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魔头男扮女装冒充我》 1、1(已修) “你好,我是系统002。” “检测到宿主已经死亡,且渴望飞升,只要宿主愿意前往平行世界阻止‘我’黑化,不仅能重生,还能飞升成仙哦。” 002头一次上岗就面临阴戾嗜血的大魔头,机械音泄出几分颤抖。 “宴公子愿意和我绑定吗?” 被称为宴公子的男人一身玄衣,乌发散落,皮肤极白,闻言懒洋洋的抬起眼,狐狸眼似笑非笑,泪痣惑人。 犹如倾国倾城的牡丹花,层层堆开至荼靡,雍容华贵,又含着冷艳的妖。 “复活?”他嗤笑了声,缓缓道,“不去。” 002瞬间从这惑人的长相中回神,电波都强烈了不少,掩饰不住的惊讶。 不去? 怎么会是不去呢? 宴无命这会儿死了,他死了就不想活吗? 他这辈子都在寻求大道,他就不想成仙吗? 还有还有。 他就不好奇我是个什么玩意儿吗? 我可是能复活他,能让他飞升成仙的系统啊! 宴无命今天心情不错,难得有几分耐心,漫不经心的将002每个问题都回答了一遍:“不想,不想,不好奇。” 002一噎。 它极力劝说:“任务很容易的,那个平行世界是一本书……” 其实每个世界都是一本书。 但受众不一样。 譬如宴无命的世界是起点文。 他拿的是龙傲天人设,只不过走偏了,在论道会上,本该遭受挫败磨练心性的他直接入魔,自此一魔一剑屠遍四海八荒。 尸体堆积如山,血液汇入河流湖泊。 天是红的,海是红的,土地是白的——累累白骨。 苍茫天地间。 唯独宴无命狐狸眼微弯,漫不经心的看着这惨淡人间。 原本的气运之子成了反派,天道一怒之下劈死宴无命,损了不少气运,整个世界也岌岌可危。 因此天道便与系统做了交易。 天道付钱,系统教化宴无命,让他成为一个善良的好人。 系统接受到这个委托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统界统永信。 离谱。 太离谱了。 它虽然是救赎反派系统,可它本质是红娘啊,不是反派成瘾戒治中心! 而这个时候。 它又接到了第二单。 同一个宇宙的平行世界。 也就是宴无命所在世界的平行世界。 这个平行世界是海棠世界。 主角是平行时空的宴无命,只不过那个宴无命还叫宴窈。 宴窈身娇体软,万万年难遇的炉鼎体质,最适合采阴补阳,与之双修后境界大升,悟性高的甚至能连跳两个境界,堪称修炼捷径。 而宴窈也开启了团宠人生。 各路大佬收入后宫。 但另一个天道说,我窥见未来,宴窈马上就要走岔路入魔,把我给捅了,希望你能教化未来的大魔头,救我于危难之中。 系统接了两个,看似对口实则完全不对口的任务。 愁苦之际,灵光乍现。 嗨呀。 我不是救赎系统嘛! 那我可以让一个反派去治愈另一个反派,从而实现双赢呀! 按照经典套路。 治愈只要成功,就是爱情的开始。 拥有爱情,就拥有爱人的能力。 进而就会爱上整个世界。 大魔头也许不会轻易爱上别人,但他肯定会爱自己! 谁能不爱自己呢! 这样,宴无命,宴窈,我,我们仨都拥有美好的未来! winwinwin! 002熬了三个大夜,赶出一份完美计划,马不停蹄就来找宴无命了。 “……任务很简单,只要阻止宴窈黑化就可以啦,你也不希望另一个世界的你成为炉鼎,对叭?” 宴无命笑容敛住,凉凉说:“我就是这样的主角?” 明明没有太多的语气起伏,002莫名打了个哆嗦,只觉得下一秒便会被捏死。 “不,不是,平行世界的你和现在的你一样,后面黑化入魔,又成了魔尊,屠了整个仙城。” 您还是一样的牛x! 但黑化是不好的,所以得劳烦您温暖宴窈,两人携手共创美好未来。 宴无命似是嗤了声,眸色恹恹,提不起任何兴趣。 “您想不想看看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这个世界因为您死亡而面临崩塌,您也待不下去了……” 002好想揪着宴无命的耳朵来一个河东狮吼。 听懂没! 你已经被雷劈死了! 要不是我,你就魂飞魄散啦! 但它没那个胆子,只能小声询问。 “所以,您要不要和我绑定?” 宴无命凉凉一笑,缓缓说:“也行。” 002支棱起来:“你同意了?” 宴无命:“送我过去。” 我去看看这恶心的炉鼎体质。 顺便给“我”一个解脱。 宴无命恶劣笑了笑,“我一定会感谢我的。” 002以为他说的任务,要阻止“我”黑化,要保护“我”不受到任何伤害,于是幻化出小人重重点头:“嗯嗯!她会的!” · 八尺巷,华府 府内张灯结彩,俨然是大喜的日子,却不见一丝热烈气氛,好似笼罩着层悲伤。 华夫人握紧女儿的手,忧心忡忡的说,“老爷,咱们也并非没接触过修道之人,可这临光宗咱们从未听过,这修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万一,万一计划没成功,惹的那狐狸精恼羞成怒可怎么办啊!” 