湾三座。而这次级城市的留存仅仅是相对于别的完全毁灭的城市而言的，它们本身也接近无法使用的状态。 而海法大陆的西侧以林木资源为主，这些很容易被战争摧毁。相应的，他们的矿产等资源虽然也不算少，但都处于难以发掘开采的状态。东侧大陆得益于天使们的技术支援，发展速度更快，且更擅长资源的开发；西大陆就没有这么好办了。 “按照西侧的状况，如果有某个势力异军突起发展起来，那有游客插手的概率很大。”陆凝说。 “没错。我们这里没有精灵，所以还是需要去晨庚想办法。现在东部沿线基本上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东南这片也已经被隐者谷地的精神网所覆盖，你释放神明之后，我们可以继续向外铺开。这样的地方他们根本不能轻易躲藏。”伊莱莎从抽屉里拿了一张地图出来，“所以，他们有可能在的地方，也需要满足他们自己需要的……其实不多。” 伊莱莎圈出了五个地方。 “这是我的观点，你可以将它带回去给老师看看，是否有什么补充。” 陆凝接过地图，扫了一眼。 “芒刺城，凯恩要塞，索兰独立领，蜂后关，暗河集市。” “我不知道现在这几个地方怎么样，只是按照一些记载作出的判断。圣辉城的资料肯定更全，我认为可以帮你排查。哦，对了，你返程的话，还有一件事希望能帮忙。” “只要我帮得上。” “让中禅寺姐弟回来，留下伊茉也在那边就可以了。” = 圣辉城内，赫伦佐已经拿到了对整体事件的报告。 “秘术使。”他看着这个名称，沉吟道，“我没有在魔法学中听说过这个分类。” “魔法的类型非常多。”君影毫不慌张地回答，“而秘术使只是其中很小的一批。不过秘术使所研究出来的东西一向诡秘莫测，就像是这次事件一样。” “这次的事件在晨庚的处理能力之内，你的意思是，很可能有更加强大的能力？”赫伦佐问。 “正是如此……陛下。”君影说出了一个从未有人说出过的称呼，“正因为其诡异的程度，我们现在完全处于被动。报告中已经写明，恐怕此前的一次踩点，已经为他们做好了定标。” “这上面写了，陆凝已经将人驱逐了。”赫伦佐说。 “仅仅驱逐并不能改变对方已经锁定此处的结果。如果我们要重新掌握优势……须让陛下出手。” 赫伦佐轻轻敲着桌面。 无形的波动自指尖触碰的地方开始向外扩散，随即停止在距离赫伦佐大约一米的地方，化为灿烂的魔法环。 “既然对方表现出了恶意，那便是宣战。” 繁复的魔纹在半空中自行组合，森冷的符文原本隶属于不同的魔法系统，而如今却开始被纳入同一套魔法体系之下。环的交错形成了球状，灿烂的光辉将赫伦佐整个人都蒙在了里面。 君影微笑了起来。 五阶游客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在自己已经形成一套惯用的场景内手段之后，会忽略那些普通人，将目标放在场景背后的那些神明之类的存在上。君影很了解死星的下属，掌握了秘术这种有一定普适性的知识后，他们那眼高于顶的特点就非常明显了。 他们有没有想过，原住民中的一些天才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赫伦佐周围的光辉逐渐聚拢，缩小，开始聚集在他手中的那份报告上面，辉光形成了图案，在纸的背面刻下了印痕。 在他手中的魔法光辉彻底散去的时候，一个清晰的图案便出现在了纸张的背后。 “报告的内容很详尽，我便不问你是怎么得知这些的了。”赫伦佐将报告翻了过来，瞥了一眼背面的东西，“现在库卡什和摩卡摩这两个人都在凯恩要塞。” “躲到那里去了啊……” “我不会批准你使用高塔的超距打击。”赫伦佐瞥了君影一眼，“凯恩要塞的康斯坦丁领主应当还活着，那里的幸存者数量很多，哪怕除了那些极端人物，也是一大笔重要的人口资源。” “好吧，人，人。”君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我真的把人都杀光了，毗奘那家伙还要来找我。但是那怎么办？你的占算魔法虽然强，也没法变成诅咒吧？想要精准咒杀两个秘术使，可能性也不高。” “暗杀。”赫伦佐说，“就算加上康斯坦丁他们也无所谓，我要收那些人。” “这可是个刁钻的任务，想暗杀那两个人，如今恐怕已经不太容易了。” “什么原因？”赫伦佐问。 “他们恐怕已经到达凯恩要塞一段时间了，那个地方估计已经成为了他们布置好的仪式场地，普通人闯进去估计连面都见不到就会被秘术杀死。” “你很了解秘术。” “了解不意味着我能够破解，能够在秘术使的仪式中来去自如，如果不是另一个秘术使，那就是一个非常专业的此刻。我们现在二者都没有。” “幻灵族的使者伊茉也也办不到吗？”赫伦佐问。 “伊茉也的水平恐怕不够。”君影说。 赫伦佐沉默了片刻后，又说：“陆凝就要回来了吧。” “伊茉也都对付不了的人，陆凝也不行，至少不能让她去对方的领地里面作战。”君影说，“除非您有办法，让他们从那个要塞里出来。” 这一次，赫伦佐看君影的眼神明显多了一丝古怪。 “君影，我说过我会给你必要的信赖，你也应当将你的能力用于晨庚。” “是的，但我不是秘术使，陛下。若是使用超距覆盖打击，我能确保他们的死亡，但您既然禁止了这一点，我也是束手无策的。”君影说，“我会为您带来战争的胜利和科技的进步，可人的部分并不由我负责。” “我知道。”赫伦佐说，“我指的是我的部分。” “到了我的能力之外，就要交给上位者决策了，陛下。” “今天之内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是。”君影微微躬身，然后便退出了赫伦佐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赫伦佐的面色有些阴沉。 君影毫无疑问非常有能力，但赫伦佐依然感觉到对方的那丝若有若无的试探。 她的贡献和她的尊敬并非作假，而晨庚如今的盛况至少有她三分之一的功劳，赫伦佐认为不应该去质疑她的忠诚，但他总还是要想这件事——对方为何要忠诚？ “她已经看出来了？” 赫伦佐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身为领袖，他很少直接参与战斗，他的能力也确实不适合直接参与。不过按照平时来看，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君影本来会将其慢慢合理化之后才呈递给他的，而不是这样直接将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摆在面前。 命运魔法。 他现在甚至很想动用这个魔法去看一眼君影，但命运魔法本身也会给他一个启示——他可能看不完。 “罢了。” 良久之后，赫伦佐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一个缩小了很多的魔法光球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不过这次的光球并不是缩小，而是宛如花朵般在他的掌心绽放。 “秘术使……看起来需要谨慎一些，那就换成康斯坦丁吧。”赫伦佐手指微微抖动，宛如在弹动琴弦。 “命运宣告。” 51 生存狂 摩卡摩向着两人藏身的方位走去，一只手举起来，血液从他的手腕部位向下流淌，落入地面，然后渗透而入。 很近了。 对于摩卡摩来说，这两个人这么难缠是始料未及的。秘术在方便之余也伴随着很大的风险，尤其是进入第二类秘术状态下，他的精神状态也不会非常稳定。这也是库卡什基本不用秘术的原因。 但库卡什有自己的本领，他就欠缺了一些。 “该死的……怎么这么能躲。” 生死碑林的的追击原本是非常具备指向性的，无论对方是活着还是死掉都会被碑文所追上，然后关入墓碑当中。可是凯恩姐弟居然有在生死之间转换的本领，即使生死碑林依然不会因此丢失目标，但切换状态的时候总是要调整一下的。 这原本只是个小问题，可是摩卡摩等了一段时间，依然没有杀死目标的感觉。 这可太奇怪了，没有学习过对抗秘术的人，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坚持了那么久。 摩卡摩一边走过去，一边挽起袖子。他手上的流血部位正在往肘部延伸，一旦抵达手肘，他就必须停止了。 在那之前，他已经来到了门口。 猩红的字体刻在门上，将房间整体封闭了起来。碑应当已经形成，名字被刻下的人理当受到碑文的锁定。 摩卡摩感受了一下房间内部，并没有生者的气息。难道那两个人已经逃走了？或许那在灵界穿梭的能力能够离开这个封闭的房间，但他们又是怎样躲过石碑攻击的？ 他推开了房门。 就在这一瞬间，一只手忽然从头顶探出，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哈哈！” 砰的一声，宛如炸开了一个气球一样，摩卡摩的脑袋在笑声中炸裂开来，而艾思琪则从门的上方跳下，一脚将无头的尸体踢向了旁边。 “我就说这家伙是闻着味来的吧？” “该死的……别那么高兴，得快走。”德洛斯脸色苍白地走了过来，他的身上带着轻微的火焰，将自身在生与死之间维系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这一招并不能一直用，毕竟是维持在转化过程中，时间长了就真的会死。 “怎么？怕什么！”艾思琪得意地笑了起来。 德洛斯跑到了门外，伸手一划，火焰将一片墙壁切开，然而墙壁之后的灵界已经布满了石碑，它们上面的幽火刻写着每一个被石碑所封闭的灵魂的名字。 艾思琪也愣了一下，急忙反手丢出一枚火球，想要焚毁摩卡摩的尸体。 ——施术者死了，这种持续追踪的魔法应当停止了才对。 艾思琪刚刚出手，一根金属尖锥就穿透了她的胸口。 “呃……”艾思琪吐出一口血。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倒是让我好找啊，不错，这个突然袭击打得挺好。”摩卡摩揉着自己的脑袋站了起来，血肉正在拼回，他的神情带着一丝愉快，然后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过往，安息悼念。” 艾思琪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接着浑身的血肉仿佛被抽干了一样，迅速变得焦枯，不过片刻之间，就变得如同一具干尸一样，从尖锥上脱落了下来。 摩卡摩的精神也比刚才好了很多，不过他一扭头，发现德洛斯已经不见了。 “呵呵，这小子居然直接就跑了……” “摩卡摩！你怎么这么慢！” 手腕上又传来了库卡什的声音，不过这个声音中没有太多怒火，很显然喜悦更多，大概是因为那边很顺利的缘故。 “老大，那两个小鬼还是挺狡猾的，不好搞定。他们掌握了在生死之间转化的逃亡方法，就算是我用秘术追踪，也很难立刻抓住。” “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让你去吗？普通人让那些兽人们去处理不就可以了？摩卡摩，我可是很有耐心地等了你足够的时间了，不是你自己觉得手到擒来，没有立即追捕吗？” “我已经抓住了一个，艾思琪已经被我杀了。”摩卡摩连忙说。 “杀了？哈，你是觉得我感觉不到你又一次触发了我的‘吞咽苦难’？” “抱歉！是我轻敌了！” “摩卡摩，我不是来问你过程的，今晚我要听到结果。我很宽容吧，你的时间还很长。”库卡什发出了一阵大笑，看起来今天心情真的相当不错。 摩卡摩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库卡什今天就可以完成他们的晋升仪式 “纯净洗池”，已经是完全准备好的状态，甚至库卡什已经在准备另一个仪式了，那个摩卡摩自己都还没敢去想的“登星之阶”。 “我会解决的，那个德洛斯也不可能从我的手中逃掉！”摩卡摩立即回答。 “有这个信心就好，另外，那个艾思琪可也没被杀，你还要多费点心思啊，摩卡摩。” 说完，库卡什就切断了通讯。 摩卡摩打了个激灵，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干尸。艾思琪可没有他身上的秘术，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活着的？ 但是……如果不快点，库卡什就算不宰了他，恐怕也会让他去做点更危险的事情了。 “皆往……过往。”摩卡摩深呼吸了一下，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收敛遗骸。” 就算有这样的压力，他还是不敢继续乱用第二类的秘术了。 此时，德洛斯已经跑出了这一层。继续往上面跑去，他很清楚自己正面对战并不是摩卡摩的对手，不过在生存能力方面，他依然有足够的自信。 艾思琪？他可不担心，在这方面，姐姐比自己要更加擅长。 凯恩要塞地下一层的厕所中，走出来了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他双目无神，手足细长，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活人的样子，他慢慢转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中，然后双手抓住了自己的嘴巴，从嘴角的地方开始撕开自己的脸皮。 艾思琪从他的躯体里面钻了出来，顺手抄起了他身上的破烂衣服披上，脸上还有些心有余悸的神色。 “真是够可怕的家伙。” 即使只是一副身体，那也是按照一个正常人类的水准配置的，生存能力根本不用说，能够瞬间抽空那里面的生机，简直就像是专门来克制她的一样。 “不行，那家伙大概很快就能察觉我没死了，得赶紧离开，赶紧……” 一个魔法在她手中成型，紧接着，凯恩要塞的每一层中那些无人在意的荒废角落里，都有不同的男女老少走了出来。 “知道吗？凯恩要塞在战争期间的死亡率非常低，甚至可以说，除了少数一些重要人物，比如我父亲，几乎无人死亡。”艾思琪的脸上多了一丝发狠的表情，“但是这怎么可能！” 那些无人注意的人们纷纷用手抓住了自己的脸，在一阵撕扯中，露出了皮下的脸。 或许艾思琪和德洛斯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在生死领域的魔法钻研，已经到了一种逼近于秘术的程度，只是在关键的地方还差了一些。 “把那个家伙拦住，给我们争取时间。哈，摩卡摩是吗？我可记住你了……” 艾思琪冷笑着往地面层跑去。 = 夏日尾声，迎来了一场暴雨。 陆凝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衣，魔法咒文在头顶闪烁着，挡住了雨水。 这一次，她没有带任何一个人，毕竟这次的目标很可能是游客，她还要尽快从晨庚出发，赶到凯恩要塞看看情况。 还是这样的行动自在。 她惬意地抬起头，雨水无法落在自己头顶，但她能够闻得到雨水带来的清新气息。如今已经没有污染随着雨水落地了，她在山间行走着，动作不疾不徐。 需要考虑目标要怎么解决。 在见识过了伊莱莎的实力之后，陆凝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对付一个教官，哪怕是在克莉丝汀等人口中无能的摩卡摩也一样。更何况此前她还被摩卡摩的攻击给困住了，当真算是诡异莫测。 君影给她提供了一些提醒，不过并不是如何对付一个秘术使，反而是一个警告。 不要在秘术使的场地之内与秘术使作战。 不要在没有搞清楚秘术使的秘术特性时贸然攻击。 不要给秘术使反杀的机会，当下杀手的时候，一定要确保杀死对方。 这是因为，研究秘术的这些人有着和普通游客不太一样的一个地方，就是能主动加速自身的灵魂污染，作为一个最终的同归于尽的手段。也正因为如此，此前伊莱莎才是出手即杀，只可惜没杀掉对方。 “真是麻烦的目标，而且是不是太信得过我了？我说我一个人就真让我一个人啊。”陆凝用咒文形成刀扒拉开前面的植物，凯恩要塞距离这里已经很近了，她如果动用魔法能够更快过去，不过她没有那么着急。 凯恩要塞在山间雨幕之中，宛如一片战争留下的废墟。陆凝在山头望去，也只能看到坍塌的城墙。这个地方的地上部分已经没有任何人类生存的痕迹。 不对。 陆凝感觉到了地面的一丝震动，这是来自魔法的波动。似乎有人启动了什么魔法阵？ 但是没看到魔力的光辉，要么是魔法阵本身就掩盖了光芒，要么就是规模不大。 “啊，我大概知道可能有什么事情了。”陆凝从兜里拿出了一个银色的面具，盖在自己的脸上，顿时，她整个人都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 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她便继续向凯恩要塞走去。魔力的波动已经停止了，看起来不像是攻击魔法，大概是辅助类，对个人使用的。 陆凝粗略分析着情况，也加快了一些脚程。 她看到两个人从凯恩要塞中出现，样子颇为狼狈，这两个人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魔力的释放，一个身上裹着绿色的火焰，一个身上不断冒出白烟。 但是，有一束非常不起眼的魔力追在后面，随着这个魔力穿过雨幕，一个个干枯焦黑的人影凭空钻了出来，迈着晃晃悠悠却速度奇快的步伐追击了上来。 “姐姐！你这不是添乱吗？” “我怎么想得到那么多分身都拦不住他？你就说拖没拖住吧！” “那为什么这些分身都追过来了？” “我哪知道？” 德洛斯板着一张脸，他身上的火焰已经越来越微弱了，已经不能再依靠火焰穿梭在灵界当中。至于攻击类的魔法根本没什么用，那些被杀死的“艾思琪”免疫普通的杀伤魔法，或者说炸掉一些胳膊腿根本不能阻止——反而会让胳膊腿分开追杀上来。 艾思琪扭头看了一眼，一咬牙，忽然一把抓住了德洛斯的衣领。 “姐姐？” “事情是我惹出来的，你赶紧走！”艾思琪一把将德洛斯甩了出去，随即自己的脚步停下了，双手一展，一道魔法屏障在面前展开。那些焦尸们撞上了屏障，居然一下子就撞出了无数裂纹。 “你们不是我捏出来的吗？怎么比我还强？”艾思琪相当不爽地喊了起来，“摩卡摩！我本体就在这里！你有本事过来抓我！” “本体？” 一个声音从废墟的角落里传来。 “杀了这么多次，我已经搞清楚你的魔法了，哪个都不是本体，哪个也都是本体。就算我杀了你这个身体，凯恩要塞里还是有你留下的另外的身躯。” 摩卡摩相当恼火，他可没想到这个场景里居然有人研究出了这样的魔法。 “你把自己的灵魂分成了多少块？哈，利用死者的人生和经历补全过多切分灵魂导致的问题，并利用这些躯体让灵魂重新培养……随时可以作为替身。真是处心积虑啊，我都没想到为了生存居然有人能做这么多准备。” 艾思琪这下真有点笑不出来了。 她这个魔法除了德洛斯以外没有人知晓，她也有信心很难有人能猜到本来面目。就算死个一次两次的也没关系，但摩卡摩这么说可能就说明他有应对的策略。 “不过真是可惜啊，我的‘收敛遗骸’恰好克制这种魔法，如果不能把你的尸骨拼凑完整，它们可不会停下的。我只要抓住那个小子，一切就结束了。” 最后几个字的声音已经变远，显然是追着德洛斯而去了。艾思琪看着眼前猛烈撞击自己屏障的尸体们，终于感觉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这种紧张感让她也完全兴奋了起来。 52 破障 德洛斯拼命翻出了凯恩要塞的城墙。 他知道这样也是不够的，摩卡摩等人能够动用能量的范围可不是比着城墙画出来的，至少会比这个范围还大上一点。 敌人的声音已经在后方了。 而德洛斯并不像是艾思琪那样对死亡的瞬间有着狂热的热爱，他自问还是比较正常的，只是在拼命躲避死亡而已。 “救命！救命！” 他大喊了起来，也不知道在向谁求救。他完全不想被这样的家伙莫名其妙地杀死，至少他也要搞清楚敌人用的是什么魔法才可以，那个魔法居然比他们研习了许久的生死魔法还要强大，他切换了自己的生死状态都不能躲开——那可是现实意义上的死亡。 虽然他能够从灵界返回，但是被别人杀死就不一样了。 “我——” “你想付出什么？” 德洛斯张口呼救的声音猛然顿住，然后惊愕地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人。 “你想要的，都拿走，救救我，还有我的姐姐，我不管你是神明还是妖魔——” “别那么多话。往前跑。” 听到这句话，德洛斯猛然住口，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继续往山里面跑去。 陆凝看着这个狼狈的小子跑掉，而另一个人也在她的感知范围之内了。 认知屏蔽场的效果很不错，自己没有被察觉。她没有看出这个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不过能从凯恩要塞里跑出来，实力也算是不差了。 “受洗者”的晋升仪式，“纯净洗池”有三个必需的仪式步骤。第一，是万人受引，共呼圣名。第二，是能量纯粹，皆入稳定。第三，是死星显现，灌顶受礼。 不过君影也说了，到了第三步就没办法打断了，如果觉得自己打不过受洗者，那就赶紧跑。 陆凝抬起头，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相比正常的枪械来说过于巨大的手枪。天空中，一片灰褐色的云雾正在从城内飘出，那大概是某种秘术所产生的效果。 “秘术使不能长时间使用秘术，尤其是第二类秘术。” 她继续回想着君影给她恶补的一些临时能用的知识。以非秘术使的身份对付秘术使，君影貌似经验更加丰富。 “第三类秘术对自身的影响很小，但杀伤力也很有限，需要非常精妙的配合和高明的手腕控制才能做到杀人。更多的时候都是利用环境、心理、陷阱的配合坑杀人。而第二类秘术不同，它们拥有宛如各种恐怖片恶鬼或者怪奇故事里面怪诞的效果，只要模糊的条件和正确的仪式引导就可以杀人。不过秘术使们的灵魂状态本来就比较糟糕，第二类秘术基本上就是通过支付灵魂的纯净来唤醒的，长期使用或者连续用大威力的谁都受不了。” 君影在这方面的解释很详细，陆凝至少确认她在秘术上的理论造诣一点也不比伊莱莎低。 “虽然游客有特殊的优势，就是集散地能够帮忙清洗灵魂污染。一般世界的人是无法研究秘术的，而且魔法的发展路线那么多，一般世界也用不到那么危险的法子。” “第一类秘术呢？”陆凝问过君影这个问题。 “每一个秘术使都有且只有一个第一类秘术，那就是本相显现。秘术使和一般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的灵魂污染已经被定向，可以主动以第一类秘术引发，让自己转化为污染形态。当然，我想你一路走来，恐怕也知道甚至见过污染爆发的结果。” 正因为如此，秘术使必须要一击必杀，不能给他们展开第一类秘术的机会。 “陆凝，赫伦佐不让我轰一发超距炮过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他还是想不到你能在那里做到什么。这次行动你不需要顾虑任何东西，好好展示一下你的学习成果吧，就当是……期末考试？” 陆凝一边回想，一边在那片灰褐色的迷障内寻找，很快，她就在那里面找到了一双眼睛。 当她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认知的阻碍就失效了，她知道自己也被那双眼睛注视到了。 只是，仅仅是看到对方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秘术直接抓住自己。陆凝笑了起来，她看着那双眼睛，将枪口转过，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几分本领。” 枪响，却并没有血肉溅射而出。 这把特制的手枪是陆凝定制的新武器，专门作用于精神海，它那巨大的造型纯粹是因为陆凝的想法过于不好实现导致最终体积过大了。而它的效果就是让陆凝能够瞬间将自己精神海上的屏障炸开。 她的精神海才是那个应该如同血肉一样炸开的状态，只是精神海不像血肉那样炸开之后就会离散，而是在陆凝的控制下冲入了另一层世界之中，绽开了扭曲的花。 这是她之前就想试一试的，那个“超大威力”的武器。 邪魔和“海星”的遭遇几乎让她补全了这个想法。归根结底，她和秘术使那些盯着一条路研究到底的人不一样，什么顺手就用什么，什么能用就用什么。 被枪弹所激荡而起的精神海，穿透了“废墟”和“膜世界”的隔层，在卷曲起来的混沌之中绕了一个圈，穿透了不可视的空间，然后再度降临在这片现实世界之上。 摩卡摩本来感觉自己已经伸手就能抓住德洛斯了，却忽然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背后袭来……不对，不能说是背后，而是自己所有看不见的角度。 “什么东西！” 他直接散去了正在发动中的秘术，灰色的迷障当即消散，包括那双眼睛。 紧接着一片血红色的尖刺从四周的空间攒射而出，只钉住了一片尚未消散的影子。 同时，已经被自己的尸体打碎了屏障，马上就要被尸体掐死的艾思琪也看到大量黑色的刀锋在空中探出将尸体凌空肢解，随后刀锋上忽然长出了利齿，叼着那些尸块缩回了不可见的空间之中。 “实验成功，果然只要在世界之间走过一圈，事物的性质就会被重新定义。” 陆凝很高兴自己的想法正确，虽然说之前共享情报的时候克莉丝汀骂骂咧咧地将那个“愚蠢的创世神留下了好几套世界参数”翻来覆去的咒骂了好几遍，但对于陆凝来说，这个情报也是有着转化为武器的可能性的。 精神可以化为实体，更可以成为刀剑，而只要还被陆凝控制着，它就依然还是陆凝的精神，只是性质被改变过了。 这没有说起来那么轻松，也就是陆凝这种对精神研究不浅的人才能控制得好，而这个方法最好的一点就是不会沾染太多外层世界的问题，延伸出去的精神相较于精神海来说九牛一毛，如果问题严重就断掉联系就好。 精神和灵魂不同的地方就是，精神养一养就可以恢复。 “人上哪去了？”陆凝让精神缩回了隐藏的世界，在打散那团灰褐色的气体后，她居然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过往，深远回忆。”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内升起，转瞬之间，某个虚影开始在陆凝的记忆中复苏。 不过影子依然是影子。 “嗯？” 陆凝和摩卡摩几乎同时惊讶地哼了一声。 摩卡摩惊讶于对方对自己的攻击早有防备，秘术竟然未能生效，而陆凝惊讶的是居然就这么碰到了当初给自己下秘术的那个家伙。 “原来是摩卡摩啊。”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陆凝忽然咧嘴一笑。 黑色和金色的丝线从空中跳跃而出，以极强的力道轰在了地面上，登时将本来就破破烂烂的地上区块砸出了好几块坑洞。陆凝的脚下出现了咒文，她一步步走向天空，手中的枪宛如指挥棒一样摇摆。 “秘术可以借助一些手段延伸影响范围，不过在没有获得足够的联系之前，你根本无法锁定我吧？”她挑衅般地说，“想要用那些阴招来解决我可不是很容易，我建议你还是直接动用第二类秘术的好。” “该死的……” 摩卡摩已经穿透了认知的妨碍，自然也认出了陆凝。但是认出陆凝并不能让他立刻动用秘术发动攻击，上次与陆凝构成的联系已经被伊莱莎截断，这次他想重新建立的话，还需要跨越陆凝身上各种防护的措施。 对方难道已经把他的秘术根源看穿了？ “皆往……” 使用第二类秘术？摩卡摩一时有些举棋不定，第二类秘术的确有直接咒杀对方的效果，但他现在还是不确定掌握的信息量够不够完成一击必杀。 “不来吗？那我可要找到你了。” 摩卡摩猛然感觉到那股危机感再次出现了。 可是这一次，他明明在地下通过秘术观察着地面发动攻击，对方怎么敢直接穿透仪式场地对他发动攻击的？ “抓住你了！” 摩卡摩反手甩出一枚圆球，白色的笼子从圆球内展开，将自空间中探出的东西笼罩在其中。 “介质找到了，接着……” 在他刚要发动秘术攻击的时候，却立刻发现笼子里扣住的是一坨红色的，正在不断散发出越来越亮光芒的东西。 一座巨大的石碑骤然出现在摩卡摩的面前，接着，剧烈的爆炸将白色囚笼瞬间撕碎，化为大量杀伤破片钉在了石碑上。这个地方就是地下一层，距离地面很近，而陆凝也终于抓到了对方的位置。 “你果然没忍住反击。” 她冷笑一声，将其余没有异动的精神收回，接着从腿上拿起一把精巧的小型手弩，瞄准了地下发出闷响的位置。 手弩的弩箭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在工业量产化的情况下，常在浩能给她准备一车这种弩箭作为后备资源。不过咒文依然需要注入魔力激活，而且需要明确注入的位置，目前只有发明者陆凝自己能够灵活使用。 此时，代表着爆炸和穿透魔法的咒文在她的触碰中开始亮起，接着便离弦而出，径直钻入了已经被砸碎石头，露出土壤的地面之内。 爆炸，自地下涌动喷发，泥土和砂石掀飞了出来，不过让陆凝有些惊讶的是，底层下方居然还有一层坚固的挡板。 “那，那是我父亲设计的……” 她忽然听到底下有人说话，是那个死里逃生的女子。 艾思琪看着天空，虽然对于刚刚死亡将至的感觉有点怀念，不过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凯恩要塞的最上层外壳是我父亲专门研究的材料，他……他偷学过天使的技术，普通的魔法会被抵消接近百分之九十的威力。”艾思琪向天空解释道，她看不到人，但是空中的咒文很明显，她猜测对方差不多就在那个地方。 “哦？这也算是意外收获了。”陆凝还挺惊讶的，晨庚早就解析了不少天使科技，材料学这方面虽然不是用的天使的技术，但也经过了宇文斌的修正改良，应该也差不了太多。要说魔法抗性，这东西恐怕就不是单纯天使技术能解释得了的东西了。 “怎么破坏？”陆凝问。 “高强度的冲击……”艾思琪吞咽了下口水，她听到了那个声音，还是有那么点紧张的。 “高强度？” “一般的冲击不行，至少得是像浮空城坠落那种程度的，父亲早就考虑过各种情况，除非是毁灭性的灾劫，否则都无法撼动凯恩要塞的防御外壳。” “哦，明白了。”陆凝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刚刚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摩卡摩转移自己的位置了，而且这次也不会再上同一个当。 要让她直接冲进秘术使的仪式场地里，也是不可能的，她知道除了摩卡摩之外还有个更难对付的库卡什在这里。 凯恩居然还救了这人一命，看来今天她是杀不掉摩卡摩，那至少也得带点东西走。 陆凝屏住呼吸，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回归，只留下一缕，开始继续向外部的世界飘去。 物质定义的篡改在不同世界的严重程度也是不同的，陆凝测试过，最多她只能抵达“深空”，一旦让精神进入旧世界，那么就连其原本属于陆凝的性质也会被改写，再也不会受到她控制。 但“深空”也够了。 一个长距离的引导，在现实世界中不过是呼吸之间的事情，陆凝头顶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口。 完全异化于“深空”之中的物质，在她的引导下坠向大地，与凯恩要塞坚固的表层相接触。 滋—— 艾思琪看到了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冲击”，在她的印象中坚固无比的凯恩要塞表层，此刻出现了无数圈整齐的同心圆，并开始如同水波那样产生了上下的浮动。而同心圆的正中，则出现了一个向下的涡旋。 53 陷落之地 不光是艾思琪惊讶，陆凝也惊讶于这个世界人类的智慧。这顶层的材料虽然被她以深空坠击强拆了，但只是拆成这个样子也是她没料到的情况。正常来说，这一发下去普通的建筑都应该直接被解体成一堆形态规则的碎块。 陆凝从空中跳下，顺手从同心圆中间拆下来了一块弯弧，丢到了自己带着的背包里面。 “你要跟我走？还是自己走？刚刚离开的那个人跑到山里去了，不过你要找到那个人大概不会很麻烦。” 她问艾思琪，而艾思琪还在惊讶中，她从来没想过有人凭自身的能力就能对凯恩要塞造成破坏，凯恩当年设计的时候可是以对抗天使的攻击作为设想来做的准备。 “我……我能跟着您吗？还有我的弟弟，我们想要跟着走！”艾思琪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狂热，“您能证明我是对的，想要在这样的世界上生存下去，可不是靠躲避才能做到的。” “嗯，这话没错。”陆凝往凯恩要塞外走去，她现在拆了凯恩要塞的房顶，要是有人反应过来了，就得来追杀她了。只可惜，她还是晚了一些。 从被她击穿的地方渗透出来的魔力已经形成了稳定的环流，这只能说明“纯净洗池”已经正式开始运转，她无法阻止。而刚刚库卡什没有出来找她，估计也是因为仪式进行到了重要的阶段。 “那就跟我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陆凝现在没有能够战胜教官的把握，摩卡摩算是被她预先防备了，而且对她的情报其实很少。而下次遇到的话，她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松战胜对方了。游客的倚仗从来都不是单一的手段，除了秘术使以外，摩卡摩下次还会以受洗者的身份出现。 “对了，找到你那个弟弟，另外切断你和要塞里剩下的那些……分身还是什么东西的联系，很危险，我可不想被人循着联系找过来。”陆凝又吩咐了一句，甩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魔法痕迹，赤红的光芒指出了路线，“去山里等我，晚上我会过去，如果你跑了，我也不会去找你。” “我明白！”艾思琪立刻点点头，扭头跑进了山里面。 等到艾思琪跑进了山里之后，陆凝仔细感受了一下要塞里面的魔力。环流已经完成了封锁，而这种封锁已经不是她通过强烈的能量冲击可以打破的了。死星所研究出来的教徒晋升魔法并不是她这种紧急学了一个体系的人可以擅自破解的，那是连君影都要称一声完美的东西。 但这也不影响陆凝给凯恩要塞留点小小的礼物，以示报复。 一圈又一圈的波动以陆凝为中心扩散了出来。精神海的律动在这片平静之中投入了一枚又一枚的“石子”，那平衡而一致的鼓点开始敲击在地面，渗透进防御层开裂的地下。 陆凝闭着眼睛，精确数着精神海中的音律，她感受到了更多的精神海，它们沉寂，它们对侵入自己的海域，引发共振的节拍不发一语。 因为“纯净洗池”的影响，如今凯恩要塞里所有被转化为死星信徒的人都在沉浸式祈祷中，连接了死星。陆凝了解那种感觉，与死星连接的时候，对外界的感官近乎于无，未受过精神训练的话甚至很难在受到刺激的时候醒来。 “打开了。” 随着陆凝的双眼猛地睁开，一应律动瞬间停止。共振所产生的能量波动也立刻被释放了出去，所有被陆凝所连接的人精神海之外的屏障都悄然粉碎了。 之后的乱子要怎么处理，就看库卡什和摩卡摩本事如何了。 陆凝做完这一切后，立刻也遁入了山林，并抹掉了自己魔力产生的一切信息。 = “纯净洗池”内部，库卡什在祷告声中，沉入了一片近乎虚无的“水”中。 在大量信徒集体连接死星所产生的环境下，那个原始的传教者也将因此而受到死星的嘉奖。库卡什感受到了无比美妙的力量，他已然看到了真正的“门扉”，门扉已然向他洞开，门后是璀璨的繁星，以及他所预见的下一个仪式。 “登星之阶”，便在眼前，他只要能够穿过这扇门，便能够再一次完成宗教阶级之上的蜕变。看到它，让库卡什更加确信，自己是这个后君王时代中那个被选中继承遗产的人。 毕竟他才刚刚成为受洗者，按照常理来讲，甚至门扉都会隐匿在白雾之中，根本看不到接下来的道路。摩卡摩那个蠢货估计就是这种情况。 可是他已能够清晰看到前路，这无疑是被选中者才能得到的优待。当然，这和库卡什自己的努力也分不开，早在这之前，他就在寻找“告请者”的晋升之法。 随着“池水”渐渐变得浑浊，库卡什的仪式也已经完成，他从这种宛如重生一般的感受中恢复过来，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感官被提升了很多——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物质变得更加敏锐了。 也正因为这种敏锐，库卡什察觉了一些异常。 “池水”的浑浊并不全是因为仪式使用所导致的。 库卡什勾勒出了一个魔法，发现另一端摩卡摩的仪式还在进行中，而且摩卡摩的状态似乎不是特别好。 “没杀死那两个……好吧，算是意料之中。”库卡什喃喃自语道，“凯恩要塞的价值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接下来需要准备‘登星之阶’，我们必须隐匿自己的踪迹，凯恩要塞？康斯坦丁领主阁下，您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吧？” “我听到了。我会解决。”黑暗中一个魁梧的人回答道。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按照约定，我会将此前带来的人留给你，但我也要带走这次的‘成果’。康斯坦丁领主，希望我们再见的时候，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感谢您，我们会从罪的沼脱离，走进主的净堂。” 库卡什将这件事甩给了康斯坦丁之后，便转头去解决摩卡摩的问题了，他目前还是需要这个队友努力一下的。 既然库卡什享用了最为洁净的“水”，摩卡摩这里剩下的就只有脏水了。 于是，库卡什看到了被破坏的顶层。 此时他已经忍不住感到了惊讶，敌人来攻击并不出乎意料，正因为如此他才选择了凯恩要塞。这个地方以大多数现有的攻击手段都是很难攻破的，它能提供一个足够安全的仪式场地让“纯净洗池”完成。 但是现在，那被他寄予厚望的要塞顶部居然遭到了如此程度的破坏。 “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把人找出来杀了……” 库卡什有了一丝犹豫。他还不知道是谁来了，万一是君影亲至，仅仅到了受洗者的他出去就是自投罗网了。 “……算了。” 在追杀和快点聚集下一阶段的仪式需求之间，库卡什还是选择了后者。任何情况下必须是自己的实力摆在第一位，一个不明不白的袭击者还有这样的破坏力，他更得小心一点。 在一条狭窄的甬道里，他找到了摩卡摩。 通过“受洗者”的能力，库卡什帮摩卡摩做了最后的净化环境，让他完成了最后的受洗过程，然后一个耳光将他抽醒了过来。 摩卡摩一个激灵，然后看到是库卡什，立刻惶恐地跪了下来。 “刻碑人，你又一次让我失望了。” “对不起，老大，我……” “意料之外的敌人？难道你又要给我一个理由，让我认为你的追击的确存在各种各样的困难吗？除了秘术以外，你就没有别的值得你倚仗的东西了吗？”库卡什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我手下可不光是你一个人，同步正在进行仪式的人可是还有好几个的，我会给你机会，仅仅是因为你更听话，明白吗？” “我知道，老大！我是不会违抗你的！我知道是谁让我有这样的机会！”摩卡摩连忙叫道，“我得跟您说一下，来的人是之前抓到姆希非的那个陆凝，她应该是被君影着重栽培的战斗型人员！” “陆凝……你觉得光知道名字有用吗？”库卡什哼了一声，“她做了什么？要塞是她破坏的？” “她的攻势相当……狂暴。”摩卡摩努力思考着，“她仅仅是注意到了我的秘术，就开始使用一种怪异的攻击。她应当是掌握了一些世界的秘密，至少那种攻击真的能够伤到我，甚至可以无视凯恩要塞的障壁。” “顶层是她打裂的？” “应该是，但我根本没看清楚那是什么攻击，好像是……天基武器？” “放屁！这个星球的外部轨道环绕着什么我还不清楚？什么天基武器能发射上去？”库卡什怒骂一声，“废物，自己的仪式场地里面你被人打成这样，要是她再强一点是不是直接把凯恩要塞给拆了？哦，不对，她已经从另一个意义上将凯恩要塞拆了。” 一个正在慢慢移动的“人”出现在甬道的门口。 他只是凯恩要塞里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居民，这里的供给虽然能让人活着，可吃饱却只有少数人能够做到，因此大部分人都像这个人一样，面黄肌瘦，营养不良。 但是现在，这个人的皮肤下方新生的血肉和骨骼已经填充了瘦弱的肢体，脸部被一层骨面具所覆盖。他的身上还残留着一些死星信徒的味道，应该也是曾经被传教的人之一，然而如今，那面具之后的双眼却幽邃如星空。 一根白骨长矛从他的掌心中钻出，然后被另一只手掰断，横握。 这家伙的威胁感很淡，对于完成了受洗的两人来说，有非常多的方法可以处理掉。 但他的后面还有人正在向这里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库卡什，他们不是已经被吾主感召……” “正是因为吾主感召。”库卡什咬了咬牙，“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似乎开始找回真容了，他们的意识依然还在与吾主连接，但身体正在复原。” “他的气势还在增强。” “不可能是无限制的，但是我们也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了，有什么乱子让康斯坦丁自己解决吧。”库卡什抬起手掌，“独吊，来去无踪。” 两人的身体立刻变成了正在散去的白布。 那个人感觉到这里的气味消失之后，在原地微微站了片刻，转过了头，迈着僵硬的脚步往外面走去。 凯恩要塞里，战斗已经开始了。 一方是身上增生出骨面具的人群，而另一方则是被魁梧身影带领的黑雾中的怪物。少数没有被影响的人只敢躲在屋子里发抖，而双方的始作俑者都已经离开了此地。 夜晚到来，陆凝在山间的一个小山洞里找到了艾思琪和德洛斯。这两个人显然已经恢复过来了，甚至抓了点野味在烤。 出于谨慎，U看书陆凝没有将面具摘掉，依然保持着认知的屏蔽状态。 “德洛斯，你那个要烤焦了。” “我喜欢吃焦的。你说那个人会过来，现在人呢？别人路过随手救了你，你还觉得自己能缠上人家了？”德洛斯冷着脸将自己那根树枝挪远了点。 “我可是亲眼看着父亲设计的顶层结构被打出一片环状裂纹来，这么猛的人可不至于失约吧？要是不想带我们直接走就行，还特意给我指个路干啥？”艾思琪从自己那块上撕下一小条扔进嘴里，叹了口气，“这没调料真淡啊……” “你刚死里逃生就开始想这个了？” “那不是，盐分可是人类生存的必备品，这是生存者的基础知识。” “基础知识也告诉我们一两天不吃盐死不了。”德洛斯拿起树枝咬了一口，“我可是都没想到居然真有人敢来救我，还救成功了。我跑的时候连你的碑上该写什么都想好了。” “那就写‘早晚有一天我会从这鬼地方跳出来的，可别被我吓一跳。’”艾思琪笑嘻嘻地说道。 陆凝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两个人还真有点意思。 他们对死里逃生并没有心有余悸的反应，反而是用非常兴奋的状态讨论着刚刚的经历，虽然一个热情一个冷淡，但表达出来的情绪都是相近的。 想到这里，她将面具的模式修改了一下，从认知屏蔽，改成了假面。 当她出现在两人认知的时候，艾思琪和德洛斯的动作也同时顿了一下，目光都望向了陆凝这里，感知非常敏锐。 54 继续行进 艾思琪和德洛斯无疑算是长歪了的一对姐弟。在生死之类的事情上二人的看法和普通人完全不同，这就不能用单纯的生存狂来形容了。不过陆凝也不在乎这种问题，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考虑的下一个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 把这两个人送回去虽然是一种选择，但对于每次出发必然有收获的陆凝来说，未免有点白来一趟的感觉。现在阻止晋升仪式失败并不是她的问题，没人能预估准确的时间点，可对于陆凝来说，总得搞点能够替代的东西出来。 “你们打算跟着我？”她问。 两个人点头。 “一切行动都听我指令。” 两个人继续点头。 “好，那我们去西边。” 两个人愣了一下。 艾思琪和德洛斯当然知道凯恩要塞西侧都是什么。这里的很多人都是自西侧迁移过来的，而山外毗邻的另一片领地已经被战争所摧毁了，现在只是一片荒地，所以陆凝的目标必然不是那片荒芜的地区。 而更加西侧，就是精灵们的领土了。 这帮好战的民族自己都把自己打成了好几十个族群，对外来者就算称不上排外，也是不怎么欢迎的状态。哪怕是如今这个年代，外来者进入精灵的地盘估计也会受到非常针对的待遇。 “精灵的领土可是不太……”德洛斯话说到一半，看了一眼陆凝的神情，才继续说道，“不太欢迎外人。” “没关系，现在恐怕也没多少活着的精灵来不欢迎我们了。”陆凝不甚在意。 “如果从西侧出山的话，一般有三条路。”艾思琪兴致勃勃地说，“我的建议是去树影城方向，那里是森精灵、树精灵和白精灵的居住地，这三个种族相对比较爱好和平。树影城也没被摧毁。” 陆凝对这种主动出来当向导的还是从善如流的，对她来说去哪里都一样。 “明天动身。”她瞥了两人一眼，“你们换一身衣服。” 两个人从凯恩要塞逃命出来，一身衣服破烂到跟逃难的一样，既然陆凝要带上他们，那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手下的个人形象问题的。至于替换的衣服，自然有她带着的情报队伍标准制服。 = 两天后，临时组队的三个人已经穿过了西北荒原，进入了精灵的地盘。 活下来的精灵数量锐减，三个人一路上甚至没见到多少精灵的踪迹。艾思琪和德洛斯在荒野求生方面是很专业的，虽然陆凝本人不需要那么多求生能力，可这两个人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自食其力，没有让陆凝感觉太麻烦。 “再有一两天，我们就能进入日暮森林区域了。”晚饭的时候，德洛斯对陆凝说。 日暮森林是海法大陆北方西部地区最广阔的森林，事实上精灵不只有一座城市依托于这片森林而起。树影城坐落于日暮森林边缘地带，是精灵一族最早开启多族贸易的城市之一，也多亏了这里的排外不是那么强烈。 “到树影城还要多久？”陆凝问。 “我们一路都在用魔法赶路……”德洛斯估计了一下，“应该不会用很长时间。三五天内吧。” “这样的话，夏天就基本上要过去了。”陆凝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夜空之中星辰稀薄，吹过的风已经带上了些许凉意，秋日已经开始隐约露出了一点苗头，只是还不明显。 “您在考虑丰收节的事情吗？东边已经迎来丰收了？”艾思琪问。 丰收几乎是必然的事情，陆凝可是知道晨庚的农业现在六叶已经掌握了很多部分，在君影和宇文斌默许的科技输出下，秋日的收获要养现在锐减下来的人口是完全够用的，甚至足以让明年的晨庚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在对抗即将到来的灾祸上。 当然，这些陆凝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她没什么兴趣对两个人介绍晨庚的优劣，只是在考虑树影城的情况。 根据克莉丝汀那边的最新消息，凌日尝试了第一次卫星的发射，不过这次发射最终失败了。 卫星在进入预定轨道的那个瞬间就失去了联系，事先安装在卫星上的多种应答设备均无响应。 发生这种情况克莉丝汀并不意外，只是情况从不容乐观上又稍微变得严重了一些。 陆凝对这种科技发展的方向上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现在考虑的是树影城那边能够提供什么助力，而如果树影城那里有游客势力存在又应该如何。 “你们有没有那边的具体情况？树影城。”陆凝问。 “具体情况？我们也很久没有和外界联络了，就连现在的消息都是少数派出去侦查的人带回来的。”德洛斯说。 “那就是说也不算非常及时咯？” “是啊。”德洛斯承认这一点。 “最近一次的消息是什么？” “冬天到来的时候，那个时候据说有一些精灵已经聚集起来开始修缮树影城的外围了。如果是精灵们的速度的话，恐怕现在已经将主要的聚居区都修好了。” “那么，为何此前没有精灵做这件事？难道他们在那个时间才有了一个统一的指挥？”陆凝问。 “那我们就不清楚了，出于谨慎，探查的人员只是在附近观察了一段时间，没有和那群精灵直接攀谈。” 陆凝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当暑气开始消退的时候，陆凝也看到了树影城那被藤蔓所包裹的城墙。 这座城市并没有被修复，而是成为了一个类似纪念的地方，被精灵们用魔法保护了起来。而新的城市则在树影城旁边建立，没有城墙，而是树立起了大量精灵族们的标志——战争高塔。 精灵的战争高塔和天使以及别的种族那种魔法塔不同，并不是用来形成阵地或者建立连接的东西。它们最大的作用就是当威胁靠近的时候拔地而起，然后用自己上百吨的拳头给来袭者一个重碾。 