琴儿是他们的女儿。 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情,此刻再也绷不住,趴在娘亲怀里小声哭泣。 “娘,我不想嫁给妖怪……” “早知道,早知道还不如被那山贼掳走,最起码还是个人呜呜呜……” 华夫人啐了口,“瞎说什么呢,有娘在,什么山贼啊,妖啊鬼啊都伤不了你!” 华老爷望着妻女,嘴唇哆嗦了两下,抬头窗外滚圆的月亮,沉沉叹了口气。 这嫁妖怪的事要从半月前说起。 半月前。 琴儿和几个小姐妹踏青游玩,谁曾想遇到了山贼。 尽管带了守卫,可那山贼来势汹汹,宛如猛虎出山,三两下便将守卫解决掉,淫_笑着打量这群水灵灵的小姑娘。 一群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景。 有尖叫的,有吓晕的,还有强撑淡定讲条件的,“我是张家小姐,你们若是放了我,我必定让我父母给你们送上黄金万两作为酬谢。”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山贼哈哈大笑,“放了你就能得到黄金万两,抓了你与你成亲岂不是能得到万万两?” 山贼们哄笑起来。 小姑娘们吓得面色煞白。 就在这时,阵阵香气袭来,像是姑娘们用的脂粉香,只是浓郁的过于刺鼻。 山贼打了个好几个喷嚏。 还未反应过来,就横七竖八的倒下,而尸体之中还立着一名粉衣男郎,他摇着扇子,眉眼含笑,“诸位姑娘可还安好?” 虽然语气古怪,但毕竟是救命恩人,众人分分道谢,说着安好安好,多谢公子相救。 男郎眼神轻浮的扫过几位姑娘,“小生名叫青霁,俗话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知诸位姑娘愿不愿意随小生回洞府成亲?” 几人大惊。 成亲! 洞府! 再闻闻这古怪的香气,哪里还还猜不到自己是遇到妖怪了! 还是那位张家小姐胆儿大些,推辞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等大事还是问过父母的好。” 青霁说好。 随即便离开了。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以为逃过了一劫。 哪成想,回到家便看到了如丧考批的父母,以及门厅放着栩栩如生的狐狸雕塑,系着红绸,挂着铭牌,“聘礼”两个烫金大字耀眼的让人头晕。 几家父母爱女心切,这半个月,求了不少大师道士都无济于事。 一同出门游玩的七位姑娘,在这半月内接连消失,就剩下华府的琴儿。 华老爷和华夫人愁的头发都白了不少,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一名自称临光宗的修士说能救琴儿。 只是那修士生的太美。 肤若凝脂,黛眉水眸,仿若娇艳欲滴的芍药,风一吹,花瓣颤颤悠悠的漾起,叫人恨不得拿最贵的琉璃罩罩起来,好生养着。 惊艳。 但透着孱弱。 哪里像是能斩妖除魔的修士,分明就是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 华老爷稳住心神,“那妖怪昨夜送来了凤冠霞帔,今日便要与小女成亲,道长可有办法救小女?” 修士说,“我扮成你女儿,等妖怪来娶亲时,杀了那妖怪,就好了。” 华老爷愣住:“就,就这么简单?” 不用准备鸡血糯米,不用摆道台吗? 修士点头,“是的。” 她语气天真烂漫,看上去就是不谙世事的孩童。 华老爷心下惶然,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退一万步讲,那妖怪见到这小修士的美貌,说不准就忘记琴儿了。 …… 此时。 小修士宴窈穿着凤冠霞帔,坐在喜床,百无聊赖的摇着喜扇,缀着的红珠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黛眉微蹙,漆色眸子透着不开心。 说好了三更天来娶亲。 五更天了,都还没来这里。 真不守时。 宴窈决定亲自去找新郎成亲。 她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优雅的像只小猫咪一样沿着喜庆的红走去。 得找到妖怪。 挖了他的内丹。 这样才能获得去论道会的资格。 · 林间郁郁葱葱,枝丫挂着大红灯笼,红色一路延伸到林间最深处的一处洞府。 002把自己团巴起来,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望着宴无命。 他们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半个月了。 半月前。 宴无命杀了前任魔尊,成了现任魔尊,以雷霆手段将整个魔域掌控在了手中。 其嗜血残忍的美名已然惊动四海八荒。 只是现如今,敌不动,我不动。 各大宗门世家都在观望。 对于宴无命短期内取得的傲人成绩,002拍手称赞。 可是! 这和他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002给自己打气,弱弱开口:“尊,尊上,您该做正事了。” 宴无命似是玩疯的小孩被强行按头写作业,神色陡然阴沉,忽而又灿烂一笑:“哦对,正事。” 002欣喜若狂,他果然没忘记! 大魔头还是遵守约定的! “好耶!”系统鼓掌。 大魔头笑而不语,按照这个世界的剧情,也是上辈子的记忆,到了妖怪洞府。 妖怪是狐狸精,最喜欢美人皮,见了大魔头,眼睛都亮了,调戏说:“今日赶巧我成亲,上天便送了个新娘过来,美人,春宵苦短,不如我们……” 说的话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只不过上辈子宴无命是男扮女装,扮作华府的大小姐与狐狸精成亲,趁机取他内丹。 而这一次。 狐狸精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脖颈处鲜血喷涌,直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望着宴无命。 宴无命嫌弃的后退,蹙眉嘟囔,“差点就溅我身上了。” 002:“……” 这半个月虽然见了不少大魔头杀人的模样,它还是忍不住心肝乱颤。 好,好可怕。 002鼓起勇气夸赞:“你做的真棒!剧情里宴窈虽然拿到了狐狸精的内丹,但也被狐狸精的内丹影响,激发了炉鼎体质,被迫和男主之一一夜情。” 而在平行世界,狐狸精的内丹放到宴无命身上,就是让宴无命在论道会上被诬陷为半妖。 002心想。 相似的悲惨经历,会引起同情与怜惜。 它滔滔不绝,憧憬美好未来。 “现在我们净化好内丹再交给宴窈,断绝一夜情!” 阻止任务对象黑化,也是在救赎曾经的自己,耶! 宴无命望着溅上鲜血的红灯笼,似是在为谁哀切垂泪,他笑了,“你提醒我了,我还要去杀了我呢。” 002的笑容僵硬,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声音制止:“不行!‘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杀了‘你’这个世界会崩溃的!” 宴无命懒懒散散的回:“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002大惊。 事到如今,它哪里还不明白这狗贼在做什么打算! 大魔头的世界没了。 但平行世界还好好的,所以大魔头想要杀了平行世界的自己,取而代之,在平行世界重筑辉煌,得道飞升…… 大魔头算计了它! 002怒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我们签订过契约,你必须阻止这个世界的你黑化……” 系统口中的词有些宴无命听不懂,但放在语境中大致能猜到是什么意思,秉承着好好学习的精神,宴无命听完了新鲜词汇。 然后给了个回答,“哦。” 002气炸了。 哦是什么? 它跳脚说,“我告诉你,欺骗系统会受到惩罚,你等着!” 002暗戳戳给宴无命电击惩罚。 宴无命不为所动。 002加大惩罚。 宴无命提着红灯笼,欢快的在狐狸精的洞府转了一圈。 002将惩罚调到最大。 宴无命身形一顿。 002一喜,以为生效了,正洋洋自得准备说话—— 宴无命叹了口气,“这破破烂烂的洞府,怎么配和我成亲呢?” 洞府不大。 就三个房间打通的面积,只有一个简陋的,又当椅子又当床的王座,收藏的珍宝放在王座下面。 002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只能眼睁睁看着宴无命悠然自得,对着狐狸精的宝贝挑挑拣拣,一会儿嫌弃的唉声叹气,一会儿又新奇的拿起灵宝观看。 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个狐狸面具戴上,似笑非笑说,“我假扮狐狸精去与我成亲吧。” 他慨叹。 “也就只有我,配与我成亲了。” 正在这时。 洞府门轰隆作响一声—— 他闻声扭头,纤长如玉的手指覆在狐狸面具,不知是要戴还是摘,掩了半张面,晃眼的雪白肌肤,只见唇色如血。 而门口站着身穿凤冠霞帔的绝色少女。 宴无命面色古怪。 竟然是个女孩? 002高声尖叫。 快!跑! 