听起来朴实无华，但如果这些高塔均具备着魔法抵抗和不亚于人类的敏捷度，那就变成一支非常可怕的军团了。而树影城周围这样的战争高塔怕是有上千座。 “这是什么铺设速度？”德洛斯都惊讶了，要知道冬天之前的消息里，树影城周围可是还没有这些东西，怎么才半年就能起这样多的战争高塔？这些东西可不是普通的建筑，里面融合的魔法可不是一般的魔法师能够刻印完成的。 “明显呗，他们有了量产战争高塔的技术，要不是材料不够，估计能比这个造得更多。”艾思琪大大咧咧地说。 陆凝若有所思：“精灵以前没有这个能力。” “那是，战争高塔这种杀器要是能大批量制造出来，那除了天使别的种族根本挡不住精灵了。”艾思琪对此倒是更加清楚，“人类的禁咒大师、亚人的英雄、兽人的大酋长，类兽人的大祭司，这些比较著名的单体作战单位一对一的战斗上都是不如战争高塔的，而且还不如战争高塔好造。” “也不能这么比较。”陆凝说，“走，我们去看看。” 她带着两个人继续往树影城的方向走去，但在某个瞬间，陆凝忽然感觉到自己跨过了某一条线。一道宛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哦？” 陆凝已经将手搭在了腰间的枪柄上，随时准备拔枪了。至于艾思琪和德洛斯，看反应也有所察觉，两个人的脚步都已经停住了，精神也高度紧张了起来。 “没让人深入是正确的，德洛斯。这个地方，恐怕有不得了的人在守卫着，比起这些战争高塔更加危险……” 说着话，陆凝便将目光投向了威胁的方向。 这里在森林边缘，巨树和灌木丛的数量非常多，几乎每个地方都能成为优秀的隐蔽场所。而在陆凝随身携带的几种常规探测手段中，居然也没发现到隐匿的人，还是她靠着身上的魔法才察觉到的危机。 要动手吗？陆凝对这些战争狂人一样的精灵没有太多的了解，如果连试探都不进行直接进入白刃战，那她可能不得不准备一些后手—— 啪。 她忽然听到了一声击掌的声音，这个声音之后，那被凝视的感觉顿时消散了。 “来者是客。” 一个花苞在地面绽开，从里面走出了一名有着湖蓝色头发的男性精灵。他高大英俊，是个一眼望去就能让人心生好感的容貌。 “真是很抱歉，由于战争的影响，我们总是要对外来者怀抱足够的警戒之心，哪怕是精灵也不例外。新树影城的建立可是花费了我们很大心血的。” 精灵向三个人走了过来，面带微笑。 “三位应当不是恶客，毕竟柳德米拉没有直接射杀你们，就意味着‘侦测邪恶’对你们的探查结果还算不错。” “柳德米拉，就是刚刚盯住我们的那位？”陆凝饶有兴趣地问。 “是的，我的名字是沈渡，目前忝为新树影城外来者登记总管，论职责，该由我来接待诸位。” 精灵微微躬身行礼，而陆凝心理则在叹息又是一个非常不好对付的家伙出现了。 沈渡对自身的游客身份基本没有任何掩饰，在介绍新树影城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见识和谈吐完全就不是个土生土长的精灵所能拥有的。不过陆凝问起一些比较关键的信息，例如那些战争高塔是怎么造起来的，也只说是技术机密。 新树影城现在的人口数量超过了五万，其中以精灵为主，也有别的种族进行填充。这座城市的统治者是“古树之王”依苏，是精灵古树氏族的领袖。如今，这里的种族已经不仅仅是古树氏族，这里的人以新树影城的居民自居。 这里欣欣向荣的态势并不亚于晨庚，只是没有天使们的遗产而已。不过既然有游客在这里，陆凝觉得有没有遗迹对于这里的发展可能影响也不是很大了。 把姐弟两个丢进这里的临时住所之后，陆凝单独将沈渡送到了门口。 “新树影城，背后是你们的推动吧。”她说。 “很明显，对吧？海法大陆北半球区域，西部只有这座城市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沈渡笑着说道，“我们对东部的事情知晓还不算多，毕竟现在的很多东西就足够让我们焦头烂额了。” “末日？”陆凝问。 沈渡点了点头：“我们的志向应该一致，陆队。” “口说无凭。”陆凝低声说道，“我们还是需要看到结果。” “故步自封确实不妥，不过精灵族这边一时恐怕拿不出什么能够震惊诸位的成果来。西部贫瘠，不比东部有天使的城市和技术，我想您那边的发展一定比我们这边要迅速得多。” 这家伙真是滑不留手。 “技术需要交流才能进步，何况，在这个场景之内，游客还是把敌我判明比较好。如果不是足够深刻的联系能够绑上同一辆战车，那这个盟友……宁愿不要。”陆凝回答。 “您所在的势力一定非常强大，只有这样才能支持您说出这样的话来。”沈渡依然是笑呵呵的样子，“我会向上请示，争取一次对话的机会，但是这次机会还是需要你们把握住的。这个世界建立远程通讯存在一定的困难，我们有一项技术可以，你们呢？” “技术对接可不那么容易。”陆凝也回了一个笑容，“但我们可以试试。” 晨庚的中继塔可以解决通讯问题，隐者谷地的精神网络也能解决，不过这两个都要依托于基站这样的存在来建立通讯，而既然沈渡提出了方案，说明他们有不依靠这些也能通讯的手段。 这个世界目前没有卫星。 “克莉丝汀，在不？帮个忙？” 【魔力共振，超距趋同理论。】 “谢啦。” 询问过外置大脑解决方案之后，陆凝也就放心了。之后的对接继续找克莉丝汀出技术手段就行，反正对克莉丝汀来说，精灵们的技术估计也能补全她很大一块所需，这次技术对接是谁获利更多还未可知呢。 “顺便麻烦通知一下晨庚。” 【你才是晨庚的人，怎么总得我来？】 “晨庚现在办不到全大陆的通讯，当然得找你转述。反正我们是合作关系，君影也知道这件事。” 【行。】 55 大开眼界 精灵的效率上不如晨庚和凌日更高，陆凝很快就体会到了。 沈渡所谓的向上级请示竟然整整拖了一天都没有结果。陆凝怀疑按照精灵们这个办事效率去对付末日，那末日来了估计都做不完准备。 不过沈渡明显也不着急的样子，陆凝判断不出对方是教官还是学员，毕竟除了君影那种气质非常明显的人以外，她也见过了伊莱莎那种很随和的人，外表上是很难分辨的。 陆凝更加好奇的人是那个沈渡口中的柳德米拉。 自从她在这个场景里汇集各方所长，掌握了多种力量之后，就算是之前打得有来有回的利昔拉现在早就不是她的对手了，利用自身穿透世界层带来的冲击，甚至她一个人的破坏力就能抹杀沉睡的魔族。 在这种情况下，能让她产生危机感的，至少也得是之前晋升的摩卡摩和库卡什那种级别的人物。这个柳德米拉能够给她同样的感觉，而沈渡称呼她的时候也像是朋友而非较为尊重的人，如果这两个人都是教官…… 不，还得再观望观望。 她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在精灵原本的科技树上发展出来的东西，只要有教官带队，基本上每个地方都能办到。晨庚和隐者谷地都是如此，只有克莉丝汀这帮没有教官的在凌日野蛮生长出了一个超级技术势力。 而游客们自身真正拥有的力量一眼是看不出来的。 陆凝把艾思琪和德洛斯两个人放出去闲逛，而自己则找到了新树影城的执政中心。 古树氏族……陆凝还真没了解过。精灵分裂出来的各个部族数量那么多，她也没法全都看过一遍，她也不清楚游客为什么选择了这个氏族扶持，难道就是因为排外程度不高吗？ 不过以她的身份，自然也是搞不了什么隐秘潜入的。就算明面上没有，陆凝也知道暗处有几个人专门盯着自己的行踪。 没过太长时间，就有一个精灵从里面走了出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听说古树长老和古树之王平时都在这里。所以，现在我比较好奇，我们提出的沟通申请这里什么时候能通过。” “这……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很抱歉，不能立刻回复您。” 陆凝挑了挑眉，这种事虽然重要也到不了这个程度吧？难道真的是精灵本身的排外导致的问题？ “问题出在哪里？技术，还是决策层？” “抱歉……” “我当然知道你大概率是不能说的，我也没指望你能说。我需要见一个能够说话管用的人，谁都行。我的时间也很宝贵，如果这两天之内你们得不出一个结论，那我先走也无所谓。” “请稍等。” 那个精灵急忙安抚了一句，就跑回去了。这一次等了稍微长一点的时间，就有一个看上去年纪就不小的精灵走了出来。 他容貌枯槁，在精灵当中，能够活到这个岁数的其实不算很多。精灵们正常的一次生命和别的种族差不多，生老病死也没有太大差异，除了那一次转生的机会以外。这样的老年精灵一般都是年老体衰了，若是机会没有用过通常都会去转生，而如果用过了的话，以他们的好战程度也很难活到这个岁数。 “您好……”老年精灵用缓慢的语速说道，“我是这里的古树长老之一……多米里。” “您好。”陆凝微微躬身，“我想知道，此前由沈渡转交的我们的沟通意向，你们这边的意见究竟如何？这算是外交问题，如果您不能及时给予答复，我们也不可能无限期等待。” “答复……并无不可。只是，如今的古树……新树影城，就不是我们的意见能够决定的。”多米里慢悠悠地往旁边让开了一点，“请跟我来吧，我可以让你看一看……” 权力斗争？ 这可不像是游客暗中掌控的势力会出现的情况，就算是库卡什那边也知道排除异己，巩固自己的话语权。这里的游客竟然连最基础的集权都没做吗？ 陆凝跟着走进去之后，被多米里引着走入了一间会议室。 “古树依然在这里有着决定权，但古树依然要聆听其余族群的诉求。”多米里在会议室里坐下后，示意陆凝向周围看。 其实都不用他说，陆凝已经发现这间会议室里面挂了十二面旗子。 会远走道东部的精灵基本上都没有西部精灵那种毛病，陆凝对于精灵的一些问题也只是有所耳闻，而如今她可终于看到了。 这里面最明显的自然是古树氏族的旗帜，但除此之外，竟然有足足十一个精灵氏族在这里。也难怪古树氏族没办法立刻作出决定了，光这群精灵在这里扯皮都能扯上很久。 “十一个精灵氏族？”陆凝带着疑惑问。 “精灵有十一个，除此之外，新树影城里还有三个势力。”多米里叹了口气，“一般来说，如果遇到重大决策，都需要所有的势力得知并给出自己的看法。反而是小的事件我们可以单独决断。若是有着明确的责任划分的也就罢了，但与外部沟通毫无疑问是影响到所有人的事情，我们必须通知每个族群，等候结果。” “现在有几个族群给了反馈？” “十一个氏族中，有两个给了同意的回答，新树影城的三个势力也已经同意了，但其余的精灵氏族都没有回答我们。”多米里现在说话倒是不那么慢了，陆凝怀疑这家伙那副老迈的样子也有不少是装出来的。 “你们城内的问题看上去很棘手。” 多米里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略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你们当中，有没有什么新生代的中坚力量？他们能不能出来做主？比如那个沈渡？” “沈渡有能力，但也年轻，就算我们同意，别的氏族也不会同意让他主持大局的。何况这样的精灵在这里有很多，我们——” 话说到这里，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多米里的话。 “请进。”多米里说。 门被人推开，一名身穿白底绘绿色树纹的精灵走进了房间，他神色严肃，身形笔挺，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拿着一份文件。 “多米里长老，我听有人说你在这里。”精灵开口说道。 “我正在接待客人。”多米里站起身，说完这句后对陆凝说道：“这位是图拉昂，目前古树这边的典礼官，很多与其余族群的沟通也是他在负责。” “火剑氏族已经给了回复。”图拉昂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请您过目。” “他们回复那么快……哼。”多米里将那份文件拿过来，扫了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看起来这个氏族不同意？”陆凝问。 “火剑氏族守卫精灵的疆域，但对外来者非常严苛，与外界的沟通也必须建立在对双方的完全了解上。现在信息断绝的情况下，他们确实会给出反对意见。”多米里说道。 “但我们只要他们的意见作为参考。”图拉昂冷冰冰地说，“火剑氏族已经没有多少了，我们给他们的尊重是因为他们过去保护着精灵，而不是因为他们现在实力有多强。” “如果轻易与火剑氏族交恶，那也可能会造成另外几个氏族的集体反对。”多米里说。 “他们可以不住在这里。新树影城的建立没有他们多少力气，我们可以把工资给他们结清楚。”图拉昂面色严肃，“精灵的各个种族分化已经太久了，我们需要一个统一的声音，长老。” “王不会同意的。”多米里摇了摇头，“还是先把意见都收集上来吧，毕竟这位使者不可能等我们太久。告诉他们，如果因为拖延而耽误了这次外交，之后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就要问他们的罪了。” “明白，长老。”图拉昂躬身答应。 “另外，你去找一下艾露吧。总不能让我一个精力不济的老头子一直处理这些事情，她作为年轻人，总得帮我分担一点。”多米里笑着说。 “是，我去询问一下。” “使者，要不要也跟过去？比起我这把老骨头，新任长老其实更加有行动力一些，或许能够帮你把事情快点办成。” 就算古树精灵自己也是推脱的高手。 陆凝当即点头，跟着图拉昂去找那位艾露长老了。 艾露是个有着漂亮绿色头发的女性精灵，在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将一大批文件分别交给不同的精灵，脸上的笑容颇为亲切，那群精灵也都非常听她的话，接过文件阅读后立刻就四散开去办事了。 “艾露长老，您没在自己的工作区。”图拉昂绷着一张脸说。 “新树影城刚刚建立没多久，又有那么多大事，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这个家园可得让我们好好规划。能统领这部分事务的人手可不多，图拉昂你转到典礼部门去了，我们这里又少了一个。”艾露笑着拍了拍手，“看这位客人，我猜是为了联络沟通的事情吧？沈渡和我说过了，进展不顺利？” “火剑氏族刚刚提出了反对意见。”图拉昂将那份文件又递给艾露，“我问过多米里长老，他说还是等到别的族群意见都集齐了才行，又提议我来找你解决。” “外交这部分可不算是我的……好吧。”艾露叹了口气，“看起来是个很棘手的事务。陆凝，对吗？还有图拉昂，你们跟我来。” 艾露手一挥，一截藤蔓从头顶上垂落，自动编织成了三个座椅，艾露坐上去，让两人就坐，接着藤蔓就升了起来，直到把三个人拉到了树上的书屋门口。 陆凝暗暗感叹终于看到点比较魔法的东西了。 艾露则走进屋子，一只白色的团子从柜子里钻出来，叼起桌上的茶壶给三个杯子里面倒上了茶。接着，一只红色的团子点燃了吊挂在屋顶的灯。 这间屋子和外面的工程建设感觉完全不同，就像是从一个现代化城市走进了魔女的小屋，内外之间产生的差异感让陆凝一时有点梦幻感。 “这算是我的个人爱好，尽管族群的发展必须要技术发展才能更好推动，但个人来说，我喜欢保留魔法的风味。”艾露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拿起了一个茶杯，“沈渡和我说了他的判断，我相信他的判断没错。你是游客？你应该一方面代表了晨庚那个势力，一方面也代表了那里的游客势力，没错吧？” “沈渡没有直接和我开口，而你却直接和我这样说话了……你是沈渡的教官。这位图拉昂也是你的学员。”陆凝也拿起了桌上的杯子，“现在看来可能我的处境还比较危险。” “危险来自于集散地的任务，不过任务怎么做还是游客来决定的。”艾露笑着招呼了旁边站着的图拉昂一声，又对陆凝说：“你的行事作风很谨慎，现在敢直接跟我上来，一定是做好了准备。我呢，也不至于见到一个游客就去要对方的命，五阶的地方，如果不是曾经有什么恩怨，大部分游客还是不愿意去结死仇的。” “那么，可以商谈一下正事吗？”陆凝问。 “好啊，先说势力的问题，还是先说游客的问题？” “势力。”陆凝直接回答，“这次对话是很关键的，我们要评估盟友的实力，接下来才能交付相应程度的信任。如果你们连对末日的认知都还不清晰，那我们让你们负责某个末日的对抗就容易出问题了。” “合理。”艾露点点头。 “那么，如果你开口，要什么时候才能建立通讯？技术对接的事情我能处理。” “我还是要找一下其他部族的族长，毕竟我这个人入乡随俗。”艾露笑了笑，“公事还是要公事处理的。” “这么说，游客这边的事情，你们立刻就能给出反应来？”陆凝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没错。”艾露的目光微微抬起，看向了陆凝头部略上方的位置。 “你……” 艾露没有等陆凝再次开口：“依靠你的精神而建立联系的方法，维系了一个微妙而危险的平衡，但这个主意堪称天才。不过，你有没有多研究一下这个世界的魔法本源，去寻找一种更加稳定的方法呢？我是指非科技的部分。” 【她是在跟我对话？】克莉丝汀忽然开口。 56 巡猎的游客 “科技类的游客们都有一种习惯，他们在有控制势力发展的能力时，就会将科研思维与工业化发展的习惯代入其中。放在科技类场景当中自然是非常合适的，但放在魔法类场景中，它有利于推动社会发展，却无法用于对抗魔法类的隐藏敌人。”艾露悠闲地一边品茶，一边说道，“魔法的发展走向的是个体的极致，它和科技类的发展方向是相悖的，即使有所兼容，二者也一定要区分开来。” “新树影城这里也展开了技术革新。”陆凝说。 “没错，不过这是基础——二者可以并行。”艾露笑了起来，“比如像你，大概就是追求个人实力的提升，而不是如何管理和提高一整个势力的实力吧？所以严格来说，你的行事风格更偏向于魔法。” “这么说来，你们其实就是魔法为主的发展方向？”陆凝问。 “我们只是根据场景的基本信息去选择了合适的路径而已。不过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们虽然推动了一些技术革新，但这些只是为了让我们的后续行动更加方便，我以及对我的学员们的要求都是对个人能力的提升。图拉昂是个很老实的孩子，他对自身的锻炼没有懈怠过。沈渡就不那么听话，我甚至也没办法完全掌握他的修炼进度。不过，我相信现在论个体战斗力，他们都不会比你差。”艾露让白团子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这就是风格上的不同了。嗯……说回正经事吧，我会帮你说服那些氏族的，不过仅仅是同意通话这一步，之后能否让这些死脑筋的精灵认可你们，要看你们那边的人口才如何。” “那样就好。”陆凝说。 “此外，既然你也是追求个人发展的游客，我们倒是还有个邀请给你。”艾露忽然从怀里拿出了一根木制的笛子，“这个邀请来自于柳德米拉，也就是我们那位负责外围巡猎的学员。她有一个发现，但是她需要一位同伴。这个邀请是否接纳，在于你，我只负责转达。” “虽然我很乐意见一见那位柳德米拉，不过我怎么感觉自己就是到处跑接任务的？”陆凝开了个玩笑，“不会是你们手里有什么不好处理的问题都推给我来解决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不是我邀请的你。”艾露无辜地说，“如果你同意，我会告诉柳德米拉，明天早晨她会去你的房间找你。” “那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出结果？”陆凝又问。 “嗯……我还得说服一下那几个种族。毕竟，我们还是习惯于按照规矩办事的，等你回来大概就能解决了。放心吧，我以个人品德保证。” 然而陆凝也并不了解艾露，对她的品德有多少也无从了解。她只能信了对方的话，然后就返回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陆凝几乎是被自己的直觉惊醒的，她还记得自己刚刚正在梦到什么模糊的东西，忽然看到了一双猛兽的眼睛，随即就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清醒的瞬间，她就看向了屋外。 是柳德米拉，这种感觉和刚刚到达新树影城边缘地带的时候一样。 她翻身下床，迅速换好了早就准备好的出行装备，然后就推开了门。隔着街道的对面，屋檐的阴影中有一个靠着墙壁一动不动的人，陆凝一眼就锁定了目标，走了过去。 对方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用湛蓝色的眼睛看着她。陆凝想了想，还是伸出手：“你好，我是陆凝。” “柳德米拉。”那人伸出手与陆凝轻握了一下就松开了。她戴着一副遮盖住下半张脸的黑色面具，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过陆凝对于这样的游客倒是也习惯了，当即继续开口问：“既然已经准备一起出发了，是不是给我介绍一下具体情况？我不希望在全无了解的情况下参与到什么危险的活动里面。” “……狩猎。”柳德米拉低声说道，“我需要一个足够敏锐的人给我掠阵，我说不动教官，沈渡又不喜欢参与这种事。你，风格和我很像，我认为你会同意。” “那么，我有什么好处？” “我给你准备了两种报酬，你可以选择其中一种。”柳德米拉说，“边走边说，我们有很长的路。” 陆凝跟着柳德米拉的脚步，走出了新树影城的区域，进入了日暮森林。 “两种报酬，一种是场景之内，一种则是场景之外。场景之内的报酬我可以在完成这次巡猎后就给你，场景之外的需要等到回集散地才行。” “看来你对自己的生还很有信心……但场景之外的东西？那应该是一些特殊场景获得的道具吧？可以转赠吗？”陆凝有些惊讶。 例如她自己的荒疫就算是从场景里取得带回来的东西，不过已经绑定只有她能用了，哪怕在场景里搞丢了，别的游客也用不了，场景内人物倒是没什么限制。 而类似于满足某些条件而获得的那些徽章，就更是集散地直接确认持有者了，可以用过后给别人分享获得的情报，但也给不了别人。 “我有一个永久的徽记。”柳德米拉微微眨了一下眼睛，“灾厄的巡猎者。它允许我在狩猎类场景中，剥下自己狩猎的猎物身上的东西作为战利品，并在离开时允许带走最高级别的那一个。” “……强，那应该有不小的限制。”陆凝说。 “持有这个徽记的游客，所有场景都将会是狩猎类场景，并且难度提升。每个场景都必须进行狩猎，狩猎目标不能低于场景任务所提到的狩猎目标中最高等级的那个。一旦某个场景狩猎失败，该徽记将被剥夺，但以上负面效果依然保留。” 的确不是给正常人用的东西。 “好吧，你还挺倒霉的。”陆凝更正了评价。 “所以我即使说出来，也没有人会想要这个。”柳德米拉眯起眼睛，“而我从拿到徽记开始经历的场景也不多，如果你选择场景外的报酬，我可以让你从我的战利品里挑选一个。如果你选择场景内的话，我就会给你两只猎犬。” “猎犬？” “它们是‘深空的飘灯’和‘过去的炉火’。”柳德米拉说，“我猎杀了来自时间与空间另外一侧的怪物，但是它们的级别不够。这些带不走，所以我会作为给你的报酬。” “好吧，其实可能有旁人对这个更感兴趣，对我来说多两只猎犬的效果也不大。”陆凝明白了柳德米拉的意思，“我还是选择信你，回到集散地后让我挑一样战利品吧。” “好。这是合同。”柳德米拉摸出一个卷轴递给陆凝，“签下名字，缔结约定。集散地注视着我们，直到某一方死亡。” “那我就更放心一些了。”陆凝接过合同，展开，略微浏览了一下里面的内容后，勾上了自己的选择，签下名字。卷轴燃烧消失，合约成立。 “好，那么，我来说一下这次的目标。我要狩猎的东西，应该称之为前文明的化身，它隐藏在空间的夹缝之中，利用末日给自己铸造了一层壁垒。我们需要深入到空间的裂缝中去，你应当有这个能力。我们这次不会进入深层区域，只要到透镜表面就可以了。” “你的命名方式和我认识的另一个人是一致的。你们都是通过同一个渠道得知这些名字的吗？”陆凝问。 “大概。” 柳德米拉似乎不准备在这方面多说。 “这个文明的代际不明，应当是毁灭于末日超空间透镜当中，未能抵挡住来自超空间中源源不绝的怪物。就未知所带来的危险而言，超空间和亚空间差不多。你不需要作出什么攻击，只是在我战斗的时候，如果周围出现了来自里世界的裂缝，那就立刻给我发信号。” “就这点事情？那应该找个别的人也能办到吧？” “除了游客，没有人敢和我一起深入到隐藏的世界中。我的游客同伴们对我的狩猎也兴致不高，他们都有自己的场景生存方法。” “可以理解。还有个问题，你此前获得的战利品没有带进来吗？既然是集散地允许的，总能拿来提升战斗力吧？” “取得的战利品无法直接作为武器或装备。”柳德米拉这次说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它们相当于原材料，还需要支付积分将它们转化为武器。我……没什么积分。” 陆凝是挺难想象她这样一个专职狩猎的游客怎么会穷的，不过柳德米拉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尴尬，所以她没追问。 “如果你这东西能转赠，也可以卖给大型组织，集散地肯定能当中间人。”她忍不住给柳德米拉提了个建议。 “我刚到五阶……” 哦，也是，刚到五阶也不认识大组织的什么人，以柳德米拉这个有点闷的性格恐怕根本找不到门路去卖。 不过这么聊了一路之后，陆凝倒是对柳德米拉有了一些改观，这确实是个挺厉害的游客，同时也是一匹独狼，性格还有一点内向。 中午的时候，柳德米拉拿出干粮来给陆凝分了一份，两人没有停步。日暮森林中竟然没有任何魔兽出来袭击两人，恐怕都是被柳德米拉自带的那种威慑效果给吓跑了。 午后又走了一段路之后，陆凝看到了此行的目标。 “战争时候，有一架天使的浮空要塞在这里与大量魔族殉爆，核心能量炉的爆炸对这里的折叠空间造成了严重的冲击，导致这里产生了一条天然的裂缝。”柳德米拉指着面前一道若有若无，仿佛只是有一层玻璃隔在空中的异常空间说道，“从这里进入，可以直接穿过废墟，进入膜世界。能够缩短不少的路程。” “居然现实中还有直接进入的地方……”陆凝感慨了一句。 “做好准备，就跟我出发。” 柳德米拉说着，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小瓶，拧下了瓶盖将瓶子里的东西倒出一半递给陆凝。 陆凝闻到了一股酒味，摇了摇头：“我不喝酒，而且你即将狩猎，合适吗？” “总要在葬礼上，敬一杯应当安息的灵魂。”柳德米拉说着，将瓶子里剩下的酒喝了下去，“它对你有好处。” 陆凝迟疑了片刻，接过来喝了下去。酒精的辛辣气息呛了她一口，不过立即就有一股暖流顺着脊背升上来，自己的精神海上初次感受到了和煦的阳光。 “这个……不一般啊。” “你喜欢就好。走吧。” 柳德米拉一步迈出，融入了那片“玻璃”当中。 随着陆凝跟进去，她也感受到了那酒的奇妙功效。正常人走进废墟开始，就会产生认知上的形态转变，但这次两人走入了隐藏的空间后，身体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虽然陆凝就算身体出现了认知变化也依然能战斗，不过能用原装的身体当然更好。 有柳德米拉的领路，两人直接进入了膜世界。 陆凝在自身处于正常世界认知的情况下，终于感受到了膜世界的异常。这个世界当中的一切建筑都有种立体结构上的失真感，当从正面看过去的时候，还算是正常的状态，但只要角度开始偏离，所有事物就开始变得扁平，却又不是真的只有一个平面。 紧接着，陆凝便感受到了热度。 她看到两个太阳在天空中，体积却比原来的世界大了不少，它们带来的炎热非常真实，不过陆凝知道这也只是被保存在世界当中的一个记录而已，并没有真实的太阳照耀下来。果然，随着她走过一个角度，光线就恢复了昏暗。 “从膜世界到透镜表面，需要找到世界的边缘，然后向上走。”柳德米拉说，“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在这个世界，找到方向是个不那么容易的事情。” “差不多能感觉到。”陆凝点了点头。她此前都是将精神直接甩进来的，仅有的两次躯体进入还是适配了这里认知下进入，因此根本不知道认知常态进来之后怎么才算是正常通行。而柳德米拉对这个地方显然更加熟门熟路，只要跟着她走就没什么问题。 57 双向猎场 外层世界由于是被分割出来的缘故，所谓的尽头其实很容易就能够抵达。当天空落下，与地面合二为一的时候，陆凝忽然感觉到“地平线”就在自己多走几步之后就可以抵达的地方。 然后，柳德米拉就走上了“天空”。 那里就是透镜表面，狩猎的目的地。 在经历了一番天地倒转之后，陆凝终于走到了透镜表面之中。 这个地方的光线比膜世界更加昏暗，而原本的日暮森林已经不见了，替代了树木的是长满了尖刺的笋状植物，高度与原本的树木都差不多，但坚硬得宛如钢铁一样。 “有毒，小心。”柳德米拉提示了一声，“很快就到了。” 确实不远。陆凝已经看到了前方一片笋树呈倒伏状态，一座巨大的建筑半倾斜地栽进了地里面，看起来跟坠毁在了那边一样。一道廊桥从建筑上方落下，形成了一道不算太陡峭的坡面。 “就在桥对面。”柳德米拉抬手指了一下，陆凝眯起眼睛看去，在昏暗的光线之下，一个大约五米高的巨人站在廊桥之前。 “又成长了。” “成长？”陆凝问。 “整座建筑都是从它身上长出来的，上次我看到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的面积。我说过，它在给自己浇筑一个壁垒，以对抗那即将到来的末日。不过末日早已结束，它只是作为一个文明的缩影，继续着当初失败的使命而已。” 柳德米拉按了一下腰间的纽扣，一个个组件从腰带中弹出，被她装备到了手上。 “但是，逝者安息，灵魂在这样的痛苦中挣扎，有我们就够了。文明也如此，它应当回归山川与大海，而不是在这个无望的世界碎片内挣扎。”柳德米拉说话之间，左手已经被一副暗沉色泽的金属臂铠所包裹。 “这是你狩猎的原因？”陆凝问。 “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敢终结自己，只能去终结别人。”柳德米拉抬起手臂，亮金色的狩猎弓随着光芒展现，一支巨箭已经搭载了弓弦上。 三道青雾从手套内喷射出来，仿佛释放出了内部的某种压力。紧接着，一道流光如星辰般化为弧线，坠向了廊桥对面。 “掠阵，拜托。” 柳德米拉微微蹲伏，密集的咒文在鞋上亮起，产生了一道巨大的推力，将她推向了空中。亮金色的弓化为了幽蓝色的长刀，在空中转过一个美丽的弧线，落在文明的巨影之上。 陆凝听到了来自大地的鸣动，那个巨人的动作带动了建筑，那建筑就是活着的，它在回应巨人的呼喊。而柳德米拉那里的战斗已经看不太清楚了，她只能勉强看到柳德米拉切换了好几种不同的武器，针对着巨人不同的防御策略。 真可惜，本来应该是很精彩的战斗的。 她得做好掠阵的工作。 “透镜表面”已经很容易打穿里世界了，而每一次向内扩散都意味着空间的不稳定进一步提升，如果在现实世界还需要浮空要塞与魔族爆炸那样庞大的能量才能撕开一个空间裂痕的话，现在仅凭这片区域的战斗可能就会制造出空间裂缝来。 陆凝拿出随身携带的仪器，开始观察记录周围的空间稳定性。随着柳德米拉的战斗越发激烈，周围的空间也开始出现了大幅度的震荡，有很多地方已经进入了临界水平。 不过，柳德米拉那里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双方的战斗都显得小心谨慎了许多。巨人大概也是因为保护的本心的原因，不希望引来更多的危险。 只是这样的威力就很难杀死那个巨人了。至少在陆凝看来，柳德米拉必须用处威力更加强大的招数来才有可能切实杀死对方。至于战斗中是否有什么特别要关注的东西，她没有亲自上阵也体会不到。 “嗯？” 一个警兆在她的心头升起，陆凝的手迅速摸向背后，一道锋利的斩击从她的腰间横扫而过，带飞了一蓬绿色的粉末。 “里世界真麻烦。”陆凝的上半身飘起，扭头向后望去，那是一个被破烂黑布包裹着的枯瘦躯体，两只枯瘦的胳膊握着惨白色的骨刀，刚刚拦腰砍断她的就是其中一把。 “裂缝没有打开，看来是本身就有空间渗透能力的东西。”陆凝甚至还有闲心再看了一眼手里的兵器，而因为她这个多余的动作，另一刀当头劈下，再次砍出了一大片绿色的菌雾。 “哦，已经开始适应了？” 陆凝的身体在另外一边凝聚起来，但有一丝鲜血正在顺着她的额头流下。 第二刀就已经开始针对她菌雾化的能力作出了有效攻击，恐怕最多三刀之后，哪怕她化雾散开业照样会被杀死。 光线顺着咒文笔在手中形成了短刀的样子，陆凝反手拿出一支注射剂扎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身体一闪，空气中便划过了魔力的轨迹，黑布怪物反手提刀架住了陆凝这一击，另一把刀就削向了她的腿部。 “斥。” 魔力膨胀在双方之间爆发，将双方的躯体都弹开了一段距离。陆凝在空中掷出了手里的咒文笔，预定的回路亮起，形成了网状，黑布怪物反手两刀砍过来，却没有破坏网的结构。 但紧接着，怪物又是一刀上挑，这一次却真正切断了魔法形成的网。 自适应切割。 陆凝基本已经看懂了这个怪物的能力，也是一个非常难缠的能力，恐怕通过空间的办法也是它自己适应出来的，这个怪物就是蹲在这里打算偷袭某个来到这里的人，而自己不巧就是中奖的那个。 这样一来，她必须用对方从来没见过的攻击手段才能造成伤害，而用过一次的攻击怕是就会被对方适应性切断了。这个怪物连世界之间的界限都能切开过来，被这么成长下去恐怕也是个祸害。 “虽然很想试试上限……但还是速战速决。” 陆凝抽出自己的特制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安定的精神再次汹涌狂暴地绽放开来，而这一次，连陆凝本身在这个世界的稳定状态也被破坏了，她的身体遭到了规则的扭曲，一截膨胀的血肉弹射出去，被怪物一刀两断，却也给陆凝那爆开的精神海带来了一瞬间的机会。 怪物身上不见任何精神波动，只有刀术异常精湛，对于陆凝那出来就已经实质化的精神也只是以刀锋相迎，那成千上万的精神利刃在片刻之间竟然无法近身，尽数被它斩了下来。陆凝却是在任由自己的精神力在周围开枝散叶，那些碎片化的精神力被斩下后也没有落在地面，而是继续飘浮在半空中。 物质的边界对于精神来说形同虚设，陆凝继续闭着眼睛，每一段正在狂暴的精神海都在给她带来更加重的负担，也有更加精细的感知。她已经能够感觉到了对方出刀的极限速度，甚至刀术的轨迹也已经能够由直接的感受而捕捉到。 怪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陆凝的精神力完全笼罩，而陆凝也在此刻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来到了极限。 “定下！” 所有汹涌的精神在一瞬间停止，而陆凝也猛地感觉到了一阵目眩，这个操作的难度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大。但是在她的所有形体都自透镜表面的异形退回了当初的状态，包括她的精神和被精神抓住的那一片空间。 虚无化的精神立刻将那片空间，连同其中的怪物一起抓到了精神之海内，陆凝根本不给怪物留任何机会，直接将它甩进了精神海中最幽深的那片黑暗之内，那只怪物的躯体强度显然还不足以对抗这个世界生命中封存的黑暗过去，仅仅是接触到了边缘就立刻溶解在了其中。 陆凝从眩晕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听到了有东西落在地面的声音。 怪物手里的那一对骨刀落在了地上，刚刚空间精神化的效果对它没有生效。 “这东西……好吧。”陆凝将双刀拿起来弹了一下，发现刀上并没有别的特殊之处，只是特别锋利坚固。那个适应性斩击的能力还是那只怪物本身所拥有的。 来自里世界的怪物也挺麻烦的，虽然不如之前深空里面砸下来的那个难缠。 “我已经很小心地没有破坏这里的空间了……什么动静？”陆凝刚将两把刀收起来，就忽然看到建筑群上爆发了一片旺盛的雷霆，黄金色的雷电如同长枪一般从天空密集坠落，整座建筑上都被金色奔涌的雷霆切开了裂纹，就连陆凝站的这个地方恐怕也不是那么安全。 她惊得连忙发动咒文跑向空中，这个情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是柳德米拉终于动用了自己的杀招？这些雷霆的效果恐怕不是表面上的能量爆发，陆凝可完全不敢乱碰。 那建筑的边缘宛如血肉质地被烧灼一般焦黑卷曲，建筑的主体结构也在雷霆的轰炸中逐渐崩解。陆凝看到雷霆中，还有一只机械臂举起巨型弩炮向天空继续发射着雷霆，而那个巨人也在奋力挥动手臂试图击杀那雷霆中显得非常娇小的身影。大量成块的结构在巨人的手中成型，被他丢出去与雷霆之威对抗。 但随着雷霆弩箭接连射向天空，巨人的抵抗力度也随之进一步被削减。接着，几乎不出陆凝所料，她看到了那巨大建筑的崩塌。 手里的仪器传来了尖锐的警报声，过高的能量终于突破了周围空间所能承担的极限阈值，陆凝已经听到了由空间破碎带来的灌流尖啸，她立即抬手将一个闪光魔法打向天空，光焰伴随着爆鸣，将雷霆笼罩的天空照亮。 柳德米拉收起了巨型弩炮，陆凝急忙往外侧奔逃的时候，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一声贯穿金石的声响。地动山摇的晃动之下，大量来自里世界的裂缝已经开始生成，一些奇形怪状的里世界生物正在从裂缝中往透镜表面窥伺，有的甚至伸出肢体来，准备主动将裂缝进一步扩大。 就在这时，一支紫黑色的长箭飞射而来，刺入了裂缝当中，裂缝中的怪物发出了一声嘶吼，顿时了无生息。 陆凝已然感知到了背后的风，她不知道那是来自于招数的余波还是巨人的死亡。在笋树之间的跳跃对她来说并不困难，但要分辨哪棵树上正在出现里世界裂缝就不太容易了，毕竟仪器上的警报已经响个不停，周围到处都是危险。 “返回膜世界。” 一个清楚的声音在陆凝耳边响起，跟着就是一发长箭又刺入了陆凝脚下不远处的一个裂缝当中。 柳德米拉已经跟上来了。 “我知道！” 陆凝就是在往回来的路奔跑，只不过这一路上出现的裂缝很多，她不得不绕个远而已。此刻有柳德米拉那弩箭破坏裂缝，她便沿着最短的路线跑到了空间的交接点，然后直接跳了下去。 天地倒转的感觉再一次涌上来，但这次带来的却是安心感。陆凝落在了林地当中，稀薄的雾气中依然有着比透镜表面更加明亮的光线，而紧接着，就是柳德米拉一个踉跄从旁边掉了出来。 和巨人的战斗不可能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的，陆凝看到她整个右臂都化为了一种石灰一样的颜色，一道黑色的伤口几乎要将柳德米拉的身体劈成两半，而其余的细小伤势更是数不胜数。不过柳德米拉对于狩猎后的治疗也很熟悉，她瞥了陆凝一眼之后，从腰带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瓶子喝掉，身上那个黑色的伤口就开始缓慢愈合了。 “谢谢。” “你之前没说过那么危险……好吧，已经完成狩猎了？” “成了。”柳德米拉敲了敲自己变色的手臂，那上面发出了敲石头一样的声音。 “怎么回事？” “剥下的战利品，暂时封存在手臂里面。休息一下，我们就回去，那片透镜表面很快就会被撕碎，这里的空间通道也会被堵死。”柳德米拉说。 “既然你连收尾工作都想好了，那我就不管了。”陆凝长出一口气。她虽然没有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但整个行动只要稍微出点岔子恐怕她就要陷入十足的险境了。也难怪柳德米拉需要个掠阵的人选。 “陆凝，还有个消息，就当做是附赠给你的。”柳德米拉包裹伤口的时候又开口道。 “什么消息？” “刚刚杀死那个巨人之后，我得到了猎杀邪魔种任务的完成数增加一的提示。” 陆凝愣了一下：“那个东西……是邪魔种？” 58 通讯建立 陆凝完全没有想过参加这一次狩猎居然还有意外的收获，游客找寻了许久的邪魔种——她抓回去的那只肯定不是任务的目标。 “为什么？”陆凝疑惑，那个巨人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和邪魔种这个称呼完全不沾边。她很难想象这个被柳德米拉单独猎杀的家伙居然是个邪魔，它身上没有一点和邪魔沾边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既然它就是邪魔种，那我的狩猎目标也完成了。”柳德米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变色的右手，那只手臂还有一些僵硬，不过现在已经能够做简单的动作了。 “我们会关注这件事的。” 陆凝发现，狩猎并没有让两人的关系再变好一点，柳德米拉在事情结束之后，态度又回到了那种谨慎警觉的状态，虽然对她没有最开始那种宛如野兽盯上目标一样的目光，却也没好到哪去。 一路上，柳德米拉都没有再开口，穿过空间裂隙回到森林之后，柳德米拉用两支箭将空间通道完全封锁，还在旁边堆起了三堆土作为标记。 她做这些的时候，就像是在做什么庄重的仪式，和那些魔法仪式不同，这纯粹只是个用于纪念的礼节。 之后，柳德米拉就带着她返回了新树影城，一路无话。 = 陆凝很快就收到了艾露的通知，她已经说服了其余的部族。来传达的依然是图拉昂，不过这位的脸上有一丝无奈，似乎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些问题。 但技术上就没什么了，图拉昂亲手递给了陆凝一份技术资料。 “精灵的通讯技术是广域魔导装置，是挖掘古代技术的成果。”图拉昂将封存了技术的记录水晶交给陆凝，“精灵族出现过技术断代，而这项技术就是我们从精灵的历史技术中复原出来的。它利用了……” “原理就算了，我听不懂。我只要找搞得懂的人来处理就好了。”陆凝连忙打断了他，“我想知道的是，如果通讯可以建立，那你们要多长时间开始沟通？” “古树之王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这方面我们不需要通知别的部族了，只要古树氏族参加后将相关信息同步即可。你还是要提醒一下你那边的人，这次的通信时间中最好有一些有意义的情报交换。” “没有问题。” 陆凝拿起水晶，图拉昂微微一躬身，便立即离开了，一点想多说两句的意思都没有。 等到图拉昂离开之后，陆凝捏着那枚水晶，一边读取里面的资料，一边联络克莉丝汀。 也不知道克莉丝汀是怎么保持的精力，反正陆凝不管什么时候呼叫她，都能在半分钟内得到回应。 【技术材料拿到了？】 “拿到了，跟我学的不是一个体系，魔法比科技麻烦多了，触类旁通都不容易做到。” 【确实如此，不然怎么是个人的发展路线？】 陆凝在脑内阅读着水晶当中的资料，这些东西也同步传达给了克莉丝汀。 “如何？” 【这技术失传了？不然之前怎么没见拿出来？这个技术水平已经不比天使的差了。】 “能被这么评价，那还真是他们挖出了以前的精灵技术了。” 【挖出来的？那肯定是游客下手了，不是他们本土自己搞出来的东西。这个东西在科技树上就是断代的，前置科技按照这个世界的水平一两百年之内估计都点不出来。】 “所以得我们来。” 【凌日和晨庚要硬做一个这样的通讯机出来也不是不行，我这就联系晨庚那边的技术部门，你们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等到这个通讯技术能够个人携带了，我估计你就能配上一个电话，用不着我这里给你传话了。】 “谢了。” 【等结果。】 “另外还有件事，关于邪魔种，我有消息了。” = 晨庚，机械实验室。 常在浩正在将一张张图纸整理起来，他完成了很多设计，其中有一部分不是现在可以完工的。他活动了一下筋骨，看向了最新发过来的任务。 “君影教官直接给我的任务啊，还真是难得。通讯仪器，估计还要考虑之后的兼容性，嗯……” 正在他思考如何下手的时候，宇文斌走了进来。 “教官，我刚刚收到一份图纸，技术层级不低。”常在浩说，“我觉得这可能得动用圣辉配列场的机器。” “我看一下。”宇文斌拿过了那厚厚一摞图纸，“圣辉配列场那里正在解析刚从虹印图书馆拿出的浮空技术模型，你这个很紧急？” “君影教官直接发给我的，说要两天之内做出来。” “那确实挺急的。”宇文斌将图纸放回常在浩手里，“不过圣辉配列场你不能用，那里的解析不能轻易中断。你去用我的实验室。” “用您的？” “是，君影交给你明显是让你用一点黑科技，这个世界的科技推动除了天使技术之外还没有能达到适合生产这个机器的水平。先按照她的要求造一台出来，不要想着量产的问题。” “这东西应该是别人给的技术？” “游客们的手段多种多样，有我们这种自己按照习惯发展路线的，也有隐者谷地那种利用现有资源的，还有凌日那种自己硬长一棵科技树出来的。这东西不知道是君影从哪里搞到的，不是陆凝就是凌骁辰，外派组总是比后勤组发现得多的，这是常理。我还总想让你和六叶出去历练一下。”宇文斌从怀里摸出了两个小卷轴，“总是在这种地方呆着可赚不到什么积分。尤其是这个场景还是狩猎，你们两个不会还想着在安全的后方憋到足够的实力就可以出门对付那些狩猎目标了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呃……” “你和六叶的，我安排好了，名义上都是采集类任务，不过也有勘察工作。把那里发现得东西收回来。圣辉城现在不需要你们一直看着也能正常运转。” 常在浩苦笑着把卷轴接了过去。 “我没别的事情了，但如果你有事可以随时过来找我，如果你们自己不能去了解更多，那我和君影也不会把更多情报共享给你们，明白吗？” “知道了，谢谢教官的教导。” 作为宇文斌的学生，常在浩当然知道宇文斌的实验室里都是什么东西，只要他感觉自己飘了的时候想想那些就知道还有的学呢。 一天时间就够了。 = “莱斯特，陆凝给我们消息，他们已经准备就绪了。” “一天之内就都准备好了，那还真不愧是东部的势力啊。” 日暮森林边缘有一片给守卫们居住的木屋，而在这些木屋之中，有一座就是莱斯特居住的地方。 除了艾露之外，没有人知道莱斯特其实就在这里。他的屋子里面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柜子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剩下的空间都堆放着一个个黏土堆。 艾露走进来的时候，莱斯特正在测试手里一团黏土的软硬程度，并不时用水魔法调整里面的水分含量，以让它在最容易的状态下成型。 “怎么不进来？”莱斯特笑着问。 “我不想弄一身泥。”艾露抱起胳膊，“莱斯特，你准备参与吗？那边通讯的肯定有游客，说不定还是他们的教官。” “不是有你吗？”莱斯特端详着自己手中已经逐渐形成一个圆筒状的黏土，“我对你很放心，不，应该说这种事情你比我更加仔细。” “好吧，那就是不去了？柳德米拉带回来的消息你又怎么想？” “前文明的造物是邪魔种，这虽然有点让人意外，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以此类推，神格种是什么以及神格种为什么排在邪魔种前也很容易理解了。那些没有被消灭的末日应该就是神格种。”莱斯特拿起一根木签，在黏土上仔细雕琢着，“这两个命名的角度，应该是从真正的神明，创世神的角度考虑的。” “你的意思是，末日是神明的手笔，而对抗末日的人造物则是阻碍它的邪魔？” “很显然，神明发现了自己设计的世界有问题，但是世界并不是什么一念就可以删除的程序，至少对那个创世神来说做不到。所以需要将这个世界推倒重建——虽然没法直接摧毁，但是修改一点世界参数，让其运行法则本身出问题对创世神来说还是挺轻松的。”莱斯特笑了笑，“不过这个世界的文明的生存能力显然超过了创世神的想象。就像是明明对培养基进行了高温灭活处理，结果发现里面还有一点菌类又产生了耐高温的特性一样。” “创世神就因为这点理由要灭世？”艾露哼了一声，“真是不负责任的神明。” “毕竟对于神明来说，整个文明都相当于实验失败产生的霉菌，是得处理的东西呢。”莱斯特手里的工作已经做完，他施展法术提高温度，小心地将黏土烧制成型。 “所以我们最后要对付这个神明吗？” “不是我们，而是他们。我们挺幸运的，这几个学员都是不错的新人，有的热情，有的认真，有的富有奇思妙想，有的依然怀有敬畏。这都是很好的品质，艾露，即使他们不能成为一名‘徽晨’，也应当能够成为杰出的游客。” 莱斯特的手指轻轻在地面划过，地板分开，下方出现了一座以黏土所建立的城市模型，他将手里的圆筒放在了最中间，轻轻拍了拍手，那些黏土建筑上便有了色彩。 “又一段隐秘的历史。”艾露说。 “这个文明喜欢建设塔，留在海法大陆上的文明里多少带了一点这个习惯，包括精灵族。”莱斯特用温和的目光看着那些因为上色而开始变得活灵活现的建筑，“艾露，我要开始下一场打捞了，所以我不会去参加通讯。” “你准备这次打捞什么上来？” “技术，文化，典籍，造物，什么都可以，能够代表那段文明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留下遗书，但对我来说，还能在时间的片段里重新将它们的存在打捞出一点残余，就是很有意义的事情了。”莱斯特清除了手上沾着的黏土，然后俯身伸出了手去，轻柔地穿过了一层泛着暗金色的，能够令人想起深秋的光幕，去触及那片被岁月重新染色的历史。 艾露悄然关上了房门。 这正是她尊敬莱斯特这个人的原因，也从来不想让别的事情打扰到他。 