你要杀你! 虽然宴窈听不到系统声嘶力竭的警告,但视线落在宴无命身上,短暂评估了彼此实力后,想法与系统高度一致。 非常能屈能伸的微微一笑,“抱歉,我找错洞府了。” 啊啊啊啊! 不是说这妖怪刚刚化形吗,修为怎么如此深不可测? 宴窈面带笑意,心中悲切。 可恶。 宗门给我发的什么死亡任务!这是让我去送啊! 在她即将关上洞门的那一刻,猛地出现一只脚,抵住了洞门。 宴窈抬头。 男人戴着白底黑纹的狐狸面具,不减魅惑,却也增了几分森然煞气。 携着冷飕飕凉风一同袭来的,还有浓郁的血腥气。 刚杀过人,或者妖。 宴窈更倾向人。 毕竟这妖怪已经劫了七个水灵灵的姑娘。 打不过。 但不想死。 宴窈笑着说,“不劳大人相送,我这就离开了。” 狐狸面具下,男人似是含着笑意,“急什么,进来拜堂。” 宴窈哪里敢进。 在外面说不定还能跑,进了妖怪的老巢,不就是任妖宰割了。 “拜堂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大人。”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他,不一会儿,就凝聚了泪水,吧嗒吧嗒掉。 “其实我有孕了。” 狐狸精像是被吓到了。 面具之下的眼睛都好似睁圆了几分。 宴窈心想。 这个小道消息是准确的,妖怪果然忌口孕妇。 她又添了把火,“若是大人不嫌弃,妾身自然愿意与大人拜堂成亲。” 别说宴无命了。 002都懵逼了。 怀孕。 什么怀孕,剧情没有啊? 天道都不知道啊! 宴无命眼神古怪,倒不是惊讶怀孕,而是在想…… “我”哭起来竟然是这样吗?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还怪好看。 宴无命捏起宴窈的手腕,诊出喜脉后,才懒懒散散松开:“不嫌弃呢。” 宴窈鸦睫湿润,眸色潋滟,无端添了几分脆弱,抽噎说:“可我,我不能连累这么好心的大人呀。” 她像是不堪受辱,咬咬唇,用尽所有勇气,“大人可知道新上任的魔尊?” 宴·魔尊·无命面无表情:“怎么,孩子是他的?” 宴窈哭声微顿,泪眼婆娑的看他,“若是他的,那就好了。” 宴无命:“……” 宴窈眼睫轻颤,“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在月圆之夜,正巧是阴年阴月阴时怀的鬼胎,孩子父亲正是已经去世的妖王,这个血脉,被星宿楼批命,是唯一能杀死魔尊的希望,四海八荒的一线生机。” 002:“……” 这剧情给我cpu都干烧了。 002颤抖说:“不是在激发炉鼎体质后,才阴差阳错与去世妖王的鬼魂[哔哔哔——],怎么现在就,就怀孕了???” 宴无命脸色阴沉下来,杀意乍现。 宴窈心中大惊。 可恶。 我编的这么真,这妖怪怎么还有杀意了? 不是说妖王在妖族威望甚高,备受尊重吗? 这狐狸精对妖王就没一点尊重吗?就不顾及妖王的血脉吗? 倘若眼前真是个狐狸精,哪怕不信,也必然会忌惮三分,小心求证,自然能让宴窈争取到逃亡时间。 套路是对的。 但妖怪是错的,这是宴无命啊。 从一开始就想杀掉自己取而代之的大魔头宴无命。 杀意弥漫之下,宴窈冷静应对:“您要不要看看孩子?” 宴无命挑眉,垂下眼,没有言语。 宴窈会意,轻轻扯开腰带,露出雪白中衣,宽松喜袍下,隐约可以瞧见纤细而脆弱的腰肢—— 轰的一声,浓烟猝不及防在眼前炸开。 宴窈已然消失在原地。 宴无命脸色更加阴沉。 原本十成十的杀意,这会儿翻了个倍,青烟弥漫,衣袍猎猎作响,发丝翻飞,魔头眼底浸着红。 002现场观摩了一场狗血大逃亡。 她跑,他追。 修为绝对压制下,年轻的未入魔的小修士被已经入魔的大魔头一击必中。 宴无命掐住宴窈的脖子,将其按在树上,五指微微用力,罕见的温柔说,“别害怕,我会替你活下去。” 宴窈:不,你不会。 挣扎无果后,她试图入魔,拼死一战,不行再自_爆。 多年的反派经验,让宴无命没有多话,猛地用力,与此同时,宴窈准备同归于尽式厮杀—— “不!!!” 002厉声制止,它疯狂搜索,终于在自己的技能中找到了一个能用的。 宴无命只听到了叮的一声。 【叮~ 男德光环佩戴成功 警告!检测到宿主有违反男德的行为! 惩罚:宿主将承担任务对象的疼痛。 附:任务对象黑化度53%。 超过60%就会入魔,请宿主尽快将黑化度降低到0。】 话音落下,宴无命就感受到喉咙浓烈挤压与窒息。 002大声说:“这是男德光环,任务对象死了,你是要殉情的!强制性!殉情!” 为了自己的命,宴无命松开手。 宴窈入魔的行为一顿:“?” 宴窈窥探到了一起生机,决定挣扎一下,“您留下我吧,我能为您做很多事。” 为宴无命做事的人很多。 不差这么个修为低,又是炉鼎体质,随时会走火入魔,反主背刺的小混蛋。 宴无命眸色幽深,揪着宴窈,闪身消失在原地。 · 魔域。 暗无天日,阴森至极。 魔尊虽然带着狐狸面具,但通身煞气无人能模仿,他们恭敬的低下头,都不敢抬头看魔尊怀里那衣衫凌乱的少女。 心中腹诽。 哎呀呀,魔尊竟是出门抢亲了。 就是这阴测测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是欲求不满呀! 宴无命像是拎着小奶猫,迈着小碎步悠闲的走到自己的寝殿口,抬手一扔,“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宴窈:“?” 宴窈还没从“这妖怪竟是新上任魔尊”的震惊中回神,就听到了“类似囚禁”的话语。 茫然。 就很茫然。 宴无命拧眉,“再敢用这种撒娇卖痴的恶心眼神看我,我就挖了你眼睛。” 哪里就撒娇卖痴了? 宴窈心中吐槽,从储物袋掏出喜扇,遮住脸,乖巧道。 “好的,尊上。” 她这般毫无骨气的模样,宴无命心情更差,拂袖一挥,在此处设下结界,转身离去。 眼神扫过守在这里的侍卫,冷冷命令,“好生伺候,她瘦一斤我就割你十斤肉。” 侍卫浑身一紧:“是!” · 三日后。 宴无命男扮女装混入了“我”所在的临光宗,将那只害人的狐狸精内丹交给宗门长老,如愿获得了去论道会的资格。 论道会是四海八荒,各宗门世家的青年才俊,优秀弟子汇集一起比试的活动,表现优异者还能获得去剑冢挑选本命剑的奖励。 临光宗是个小宗门,虽然能去论道会的名额有限,但完成宗门历练任务就能获得去论道会的资格。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 论道会都是“我”的转折点。 在宴无命的世界,论道会上,被诬陷是半妖血脉,人人诛之。 在宴窈的世界,论道会上,完美炉鼎体质暴露,人人觊觎。 然而不管是哪个世界。 主角都没有按照天道的想法发展,而是直接入魔,一魔一剑,平了这四海八荒。 不分正邪,只要足够强,就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这是宴无命得出的道理。 也是未来宴窈会明白的道理。 而此时。 宴无命倚在美人榻,翻看着从002手中拿到的两本书——这个世界原本的剧情发展,以及天道预测到的剧情发展。 按照原本的剧情,有五个和宴窈纠缠的男主。 剑尊,剑宗大弟子,圣僧,妖王,魔尊。 魔尊已经被宴无命杀了。 原本应当在杀狐狸精那晚而复活的妖王,也因为宴无命插手,而没了这段剧情。 五个男主,一下子解决了两个。 宴无命琢磨。 剩下这三个也杀了吧,这样就算阻止黑化了。 就在这时,熟悉的系统提示响起。 【男德光环生效中 宿主“主动”为任务对象承担疼痛,表现良好。 奖励:共感任务对象的欢愉一次。】 紧接着。 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宴无命捏紧书本,几乎是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怎么回事?” 002哆嗦回:“……是,是宴窈的伤。” “为任务对象承担痛苦,痛苦会成百倍放大。”系统又急忙补充,“当然,系统非常人性化,奖励的欢愉也成百倍放大,你会很快乐的。” 宴无命忍过蚀骨疼痛,紧接着就体会到了百倍的欢愉。 比痛苦还要难以忍受。 大魔头苍白的脸颊浮现出几分醉人的红,泪痣熠熠生辉,恍若万般风情,只是面部肌肉紧绷,仿若受到了巨大侮辱。 眼底猩红,杀意弥漫。 002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宴窈在渡金丹期的雷劫!是雷劫!” 宴无命脸色稍缓。 2、2 宴窈被关进魔域的第一夜奋笔疾书。 在记仇的小本本认认真真梳理“坏蛋罪行”。 […… 我认真想了想。 宗门任务虽然是抽签,但却是李长老抽好以后给我的,还说是特意为我挑选,筑基期可以解决的小妖怪。 特意给了我护身符。 特意鼓励我说,我一定能拿到去论道会的名额。 ……] 宴窈写到这里,停了下笔。 微微叹息。 三年前,她师父凌霄君将她从凡尘带回宗门,却不管不问,任由她自生自灭。 临光宗只是个小宗门,不像大宗门那样拥有学堂。 师兄只顾自己修炼,并不负责师弟师妹的修炼。 教导她的任务便落在了凌霄君的师弟,李长老的身上。 李长老比凌霄君更像师父。 带她认识这光怪陆离的新奇世界,教她如何吸收天地灵气,引气入体,教她如何握剑画符破阵…… 可以说她现在所学会的,关于修仙的知识是李长老一手教出来的。 他就像个真正的,和蔼博学又对弟子爱护有加的师父。 这样的李长老会故意派她去完成这么危险的任务吗?目的又是什么呢? 宴窈托腮思考。 兴许李长老也被魔尊蒙骗了呢。 