一只绿色的小鸟落在了艾露的肩膀，艾露从旁边的树上摘下一片叶子，挥动了一下将它变成了一张写有字迹的纸条，让小鸟叼在嘴里。 “去送给图拉昂。”她亲昵地摸了一下小鸟的头，“回去喂你凤凰花籽。” 小鸟展开翅膀，快速飞走了。 次日，新树影城、晨庚、凌日、隐者谷地，四个游客所在的势力完成了第一次四方通话。虽然主导通话的是四个势力明面上的首领，但游客们几乎都在背后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 在赫伦佐的提议下，这次“立秋会谈”订立了四个势力之间的基本合作框架。势力最为庞大的晨庚作为主导，其核心目标是海法大陆原生种族的文明复兴。 由于精灵提供的通讯手段暂时无法量产，故晨庚分享了中继塔的技术作为大陆通讯网络的建立核心，无论是幻灵族的精神网络还是凌日的魔导通讯器技术都将与此进行融合，待科研人员吃透精灵的技术之后，再进行换代更新。 凌日分享的航空航天技术资料给每个势力都提供了示警，即使失败了，这些资料仍然有着不小的研究价值。每一个势力当中富有远见的人都能够想到探索天空的意义。除此之外，凌日的精神手术、基因分析仪等设计原住民们受到的改造逆推阶段成果也得到了足够的重视。 隐者谷地则拿出了幻灵族最新研究的，即使是非幻灵族人也可以进行种植的“空想植物”，虽然不如前两者那样在科研技术上的爆炸式推动，但这个技术可以允许非幻灵族在种植上述植物的情况下，可以组建自身的局部精神网络，通过植物种族的微调，就可以完成精神上的共鸣。 最后，新树影城拿出的是两个文明的断代史。该史料记载无比详尽，虽然跳过了文明最初发展的那部分，但从文明如何自鼎盛又在末日的干扰下走向灭亡的过程，乃至其中的一些细节资料都被整理得明明白白，其参考意义不言而喻。 59 灾异初显 “离开的话，准备到哪去？” 树影城外，陆凝和艾思琪、德洛斯姐弟两个已经整理好行装再度踏上了路途，而送别的人就是消失了好几天的沈渡。 “往南方走走，冬天到来之前，我还可以去那边看看。反正值得注意的事情已经都提醒过你们了，这次出门我的任务也算基本完成，再多找到什么都是我的额外发现。” “南边啊……你应该也清楚那里的环境不是很好。”沈渡说。 “魔鬼荒漠，沿着炙热山脉往下，基本上就是一片不毛之地。”陆凝点了点头，“当年就算是战争都没往那里打，所以我才想看看那片地方还有些什么。” “那么祝你好运。”沈渡笑了笑。 “艾露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图拉昂和柳德米拉呢？” “……抱歉，我没有接到类似传话的消息。”沈渡说，“不过，我们总还有机会再见面的，我是这么想的。” “好吧，再见了。”陆凝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 海法大陆的西南方是气候非常干燥的区域。明明北部有着日暮森林这样一片巨大的森林地带，但只要跨过凛风丘陵，正式进入西南地带之后，就能明显感觉到气候的变化，就连用魔法凝聚饮水都比平常要困难许多。 干旱几乎是这里的常态，这块区域唯一一条大河进入秋季就会迎来枯水期，会持续到来年的夏天才结束。除此之外没有足以形成聚居地的大型淡水湖，几个大型湖泊都是咸水，以现代工业的角度来看倒是适合很多工业原料的提取，可现在也没有时间对这里进行开发了。 陆凝收起了手里的地图，瞥了一眼身后的艾思琪和德洛斯。这一路上，这姐弟两个人倒是表现出了良好的耐心和素质，对于陆凝的所有决策都完成得不错，虽然思想上有一点问题，不过安排到自己的情报队伍里面倒也合适。 只不过不能让他们接触到最核心的情报，还是需要多考虑一下的。 “今天先走到这里。” 双日已经落下地平线，只有余晖还在天空中淡去。陆凝这次没有加急赶路，她准备好好查看一下这片荒芜之地的情况。虽然大部分区域处于赤道线上，但是魔鬼荒漠里昼夜温差大得异常，白天温度可以达到四十度以上，而夜间温度则能降低至零下——这是按照游客们习惯的温度单位作出的计量。 “休息，明天抵达魔鬼荒漠。德洛斯，守夜。” “没问题。” 德洛斯的优点就是话不多，不过这个优点基本能被他姐姐抵消。 “队长！魔鬼荒漠那边会有什么危险吗？按照资料记载的话那边在战争之前还是一片很难生存的地方，不过我父亲去过……” 艾思琪的话是没完的，她的精力就像是无穷无尽一样，但是如果是守夜这样一个没人跟她说话的场合，那么很容易出现她自己睡过去的情况，简直就和德洛斯完全相反。 不过这不意味着艾思琪就是个缺点，在冒险或者探查之类的任务中，她一向更加积极，而且能够按照陆凝的要求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 “有什么问题的话，及时叫醒我。” 陆凝对自己的警觉性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为了防止有之前摩卡摩那种入梦发动攻击的敌人存在，还是要叮嘱一句。 德洛斯点了点头，不理会还在说的姐姐，在火堆旁坐下。他的目光投向黑暗，背对着光，这也是他比较喜欢的环境。 艾思琪过了一段时间就睡觉了，德洛斯终于感觉到了安静。 他从小就觉得姐姐很吵，两个人的关系不差，但性格上就是一见面就会对对方有些不满，一个嫌对方阴沉，一个嫌对方聒噪。 “但我们还是活下来了啊……” 德洛斯对此感到庆幸。 他本以为这次的守夜和此前的几次也没什么不同，如果有魔兽敢靠近他就直接杀死就行了，反正没有碰到什么更加有威胁的存在。但当时间进入深夜，也是许多人会觉得困倦的时候，德洛斯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这里已经接近魔鬼荒漠，地面多数是碎石或者沙土，来人没有掩盖自己的脚步声，德洛斯仔细听去，发现是三个人。 他霍然站起身，拔出匕首反握在手中，一脸戒备。 没有光线，对方没使用照明设备，这样的话是什么人还不好说。 一块嶙峋的石头后方，走出了三个人。 德洛斯此前可没察觉有人靠近，脚步声是突然出现的，这块石头虽然不小，但如果远处有人走过来他也应该能看到。 从哪里凭空冒出来三个人？ 紧接着，借助火光，德洛斯看清楚了这三个人的面貌。 为首的一个人年纪较大，身材颀长，留着微短而打理得还算整齐的胡子，脸上有一道横过鼻梁的伤疤，一身黑色束身战斗服，披着一件暗绿色的大衣，头戴一顶三角礼帽。他的背后背着一口能让人想到棺材的巨大匣子，双手的黑手套上都有蝴蝶状的花纹。 他身边跟着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一些的人，他们的衣着与为首的人类似，只是没有披上大衣，头上也没戴礼帽。男子戴着银色的遮挡住下半张脸的面具，一手拿着一根长棍，背后则背着同样也是巨型的圆柱状物体。女子则用围巾裹住了半张脸，左手握着一把手枪，背后的武器是一块白色的石碑。 这三个人无论是穿衣风格还是武器样式在有着统一感的同时，也和德洛斯所知的各个种族完全不同。 “你们是什么人。”德洛斯沉声问道。 为首的人在走到德洛斯大约十米远的地方站定，他的一只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随后抬手给后方的两个人打了个手势。 “不说话，就不要靠近。”德洛斯警惕地注意着两个年轻一些的人的动作。 “你不认得我们？”为首的男人用严厉的声音说道，“入殓庭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平民质问了？” 入殓庭？ 德洛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这么危险的夜晚，你们竟然还出现在这种荒野地方，倒是我们要问问看，你们是人？还是需要被入殓的亡者？”男人神色冰冷，“放下你手里的武器，等候我们的检验！” 德洛斯已经意识到是碰到一些奇异的情况了，不过就这么放下武器自然是不可能的，他考虑了一下，丢出了手里的匕首。在男人的注意力有一瞬间被匕首分走一部分的时候，绿色的火圈自他脚下燃烧而起。 “姐姐！队长！有情况！”德洛斯伸手从身前的绿色火焰中抓起一把，而对面的男人的神情也顿时变得更加严肃：“亡者的气息！准备执行安葬！” 双方几乎是同时动手的，德洛斯将火焰射出，而对方身后的年轻女子举枪射击，男子则横过棍子挡住德洛斯的火焰。德洛斯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为首的男人就已经消失，他之听见一阵风响，跟着自己脖子一紧，就被人拉着领子拽出了火圈。 轰！ 巨大的棺木砸在地上，一阵晃动之中，绿色火焰被瞬间压散消失，男人伸手探入大衣，一把折刀自衣服中拔出，闪电一般一个横扫继续斩向德洛斯。 “杖。” 咒文之光化为手掌的模样顿在了地面，与折刀发生了剧烈的碰撞，陆凝将德洛斯丢给身后的艾思琪，一个卸力将刀锋甩开。 “你好，我希望能解释一下……” “亡者，我们不会被你们欺骗了。”男人将折刀一横，手边的棺材忽然打开，十几根利刃从棺材内探出，自四面八方向陆凝发动了绞杀。陆凝手指一弹，屏障展开，却瞥见男人手套上的蝴蝶正在发出光晕。 “截。” 十八根长矛在陆凝周围生成，随后那些屏障不出意料全部被刀锋斩碎，就连长矛也断了好几根。 陆凝闻到了一股“气味”，准确来说并不是靠嗅觉闻到的，更像是通过触觉，而且是精神上的触觉。 “难怪我都没察觉。” 男人再次挥动折刀砍下，陆凝闪身躲开，冷声说道：“艾思琪！德洛斯！全力出手！这是敌人！” = “出事了！” 晨庚的通讯部门传来了急报。 潘谨带队的一支研究队伍遭到了袭击，这个信息被第一时间送到了赫伦佐等人面前。作为研究院元老，潘谨的地位是相当高的，君影立刻开始询问情况，理论上潘谨所做的研究应该都是在安全区进行的。 “是安全区，浮空城挖掘项目已经临近尾声，潘老所去的也是此前确认过安全的教堂，我们派了一支二十人的队伍去协助，他们都是正规训练出来的士兵！” “我不想听这些理由，告诉我事情的过程。”君影厉声说。 “单兵记录仪已记录影像，我们尚未能够解释当时的场景，已经回传……” 君影直接切到了影像频段。 浮空城的危险都是被检查过的，甚至进行了多次的排查，潘谨所去的地方是确定的安全区，而就算如此，那里的守卫也派出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保护，这确实不是他们的责任。 记录影像里面，潘谨正带着队伍对教堂内的壁画进行拓印，其余人也在进行着魔力痕迹测定，都是一些正常的探测工作。 “近日潘谨手中正在进行什么研究工作？”赫伦佐问。 “神国大门的重新开启。”君影答道，“潘老正在对比各个教堂曾经有的神国传送门的残迹。以前打开传送门需要有神力作为支持，但是现在传送门已经毁灭了，潘老正在研究代替的方法。” 这时，图像中忽然多出了几个人。 在场的几个人眼力都不差，自然看得出这几个人的出现有多么突兀，他们在出现之后，士兵们的反应也很快，立刻举起枪喝问对方。但对方听到士兵的话语后神色顿时大变，纷纷举起了手里的…… “魔杖？”君影低声嘀咕了一句。 这个文明的魔法体系中，没有那种一只手握着的细长的魔杖类型，而这几个人使用的分明是这种魔杖。 士兵们显然也意识到了威胁，只是他们终究因为看到的是人类攻击动作稍微慢了一点，谁知道对方只是听了一句话立刻就拉开架势开始杀人？赤红色的曳光从对方的魔杖尖喷涌而出，甚至如同烟花一般四散，无论是那些士兵还是研究员身上的防具都没发挥任何应有的作用，包括潘谨在内的所有人都被瞬间打出了好几处贯穿上，有些就是直接致命了。一时间没有被杀死的士兵开枪还击，但无论是子弹还是能量束都被特殊的无形力场偏转掉了，这些人也在接下来被对方迅速杀死。 最后，一个人走到已经死亡的士兵前，伸手捡起了士兵身上佩戴的这个记录仪，仔细端详了一会之后，一道红光闪过，视频中断。 “那些都是什么人！” 魔法部长杜默拍案而起，他既然能坐到这个位置，对魔法的见识自然不同凡响，此刻看到这些人用处的闻所未闻的魔法，甚至有一些失态。 “发信所有晨庚下辖城市、村落、要塞和聚居点，如果见到任何人类外形，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不要试图开口与对方交谈，不要拿出武器，避免和对方的交流，尽量远离。等待后续指令。如果对方靠近，立刻设法撤离。”君影接通了另一个通讯频道说道。 赫伦佐微微皱眉：“君影，你已经判断出这些人是什么来历了？” “他们未在陛下的眼中出现过。”君影说，“否则陛下必将示警。” 赫伦佐轻轻点头。 此时，又有两个通讯接通了，一个来自于隐者谷地，另一个则来自凌日。两个关系不错的盟友此刻恐怕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陛下，请发布公告。”君影叹了口气，说道，“内容为，被多次示警的末日，如今已经初露端倪，暂定名称……“荣光剪影”。” 60 过去已至 陆凝原本对于应对末日灾祸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信来着。在十二个末日都在被慢慢解读，并开始做对策研究后，她已经对晨庚组成的这个联盟度过任何一个末日都有了足够的信心。 然而如果不是这十二个末日呢？ 自称“入殓庭”的三人，实力一点都不弱，在陆凝不使用精神超界的前提下，她竟然隐隐有种打不过对方的感觉。 当然也是因为艾思琪和德洛斯更加帮不上什么忙。对方一个首领带两个部下攻守配合默契，首领男人站住了最前方的位置，一把折刀和一口棺材攻守一体，陆凝根本没办法越过对方的防守。落后一步的年轻男子将长棍舞成了长枪，攻势凶悍，能够随时补上首领的空当。 至于那个年轻女子则是一打二完全不落下风，她背后的石碑根部有一个嵌入碑体的握柄，光是把这玩意抡开就让艾思琪和德洛斯不敢随便近身了，毕竟那碑上明显带有魔法的光辉。与此同时，年轻女子手里的枪似乎完全不需要换弹，愣是将一把手枪打出了宛如半自动步枪的压制力。 “入殓庭……针对亡者归来末日的组织吗？”陆凝冷静地想着，“先不说别的，这三个人到底是当时文明的精英部队还是只是一般战斗部队？距离真正的大灾害还有一年多，也就是说现在这只是一个前奏，他们只是小股部队突然出现。” “队长！救，救一下！”艾思琪那边已经开始边打边退了。 这两姐弟真是够倒霉的，按理说两人实力在这个世界的人当中也算是不差的，但选择跟着陆凝就意味着遇到的敌人多半都打不过了。入殓庭对于死亡的洞悉程度非常高，恰好克制两个人研究的生死魔法，因此一个人撵着两个打相当轻松。 “先走为上。” 陆凝将一支咒文笔抛起，它在空中钻入了一个细小的裂隙当中消失。棺材内弹射出来的利刃没能及时拦截，可首领的经验相当丰富，并没放过这个小细节，立即命令两个部下向自己靠拢。 见状，陆凝也知道自己这次奇袭恐怕无法建功了，她挥手在身边划开一个裂缝，一道赤红色的射线从裂缝当中喷射而出，在接触到了现实世界的一瞬间便膨胀到了水桶粗细，直轰在了那个首领架起来的棺材上面，那首领也是全力顶住，棺材的四周都已经在高热下化为了焦土，但他所防御的范围内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当射线的威力终于散去之后，陆凝三个人早就没影子了。 “没有趁机攻击上来，狡猾的亡者。”首领将折刀收归衣下，眉头紧皱。 = 在高能射线的强大火力覆盖下，凌日前沿哨所外出现的几名不明人士终于被蒸发了。 在接触的最初，凌日付出了五十人的伤亡，这些可是杨花费了很多资源练出来的士兵，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消灭了，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晨庚那边汇聚了多方情报，已经基本确定这是末日即将到来的征兆了。我们遇到的是前文明的军队。”汉弗莱是凌日游客当中唯一一个还坐镇在中央的。凌日的地盘经过了夏天的发展后也扩展了不少，而这种情况肯定不光是发生在一个地方，指挥人们躲避并收集各个突然出现的敌人的情报，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就连克莉丝汀都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跑出来带队，可见一斑。 “查此前从新树影城得到的史料。”杨在经过了这段时间的锻炼后，已经有了沉稳的心态，即使不太能接受如此的伤亡，也知道什么是最要紧的，“我简单看过他们的历史资料，虽然没有太多前期的技术积累过程，但对于灾难中的社会形态还是有比较详尽记载的，我们应该可以从中找出对应的军队身份来。” “已经在查了。”汉弗莱哑着嗓子说道，“史学部那里已经从各个部门抽调文员去翻找相关资料，如果是刚刚被我们消灭的那些，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对应的结果。” 不光是凌日，晨庚和隐者谷地自然也有相同的想法。这里面倒是隐者谷地的速度最快，毕竟他们构筑的精神网络已经相当于一个魔法版的数据库，还是用的脑机接口，速度自然更快。 只可惜陆凝这边一时半会是收不到名录了。 这一轮危机尚未表现出紧迫追杀的意思来，陆凝带着艾思琪和德洛斯跑了之后就没再遇到追击了。入殓庭三人并没有追杀，恐怕也是担心有什么陷阱，这也是正常的判断。 “队长，那三个……”艾思琪一看安全，又开始忍不住想问了。陆凝抬手制止：“那个问题等会再说，先查看一下这个地方距离魔鬼荒漠有多远。” 艾思琪和德洛斯立刻开始行动了，陆凝打发了两个人之后，找了块高一点的石头跳了上去，精神微微散开，查看了一圈周围的状态。 之前的战斗中，她稍微接触了一下入殓庭三个人的精神海，结论是稳固得根本无法通过精神海共鸣等方式造成影响，必须靠直接接触，也就是类似她最初以咒文笔为手术刀刺入的形式才行。 自己那把特制手枪也许能有效，但效果好不好很难说。 陆凝在石头上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场景不光到不了既定的未来，甚至连过去都开始追上来了。还真是够多灾多难的。按照原本的发展轨迹，没有游客介入的话，可能还真是顶不住这么多的危机。 她也试着联络了一下克莉丝汀，回应依然很及时，不过这次就几个字【忙，稍后再说】就没下文了，那估计入殓庭这档子事不光是发生在自己附近。 “那么……规律是什么？” 集散地预告的时间肯定没问题，没到那个时候，就说明末日未到，眼前陆凝遇到的可能不过是一个先兆而已。但是就算是末日，那一定有一个遵循的内核，之前的十二个末日都是如此，这次的总不会就是筛选前文明的精英军队过来摧毁这个文明吧？陆凝觉得这固然听起来北鼻，但里面存在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与入殓庭的交手来看，他们虽然会将陆凝等人全部视为敌人，却都是看作是他们所面对的末日来进行交手的。陆凝毫不怀疑他们会毁灭掉自己看到的一切有生力量，但做个假设，这些前文明的精锐如果真的把这一代文明杀光了呢？ 他们不具备截断传承这一行为的动机。 此前的十二个末日，无一例外都将人和事物一并抹杀，除了早期文明发现的一些特殊记录用品以外，根本无法找到前文明的残骸。六大神系那是卡了个BUG，它们本身并非文明而是末日转化而来，所以留下了记忆。因此，从断绝传承的角度来说，之前的每个末日都能做得彻底，而这次……从最初的表现上看不出这种彻底摧毁的征兆。 所以里面一定有问题。 陆凝在思考这种宛如挑衅一般的行为是否也是末日的一环，如果各个组织将目标都转为了如何对付前文明的精英兵种，那是不是就中计了？激将法自古以来都是屡试不爽。 不过游客们有集散地信息作为参考，应该也能像她那样考虑到这些吧。君影、宇文斌肯定能想到…… 陆凝揉了揉自己的脸，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这么大的问题了？放在眼前，放在眼前。眼前的事情解决不了，那就别谈什么未来了。多警惕一些。” 待陆凝整理好思绪后，姐弟两人也返回了。这里距离魔鬼荒漠也不算太远，距离北部入口也就是半日的路程。 “从北方进入魔鬼荒漠的话，以前很多人都会在闪金镇进行补给。那里也是唯一一个荒漠北方的正规城镇。闪金镇的建立者是四名冒险家，他们退休之后就在那里建起了这座城镇的雏形，靠着冒险路上所积累的人脉，将镇子从几座房子的简陋状态发展到了一个常驻人口三四千的稳定补给地点。” 这都是战争之前的资料了。 “累的话就休息一下，不累的话我们这就出发。”陆凝没有犹豫，闪金镇的情况估计也能验证她的一些猜测。 姐弟俩当即就表示不累，可以随时出发。他们可担心那三个入殓庭的再追杀上来。 路上，陆凝将自己对入殓庭和末日的一些猜想给姐弟俩分享了一下，免得糊里糊涂地送了命。而等到她好不容易应付完艾思琪那堆千奇百怪的问题之后，便看到道路远方那座小镇的轮廓了。 “还是完整的。” 陆凝给出了对现在这个世道下一座旧城镇的最高评价。 从圣辉城到凯恩要塞，这些颇为有名的坚城在陆凝头一次看到的时候哪个都是破破烂烂的，树影城那边干脆被放弃修复而是依靠着重新盖了个城出来。这些充分体现了“完整”对于闪金镇这么座边陲小镇来说多么难能可贵。三个人一路走近的时候，发现这座小镇确实保持了围墙和建筑的基本完好，就像是没有被卷入过战争一样。 “别急着进去。” 陆凝在一个刚好能看清楚小镇大体外观的距离站住。尽管建筑保持了完好，但闪金镇看起来可不像是有人的样子，门口没有卫兵，街道上也没有人员走动。这地方又不是凯恩要塞，可没条件在地下挖那么大一个空洞来藏人。 “有可能都跑了？”艾思琪猜测道。 “那就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样子了。”德洛斯对姐姐这种一拍脑袋的想法立刻反驳，“要跑早跑了，战争二十年左右的时间，这城市可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没人居住，没人维护的小镇，在这风沙常有的地方荒废二十年，别的不说，墙根底下早就该被沙子埋了。 “藏起来了，藏得很好。”陆凝仔细观察了一番，“当然，也没隐瞒这里有人的事实。只是这样的话，一般人恐怕根本不敢随便进去了，谁知道他们的态度如何？对过路人有没有恶意？” “但我们还是要进去吧，队长？”艾思琪说。 “你搞个分身进去先看看情况。”陆凝点点头。 艾思琪的分身是个非常方便的能力，除了战斗方面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以外，侦查、逃跑之类的都很好用。凯恩要塞曾经死去的人基本都被她做成了分身，而如今虽然没有尸体作为原材料，但用沙子加上陆凝的一些咒文捏个临时用品也不算难。 分身靠近闪金镇大门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沿着街道一路往里面走，路上的房屋虽然门窗都是紧闭着的，却也看不到什么损毁，多数都是因为年月太久留下的痕迹。 继续往里面，就能看到中心广场了。这片区域也是曾经要进入魔鬼荒漠的人们进行补给的主要地区，街道上本来应该有鳞次栉比的商铺，售卖各种好用的道具、药物、日常用品等。不过现在也都是关门的状态，一片萧条。 “你试试破门。” 在得知了情况后，陆凝让艾思琪进一步试探一下。 分身抓起一块石头硬生生砸坏了一扇门的门锁，闯入了商铺内部。这里是卖药物的商店，货架上的草药都已经干枯了，保存在瓶子里面的药物倒是因为密封着看上去还能用。分身在店铺里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便走向柜台后方，通往店后的门那里。 刚走到门边，分身就看到了地上一些黑乎乎的干涸血迹。 “出事了。”艾思琪咧嘴一笑，“时间不算很长，有人死了。” “关门落锁之后被杀死在了自己的店铺里面？”陆凝问。 “不知道，我进去看看。” 分身走进后门后，终于看到了一个凶案的现场。 那是一把有些古旧的木头摇椅，上面还铺了绸缎，不过现在，椅子上有一个很明显的黑色干血组成的人形轮廓，喷溅状的血痕从轮廓周围延展，看起来就像是有个人被拍扁在上面了一般。皱巴巴的衣物散落在摇椅上和周围的地面上，但这些衣物的上方和内部并未沾染什么血迹。 61 闪金镇之谜 一般来说，比较怪异的场面都是邪魔搞出来的，这一类魔族对于渗透、制造恐慌和暗中散播污染之类的手段都很精通，但是陆凝还是感觉有些古怪。如果闪金镇被邪魔摧毁，这里理应留下大量污染才对，但现在这地方的污染处于一个很低的程度，属于普通人在无防护的情况下也能进来停留一个小时的水平。 魔族是不会在攻破一座城镇之后不在这里留点什么的，粗俗一点说，魔族这帮家伙就是占了地盘就得在这里撒泡尿的动物，哪怕比较聪明的邪魔也改不了这个毛病。烟鬼森林里面那个是躲进去的，而这个…… 不太像。 “查看一下周围的店铺，尤其是售卖食品、装备的，看看那里的东西保管条件和损坏状态。” 她没法指望艾思琪和德洛斯知道怎么对付邪魔，这两个在凯恩要塞长大的人对于战前的知识学了很多，可是战争中的时候几乎都在凯恩要塞，可以说对于神魔战争只有个概念，没有实际参与过，更没体验过战争中逃亡的残酷。 不过艾思琪的行动还是挺迅速的。她让分身继续踹门，很快就把附近的店铺都逛了个遍。 这里的店铺里面，几乎都有类似的凶案现场。 这种作案手法高度近似的样子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个凶手了，不过很奇怪的一点就是费那个力气把人这样杀死多少都应该有点目的，可是艾思琪搜了一圈都没找到什么线索。 “等下，我感觉到了魔力！”艾思琪忽然兴奋了起来，“难道还有人活着？” 分身在这间店铺内仔细搜索了一下，然后在后院被干柴压着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地窖。 之前通过对食物腐烂的程度判断，已经可以确定至少夏天的时候，闪金镇还是有人的。如果当时真的发生了什么灾难，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至于饿死躲起来的人。 然而当分身拉开地窖的门后，却再次失望了。 那里面并没有人，只有一只狼魔兽。虽然是狼，不过看起来像是被人喂养过，看到艾思琪打开地窖的门后也非常老实，并没有发出吼叫之类的，当然也有可能是饿的。 除此之外，地窖里还有一些空着的盆，从残渣看是用来装食物的，粪便之类的也有不少，空气之糟糕可想而知。不过既然是这样的情况，就说明有人有意识将这只狼藏在了这里，那至少也该留下点…… 艾思琪没管那只狼，先把地窖搜了一遍，成功从一块活动的砖头下找出了一本用皮革包裹起来的笔记。 “看样子还是有人留下了线索的嘛。” “先别翻开。” 当艾思琪正打算翻开看看内容的时候，陆凝这边忽然提醒道。 “队长，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危险吗？”艾思琪从善如流地将手里的书再次裹了起来。 “狼和书都带出来，这么诡异的情况，要防止书上的内容有问题。” 诅咒类的魔法虽然相对苛刻，但设个陷阱坑人还是办得到的。陆凝可不敢保证艾思琪的分身一定能够屏蔽掉诅咒对主体的影响。 “多跑两趟，比冒险强。” = 外界，混乱还没有平息。从各地冒出来的前文明的战士几乎都是数量不多但实力极强，至少也是亚人英雄这样级别的存在。在针对这些“荣光剪影”的策略上，君影已经让赫伦佐完全接手，她则回到了自己的塔内，进行着资料的整理和手头一些研究的收尾。 各地上报的敌人形象也在这段时间内按照大体实力进行了排序。不过这个名单上记录的类型至少有五十种，其中绝大多数不会与人产生任何交流，只会闷头不响地发动进攻，进攻方式五花八门，大概是和各种世界末日的对抗让他们有了充足的战斗经验，海法大陆这些仅仅是在神魔战争中掠阵的种族在正面对抗中从来都占不到什么上风。 好消息是，这份名单里排名前十的没有出现在几个组织的核心周围。 坏消息，前十打不过。 无论是一身密闭防护重甲，吼叫着“异端歼灭”，宛如人形战车一般的“异端毁灭者”；还是身穿红衣，神出鬼没，手中有着无物不切赤红魔法的“红鬼部队”；抑或是躲在四五百公里之外都能一发远距离射击打爆人脑袋的“视线”，在经过了多个组织的评估后，结论就是不动用大规模杀伤武器，仅凭现在常规军队的质量，根本不可能做到对他们的歼灭战。 这群宛如怪物一般的军队个个都是做好了对单体和对军队等各种敌人的对策手段，一旦与他们产生任何交互，就会像是见到死仇一样盯着人杀，直到脱离他们的锁定才可能逃出生天。赫伦佐甚至还用自己的命运魔法观看了一下，尽管无法看到那些军队的行动，但自己派出去的队伍是没有一支能活着回来的。 不过就在赫伦佐窥视命运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命运的一角。 “闪金镇？” 命运魔法并不能无缘无故地去看到所有情报，虽然比占卜魔法更好用，但赫伦佐也必须是有所接触和了解才能从中窥探到命运的一角。也正因为如此，他有点好奇，因为这个名字必然是他比较熟悉的人到达了这个地点才会宛如预示一般出现在他的魔法当中。 如今派遣在外又还没有及时汇报具体行踪的，又是他熟悉的人，那就只有凌骁辰和陆凝这俩人了。凌骁辰是执行一项机密作战任务，而且方向在北方，闪金镇这个名字不像是北方的命名习惯。 “来人，帮我查一下闪金镇是什么地方。” 他抽出了命运线的一缕，开始向着其来与去的方向看去。人类的命运已经在过去断绝，而另一道命运则在未来慢慢显现出来。 手下查找的速度也很快，晨庚不缺地理上的能人，很快就回报了闪金镇的具体位置，连其成立的历史也找了个七七八八。赫伦佐在得到更多的信息之后，命运之中的遗漏也得到了补全，他终于看到了那出现在闪金镇过去与未来的一片光影。 “这个东西……” = 陆凝拿着那本笔记，将艾思琪和德洛斯轰到了远处，让他们先想办法喂狼，顺便看看狼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随即翻开了笔记本。 像是日记，但上面没写日期，仿佛只是在记录一些随意写下的想法。 【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东方的天空变成了红黑色。 我知道那就是战争，即使在这样遥远的距离，它也能看得见。我非常高兴自己能够活在这个安全的地方。二十年前搬到闪金镇的时候，老汤姆还说这是个馊主意，现在，他如果还活着，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镇上来了难民，跟冒险者那群胆子大又出手豪爽的家伙不同，就是一群失去了家园的难民。 老实说，我很难感同身受，毕竟我的家在这里。我的妻子和孩子在我身边，还养了一只光狼作为宠物，开着一家收入不错的食品店，对比，才能显示出我的生活有多么美好，对吗？】 【有几个混蛋敢晚上来我这里偷东西。 哈，我知道你们很饿，但是有手有脚，不知道用劳动换一些吃的，反而来偷东西，那就别怪闪金镇的规矩严苛了。这里可是冒险者建立的城镇。 他们被吊在镇子入口晒了一天，这就是教训，而下次，我会当场打死这几个贼。】 【新的难民来了，带来了坏消息。 他们遭到战争波及的地方，距离闪金镇并不远，而以天使的机动性，这点距离用不了两天就能到达。 这不行，我已经联系了几个商铺的老朋友，我们得找镇长问问怎么办。战争打过来，我们得有躲避的办法。看看那些难民！我们可不能变成那样！】 【镇长不愧是镇长，他告诉我们有方法。不过，他需要先召集四家建立者的家族，共同商议这件事。 我也许乐观了一些，但闪金镇发展到今天，历代镇长都是非常厉害的人物，至少他们在各种决策上从来没犯过错误！】 【我怀疑我的听力出了问题，今天镇民大会上镇长说的话依然让我觉得像在做梦。 许愿机？ 我连给孩子讲故事都不会再讲这种了。 但是镇长信誓旦旦地说，许愿机能够满足我们的愿望，只要我们支付许愿的费用。 以前的重大决策也是通过许愿得到的结果，因为只涉及闪金镇，所以代价并不算高，四个家族就足以支付了。但这次要对抗的是大陆的浩劫战争，所以镇上的人都得出一份力…… 天哪，我把这些写下来，就是怕我真的听错了。但是我的妻子告诉我她也听到了相同的东西。虽然大家都不太相信，但是镇长说明天就会拿出许愿机来让我们一同支付这个代价……】 【我又找到这个笔记本了。 我都不知道当初将它丢到了哪里，但是今天，它出现在了我的桌子上，因为我的愿望吗？ 十二年了。 战争还没结束吗？我不知道，我只是在闪金镇里，等待着。 我们的愿望成真了。 我们安全了。 看看以前的文字，我曾经还那么能写？ 愿望，真美好啊。】 【我看到我的妻子了。 她还是那样让我怀念，样子和以前一样。 但我老了吧。 许愿机不能给我时间。 新来的人不知道。 镇上的人不会说的。 我也不会。】 【我交换了什么？ 我忘了很多东西，我得记下来，我得把它记下来，这才不会忘！ 但我应该写什么？ 许愿，我看了看以前的记录，是的，许愿。 我……有过妻子和孩子。 我得许愿，我得把人找回来。】 【今天怎么没有人了？ 昨天好像就没几个人了。 那个每天都过来买东西吃的孩子，今天没有过来。 对面的店铺，今天没有开门。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荒凉的光景。 得想个办法……不过，我要先把阿白安置好。】 【是神明。 愿望，沟通神明。 神明，降下恩赐。 是吗？我不懂。 神对我说。 我们不该存在了。 我不明白。 但是神依然满足了我的愿望。 那么我还可以再去许愿。 放在阿白那里吧，如果我还能回来，我就写。 如果我回不来。 不要许愿。】 笔记的言辞逐渐混乱，之后变成简单的词汇表述，很明显书写者的神智受到了一定的影响。陆凝也能看到笔记之中出现的大片空白，如同被抹去了什么一般，毕竟只是一本普通的笔记本，如果真的记载了什么关乎神明的秘辛，那遭到抹去也是正常情况。 恐怕她之前所料不差，这本笔记里可能真有些不该被人知道的东西。不过这些部分被抹去了。但闪金镇有个许愿机？这种东西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劲。 “支撑了这么久的话，肯定不是邪魔手段。但神明？许愿机能听到神明的声音……他又是怎么死的？” 陆凝将笔记包好，将它交给德洛斯后，告诉他们自己准备去镇里看一下。 艾思琪和德洛斯也没提出来要跟着进去，两个人已经习惯了，只要陆凝没让他们跟随，那就是不需要。 “你们在这里等着，继续检查狼的情况。我去一趟，回来不会花很长时间。”陆凝叮嘱道，“如果又出现了那种突然出现攻击你们的人，就立刻能跑多远跑多远，用魔法焰火作为联系方式。” “明白了。”德洛斯点了点头，把还想问问题的艾思琪拉开，“我们会等着您。” “走了。” 陆凝摆了摆手，走进了闪金镇。 听艾思琪描述和自己进来感受也是不一样的。陆凝一走进来，就感觉到了镇上的压抑气氛。压抑——这对于一座已经没有人的城镇来说，是个很奇怪的形容词。 还有人活着？ 陆凝放开精神，却未感受到别的精神海。不过她知道自己这方式如果距离太远就不太好用了，得让精神海大面积扩散出去才行。 倒是没必要，从那本笔记上，陆凝已经知道目的地了，镇上的各种标识牌还没有随着时间磨灭，她很快就找到了镇长办公的房子在哪。 62 许愿机 许愿机，应当就在这里。 陆凝是不怎么相信许愿机这种简单的东西的，在不知道背后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愿望所能导致的结果根本确定不了，一旦过程的任何一点被歪曲，所导致的结局就是毁灭性的。 黄金黎明有很多这样的反面教材。当然，正面的也有，但前提条件是需要许愿机背后真的是一个能够完全了解一个个体思想，并愿意帮助这个个体的高等生命，这个概率相当渺茫。 “让我看看这里又是什么……” 陆凝破开门锁走了进去，随即脚步一顿。 门锁？ 从日记的记录来看，后期闪金镇的人们还是在使用许愿机，那种混乱的情况之下，他们唯一记住的事情就是许愿，所以许愿机应当是处于一个任何人都能接触的状态。 谁锁了门？ 她怀着一丝警戒，继续往里面走了几步。耳边出现了一种细微的嗡嗡声，就像是虫子飞行一样。这是一间比较古老的石造建筑，内部铺着地毯，看上去至少还有基本的打扫。房子内部没有灯光，正在西沉的双日从窗口带来了最后一丝余晖，将墙壁染上了红色。陆凝没看到什么明显奇怪的东西，这里看起来只是个普通房屋内部。 不过，还可以继续往里面走走看。 陆凝召唤了几个光球飘在自己周围，将所有阴暗的角落也都照亮了。这样的环境下，刚刚略显恐怖的气氛也一扫而空。 “这条路应该就是通往镇长办公室的？”陆凝研究了一下里面挂着的几个牌子，找到了道路。只要继续往里面多走一段路，绕过一个拐弯，就是镇长办公的地方了。这样一座小镇里的建筑根本不可能盖得非常大，一个拐角就是极限了。 她沿着走廊摸了过去，耳边那种声音却开始变得越来越大了。 “机器？”她越发觉得这声音宛如自己很久以前的记忆中听到的那种机房里的机器运转低鸣声。 转过拐角，陆凝看到了一扇被破坏的大门，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带有腥臭的味道从那边飘了过来，不是很重，和尸臭也不是那么相似。 陆凝迈步走进了镇长的办公室，随即便确认那股味道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地面上有一些又黏又滑的，宛如鱼皮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办公室的中间呈螺旋状扭曲起来，将一个人裹在了里面，只有一颗头从这个鱼皮包裹当中探出，他的脸上长着鳞片，双眼顺着眼角往太阳穴方向大幅度拉长，里面原本的眼球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昆虫复眼一样密密麻麻的小眼珠，此刻这些密集的眼珠正因为门口有人进来而开始不断骨碌碌转动着。他的嘴巴大张，舌头已经不见了，一些绿色的藻类和黏糊糊的口水偶尔会从里面滴落，那就是腥臭气味的来源。 这一幕对于见惯了各种惊悚情况的陆凝来说倒是问题不大，她甚至还凑近了一点，观察了一下这个人的状态。他当然还是活着的，不过已经没有了意识，除了那些乱转的眼球以外，对外界刺激也没有别的反应了。 而那嗡嗡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也是最响的。陆凝预想的机器倒是没看到，这房间里原有的家具之类的东西比起闪金镇外面来说损毁更加严重，大概是长时间被那种粘液浸泡的缘故，大多数都被绿色的苔藓所覆盖。 找了一圈没看到什么东西之后，陆凝把目光放在了那个人被鱼皮包裹起来的身体上。由于被那些皮裹着，躯体部位显得异常臃肿，不过往另一个方面想，万一这个人的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呢？ 她拔出了匕首，对于这个动作，那个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哦？” 当陆凝将匕首刺下去的时候，却感觉就连锋利的刃部也很难在这“鱼皮”上施加力量，它上面的粘液会迅速滑动，无论刺还是割，力量都会被粘液偏转到另外一边去。 “这是你的愿望吗？”陆凝试了几下之后发现居然无法正常割开这层皮，随即掐了个火焰咒文丢了过去。 令人惊讶地是，就连魔法在接触到那鱼皮表面的粘液后，也只是闪烁了一下就灭掉了。 “魔免？” 陆凝又多试了几种方法，不光是刀砍火烧，就连用枪械射击、钝器击打等各种方式都会被那粘液偏转或者吸收，最后陆凝连升温降温都试过了，但粘液似乎根本就没有随着温度变化的三相改变，依然带着那点流动性。 无奈之下，陆凝只能将目光落在了那颗头上。 既然这被鱼皮包裹的地方刀枪不入，那唯一的弱点部位也就很明显了。 她砸碎了那个人的脑袋，不过那头颅炸开的时候没有一点血浆从里面出来，反而是一大堆小眼球从脑袋当中带着大量粘液喷出，洒了一地。那些眼球还在继续乱转着，试图看向陆凝。陆凝沉默着将咒术笔刺入他的脖子与鱼皮的缝隙当中，慢慢撬动，撕扯，那在粘液包裹下很难破坏的鱼皮终于松动了，更加浓烈的腥臭味开始散发出来。 血肉和骨骼都被溶解后重新粘在了一起，依稀可以看到这个人原本是盘腿坐在地上的，只是现在他所有的皮肤都已经变成了一层膜，将里面的血肉混合物包裹着。正如陆凝所猜测的那样，一个造型独特的器具被他抱在了怀里，现在已经融入了他的身体当中。 万幸的是，他这层皮倒是比那鱼皮好对付多了，一划就开，同样没有任何血液流出。 陆凝细心地将那个器具和血肉混合物分离开来，将它挑出来召唤水流冲刷了一下，将它拿到了门外的地方。 这大概就是那所谓的许愿机了。 它的整体造型是个盒子的模样，不过棱角处非常平滑，盒子的表面是银色的，上面隐约有些花纹，不过颜色和底色过于相近所以不太好分辨。盒子本身有一定的分量，陆凝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有十多斤的样子。盒子外只有一个按钮，除了按钮周围以外没有任何接缝。 像是个科技造物。 陆凝没有立刻测试它，而是抱着它离开了镇长家。这一路上也没碰到有人来拦截，看起来没有别的保护措施了。于是，她将这个盒子拿到了广场上，拍下了按钮。盒子表面那些花纹闪烁了几下，一道光芒升起，在空中显现出了非常多的文字。 “哦？” 这玩意确实是个科技造物，不过更有意思的还是那些文字。 这里面用了很多种不同的语言，其中陆凝能认得出的有三种。海法大陆通用语的语句是这样的：“奉上足够的祭品”。 但陆凝所认识的天使文字和古代咒文的文字描述则分别是： “能源不足，需要纯净能量充能。” “请以无属性魔力补充二十八单位以上。” 看到这三个不同文字的表述，陆凝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为这些文字的含义都是一样的，都是缺少能源需要补充的意思，不过这个许愿机深谙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道理，当初得到这个的那几位冒险者怕是不懂补充能源这一类的说法，所以换成了当时都能理解的献祭。 不过能源的问题好办。 晨庚很早就解决了单兵携带能量武器的备用能源问题，随身三枚贮能水晶和三块高能电池是标配了，体积都不大。陆凝摸出一块水晶放在了那个盒子上方，随即就感觉到里面的能量被盒子快速抽取，那些花纹本来闪烁的状态也慢慢稳定下来。 第二批文字闪现，而这一次，陆凝发现这个盒子只保留了海法大陆的文字，但文字的内容则换成了——“启动完毕，准许访问。” 仅仅从刚才那一下她最先看的文字内容，以及之后拿出的水晶，恐怕还有某种扫描，这个盒子就确定了和陆凝交流最适合的文字内容，以及符合陆凝认知范围的语言模式。 果然，若是顶尖文明的造物，无论是科技还是魔法，对于古代人来说都如同神迹，“许愿机”恐怕并不是它的真正用途。 “介绍一下你自己。”陆凝开口了，测试这个盒子的语音接收能力。 片刻之后，文字就发生了更新。 “骨灰盒一一六四号，向您报告。请输入检索内容，或提出问题，以供信息库建立回答模式。” “骨灰盒吗……”陆凝瞳孔微缩，“明白了，首先打开你的启动日志，按时间顺序从最近往以前排列。” “已收到指令，已完成排列。” 不到一秒，庞大的日志就已经形成，陆凝走上前，随着她手指上下翻动，日志也随之上下滑动起来。 跳过被冒险者发现后的那段时间，再往前，这个盒子没有被别人发现过，不过通过其高效的信息收集系统和低消耗能源循环模式，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有一次自启动的能源收集——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找到的。 而在这段漫长而单一的日志之前，就是这个盒子真正的来历了。 “第九百六十一万三千七百二十二条这个时间点，及这个时间点以前，调出详细记录。” “调用完成，排列完成。” 依然是一次高速的处理。陆凝的目光在记录内扫过了几眼，随即开口：“这部分记录中，检索关键词，按我说的分别列示——骨灰盒、末日、神明、景神之痕。” “已提取关键字信息所在段落，可通过接触段落跳转至全部日志内阅读。” 光幕之中，出现了四块信息。 全都有。 陆凝微微点头，她就知道这么高水准的科技造物多半和最初的文明脱不开关系。 既然它有着超强的数据库和信息处理能力，那么对于一些普通人的许愿自然能够轻易拿出解法来，这就是许愿机的真相。 四个记录当中，最早的一个自然是“末日”。 根据其中的记述，末日同样降临在了这个文明身上，不过和别的文明不同的是，这个文明轻松地度过了几个末日，甚至只是将它们当成了一些环境变化引起的自然灾害，甚至在当时的社会中还引发了一阵环保运动的热潮。 但紧接着的几个末日瞬间爆发，让他们意识到了问题。 天文测算数据与现实产生了巨大的差异，飞船在飞出星系一定范围之后落入了无星领域。 翘曲空间研究的参数出现了严重的矛盾，数个实验室测算出了完全不同的常数，导致试图利用空间技术突破无星域封锁陷入瓶颈。 同时，魔法研究也出现了异常。多个大魔法师发现魔法的提升中出现了原本计算中不该出现的魔能溃散现象，U看书wwukaｎｓh 魔能聚合的临界值下降了十三个数量级。环境魔法因子不稳定性提高，魔力引导变得愈发困难，天生具备魔力感知天赋的新生儿数量大幅度减少…… 所有这一切，都让这个文明意识到自己似乎受到了某种“针对”。 或许末日真的要到来，但是他们立即拟定了针对计划，而且是五个计划同时实施。简单来说的话，五个计划分别是“找到针对自身文明的幕后黑手”、“寻找三维空间逃逸以外的文明逃离出路”、“在现有变化中寻找能够稳定科研状态的方法”、“研究恢复此前环境状态的方法”以及“对整体文明的保存及后备复兴的准备”。 代号——“天问”、“斥候”、“树形图”、“园丁”、“骨灰盒”。 而根据记录，这五个计划，都是到了接近成功的地步。 他们打开了位面之门，通过空间割弃稳定了周围的环境，并且恢复了一定的往日的环境状态，甚至借此掌握了一定的规则调整技术。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接触到了“神明”，那造就了他们文明困苦的元凶，并向神明提出了疑问。也正是在那次提问之后，他们对于自己文明的一切保存计划均已完成。 但每个计划也都功败垂成。 根据记录，在准备好自己文明的“骨灰盒”后，这个文明倾尽所有力量，向神明宣战，并在那一战之后彻底消亡。“骨灰盒”记录了这最后的一道信息后，便按照预先设定好的程式，进入了沉睡。 63 驳杂信息 “末日”之后便是“骨灰盒”。 骨灰盒计划由悲观派系提出，他们认为在这样能扭转自然的伟力下人们很难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因此需要考虑的是文明的延续、传承甚至遗产问题。在其余计划进展的同时，这个项目也衍生出了一批非常有用的科技。为了追求长久甚至永恒的保存，“骨灰盒”在材料学、能源提取，信息处理等多个领域中都有了长远的发展，如今陆凝手里的这个盒子正是这个计划的集大成者。 “骨灰盒”的功效不光是对自身文明的记录，也考虑到了后来者。它会按照一个循环周期搜集外部数据，更新库存信息，其本身就是个性能卓越的处理系统，且彻底舍弃了外部插件以避免外部干扰。盒子本身考虑了他们已知力量体系的兼容性，就算临时使用一些魔法也是办得到的。 “神明”当中的记录比想的还要少，虽然这个文明已经通过接触规则成功触碰到了神明，但是他们没有将其汇入骨灰盒的记录之内。事实上，最为有用的信息也就是他们通过规则发现了与神明对话的方法，而神明“同意”了这次对话。 “同意”这个词汇在这里很有意思，这说明这个神明有着和人类接触的意图，而大多数真正的创世神都是根本不会与人接触的，因为在认知上的差距过大，双方无法建立对等的沟通方式，对对方来说所有的语言文字都如同不可解析的呓语。 这双方居然能够成功也是多亏了这个文明已经发展到了这样的高度。 “景神之痕”这个名词，也是自这个交谈中得到的，它的信息条目更少，根本没有释义。这个名词被记录下来，是与神明沟通后所获得的最终解释，也是这个文明最后向神明发动决死冲锋的原因。 可惜，基本上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这个名字相关的内容几乎都被大幅度消除了。 陆凝对此也不觉得意外，毕竟景神之痕此前就已经得知是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当初连六大神系都花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成功得知了这个名词，说明信息内容被封锁得很好。 而之所以会被这样封锁的原因，就得她继续探索了。 “好了，现在给我调用闪金镇发生的日志内容。” 大事归大事，闪金镇上的问题陆凝也得想想解决办法。那个被陆凝杀死的，已经几乎变成怪物的人显然采用了某种错误的保命方式。而这个方式肯定是通过许愿得知的。 但陆凝在查阅“骨灰盒”的记录时，没有发现这东西本身有把人变成那副模样的邪异效果，而且凭借这件前文明强大造物的功能，闪金镇上的人许下的自保愿望理应不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换句话说，闪金镇的情况另有原因。 日志一行行出现，而陆凝此时也注意到双日已经彻底落下了地平线，周围除了光幕之外已经进入了一片漆黑，夜色已经笼罩了这座镇子。 “嗯？” 灯火亮了起来。 虽然不是很多，但陆凝确实看到有一些房子的窗户中出现了亮光，但是这些亮光非常不对劲，因为它们是整齐地同一时间亮起来的。 这种异常让她立刻伸手拍下按钮，终止了骨灰盒的继续运转，接着便向镇子外面跑去。 当然，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陆凝沿着来时的路线奔跑，眼前是一条笔直的道路，而进入闪金镇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直的路线。闪金镇里的建筑是一圈圈扩建起来的，虽然有一定的道路规划，但作为一座并不是标准建立起来的城镇，它的道路其实有些曲折。 这样的直线道路是明晃晃的拦阻，陆凝发现自己看不到尽头了，一种类似鬼打墙的现象将她困在了这里。 不过仅仅是困住，没有攻击……闪金镇的人此前也都没有离开，他们没有察觉到问题在哪里吗？如果没有大范围的认知修改，人们很容易就能察觉镇上的古怪情况，而如果有的话，那更应该有人能够发现问题才对。毕竟闪金镇是个冒险者城镇，这里实力不错的人应该有不少才对，就真的一点问题都察觉不到？ 那恐怕下手的人水平更高。 她干脆放缓了脚步，重新启动了手里的骨灰盒，将检索的日志展开翻阅了起来。 日志当中详细记录了当初那几个冒险家是怎么发现骨灰盒的，他们也不知道是走运还是不走运，进入了一个像是此前陆凝和柳德米拉一起进入的那种自然形成的裂隙中，在那个裂隙里面抵达了膜世界。 而这个骨灰盒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空间隔离中，跌落得最靠近现实世界的一个，在这个巧合下，那几个冒险者成功发现了这个因为与外界信息交互而暴露了位置的盒子，并将它带回了现实。 作为初代文明造物的专门保存用品，它在各个空间当中也维持了同质稳定态，加上本身的大量信息处理能力，被当成是“许愿机”而供奉了起来。当然，那几个冒险者最初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试探，但在这台机器内部的许可协议和权限限制情况下，例如“取代现在国家”这样的愿望都以能量不足等理由拒绝了，最终也只是建立了一座城镇而已。 不过在城镇的治理方面，机器倒是有着充足的资料，通过冒险者为它补充的能量，机器检索并筛选出了适合这个时代与闪金镇背景的发展路线。闪金镇的成立可以说很大程度上依靠了它的建议，而在那四名冒险者死后，也由他们的后代继续使用这台机器。 然而，人们总是贪婪的，在许愿这方面尤其如此。他们总是在试探许愿机的极限，哪怕是要在战争中保护这个镇子也是如此。 许愿机当然具备一定程度的智能，它或许可以处理明显的贪欲并将其拒绝，但同时，它也无法分辨出那些“合适”的要求与整个世界的适配性，尤其是面对的外部威胁还有神魔这两个超规格族群的时候，许愿机的内部逻辑终于有了破绽。 陆凝看到在日志当中，忽然冒出了一大堆冗杂的信息，这些信息都不是正常情况下会显现出来的，而是那种类似后台日志的文字。 问题在于她也看不懂，谁能知道初代文明的编程到底用了什么样的语言形式？这堆信息在陆凝看来完全就是乱码，而在大量乱码信息最后，终于有了陆凝能看懂的几行文字。 【跳过安全协议。】 【跳过保密协议，按照最高存续准则裁定目标。】 【重新筛选可行信息。】 【综合判断，符合条件的仪式“水压”。】 接着，这个仪式就作为最后结果被输出给了镇民的解决方案。 “水压”这个仪式是利用了前文明环境改造技术的一点皮毛，对周边的环境状态进行伪装，来达成自动逼退外部侵袭的目的。这个方法其实蛮合适的，除了科技水平过于超出现有的情况以外，没有别的问题。 但是现在，陆凝发现这个计划当中混入了很多那种她无法读懂的字符。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字符混入那段计划之后，居然被接受了，那些人读懂了这些东西？ 陆凝发现骨灰盒记录也被人钻了个BUG，这群人用有问题的信息构筑出来的仪式是她看不懂骨灰盒也没能好好记录下来的，然而整个事件中的双方——骨灰盒和闪金镇居民们都认为这里面毫无问题。 “坏了……” 【什么坏了？】一个声音响起，差点让精神紧绷状态的陆凝顺手扔出一发穿刺魔法。 “克莉丝汀？你竟然还能连接到我？” 【我不是讲过吗？这是通过这里特殊的空间联系构成的联络，核心还是因为我提前在你身上做了手脚，如果不是能够将所有空间层面上的联系一同切断，就影响不了。】 “我发现了一些和神明有关的东西，也找打了初代文明留下的物件，不过这里面有陷阱，我目前被不知名的鬼打墙困住了。” 【哦？正好我现在没有别的事情，说一下你那边的具体情况，我倒要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陆凝看着日志文件，把自己视觉的信息都转了过去。 目前来看，这里的鬼打墙情况目标仅仅是将人困住，这无法考据是响应了哪个人的愿望，当时小镇上几乎人人都许了愿，而保护自己，不要让闪金镇的存在泄露出去这样的愿望至少也有十几个。 “水压”的仪式确实将闪金镇保护了起来，同时也让这座城镇进入了密闭的状态，此前艾思琪的分身进来没有被认出，说明这个仪式甚至有分辨的功能，当然，也可能是仪式已经失效了。 在克莉丝汀解读的时间，陆凝抬头看了一眼一间亮着灯的屋子。 这些明显有问题的房屋，她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不，稍等。陆凝前后看了看，发现目力所及之处，这些房屋居然并没有重复，一般的鬼打墙都是截取现实的一段，然后将其拉伸重复而形成的，这也就意味着走多了总会碰到一些熟悉的建筑物，这样才更有“被困在一个循环空间”的恐怖感。 但是陆凝没有发现这样的问题。她开始数着门号去清点一路的房屋，走过了二十几个都没有重复的。 这不是鬼打墙，而是异空间？ 那个水压仪式究竟被改成了个什么玩意？ 陆凝瞥了一眼自己走到的这间房子门口，破旧的栅栏上，一扇木门上的锁都已经朽坏了，院子里的杂草都已经长到了膝盖的高度，这个情景之下，屋子里的灯光依然亮着，不得不说有那么点讽刺的味道。 她凌空搓了一个火球，甩手砸了出去，火球穿透了大门，将房屋的正门砸了个粉碎，引发的剧烈爆炸甚至连墙壁都炸塌了一部分。 灯光依然亮着，从大门往里面看去，屋子里面甚至坐着几个人，这些人对于被炸开的屋子都没有任何反应，反而继续坐在座位上，进行着疑似是进餐的行为。 陆凝考虑了片刻之后，还是没有进去。在无法判断里面危机的具体情形时，刚刚的试探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再多就属于作死而不是试探。现在需要的是情报，那个被修改的“水压”究竟将闪金镇变成了什么模样？ 她耐心地等了一段时间之后，克莉丝汀才又开口了。 【这段文字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才能进行翻译，它不遵循正常的语言逻辑，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它的内容是什么。但是仪式受到的篡改部分我倒是能够判断出来。】 “请跳过中间的讲解，给我个结论，怎么从这里离开？” 【很简单，字面意义。水压，这里被改造为了海。你要离开，就要上浮。】 陆凝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到的依然是一片夜空。 【水压本身是个环境改造仪式，它对环境的适配有多种选择面，但是加上这里的人不想被发现的意图之后，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从空间中隔离开来，就像是废墟等世界一样。但是呢，又必须还能和现实世界产生正常的交互，我思考了一下这里面的仪式构成部分，稳定的基式不能发生改变，那里面也没有那堆杂乱的信息，既然如此就是在信息修改最集中的区域了。】 “等下，难道这个仪式最终让他们将空间……” 【转了九十度。】 某种意义上，这真是个连陆凝都想不到的天才想法。正常世界的入口在上方，而从上方走过来，适配了这里的空间之后，再往回走，一个不注意，就会错过分岔路口——而正常的人走路哪会想到自己来的时候是从上面来的？ 一旦走入被旋转后的空间中的平面，就意味着走进了闪金镇的内部空间里，而这个内部空间显然是躲避战争这些年扩建出来的，陆凝这回清楚这里大概不是什么鬼打墙了，她继续多走一段路后应该也能抵达终点。 “不过，这样旋转之后，如果我走到头，会看到什么？” 【我不知道，这需要我破译了那段信息之后才能得知——】 “或者更简单点，我过去看看。”陆凝说。 . 64 映射的镇子 正常来说，陆凝认为自己对付得了目前可能出现的一切危险，除非那个神明真的突然下场给她来一下，否则就算库卡什和摩卡摩都留不住她。 也正是因为这个底气，她才敢到这个世界的边界去看一看。而克莉丝汀显然也不会拦阻她，现在估计还在忙着分析数据呢。 沿着街道继续向前，走过了大概五百米之后，陆凝看到了一个断点。 这里的道路以扇形发散开去，所有的事物都开始呈现纤维化的状态，更远一些的地方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根根飘散的线条，而天空的样子也变得晦暗不明，星星被拉长，变成了一个个狭长的光斑，所有的东西都指向了远处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空间被强行拧断后留下的痕迹……还真是有点让人惊讶。”陆凝蹲下来观察了一下，那纤维化的问题明显是受到了某种魔法的扭曲影响，而来自断裂位置处还有着非常浓郁的毁灭魔法气味，一看就是大型仪式的效果。 观察了一会之后，陆凝就失望地拍了拍手，放弃继续查找了。 这里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就…… “嗯？” 陆凝转身的瞬间，忽然捕捉到了来自另一个视角下的一丝异常。 这个仪式魔法能够扭断各个世界是可以预料的，毕竟是来自初始的技术。但陆凝却没想到被扭断的世界之间还存在一定的联系，这个联系太微小了，还是她忽然想起来才特别留意了一下。 被扯断的纤维质上，因为空间之间的剧烈剐蹭，如今居然沾染上了复合的空间痕迹。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的时间，这些空间质居然已经有了重新弥合的迹象。 这就像是从人体不同部位取下的组织放到一块之后，它们就自己生长到一起了一样。 不可思议……陆凝对于空间理论的造诣并不是很高，仅能让她看懂这是个宛如奇迹一样的过程。 【你还没离开？】 “怎么，有新发现吗？” 【有，虽然还没到解读出来的程度，不过感觉有些危险，所以提醒你。】 “什么危险？” 【最初我认为这里的问题是神的影响，后来发现是前文明造物的进程受到了干扰。不过干扰的来源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直接说结论。” 【如果真的有危险的话，可能是来自于空间的裂层内。你离那里远点！】 “在跑了在跑了。” 陆凝不怎么慌张地一路往回跑着，刚刚既然都发现了融合痕迹，她自然能判断出边界空间的危险程度来，在那里的确不适合停留太久。 【算你机灵。】 “求生这方面我很有天赋。好了，说说具体问题，那个边界区域怎么了？” 【这个仪式本身是比较柔和的，它本身能够处理好扭转过程的空间问题，不至于造成大量裂痕。按照原本的配置，保护闪金镇这个目标还是能办到的。】 “然后就出问题了。”陆凝说。 【对，我发现原本的稳定结构内被加入了大量冗余环节，这就必定导致原结构的破坏。如果空间不能完美扭转的话，轻则产生空间撕裂的高能风暴摧毁边缘的一切，重则引发虚空倒灌等超空间灾害。】 “但闪金镇目前还在，说明不是那种大量能量放出的灾难。哦，对了，我之前碰到一个人……” 陆凝把那个鱼皮包裹的人的样子又详细描绘了一下。 “这个人我本来认为他许下了一个自保的愿望，然后把许愿机和自己封闭到了一起，但现在结合你给的信息，恐怕并不是这样。” 【是么？你有什么猜测？】 克莉丝汀毕竟没有亲临现场，单凭陆凝的描绘一时也没想到里面有什么别的情况。 “指的是……” 陆凝猛地一跃而起，空中踩着几个咒文踏脚点抓住了竖直在空中的一片空间，霎时间天地开始翻动，她原本跳跃的动作忽然一顿，然后一片尘土在脸前扬起——她变成了趴在地上的姿势。 随即，陆凝撑着地面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土，向四周看了看，她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的闪金镇。 “很简单，我们在外部观察到，现实世界的闪金镇同样没有任何长时间无人管理的状态。如果闪金镇这么多年来一直将躲在另一个空间里面，那无论内部的时间流怎么样，外面也早该一片破败了。我现在只能想到三种可能性，要么闪金镇的外界一直有人；要么外部的镇子刚从内部分离出来；要么这个扭转根本不想之前想的那样是一早就完成的，而是最近刚刚完成。” “骨灰盒”的日志里只有提供了计划的时间记录，却没有闪金镇镇民实际执行的记录，毕竟实际执行的时候他们又不需要启动骨灰盒。 而对于外部空间是否变化，计划是否执行，骨灰盒本身基本上不会去记录这种小信息的，它每次一旦进行信息收集必定是覆盖整个星球的级别，自然不会事无巨细地全部录入。 如果有人钻得了这个空子，那便会导致闪金镇出现目前所见的状态。 陆凝看了看现实中这个看似无人的城镇。 “这里还有活人吗？” 她放大声音喊道。 现实世界的闪金镇内没有任何灯光亮起，和扭转世界的完全不同。城市里的荒凉中，陆凝还是能隐约感觉到有人活动在暗处。 不过她居然完全找不到这些人，这隐匿能力也是真够厉害的。 “还不出来吗？” 咒文正在陆凝的手中一一出现，跳跃到空中，组合成一个大型魔法的形态。陆凝是不打算跟这里的人玩什么捉迷藏的，如果他们不准备出来，那就直接摧毁闪金镇好了。 “业火……” “等一下！” 陆凝停下了故意喊得很大声的法术吟唱。 “你……不要破坏这里。”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周围想起，刚刚的声音尖锐中带着一丝沙哑，听上去很让人难受。但陆凝看到从各个地方钻出来的人，反而更加惊讶。 这些应当是兽人，但是相比于海法大陆正常的兽人来说，他们的形态已经开始有种返祖的趋势了。海法大陆的兽人虽然保留了很多兽类特征，但既然是“人”，那么双足行走、拥有五指等人类特征也是具备的，而如今陆凝已经能明显看出这些居民的身体在缩小并佝偻起来，有的甚至必须用四肢着地爬行出来。 为首的一个兽人是一只鹿，一边的角已经折断了，身上裹着的破烂袍子上满是破洞，一只手已经变成了蹄子，另一只手倒是还保留有一定的特征。 “是……人类。”那只鹿眯起眼睛看了看陆凝，“你是从外界来的？十几年来第一个从外界来的……” “十几年？闪金镇这里一直没有人来？” “不记得了，我对时间的敏锐性已经不强了。”那只鹿用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最后还是发出了一声长叹，“外面怎么样了？战争结束了吗？” “结束了。” “是吗，那就好。” 鹿反手挥了挥，让兽人们各自散去。而陆凝则直接原地坐了下来，对那只鹿说：“现在秩序正在恢复，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对我讲讲吧，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挽回不了了，是我们自己的错误。”鹿摸了摸自己那张长满皱纹的脸，“你应该已经拿到了许愿机？那就把它带走吧，永远不要随便许愿……” “我知道，我们会谨慎使用它的。那么能不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最后留下来的都是兽人？别的人呢？” “都在这里。”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怪异的笑，大概是兽类的脸庞已经无法像人类那样微笑了，他垂下头，说，“当年留在闪金镇的人，凡是进入了表面的，都开始出现了兽化，无论原本是什么种族。” “你们都做了什么？你是……” “我是还活着的人里面，意识比较清醒的一个而已。”鹿摇了摇头，“你那么想知道，我就给你讲讲吧。” 闪金镇当年的确是准备用许愿机保护自身，但也不光是这一个计划。毕竟就连他们的先祖也测试出许愿机是有极限的，不能让人当上国王，也不能让人直接学会什么禁咒魔法，它只能告诉人怎么做。 冒险者这群人里面也经常出一些天赋异禀的人，包括当初四个冒险家的后代，他们对魔法的研究也不差。在通过许愿机积累了足够的知识后，他们已经可以自行研究一些魔法了，修改某些魔法内容也做得到。 所以除了许愿机提供的“水压”之外，这个镇子为了安全，还实施了另外两个研究许久的大型魔法。原本这些魔法都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水压”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甚至之前准备好的两个魔法也出现了测试时不曾出现过的问题。 “水压”彻底扭转了周围的空间，而另外两个魔法则导致闪金镇整体出现了活化和封闭的现象。但镇民们本来并没想过完全封锁闪金镇，他们的愿望就是最朴实的不要让战争来到镇上而已。 镇民们为此不得不去研究魔法当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随即，一个怪异的情况发生了。 闪金镇被分成了表面和里面这两块，而镇民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制造出了一个“里面”，所有的研究都是在表面进行的。 “里面的真相难道是……”陆凝在脑海里问。 【镇子在空间上扭曲消失，原有的空间却需要填入物质。很多理论都认为此时是大量虚空物质之类的东西会灌入空间来补充，但这里显然出现了另外一种情况。】 一个空间映射出现在了原本的位置上。 镇民们并没有意识到里面的出现，他们依然在努力设法将此前魔法的失误弥补过来。直到有一天，有人忽然失踪了。 在封闭的镇上，人是不可能离开的，一时间人们都以为是出现了谋杀，以为终于有人精神开始失常了。他们立刻紧张起来，并挨家挨户地排查。然而就是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依然还是有人在失踪。 直到有一天，一个使用傀儡魔法的大师失踪之后，人们通过他留在房间里面的傀儡，得知了一部分的真相。 那个傀儡大师说，“空间是活的”，“它在流动”，“它正在将我们挤出去”。 被扭转的“表面”正在被映射到现实的“里面”所替换，而替换的最终目的，就是让“里面”进入安全的扭转世界，而“表面”则被送回现实世界当中。这对于镇上的人来说本来应该是个符合他们期望的结果，而且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这表里的互换。然而，他们之后再次收到了傀儡大师的警示。 “我们会变成动物！” “它们会变成我们！” 表里的替换是整个镇子，当然也包括了镇上的居民。 此时，人们忽然意识到，除了这位傀儡大师以外，他们已经不记得此前失踪的是哪些人了，而接下来的人数清点更是发现，人数和之前镇上刚刚被封闭的时候一模一样。 接着，他们甚至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一位如此技艺高超到能穿过空间的傀儡大师曾经住在镇上，也不敢相信自己身边的人还是昨日就在身边的人。 面对如此危急的情况，镇长只能重新拿出了许愿机。但人们不放心别人，包括镇长。所有人都只相信自己还是本人，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愿望——崩溃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了。 说来可笑，那个时候的疯狂，唯一能治愈他们的方式就是通过表里的交换回到现实世界。当来到这边，看到正在退化为动物的人之后，他们反而安心地认知到，终于……周围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从我随着表面返回这里之后，后续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大家虽然还能认识彼此，但互相交流已经十分困难，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还能表述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而我们也发现，如果知道了里面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进去了。”鹿用沙哑的声音讲完了这段过往。 “确实……有点惊悚。” 【某种意义上，你的三个可能其实都对。】 “那就听起来更恐怖了。” 65 荣光剪影 无论如何，闪金镇的灾难已经结束了。在里面已经完全进入那片空间之后，闪金镇已经回到了它应在的位置，只是这里已经不再适合人们生存了。 陆凝再三询问，然而鹿却表示不准备离开了。 他们的生存状态根本不能再回到外界正常生活了，反而是这个异常的镇子里还能容下他们。最终，她带着那个许愿机离开了，不过这座镇子的异常她也记了下来，总是要处理的，背后的问题还没解决。 临走之前，她也问了一下关于荒漠的问题，但镇上的人对如今荒漠变成了什么样根本没有概念，也无法说出任何有效情报来。 当陆凝抱着那个许愿机返回的时候，便有些犯了难。 这个盒子不是很大，但携带起来也很不便了，对于陆凝这个身上就一个背包还被各种必需品占着位置，现在根本没什么地方塞下这个大小的盒子，最后不得不织了个魔法网将它挂在了包上。 “魔鬼荒漠……” 三个人，还多了一条狼，正在沿着闪金镇后的一条路走向魔鬼荒漠的入口。 说是入口，其实也只是人们约定俗成的一个地方。陆凝在被前任的冒险者们建立起来的一个路标——一片已经枯萎的树林里面，启动“骨灰盒”让它对外界的世界信息进行了一次重收集。 初始文明的造物对于这个世界的大小来说有着碾压级别的信息差，和外界还需要翻找新树影城提供的历史资料不同，陆凝只是等候了一段时间之后，便看到【信息更新完毕】的提示，随即，一个【泛文明精英兵种汇总】的条目就在陆凝的预设下出现在了面前。 不过就在陆凝准备去打开的时候，脑海里忽然传来了克莉丝汀的警告。 【你得小心点，至少就我们所知，有一个非常离谱的兵种“视线”，当你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同时看到你。】 “什么玩意？” 陆凝皱了下眉，不过想到前文明对抗的末日也都是些相当离谱的东西，她也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类超人兵种了。 “骨灰盒，删除目前的所有位置信息、人员图像信息、数量信息、生体活性信息。保留兵种介绍。” 【信息处理完毕。】 随后陆凝就看到了一排长达一百以上的名单。 “目前在海法大陆上出现的前文明兵种合计在一百以上，这还是把同属于一个体系下的兵种合并之后的结果。”陆凝严肃地在脑海里复述，“看起来你们发现的只是偏向进攻的那一批。” 【我去通知，等会恐怕没什么时间管你这边了。】 “我知道。”陆凝的目光扫过，“注意安全，进攻部队恐怕都属于前文明的‘先锋’，还不算是最顶端的战斗力。” 【明白。】 提醒过了克莉丝汀之后，陆凝就把艾思琪和德洛斯两个人叫了过来，指着“骨灰盒”筛选出来的信息说：“你们两个看到了，类似之前入殓庭那样的对手还有这么多，这次进入魔鬼荒漠里面，我们得随时小心可能出现在魔鬼荒漠的敌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深渊归途】 【】 “我们打不过啊。”艾思琪相当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实力，“要是都跟那个入殓庭一样的水平，那我们只能跑。” “大概不会都和入殓庭一样的水平。”陆凝看了看那个名单，“只说战斗力，入殓庭估计算在中下游，毕竟只是针对亡者归来这一个末日的。” 陆凝将比较靠前的几个翻出来，然后笑了起来：“真碰到比较厉害的，你们都没有跑的机会。” 这可不是她在吓唬人，从收集来的情报看，入殓庭那种还会问两句话再动手的还属于少数，更多的一眼看到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很多人都被这样的突然袭击瞬间击毙，连搞明白事情的机会都没有。 “列出其中位于魔鬼荒漠当中的单位。”陆凝说。 以这样大范围的检索方式，她也算是规避了里面一些具备相当强大反追踪能力的兵种。随后，十一个名字被列了出来。 这里面排名最高的三个——“跃迁旅人”、“织语机关”、“禁军”。 这些都是针对复合末日的顶尖兵种，其本身的装备陆凝光是看着就觉得离谱，更不要提他们的个人实力了。 “魔鬼荒漠的扫描结果，给我看一下。” 一个穿透扫描图立刻出现在了陆凝面前，荒漠之下的底层当中果然埋藏着一些类似建筑的东西，不过它们大多数已经被掩埋至深层，甚至受到了地质变化的影响，现在已经扭曲变形。只有更加向下的地方，甚至接近地幔的地方，有一团巨大的高能量反应。 这些能量丝丝缕缕向外扩散，扩散的方向是水平的，而不是向上。只不过如此高能的反应总是会对周围环境造成影响的，魔鬼荒漠也正是受到了这个影响。 在海法大陆的历史上，魔鬼荒漠的主要产出是一种紫银矿，属于魔法的优良传导物，通常只会在魔鬼荒漠周边出产。冒险家们冒着生命危险跑到这里来，也是因为只要找到一大批紫银，就足以让他们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了。 当然，这只能说是以前。 天使们当初没来开采，也是因为紫银对于天使们来说用处不是那么大。至于陆凝现在就更不需要这种矿了，紫银几乎没有集中分布的，哪怕她能用手头的骨灰盒扫描出所有的紫银位置，光是一个个地方去找都是个很花时间的事情。 陆凝依然需要进入魔鬼荒漠的原因就是骨灰盒目前无法扫描荒漠内的其他世界情况，就像是被隔离在闪金镇“里面”的时候它就无法更新外界信息一样，在现实世界它也无法收集其他世界的信息。 “谨慎行动，出发。” = 五六名一身龙纹金甲的人顶着烈日，走在漫漫黄沙之中。 他们手中拿着类似槊和戈的武器，腰袢是一把造型狰狞的大刀，每个人的脚步都保持着同样的步调，队伍内一片沉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深渊归途】 【】 “依然无法联络天机阁和宗正院。”为首的一人忽然开口。 “判定为何？”副手说。 “若非是我等抵达了其余时域，便是我等为虚假。” “虚假，所求为何？” “取我等至此，无非入阵杀敌。”为首的人停下脚步，后方的人几乎是同时全部停下。 “此地与朝廷所辖，颇为不同。” “荒漠广阔，不似曾被有效利用起来，如此浪费，应当并非我等所熟知之世。” “乃神明所为？” “纵不中，亦当不远。” “我等应如何做？若真为神明愚弄凡间，以我等之能，恐无力反抗。” “日前所见两支队伍，与我等装束不符，亦非任何边陲民族所用制式。似你我之辈，并不在少数。” 两人对话中探讨着所见的一切，对于“禁军”来说，快速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并判断出适当的行动方针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现在缺乏成编制的数量，禁军只有六人在此，战斗力也是大减。 “我等尚未触碰到某些触发机制，然而此等时间怕是不会持续太久。”首领说。 “那里，队长。”身后的一个士兵忽然抬起了手臂，指向前方。 那个方向虽然是一片沙丘，但首领看过去的时候便知道了部下说的是什么。 “来人止步。”首领将手里的槊微微一顿，一片风沙卷起，空中出现了几个人影。 “厉害，朋友。” 被人识破，来人立刻解除了隐匿，四名穿着灰袍的老者出现在了沙洲之中。他们的神态倒是没有特别严肃，反而还带着一些喜悦的神色。 “我们罗织的假象居然能被肉眼识破？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分享一下？” “汝等来自何处？” “就算我们说了，各位恐怕也没有听说过。既然有如此实力，恐怕诸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本所在的世界了吧？”一个老者说。 “纵然如此，又当如何？” “并不如何。我们在与末日的斗争中忽然来到了此处，那必然是受到了命运的指引。不过这指引究竟是好是坏可说不清楚，但到底也是给我们一个喘息的机会。” “喘息？若你我皆伪，便是喘息之机，也不过梦幻泡影。”首领微微摇头，“朝廷已得悉，我等所遭遇一切，皆为天神愚弄人间之举。我等本已督建九十九环天破神楼，以备争天时一战，如今居然现身于此，并非吉兆。” “原来你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真是了不起的成就啊……我们的战斗，甚至还等不到这个消息，现在看来，恐怕也无力将它带回去了。”老者长叹一声。 “或许可以。” 一名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人忽然出现在双方的中间，机械合成的声音从面罩下传出。 “阁下是……” “你们可以叫我跃迁旅人，很抱歉，我的身体状况不怎么好，没办法出来跟你们说话。”那人双手在胸口比划了一个姿势，似乎是表示敬礼，随后继续说道，“我看到了这里的时间轴，它位于纺锤的末端，已经不是我们的时间了。但时间轴遭到了破坏，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我们应该能利用这一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深渊归途】 【】 “情报奉回？若能办到，便不枉此一行。”禁军首领说，“然而，汝言以何取信？” “我们倒是可以相信。”一个老者摸了摸胡子，“我们在言语的奥秘上很有研究，你说得是真话，旅人先生。” “感谢信任。不过，我也不是来让各位相信我的，我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还不够多，但我也不敢了解太多，在我所能观测到的微渺未来当中，我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毁灭。”跃迁旅人说，“它的脆弱超乎我们的想象，纺锤末端的时代已经无法再展开我们时代的军列，甚至一点点震动可能就会将这个美好的泡沫戳破。” “以神明愚弄人间的手段来看，我等受召至此，对当下之人多半并非好事。我等所知，多半无法宣之于口。” “老朽并不是好斗之刃，这一身本领也不是为了破坏而学习的。幸好此地荒凉，若是落在有人的地方，还不知道……” 老人的话忽然顿住了。 “为何不言？”禁军首领抓紧了手里的武器。 “末日的味道……零的气味，你们没有碰到这个末日吗？”老者的神态猛然变得非常警觉，“在我们编织的语言之网里出现了空洞，U看书这是只有它们才能做到的事情！” “你们在外面铺设了大量侦查手段？那可太冒险了。”跃迁旅人从腰间解下一个装置，拉了一下上面的拉环，一个闪亮的防护罩猛然出现，将众人全部罩在了里面。 一瞬间，内外的一切交互都被中断了，那老者愣了一下，脸上出现了怒色：“你想做什么！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我知道，而且我们才是真正危险的。各位，我认为基于我们刚刚的分析，我们应当尽量避免一切有可能让我们动手的情况。这意味着我们要把原本敏锐的感知能力尽可能缩小，可能不太舒服，但会更有好处。”跃迁旅人说着，指了指头顶的防护罩，“另外，就像是用火焰吓走野兽一样，我们得尽可能把那些靠近过来的事物都吓走。”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就算是在白天，陆凝也能看得到在沙漠当中突然出现的明亮防护罩。在知道这里有一些非常危险的存在后，她对这种突然出现的异象全都抱着警戒的态度。 至于艾思琪，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脚边。 “怎么了？”德洛斯问。 “我总觉得刚才碰到了什么东西。”艾思琪甚至弯下身子摸了摸脚底下的地面，“可是我啥都没看到啊。” “又是你那个直觉？”德洛斯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一副一有异常随时逃跑的样子。 陆凝回头看了一眼，她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不过艾思琪这个人对于生命危险有种天然的感觉，虽然并不能帮她活下来，但有的时候确实挺准。 66 冤家聚头 “先不要管你碰到了什么，既然有感觉，那就立刻离开。” 陆凝完全不想冒险，尤其是这里有一群实力强大的兵种的情况下。她看了一眼一直飘浮在身边的一个显示屏，那个上面一直显示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现在，那个红点正在以飞快的速度从另一个方向进入魔鬼荒漠。 “我们自己只需要隐蔽。” 对于这次来魔鬼荒漠的目的，陆凝设定了三个。其一就是魔鬼荒漠下方的那个高能量节点的情况要有个初步探索结果，二是试探一下被命名为荣光剪影的这些人的大致实力，而第三个目标，就是…… 摩卡摩。 她发现骨灰盒无法标记库卡什，但可以标记摩卡摩的位置。只要能源足够，她就可以像是开图一样直接得知摩卡摩现在的位置信息，碰巧，对方就在向着魔鬼荒漠移动。 陆凝不知道他来魔鬼荒漠干什么，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上次两人没有一个交手的好机会，如果库卡什这次没有跟着他，那确实是个解决他的好机会。 现在双方的距离还很遥远，而这个人这么高调冲进来的话，肯定会遭遇那些前文明军队的攻击，就算他的实力提升了不少，这里的精锐部队也能把他的实力试探出一部分来。 = 摩卡摩可不知道有人把自己盯上了，他飞进魔鬼荒漠之后，心里满是不爽。 “四个强大而充盈的灵魂……” 库卡什并没有对他隐瞒任何关于“告请者”进阶的信息，然而这个需求对于摩卡摩来说并不是很容易弄到手。 强大的定义只能由自己去感受，而充盈更加难以界定，这意味着他绝对不能通过暗杀之类的手段突然干掉一个强者，而是需要通过各种手段来将其引导向自己希望的状态，然后杀死对方。 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战斗，然而摩卡摩现在对于战斗并不是那么自信。他此前遭遇的败仗让他愈发谨慎，就算身上还有库卡什给予的“吞咽苦难”，摩卡摩也不敢过于依靠。 在这个情况下，魔鬼荒漠里面突然冒出来的那些前文明的士兵恐怕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我不能继续经历失败了，我已经成为了受洗者，在这个时代的受洗者都没有几个……” 摩卡摩飞行的身体忽然顿住，他看到了远处出现的光幕。 “那是什么东西？” 他思考了一下，扭头往另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算了，还是找落单的下手好……哼，要是能让我们那群信徒过来，不知道要轻松多少。” 摩卡摩飞掠过沙漠上空，目光往四周扫去，魔鬼荒漠实在是太大了，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如果没有特别的定位手段很难找得到。 如果库卡什在这里的话，恐怕又要开口骂人了。就算实力有了一次大幅度的提升，但在这片荒漠里面高空飞行实在是过于托大了一点。摩卡摩这种“谨慎”还是没改了他那傲慢的本性。 所以在飞行的时候，摩卡摩忽然闻到了一股焦糊味，随后，空气中传来了一阵破空撕裂的声音，最后，才是在眼前绽放的爆炸。 “命中目标。” 沙地之中，几个穿着鎏金长袍，手持机械构造法杖的人显现出了身形。 “白茨法衣行动！张开结界！” 法杖上亮起了耀眼的光辉，一座由荆棘和花朵构成的牢笼平地而起。这支队伍精通于围杀技巧，针对敌人构筑一个以多打少的局面几乎是他们的本能。然而，就在牢笼刚刚成型的瞬间，枯朽的黄色爬上了洁白的魔法网络，随即，结界便开始崩毁。 “敌人具备魔法破坏能力，改变构成，采用第二套方案。” “过往，褪色刻印。” 随着牢笼轰然破碎，一个人影穿透了法力碎屑构成的障碍，猛然冲到了第一个白茨法衣的面前，一根暗紫色的凿子被他顺手刺入了对方的腹部。 摩卡摩咧嘴笑了起来。 “你们这个战术还挺过时的啊。” 白茨法衣并未吭声，而是将法杖向下一点。地面上骤然出现了一圈亮度极高的斑点，转瞬间便爆开了一圈高热火柱。摩卡摩不得不向后闪了好一段距离才躲开这冲击力和高温同时具备的攻击。 “邪祟移动速度很快。”白茨法衣抓住穿透腹部的凿子，炽烈的高温将其周围的紫色魔力快速消融。摩卡摩见状都愣了一下，说道：“你们不是人类？” “邪祟也配来质疑我们的人类身份？”白茨法衣拔出那根凿子，甩到了一旁。腹部的伤口在熔融状态下快速愈合，那张脸上甚至连疼痛的表情都没有。 “机械改造体，啧。” 摩卡摩经验也是相当丰富，一眼就看出了白茨法衣的身体构造。他顿时感觉到这敌人恐怕非常棘手——接着就再一次闻到了空气烧焦的味道。 后面那几个白茨法衣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甚至烧灼的轨迹连同第一个白茨法衣都笼罩在其中了！ 轰！ = “哇。” 陆凝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从看到摩卡摩的高度突然来了个急速下降开始，她就知道对方遇到事了，立刻就开始带着两人一边看直播一边往那个方向赶，不过白茨法衣的铁血战术也让她感觉各个文明在对抗各类末日的时候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像这种将自己改造成不怕高温烧灼的状态，然后遇到敌人就封锁起来地毯式轰炸的战术正常人怕是根本想不到，谁打起来开局就自爆？ 也正是吃了这个亏，摩卡摩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稍有劣势。 被这样的饱和炮火轰炸之后，摩卡摩只是身上被烧焦了几块衣服而已，而且第一次攻击无效——这就是他少数的损失了。陆凝发现骨灰盒并不能搜集到摩卡摩采取了什么反制手段，他使用的秘术属于骨灰盒也不能直接解析的东西。 “艾思琪，德洛斯，接下来你们有一个机会。”陆凝低声说道，“一个向追杀你们的人复仇的机会，很难，不过不是没有坑死他的可能，你们要不要试试？” “我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德洛斯耸了耸肩，“我……” “我有兴趣！”艾思琪一把捂住了德洛斯的嘴巴，兴致勃勃地说，“那家伙是不是暴露了什么弱点？我们让他也体验一把死亡的滋味如何？我还可以把他做成一个分身！哈哈！那家伙追杀了我那么久，我早就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陆凝瞥了艾思琪一眼。 “凯恩要塞里面怎么样了？” 艾思琪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样，滔滔不绝的话语顿时停住了。 “我们不是已经……” “相信我，我对你们两个的道德水平没有太高的估计。”陆凝说，“只是现在对付摩卡摩，我们不应该再有什么内部反目的隐患，我才得在这里把话挑明。” “队长，你是担心我就连现在也不是本体在这里？你不需要担心的，我敢保证……”艾思琪狂热地说道，“在这里的一定是我艾思琪自己。” “是的，否则当时我们也不至于那样逃窜。”德洛斯也有些着急了，“我们并没有反叛的想法。” “我说的并不是直接的反叛。”陆凝盯着艾思琪，“而是你，艾思琪。我见过很多疯子，有嗜虐嗜杀的，有内藏奸诈的，有明明心理变态却表面和普通人一样的。但是你和他们都不一样，艾思琪，我认为你和德洛斯其实完全不同。” 艾思琪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 “德洛斯研究生死，躲避死亡，这和凯恩要塞那些生存狂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活着而做出不同的努力，他还是一个常人范畴。而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爱好是体验死亡。” 对于常人来说，体验死亡这种怪癖也就是一次，艾思琪那个法术怕不是专门为了自己的这个爱好所开发的。这个醉心于死的人终究是找到了一条能够反复体验死亡的道路。她固然不会专门为此去求死，但这种明显异常的心理状态就不是陆凝能好好把控的了。 “我不放心你。”陆凝说，“除非你能给我证明，你不会为了一次绝对刺激的死亡，就破坏我的安排。” “在您告诉我那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后，我已经改掉了原来的想法。我本体的死亡，我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艾思琪难得认真地说，“您不是说过吗？神明对这个世界的厌弃，那些末日的幕后推手……这些，都让我产生了对自己的最后想法，我会去见那个神明，我想要见到神明！” 陆凝皱着眉看了艾思琪几秒钟，最后才慢慢点了点头。 “先绕过去，我们需要把水先搅浑。” = 摩卡摩发现，自己没有提前试一试那些突然出现的军队的实力真是一个失策的决定。就连库卡什都选择了低调行事，他早该对这些敌人的本领有点猜想的。 如果是平常的场景里，受洗者的阶级加上他自己秘术使的力量，一旦积累完毕，面对一般的场景对手打起来都是全面占优的，也就是遇到少数顶尖战力才会有些难打。但这一次，摩卡摩只是随机遇到了一组敌人，便已经落入了缠斗之中。 “末日危机都是这种实力？” 一发烧毁光束从脸颊划过，摩卡摩虽然躲开，却还是没法完全避开后续的爆燃攻击。眼前这几个白茨法衣宛若几个没有炮管冷却的人形机炮，打法就是硬灌伤害，偏偏这种朴实无华的打法能打出绝对的压制效果来，除非有超强的力量一次冲破对方的阵线，不然根本没什么办法。 然而，超强的力量可不是那么容易用的，眼下他已经离开了结成阵地的凯恩要塞，使用秘术完全是凭借“受洗者”如今具备的“恩惠”特性而已，一旦动用一次第二类秘术，一时半会之内“恩惠”也无法从周边环境抽取足够的魔力供给自己，而这沙漠里面可不止这一批敌人！ 现在，摩卡摩已经开始有了退意。他相信自己只要全速爆发离开，这几个白茨法衣估计也追不上他。问题是撤退的路线上最好不要再碰到什么敌人，否则连续打这种高强度战斗他也吃不消。 “哪那么容易！库卡什这家伙……” 一面棱镜状的盾牌忽然显现，烧灼的光束撞击在盾牌上，被偏转出去了一定的角度，而摩卡摩转身捏起一个秘术，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沙粒扬起，整个人立刻消失不见。 “邪祟试图逃离！” “准备再次发动结界——” “不，等等。”白茨法衣首领忽然抬起手臂，“我们的友军已经追过去了。” 摩卡摩飞奔的方向上，也正是陆凝最为担心艾思琪会有什么变故的一批军队。这些人被骨灰盒成为“缚死战士”，和入殓庭一样，都是针对亡者归来这个末日所形成的特殊兵种。这些人通过特殊的秘法将灵魂永久困在了自己的躯壳之内，哪怕被剁碎、烧毁，只要通过秘法就可以重新站起，近乎完全回避了死亡，但同时也在体验着身体的腐烂、衰败。他们在巨大的痛苦中与亡灵军团作战，若是被艾思琪了解到了具体情况，会有什么变故都是无法预知的。 现在，两个“缚死战士”正在从左右向摩卡摩的位置包抄过去。他们的皮肤都已经呈现出了紫黑色，细密的锁链从一处处关节穿透，不时亮起光辉。已经有些腐烂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双眼内燃烧的幽火还在折射出灵魂的光辉。 在距离已经缩减到一百米的瞬间，两名战士同时抬手，幽暗的闪光在掌心划过，随着他们的手掌而挥出的魔力霎时间在前方的地面上形成了两道交叉而成的深壑！ 摩卡摩还算是刹车及时，才没一头撞在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详沟壑之上。紫黑色的光辉从交叉的沟壑上升起，宛若两堵墙一样将他封在了中间。还没等他试图穿过沟壑出去，一个战士已经一跃而起，直接跳过了这近百米的距离，双手中捧着一个还在不断膨胀的紫色魔力球凌空砸下！ 黄沙扬起，翻涌起了泼天的金色巨浪，大地都在这一击的瞬间轰然震响，死亡的气息霎时间在荒漠中的一片区域蔓延开来。 67 衔尾追击 陆凝将三人的气息牢牢掩盖了起来，唯独将那只狼放了出去。 被召来的前文明军队会将这个文明的人视为敌人，但对于动物之类的东西倒是保持着正常的认知状态。 被喂了几顿之后，这只狼已经有些亲近三个人了。海法大陆的野兽智力也不低，一些简单的指令能够听懂。陆凝监视着狼的动向，带着三个人从侧方位慢慢走向摩卡摩的方向。 原本以魔鬼荒漠的大小，陆凝等人赶到摩卡摩那里也得花个半日左右，但摩卡摩居然选择了逃跑，他逃起来的方向比较贴近陆凝这边，也缩短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可惜没跑多久就被缚死战士拦住了，陆凝通过那攻击浩大的声势确认了在场的没有那种特别危险的存在之后，便直接让骨灰盒投射了现场的能量反应。 图像之中，属于摩卡摩的魔力被两个魔力团围攻，但从凝实程度来看，摩卡摩明显要高于那两个一丝。魔法战斗和武力战斗的不同就是，有时候稍微强上一点那就能不在乎数量的差异。 摩卡摩仅仅是看上去狼狈了一些，陆凝并没看到现在这两组士兵对他形成了足够的威胁，而这样的场面下，她也不准备随便上去。 “还是得想个办法把最强的那几个引过来……哦，光罩消失了，看来谈论结束了？” “队长！那种感觉又出现了！”艾思琪忽然说。 陆凝猛地一回头，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魔法发动结束后四散的光屑。 主动解除？不，只是切断联络…… 霎时间，陆凝忽然看见了遍布在周围的魔力陷阱。它们的构成方式和咒文有一定的相似性，但明显采用了另一种语法体系。在意识到问题之前，陆凝头顶就闪过了咒术笔的光辉。 一个预设的遗忘法术立即生效，让陆凝原本疑惑的表情恢复了平静。 “下次注意一点，记得观察一下有什么特殊情况，如果只是凭你的感觉，我也没办法判断你遭遇了什么。” 陆凝说完，抬手摸了摸头，顿时了然。 “哦，就算有了感觉，之后也不要说了，很危险。” 敌人的军队存在着只要知晓就可以反追踪过来的兵种，刚刚她一定是触发了什么，只是在自己意识到之前，提前设置的遗忘法术就把她在数秒之内看到的一切全都抹除了，现在恢复了安全。至于艾思琪和德洛斯恐怕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东西，所以还是安全的。 “队长，我感觉到了非常浓郁的死亡气息。”德洛斯抬起手说道，“死者的世界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躁动，刚刚的攻击打穿了生与死的分界，和我的魔法有类似的效果。” “我知道了。我们暂时不要过去，刚刚艾思琪无意中触发的东西或许对我们有点帮助。” = 摩卡摩在那个敢袭击自己的缚死战士的胸口撕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然而他立刻发现这又是个完全不怕自己受伤的家伙。