魔尊那么厉害,想要掩藏修为,哪里是李长老这个合体期能分辨出来的? 任务也就阴差阳错发给她了。 思来想去。 魔尊一定是有错的。 “吃饭了!” 侍卫大声喊道。 宴窈摆摆手,“放那里吧。” 侍卫锲而不舍:“吃饭了,姑娘。” 宴窈不理会他。 都说了吃过辟谷丹了。 再说了,吃了魔域的饭,能不能消化魔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吃了饭还得如厕。 魔头显然没把茅房建在这间宫殿里。 宴窈可不想把自己住的地方搞臭。 她继续垂头整理思路。 侍卫穷追不舍:“姑娘,求求您吃一口饭吧。” 宴窈充耳不闻。 […… 魔尊原形是不是狐狸不清楚,但他伪装成刚化形的狐狸精,杀了七个水灵灵的姑娘。 还关了我,但没杀我。 我怀疑魔尊其实还是信了我的谎话,他想看看我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能不能杀掉他。 修为越深厚的老妖怪越自负。 总结。 他想看我生崽。 ……] 宴窈又忧愁了。 她这崽是假,是为了逃命胡诌的啊。 肚子里空空如也。 等魔尊知道没了崽,岂不是要剁了她的宝贝脑袋。 算了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宴窈心宽。 不在意这些细节,反正现在脑袋还在头上。 通读一遍“罪行梳理”后,撕下这页纸,放在蜡烛上,烧了。 阅后即焚。 随后又在本子上郑重写下[李长老]和[魔尊]两个名字。 前面还有不少名字。 都打了对勾。 宴窈在“李长老”的名字后打了半对勾,确定了再杀。 但魔尊是必须杀的。 等她有能力就去杀了这狐狸精。 写完以后,她揣好小本本,终于看向侍卫了。 魔尊设下的结界从里面能看到外面,但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侍卫身穿黑袍,只有骨架,并无血肉。 是骷髅魔。 传闻这种魔无血无肉,无心无情,只是一抹执念撑起骨架,谁要是帮他实现了执念,骷髅魔便会死心塌地追随谁。 宴窈若有所思。 倒不是自不量力的想要为其完成执念——毕竟是魔尊麾下的侍卫,忠心不用怀疑。 她就是在琢磨。 有这么个忠心耿耿,修为深厚的侍卫守着她,要逃跑可太难了。 侍卫不知道宴窈在看他,还声泪俱下趴在结界口鬼哭狼嚎呢:“姑娘,您可怜可怜我,行行好,吃一口饭吧,我若是办事不利,魔尊会拆了我的骨头给您熬汤喝的……” 今天晚饭就是骨头汤,奶白色的汤汁鲜美又有营养,还特意加了人类吃的玉米,顺便添了枸杞和红枣补补气血。 侍卫看着就食欲大增,吸溜了下不存在的口水,“这碗汤可是我们魔族最擅长熬骨头汤的魔熬成的,要不是我没法喝汤,我都想每天吃一碗了。” 宴窈稀奇问:“魔界还有厨修……啊不,专门做厨师的魔吗,和厨修一样吗?” 侍卫一愣。 像是没想到小姑娘会和自己搭话,骷髅头都呆滞了下。 宴窈:“是要保密么?” 魔大多喜欢给自己营造出“我是大坏蛋”“大家都得怕我”的阴沉氛围,厨师这个职业太不可怕了,有损形象。 侍卫回神,忙说,“不是不是,他算是厨子吧,之前专门跟在前任魔尊身后捡骨头熬汤练出来的手艺。” 这不就是魔尊杀人,后面跟这个小魔头毁尸灭迹吗? 侍卫:“您想吃烤肉吗?他片出的肉薄如蝉翼,烤的滋滋冒油,外焦里嫩,撒上香料可好吃了。” 烤的是正经肉吗? 宴窈有点反胃。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呕了声,在侍卫的关心中用那个万能借口搪塞,“抱歉,我怀孕了……” 侍卫愣住:“啊?” “那是,怀孕喝骨头汤是有点腻,您想吃甜的还是酸的?辣的呢?算了,我都给您拿来。” 宴窈:“?” 魔域的魔真是好热情。 侍卫颠颠的跑了,跑到门口忽然脚步一顿。 等等等等。 怀孕了? 怀、了、魔、尊、的、孩、子! 侍卫心中一禀。 好家伙。 怪不得魔尊这么紧张呢。 他可得好好照顾着,不仅不能瘦还得养的白白胖胖。 侍卫吩咐了厨师,甜口的,酸口的,辣口的,还有各种小点心都做上一轮,看看姑娘爱吃什么。 厨师冷冷瞥了他一眼,“我不是厨子。” 侍卫忧心忡忡:“她怀了魔尊的孩子,肚子里的小魔崽可爱吃魔气了,你说这点食物够她补吗?” 厨师:“我不是厨子。” 侍卫:“害,你先做吧,我给姑娘采点果子吃,孕妇都爱吃水果,里面的灵气也充足,对母体也好。” 厨师磨刀,刀面映出他阴测测又苍白的面颊,“我不是厨子。” 侍卫充耳不闻,看着他锅里面咕嘟咕嘟冒泡还飘着骨头的乳白色汤汁,忍不住提建议:“你这骨头熬之前焯水了吗?这可是魔尊费劲巴拉抢回来的姑娘,得仔细点,骨头得好好去去腥。” 他谴责的看了眼厨子。 “怪不得姑娘不爱吃呢。” 