紧接着后方冲出来的另一个缚死战士差点一刀将他砍进灵界去。 “恩惠。” 受洗者的光辉自脚下扩散，瞬间对两个缚死战士造成了强烈的烧灼效果。纵然他们的精神坚毅非常，却也在这灵肉同时炙烤的痛楚下难以行动。 不过摩卡摩却对这个情况并不满意。相比于能够直接请神明附身的“告请者”来说，受洗者仅仅是获得了一个偏防守性质的能力“恩惠”，就算有克制效果，对这些士兵的杀伤能力也很有限。 “让我研究研究你们两个的构造……” 摩卡摩走到第一个缚死战士的面前，伸手挖出了他的心脏。那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甚至血液都已经凝固在了血管当中，只有一些紫黑色的锁链还从里面钻出来。 “真是恶心的技术。” 就在这时，被他挖出的伤口上开始出现了魔纹，手中的心脏也开始迅速腐烂成脓水，一颗新的坏死状态的心脏长了出来。 接着，那长时间被“恩惠”所炙烤的皮肉上也开始增生出没用的肉块，这些肉块在恩惠的作用下快速焦枯，变成了一层保护层。缚死战士借此慢慢脱离了“恩惠”的控制。 “这东西的灵魂用不了。”摩卡摩抬手，一座墓碑从天而降，将缚死战士碾成了肉泥。然后反手丢出一根凿子将另一个缚死战士扎在了地上。 可纵然他赢了，由缚死战士释放的灵界封锁墙依然是难以逾越的鸿沟。“恩惠”虽然能够保护他，可“恩惠”也不是无限的，他不想将其浪费在这些地方。然而如果回头的话…… 身后有非常高的威胁。 纵然是傲慢如他，此刻也连回头都不敢，一个阴影就在他的身后，那个阴影之中已经开始传来千军万马与亿万生灵共同发出的呼号，那是一种完全异常的全民皆武的文明所孕育出来的锋锐寒芒，如今正抵在他的后颈。 “我会离开。” 已经破烂的衣服化为了苍白的色泽，摩卡摩最终还是在各种不算好的方法当中，选择了目前看来自己还能承担的那个—— “皆往，枯骨生花。” 他那健壮的躯体也开始随着衣服转化为白色，从灰烬般的样子很快化为了骨状，寸寸碎裂的衣物之中包裹的，最终变成了一具人类的骸骨，一朵漆黑的花在额头上盛开。 “诡异之术。” 好几百米之外，“禁军”们看到了摩卡摩的举动。他们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直接冲上去击杀的欲望，毕竟对方还没跟自己产生正式的“交互”，这样的渴望还能抑制。只是，摩卡摩使用的秘术并不在禁军们的知识范畴之内，甚至与这个世界的魔法规则都有些差异。 “知晓即刻逃遁，尚可。” “既能临战力克两名劲敌，亦在知晓不敌时果断远走，有此临场之断，亦是人才。我等是否还要追去？若是追击，则兵贵神速。” “不追。” 禁军的队长开口道。 释放出气势将对方吓跑是他们现在最好用的一招了，如果真的有人面对朝廷禁军释放出来的军威还不怕，那要么实力极强，要么就是傻到根本察觉不到，届时战斗是避免不了的。 “按此前所议定行事，优先联络各路兵马，若能交流，则汇聚至一处。此地地形荒凉，正是避开我等对此地损毁的好地方。若真如那旅人所说，我等未必不能从此地挖出一二当初留下的残块来。” 说话之间，那枯骨上的花朵也已经凋零，一阵热风吹过，白骨散落遍地。 “此人已远去，唤醒二位友人吧。” = “跑了。” 陆凝发现自己丢失了摩卡摩的动向，这就说明他动用了某些不来自于这个世界的本领逃离了正在合围的包围圈。 秘术使一旦进入暗处，那就非常有威胁了。哪怕只使用第三类秘术也一样有将人坑死的本事。陆凝很清楚自己在硬实力上比起摩卡摩可能还要差上一点，假如优先消耗他的力量的计划失败，她就得尽量不要与对方产生任何接触了。 “骨灰盒，已经无法追踪目标了吗？” 骨灰盒停滞了大约三秒钟后，才给出了回馈，这是陆凝第一次看到它需要这么长的搜索时间。 【魔鬼荒漠内未能找到标记目标。】 “啧。” 陆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部，自己留下的各种预置触发法术都还在，这些法术能够保证她在遇到各类自己预设好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无意识地脱离危险，刚刚触发的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她可以凭借这些去冒个险，它们能够帮自己规避掉“荣光剪影”的大多数袭击，而摩卡摩显然是没这个本事的。 “德洛斯，你能感觉到灵界还有什么波动吗？刚才的攻击虽然对灵界造成了一些撼动，但也代表了他们的力量形态。摩卡摩选择了避战的话，就肯定是设法穿过灵界离开的。” “我试试。”德洛斯打了个响指，绿色的火焰从脚下升起，刹那间将他带入了生死之间的领域当中，灵界的一切在他面前展现。 站在白色荒漠之中的灵们向德洛斯投来了目光，刚刚的震动不免扰动了这些长久伫立的存在，而生者的进入让他们再次受到了一次微小的刺激。 但灵界就是这种地方，无论受到了再多的刺激，这帮灵基本上不会有太多的动作，就如同之前摩卡摩使用秘术的时候也没有一个躲避墓碑的。 德洛斯的目光从灵的中间扫过，很快就发现了一群被挤开的灵。这么明显的轨迹甚至让他都在怀疑这是一个陷阱了。而灵界的位置和现实世界的位置关系并不是严丝合缝对应的，如果要知道对方跑到哪去了，从灵界追踪才是最稳妥的。 考虑片刻之后，德洛斯还是先回到生者的世界跟陆凝汇报了一下这个情况。 “故布疑阵，我们不去。”陆凝冷笑了一声。 迄今为止，陆凝已经两度和摩卡摩交手过了，虽然这人在战斗中很多时候都显得有些愚蠢，但那只是因为第一次他遇到了伊莱莎这个更高明的秘术使，第二次则碰到了完全没了解的陆凝。 如果德洛斯的存在真的早已被摩卡摩探知，甚至只是为了避免自己被任何形式追踪，摩卡摩这个秘术使应当不会留下那么大的破绽。他应当有丰富的逃跑经验。 “那么他会往哪里跑？虽然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但既然是独身一人过来，没有带人也没有库卡什在旁边，多半可能与他个人的提升有些关联……” 君影给陆凝大致介绍过摩卡摩和库卡什的目标。 固然君影当年并未攀升至那个顶尖的高度，但她对死星的整个体系的了解也达到了这两个人目前所抵达的阶位。 在“死星”所设计的整体划分之中，以“受洗者”为分界，自此之下均为血肉凡胎，他们可以使用精妙的秘术，可以驱动强大的力量，可以承受被赐予的恩泽，但他们与真正的“星”有着绝对的界限。 自“受洗者”成为“告请者”，必须要踏上“登星之阶”，只有真正跨过了那道门后，才能褪去平凡，成就为死星所在的世界夹缝之中，永恒燃烧的众星之一。 君影对陆凝目前实力的评估就是，在天时地利人和的局面下，她有机会杀死一个受洗者，但如果对方已经踏上登星之阶，那必须得跑。 只可惜，君影自己也不了解登星之阶是什么。 “从之前的行动情况来看，他在搜索一些东西。而即便不考虑别的，要提升自己所需要的无非是庞大的能量，区别在于形态。”陆凝快速思考着，并开始对艾思琪和德洛斯下令，“不要随便进入冥界追击，我把准备好的隐匿咒文交给你们，艾思琪去找咱们的狼，带着它去荒漠西北侧，那片地方有非常多的沙丘，但中间有一片绿洲，你去那边看看情况。德洛斯，去灵界屏障附近，查看一下摩卡摩在那里留下了什么东西。你们两个发现了什么之后，就构筑我们约定的魔力暗号，骨灰盒会接到你们的信息。” 如果骨灰盒能够直接扫到摩卡摩，她就不用这么麻烦用这个迂回的方法了。 “对了，不要与任何东西发生战斗，哪怕只是沙子里钻出来一条蛇，你们也以避开优先，明白吗？” “是！” “探查到信息之后，即刻回返，如果没有在这里等到我，那就回闪金镇外，等着我。” “队长，我们还是不能参与到战斗当中吗？”德洛斯问道。 陆凝停顿了一下，看了德洛斯一眼。 “你还是想要那个复仇的机会？” “当然，摩卡摩将我们逼到了穷途末路，凯恩要塞的情况也有他的推手，我自然要向他讨回来。”德洛斯阴沉地说，“我知道我们的实力还差很多，但我不是艾思琪。” “你什么意思？不是我？你以为我不想让他也体会一下死亡？”艾思琪不满地说。 “好，那换一下，德洛斯，你去魔鬼荒漠中心掩埋的遗迹帮我探查情况，而我去摩卡摩的信号消失的地方。”陆凝点了点头，“那家伙……我怀疑根本就没跑。” 68 截杀秘术 第二类秘术，枯骨生花。 这是在“刻碑人”的体系之下，最顶尖的生存类秘术。这个秘术能够真正做到一次“自杀”，然后重新诞生下来。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的血肉之躯会被舍弃，而真正的精华则会凝聚在花朵中，作为种子被发射出去。随后花朵枯萎，种子会寻找附近最符合生长条件的地方重新凝聚血肉之躯，而此时他的灵魂可以在各个世界之中自由行动。 如遇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显示不全，乱码错字，请退出阅读模式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阅读。 秘术所覆盖状态下的灵魂有着强大的隐蔽性，除非能够以秘术提前标记自己，例如库卡什给他下的“吞咽苦难”，否则他有自信这个第二类秘术不可能被任何人看穿。 等待自己的躯体重新生长的时候，摩卡摩浮在空中，仔细观察着自己的目标。 刚刚在自己身后产生威胁的那些一身甲胄的根本不能动手，他怀疑自己只要敢在他们面前出现，就会像只虫子一样被碾死。 只有和最后拦截自己那两个战士一样实力的才姑且能够作为自己的目标，他在空中盘旋了一段时间后，看到那群军人正在号召其他不同装束的士兵集合起来，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不过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在沙漠中悄悄靠近自己发动秘术地点的人。 “嗯？” 摩卡摩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认识陆凝，尽管在凯恩要塞一战当中陆凝遮蔽了自己的容貌，但更早之前他通过梦境入侵君影的所有队员时也是见过陆凝长什么样的。 游客的灵魂，是“登星之阶”毫无疑问的上品素材，五阶游客的灵魂强度一向不低，除了在场景里一次又一次的磨砺之外，集散地的灵魂手术也能帮游客保留下灵魂当中最为强韧的部分。 如果陆凝在君影旁边，他可能还没有那个胆量，但现在她居然走单了，摩卡摩当即就有了一些想法。 “她察觉了我的尸体有什么异状？没关系。” 摩卡摩反而更加兴奋了，此刻陆凝表现出来的能力越强，就意味着她越优质。“登星之阶”需要的灵魂素质是各有差异的，一个优质的灵魂意味着能够顶替多个不同的位置，这样他的把握就会更大一些。 而陆凝看到那具尸骨的时候，便立刻知道摩卡摩用的大概是起效极快的第二类秘术了。有过伊莱莎对秘术的初步科普，陆凝就算不会也知道摩卡摩如今的状态。秘术已经成功的情况下并没有打断的余地，不过这也基本坐实了摩卡摩没有离开，至少没离开现场太远的事实。 陆凝走到了摩卡摩的尸骨前，蹲下身捡起了一片白骨。秘术所导致的死亡令这块骨骼有着远超普通骨头的坚固，陆凝用自己的匕首试了两下，连在上面留下划痕都办不到，于是她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骨刀。 这把和柳德米拉一同狩猎所得到的战利品，锋利度应该是她身上最高的了，甚至同样也是骨质材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深渊归途】 【】 这一次，刀锋在骨片上成功留下了刻痕。陆凝微微一笑，开始收集地上的这些骸骨。 哪怕不是借助秘术，在最基础的魔法领域，诅咒、契约之类的法术也总是可以通过与本人具有强关联的物品而变得更加有效的。在多数魔法体系中，“人类灰烬”作为一种施法素材，往往具备着相当强的象征意义，这也是很多魔法师使用这一类素材的时候需要确保素材来源的原因。 目前这么坚硬的骨头，陆凝是没什么闲工夫将它烧成骨灰了，但她还是可以利用一下摩卡摩留下的这些“遗骸”。 如遇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显示不全，乱码错字，请退出阅读模式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阅读。 一个又一个咒文被她刻印在骸骨上，很快，被精心挑选出来的骨片就在陆凝身边堆叠成了一小摞。而剩余的骨头要么是形状不合适，要么就是质地出奇脆弱，无法承担咒文的刻印。 “这个秘术……嗯？这是什么？” 扒开一撮化为粉末的骨头，陆凝从里面挖出了一瓣已经有些枯萎的黑色花瓣。 花瓣的手感上仿佛刚刚凋零不久，甚至还留有一些柔软的感觉，并未到真正干枯的花瓣那种一捏就碎的程度。而且这片沙漠当中哪来的这种黑色花瓣？ 陆凝又翻了几下，从里面扒拉出来了几乎能拼成一朵完整花的花瓣，却没找到花茎、根系之类的部位。 骨头和花……这家伙不会变成蒲公英飞了吧？ 这虽然是开玩笑的说法，可是陆凝越研究地上这些残留的东西，越感觉奇怪。她没找到花蕊之类的部位，只有花瓣，仿佛这朵花只有花瓣是完全不重要的部位一样。 “哈哈，难不成……”陆凝站起身，顺手将那堆刻好的骨片塞入口袋，扭头向天空望去，她不知道摩卡摩是不是在这里，不过摩卡摩肯定已经无法直接追踪了。 “好机会啊，好机会。” 陆凝选择让艾思琪和德洛斯去的地方就是这附近能量最为富集的区域。那团能量所在的区域自然是有着足够多的能量，不过从荒漠留下的痕迹看，前文明的士兵也在往那个方向聚拢，摩卡摩怕是没那个胆子过去。 而另一方面，艾思琪所去的绿洲也算是魔鬼荒漠当中少数能够让人修整的地方。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下，能够形成绿洲的区域主要也是那个地方有着异常富集的魔力，而这种现象在战争之前其实就是有的。 “你应该不会跑吧？”陆凝喃喃自语着，张开手，一个小型气团在掌心成型。 摩卡摩一时没看明白陆凝想干什么。 尽管对方在自己留下的骸骨上刻下咒文可能会造成一点意外情况，但对于秘术使来说，在他面前玩魔法很轻松就可以反制回去，被看穿的手法一点用处都没有。 找到花的残骸也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最重要的部分已经发射走了，剩下的都是不需要的部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深渊归途】 【】 她站起来，往天上看的动作并没有看到他的方向，说明陆凝也没掌握什么能够看到他的秘术，这个人应该并非专精魔法路线的。 然后她就驱动了一个风暴魔法，当然，这也没什么……哪怕只是在魔法上有了充足的造诣，在沙漠当中掀起一场沙尘暴也是很容易就能办到的。 如遇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显示不全，乱码错字，请退出阅读模式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阅读。 但为什么他就感觉越来越有点心虚呢？ “这家伙不用任何魔法探测的？”摩卡摩都要看不太明白了，陆凝的一系列行为当中仿佛并不在乎他要去什么地方，也对他的行踪没什么兴趣，反而就像是来捡尸的一样。 “她不会真以为我死了吧？” 摩卡摩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本来他看到陆凝直奔这里过来是对他已经有些了解了，可万一了解得不够呢？ 就在这时，飞扬的黄沙已经开始笼罩了魔鬼荒漠，就连双日的光辉都被沙暴所遮蔽。尽管摩卡摩的灵魂视野依然能够看到陆凝的位置，只是漫天黄沙中，由于有着魔力的干扰，这种视野也变得如同老式电视一般充满了干扰信号。 然后，在一个信号干扰忽然达到最高峰，视野内被一堆雪花所覆盖之后，那个人就不见了。 摩卡摩甚至抬起手揉了一下眼睛，然后发现自己现在还没有这个器官。 “人呢？” 这个世界的魔法里没有个人的空间移动，制约它的不光是魔法体系本身，还有这个世界本身的空间不规则分布的问题。而超高速移动有什么能躲过灵魂视觉的捕捉？可摩卡摩现在能看到的也只有漫天的雪花——那是附带魔法的沙粒们随风狂舞时候的表现。 “灵魂状态还是太不方便了。”摩卡摩咬了咬牙，转身飞向自己血肉开始凝聚的方向，“等我取回肉体，你就没机会逃走了！” 风沙之中，一个银色的方盒被狂风卷上了天空，开始投射出一些影像来。而密布在沙粒上的那些菌群则利用自己的感知从各个角度拼凑出了影像的基本模样，相比于走进更加危险地带的德洛斯，艾思琪已经优先抵达了目的地附近。 在不计消耗的赶路速度下，艾思琪只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冲到了绿洲，她已经按照陆凝的要求对那里进行了全面搜索，只是绿洲之中的花草颇多，她只能将自己见到的所有看着不对的地方都给陆凝描述了一下。 不过在信息的最后，艾思琪写道：“队长，我没那么高明的本事把这里的所有疑点都找出来，所以为了不耽误您的事，我打算把这个绿洲炸了，这是不是个天才般的想法？” 确实天才，而且致命。 陆凝毫不怀疑，当艾思琪这么给她写的时候，手上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不过数秒之后，风沙尚未抵达的荒漠另一端升起了一朵小型蘑菇云。一个超大威力的破坏魔法在那里爆发，霎时间散发出来的光辉比白日更加耀眼。如此巨大的能量爆发自然引起了魔鬼荒漠里所有人的注意。摩卡摩甚至也吓了一跳，才继续往本来的方向行进——在发射自己的躯体时，他差一点就选择那个方向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深渊归途】 【】 “我们已经排除了一个选项。”陆凝的一只手在风中聚合，将骨灰盒拿起，德洛斯的消息是已经进入核心能量区的外围，这里的高温已经达到了不适合普通人生存的程度，他正躲在一块巨石下方，并竭力收敛起了自己所有的气息。 而靠近核心区，有大量实力非常恐怖的人在聚集，目前来看有十支队伍已经聚集，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召唤的军队数量都不会超过十个人，所以虽然是十支队伍，可聚集在这里的人数并不是那么多。 遵照陆凝的指示，德洛斯甚至都没有追求看清多少东西，只是大略扫了一眼就立刻藏了起来，不过他也感到了疑惑，那就是这么危险的地方，摩卡摩真的敢跑到这里来吗？ 如遇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显示不全，乱码错字，请退出阅读模式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阅读。 “嗯……有这个疑问也很正常。” 陆凝随着风沙向核心区飞去，身体已经重新凝聚成型。她不确定现在自己还会不会被发现，不过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 她抽出一支新的咒术笔，将它抵在了自己的眉心，微微张口，脑海内回忆着当初自己手握“丧钟”之时的状态。 “混乱，死亡，阴影。” 菌群在她的下颌上开始蔓延生长，逐渐将整张脸都包裹在其中。咒文笔慢慢刺入了陆凝那已经完全转化的头部，扩散的咒文为她提供了被咒语所强化的魔力，陆凝自精神海的深处模拟出了自己当初抵达巅峰时刻的状态，靠着各种不同效果的组合，陆凝模拟出了一个劣化版的，持有“丧钟”的自己。 即使没有丧钟所指挥的衍生体们，陆凝本身的战斗能力依然得到了足够程度的复现。不过代价也是她目前的精神状态好得有点过头，找书苑ｗww.zha由审判岛所带来的高压那个时候让她一直处于一种紧绷的战斗状态，而且是在自己随时可能死的极端条件下。 换句话说，现在陆凝几乎就是个一点就爆的火山，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她发动攻击，与此同时，她还有个非常明确的目标——摩卡摩。 “呃……我还是不怎么喜欢这时候的精神状态。” 随着这句话，陆凝飘然落在了风沙的地面上，阴影在她的脚下延展，被浸染的菌落成为了她的肢体延伸，只可惜连射出锁链控制的技能都没法模拟出来，所以这个劣化的她实在无法比拟当时全盛的状态。好消息是，摩卡摩也没法和当时她应对的任何一个末日核心比。 “在核心能量密集的区域，他是不敢过去的，毕竟在那里重生等于再死一次。但周围的地方也并不差，德洛斯仅仅靠近就感受到了高温，那么周边的能量也足够他重生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形式……花瓣？难道是从花里长出来？” 想到这里，陆凝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可太好了，在人类难以忍受的高温区域生长的花朵，可是个相当明显的目标。走吧，菌落们，让我们把它折下来，最好看看能不能直接砍掉这个摩卡摩的脑袋，来回报他用晏融的幻想打扰我睡眠的举动。” 69 激烈交锋 风沙之中，魔鬼荒漠中的大堆乱石中绽放了一朵漆黑的花。它的根系扎入了沙子内部，向着更深的地方延伸，汲取能量。一个血肉块茎在根部中央的位置开始形成，仿佛一个异形的胚胎。 四肢五官在能量的催化下开始迅速成型，“枯骨生花”会塑造一副更加强大的躯体，摩卡摩的灵魂也已经在此刻赶到，一头钻入了地下。 “啊哈。” 灵魂和血肉开始聚合，重获肉体的感觉让摩卡摩感到无比舒爽，灵魂视野对比人类的视觉来说实在是太糟糕了。他伸展自己的手臂，刺穿了周围的泥土。能量还在向自己传递，他如今依然还在“发芽”的过程中，还有成长空间。 “完美的躯体！受洗者的恩惠！现在我就是真正的‘刻碑人’！” 摩卡摩甚至开始愉快地咆哮了起来，他感觉自己此时哪怕再次面对那几个前文明军队也不需要如此狼狈逃窜了。“刻碑人”所赋予的种种力量每次使用都会让他有这样沉醉的感觉，这也正是秘术的研习让人不舍得放弃的主要原因。 此时，他已经感到风沙之中，有人随风而至了。 “看来我的判断还是准确的，你是冲着我来的。只可惜我的判断还是更快一点，先来接收我的躯体。” 摩卡摩撕开了周围的泥土层，伴随着第一口空气灌入肺部，也正式宣告着这具躯体的醒来。他睁开双眼，手中微微一握，纯粹的魔力放出立刻将周围全部炸开，大量附带魔力的泥土在空中化为了尖锥，将风沙撕裂。 “哼，要想压下一场成型的沙暴，比唤起沙暴的消耗要高了不少。”他站在了坑洞旁边，随手给自己披上一件斗篷，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头，在手中化为了锤与凿的形状。 风沙并不能阻挡他的视野，在那之中正在稳步向这边走来的黑色人影也看得非常清晰。摩卡摩咧嘴一笑，迈步迎了上去。 那是一个半个躯体都被黑色的物质所包裹着的，双手拿着漆黑镰刀和手枪的人，变成这副模样后，摩卡摩甚至认不出这个人是不是陆凝。不过也无所谓，他所追求的只是优质的灵魂，战斗是让灵魂充盈力量的最好方法。 “来吧，第一个灵魂。”摩卡摩举起手中的锤，向天空大吼，“她受到了呼唤，她已知晓！并如期来到！” 随着他的呼喊，天空中响起了一声炸雷，风沙、双日乃至背后的宇宙星空之中荡起了一圈波纹，而波纹的中间如同一只眼睛睁开一样，蔚蓝色的星钻了出来，其光芒照耀而下，为黄沙染上了莫名的颜色，竟然显得异常神圣。 “死星……就是这样庇佑其信徒的？一次见证？”陆凝发出了一声嗤笑。 “恩惠！” 摩卡摩并不废话，给自己套上了一层辉光之后，一个垫步，霎时间冲到了陆凝面前，锤子凌空砸下，将如同黑色灰烬所构成的人从头到脚撕裂。 飞灰飘散，聚集，随着陆凝现身在摩卡摩的身后，镰刀割开黑色的弯弧。摩卡摩反手用凿子挡住了陆凝的这一记斩首，冷哼了一声。 “过往，吾曾经过。” 另一个摩卡摩此时又出现在数秒之前他发动冲刺的地方，再次蹲下身。 “使用过去？” 陆凝发出了一声轻哼，她手中的镰刀连同手臂一起粉末化，在空中组合成了咒文的模样，在摩卡摩过去的幻影攻击的时候立刻引发了一团爆炸，将双方一同炸得粉碎。 摩卡摩见状，立刻放出一片魔力，捕捉到了陆凝从空中划下镰刀出现的瞬间，然后立刻将手里的凿子扔了出去。陆凝卷起一片沙子阻挠那根凿子飞来的势头，举起特制的手枪对着摩卡摩就是两发射击。 枪声被风啸掩盖，当摩卡摩察觉到无形子弹已经到达的时候，也失去了闪躲的时机。他闷哼一声，精神海受到了剧烈的震荡，一大片精神力量在子弹的冲击下向着身后迅速扩散开来。 见摩卡摩被定住，陆凝落地脚尖一点，飞身靠近，镰刀再次对着摩卡摩的脖子砍了下去。然而就在她举刀的一瞬间，一座石碑拔地而起，而摩卡摩刚刚呆滞的眼神也再次恢复了清明。 “很好！” 他一脚踹在石碑上，巨大的力量将陆凝顶出了数米的距离，跟着便是更多的石碑从四周升起，摩卡摩显然不准备用第三类秘术那些辅助类的技巧了，正面对决之中，还是具备杀伤力的魔法和秘术更加有效！ “皆往！列王墓园！” 一行行碑文在石碑上显现，那是一篇篇传记，陆凝立即甩出两个爆炸魔法将最近的两个石碑炸成了碎片，但还是挡不住越来越多的石碑迅速生成。 摩卡摩的身上也开始出现了紫黑色的纹路，秘术的侵蚀开始在他身上显现出来，这显然是个非常强大的第二类秘术，随着第一个石碑被刻写完成之后，一座巨大的坟墓轰然现世，墓门缓缓打开，远古的咆哮自其中传来。 这个第二类秘术是个典型的召唤类秘术，它和另一个刻碑人的第三类秘术“铭刻传记”是相结合的，其威力取决于刻碑人的人生经历，以及……场景内可以动用的能量强度。 此刻，在那颗蔚蓝星辰的照耀之下，摩卡摩感到自己的状态非比寻常，平时最多只能有十座的坟墓，如今竟然可以毫无顾忌地呼唤出来，宛如潮水一般压向对手。 “这样的能力……哈哈，就算是库卡什，恐怕也没办法对付这样的能力！” 摩卡摩大笑起来，手一挥，又是三座坟墓屹立于大地之上。 “我见过很多教官了。”陆凝一边躲避着不断冒出来的坟墓，一边留意那些正在打开的坟墓，“但你是这些教官里面最不像教官的一个。” 以菌类作为承接转移的方法已经被识破了，摩卡摩身为秘术使对于魔法肯定有相当程度的造诣，至少是不低于陆凝对咒文的研习程度，而论近身战斗力，陆凝也不如摩卡摩塑造出来的这副新的躯体。 但是…… 天空中出现了事物急速坠落划出的亮橘色光辉，它们径直砸在了那几个坟墓上，虽然因为飞行距离实在太远而没有过于精确，但幸好这些坟墓的体积够大。 大地震颤，墓穴中的咆哮声被穿越空间的异物坠落声掩盖，一个个身穿华贵服饰的亡者从碎裂的坟墓中走出，但更多的光辉正在不断从天而降，这场流星雨和摩卡摩的第二类秘术几乎打了个平分秋色。 不过摩卡摩也并不为所动，他只是看着天空坠落的光柱，露出了然的神色。 “君影居然只是让你自由发展了，看来她还真是没限制你的成长。没什么，第一次我没关注你，第二次你坏了我的好事，没有下一次了。” “是的，没有下一次了。” 陆凝踏着被流星和碎石炸得完全面目全非的地面，将镰刀在手中转动了一下，散去上面附着的咒文，换上崭新的一套。 “我见过很多有实力的游客，你算一个。我认识一些我觉得自己永远打不过的游客，你不算其中。” “哦？” “集散地是个非常适合我这种人的地方，只要手法恰当，杀人就不会受到任何惩戒。从一阶开始，当我想到要杀人的时候，就会开始行动，甚至会在自己的计划形成之前，我就产生了这种本能。啊，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可以抑制这种冲动了，不过我不觉得这份冲动是坏事。” 一枚“流星”砸在两人之间，引爆了一团耀眼的火光，两个人的瞳孔中都可以倒映出对方的身影，那已经和常人不同，化为怪物的模样。 来自“深空”回转物质的连续冲击，已经开始严重干扰此地的空间特质。陆凝身上的肢体开始蔓延，而摩卡摩也正在经历类似的变化。 “恶人、邪神、妖兽、污染体、不知名的制造物……我不记得具体都是哪些了，也不记得有多少。不过他们都死了，有时候甚至在我意识到之前。” 她平举镰刀，刃尖向下，指着摩卡摩。 爆开的扭曲血肉撑破了她的脸皮，唯有双目之中依然带着那饱含杀意的凶焰。 “你也一样。” 在摩卡摩发出下一声咆哮，并挥出自己已经开始增生的手臂时，陆凝就已经将手臂和镰刀融为了一体。有着多次将自己送进别的空间的作死经验，陆凝相当熟悉自己会在另一个世界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然而摩卡摩可就没这个反应能力了。 黑刃带着血光，砍下了一名坟墓中走出的亡者头颅。陆凝的手臂已经延伸出了十来米长的距离，在现实世界由秘术催生出来的召唤物并不能阻拦来自异空间的斩击。陆凝将脑袋微微后仰，几枚特制子弹顺着她已经增生出来的腔体落入了口中，然后在口中化为无形的冲击。 “丑陋的作战方式。”摩卡摩冷笑，对于这种将自己化为怪物的作战方式他身为秘术使可是相当抵触的，毕竟秘术使最为忌惮的实际上就是第一类秘术——他们自己。 即使不知道陆凝想用这种方法做什么，对于摩卡摩来说，稳定自己目前的状态也不算困难。大量栅栏从他周围出现，被流星雨砸得不稳定的空间在栅栏的影响下重新固定，摩卡摩身上冒出来的多余肢体也开始缩了回去。 此时，陆凝也将口中蓄积的精神冲击释放，但这并不是冲着摩卡摩去的，而是对着天空咆哮，让精神冲击的波动向外部扩散了出去。 摩卡摩大笑起来，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锤子，幽暗的光辉自地面卷起，扑向了他的躯体，他将这些气息尽数吸入，随后便是身影再次一个快速冲刺，一锤砸在了陆凝身上，将她击飞。 “我得多谢你破坏了那些坟墓。” 在那已经变形的脸上，摩卡摩并没有看出陆凝的表情，不过他依然足以得意——对于秘术使的了解不足可是相当致命的，第二类秘术哪是直接破坏了表面显现的东西就能化解的？ “列王墓园”就算是被唤出的亡魂消灭，也会归于他的躯体，进行一次实力的提升，理论上在他原本的极限十座坟墓被摧毁的时候，他的力量就能够提升至接近告请者的程度。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摩卡摩再次闪至了陆凝身前，而陆凝在刚刚的一击下根本还没能恢复过来，只有大量的增生肢体挡在了她身前。不过这些肢体被锤子轻松砸烂，根本不能阻挡对方的攻势。 “咳。”陆凝从喉咙当中啐出一口血来，而天空的流星雨也已经到了最后，被她偷偷扔去深空的物质已经消耗一空了。 “那下一波呢？”陆凝冷笑了一声。 举起锤子正准备杀死陆凝的摩卡摩忽然嗅到了一丝死亡的味道，他相当相信自己的直觉，立刻飞身而起，接着就是一道灿烂的金色雷霆从他身下擦过，甚至连那自诩完美的躯体上都留下了一些烧灼痕迹。 “刚刚的精神冲击……”陆凝那些增生血肉逐渐化为枯褐色的外壳，她自己则在这外壳的内部化为了黑色的细沙，融入了大地，只有声音还留下来，“可是我尽可能扩大了攻击范围的结果。” 在这附近，可是有着非常高危单位的。陆凝是不担心这些前文明士兵的，因为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摩卡摩绝对没有准备！ 禁军已经出现在了破碎坟墓的附近，那名首领的手掌上方盘旋着几颗金色的雷珠，背后隐约有个神像的虚影，而这名首领后方的几名禁军虽然没有动手，但都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你居然引他们过来？”摩卡摩低头看了一眼那已经没有意义的“残骸”，咧嘴笑了。 战斗到这个火候，差不多也够了…… “现在我要从这里逃走，也没有任何问题。”摩卡摩伸手一招，又是几座坟墓在面前竖起，“至于你，以为能逃过吗？你已经被纳入我的仪式了！” 而仪式一旦开始，就不会被轻易打断，就算陆凝逃走，那蔚蓝色的星光也依然指引着她的位置！ 70 荣誉“死神” 君影的判断还是有点保守了。 陆凝一边在沙地之中迅速穿行，一边回顾着刚刚的战斗过程。 纵然她用尽全力营造了足够多的优势，天时地利人和均在她这里，但受洗者加上秘术使的力量依然让摩卡摩压过了这所有的不利，迫使她必须以逃遁继续拖延时间。 拜托艾思琪制造的“分身”根本没有支撑多久，那就意味着她这个本体也并不能战胜摩卡摩。以她现在的实力想要正面击败一名教官果然是不现实的事情，还是晏融说得好——“打不过就得耍阴招。” 蔚蓝的光辉照耀在陆凝身上，“登星之阶”是能够持续追踪的仪式，她被摩卡摩标记之后，已经无法从这个仪式中逃离了，正如伊莱莎曾经说过的那样，秘术使的仪式展开后，就不存在打断的可能。 不过…… “第三类秘术姑且不论，但是列王墓园、登星之阶，这两个大型仪式，再加上刚刚吸引过来的军队……” 陆凝心里默算着自己对摩卡摩的消耗。 = 此时的摩卡摩也并不好受，他的行动过于张扬，一旦被禁军盯上就很难甩脱。 六名禁军仅仅动用了两种力量——“先祖化身”和“庚金神雷”。 就像是刚刚他压制陆凝一样，现在轮到他被这些禁军所压制了。被坟墓提升的力量完全不足以应对禁军们朴实无华却难以匹敌的力量。和他第一次遭遇禁军时对方释放的气势不同，这次禁军没有动用那种威吓的力量，而是直接冲了上来，短兵相接。 甚至不是六打一，而是一对一，剩下的禁军则在破坏他展开的墓园，以及为那位首领掠阵。摩卡摩数次借助墓园释放的力量给自己提升实力后，却发现对方的本事依旧深不见底。 他这才清醒过来——仅仅是这个水平，距离所谓的强大还是很遥远的。 禁军首领再次甩出一颗雷珠，水桶粗的金色雷光灼烧着沙洲的地面，沙子甚至都开始融化，在地面化为流质。 “恩惠。” 摩卡摩伸手点出，光辉落在了那名禁军的身上。 “请您见证，请您破除。” 随着一句祈祷，天空中的星似乎眨了眨眼睛，蔚蓝的光芒镀上了禁军身上的铠甲，一丝薄雾从禁军的身上泛开。 “先生，这是我们自己的战斗。”摩卡摩立即开口对禁军说，“请勿插手。” 那名首领的动作停顿了。他头盔之间的眼睛中，那种见到人后无比狂热的杀戮欲望正在慢慢褪去，星光驳斥着神力对神智的污染，让这名禁军首领恢复了一丝理智。 “因何而战。”首领发问。 “自我的擢升。”摩卡摩回答道，“请不要打扰我，这是必要的战斗。” “尽快……离去。” 摩卡摩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从地上抓起一把融化的沙子洒向空中，人就消失了。 他依然能够捕捉到陆凝的踪迹。只可惜，换来死星的注视让他近乎消耗掉了自己目前能够动用的绝大部分恩惠，而他能够动用的秘术，在“列王墓园”被破坏后，也变得不能随便动用。 “你变弱了。” 在摩卡摩从遁地的状态下冲出时，他听到了陆凝的声音。 “你以为这样你就强过我了吗？” 他展现出锤和凿，再一次扑向陆凝，随着他的跃起，一座陵园也在周围出现，不过这一次却不像“列王墓园”那样有着强大的压制力了，仅仅是个限制型的第三类秘术。 陆凝举起手枪对着飞扑过来的摩卡摩快速打空了里面所有的子弹。趁着摩卡摩格挡那些精神冲击的时候，反手拔出了背后背着的骨刀，从兜里掏出一枚骨片甩出，一刀劈下。 摩卡摩忽然感到肋下抽痛，他的动作一顿，差点被一枚精神子弹命中。而陆凝也立刻掏出了第二枚骨片甩出。 “休想再来！” 摩卡摩一声咆哮，一个扰魔场从身上扩散开来，在陆凝击碎第二块骨片的时候，一些斑驳的魔力反应在摩卡摩附近闪烁了一下，即刻消失了。 “你所有的计划都在我的意料之内！你以为我没考虑那些吗？愚蠢！” 墓园之中，扰魔场正在继续扩散，在双方都无法施展魔法的情况下，他这副躯体有着绝对的优势。 陆凝用魔力构成的镰刀也随着扰魔而开始崩溃，盘绕在周身用来模拟审判岛的各种魔法也开始解除。她本身虽然具备一定的战斗能力，在更加精通近战的摩卡摩面前也并不占优。她只有那把骨刀依然具备着优势，摩卡摩的血肉之躯肯定顶不住这把武器。 她眯起眼睛，挥刀斩出，大量的菌落也伴随着挥刀飘散出去。摩卡摩敏捷地躲开了刀锋，随后还以一记扫腿。 双方都不动用任何超能力，纯粹的白刃战当中，陆凝很快就陷入了且战且退的窘境。就算是她在集散地从来都没断过身体训练，但她毕竟不是专门走武学路线的，面对一个五阶教官级别的人还能坚持多亏了武装到牙齿的各类装备。 摩卡摩同样不好受，他没想过陆凝一个新入五阶的人居然能和他打这么久，不光之前靠各种小伎俩耗去了他大多数的手段，现在近身战斗中也能保持一个输而不败的状态。 “登星之阶……” 在这个仪式最初赋予他那些强大的优势开始过去的时候，摩卡摩已经感到不妙了。死星那宗教阶级是不可能给受洗者无穷无尽的眷顾的，“登星之阶”这个仪式同样如此，那颗星辰的眼睛正在合拢，也意味着这一次的“阶梯”即将从他的脚下撤离。 “不，再等一下，很快，她已经到了绝境了！” 摩卡摩忽然有一拳的动作微微变形，被陆凝的刀削去了一小块皮肉。 “哈……哈……怎么？撑不住了？” 陆凝咧嘴一笑。 “我说过，你也一样。” “我……”摩卡摩感觉到，那是之前从身上长出来的增生肢体的残留影响，他的躯体曾经完美，却也被陆凝针对过。“恩惠”并不能祛除他所有的负面状态。 “我很快就会杀了你。”他跳开一段距离，重新调整了一下心态。肌肉上传来了刺痛感，反而让他升起了强烈的斗志，他作为五阶游客至今也经历过很多生死关头，现在这远远称不上绝境。 “奇怪，很久很久以前，我似乎听过类似的话。” 陆凝现在浑身都有些发痛，有些拳头她不得不用武器硬接，而对方的力道上有一些内家功夫在，她感觉自己的内脏估计都有些破裂的迹象。 不过她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就算到了五阶，还是有你们这种只会放狠话的家伙……” 摩卡摩感觉到自己的肌肉正在痉挛，他终于察觉到问题了。从和陆凝的战斗开始，他就经常发生身体失控的情况，最开始他以为是陆凝通过空间对自己施加的影响，然而或许不是这样。 “你……” “咳，咳，不把你的实力削弱到一定程度，似乎他还不能出来。”陆凝抹了抹嘴角渗透出来的血，目光依然紧紧盯着摩卡摩，“你的躯体，塑造身体的能量来源是那朵花抽取的，来自地下的能量源？它……不会区分吧。” 摩卡摩努力举起手，想要握拳，但现在即使是这个动作，他都会感觉到费力。 “德洛斯，点燃火吧。” 幽冥的绿色火焰从摩卡摩的口中喷出，一张人脸从他的肌肉上开始膨胀出来，似乎要挣脱肉体的束缚一般。一个活着的亡灵开始从摩卡摩的体内复苏，并开始夺取他躯体的控制权。 “该死……该死……” “摩卡摩，你追杀我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结局？”德洛斯努力将灵体状态的自己向实体化转变，以夺走摩卡摩躯体更多的控制权，“你永远也想不到，我会主动变成亡灵，去让你吸收进去吧？” “秘术使的弱点……”陆凝平复好呼吸之后，一步步走了上来，“能量，象征和要素……后两个我可能搞不明白，但在第一个上面做手脚的时候，我就已经完成了杀你的计划了。” “别得意，我还可以……”摩卡摩鼓动着躯体的肌肉，他现在更加不能撤掉周围的扰魔，否则陆凝可以立刻恢复，他却不能。现在摩卡摩还有一个机会，可以说也是他最后的倚仗。随着他的肌肉蠕动，那开始转变出人类相貌的一块开始撕裂，并逐渐从他身上剥离。 “吞咽苦——” 嗤。 骨刀的锋利，足以将摩卡摩一刀枭首。陆凝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废话，走到攻击距离后立刻就是一刀砍断了摩卡摩的脖子，连带他未能说完的话语一起切断了。 下一秒，失去了头颅的身体被撕开，德洛斯双手撑开周围的血肉，从摩卡摩的躯体中解放了出来。他此刻对于身上那些血肉内脏根本不在乎，反而有些陶醉于这种报复的快感。 而此时，陆凝的脑海内也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以学徒战胜教官，未依靠其他游客的武力协助，已获得荣誉徽章，本次荣誉定名“死神”。于场景后发放至游客手中。】 扰魔领域散去了，陆凝浑身一轻，立刻给自己拍了几个治疗法术，然后灌了一瓶应急药物下去，刚刚的伤势开始迅速愈合了。 接着，她没管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德洛斯，提着刀就走到了摩卡摩的脑袋旁边。 战胜教官，不是直接杀死教官是吗？ 陆凝一刀插在了摩卡摩的头上，看到这个脑袋的嘴唇动了动，那双眼睛依然望着天空中那颗星。 “确实很有几分邪教的感觉。”陆凝用力搅动了几下，然后也抬起头，看着那颗蔚蓝色的星星。它依然没有消退，难道“登星之阶”依然还在运作？ “库卡什……我……” 摩卡摩居然还能发出声音，理论上陆凝都已经斩断了他的声带，不过她立刻意识到，这不是那个头颅在开口，而是周围的魔力正在震荡。随着扰魔力场的消除，这附近的魔力流也已经回归了正常，甚至由于蔚蓝星星的照耀，还更加有活力一些。 “摩卡摩，你还是败在了自己的那些缺点上。” 另一个声音在空气中震荡开来，陆凝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扫了一眼，她顿时警戒起来，但对方也只是扫了一眼而已。 “看啊，你找到了一个强大而充盈的灵魂，却盲目去追求一场激荡灵魂的战斗。不算错，但这就是你的眼光所能达到的极限了，即使有我给你预先做好的准备，却还是指引不了你那被晋升之路遮蔽的双眼。” “你还是想……” “为什么不呢？一场彻底的失败，连我都无法拯救回来的失败。我对你够好了，甚至连登星之阶的秘密也分享给了你。但对于吾主赐下的奇迹，参悟能力本就是最为重要的一环，而你失败在了这方面。” 蓝色的光辉照耀，仿佛在见证着一场仪式走到终点。 “但我还是要称赞你，你直到最后依然在挣扎寻找翻盘机会，而不是怯战逃跑，这无疑让你的灵魂品质有了足够的保证。我的朋友，我得感谢你……” 魔力在空中星星点点地凝聚，一段通天的阶梯在陆凝面前展现了出来。 “陆凝，胜利者，你有资格在此，见证我的道路。” 蔚蓝色的光辉染上了这条阶梯，在大约四分之一的位置停了下来。一股宁静的感觉笼罩了光芒照耀的整片大地，旋即，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第一个灵魂受到了召唤，他已知晓，并如期来到。” 宣告之声并不激昂，只是以陈述宣告了事实。随后，阶梯隐没于天地之间，蔚蓝色的星辰闭上了眼睛，一切异象均归于虚无，唯有那种直达意识的实感还在陆凝脑海之中。 ——他已迈出第一步。 “哈……” 陆凝将骨刀缓缓收回背后，吐出一口浊气。 比起摩卡摩这个还在纠结于自己坏了他好事，战斗中也总会有些破绽的家伙，库卡什似乎根本就没在意过自己的存在。 71 精灵来使 “荣光剪影”的出现和消失都是突然之间的事情。当紧张戒备的人们发现，不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突然冲出几个训练有素实力强悍的士兵杀人的时候，至少心里是松了口气。 不过，直到各个区块颁布了危机解除的通知后，人们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他们非常信任——信任带来正常生活的人。” 君影站在塔上三层的阳台，向外面看去。圣辉城很快就恢复了秩序，人们适应了全城戒严与解除的切换，正如曾经遭遇的每一次灾难一样。君影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荣光剪影”们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各自隐匿了起来。他们在没有接触这个世界的住人的时候，还能有正常的判断力和分析力，他们在意识到自己行为模式的不正常后便立刻采取了措施，很讽刺的是，正是和那些怪异的末日对抗，才让他们能够对自身的异常状态如此敏锐。 ——无一例外。 “出现在天空的异象……应该就是登星之阶了，幸好我没有走到那一步。”君影抱着胳膊，往天空看去。她当初在死星的教团里并未攀登到高位，对于“登星之阶”也仅仅是有所耳闻的程度，在死星死亡后，基本上也见不到有人奉行教团的晋升道路了。 当年那些统治者们都能够笼络一群忠心的下属，当然是有各自的手段的。死星的教团掌握着独有的进阶之路和当时绝大多数秘术研究，他们在进入场景之后只要得到机会就能快速构筑自己熟悉的力量，以夺取优势，这对很多人无疑是有吸引力的。 但这个方便的道路的唯一结果就是成为死星周围的星辰之一，即使死星死亡，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超越这个教团领袖，当发展上限被锁死之后，君影就不会很乐意了。即便对大多数人来说，死星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上限，君影也在当时直接选择了叛逃。 “这是个前兆。”君影拿起一个通讯器，“荣光剪影并未消退，在我们基于神明还活着的视角来看，这一次不过是对于新末日的一个实验。如果到来的并不是零零散散的几个前文明军人，而是真正的军队，那我们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抵挡。” “但是这么做也要考量到另一个问题，神明必然不愿意让他摧毁的前文明复苏，所以规模也不能太大。”宇文斌的声音从通讯器内传来。 “至少比现在要更加危急。哪怕不去考虑整个文明的投放，如果他们将那些更强大的，堪称英雄级别的人都丢过来，现在的这几个组织也是很难撑住的。” “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再推一把吗？” “暂时不要，因为陆凝和凌骁辰都要回来了，或许有非常重要的消息——在那之后，我们再去决定之后应该怎么推进。” “……君影，你的这座塔……” “赫伦佐给它命名为弑神之矛，真可惜，这座塔最初设计的功能还是作为污染净化核心发射器的。” “好吧，不想说就算了。库卡什怎么处理？虽然已经得到了摩卡摩死亡的消息，但这个死亡是有预谋的。”宇文斌又说，“先说好，这次是教学场景，我什么都没带进来，而且我跟死星的教团不熟。” “这么怕麻烦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你带的那两个学生是不是有点过于模仿你的作风了？”君影笑问。 “不是怕麻烦，而是不做那些没必要的事情，我们的行事作风和你们不太一样，君影。不过你既然都这么说了，看来也是胸有成竹，我就不问了。” 说完，宇文斌就挂断了电话。 “话不投机吗？也对，你终究只是中立……” = 秋日的清晨时分，一个身穿猎装的女性来到了圣辉城的附近。 相比于新树影城的发展，“晨庚”无疑将扩张做得更加优秀，而与此同时，无论是技术进步还是社会发展都没有落下。柳德米拉看到这里的繁荣，再对比新树影城里精灵们那一堆破事，甚至有那么一丝羡慕的感觉。 莱斯特和艾露都是很负责的人，但他们多数时候都是在辅助精灵们去拓展建设，限于集散地不允许自建势力的约束，游客们最多让自己加入的势力不会成为累赘，可推动发展的效果就不那么好了。 “总之，总算是赶到了。” 柳德米拉摸出怀里的一个包了好几层的信，皱起眉头，在各方之间的通信没出现什么障碍的时候，她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让自己跑这么远来送一封信，毕竟这是个信又不是什么物件。 她走向了圣辉城的城门，那里的检查还是挺严格的，尤其是她拿着的是新树影城给的身份证明，还多了好几道检查，幸好没什么难为人的地方。 听说是因为之前混进来了可疑人物，所以检查过程也严格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份心理评估的卷子要填写。柳德米拉对这些手续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在漫长的过程中她开始怀念自己的荒野。 等到终于进入圣辉城后，就有人专门过来迎接她了。 这是一个干练的年轻人，元素体的特征很明显，也非常健谈。他自称是现在的人口部长毗奘的下属，而现在外交方面的事务也由人口部这边接手了。接待柳德米拉的事情也是他们这边先进行，而后视柳德米拉的需求再安排见面。 对此，并不是那么擅长社交的柳德米拉只得默认了对方的安排。 “所以我并不是什么外交的人才，为什么让我来啊……沈渡应该更加符合这个职位才对……” 她腹诽了一句之后，无奈地跟着那名年轻人到了专门用来接待“外宾”的宾馆。 是的，宾馆，难以置信他们居然还搞了这么一个专门建筑。但一路上柳德米拉也看出来了，由于晨庚继承了很多当年天使的遗产，这座圣辉城里大多数地方都算是机密区域，断然不可能放她这样一个人随意乱走的。 柳德米拉见到了毗奘之后，用侦测邪恶魔法扫了一眼，随后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 “奉新树影城，精灵联合会投票决议，有一封密信，要交给晨庚的最高统治者赫伦佐先生。” “密信？”毗奘听完也是一愣，“我记得我们和新树影城之间也构建了双边通讯手段，可以直连陛下。” “我不清楚联合会为何要作出这个决定，毗奘先生，我只是负责来送这封信。”柳德米拉叹了口气，用很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请不要问我理由、原因之类的，我对这些一无所知。既然他们没对我说，就意味着我不需要知道这些。” “既然如此，我们也尊重您的想法。”毗奘笑了笑，他当然看得出眼前的柳德米拉是个不喜欢在这方面多花心思的人，不过既然新树影城派来了这样一个信使，那这边怎么说也得接待好才行。 “我会向赫伦佐陛下报告此事，不过最早恐怕也要明天才能接见阁下，在这段时间，您可以在周围自由活动，但我们会派人跟在您身边，一些机密地点是拒绝参观的，请见谅。” “没什么。” 柳德米拉其实对圣辉城没有多少兴趣。这里没有需要她捕猎的目标，就算是那几个被天使封印起来的危险地带，也只是充满了陷阱和魔法的空壳，没有值得一战的对手。 在“侦测邪恶”的视角下，毗奘甚至都带有一丝偏向邪恶的红光，圣辉城的人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不过柳德米拉也理解，末日之后的人们总是会有很低的道德底线的，她的“侦测邪恶”是以她自身作为标准，所以对于真正的邪恶还需要自行判断一下。 大街上往来的人也很少有什么道德水平比她高到反映出蓝色的。 就连陆凝也不是，毕竟是游客，和她相似都只是灰色。 这时，一个街上走过的人身上的蓝色吸引了柳德米拉的注意。这样程度的“善良”她此前只在自己的教官身上看到过。 柳德米拉立刻下楼出门，跟了上去。 由于她根本就没有掩盖自己的行踪，加上旁边还跟着那个元素体年轻人，伊茉也很容易就注意到这个忽然跟上来的人了。她看到对方出来的是专门接待外宾的宾馆后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不过现在她更急于将手头研究出来的东西交给君影，所以也没停下脚步，反正接待另有人负责，不是她现在需要处理的事情。 伊茉也自从“荣光剪影”发生之后就开始研究这个末日的各类具体性质了，甚至亲自出去了一趟截击了两支前文明的军队。以她的实力要拿下这些士兵自然轻而易举，接着便是一项重大发现——这些士兵死亡后虽然会逐渐消失，但如果在消失之前以这个世界的魔力浸泡其身上的装备，就可以将那些装备保存下来！ 就算只是像她这样的人能办到，这也是非常有价值的东西了。在天使武装不能全面列装的现在，晨庚、凌日乃至隐者谷地都是靠着游客们的技术推动来强行提高军队素质，但面对前文明的军队时这些军队依然可以说不堪一击。如今，如果能够保留下可以解构的原型，那其中的价值不言而喻。 伊茉也花了一段时间，今天终于完成了对自己获得的两件武器的解构，随后她就急急忙忙带着这两份资料去找负责技术的君影，准备仔细讨论一下这里面的问题了。 这些装备应该不能直接进行制造。 她来到君影的塔下，按下门铃。等候片刻之后，就听见了君影的声音从一个机械装置里传来：“这么匆忙，是有什么发现吗？” “老师，那两件武器的解析已经完成了，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惊人的情况，必须先跟您商讨一下。”伊茉也压低了声音说。 “惊人？” “我可能知道之前的神魔战争的一些内情了，还有我们即将面对的荣光剪影灾难正体会是什么……” “等我过去开门。” 通常这里的门可以通过机关自动打开，不过君影也知道伊茉也研究的东西的重要性，还是亲自下楼来接了。她开门看了一眼伊茉也，顺带往她后方看了一眼，柳德米拉就在不远处，君影扫了她一眼之后，便将伊茉也让到了高塔之内。 站在不远处的柳德米拉则是几乎要耗尽全部力量才按捺住直接掏出自己的猎弓的冲动。 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准则在此前她的观察判断下基本不会出错，罪孽深重的人与道德水平高的人根本不可能坐到一起去。莱斯特、艾露这两个教官嫉恶如仇的性格也影响了她这一批学员，新树影城固然有各种缺点，却拒绝了所有心怀恶意的家伙入驻，才能维持住如今的状态。 可刚刚……她看到一个明亮的蓝和一身近乎发黑的红走进了同一座建筑？ 更为令她感到可耻的是，她停止行动的原因竟然并不是担心在这里动手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而是她内心中油然而生的恐惧。 什么样的人才能有那样的邪恶灵光？柳德米拉测试过，那种在末日期间杀人夺物，手上有成百上千条人命的，在侦测下也只是偏向明红色而已，而此前她见到的最重的红色是前些日子天空中出现一道阶梯异象时，在天际出现的紫红色灵光。 柳德米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她无法想象自己这次看到的红色，背后是多少条人命——只有杀死难以想象数量的无辜者才可能会有那种颜色，哪怕是屠城灭国恐怕都不够！ “我必须……” “嗯？您有什么需要吗？”元素体年轻人注意到了柳德米拉的神态。 “那里是什么地方？”柳德米拉指着高塔。 “那是我们技术部长的居住和工作区域，可以说我们能够如此快速地将晨庚领土建立到如今的模样，也多亏了她带来的技术革新！”年轻人由衷敬佩地说，“只要解决了这一次的末日危机，我相信生活一定会变得更好的。” “带我去看看你们这里的通讯站，我应该可以使用它汇报一下我的行程吧？”柳德米拉问。 “当然，没有问题。” 72 命运到来 “莱斯特，如果你前所未见的邪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怎么做？逃跑？还是迎上？” “我不明白……如果是我们自己都难以对抗的邪恶站在面前，难道不是保下自己最好吗？如果我们无意义地死亡，那么未来能对抗邪恶的不就又少了一个人？” “你很理智，莱斯特。不过，我们就是那么过来的。当时没有人认为，就凭我们这些东拼西凑起来的成员，就能够掀翻黑暗时代的统治。” “啊……我不是要反对您……” “没什么，我只是教你思考，多方位思考，不要总是秉持一个思路。五阶很复杂，比你想的还要复杂许多。” 莱斯特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猛然惊醒。 “唔……好久没有做那个时候的梦了。” 莱斯特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在意自己身上沾染的尘土。他刚刚打捞出来的一片历史的影子就摆在架子上，现在已经快要晾干了。 看看时间，莱斯特就知道有人要来送餐了。不过今天来的居然是艾露，这倒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你不是接手公务之后就不负责这件事了吗？”他笑着问。 “就是不太放心柳德米拉。”艾露也笑眯眯地回答，“那孩子性格沉闷得很，我们好不容易取得她的认可，现在又派她去那么远的地方担任信使……” “虽然她确实是个五阶新人，但好歹也是一路升阶走上来的，待人接物这种事就算不擅长也能做得到啊。”莱斯特失笑。 “也对。”艾露将饭盒放在桌上，瞥了他的衣服一眼，“怎么弄了一身灰？” “很有趣，或许是因为我们现在当了教官，我梦见了当年我还是个新人，被教官指点的时候。” “你的教官……是个什么样的人？”艾露有些好奇。 “他是个战争时代走过来的人，一个性格温和的，有梦想的理想主义者。”莱斯特颇有些怀念地说，“命运却让他那样一个人走上了战场，并存活了下来。” “是哪位前辈？”艾露问道。 “他已经死了。”莱斯特轻轻摇了摇头，“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再也无法联络上他了，这才知道他已经死在了场景里。就算是活过了那场战争，场景也依然能夺走他这样的人的生命。” “哦，抱歉……” “没什么。我依然能想起他，也是因为新手阶段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也促成了我在五阶的行事风格。我能成为徽晨，也正是因为秉行了他教我的理念。”莱斯他给自己放了个清洁魔法，随后站起身，打开桌上的饭盒。 就在这时，几只小精灵拉着一台通讯器飞了过来。 “嗯？有通讯？能用我们加密频道的就是柳德米拉了吧。”艾露连忙招了招手，将通讯器放在桌上，接通。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里面传来了柳德米拉的声音：“教官？” “我和艾露都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吗？”莱斯特用轻快的语气说道。 “教官，如果我见到前所未有的邪恶出现在我面前，我应该怎么做？逃离？还是……行动？” 听到这个问题，莱斯特敛去了笑容。 “柳德米拉，你应该已经抵达圣辉城了。” “是……” “那么你所说的那个邪恶，是在圣辉城内遇到的？” “是。” “那么我会给你我的意见，柳德米拉，逃离。”莱斯特说。 “选择最为正常的方式离开那里，我们会派人接应。”艾露补充道。 “可我还没有将信送出去。” 莱斯特想了想：“你认为，继续留在那里会有危险吗？” “目前来看还没有。”柳德米拉说道，“圣辉城依然将我当成是客人，我认为……她还在蛰伏期。我不认识那个人，但是我看到另一个善良值很高的人走进了她的住所。” “尽管如此，我依然建议你离开，柳德米拉。”莱斯特说，“你可以选择在完成送信之后，不过你不可能处理得了一个你自己都会感到恐惧的人。仔细回想一下，单纯的邪恶应当不至于让你畏惧，你大概观察到了别的什么。” “我不知道。”柳德米拉说，“刚刚我已经回忆过了，但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只有那刺目的黑红色光辉让我觉得窒息。也许是她积累下来的杀气，或者死亡的感觉。我设想与她对战，却不知道会被如何杀死。” “黑红色……你用的是我们改良的侦测邪恶。”莱斯特看了艾露一眼，艾露对他点了点头。 “没错，教官，我记得您说过，一般场景里的人物最为罪大恶极也就呈现出鲜红，只有游客会有更深的红色。” “是的。当然，这个标准基于你们本身的道德观念在平均水平。” “她是一名游客，甚至不是我们这样的学员，应该是个教官。另一个人不能肯定，但我感觉也像是一名教官。我应当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此前晨庚和我们是联盟，我作为来使，也受到晨庚的官方保护……” “柳德米拉，这个想法不对。”莱斯特严肃地说，“五阶和四阶不同，尤其是能够在某个组织扎根的资深游客。四阶的游客们受到场景限制颇多，但对于五阶的游客来说，他们随时能够一手打破既有规则下手，至少我们都有这种能力。你说的那个人必然也是一样的。” “这……我还是应该离开？” “是的，另外，柳德米拉，她注意到你了吗？” 柳德米拉忽然想起自己在那座塔的门口时，受到的不经意的一瞥。 一股冷意从心头升起。 “我可能被注意到了。” “那个人的名字是？”莱斯特问。 “君影。” 莱斯特和艾露茫然了一瞬间。 君影的名气都在上一代之中，战争结束之后她就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加入了永夜议会。对于莱斯特这样的新生代五阶来说，君影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不能赌对方的性格和行为方式，柳德米拉，尽快离开。我会过去接你。”莱斯特说道。 这句话让柳德米拉安心了一些。 “好。” 挂断通讯之后，莱斯特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莱斯特？”艾露有些奇怪地说。 “艾露，我去接人，几乎必然会引发一场战斗。我和柳德米拉不同，徽晨的记号让我很难克制住自己。” “那还是我去吧。”艾露说，“司夜不会强化正义感，我可以有选择地行动……” “不，太危险了，我现在觉得我们的选择或许有一些鲁莽。幸好几位学员并没有被我们拉入进来，否则可能会害了他们。”莱斯特从床下开始取出一件件装备，在床上铺开，“君影，虽然没听过，但如果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我未必是她的对手。” 他整理了一下装备。 “或许情况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 “我不能赌，艾露。说来有些奇妙，你相信命运的循环吗？当初，我的老师给我的建议是让我听从自己的想法，在面对无力对抗的对手时先逃离。而他则是选择战斗的那一个……如今，我又如此教导我的学员了。” “他们都是很不错的年轻人。”艾露说。 “我们也还年轻呢，艾露。”莱斯特笑着从那些装备里挑拣，“帮我选择一下，我马上就出发。” 同时，圣辉城里面，柳德米拉也终于稳定了心态。她撤去了周围布置的隔音魔法，走出房间，向那位带她过来的年轻人道了谢。 她应当离开，不过不是现在。 = 塔内，君影已经翻阅完毕了伊茉也拿过来的两份资料。 “武器内的技术结构，和解剖魔族所得到的生物结构存在高度相似……” “机械结构和生物结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东西，就算是应用仿生学，却没有必要事无巨细地全部复制，毕竟机械设计需要的是最好用的那部分，但生物的进化则看适应性。”伊茉也说道，“而研究表明，魔族是一种结构上极为高效的生物，或者说，它们本来就是战争兵器。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魔族们一上来就表现出了超高的战斗素养，虽然在战略上基本上采取不了精妙的策略，却依然能够力压神族和天使的军队。” “因为它们本来就是武器，自然知道如何战斗。”君影微微点了点头，“武器是魔族的原型……如果这个猜想属实，那就意味着前文明的蓝图依然被保留了下来，而这份蓝图在文明消亡之后，依然在执行着对末日宣战的使命。” 她从书架上挑出了陆凝和凌骁辰搜索过来的几份报告。 “旁证乃至神明本身的证明，已经确认了本次文明之中的六大神系事实上就是当初的末日演化而来的。文明始终在末日的支配之下，甚至可以说，这一代的文明成为了末日的附庸。如果按照这个前提来讲，前文明对现在的这个文明产生敌视也是理所当然的，‘荣光剪影’们甚至不需要受到太多的认知干扰，就会把我们视作死敌。” “他们的抗争依然在继续？” “不，他们已经灭亡了，否则不至于这么费事。而对我们来说处境更加尴尬，毕竟现在这个文明可以说是前文明敌视，而神明同样厌弃，本身实力还不行，简直就是夹在中间的受气包。”君影笑了笑，“很有意思的处境，不过也不算是罕见。” “是。现在我们如果了解这些武器就是魔族的原型，那如果我们能够复刻它们，应该可以缓解‘荣光剪影’带来的影响。” “不失为一个方法。”君影点头同意了伊茉也的想法，“但是依然要记住，即使拥有这些武器装备，前文明依然灭亡了，神明的手段不止于此。景神之痕……我大概猜到背后是个怎样的故事了，只是现在公布出去，未免让人太绝望了一些。” “我们最终要做到弑杀神明吗？”伊茉也有些疑惑地左右看了看这座塔，“赫伦佐阁下虽然这么命名了这座塔，但我觉得……” “这个文明做不到。”君影点了点头，“哪怕是我们在背后推动，只要不走到台前，这个文明的上限也根本做不到弑神这种事。当然，我不反对赫伦佐用这支大蜡烛给他的愿望许个美好的期待，毕竟这样人才会有动力。” “但您有这个打算吗？”伊茉也有些犹豫地问，“我还记得当初您带我的场景……应该不是做不到？” “哦，找书苑 wｗw．zｈsh 这就是一个和命运有关的故事了。”君影笑了笑，“如果是平时的场景，我当然有很多办法。不过这是个教学场景，除了培养学员以外，我还是得利用一下这位神明，帮我的一位学生抹掉某些后患。” 伊茉也这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您还是我熟悉的那位老师。” 君影仿佛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在她说话之前就转身去柜子里翻找东西了。 “明天你带着隐者谷地的人回去，带着这份技术资料，以及这份合同。时间紧迫，冬天到来之前，我们需要将隐者谷地纳入晨庚的领地范围，以免我们之间的阵营再有什么冲突，而且隐者谷地的环境也不利于未来的发展。说服他们同意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和伊莱莎了。” 她将一块水晶和一支卷轴丢给了伊茉也。 伊茉也接过之后，点了点头：“那您这里……”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们得小心点，那个秘术使可不怎么好对付。尤其是你姐姐，她以秘术反制过对方，那就要留神对方反制回来。你本身也是秘术使，应当知道这一类魔法师在战斗上或许有些不便，但阴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我知道！我和姐姐也会找机会解决他的！”伊茉也点了点头。 “谨慎一点。”君影没有叮嘱她更多了，已经能当教官，理应有自己的判断。 = 双日西沉之时，风尘仆仆的陆凝带着艾思琪和德洛斯两个人，重新踏上了晨庚的土地。当她遥望到一座中继塔在黄昏的天光中闪耀的魔法光晕时，倒也能产生一种“回家”的安心感。 73 决策 “这里就是圣辉城了吗？”艾思琪和德洛斯一路上已经见识过了晨庚的繁荣，对于圣辉城这个核心能够繁荣到什么地步更加期待了一些。陆凝带着两人走到了门口的检查点——作为情报部长，这里的门卫基本都认得她。 “长官回来了？”一个卫兵看到陆凝，面露喜色。他们对于能屡次带回有价值情报的陆凝有种近乎于想象一样的崇拜，陆凝见状也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真不容易啊，您应该是夏天出发的吧？现在秋收都已经开始了……哦，这两位是？” “我带回来的，担保文书我签字。”陆凝说道，“顺便，还是得通知毗奘一声，他们大概率要加入我的手下。” “知道了。嗯？这怎么还跟着只狗？长得可真大啊。”那卫兵看到跟在后面的狼，不由得惊讶地说。 “那是条狼……” “啊？那这狼可有点小……” 门卫一路上都是絮絮叨叨的，颇有种见到偶像停不住嘴的样子。陆凝也不打断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能够保持这种心态总比面对末日时一直处于绝望中好很多。 他办事也很利落，很快就备齐了资料给陆凝签好了字。在陆凝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这个门卫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问：“长官，这次回来……有好消息吗？” 陆凝看到他刚刚一直显得很乐天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些许担忧。 “这是机密，不过……算好消息。”陆凝笑着回答了一句。 那门卫连忙向陆凝点头致谢，然后甚至都忘了等陆凝三个人离开，就兴高采烈地跑向城门去和同伴分享好消息去了。 “他在高兴什么？您什么都没说吧？”德洛斯皱着眉，他不怎么理解这个门卫。 “我也高兴。”艾思琪冒出一句，“德洛斯，你这家伙就是太死板了，一点也不知道啥是快乐。” “你们俩先跟我来。”陆凝懒得听两个人拌嘴，直接带着人去了自己队伍的驻地。 虽然艾思琪和德洛斯的实力不错，一路上也听话，但真想投入战斗还是得经历一番操练的。同时，迦楼罗等人也没有对付过这两个人独特的魔法，让他们互相训练一下正好符合陆凝的意图。 她不指望手下的侦查队能够对付“荣光剪影”召来的士兵，但至少也得能逃得掉把情报带回来吧。 人和狼都留下之后，时间已经比较晚了，不过陆凝还是得去给赫伦佐汇报一下此行的发现。 不过这一次看到赫伦佐的时候，陆凝发现这位颇有能力的领袖面色上已经带有了不少疲劳之色。 这恐怕并不是日常的工作所带来的，赫伦佐固然不是战斗类型，却也兼修魔法和体术，普通的劳累对他来说也就是休息一晚上的事情。以陆凝如今的魔法造诣来看，这应该是魔力使用过度造成的结果。 “虽然这不是我特别需要关注的，不过您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身体。”陆凝说道，“晨庚现在确实在正常运转，可一个能够作出正确指引的领袖依然必不可少。” “放心，我很清楚自己的状态，只是一次透支而已。”赫伦佐拿出了一本书册，“我想你一定又给我带来了好消息，所以我也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一个奖励。” “您还真是很信任我。” “我信任我任用的每个人。”赫伦佐将那本书放在桌上，“这是近期我们从虹印图书馆里获得的最珍贵的东西。顺便一提，它和你之前发现的‘景神之痕’有着一定的联系。” 陆凝眼睛一亮，那这确实是个很有用的奖励。 “我这里也有一个收获。”她从腰间把银色的骨灰盒解下，“我想它对您和晨庚都会有很大的帮助，当然，需要排除一些隐患。” “放在这里吧，我想听听你这次远行的收获。”赫伦佐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桌子。陆凝伸手将骨灰盒放在桌上，随后便开始讲述自己一路的见闻。 凯恩要塞的动乱、新树影城的风貌、闪金镇的谜团，以及她最后进入了魔鬼荒漠的核心。 那里汇聚着凝聚的巨大能量，以至于整个魔鬼荒漠里出现的前文明士兵都被吸引了过去。而值得庆幸的是，高能核心区域的范围很广，陆凝完全可以避开那些士兵查看地下的真相。 她凭借自己所拥有的魔法知识，抵达了相当深入的区域，探索过程并不值得赘述，没有什么惊险刺激的事情发生。在沙土的深处，陆凝感到了非常强的阻力，以及形态非常特殊的力量——魔族的力量。 之所以用“魔族的力量”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是因为它和常规见到的魔族魔力不同，不具备污染的特征。如果不是本身的状态过于容易辨认，陆凝甚至都不能确定和魔族的关联。 而这个发现也让陆凝终于可以确定，魔族的来源就是前文明。 这个危险的“玩具”被放在了现在的文明根本无法触及的地方，它们被无形的力量捏成了一团，大部分功能都已经失效，而不同文明在不同的体系下构建出来的成果也在混合的不相容之中大量扭曲、崩溃，化为最基础的能量，也是唯一能够兼容的形态。 但是总有剩下的东西。 错误的规则接驳在一起，靠着同伴的残骸汇聚的能量强行接通了基础的循环系统，一个混合着各种不同体系规则的，混乱的亡魂在地下悄然诞生，它从位数不多的残余物中提取到了最后的关键词，利用周围充沛到根本无处宣泄的能量开始执行最终程序。 生存的渴望化为了天魔的泛滥，对抗末日的谋略化为了无孔不入的邪魔，只是缺乏真正智慧的引导，它们只能引发战争，也只知道继续那早已结束的战争。 “至此，神与魔的发源，我们已经找到了来历。”陆凝到这里稍微总结了一下。 “很有价值的情报。” “除此之外，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这次神魔战争已经将那块地下区域的产能消耗尽了，除了流落在外的魔族以外，那里已经无法继续生产魔族了——强行接通的循环终究是有使用限制的，就算没有报废，那片区域也会沉寂相当长一段时间，至少是以千年的量级来衡量。” “我们无需再继续考虑魔族卷土重来的威胁，这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赫伦佐点了点头，“那么，坏消息是什么？” “魔鬼荒漠的现状反映出海法大陆目前面临严重的资源匮乏问题。” 在确定了神与魔的背景后，陆凝也在思考如何让文明拥有对抗神明手段，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魔鬼荒漠中隐藏的另一个问题。 紫银矿这种东西，现在只有魔鬼荒漠产出，而这里的紫银矿脉也完全不是那种富矿。陆凝调查了骨灰盒内的历史留档，发现在最初时代，紫银矿这种矿产只是一种寻常的工业材料罢了。 在一代代文明的衰落中，消失的不仅仅是强大的躯体、生存的空间，还有那原本丰富的资源。如今海法大陆上所拥有的这些看起来还够用，只是因为如今还没到大量消耗的时候。 “用骨灰盒进行了基本统计计算可以得出，我们现在所拥有的资源，连开拓到星球之外都有些费劲，更不要说对抗神明了。”陆凝说。 如果仅凭海法大陆这些种族所拥有的技术和资源，对抗神明就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游客的加入固然增加了变数，但陆凝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也有些发愁，毕竟连基础当量都不够，怎么和神明“谈判”？ “如果只是资源的问题，不必担心。” 赫伦佐的语气还是很沉稳。 “有解决方案吗？”陆凝惊讶，“还是我们有什么新的技术……” “资源本身不能靠技术解决，但可以靠开拓。陆凝，这里还有你的功劳。”赫伦佐说道。 陆凝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哪里解决过这个问题了。 “飞翼城，你发现的那个透镜，是末日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但是它的活性已经被削弱非常多了，我们经过了谨慎的测试和研究之后，已经能够利用那个透镜的功能反向跳跃了。它似乎可以无视空间的阻隔，天空的东西也拦不住，凌骁辰带领的先遣队已经进行过第一次探索了，他们带回来了足够多的资源。” 赫伦佐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这种表情只有他得到非常满意的结果时才会出现。 “所以，我们可以利用透镜去掠夺。很可惜，我们的时间这样紧迫的情况下，也许无法通过和平手段去获得资源了。”赫伦佐有些无奈地说，“这就是我们必须作出的选择。” “您不用向我解释这些。”陆凝微微一躬身，“我只负责将一切可用的机会搜索过来，至于如何使用它们，是您的工作。” “拿上它吧。”赫伦佐将桌上的书递了出去，“我看不到未来的命运，所以我为当下的决策负责。” 陆凝接过书，向赫伦佐告辞后，便离开，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信箱里面被塞了好几封信，都是之前那个小子直接塞进来的，陆凝并没有订阅其他什么东西，只有几份例行的圣辉城内通知，里面也提及了之前荣光剪影事件。 陆凝拆开那些信看了看，竟然都是一些成绩报告之类的东西，似乎在全力向自己证明优秀。不过她对于拉一个孩子进军队依然没有任何想法，让这孩子就这么成长也不错，亚人的上限还是挺高的。 转天，她去找六叶和常在浩的时候，却发现这俩人现在都不在圣辉城了。 常在浩被宇文斌派出去执行一项技术合作任务了，估计要忍受一下克莉丝汀的脾气。而六叶则是主动请缨外出去参加历练，似乎是因为荣光剪影事件让她深刻体会到自己的能力不足。 至于凌骁辰，现在当然是还在外派，根本没回来。陆凝这一趟走得挺长时间，甚至不知道圣辉城经历了什么变化，还要重新适应一下。 从六叶的试验田返回的时候，陆凝顺路去了一趟晨庚的议事厅。她想看看昨天自己提交了那份情报之后，赫伦佐带领的团体会作出怎样的决策。 但她正好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柳德米拉。 “嗯？” 两个人同时一愣。 陆凝压根没想到还会在这里碰到柳德米拉，而柳德米拉也没想到陆凝居然和她前后脚到了圣辉城。 “你为什么在这里？”陆凝先开口问道，“新树影城那边出事了？” “没……” 然后就陷入了一段尴尬的沉默。 柳德米拉无疑是个很不擅长交流的人，可以说是有轻度社恐。而陆凝问完这一句之后，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毕竟她和柳德米拉并不是那么熟悉，也不了解她。 “好吧，看样子我们两个不适合聊天。”沉默之后，陆凝只能耸了耸肩，“如果我没猜错，你来圣辉城的目的应该也不能说吧？” “不能。” “……去吃个饭，这次我是主家，应该招待你这位客人。”陆凝决定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脱离了狩猎之后，柳德米拉的沉默寡言让陆凝感到相当难以打开话题，不过她看得出来柳德米拉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接话了，但是她实在没这个天赋。 “你在狩猎以外的时候对话能力是零吗？”最后她和柳德米拉回了自己家——现在圣辉城里还是没有一家正经的餐馆。 “对不起，我不习惯和人交流。”柳德米拉说。 “为什么？” “因为人总会很快死去。”柳德米拉看着陆凝，“分别很常见，死亡也很常见。集散地认识的人，后来都没有了。” “你没有试着加入组织吗？你的实力很不错的。” “大组织，限制太多。小组织，无法存活。若能够容纳我，必在五阶。” 陆凝收拾了一顿饭出来，正好她从六叶的试验田里顺回来了一批菜，这可是相当难得的新鲜食品，晨庚这里的所有食物都得统一安排，也就是她是个特权阶级。 “好吧，你有目标了吗？” “夜珑庭。”柳德米拉立刻回答，“红账科。” 74 丰收节 夜珑庭，仅次于混沌末裔的事务所类组织。这类组织的对外资料很多，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而相比于混沌末裔来说，夜珑庭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 黄金黎明内部的评价是，如果夜珑庭不是作为一家公司的模式来进行运转，而是以传统的组织方式来运行的话，那它足以跻身于当前的顶尖组织行列。柳德米拉想去的这个红账科也是夜珑庭的对外部门之一。 “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你为什么没加入进去之后再来？” 如遇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显示不全，乱码错字，请退出阅读模式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阅读。 “他们不收没过新人场景的。”柳德米拉说。 “还真是严格，难怪只在五阶开展业务。” 陆凝没有那么深入了解过夜珑庭的组织结构，不过现在反正也是在没话找话，她还是希望能跟柳德米拉这个战友稍微保持一下友好关系的。 毕竟她在五阶的熟人很少——随着升阶，身边能够跟上的人就越来越少，这也是个正常现象。陆凝不能指望朋友们都有晏融那样的冲劲，以稳妥起见的人还是大多数。 “红账科，我记得应该是……负责复仇业务，你不选择作战科吗？” “作战科需要团队协作。”柳德米拉拿起一块切好的水果，叹了一口气，“他们会以两到三人的小团队形式出战，我觉得我不适合那种。” “好吧，夜珑庭……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之后还真需要了解了解。”陆凝把菜端上桌，然后擦了把手坐下，“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就这么吃点吧。” “已经很好了。”柳德米拉嚼着嘴里的水果，“就算是野外也不好找到这类可食用果实。” “野外也不好找？” “这个场景。野外环境太差，没有几种果实能生长，能吃的就更少了，多数带毒。”柳德米拉奇怪地看了陆凝一眼，“你不是也一直在外面跑？” “我们从最早就学会如何用魔法制作自己能吃的东西了。” “那真不错。” 陆凝叹了口气，这对话进行得好艰难啊…… 当双日带来的温度开始减弱的时候，就意味着秋日的收获时节到了。 这也是战后的首个秋日的丰收，许久没有庆祝过的丰收节也会恢复。晨庚如今的物产还是能支撑得起一场节日的庆祝的，尤其是在此前经历过数次危机之后，也需要一次放松的节日活动来改善社会氛围。 陆凝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很多人已经开始布置街道了。城防士兵们也开始将今年的收获搬出来。在各个主要街道和广场上支开架子，搭起台子来。 很多人也穿上了新的衣服，其中有不少都是专门为了节日制作的服饰，一时间街上的景象看起来仿佛恢复了一点当日圣辉城的繁荣。 “看样子等到下午，还会更好一些。”陆凝在布告牌上看到了，丰收节的庆祝时间持续一个月，在不耽误正常的收获农事的前提下，每天基本上都会有一些人表演节目，让节日气氛更加火爆。而最后三天才是大庆典的时间，此时赫伦佐代表的官方人员才会加入节日庆祝之中。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深渊归途】 【】 顺便，陆凝也属于“官方人员”，所以这个节日前期基本上没她什么事。 “看起来真好。” 柳德米拉推开了楼上客房的窗户，往窗外看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感叹。 如遇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显示不全，乱码错字，请退出阅读模式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阅读。 “你觉得很不错？确实，这是很多人花费了一年时间所达成的奇迹。”陆凝笑道，“难得见你愿意主动评价。” “我曾经也住在一座农庄里，没到秋天，金黄色的田野中就会有带着草木气息的谷物的风，吹进我的窗户里。阳关还是温暖的，晒谷场上，会有更加浓烈的气息。”柳德米拉说。 陆凝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说自己的前世。 “是熟悉的感觉？” “是的，以往的场景没有给我这么长的时间，所以就算想要看到这些，也没有机会。他人制造的成果和游客的努力成果是不同的。”柳德米拉的神情带有一些怀念。 “你可以在这里多留几天。”陆凝说。 “恐怕不行。” 柳德米拉从窗户直接跳了下来，平稳落地。她拍了拍手，略有些悲伤地说：“毕竟这不是我的功劳，看多了反而会让我有些不好的回忆。” 陆凝没有问这个回忆，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两人一个还要去处理公务，而另一个需要回到宾馆去，简单吃过一些早餐之后，就相互告别了。 “在一个黑夜里将灯火挑亮，星光和月光与我同往，游荡的灵魂与我相拥，别为离去而悲伤，朋友，因为我很快就会归来。” 柳德米拉将一枚兽牙制成的挂坠交给陆凝。 “谢谢招待。这是我家乡的人们离开时常说的话，也希望你每次远行总能归来。” 陆凝接过那普通的礼物，向柳德米拉笑了笑。随后两人各自转身，往要去的方向走了。 归来……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祝福。 她来到自己的办公区——侦查队现在已经正式归于情报部，这还是在她这个部长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组建好的。自己的几个副手都出了不少力气，而陆凝对他们的成果也颇为认可，毕竟现在看来，艾思琪和德洛斯还是落在下风的那一方。 尽管生死魔法非常古怪，却不能在训练中起到太多作用，它们多数都是用来在生死危机之间求存的本领。陆凝带着两人一路也看出来了，虽然姐弟两个在击败摩卡摩的过程中起到了不错的助力，可战斗并不是情报部的主要业务，俩人的专业素养还很需要磨练。 在这方面，不管是瑞蒂、亚伯还是本来就是亚人英雄的迦楼罗都更加精明。 稍微看了一会训练状况后，她就把三个副手都叫到了办公室里面。 昨天给赫伦佐汇报完毕后，她也得知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关于丰收节最后三天的大庆典上，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加冕仪式。 早已是晨庚实权领袖的赫伦佐当然不会只用一个表面工夫来为自己增加什么筹码，在海法大陆上，是有正规的仪式魔法来为王权进行固化的。在这个仪式当中，确定的君主会对领土拥有强大的支配能力，若是昏庸无能的人来自然会变得很糟，但如果是一名英明的人来领导，就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带领一个国家走向昌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深渊归途】 【】 陆凝没研究过这个魔法，不过肯定是已经将相关的条件都准备好了。陆凝自己也同样在仪式的必需环节之内，她作为卓有贡献的人，本身的参与就意味着对君主的认可。 她麾下的三位副官虽然说不上必不可少，到时候也总是要去的。 “加冕仪式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 如遇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显示不全，乱码错字，请退出阅读模式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阅读。 “居然拖到现在，赫伦佐确实沉得住气。我以为他会在夏天那次收获就举行仪式。”迦楼罗感慨道，“不过晨庚确实被治理得很不错。队长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在领土内巡视了一圈，虽然还是不免有各种问题，却已经看得出很多好转了。” “一个总能正确决断的领袖很重要，对晨庚来说，就是如此。他能够尽快整合圣辉城的势力，利用春夏的好时节迅速扩张领土，任用人员方面也没有什么缺漏，这些就足以作为君主的素质了。”陆凝笑了笑，“但你们既然都知道了，到时候也肯定要去参加仪式，我也不多说什么。” 三个人纷纷点头。 “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在之前荣光剪影的事件内，我听说情报部基本没发挥什么作用。” “队长，不是我们找借口，那些突然出现的士兵也太厉害了，我们好几个人都折在探听情报的过程里面了。”亚伯连忙说道，“他们身手好，武器也比我们强，有些家伙被看到的同时就知道我们在哪了……” “我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因为那些确实是你们此前未曾应对过的对手。” 这些人此前还被魔族都逼迫的落荒而逃，而陆凝已经知晓，魔族不过是前文明在扭曲下的产物。如今对上前文明正规军，能打得过才奇怪。 “但我需要给你们加一些训练科目了。” 整个情报部都是陆凝的班底，就算这个部门无法参与到日后对神决战的战役中，那也至少得把实力提升到那些士兵的程度。 陆凝这次去魔鬼荒漠，对那些实力强大的士兵有着相当深刻的认知，再加上骨灰盒提供的情报，她可是研究了很对特种战术，例如那个触发式对自己施放的遗忘法术可以应对那种反感知的士兵。 至于顶尖的那些毫无弱电的，就交给正式作战的部队吧，她的下属只要学会保命和带回情报就足够了。哪怕有骨灰盒那种东西在，她也不能保证里面的情报一定不会出问题。毕竟骨灰盒不能隔着世界扫描是已经验证过的事情了。 交代好了要做的事情之后，陆凝就让他们出去准备新的训练方案了。 “好了，现在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她拿出了赫伦佐给她的“奖赏”，翻开了书页。 这是一本笔记，光是封面上就有十几个不同的签名，都是这本笔记的作者。君影的名字也赫然在列，除此之外陆凝也看到了那位虹印图书馆长智天使舍普斯的签名，此外还有大半的名字她根本不认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深渊归途】 【】 翻过去之后，则是君影留下的花体字说明。 【本书经过六大神系神族、历任天使之王、智天使名号者提供考证证据，由虹印图书馆经过九次编纂，整理其中可信度较高的推论，针对特殊称谓“景神之痕”及背后神明的正体进行了解读和可能性阐释。经晨庚学者修订后，供内部机要人员参阅使用。】 有君影的签名，这本书的内容倒也可信了很多。 如遇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显示不全，乱码错字，请退出阅读模式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阅读。 陆凝开始仔细阅读这本书的内容，就算有这么多的大佬背书，这里面很多东西也都是计算和推论的结果。例如对于世界层的分级，甚至不如克莉丝汀的分级来得精准。 首先，神明究竟是什么？由目前所知的末日浩劫来看，神明无疑不是一种自然现象，所有的末日均存在明显的干涉痕迹。神明向世界降下灾厄，这是非常明显的情感表达，而非是一种意外或者无意行为。 神明是存在的，神明具有情感，神明对这个世界存在恶意——这时毋庸置疑的三个推论。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为何神明对这个世界有如此的恶意？神明对其造物的憎恨，来源于什么？ 一个猜想是天生恶神，但这个猜想并不能完全说服别的学者。除此之外，还有世界修正论、触怒论等等。因为终究没有谁真的能够见到神明，揣测其所思所想，所以这个问题一直是争论不休的。找书苑m 而后，景神之痕这个名字从前文明的遗产内发现，这个名字的解读也有很多不同流派。不过，“景神”是前文明为神明取的名字支持的人数还是很多的，而从这个名字可以产生很多不同的揣测。 这里，君影落下了自己的一笔。 根据以上掌握的各种情报，可以大致推测本宇宙的神明大致属于古生神层级，而由其命名，若前文明的观察推断均无误，应为实体神。 “古生神……” 这是集散地的分类。虽然集散地基本不认什么神明这种东西的事实，却还是对场景里面经常蹦出来的各路“神”，还是给了个基础的分类。 古生神也算是高等级神明的一类了，级别低于“始生神”和“归一神”，排名在第三。和前面最大的区分在于其创造与毁灭的能力不是绝对的，需要通过思考或有意识地引导才能影响世界。而前两者本身的存在就在不断引发着创造与毁灭。 当然，集散地掌握的定制化的技术就又是另一码事了，不能参与到这种评判里面来。在这个基础上，古生神要毁灭世界，确实不能一瞬间就达成这个结果。末日对这个文明固然凶猛，但站在评价神明的角度来说，还是不够凌厉。 75 徽晨到来 神明的构成形态是相当不可捉摸的，不过实体神必然有至少一副躯体，以及一个神魂。在未能完成观测之前，它有多少化身和分魂无法得知，因此对神明的所有针对都只能在假设当中，这事实上没有什么意义。 首先，必须要接触到神明，否则一切的规划都无从谈起。第二，要改变自己的视角，以人类的立场去询问神明是无法沟通的，需要有人能够以神明的视角来看待局面。 在一群研究科学、神学、魔法等领域的人员描述的观点之后，君影最后写下了一段评价。 【前文明对于神明仅仅留下了“景神之痕”一个名词。通常来说，对相关信息如此保密，有很多种理由，例如：具体内容如果被人们知晓会引发大规模的社会恐慌，所以不宜传播；传播该内容本身就是一个危险行为，故无法示警，等等情况均有可能发生。而事实上，所有这些可能性都不是互斥的，它们可以全部都是原因。 “景神之痕”或许正是一个非常精确的概括。我不在这里任意猜测，仅仅提供一个想法，获悉这个情报的前文明的命名，应当不会采取过于抽象的方式。一个繁荣强盛的文明，即使面对神明，也会以最为直白的方式称呼自己的敌人。】 在这个思路的前提下，也有许多对景神之痕的猜想出现，或许赫伦佐所说的是这一部分，但在陆凝看来，君影的那句批注其实才更加有用。 现如今的文明是被限制的，而此前那些未被限制的研究者没有机会看到君影的批注。 “景神……嗯？如果从字面意义上……啧。”陆凝意识到了如今文明的科技树上的一大空缺是什么，同时也明白了君影所暗示的意思。 不过为什么要这么拐弯抹角地提醒她？直接跟她说不是更好吗？难道君影还有意在疏远学员？为什么？ 虽然读懂了君影的意思，但陆凝反而有了更多疑惑。她不知道君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上一次见到君影的时候，还是离开圣辉城往西部出发的时候，那时君影也只是针对摩卡摩给她提出了一些建议，并没有多教她什么。 对付摩卡摩的整体方法还是陆凝自己想的，现在也是，君影只是作出提示。陆凝认为这也算是一种教学引导的方式，可这样一来，她对现在君影和宇文斌在做什么几乎就一无所知了，而不是像新树影城那样，教官和学员虽然各司其职，却还有着一定的联系。 “算了，这件事还不是最紧急的，景神之痕啊……” 陆凝在脑海里敲了一下克莉丝汀。 【忙。】 “景神之痕，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知道。】 “我今天才看到晨庚对景神之痕的研究记录，但我想既然晨庚这边发现了这个问题，你那里应该不至于想不到？如今的文明被封锁了飞向太空的能力，因此对于宇宙的认知是非常贫乏的，除了游客。” 【没错，游客有着对各类不同宇宙的了解，只要在图书馆下工夫好好阅读，对于大多数场景内的宇宙形态都能有个基础的认知。】 “景神……指宇宙背景？” 【概念大概差不多，我的猜测就是，包裹内部一切内容物的宇宙本身，应该就是景神了。】 “如果真是这样，怎么打啊？”陆凝想象了一下，“你要是说宇宙内的星球、星系乃至一片星云，我都能想到一些集散地提到过的毁灭手段，但如果是囊括一切的宇宙本身……” 【我也还没想到办法。】 “……啊？” 陆凝是没想到以克莉丝汀的脑子现在都还没有针对的办法。 【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在保证内部正常的情况下将宇宙杀死——一个装了水的气球，把气球戳破，里面的水就会流得到处都是，再也不能维持在气球里的形状了。我们不知道景神之外是什么，但无论是哪种已知的东西，都不适合。】 “所以……寻求和解是唯一的出路。” 【恐怕很难。】 “我得再想想，等下，既然这个终极问题都解决不了，那你现在在忙的是什么？” 【之前荣光剪影留下来的问题很多，而且现在莱万斯卡还在烦我，你们那个什么赫伦佐想要登基就自己去登啊？为啥还要邀请我们去观礼？我过去干什么，难道他一个人过去不够份量吗？】 陆凝忽然感受到了这语气里浓浓的怨气。 他的加冕仪式确实需要盟友观礼这个项目，而凌日的领袖杨其实是不可能来的，只能退而求其次邀请凌日的一些重要人员过来。而为了防止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凌日那边出人的时候也肯定是选择能力较强的那一批人——最后肯定会落在莱万斯卡这些人头上几个名额。 “就当是出来体验一下海法大陆的生活吧。” 【无聊，不如我的实验室。】 很显然，想要克莉丝汀像柳德米拉那样对生活的美好有一些感触恐怕是不可能了。 = 又一个秋日的晴朗早晨到来了。 莱斯特沿着大陆走到了圣辉城附近，他抬手遮挡阳光，望向那辉煌的城墙。此刻它们已经被魔法重新构造，或许不如当年的天使那样华丽，却另有一番壮观。 对于当前的文明能力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莱斯特轻轻笑了一下，从外表上看来，可能不会触发什么争斗了，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 能让柳德米拉那么紧张，他还以为是什么龙潭虎穴呢，看现在城市的风貌，大致也可以得出背后统治者的特点来。就算那个游客的邪恶程度远超想象，那也不会是幕后掌权的那个。 当然，不能大意。 他进城的过程也很顺利，虽然没有以新树影城的身份过来，但精灵这个身份本身也算是较为罕见的，只要确认了他的种族后，晨庚就予以准入。 不过这个准入的通行证比起柳德米拉拿到的那个限制就更多了一些，很多地方都是不允许去的。莱斯特当然不在乎这点限制，他走进城里之后，就制作了一个魔力精灵，让它去找柳德米拉，自己则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观察往来的人群。 就算以徽晨的标准来说，这座城市里的居民也能称得上勉强合格。他对于自身正义的定义还算宽泛，并没有某些骑士那样极端。但这样的设定也让他一旦遇到自己无法容忍的目标时，也无法隐藏起来寻找机会，而是直接冲上去。 