厨师握着刀,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焯!” 碍于新上任魔尊的淫威,厨子还是忍了,当天又给宴窈做了个锅鲫鱼汤,还配了几个爽口小菜。 侍卫还给宴窈采了赤灵果。 宴窈拿到的时候都惊了。 赤灵果。 种植在四海八荒便蕴涵浓郁灵气,生长在魔域便富含魔气。 而它最有价值的地方是,和灵木能自净一样,赤灵果果树的自身也能够自净,去除污秽留下纯粹的净化,过滤掉所有浊气,只留下纯粹的,可供修炼的灵气或魔气。 自古就有“咬一口赤灵果,少修炼二十年”的说法。 重要的是。 赤灵果极难存活,百年结一次果,一次也就仅有七八颗果子,珍贵的很。 四海八荒唯一存活的那一棵赤灵果树还是在剑宗,每百年摘下五颗,剩下仔细养着。 ——果子年份越久,蕴涵的灵气或魔气越足。 然而侍卫就给她拿了一大盘。 宴窈粗略一数……数不过来,满满当当的一大盘,估计得有二十多个了。 “都给我的吗?”她问。 侍卫嗯嗯点头,“是的是的。” “都给你。” “我还是修士的时候天天吃这果子,甜滋滋的,可好吃了。” 他极力推荐,甚至开始拉踩,“天地滋养的一棵,比剑宗那棵果树年份久多了,果子又糯又甜。” 宴窈接了赤灵果,灵气浓郁。 害。 不吃白不吃。 她可是被大魔头掳来的,吃点果子弥补自己合情合理。 侍卫见宴窈接了果子,喜极而泣,“太好了!姑娘终于吃东西了!” 知道宴窈吃赤灵果之后,侍卫每天都送赤灵果。 连续吃了两天以后。 宴窈忽有所感。 我要突破了。 隔着结界,侍卫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不知道这两天只吃果子,人有没有瘦,瘦了,魔尊肯定会把他的肉割下来的。 他才区区三十斤。 姑娘瘦三斤,他整个魔都没了! 侍卫忧愁:“姑娘,您今天多少斤啊?咱称称吧?” 这时。 魔域阴沉的天空萦绕着浓浓的乌云,不过魔界向来乌云笼罩,这也称不上异象。 直到碗口粗细的紫雷降下。 魔域的魔仰头望天:乖乖,哪个修士胆大包天的修士混入魔域啦? 众所周知。 魔突破,是烈焰焚身,抗过去是浴火重生,抗不过去是化为灰烬。 只有修士才渡雷劫。象征着被天道认可。 “快看,魔宫炸了!” 魔:“???” 众魔头望过去。 雷劫一道又一道的劈在了魔宫,因为魔尊设下结界,原本并不算强硬的雷劫受到阻碍,越发的粗壮且猛烈,狂暴落下,将漆黑如墨的魔域映照如白昼。 甚至品出几分雷劫劈不到修士的恼羞成怒。 轰—— 轰—— 前者是雷声,后者是魔宫被劈成废墟。 有魔喃喃说:“乖乖,都快比得上渡劫期的雷劫了。” 周围的魔点头。 可不是嘛。 足足三十六道雷劫,上一个飞升的老祖宗渡劫期的雷劫才四十九道呢。 这么声势浩大的渡劫,难免让魔有几分疑惑。 “这是谁在渡劫?难不成是尊上?” “你疯了不成?尊上是魔,哪里还能渡劫?” “也是。” …… “你们,还记得……尊上前几日掳回来的姑娘吗?” “嘶,对啊!” “那姑娘是修士,被尊上关在了宫殿,设立结界不得踏出一步。” 嚯!这么刺激! 都小黑屋囚禁了! 尊上可真不愧是禽兽第一人。 “你那消息都过时了!那姑娘已经怀了魔尊的崽!” 嚯!怀了崽! 这不得分分钟脑补出一本缠绵悱恻的狗血话本?! 《禽兽魔尊……》 他们还没讨论出名字呢,就看到废墟之中御剑飞出了个小姑娘。 瞧不清面容。 只见身形纤细,仙气飘飘,似乎能感受到小姑娘身上柔软而温和的香气,叫人不禁心神荡漾。 然后小姑娘头也不回的走了。 空中的香气也随之溜走。 魔砸吧着嘴,把书名补全。 《禽兽魔尊:小逃妻带球跑》 明儿就把这书写了。 …… 宴窈渡劫渡的无比轻松。 先是结界替她挡了二十九道雷,剩下那七道才是货真价实的金丹期雷劫。 宴窈如临大敌。 结果劈在身上一点也不疼。 “??” 难道我修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了? 不管怎么说,等雷劫一过,宴窈浑身轻松,御剑飞行欢快的离开了。 侍卫和魔宫其他的守卫一个个都像是雕塑似的,愣愣的望着她,目瞪口呆的目送她离开。 都没一个人阻拦。 就神奇。 魔域三日游,宴窈竟然还有点喜欢这地儿。 她哪儿知道自己长的和魔尊一模一样。 把看到她脸的魔都给干傻了。 “那……那是尊上?” “尊上的双胞胎妹妹吧?” “卧……槽……,妹妹怀着魔尊的孩子呢还……” 众魔都沉默了。 不愧是入魔的修士,玩的就是比他们这群天生魔种的花。 侍卫骤然回神,追了上去,“姑娘等等我!我得跟着姑娘!尊上让我照顾好您!” 等了会儿,忽然转身。 着急忙慌的领上了厨子,“等等我!” 厨子:“……” 我要把这骷髅焯水炖了! 阿弥陀佛,焯死他! · 宴无命还不知道自己风评被害,此刻正和李长老聊着天。 