这个缺点换取徽晨峰顶的力量，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莱斯特昂起头，看向澄澈的天空。他感受到了精灵的动向，消息已经传递到了柳德米拉的手上。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音乐声，从民间选来的艺人唱起了歌谣，这也是丰收节内特有的景象。歌声悠扬悦耳，是一种乡村小调，里面可能还有一两句有点跑调，但是人们并没有那么在意，而是纷纷跟着曲调用更歪的调子一起唱着歌。 “真是美好的景象……” “老师也这么认为？” “柳德米拉，你已经能隐藏在这里了，看来已经熟悉了圣辉城的环境？” “城市不是利于隐匿的地方，我只是尽量绕开热闹的地方而已。” 莱斯特扭头，就看到柳德米拉站在旁边，靠着墙，头微微低垂着，神态间并没有通讯时的那种紧张。 “看样子这两天发生了一些让你产生改观的事情。” “毕竟事实上什么都没发生。”柳德米拉说，“没有被发现后追杀，没有跟踪和调查，反而是节日和庆祝，还有一个邀请。” “所以你的心态已经调整过来了吗？之前问我的问题，也有了答案？”莱斯特问。 “还没有，不过，我可以先不去想。老师，我只是对我的恐惧和懦弱不满，但我还没有到哪怕意识到会头破血流也要往上冲。毕竟我们之间其实没有任何冲突存在。仅仅是……我单方面的反应过度了。” “并不算，人们总会对可能的威胁产生警兆，对威胁的预先消灭也是一种正常举措——但不是杀人这样的方法。”莱斯特站起身，“但我很高兴看到你现在的状态。” “老师，我们现在就离开吗？”柳德米拉问。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吗？如果都已经做完了，那我们就离开。”莱斯特说道。 柳德米拉摇摇头：“已经没什么别的事情了，留在这里可能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还是离开吧。” “好……” 莱斯特话音未落，忽然目光一凝。 他感觉到有一个意识从他身上扫过。虽然没有恶意，却仿佛已经洞悉了他的内心。 那意识完全没有任何掩盖，就是来源于圣辉城里那令人瞩目的高塔。如今高塔已直入云端，比圣辉城曾有的任何一座建筑都要高，它日夜不停地向外部扩散着污染净化的魔力，如今已经成为了圣辉城的象征之一。 “那是……你说的那个人居住的地方？” “对啊，老师，你怎么了？”柳德米拉可没见过莱斯特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我被察觉了，不好，我们得赶紧离开！” = 君影自然是察觉到了莱斯特。柳德米拉的实力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关注的必要，但是莱斯特就不一样了，这个精灵身上有着非常明显的非本土魔力特性，一般人区分不出来，可在她这里就像是黑夜里的火柴一样，已经够引起注意了。 而一扫之下的观察，更是让君影看到了对方灵魂深处的那个共有的精神世界，这种特征还算是明显，如果不是在场景里有什么奇遇的话，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众我王庭”之内的一员了。 永夜议会上最近接到了不少关于成员遭到自称正义骑士团攻击的报告，不过在上报议长之后，议会成员就从议长那里得知这是一件集散地的奖励所构建出来的势力。 至于更多的情况，议长让下面自己解决。 如果不是持有者亲自出面，也是不需要永夜议会来摆平这件事的。何况永夜议会本来就是所有正派组织的敌人，多一个也不多。其余议会成员里面，稍微负责一些的就会跟底下的人提醒一两句，而不在意的就直接将意思传达下去就不管了。 君影也只是将自己直接管理的几个组的人召集起来开了个会而已，至于之后怎么处理，还是看人偶派对的能力。可今天偶然见到了，君影便略微提起了一丝兴趣。 她知道自己一旦被对方看到，就肯定会列为最需要讨伐的恶人，因此还是不准备露面的。但宇文斌就不同了，混沌末裔虽然是得到永夜议会帮助在五阶立足的，却并不隶属于他们，而宇文斌等人的立场也基本在中立。 出于这一时的兴趣，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宇文斌，让他去会会这个新生的组织中的人物。 于是，当莱斯特带着柳德米拉离开圣辉城，来到郊外的时候，一个一身黑衣，脸色阴沉的男人就拦在了二人的面前。 “日安，我是宇文斌。” 宇文斌眯起眼睛，打量了莱斯特一番。 “我们没必要遮遮掩掩，同为教官，还是开诚布公为好。” “宇文斌？混沌末裔的两位主事人之一？”莱斯特还是听过他的名头的。找书苑m “是我。”宇文斌点了点头，“我报了名字，你是不是也该遵循礼节？” “……莱斯特。” “很好，友好互换名字是良好沟通的第一步。”宇文斌点了点头，又看了柳德米拉一眼，“我对你隐藏身份进入圣辉城的目的大致了解了，不过你背后的那个势力，我还得来了解一下。” “背后的势力？你知道？” “如果阿卡迪娅在这里，她能说出更多东西。但是我不像她那样通晓各类秘辛，我只知道这东西源自于集散地给通关死亡场景的人的奖励。它超越规则，却需要相当程度的掌控力。就我所知，这个时代的前两位掌控者还是能够利用好这份特权的，可这第三位，还是需要考察一二。” “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成为了眷顾者之一，我需要从你这里得到线索。你不会以为这是你们自己偷偷摸摸搞一个小组织就行吧？还是说你根本不知道它的暴走危害？” 莱斯特张了张嘴，他确实不知道。作为徽晨，他拥有了这份力量，也知道了它的弊端，可除此之外呢？他怎么设想也不明白这会对整个集散地产生什么危害，毕竟那些从黑暗时代过来的组织比他们可强了不知道多少。 “确实，有人会兜底。”宇文斌按了按额头，显得有些困恼，“大概不会造成又一次黑暗时代的到来。但，超越的权力意味着更深的欲望。你以为当初那群暴虐的统治者们是如何统治一个时代的？” 76 教官的实力 作为“暴君”宇文政的儿子，宇文斌知晓当初那个时代许多不为人知的历史。例如当初的统治者们的发家历史。 集散地给的奖励已经更换过了一轮。 这一轮的具体情况他不太清楚，无论是议长还是时瞳都对自己具体所得到的东西进行了最高级别的保密。但上一轮的奖励他知道都是落在谁的手里的。 不说别人，光是宇文政拥有的“王者的独揽”和死星的“遥远的呼号”就是那种在各种场景里都能够有全方位应用，和普通游客可以在短时间内拉开极大的差距。也正是这种特殊让他们逐渐醉心于力量带来的野心和欲望当中，变得不再受控。 虽然还有一些其他原因，但宇文斌深知宇文政越发暴虐和独裁的性格有很大的原因在于这份能力赋予他的力量。其余的“王”也都 是差不多的情况，从他和阿卡迪娅的交流来看，大执政官也有类似的变化过程。 如今的六大组织，包括君影在内，他们都是当年战争的胜利者，就算那几个人当场复活，这群人也敢再上去杀他们一次。但对于宇文斌这个牺牲者来说，他恐怕是最不愿意集散地再诞生一位暴君的人之一了。 “我需要知道那个游客是谁。” “那可不行。”莱斯特断然拒绝，“从我们加入开始，这就是必须要保守的秘密。再说，我可听闻混沌末裔的另一位可是号称‘全知’，怎么还要问我？” “这种外人的称呼……不足为信。” 宇文斌微笑了一下，手臂上出现了紫色的符文。 “我想我有办法让你说出来。” 莱斯特一手屏退了身边的柳德米拉，头顶上浮现出了莹白的光环，光辉照耀下的山峰从他的脚下出现，那正是徽晨骑士们的心象——徽晨峰顶。 “正想领教一下混沌末裔的主事人究竟有什么能耐。”莱斯特的掌心浮现出了一把造型特异的武器，那是一把银色的枪械。 被莱斯特所发掘的历史，在他的手中可以动用其中一角的力量。一件武器、一身装备，这些都是他可以直接构造出来的，效果和真品别无二致。这个魔法在这片有着无数辉煌历史的场景内自然可以发挥出极高的上限，只是…… “你可以重新选择一次。”宇文斌的手指按在了胳膊上，符文随着他的呼吸开始有节奏地闪耀起来，外表看上去和一般使用的魔法没有什么不同。 莱斯特端起手中的枪，朗声说道：“没有必要，这就是我现在最熟练的魔法。” “好。” 话音刚落，莱斯特就扣下了扳机，在他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峰顶之上立刻涌动出了无数光晕，大量一模一样的枪械在光芒中出现，同时瞄准宇文斌一起开火！ 这把枪不是常规的武器，而是这个文明专门制作来对付透镜的武器。在开枪的一瞬间，前方一片范围之内的空间就会被抹平，所有不正常的空间状态全部都会被强制还原成基础的空间形式，同时内部的一切也会被碾平。这上千把枪的同时射击，会瞬间形成巨大范围的空间坍塌，里面的一切几乎都无法留存下来！ 宇文斌在这片空间的压制下，瞬间破碎成了一团影子，转瞬间就被反复碾压的空间绞碎。不过莱斯特根本没想过这一击能够对宇文斌产生什么效果，他将手中的枪一甩，立刻生成了数面能量盾牌，手中则准备出了另一个魔法—— 盾牌破碎。 在莱斯特还没能凝聚出下个魔法的时候，宇文斌就已经用一个近身切割撕裂了他的防御。锐利的剑锋从紫色的符文上蔓延而出，无论什么魔法在剑锋面前都脆弱如纸。 “污染？” “魔族的污染。” 宇文斌回答了一句，转瞬间连续劈出了几道剑光，莱斯特连续闪避，光辉带着他的身体不断进行频闪式的短距离移动，但宇文斌却如影随形，每一步都能恰好追到莱斯特的面前。 莱斯特也有些惊异，他没想到宇文斌那看上去有些文弱地身体竟然能够发挥出如此的体术。但联想到对方的名头，却也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他终于准备好了手中的魔法，立即释放了出去—— “心灵沙漏。” 用来对付心智毒素的魔法扩散出去，同时，魔法也被徽晨峰顶千倍放大，然后狠狠撞上了一面金色的墙。 从宇文斌的另一只手臂上张开了神性光辉的护盾。 “你已经可以利用污染了？”莱斯特立刻中断了手中的魔法，神情污染已经沿着魔力反侵蚀过来，属于神族的信仰毒素差一点就进入了他的体内。 “利用这个世界的任何形式的能量都很容易。”宇文斌手掌出现了一个魔力团，它正在不断变换着外形，排列成不同的魔力体系构架。 当它稳定下来的时候，莱斯特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个魔力构型和他的历史发掘魔法一模一样！ “你看，复制你擅长的魔法，对我来说只是一些简单的测试而已，这就是我建议你更换一个魔法的原因。”宇文斌平静地散去手中的魔法，“这场战斗不是你来决定结束时间的，而是我来决定。” 莱斯特立刻就明白了宇文斌的意图，他准备用这可怕的解析能力去解读徽晨峰顶的特性！ 糟糕的是，莱斯特完全没有避战的余地，他的逃跑手段没有保证能躲开宇文斌的。 “通晓者”阿卡迪娅，“通习者”宇文斌，混沌末裔的两名主事人，当真是有着和名头相符的能力。 = 隐者谷地，原本住在此处的幻灵族人，此时都已经离开。整个幻灵族的村落此刻变得空荡荡的，却依然有脚步声、交谈声在无人的村落之中回荡。 伊莱莎站在中央广场，赤红色的线在她周围亮起，形成了澎湃的魔力网络，秘术必须的能量在这片谷地得到了源源不断的供给，一个第二类秘术在她的构筑之下已然落成。 “秘宴·盛情之礼。” 伊莱莎的秘术使身份是“宴会主人”，一个以阵地和身份作为主要要素构造秘术的方向。而这个第二类秘术可以让她在得到足够多的细节之后，直接将一个确定的目标邀请到自己的“宴厅”之中。 这个效果非常霸道，除非有同级别的第二类秘术同时在拉人，否则是必定能够成功的。伊莱莎启动这个仪式，正是为了将库卡什邀来。 此时，库卡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隐者谷地的入口处，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不过丰富的经验还是让他知道自己肯定是中了什么秘术。 “这可真是……” 他拉了一下衣领，让自己的动作更加便利了一些-。空中的赤红丝线他都看得到，背后离开的道路也消失不见了，只有密林——在秘术使解除秘术之前，恐怕根本不能从这里轻易离开。 “我是库卡什，而你应该就是当初透过摩卡摩的秘术痕迹反击他的那位秘术使了吧？”他大笑了起来，“你知道了我的名字，也不奇怪。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信让你把我诱导到这里来呢？” 没有回应。 “好吧，真是无聊。”库卡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点燃，那纸张的材料似有古怪，在燃烧中并没有卷曲，而是直接化为白色的飞灰向空中飞去。 “第二个灵魂受到了召唤，未曾知晓，却终将来到。” 他抬起头，对上了天空中那个被一圈烛火环绕的人。面带微笑。 “助我踏上登星之阶吧。” “秘仪，掸去灰尘。” 随着伊莱莎的一声呼唤，飞扬向空中的纸灰仿佛受到了什么吸引力一样，向一个中心点聚集，然后猛烈地向下坠去。库卡什见到迎头砸下来的纸灰，抬手轻轻一拂，那聚集起来的纸灰就在周围化为了白色的纸钱散落，而他一身衣服也随之而褪为白色。 “独吊，致上唁信。” 阴冷的气息从库卡什的脚下升起，明亮的烛火在他的秘术展开时就变得惨淡了好几分，原本还呈现出一副迎宾景象的街道上，顿时变成了凄风惨雨的葬礼现场。 “咱们的相性真是糟透了。”库卡什的背后升起了两个鬼影，“你的邀请，请来了我这位‘吊客’，无论哪一方，恐怕都不舒服。” “既然是吊客登门，不如这次的葬礼上就埋你吧。”伊莱莎的手掌托举，虚无的杯中已有猩红的液体开始积蓄。 但库卡什已经从怀里拔出了一把软剑，劈在了面前一根红色丝线上。 伊莱莎面色微微一变，她原本浮在空中的身体忽然开始下落，虽然势头并不急，却也失去了制空权。 秘术发动过程中，能量就算被干扰也不至于影响秘术的效果。而库卡什这一下却也不是为了影响伊莱莎的秘术，而是影响了伊莱莎尚未动用的那部分能量，让她不得不主动放弃一部分“华而不实”的秘术。 “秘术使，除了秘术之外，战斗的技艺也不能生疏啊。” “秘仪，鲜红践宴！” “独吊，披上纯白！” 在两人的距离拉近的瞬间，满盏的血酒浇落在库卡什的头顶，而白色的丧服则浸染了伊莱莎半身的衣服。 一触即分之后，双方都惊异于对方这个第三类秘术的效果。库卡什感到自己内心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渴望，不仅勾起了他原本的暴戾，也同时引起了他对伊莱莎这个“素材”无比的贪婪，膨胀的欲望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完全吞没。与此同时，伊莱莎的一半身体能量运转近乎停滞，白色的丧服在她身上却宛如一层沉重的棺木，让她连喘息都变得有些艰难，这半边的躯体几乎无法活动。 “侍从！” 就在库卡什还在努力维持自己理智，准备转头给伊莱莎补上一击的时候，伊莱莎却先一步喊出了声。 脚步声出现在空荡凄清的街道上，卓一元和卓清澜两个人一身黑色的侍者礼服，从两间屋子内走出。卓一元的手臂上搭着白色的巾布，一瓶酒被他捧在手中。卓清澜一手背后，一个摆放了两只水晶盏的托盘被她平托在另一只手中，举在头侧。 面对库卡什，二人不免还有一些紧张，但动作却一丝不苟。他们并未踏入秘术的大门，却在这个环境下，被“宴会主人”授以宴饮的权柄。 卓一元一手削去酒瓶的颈部，酒液从其中流出。卓清澜则从托盘内取下一只水晶盏，找书苑m甩手掷向了库卡什。 “秘仪，倾入红酿。” “秘仪，宴上坐席！” 糟透了——这是库卡什现在最大的感受。宴会主人和吊客所研习的秘术方向正好相反。宴会主人的力量在于活性、展现自我、遵从欲望和欢愉，而吊客则是研习孤独、沉寂、带来死亡与苦痛，两边的对立可不止一点半点。可现在“宴会主人”有两名侍者，这在仪式的意义上就已经比自己这个单独的“吊客”要完备许多，毕竟这里还是宴会主人的主场。 他没有伸手，却无法避免水晶盏自动出现在他的手中，正如卓一元手中的酒虽然流向了地面，却实际上斟入了他手里以及托盘上的酒盏一样。 被秘术强制邀请进宴厅，而一旦接受了宴会主人的敬酒，恐怕下一步他就不得不入席了。届时哪怕他强行以第二类秘术将“宴会大堂”篡改为“灵堂”，宴会主人一样可以动用权能将这里化为自己的丧宴！ “开玩笑，吊客登门，可不是为了给自己送终的……” 库卡什张开嘴，大片血丝从他口中涌出，钻入了手中的酒杯里面。而此时，卓清澜已经走到了伊莱莎的身边，将另一只水晶盏送到她的手中。 “凭吊，血字遗书！” 在伊莱莎举起酒盏的瞬间，库卡什也成功展开了自己的第二类秘术，杯中之物本就为赤红的颜色，此刻又被他混入了自己的鲜血，加上宴会主人赋予“红酒”的“血”之意象，他成功构筑出了这个针对性的秘术！ 酒盏炸裂，酒水洒在地上，化为了伊莱莎的名字。 77 一决生死，点到即止 在紧要关头，一个第二类秘术让库卡什脱离了那致命的杯盏。他以自己的意象强行代替了这个关键道具，让宴会主人的邀请失去了效力，并反将一军。 “聪明的做法，可惜还差了一点。” 伊莱莎冷峻的目光投向库卡什，她身上的衣服已经重新被红色夺回，“披上纯白”这个第三类秘术的效果已经被抹去。 “宴会主人就算被指认为凶手，列席之人当中也没有侦探啊。” “咳，不需要。”库卡什抹去嘴角的一口血，咧嘴笑了起来，“很厉害啊，我很久没有和旗鼓相当的秘术使对抗了，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从这个表现看，“鲜红践宴”的效果也在库卡什身上消退了，在面对被请入宴席的危机下居然还有闲暇解除自己受到的影响，伊莱莎也不得不承认库卡什在秘术上的造诣有不同凡响。 “秘术的交锋，就是所执掌的意象之间的侵蚀。”库卡什张开手掌，纸钱从他的指缝中大量滑落，似乎无穷无尽，“这条街道已经快要被我布置成送葬大道了，你却还是没能将我请入宴席。” “是吗？” 伊莱莎举起了自己手里的酒杯，另一只手则从空中抓出了一封请柬。 “此地便为宴厅，踏入即是入席。” 库卡什眉头一皱，摸了摸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现“请柬”。 请柬一直就在宴会主人的身上，他的到来，已然成为了同意邀约的举动，而后无论做出什么反抗，请柬都已经具备了效力。 “真是很流氓的一手啊。” “秘术使之间就不必说这种话了。” 随着伊莱莎将血酒倒上请柬，周围的景色宛如被用力拉扯的幕布一般收缩，而后迅速膨胀。库卡什恢复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一张长桌旁边，面前是洁白的餐具和一只水晶杯，作为宴会主人的伊莱莎则坐在主位上，一个红色的面具被戴在了她的脸上。 “而且宴会主人是杀人凶手，这也是很容易被容纳到我的秘术体系之内的东西，你的反抗无法越过我的设计。” 沉重的压力落在了库卡什的肩膀上，仿佛有无形的人按住了他。即使他想要离席而去，现在也完全办不到。 红色的酒再次斟满杯中，赤红的肉也浮现在餐盘之内。巨大的力量迫使库卡什慢慢抬起手臂，去抓向桌上的餐具。 只要吃了宴席上的东西，他恐怕就永远离不开这里了。这是一个第二类秘术，直接杀人的那种类型，而库卡什除了拼尽全力去消除秘术影响之外，现在也做不到什么了。 “如果不是我变成了赴宴者……” “那不如想一想，你为什么会被我邀请到。我知道你的存在的时候，你也应当知道了我，那个时候你就没有一点警觉吗？”伊莱莎看着库卡什，就算他在反抗，也只是延缓自己的死亡而已，秘术完成，已然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我确实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有强行邀请别人的方法，更没想到你积攒的力量足够同时发动多个第二类秘术……” 库卡什一边拼命压制着自己右手去拿酒杯的动作，一边说着。不过与此同时，他坐着的座位也开始飞速重构，从豪华的实木座椅变成一口棺材的模样。 “现在已经不是秘术的交锋了，而是你我两人谁能将自己的现实彻底展现。” 红色的灯火转眼间变成了惨白的纸幡，地上的挂画也变成了面目不清的黑白遗像，“吊客”的世界开始浸染宴厅，库卡什感到的压力却一点也不见减少。 “就算是让你夺走一部分控制权，你也一样无法离开宴厅。这里是我的领地，内外均已隔断，你所有的改变都不能脱离宴会的本质。” 伊莱莎举起了自己的酒杯，向库卡什轻轻一点头。 “请吧，客人。” 库卡什的手终于握住了酒杯，在这一瞬间，完成宴会的力量立刻驱动着他端起酒杯向伊莱莎致意，然后将杯子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是你赢了秘术的战斗。”他最后说了这一句话。 伊莱莎眉头一皱。 库卡什仰头喝下了杯子里的酒，随后也不做抵抗，伸手抓住了餐盘里面的肉，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他如此果断地放弃了反抗，让伊莱莎立刻察觉到背后存在问题。 吃饱喝足后，库卡什大笑着站起了身。 “你困不住我，相反，是我困住了你。” 白色的灵幡和辉煌的大厅同时开始燃烧起来，伊莱莎惊愕地站了起来，她抬起头向天空看去，那里的顶部已经被烧穿，一颗橘红色的星辰在空中闪耀着，炽烈的温度将一切秘术的痕迹都烧穿，只有她和库卡什两人被笼罩在星星所散发出来的光辉之中。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像是低语，却让她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无法理解这语言中的含义。 而库卡什，显然已经理解。 “至高的主啊，感谢您聆听了吾的呼唤。这段路途由我所决定，由您所见证！请降下您的恩赐，允许我跨上下一级台阶吧！” 库卡什咆哮着，向天空伸出手，大量的灼热灌注到了他的体内，一瞬间甚至头发和胡须都变成了焦枯，化为粉尘。然而这灼热也将他刚刚吃下的酒与肉净化，狂热的信仰所带来的“恩惠”使库卡什再次与外界接通，与此同时，伊莱莎精心设计的宴厅也遭到了破坏。 她还没有到能够面对死星的时候，哪怕是已经死去的死星，早已确定的阶级仪式也突破了她秘术的封锁。宴会依然有效，可是她却无法做到最终将人永远留下的结果——因为大门被强行打开了。 “咳。” 无法理解的低语让她的思维变得混乱而迟钝，但是伊莱莎依然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华宴终散……” 两名侍者在这一瞬间被她送出了宴厅，远离了隐者谷地。卓一元和卓清澜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变化后，对视一眼，立刻往一个预定的方向跑去。 当侍者被强制遣散到宴会之外时，就意味着宴会主人的失败。他们必须通知幻灵族进行下一手准备，无论是投奔晨庚还是向伊茉也报信，这都是必须要迅速完成的事情。因为伊莱莎说过，就算她失败了，也依然能拖一段时间。 那颗星辰在夜空中闪烁，散发出令人无法直面的光辉。登星之阶再次出现在大地与天空之间，被光芒所洒满的阶梯接上了第一段台阶，路程已经近半。 但哪里还需要他们去通知呢，伊茉也已经在一只风灵的承载下冲向了登星之阶，第二类秘术在天空中展开，仿佛一层青蓝色的薄膜在行进的痕迹上扩散开来，幻灵族之间自有感应，姐姐生命气息的淡去，对伊茉也来说是最清晰不过的反馈。 “岁狩——” 风灵的怒吼从天而降，所有的幻灵都能听见这怒吼声中的悲痛与怒火，被幻灵们亲手栽种下的那些植物在同一时刻向上伸展，为空中的秘术使提供能量。 “唤来勇者！” 在风暴的撕扯下，虚幻的阶梯终于失去了痕迹，橙红色的星辰也闭上了眼睛，从天空中消失了。伊茉也带着一片能量磅礴的虚影落在了隐者谷地之内，可这里只剩下一座座空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伊莱莎，没有库卡什，也没有任何曾经战斗过的痕迹。二人的交战都是通过侵染现实完成的，而在秘术结束之后，现实之中不会留下丝毫痕迹，只是落败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 即使光辉照耀着自己，莱斯特依然能够感到内心的冰冷。 “逆向解构。” 除了他那得自他人的徽晨峰顶以外，莱斯特所有使用的魔法，都被宇文斌原样模拟了出来，而且和他亲自使用出来的效果一模一样。 宇文斌依然站在原地，但莱斯特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真正的位置，他仿佛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一种被攫夺的恐惧感压在莱斯特的心头，他不知道这种解构魔法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至少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本事。 “一些馈赠。”宇文斌让所有的法术模型回归于手中，恢复为那种不定形的形态，“他并不吝惜于将这些知识赠予那些有资格接受的人，当然，它不怎么好学习，而且学习它的时间成本很高。所以我只是因为它更加适配于我接下来要使用的魔法才拿来应用一下。” 他将那团不定形魔力团块凑近脸庞，在脸上用力揉了揉，将其融入了自己的体内。 “你想做什么？”莱斯特警惕地问。 “盘问已经结束。”宇文斌咧嘴一笑，“让我借走你的身份看看吧——当然，只是借用。” 忽然之间，宇文斌身上那若有若无的不存在感就消失了，另一个“莱斯特”站在了他所处的地方。而真正的莱斯特则发现自己利用徽晨峰顶锁定的目标已经消失，那就是另一个自己，无法被识别为敌人，更无法催动徽晨峰顶的力量对他发动任何攻击。 “现在我们在这里的权能相同，当然，我没办法使用这个地方的能力。”宇文斌微笑着对莱斯特说，“你确实是个不错的好人，莱斯特，至少比集散地的平均水平要高。难怪，如果不是这样，你大概也不能得到徽晨的位置。啊，这样看来，那位展开众我王庭的人也不是胡乱选择目标……于你而言。” “你在翻阅我的记忆？” “是的，我说过，盘问已经结束，你的一切都在我的脑海之内。而现在你也无法对我发动任何攻击……你还没找到攻击我的方法。”宇文斌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如何？莱斯特？” 莱斯特确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式发动进攻，每当他想要攻击宇文斌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自杀的意图。这种包含着认知扭曲的魔法或许存在突破口，却也不是他一时半会能够发现的。 而宇文斌的翻阅他也同时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借去身份效果是双向的，当宇文斌接触到莱斯特的记忆时，莱斯特也可以感觉到哪一段记忆被看到了。在这种诡异的单向共感当中，宇文斌快速查阅过了莱斯特所有的记忆，也找到了他成为徽晨的那一天。 冻雨从天空中落下，在房屋之间化为冰凌。失色的刀从苍白的躯体内拔出，带出了黑墨一般的血液。 “最后一只。” 莱斯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伸手从地上搀扶起唯一的幸存者，一个还在抽泣的孩子。 “莱斯特，这个场景是我们的胜利。” 一个模糊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这不算是胜利。”莱斯特用低沉而沙哑的生意说，“特异奇点全都被引爆了，就算我们杀了对方的游客，也无法逆转这座城市毁灭的命运。” “是的，他们原本可以用堂堂正正的方式和我们对战，找书苑m 却偏偏用这种方法裹挟一整座城市作为要挟。不光是我们的同伴，这座城市还能活下来的人恐怕也不会超过百人。这些邪恶的游客对场景来说就是一场天灾，一场无可挽回的末日。” “我们也是游客。” “但游客和游客可以不同，莱斯特，你我和他们，难道是一样的吗？他们将城市推入深渊，而你的手中还抓着那个孩子的手。” 那只手拍在了莱斯特的肩膀上。 “你是否考虑好了？责任与能力是对等的，如果你有这个想法，你一定能成为一名徽晨骑士，甚至是最优秀的那一位。” “如果真的能如你所说，我接受。”莱斯特长叹一声，“我希望能做到更多，所以……” 他扭过头去，看到身后的人，随后，宇文斌微微一惊。 在失色的背景之下，黑色的杂乱线条覆盖在那个人的脸上，一个卡通风格的嘴巴正在咧开，向他展现出一个在这个环境下略显惊悚的笑容。 “在那之前，如果有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家伙找过来的话，也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向自己伸出手，两根手指对着眼睛刺来，宇文斌猛然向后一仰，周围的风景顿时破碎，甚至原本在外的徽晨峰顶也已经消失，他已经回到圣辉城外拦截莱斯特的路上，莱斯特站在不远处，将柳德米拉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看着宇文斌。 “哦……” 宇文斌能摸得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七窍内流出，但他却笑了起来。 “你们可以离开了，放心，我对你们没有什么恶意。” 78 嘉宾 第二天清晨，君影得到了两个消息——伊莱莎的死亡和莱斯特的背景。 “真可惜。” 这个场景中，集散地又会失去几个好人了。 隐者谷地会投奔晨庚，他们会穿过烟鬼森林过来，两个组织最终会合并为一体——在那个杀死了伊莱莎的灾害面前，幻灵族们作出了抉择。 莱斯特背后，那位获得了“众我王庭”奖励的人，是个心思非常缜密的家伙，恐怕每一个他亲手赐予的人，都有着相同的记忆封锁。那个奖励的级别与时瞳和议长的奖励等同，也就是只有那两个人动用手里的奖励才有可能得知对方的真身。 好消息是，这些被亲自选择的骑士确实都是偏向好人的那一方，坏消息是，他们现在肯定处于君影的对立面。 宇文斌的评价是，那个徽晨骑士见到她，百分之百会直接与她打起来，然后被君影杀死，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的。除非两人在这个场景内不会相见。 而那个站在背后的“众我王庭”，应当就是一个经过了调整的“遥远的呼号”，宇文斌不能从中分辨出集散地对其做了什么调整，因为他虽然知道遥远的呼号的一些情况，却并不是全部理解，真正理解那些东西的，只有奖励的真正获得者。 “我们应该庆幸，还没有一个适格的人选择了‘王者的独揽’对应的现在那个奖励。”宇文斌颇有些感慨，他是宇文政的儿子，对于宇文政是如何一步步走上王座的过程算是如今整个集散地最清楚的一个人。 奖励，意味着集散地赋予的“特权”，它能够让游客超越集散地设定的一些基本限制，拥有更大的优势。例如“十二签证组”赋予时瞳无视阶级跨越集散地，定制化场景与进入低阶场景等权力，“遥远的呼号”和“众我王庭”都是让游客在场景之内依然可以获得场景外支援，获得类似上层赐予能力的额外力量，而不需要经过集散地在一些特殊场景里的赠予。议长手里的那个奖励，光是他分出去的，就包含了逆向解构任何场景里的力量体系的知识。 集散地在这种奖励方面并不吝啬，任何一个游客拿到它，都可以借此组建起一个强大的势力，而在这方面，所有这些奖励都无法超过“王者的独揽”。 它无法给持有者带来最直观的实力提升，其最核心的效果就是，通过双方的约定，“王者的独揽”能够取走任何玩家所背负的任务，而且可以精确到某一个任务。 换句话说，当时只要与宇文政订下约定，在场景内因为任何情况出现任务无法完成甚至会导致负分情况的时候，或者评估到主线任务过于困难，便可以直接将任务转嫁给宇文政。由宇文政在下次进入场景的时候，来接下与这些任务对等的任务。 一个保命符，哪怕是在现在的集散地里，都有着绝对的吸引力。只要宇文政不死，他们就不会因为集散地的规则死在任何场景里，甚至可以最极端地在进入场景后直接转嫁所有任务，然后苟到最后生存下来，跳过那些难度极高的场景。 宇文政是个暴君，但他也拥有最多死心塌地拥护他的部下，因为他确实能够扛下所有与他签订约定的人转嫁过来的“负担”，并一次又一次在场景里获得超乎寻常的积分。这样一种奖励如果被有实力的人获得……不，从淘汰场景存活，本就意味着一种实力。 “你见过死星手下那种狂热的信仰，君影。但你应该没有见过暴君部下那恐怖的忠诚……他们就算以自己为盾，也要保证宇文政的生存，因为他们的朋友、亲人同样也签下了约定。宇文政最后死于六大组织的联手围猎，就是因为连单杀了大执政官和痛苦之王的烛龙都没办法做到在场景里制造机会干掉他。” “议长和时瞳阁下，我们只要保证获得奖励的是这样的人就可以。”君影很清楚宇文斌留下的心理阴影，也不会去刺激他，“如果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盯上人偶派对，甚至永夜议会，那都无所谓。” “我该做的已经做了，还是老规矩，你做决定，君影。毕竟……你应该留了次数。” “四次，一般留不下很多。” “一次都够了。” = 陆凝总算结束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基本上是她训练自己的手下。 都不够强，这个问题还挺严重的。哪怕是迦楼罗这样的英雄，现在在她手里也依然走不了三个回合。他们虽然优秀，但对于多层空间、异次元、宇宙的理解进展实在是太慢了，他们根本无法像陆凝现在自由地在浅层的两个世界内随意出入，异化的肢体在短时间内就能让他们的神智出现一定程度的污染，而陆凝那种将物体丢出去在深空异化后重新引导回来的手段对他们来说更是完全玩不来的东西，丢出去还过不了膜世界就会丢失航道。 “好吧，今天轮到我来接人了……” 陆凝叹了口气。 远方，已经有一支车队正在开向圣辉城的城门口。和此前的几次来使不同，这一支正规得所有出入圣辉城的人都能看得见。凌日的旗帜挂在第一辆车上方，莱万斯卡和克莉丝汀就在这支车队里。 “毕竟当初也是咱们和他们先见到的。”亚伯在旁边嘀咕了一句，“老大，前两天我看到资源军了，他们带回来了好多东西……” “估计也是加冕典礼上展示的一环。”陆凝说。 凌骁辰也赶在加冕仪式前带队返回。他也找陆凝私下交流了一番，穿过透镜表面的掠夺并不是多么愉快的事情。那些被透镜引导过去的地方还很原始，远远达不到能够对抗这个世界被大幅度拔高过的装备。而通过透镜的直接跳跃，他们甚至可以在一些核心地区中央开花，然后利用研发出来的压缩机将所有珍贵矿物打包带走。 实际执行的过程中，这当然是个漫长的过程，凌骁辰总共也只是挖了两个世界的珍贵矿藏，但这对于眼下的晨庚来说，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这份收获同样作为“丰收”的部分，被呈现在加冕典礼的仪式上，几乎是必然的。 可是凌骁辰并不能接受那样的掠夺。尽管他夺走的部分相对于那个世界来说也不是伤筋动骨，但掠夺就是掠夺，侵略永远不能辩解。 “我觉得……我们确实是在生存，但生存的方式……有了点偏移。” 凌骁辰不是个想得那么多的人，他更爱好战斗，只要能够确定自己的立场，这对于他来说就足够了。他并不需要总是思考那么多大方向的问题，集散地不会对游客要求那么苛刻。 但在教官的带领下，又是这么一个大场景，凌骁辰感觉到了茫然，尽管他还是在战斗，而且最终以神明为敌，可他却没能感觉到此前那种面对强敌的热血澎湃。 “没办法，在这方面，我觉得赫伦佐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陆凝回忆起自己安慰凌骁辰的话，微微叹了口气。而此时，车队也已经来到了近前，缓缓停下。 莱万斯卡拉着克莉丝汀从车上下来了。不过克莉丝汀的脸色让陆凝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克莉丝汀双眼都挂着很重的黑眼圈，嘴唇苍白，一副疲劳至极的样子。 “有休息的地方吗？”莱万斯卡苦笑，“路上我们没法提供太好的条件，当然也是她有点过于拼了一些。” “我带你们先过去。”陆凝马上说，“亚伯，协助为后续车队的人办理入城手续，这两位我先带走，需要紧急处理一下。” “了解，队长。” 陆凝让莱万斯卡背着克莉丝汀，一路冲到了医疗部门。 “你就没有用点治疗魔法之类的东西？凌日应该也不缺这些吧？”陆凝看着被送去紧急救护的克莉丝汀，忍不住问莱万斯卡。 “任何魔法和药物都不能补充人自己耗空的精力，只能自己恢复。我还不敢打晕她，不然不管是她还是我恐怕都得后悔。”莱万斯卡很无奈。 “她干啥了？” “用她的话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去砸景神的门了。” “啥玩意？” “嗯，就是用能动用的最厉害的魔法给神明的大门上来了一发，不过对神明来说恐怕连敲门都算不上。但是她可是差点被掏空。”莱万斯卡解释道。 “她找到了神明的大门。”莱万斯卡严肃地说，“她的相位侦测器带着她穿过了‘过去’，时间上和空间上，然后在时间和空间尚未分开的地方，找到了敲响景神大门的那个坐标。” “……她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天才。” “附议。” 而搞出这么一波大事的克莉丝汀，目前的后遗症仅仅是精神耗空带来的不适，陆凝忽然觉得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好吧，现在我们得等她醒来，不过我相信以她的性格，应该已经把资料移交给你了？” “当然，刚才只是活跃一下气氛。”莱万斯卡点点头，“首先，我得先说一下，接下来的东西，先由咱们这些学员之间讨论，暂时不要和教官商议。” “为什么？”陆凝有些奇怪。 “我认为这是我们凭自己能力拿到的课题，当然，我说得比较客气。” 莱万斯卡往克莉丝汀的病房里看了一眼。 “哦。”陆凝心领神会。 “叫人吧，等她醒过来，估计就是大家要开始头脑风暴的时候了。毕竟在我看来，这次的问题比四季花园那次可难解决多了。” “敲门”不过是个比喻，陆凝拿到资料的时候就立刻简单翻阅了一下，就知道克莉丝汀干了什么了。她试图直接定位神明神智的位置，与神明进行沟通，甚至定位还成功了，却在尝试沟通的时候遭到了拒绝，然后愤怒地一个魔法砸了过去。 跳过那些谩骂的部分，魔法里携带的意思就是“你一个制造了这么糟糕世界，还不愿意为自己创造的世界负责的神在这里装什么缩头乌龟？现在我都找到你家门口了，再不出现下次我就带着一整队的对神明歼灭兵器来把你拽出来！” 虽然骂得很爽，但是陆凝在后续克莉丝汀的分析中看到她这就是为了爽骂去的，通过这一次的魔力震荡反应，克莉丝汀强行读取了一部分“砸门”行为反馈回来的数据，对神明进行了初步的分析。 这位自诩天才的家伙自然知道集散地对神明的分类。而根据反馈，克莉丝汀初步推定，她找到的应该是“神魂”的部分。景神将神魂留在了时间与空间的起点，而一切文明都在奔向时间的尽头，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能够找到神明——除了克莉丝汀这种掌握了超越级别技术的人。 好消息是，神魂只有这一个，反应非常明显。景神显然没有将神魂分开的习惯，只是将其关在一个壳内保障其安全。这个举动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景神明显对于可能存在伤害其神魂的东西有着充分的认知并提前作出了保护，第二则是现有的资源完全不够穿透那时间起点的壳——克莉丝汀自己能够丢一个魔法过去，不意味着她能够带领更大能量的东西穿过时间。 就算在门口放了狠话，克莉丝汀也知道现在掌握的极限数据是多少。如果考虑到整个宇宙背景都是景神的躯体的话，那么哪怕汇聚起海法大陆，包含所有世界层内分散出去的空间中能够挖掘的能量，大概也就是将将在时间尽头的壳或者宇宙的背景中打出一个细小的洞。 这根本不致命，甚至不消片刻，这举世之力所打出的“伤害”就会愈合。 陆凝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初代文明可是已经飞向太空，就算有空间分层，这两者的能量层级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倒不如说靠这么一颗星球能给景神造成伤害，已经让陆凝惊叹于克莉丝汀能搞出来的武器了。 当然，在那之前，莱万斯卡还是得去见赫伦佐，传达凌日的友好与正式接受观礼邀请的。 79 昔日远航 陆凝把莱万斯卡带来的消息传给常在浩和六叶的时候，这两位刚回来的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主要是针对克莉丝汀这个自己冲上门叫骂的行为，对两人来说，万一真的把神明叫出门来发动了灭世灾害，那这个场景也就完蛋了。但陆凝感觉如果真出了这种事的话，克莉丝汀大概还会很高兴，因为她终于把神魂从那个龟壳里面给钓出来了。 总之，陆凝怀着不能只有我在思考怎么干掉神明的想法，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她认识的所有学员，包括远在新树影城的那几位。 她对克莉丝汀的猜测也不算错，从醒过来之后开始，她就在考虑怎么把神明从壳里搞出来。可是克莉丝汀也是对这个世界的状态最了解的几个人之一，她清楚就算自己真的制造出了那个武器，也没有办法搞出与之相配的能源系统来。 当所有人都冷静下来，重新坐在一起的时候，大家倒是已经接受了目前的状态。陆凝的家成为了会议室，晨庚四人和凌日两人便在这里会面了。 “我是没想到这么早就要真的与神明有接触了。”六叶嘀咕道。 “早发现才能早准备，不然还要等到末日真的开始显现出灾难的表征了我们才去找神明？”克莉丝汀略有些尖刻地说，“我找你们也是希望能够一起思考，尽管我不认为我的脑袋想不出来的办法有什么人还能想到，但信息差和情报差始终存在，这个我承认。” “咳，克莉丝汀的意思就是大家集思广益，后面那些不用在意。”莱万斯卡连忙打了个圆场，“事实上我看到她找到的这个结果时也很头痛。如果仅仅以集散地的任务为目标的话，还是不算很难的。不以神明为敌人的前提下，荣光剪影终究也还是宇宙之内的文明这种水平，靠疯狂向上攀科技树估计都可以强行解决掉，而且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常在浩问。 莱万斯卡指了下自己的脑袋。 “学习前人，再让出一点空间，再削减一点自己的感知，只要做出足够的适配调整，就可以将荣光剪影们隔离出去，然后……海法大陆的统一，只要将残余的人收拢到一块，建国就可以了。” “这大概是标准解法。”凌骁辰点了点头，“假如只有我们在这里的话，我想我也会用这样的方式。我们拯救不了世界。” “我们都五阶了，难道还要老老实实遵循集散地的任务吗？那只是集散地给我们的最低标准吧？”克莉丝汀拍了拍桌子，“那个神明的行为你们能够接受？这个世界的人们又有什么错要遭受这种一代代退化的凌迟？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计划执行，那下个世代所建立的王国，恐怕就真的只有一片大陆，而不是一颗星球了！” 莱万斯卡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算游客们不在乎，场景里的人们也肯定无法接受。这就是随之而来的最后一个可选任务的难度了。 “现在我们在走另一条路。”陆凝说，“困难已经摆在面前了，如果不找教官的话，克莉丝汀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们先把问题分开。”克莉丝汀抓过来一张纸，开始在上面写字，“我很确定，景神是一躯体一神魂的，比较原始的古生神。而如今我也确定了景神这两个关键部位分别在哪里，好，问题就在它们所处的状态。” 她在纸上往下画了两条分岔线。 “躯体，为宇宙本身。相对于我们来说，它具备空间的无限性，以及宇宙本身的内在包容性。这两个是我们不可能伤到躯体的最大问题，无限性决定了凡是可被计量的有限攻击不可能达到真正意义的伤害，最多只是一些我们视角的损伤而已，而包容性则决定了我们的任何攻击行事都被宇宙逻辑包含在内，来自内部的攻击固然可以产生一定的效果，可有个上限，那就是最多同归于尽。我们不可能用这个宇宙的能量来发出比这个宇宙本身能量还高的攻击。” 克莉丝汀说得兴奋，完全没考虑到这是在给众人泼冷水。 “而神魂，被放在了时间起点的一层壳内。光是沿着时间轴回溯对于一般人来说就是完全不可能的，这是第一重保险。第二重保险是那个壳，在时间的起点，又是神明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那基本可以确定是奇点质。” “麻烦解释一下啥是奇点质，好让我放弃幻想。”六叶说。 “你可以视为是宇宙的基质，时间、物质、规则等所有属性都被压缩在一起，但所有的属性都没显露出来的状态。” 克莉丝汀在这个名词上画了个圈。 “重点是！所有常规的攻击手段都不可能伤害到这种东西！要么是非宇宙内部的事物，要么就是能拿到完全对立的，宇宙终点的反奇点质。当然，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这个神魂主动从这层壳里面出来。” “出来了难道我们就能拿神魂怎么样吗？”凌骁辰问。 “神魂和躯体不同，是一种很容易针对的形态。相比于质量形成的压倒性差距来说，神魂这种非物质形态的东西反而可以通过各种取巧的方式解决。”克莉丝汀说，“问题在于，景神给神魂设置了一层我们基本不可能破坏的壳。” 说完，她将笔往桌上一丢，摊开两手，意思是所有情况与困难都在这里了，大家想办法吧。 “我有个思路。”凌骁辰抬起手，“是考虑到刚才克莉丝汀说的内外部这个区分，我想知道如果通过透镜前往别的世界，算不算是到了外部？” “算。”克莉丝汀点了点头，“问题在于，如果你通过透镜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你要怎么确定这个世界的位置？由于我们对外部没有认知，从另一个宇宙锁定这个宇宙，这可不是一件可以短时间内办到的事情。除非我到那边的世界去，获得当地的支持，然后花上一年半载的时间去研究。” “很难……” 后面的事情凌骁辰无法保证，但前面的难度他很清楚，并不是哪个地方都能轻易获得当地人的信任的，何况这件事必然是要动用巨量的资源，也不可能偷偷摸摸研究。 “剩下的时间不够我们做完这么多事情。”莱万斯卡说，“就算我们有心这样做，也会有大把时间被消耗在洽谈之类的环节当中。” “那……宇宙本身的无限性这个东西，我们有没有合适的解决方法？”常在浩说，“很显然，这种无限性是对于宇宙内的生物来说的，而对游客来说，我们能找到边界。” “难点在于宇航科技。”陆凝叹了口气，“要找到边界得飞出星球，就算克莉丝汀能提供引擎图纸，但这颗星球上空被景神设置了封锁，我们至今还没有探明封锁的本质是什么。” “看不出来吗？”六叶疑惑，“那个封锁应该就不像是前面两个问题那么难缠了吧？” “不难缠，也不好应对。就算是我，也得能采集到样本，或者观察到现象才能下判断，但景神设置的这个封锁非常狡猾，所有探测手段都会直接失效，我无法观察到任何派生现象，也就无法判断用的是什么方法封锁。”克莉丝汀解释道。 “我觉得不如从前文明的遗产里找找，或许能找到有用的。”陆凝起身打开了柜子，“为了这件事，我特意提了申请……喏。” 一个银色的方盒被她拿了出来。 “骨灰盒，论信息检索能力没有比它更强的了，而且这里面也有景神之痕的信息。” “前文明啊……”克莉丝汀接过这个盒子，“但他们连将景神的具体信息写下来都不敢，我很怀疑这里面能不能找到我需要的信息。” 不过，克莉丝汀还是展开了骨灰盒的界面，这种科技物品对她来说当然就是最驾轻就熟的了，很快她就从数据库里面翻出了一片星图。 这东西陆凝是看不懂的，莱万斯卡看上去稍微有些了解，但凌骁辰是直接瞪大了眼睛。 “等下，这个星图……” 克莉丝汀有些意外地看了凌骁辰一眼：“你也能看懂？这东西就算是游客也通常不会往深里学习的。” 星图并不是地图，因为宇宙航行的过程中，星星的位置是不断变化的。星图的本质是星星的相对位置和运动轨迹，而即时演算和现实观察的辅助修正都是不可或缺的。能够看一个宇宙级别的星图，那一定要非常充足的相关知识才行。 “领兵打仗，不会这个可不行。”凌骁辰笑了笑。 “那好，从这个星图来看，发明这个的文明已经将宇宙探索了很大一片区域，甚至也发现了其余的文明。” 星图上标记着非常多的文明星域，有先进的，有落后的。而星图上显现出来的航线经过了其中的一些，作为补给港或者中继站。 但是……对于会看星图的人来说，这份星图有很大的问题。 “为什么只有一个方向？”凌骁辰仔细辨认着星图里面的信息，被探索开的区域很广阔，却并不是向周围辐射扩散开的。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限制，星图的开拓方向基本上是确定的。 “在宇宙尺度来看，确实如此。”克莉丝汀点了点头，“这就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我们都知道这个文明是冲着景神去的，但为什么他们的星际远航居然能有一个如此明确的目标？” 这下陆凝听懂了。 “他们找到了景神的所在？不可能啊，空间上只有躯体留在这里，而躯体是宇宙背景……等下，未必是景神的所在，而是弱点所在？” “问题是他们如何知道应该去往这个方向。目的性过于明确了。”莱万斯卡说道。 “就算知道了，像刚才说的那样，我们也没办法过去吧？”常在浩无奈地说，“姑且不论他们如何知道的，现在我们根本不要想星际远航的事情。” 陆凝摆了摆手：“不，问题不在这。这条航线这么诡异，而且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与景神有关的情况下，我们可以认为前文明通得知了该往这个方向去的准确信息。什么人会告知他们这个方向？他们又为何径直向这个方向过去？” 她看过骨灰盒里记录的历史，找书苑m 文明最终剑指神明，而后消失在历史之中。 “原因可能有很多，不过最可能的就是……”克莉丝汀快速翻动手中骨灰盒内的记录，在浩如烟海的历史资料当中，关于最后远征的记录是数不胜数的，她凭借自己强大的信息过滤能力一目十行地飞速拆解资料里的关键词，从里面翻出了来自一百余个宇宙信号站的信息反馈。 “共性已经找到了，他们出发之前，在建造宇航战舰的过程中，每当这里出现信号反馈，就会出现一次集中的人员调遣、资源重分配。这个信号的意义没有任何翻译记录留下来，似乎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东西。随着信号接收次数越来越多，他们的社会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了，这是一个倒计时。可惜，领航船资料未被存储在这里，但很多旁证也可以证明。” 星图旋转，星空的历史轨迹在空中浮现，一条光与暗扭曲交错而成的纽带自繁星之间穿过，星辰随之而明灭，这一路上每一颗超新星的爆发，在时间的尺度上都有一个固定的步调。 “景神。”克莉丝汀望向纽带的起点，它依然隐藏在宇宙的端末，然而已经不再是不可见。 “神明向他们发出了信号，标记了航线，甚至点亮了星空。”凌骁辰说。 “这是一场决斗。”陆凝伸出手去，手掌从被标识出来的那条纽带中穿过，“人类发起挑战，而神明接受。” “契机在此。”莱万斯卡笑了起来。 如果神明能够接受人类发出的第一次挑战，那就可以有第二次。六名学员一致同意了这个结论。 80 加冕 就算全员都认同，也依然需要现实验证一下才能确定。 “那么问题回到了，我们或许要再去敲一下那位景神的门，传达一下我们的意思了。”陆凝说着，看向克莉丝汀。 “我个人倒是不介意再去砸一次门的，问题在于我们并不知道比较有效的敲门手段。要引起那层壳里的神魂注意，我们得拿出敲碎沉睡的心灵那股力气才行。”克莉丝汀说。 “我认为这个需求比之前讨论的低多了。”莱万斯卡笑道。 “行，我来负责最后的敲门，但是你们要帮忙，我需要……” = 加冕的仪式已经筹备就绪，时间已然来到了深秋。秋收已经结束，每一个晨庚的居民都为这一次的丰收感到欣喜。除了那些太晚被纳入领地的区域之外，新的种子基本上保证了每一个区块至少都储备了足够过冬的粮食。赫伦佐没有制定严苛的税收，因此几乎可以保证每一个经历过春夏劳动的人都能留下足够的口粮。对于战争之后的人们来说，这已经是最能够鼓舞人心的事情了，就连那几次灾难的阴影也在这喜悦的气氛当中退去。 自然，赫伦佐正式宣布自己为王的这个典礼，也受到了绝大多数民众的关注。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时代，一位有能力也有远见的王能够带领他们走向新的开始，这就足够了。 典礼当天，赫伦佐披上了礼服。金色的冠冕已经铸造完毕，而为其戴冠之人必然是他自己。 他对权势的渴求没有那样强烈，因为近在咫尺的毁灭让他无法思考别的事情。当他走出自己的居所，来到街上时，才恍然感觉到，晨庚如今已经是这副模样。 从各种汇报上看到的东西，终究和自己亲眼见到的是有差别的。 几名部长也在此刻盛装出席，对于这个重要的典礼，多方都参与到了筹备当中，他们需要在典礼上举行仪式，向天地宣告这片国土的归属，并在此地立下绝对的权威。 街道上有歌声传来，人们在大声欢呼，他们捧着刚刚收获的粮食与果实，夹道欢迎赫伦佐的经过。纵然赫伦佐知道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却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便是这次加冕典礼的正中心。典礼并不需要过于铺张，只要核心意义在就可以。冠冕被摆放在高台上，围绕着高台的则是这次特意安排的观礼人员，除了晨庚外部城镇的主要领导人外，就是来自凌日的客人了。 赫伦佐一步步走上高台，部长们也都散开往各个方向走去，军事、人口、农业、技术和魔法，象征着晨庚最关注的五个领域，而如今这些领域的成果也足以展示在众人之前。 身披铠甲的士兵站在圣辉主城门之前，严整列队，他们是从最初便在晨庚内训练和参战的最精锐的兵士，凌骁辰在这支队伍的最前方，通过透镜所取得的物资被选取了最优质的部分装在车上，彰显着军队的力量。 从各个种族挑选出来的，在一年之中做出了最为卓越贡献的人们汇聚在当初第一个建立的居住区门口，亚人英雄“幸运之眼”摩丝带领着这些人们，后方则是一组组在今年诞下了新的婴儿的家庭，人们脸上露出笑容，这是人口再次开始焕发活力的征兆。 在堆满的谷仓前，六叶和农学研究所的研究员们与一群农民坐在一起，将最好的粮食堆成一堆，然后将一坛酒取出。那是用冬天时候实验室里产出的第一批粮食中取出一部分来酿造的，尽管不是什么陈年佳酿，却代表了开始和众人所处的现在。 所有工厂的灯光同时亮起，就算是在白天，人们依然能够感受到钢铁律动中产生的整齐，更能够体会到这份工业实力带给生活的变化。常在浩站在工厂区域的门口，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毕竟这里的辉煌之中有他很多成果，这里的工厂一刻不停地将他的想象转化为现实，这带给了他一众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而最为神秘的法师塔之下，则是一名名身穿黑袍的魔法师们。魔法部并未选择他们的代表人物，因为每一个人的魔法均有不同，只有这些优秀的法师都站在这里的时候，才代表着晨庚魔法的核心群体。 五名部长向着自己的团队走去，取出了已经刻写好秘文的水晶，激活。 仪式的法阵在魔力的呼唤下开始亮起了光辉，赫伦佐站上高台，看向台下的每一个人。 陆凝就在一个次生节点处站着，典礼上的巨型魔法阵需要大量人员去构成统治的确切意义，所以陆凝这整个部门有一半人需要来凑人头，当然，别的人也少不了，整个圣辉城筹备这场仪式可是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的。 高台之上的赫伦佐不会辜负这么多人的期待。 他伸手按在了放置冠冕的桌上。 “圣辉城的住民，晨庚所属的人民，拥护我的人们。” 赫伦佐高声开口，他的声音透过高台上安装的传导装置扩散出去，然后在晨庚一年中建立起的各个中继塔的魔力共鸣之中传递了出去。 他在宣告，他在承诺，他当肩负，他须向前。 陆凝听着赫伦佐的“演讲”，这个过程代表了君主对人民的许诺，也是对责任的明晰。对于赫伦佐来说，此刻许下的诺言都是必须要完成的，同时，随着越多的诺言被许下，他在这片土地上所获得的权力也随之而膨胀。 这段演讲并不是非常漫长，言简意赅的宣告之后，赫伦佐伸手捧起了冠冕。 在最初的仪式构造上，这一步需要请神明见证，以获得诸神的认可。 然而这个时代已经没有诸神了。 “神明……将见证。”赫伦佐依然按照仪式流程念出了这句台词。 就在此时，天空中忽然亮起了一团火光。 众人微微惊讶，一些早已设置好的防御手段立刻展开，将圣辉城上空笼罩。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意外的攻击。 一个声音在天空响起。 “诸神已死，但汝仍应登上王座。自今日起，人类的命运，归于人类手中吧。在此见证，是旧时代的神明最后给你们的祝福。我是斯迪迦摩，智慧贤者座下最后一位神明。” 光辉落在了赫伦佐的身上，但与此前记载的仪式流程不同，这一次，神明没有降下任何神赐的恩典，而是真的仅仅说出了一个祝福。 赫伦佐站在原地，静默地等着光辉在自己的身上归于沉寂。他没有料想到这一步，不过，这也代表神明不会再用制造天使这样的方式干涉人类的发展了。 他伸手取下冠冕，戴在额头之上。 那一瞬间，就算是毫无魔法天赋的人，也能够感受到脚下这片大地的欢欣。新的王已经诞生，王的国在呼喊着王的名字。 当水晶内部的魔力被耗尽之后，汹涌的魔力在仪式的引导下倾泻而出。属于新王的王权认可被浇筑在每一寸土地之上，人们的欢呼代表了国家对王的认可。赫伦佐抬起头，他甚至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些闪光—— “真好啊。” “跨越过信仰的栅栏，他们终于再一次亲手建立了秩序。” “可惜，我等无法观礼。” “那也可以给上一些祝贺！” 来自不同的前文明，隐匿起来的精锐士兵们，自然可以感受到这笼罩了小半个海法北大陆的魔力波动，而神明的最后祝福，也让他们轻松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不能离开，和现有文明的任何人接触都会让他们失控去攻击。但这不妨碍这群与神明抗争过的战士们以自己的方式向天空放出礼花，祝贺这条同行的路上又多了一个新的同伴。 人群之中，唯有一个人没有受到气氛的感染。 克莉丝汀板着脸看着莱万斯卡在人群中以观礼人的身份为仪式添加意义——她可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意义。 灭亡都已经在眼前了，仅仅建立一个王国对于扭转战局的作用微乎其微，她看不出来有什么好高兴的，她的情商只能让她不在这个场合泼冷水。 “这能改变什么？” 她低声说道。 “你就是克莉丝汀？” 有人在她的身后讲话，克莉丝汀虽然注意到有人走过来，却没怎么关注，此刻听见声音才回过头。 “我在报纸上见过你，你是君影。陆凝和我说过，我也跟你通过话。”克莉丝汀眯起眼睛，“看来你的仪式部分已经完成了？” “水晶耗尽的时候，就是我的部分完结的时候了。”君影说，“我只是来看看，这位闻名已久的天才究竟是什么样子。” “现在或许还比不上五阶的前辈们，但我觉得追上不需要很长时间。你是一位教官？可惜，如果我的教官是你，或许还能更顺利一些。”克莉丝汀说。 “哦？” “我看得出来，困扰我们许久的问题，你早就有了答案。你带着一些……嗯，考验的心态，想要看看我们这些学员能折腾成什么样，而你也有信心，无论我们最后折腾到什么局面，你都能兜底。” 克莉丝汀一口气说道，而君影听罢也是挑了挑眉。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这样的教官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我只需要一次试错的机会，就可以适应这种场景……我有自信。” “嗯，我相信。”君影微微一笑，“我也觉得你确实是个天才。五阶游客当中天才颇多，但有你这种水平的，自新纪元之后，不足百人。” 克莉丝汀盯着君影，她知道这句话是实打实的夸赞。 以五阶集散地的游客流量和质量来说，克莉丝汀还不会狂妄到以为自己是集散地不世出的人物。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克莉丝汀说。 “问吧，在这个好日子，我可以回答你一些不算重要的问题。”君影点点头。 “刚刚我所说的兜底——哪怕是我们将神明的神魂拉来这个世界，你也可以处理？” “可以。”君影说。 “这就是五阶游客的底蕴？” “是我的底蕴，小天才。” = 加冕典礼之后，便是狂欢。 赫伦佐这次可逃不过狂欢的庆典，毕竟仪式也需要这个流程，他看到自己的五个部长早就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虽然确实是他说过这次仪式主要是他要参与，部长们不必从头坚持到底，找书苑 .zhasuyuａ.om 但是刚结束他们的部分就消失，未免也太没有同甘共苦的意识了吧？ 他只能苦笑着又接过一个农民塞过来的酒。酒水来自于天使的库存，倒也不需要担心这次消耗。他能窥见命运，自然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这帮人根本就不会认为他能出啥意外。 陆凝最后瞥了一眼人群中的赫伦佐，然后便扭头钻进了一条巷子里面。 冬天即将到来了，而冬天的到来，就意味着时间只剩下一年。 别看之前的一年各个势力取得了如此程度的发展，但陆凝很清楚这样的进步的原因就是这个世界的水平本来就在，只是重新攀升到那里并不困难。 在最初的教学中，她就学到了一个道理——五阶游客虽然都有着类似强行提升一个国家科技水平之类的知识储备，但限制这个提升的上限就是文明原本的程度。像海法大陆这种经历过不完全毁灭的文明要重新拉到巅峰还算容易，而如果是那种完全毁灭过，没办法靠捡遗产的方式来拔高的情况下，游客们能办到的酒相当有限了。 君影、克莉丝汀、艾露等人用一年的时间将文明的水平拉回到了战争之前的程度，但从这里开始，接下来的发展脚步就会大幅度放缓了。 但他们的目标是一年之后，对抗末日，甚至战胜创世的神明。 陆凝需要去做准备了，毕竟克莉丝汀要的“准备”可不少呢，分配到陆凝这里的任务就是——她需要前去一趟过去，从那里拿到真正的“过去”的特征谱。凭借这个，克莉丝汀才能够创建一个稳定的，能够携带足够多资源的通道。 81 迈向过去 “过去”是一场完全未知的冒险，却也只有陆凝有可能往那里去，因为只有她现在掌握着对切换世界时最为精确的精神切换适应能力。 柳德米拉那个方法属于将状态强行留在人类的形态，而陆凝能够以怪物的形态行走在膜世界，这就是差别。 陆凝现在需要一段时间去慢慢适应更加深层的世界，而从她逐步接触的情况来看，这恐怕不是个很短的时间。 不过别人的任务也一样重，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这可是算是他们的毕业论文了。她目前也基本完成了需要在晨庚完成的使命，海法大陆上的一切秘密几乎都已经被找到了，从神到魔，所有的问题都已有了定论。 “谜团只有过去了。” 回到家中之后，陆凝拿出了自己得到的所有资料，克莉丝汀给的，常在浩给的，君影给的，还有赫伦佐给的。再加上她自虹印图书馆里面取得的那些情报，能够从中拼凑出一些世界在慢慢剥离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而在这些问题当中，陆凝最需要关注的就是那些前文明着重剥离掉的东西。 所有的末日都没有过去，所有的末日都被留在了被剥离的空间中。 “调整。” 陆凝深呼吸了一下，闭上双目，开始让精神向外扩散。 时至今日，她已经将自身种族精神当中的改造消磨得差不多了，包括精神海中央的那个黑箱。她随时可以开启那个外壳，也可以从里面挖掘出依然未能消除的污染。 “适应。” 覆盖在精神海之外的那一层已经近乎于无的薄膜，在最后的精神散发中消失，笼罩在精神海外界的存在终于在陆凝面前展开，她没有睁开眼睛，但她已经感知到自己周围的世界已经被“物质”所充满。连空气都化为了实质，自身躯内外同步扩展，几乎要将她同化。 “掌握。” 掩藏在精神海中的湍流在陆凝的有意激发下猛然炸开，天空与大地，物质与精神在此刻汇聚交融，在一次惊险的碰撞之中，陆凝将自己的一部分刺入了那片黑暗的物质之中。 终于，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已然和刚刚完全不同。 黑暗已经笼罩大地，天空中有一颗苍白的天梯正在向外散发出浮沫状的物质，仿佛正在溶解于无尽的虚空之中。自己原本所处的房间现在成为了一座宛如珊瑚礁一样的巨大岩块，放在桌上的书籍变成了成堆的充血眼球，摆放在旁边用于记录的魔法水晶变成了还在慢慢蠕动的脑子。 她微微叹了口气，向外走去。 现在应该还是在庆典之上。 外面的街道上还有很多“人”，他们没有皮肤结构，头部的脑子被层层皮膜所包裹，隐约可以看到那个球体内部还有类似五官的一些参与。一个用于吸食食物的长管腔体从脖子的部分伸出。它们的躯体是椭球状的，从上面伸出的肢体多种多样，有些上面还捧着肉块，正在吸食其中的汁液。 纵然已经是这般完全不成样子的躯体，陆凝依然能从其中看到一些曾属于正常生物的痕迹，只是大部分正常的器官和样子都被切除了。 这时，她家门口的一个生物——它看起来躯体比较小，而且身体明显带有一些混合特征，它扭动了一下躯体，看到了从家门里面走出的陆凝，随后身体便颤抖了一下。 那是非常明显的恐惧。 “……玛法。”陆凝回忆起了这个小孩，那个死于挖掘浮空城时期的亚人小队长的弟弟，曾经还想要加入自己的队伍。 但如今，在陆凝眼里他们是怪物，他们的眼里陆凝又何尝不是？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一个被末日所侵蚀的人当然是不折不扣的怪物，甚至一个天灾。 虽然有点好奇自己在他们眼中变成了什么，不过陆凝知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问题。 这座城市里依然存在目前对她而言是正常的东西。例如虹印图书馆——那里已经成为了神明造物的居所，天使们本身就不是这一个世代原生的种族，自然不会随认知变化形态。 而第二个地方就是君影的高塔。 高塔依然高耸入云，令人安心的污染中和魔力波动还在高塔上向外扩散，那散发出来的光辉甚至比天空中那一轮正在消散的天体更有光辉的意味。 不，甚至陆凝现在可以看到，君影就在那高塔上方的窗户后面，正在看着她。 她的形态没有丝毫变化，她或许正在对她微笑。 陆凝恍然便知，自己所掌握的这种精神控制对于教官级别的游客来说应当也是早已熟知的一项技巧。这样来说，宇文斌或许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他从来都不见踪迹。 看样子君影也默许了学员们的折腾。 果然，不久之后，就有几个“人”过来将玛法带走了，临走之前还对她进行了一个类似行礼的动作，陆凝微微点了下头，她怕自己做出更大的动作会让他们感到恐惧。 空气中……都是絮状的物质，几乎透明，只是和陆凝认为的空气又很大的区别。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些古怪的星星，甚至被什么东西凝视，就像当初那个疯了的魔族一样，但什么都没有——黑暗占据了绝大多数这个世界的空间，人群中一些人身上会带有一点点亮光，但数量不多。 “哦……还有温度。” 陆凝握了握手，她感觉不到温度，没有冷和热，对于温度本身的感知已经在这个身体上消失殆尽。 末日——“灰烬雪”和“冷光”。 她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慢慢延展开自己的“肢体”。一个回忆起了自己应有形态的人类，一个被末日污染的人类，肢体正在复原，生命的原貌随着精神开始复现。 “原本的人类是这么强大的种族啊……” 血肉与精神共存，精神可以决定身体的形态，而身体可以赋予精神实质。只可惜，陆凝还没能解决自己精神海深处的黑箱，否则她应该可以“恢复原状”。 这么看来，末日更是相当有针对性地一步步削弱了这个种族那些超乎常理强大的地方。 通过一定程度已经开始随着精神而扩展的视觉，陆凝已经可以最直观地看到空间中出现的错位、夹缝、以及最明显不过的裂纹。世界宛如一个被砸碎又强行粘合到一起的玻璃一样，这让陆凝产生了一种摇摇欲坠的眩晕感。 玻璃的后方，就是更大的碎玻璃，陆凝伸出手，碰到了最近的一道缝隙。 “该出发了……向后迈进。” 随着触碰到那个缝隙，她的身体一扭，被那条缝隙吸了进去。 废墟的空间之中，大片破碎的陆地带着一座座建筑飘浮在空中。此前，陆凝只能走入其中一片陆地之中，视野也被局限在一块陆地的范围内。而现在，她自一个真正的裂缝中入侵，钻入了空间的外层，从这里就能看到这第一片世界的外层，以及那些陆地碎片下方，托举着陆地的“活化星球”的触须。它们依然还在活动着，甚至好像正在努力将这些陆地重新拼起来。 她不需要在废墟中停留，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往下方的星球看了一眼。 翻涌的熔岩之中，一颗绝望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不幸的并不只是这个文明。 此时，她已经在空间的缝隙中找到了往下一层去的通路，膜世界宛如一个梦幻般的肥皂泡，覆盖在无数废墟的上空，将虚假的天光投射下来。陆凝的身体在接触到薄层的时候，便开始溶解，浸没到了膜世界之内。 膜世界，是一层维度上的变迁，是遭遇常态尺缩末日之后的人们通过隔离开错乱的空间形成的保护层。虚假的膜形成了一层滤网，将已经是乱数的空间挡在外面，正常的空间则能够进入内层。当初这个手段肯定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但结果陆凝已知。 这层漂亮的薄膜的一侧上悬浮着虚构出来的天体和光辉，它们向废墟的世界散发出维系它们存在的光与热，让废墟世界还能保留一定与正常世界一样的环境。 而当陆凝翻过正面，走向背面的时候，她看到这虚假的天幕之上的光芒正在逐渐黯淡、熄灭。 另一面，与“透镜表面”相对映射着。 直到走到这里，陆凝才感觉到自己的脚步开始迟钝了，因为透镜表面就是她曾经以身体抵达过最远的地方。 被膜世界所分割开的乱数空间就悬浮在世界之上，脚下的大地便是膜世界背面的薄膜。这里虽然被命名为透镜表面，但并不是整体像是一枚透镜一样。此前陆凝和柳德米拉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通过边缘接触的方式直接进去的，因此这里事实上有非常多的空间是从透镜表面垂落接触到膜世界上的。而这些垂落所产生的那些漏斗状空间之中，便是许许多多她此前与柳德米拉一同巡猎时见到的那个宫殿一般，是止步于此的文明们留下来填埋阵线的前线堡垒。 毕竟……在陆凝现在的位置上，即使只是站在膜世界往透镜表面眺望，依然能够看到透镜背后那宛如一团阴影一般向下压来的里世界。 里世界内有无数阴影，它们的本质就是混乱的，自阴影之内诞生的怪物们始终觊觎着穿过透镜表面，将混乱继续向现实世界传播。它们摸不到路径，在里世界里横冲直撞，却总有一些有机会偶然闯入透镜表面，与那里建筑的堡垒展开激烈的战斗后泯灭。 陆凝慢慢适应了前方的阻力，她沿着一条沙漏空间的外层向透镜表面走去，进入了透镜表面的世界。 这里是一片战争后的焦土。那些被舍弃的空间，被拆分开来，化为了一个个用于封锁里世界怪物的战区。陆凝踏足的地面并不是实际上的土地，而是固定起来的空间锚点内压缩了大量里世界生物、前文明造物的残骸，以此形成的“地面”。由于时间在此已经迟滞，这些残骸就这样永不腐烂。 如果要继续往前，就可以通过透镜表面进入“里世界”范围之内了。 按照克莉丝汀的解释，里世界并不是物质世界，也不是景神创造的世界，而是一个早已死亡的世界。大概是景神从某个死去的宇宙中截取了一小片过来的结果。死亡的世界不诞生文明，但世界本身的特性会让它去贴近尚且活着的世界，并与之融合以恢复生机。 放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这就是灾难了。里世界里面出现的怪物们可不会因为世界融合就变正常，他们只会无孔不入，将世界化为自己熟悉的状态。 陆凝再次给自己增加了一些肢体，以让自己在攀登的过程中能够抓得更加牢固一些。找书苑sｈuyuanco 不过就算她做好了准备，在真正向里世界探出肢体的一瞬间，那部分血肉就凭空消失了，伤口处如同镜面一样光滑。 “嘶……” 她就知道，到了这里就没那么容易了。里世界虽然目前还无法打进透镜表面，但从透镜表面反攻也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这毕竟也是一个末日。 “这就是接下来要攻克的难题了……” 陆凝将弹出的触须慢慢缩回，然后掏出了“骨灰盒”。这个东西的本质应该和“过去”是等同的，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陆凝将骨灰盒启动，开始对着面前的里世界进行整体扫描。 “这里应该有突破口。” 大量赤红色的危险标记之中，只有少量未被标注的色彩。就连骨灰盒也没有生成一个里世界的整体地图，因为地图中有非常明显的大量撕裂痕迹。显然，在当初因为里世界的入侵而开始撤退的时候，前文明也对里世界使用了威力最强的武器，将它轰成了好几块。到现在，里世界才勉强缝合回一起。 “这样的话……我需要从这里就回追时间了。” 此前克莉丝汀用于回溯的魔法模型已经交给了陆凝，她可以以这个模型将时间往过去回推，毕竟走到这一步，连时间的规则都已经模糊了，不会像在现实世界那么困难。 大量咒文在陆凝周围浮现，魔力的影响之下，迟滞的时间开始缓缓终止，直到完全停下，随后，陆凝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逝去的回响重新来到耳边，磨损的机械再次开始运转。 她唤回了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战争。 82 交语 时间，是未到真正超脱之位的存在永远逃离不了的变数。 当陆凝自时光之中溯流而上的时候，那些已经被拼凑愈合起来的大陆再度被悍然撕开，伤口的形貌再一次被喝令展示，尸骸们摆出了曾有生命时期的挣扎，能量自裂口之中升起，标识出前文明的武器在此创造的丰功伟绩。 陆凝要找的就是这个时间。 此时的里世界遭遇重创，原本密布在里世界里面的怪物们当中被打出了几条真空地带，陆凝立即飞身而起，大量用于稳固的附肢刺入了里世界的边缘，带着她一路穿过了被炮击打出的真空区。 这个堂而皇之的冲刺动作自然会引起里世界里面一些存在的注意，只是时间的回流还在继续，陆凝不仅是空间中正在向过去冲刺，时间上也是同样的。那些注意到陆凝的存在也只有一瞬间能捕捉到她的踪迹。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陆凝增生出来的附肢也已经用尽，她也终于穿透了里世界——就算精神只是搬来了一个死亡世界的片缕，对于人来说也有着足够的厚度。陆凝穿透里世界的时候甚至一时有点恍惚，而后，她就看到了一片宇宙。 星星正在宇宙的图景之中流淌，白色的灰烬状物质遍布在空中，头上脚下已经无处可以踏足，黯淡的星体挣扎着放出一丝丝光辉，却对于点亮这个冰冷的深空并无任何作用。 她蓦然扭头，看到了被里世界所包裹的星球。一颗和外界星空一样萎靡的天体在星球之外的地方，它的两极正在将那种灰烬状物质不断喷出，本身也在变得越来越小。一片晦暗笼罩了她钻出来的区域，在这片晦暗之外，她甚至看到了一个类似虫洞一般的空间凹点，大量杂色的物质正在从那个凹点涌出，化为深沉的暗色，融入到那片晦暗之内。 神明将一杯绝望倒入了这颗星球的上空，自此，再无文明有能力离开这颗星球。 等一下……这么说来？ 陆凝急忙打开骨灰盒，重新将星图展示了出来，虽然她没有看星图的技能，但提前让人把里面的航线标识出来还是可以的。按照这个航线标识，以及对比眼前宇宙的星星点位，陆凝开始慢慢寻找那条航线。 她感觉到深空中有一种压力，不知名的压力。她的身体虽然能够自适应宇宙空间，更不会在宇宙中窒息乃至爆炸，但那股无形的压力随时可能将她压垮。她必须抓住这个时间找到航道，找到那些还能离开星球的文明留下的痕迹。 时间的逆流已经不能影响更大的范围了，无论是那苍白天体还是空间凹点都表现出了时间正序，她能够影响的只有里世界之内的范围，深空已经是根本无法触碰的地方了，毕竟理论上这里就连接着景神的躯体。 “旧世界……啧，怎么前往旧世界……克莉丝汀能够轻易找到路，我可没那么容易……” 领航是一件非常专业的事情，不是陆凝临时学一会就能学会的，此时，她都不知道自己用来对比星图消耗了多久的时间，只能随着下方被里世界包裹的星球继续公转。如果外部的时间没有被她影响到，那现在地面上已经过去了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陆凝无法估计，她感到自己快要迷失在灰烬星空之中了，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她的思维。 但她还是想到了办法。 在散落的灰烬之中，陆凝抓住了一个她能够意识到自己被干扰的瞬间，然后立刻伸手抓住了一片灰烬。 它们一片冰冷，仿佛真的是已经烧灼干净的灰烬。钻入那密集的灰烬星辰之中后，陆凝终于看到了一条……路线。 她本来应当想到这样一个问题的——向景神发起远征，得到初代文明的骨灰盒，像她这样的人，乃至文明，应该还是有的。星图的阅读、制造远航飞船，这一切在里世界包裹星球之前都是可以办得到的。既然前人作出了表率，那么后人如果有条件自然会仿效。 这样的星际远航所需要的能量也不在少数，就算有时间的重置、技术的革新、空间的利用……终究不是依靠一颗星球的资源能够达成的。而对于后续启航的文明来说，他们也要考虑到后继者的问题，既然现在还能诞生海法大陆上的文明，大概是每一个都考虑过了。 他们抽空了除此之外的所有星球。 陆凝还没想明白他们怎么连自己星系的恒星都敢抽空的，但她在灰烬中确实找到了一条航船走过的路线。甚至她能想到后继者在前代留下的残渣中再次精细咀嚼，直到榨干每一丝能够利用起来的能量为止。 她手里的灰烬毫无重量。 穿过灰烬之中的航路也没有丝毫阻力，陆凝向前行进的过程中，甚至能够再去拓宽这中间的通道。 不过，她并不是要通过这条航线走向尽头，因为那些文明的失败都证明了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她需要的是利用航线的空间方位辨别出前往“旧世界”的道路。按照克莉丝汀的分类，“旧世界”应该是被放在深空之中的一片用来保存起来的星空，是不知道哪一代文明在远航之外的另一个后备手段。谁知道后来的末日越发狠绝，这个后备手段根本用不到了。 这个蓝本之中，储存着一套被筛选过的统一准则。它不像海法大陆那样应用着多个不同的规则体系，也不像这片深空一样早已陷入了死寂，而是依然能够正常运行的一片空间。已经走向太空的文明不至于躲藏在这种被截取的一小部分宇宙中，但说不准海法大陆需要。 而这片空间的位置，应当距离航线不远。 不过陆凝只是搜索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不得不后退回到了贴近里世界边缘的地方休息去了。深空之中那股莫名的压力还在持续增长，她必须要休息一下。此时她的精神海竟然已经隐约有些枯竭，这穿透世界的行动对她的消耗不可谓不大。 “现在……他们的行动怎么样了？” 休息的时候，陆凝想起另外几个人的任务来。 常在浩需要外出到海法大陆考察并种下“锚点”，克莉丝汀需要以海法大陆作为炮架来保证打开的通道的稳定性。 凌骁辰需要前往各个透镜后的世界寻找到具备时间特殊性的材料来打造用来敲门的发射器本体。 六叶的比较轻松，她只需要储备好足够当量的魔力素材就可以，也是因为她帮不上更多的忙了。 莱万斯卡需要帮助克莉丝汀构建出法术构型，也要准备应对“荣光剪影”的威胁，他没办法离开现实世界。 但是好像他们说过会有什么……帮助？ 陆凝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一些迟钝，深空的压力让她无法将精神分散，除了最需要专注的寻找道路这件事以外，她无法分出思绪去想更多的东西，甚至就连回忆一些叮嘱都有点困难。 什么帮助，能让她快速走进旧世界？ 陆凝感觉自己的精神越发疲惫，甚至不可控地开始进入沉眠的状态。 【很累？】 一个声音出现在她脑海，她第一反应就是克莉丝汀，但随即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时间和空间的另一端，就算是克莉丝汀也不可能再感知到她。 “……死星。” 【是的，孩子。】 “你为什么还来找我？我记得我明确拒绝过你的招揽。” 【不是我找到了你，而是你找到了我。】 “我没有找过你，我很清楚。” 【你迈向了星空。】 “难道你想说，每一个走向天空的人都是为了找你？” 【当然不是，只是，若有人望星许愿，我自可感应。你难道没有强烈的渴望吗？正是因为这个渴望，将我呼唤到这里。】 “我……” 【我已经死了，孩子。我是一个回声，如果没有切实的呼唤，我不可能出现在之类，你早已知晓。】 这是陆凝自己判断出来的事情，她也无从反驳。 “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你需要，你有一个问题，而你很清楚能从我这里得到解答。这不需要支付什么代价，死星会回应每一个人，平等地回应每一个有所祈求的人类。】 “那不如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陆凝换了一种说法，“我们要怎么消灭景神？” 【集散地的体系下，就算是始生神也依然是可以被消灭的，只要是以神明自居的存在，就可以被灭亡。景神的毁灭，对你来说只有一个困难——如何见到它。】 “不，你没有如实回应我……” 【力量的强弱是另一回事，这不是你的困难，这是你的局限。】 “我还是会拒绝你，死星。” 【是吗？你看。】 虽然这句话的声音很轻，陆凝却感觉有一道炸雷在自己脑海内响起，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精神海居然已经恢复了不少，然而，这并不是最让她惊讶的，她真的看到了一条航线……不，应该是一条阶梯。 在已经灰烬化的宇宙中，四颗星星正在散发出明亮的光，那光辉超越了空间与时间的限制，将光芒化为实质，在灰烬之中铺设开了通路。蔚蓝的星辰、橙红的星辰、翠绿的星辰、紫黑的星辰，光辉在空中形成阶梯，阶梯的尽头则敞开了一扇大门。 陆凝对这条阶梯相当熟悉——登星之阶。 它不是死星的教派用来进阶的仪式吗？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并没有加入什么教派，更没有提升什么等级。 【登星之阶，是你的问题在我这里得到的回响。】 死星的声音逐渐远去，留下最后一句话。陆凝眨了眨眼睛，发现那四颗明亮的星也逐渐消隐，在空中留下的痕迹也在慢慢消失。不过对于思维能力恢复了不少的她来说，这一条轨迹已经足够了。 她立刻冲入了深空之中，沿着正在消散的光之阶梯，一头冲到了那个即将消散的门之中。 随即，一种极强的异质化效果猛地降临在她身上，浑身近乎被撕裂的感觉让她差点以为自己落入了一个陷阱。 那些增生出来的肢体被规则强制剔除，非人的外形也被快速扭曲，可也不是往人类的形态去变化。陆凝感到自己的实体都在被磨碎，而只有自己的精神海坠入了一片浓稠的混沌之中。找书苑ww.zhoshyua 那一瞬间，陆凝就意识到，“旧世界”这个被前文明准备的退路早已失败了。 既然同样来自于这片宇宙，那么这里同样逃不过景神的视线。旧世界里面的一切物质都已经融合到了一起，这里的规则确实还是明晰的，但这里面已经提前走向了宇宙的终末。 她以完全精神化的身体穿过了这已经混沌话的终末宇宙，“旧世界”无论是对谁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唯一的用处或许就在于，经由此地，她可以抵达时间的起点，然后记录下坐标。 在混沌之中，一个微弱的光斑出现在陆凝的背后。陆凝忽然想起了莱万斯卡曾经说过什么—— “我们还会发射一个相位侦测器。” 莱万斯卡对陆凝说。 “这一去最大的危险就在于你可能会迷失，而相位侦测器已经证明了是有能力穿过各个世界层的仪器，只是它本身不能负载太多能量而已。但我会用它制成一个路标……一个在你背后的路标。” 陆凝现在不受视觉约束，自然看得到背后亮起的光。 “当你看到光辉在背后绽放的时候，就说明你的方向没有错误，如果不是，那就重新调整你的方位。无论你遭遇了什么，记住一件事，你要往光的反方向去。” “哈，莱万斯卡，你的后手还算是有用。有备无患，倒确实是你的特点。” 陆凝继续向前，尽管旧世界也算是一方小宇宙，但在其中的一切都开始坍塌为一团混沌时，连空间都随之而变得渺小。 在她的精神挣脱那片混沌之海时，她的意识忽然消散了。 83 寻因得果 景神之痕。 一道……撕裂伤。 疼痛正在蔓延，然而伤痕未必能够痊愈。 注入药物，包裹伤口，植入血肉，甚至改造自身。 痼疾日久，衰弱扩散。 有一天，他们问我—— “为何我们必须被毁灭？” …… “外来者。” 陆凝的意识归拢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声音。她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白茫茫，什么都不存在，那白色也不是光，只是给了她这样的感觉 “为何不惜一切也要找到这里？” 她抬手，然后发现自己居然拥有形体，人类的外貌已经恢复，甚至身上带着的东西也和她出发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一切应当与你无关。” 陆凝无法看到是谁在说话，那个声音来自于无尽的白之中，她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就是“过去”，不过既然对方在说，她就姑且听着。 “你们完成你们的任务，自此地离开，生灵的生灭与你们无关。你们大可以改变时间中的短暂一瞬，我不在乎。你们可以让他们在幸福中又一次闭上眼睛，我也不介意。” 那声音和缓、悠长，和陆凝原本以为自己应该听到的完全不同。 “这只是一场发生在很多宇宙中，再平凡不过的灭亡，无论哪一方的灭亡都是一样。” “不对……”陆凝开口了。 “反驳并无意义，你已见到了‘最初’，你得以感同身受。” 航线的尽头，神明的眼睛注视着那向自己而来的航船，看到一条溃烂的痕迹穿透了自己的躯体。 对于神明来说，治疗这样的伤口轻而易举。 庞大的舰队在他的注视下消散了，被复原的宇宙彻底吞没，那一路上航行所留下的航路也被吞没，只剩下一些残留的星痕。 神明闭上了眼睛，航线的终点是那颗星球，不过那里已经一片荒芜，这个文明全员启航，没有任何人留下，火种熄灭了。 “一段时间之后，再次出现在那颗星球上的文明，步上了前辈的后尘。” “……文明的发展对你来说是伤害？” “他们具有太强的侵略性了。同化——我的内部无法接受这种同化，哪怕不去侵略，他们也会将别的文明纳入自己的体系之下。当我体内的多样性被消灭的时候，就是我的死亡。” “你可以提醒他们。” “他们过于强大，只要接触其他的文明，就会出现潜移默化的影响。发展是不可逆转的，除非我将时间倒回，回到他们未曾接触的时候。” 那些灰烬的星球出现在视野之内。 “但是你看，外来者，尽管我可以治愈一次两次，但他们依然会在我的身上留下伤痕，不可愈合的伤。我给了他们警告，但他们无视了这个警告。” “你用末日来警告他们？” “末日——是我的治疗手段，我放弃警告了，每一个在那里诞生的文明，都无可避免地走上了大肆扩展的道路。外来者，我甚至在你的梦中，让你瞥见了一些文明的结局，因为在我看来，你们依然有选择的余地。” 陆凝回想了一下，似乎是自己离开晨庚，前往翠色平原的时候，有过类似的梦境。 “所以你一直是醒着的？” “外来者的到来，自然会引起我的注意，只是我不会针对你们。” “即使我们已经站在了文明的一侧？” “那只是你们作出了一个选择，我甚至不会去评判这个选择的正确与否，在不涉及我的时候，我不会站什么立场。” 陆凝叹了口气。 “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立场，我甚至已经站在了这里，难道你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目标？” “或许真的是这样。” 令人意外的是，景神真的这样回答了。 “我能听到祈求，尽管我几乎不会作出回应。而除了那强烈的侵略与扩张特点以外，那个文明与我体内所出现的其他文明并无不同。” 从蒙昧的时刻开始，到宗教的出现，再到体系化地解读魔法，将它们化为自己能掌握的力量。然而，即使他们解读了大地的秘密，探究到星空的成因，将充满求知欲的目光投向遥远的星海，当他们遇到困难，或者面对抉择的时候，难免还是会在心中向某个不具体指向谁的神明祈祷，希望自己能够有那么一丝好运。 景神不会因此就降下什么恩泽，但当那些人真的顺利通过了眼前的难关，并兴奋欢呼并不实际存在的好运眷顾了他们的时候，景神觉得，这很不错。 “我不憎恨他们。” “听得出来。”陆凝点了点头。 “但他们这样做，会一次次消失，因为他们一次次跨过了界限，这是死局。你们改变不了什么。” “啊……我不擅长这种辩驳。对我来说，分辨这种对错实在是太麻烦了。” 陆凝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躯体。 “无妨。” “不不不，我是说，我还是找一个嘴巴更厉害的人来和你谈这件事吧，多谢你的故事，我确定了这里的特征谱……稍微花了点时间。” 陆凝感到周围白色的空间中开始出现了熟悉的魔法波动，这原本什么都不存在的地方终于给了她一点实感。 “我相信你们才能真正把这件事说明白。” 纯白之中，时间与空间的隔膜被撕裂，在陆凝放置的特征谱引导之下，强大的能量被导向了过去的世界。克莉丝汀的影子在一片白茫茫中浮现，跟着就是她那熟悉的，带着一丝高傲的语气。 “他们都以为你死了，但我依然把计划执行了下来。果然，我所准备的计划就是完美无缺的，你们每个人都必然可以完成我交代的任务！” “听起来我是不是离开了很久一段时间？” “在外面混乱的世界失去时间和空间感是非常正常的，而且你的感官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变得迟钝。不过没关系！这份误差也被我考虑在内！”克莉丝汀兴奋地说，“我们筹划已久的计划终于开花结果了。干的很好，陆凝。” “谢谢夸奖，现在是你的回合了。”陆凝让出了位置。 “什么？不需要我们把那家伙砸醒了吗？”克莉丝汀惊讶了那么一瞬，然后便笑了起来。 陆凝不知道海法大陆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现在克莉丝汀的精神状态明显比她离开的时候要兴奋许多。 克莉丝汀站定在那里，景神的声音并不是在周围的空间传递的，因此陆凝完全无法听到景神对她说了什么。不过大概也是类似的东西吧。 她站在那里，很耐心地听完了，然后……发出了一声嗤笑。 “庸碌的神明啊，你想用这种言辞引起我的共鸣？” 好吧，不愧是她，用来形容神的时候用的词也是差不多刻薄。 “尽管你的描述大概都是事实，但是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问题，你这样的生命体，和我们这样的人类是完全不同的。” 嗯，陆凝觉得自己就没有这么锐利的角度。 “感同身受？不可能的。你这样的古生神基本就是独一生命体，哪怕是同为古生神，相互之间的结构差距也极端巨大。就算是我们成为过人神，也和你这样的神有本质的区别。” 相互理解？不可能的。 克里斯汀是完全能理解景神遇到的苦闷的，但她也完全不会接受这份说辞。 “仅仅就神明这个位置来说，你没有尽到神明的义务。哈？没错，神明无需为自己的造物负责，也无需为造物的任何变化给出正确的引导，那仅仅是神的道德。” 克莉丝汀露出一个有些邪的笑容。 “但最为根本的一点，神明需要完全掌握属于自己的力量。” 陆凝已经察觉到，克莉丝汀正在汇聚起庞大的魔力。那个计划之中，他们要准备一个威力强大的魔法，撬开景神神魂的外壳。 “你根本没有掌握自己神明的力量，你甚至只将它作为一种天赋去随意运用。你无法控制自己的造物，你捏造的规则错漏百出，你的大部分精力都在无所事事的观察上，却没有思考过自己的力量究竟应该如何使用！” 她大声训斥的同时，一个陆凝从未见过的魔法在她的掌心出现。黑色的球体之中，混沌的粒子正在从中央浮现。 “如今，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了，神明。我会试着带领那些凡庸的人，向你这个凡庸的神明发动最终的战争，要么我们挣脱宇宙的束缚，要么你将文明彻底湮灭。这就是我对你那懦弱辩解的战书——开端魔法，创世纪！” “等下！” 陆凝看到克莉丝汀直接将手里那个球砸向纯白的空间中，吓了一跳。这个魔法的威力她完全不清楚，克莉丝汀只是个投影，她可是本体跑到这里来的！ “别担心。” 纯白之中，忽然真正出现了“光”。 奇点爆发了。 而陆凝则被“过去”排斥了出去，她听到了克莉丝汀的声音从仿佛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可以追上时间，陆凝，虽然可能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但我们会等候你的归来……” 陆凝被重新流动的时间裹挟，她没有顺着旧世界返回，而是跟随着爆生的物质向外扩散，而且她能看到那些物质正在变得越发模糊。星辰以急速诞生又消亡，宇宙的方向在陆凝眼中已经完全不具备意义。 在混沌中飞行了一段时间后，陆凝终于感到了重力，她踩踏在了一片坚实的土地上，以人类的形态。 这颗星球在她的眼中被建设得非常美丽，延伸出大地的构造伸向天空，极具美感的建筑造型形成了都市，却同时也布置了有致的自然景观。 只是空无一人。 所有人均已经由空港离开，他们舍弃了自己的家园。 陆凝眨了眨眼睛，便看到时间摧毁了那些建筑，随后在逆流的时间当中，它们再次化为了矿藏与土石，回归了大地。而生物们再次从自然中开始演化。 她往前走了两步，便看到巨木拔地而起，巨大的生物重新占据了地面，当她伸出手的时候，它们又消失了。远古的人类追逐着野兽在林野中穿过，有人似乎看到了她的身影，那一身过于现代化的装束与和他们完全不同的外貌留在了时间的片段中，被绘画在岩壁上。 每一个动作，都会带动时间大幅度前进，陆凝知道这是她原本所处的时间带正在拉扯着她回归，或许这正是克莉丝汀给她开的便捷通道，防止她在返程的过程中再次迷失在某一层世界之中。 当这一个文明在她迈出十步之后，再次留下了风格不同但同样美丽的空壳城市离开时，找书苑 .zｈaoｓhuｙun.om她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听到了另一个脚步声。 “你好。”陆凝开口道。 “我回溯到了这里……我可能已经无法继续了。” 一个疲惫的，浑身裹在一件奇特衣服当中的人一步步从无人的街道上走出来。 “我是一个跃迁旅人，是统合研究机关为了查明以往发生的真相而组建的调查部队。我的队友们都已经在跃迁的时光中迷失了，他们的血肉、精神、记忆都已经被时间所磨损，这是个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困难的事。现在，我在我能抵达的端点找到了你……但我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生物。” 旅人用温和而疲惫的声音说。 “因为我也不属于这个文明。” “啊，不属于这个文明……难道您是神明吗？抱歉，虽然我相信研究机关对于神的研究和论断，但我还是希望……” 他半跪下来。 “……在我的最后，您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 【当那些人真的顺利通过了眼前的难关，并兴奋欢呼并不实际存在的好运眷顾了他们的时候……】 “你们很不错。” 陆凝开口说道。 “不过也仅此而已。” 她听到那位跃迁旅人发出了一声长叹，随后便是释然的轻笑。 “谢谢。” 那一身衣物忽然垮塌下来，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头盔从颈部的连接部分弹出，里面空荡荡的。正如他所说，在时间的磨损之中，血肉已经消磨殆尽，只有灵魂支撑着这套特制的衣服来到了陆凝的面前。 “……不客气，我也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