和宴窈根据知道的,少的可怜的消息推测完全不同。 宴无命不仅知道未来,还经历过。 也许因为是平行世界。 宴窈和宴无命在被算计这一块的未来还挺一致。 当师父的凌霄君不管,是因为他三年前在星宿楼算了一卦,算出了他命中的大劫,卦象显示的就是宴窈。 凌霄君不信这是大劫,把人带了回来,不教不养,就当个小玩意儿看,揣的是“嘿,我就看看这废物点心能翻出什么水花”的倨傲。 凌霄君不信卦象。 李长老信啊,他女儿就如卦象显示的那样死在了大雪天。 他看到懵懵懂懂的宴窈就起了恻隐之心,带在身边耐心教导。 看起来是把人当替身了。 实际上是想看看宴窈怎么成为凌霄君的劫,怎么让凌霄君痛不欲生。 也好叫凌霄君尝尝他女儿死时的痛苦。 至于宗门派发的历练任务牵扯出的后续(譬如宴窈被激发炉鼎体质,宴无命被诬陷为半妖)。 嗯,那确实和李长老无关,他这会儿还沉浸在养成一把刀的游戏里呢。 此时。 李长老正关切的问这把刀这次打磨的怎么样,笑吟吟的说,“你这次出宗,回来之后成长了不少。” 宴无命懒洋洋啊了声。 经历了雷劫,又百倍欢愉,哪怕已经过了一天,他心情仍旧差极了,连抓宴窈回来的心情都没有。 可这会儿面对李长老却笑的温柔,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 美人含笑,如同浓墨重彩的画卷,叫人睁不开眼。 李长老心说。 若是他女儿,肯定比宴窈还好看。 唉。 宴窈哪里配和他女儿比? 他女儿天资聪慧,天下无二。 李长老面色不显,慈祥笑着,“你这次历练,任务完成的很棒,我昨天还和你师父说这件事。” 他停顿了下,等着“宴窈”问凌霄君的看法。 小孩子就是有雏鸟情节。 明明不教不养,却还是对这个将她从凡尘带回来的仙人充满憧憬与崇拜。 李长老不怪宴窈眼界低,毕竟这样才好掌控。 宴无命眸色冰凉,慢悠悠说,“夸的不错,留你一命。” 李长老脸色一僵:“?” 这叫什么话? 难不成他不夸宴窈就没命了? 宴无命:“还有事吗?” 李长老一噎,皱眉看着宴无命,性情大变,他第一反应是宴窈被夺舍了。 甫一出手,宴无命扇子一扇,他连人带墙都摔了出去。 墙体倒塌,李长老从砖头废墟狼狈爬起,抬头,畏惧的望着宴无命,吐了口血,“你,你不是宴窈……” 宴无命慢悠悠走过去,狐狸眼微垂,像是在笑,缱绻而温柔,“我是。” 他蹲下身,似是迷茫,“我是吗?” 李长老压不住心中慌乱,吞咽了口口水,忙说,“是,是你是!” 宴无命站起身,“那你是李长老吗?李长老怎么连自己一手养出的孩子都不认识呢?” 李长老:“我我是啊。” 宴无命拿腔作调的哦了声,“那你怎么证明呢?” 李长老都懵了。 我怎么证明我是自己? 宴无命善意笑了,“我帮帮你。” · 宴窈回宗门的路上耽误了会儿。 主要是被侍卫和厨子追上来了。 宴窈握紧剑,满脸戒备。 侍卫呼了一声,大松一口气,“终于追到您了,姑娘我们和您一起走。” 厨子忍无可忍,“魔尊没说要把她关在魔域吗?” 为什么要他们追着跑? 关起来不就好了! 侍卫:“没有啊。” 厨子:“……” 宴窈也终于意识到这骷髅魔的理解能力可能有点问题,她抿抿唇,“但我要回宗门,你们是魔,不好跟着我,不然会有危险的。” 侍卫听到前半句跨下脸,听到后半句又立刻支棱起来,“没事没事,我不怕,除了尊上没人能杀死我。” 宴窈:“……” 厨子:“她师父看到她和魔勾勾搭搭,会主动清理门户。” 宴窈看向这个厨子。 面色苍白,眸色阴郁,话语虽然刻薄但一针见血,甚至眉梢眼角都有几分刻薄之态。 和大多数魔一样。 就是长的过分漂亮了,像个瓷娃娃。 厨子抬眼看了她,迅速挪开视线。 好像多看一眼便要污了他的眼睛似的,他被骷髅魔拎着,垂下眼睫,再也没有多分一个眼神给宴窈。 浑身都写着抵触与不耐。 宴窈:“……” 好吧,讨人厌这件事她已经习惯了。 侍卫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拍着胸脯保证,骨头都拍掉一根:“别怕你师父,我会保护好姑娘的安全。” 宴窈接住他掉落的骨头,递给他,“可是我是修士,你是魔,你跟我回宗门……” 她想了想,找了个侍卫无法反驳的理由。 “我师父生气了,我会寝食难安,会瘦的。” 侍卫愣愣的接过骨头。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帮他捡骨头…… 骷髅魔的骨头可以再生。 掉了就掉了,不差这一两根。 他摸着骨头,心中有点说不清的滋味。 一时都没注意宴窈说了什么。 厨子像是对这情景感到焦躁,态度强硬的一锤定音,“我们就在山脚,一日三餐给姑娘送饭,保证她不饿瘦,好好养胎。” 宴窈:“……” 侍卫回神,“这个好!” 他强硬的把骨头塞给宴窈,“你拿着,能抵渡劫期的一击呢。” 宴窈懵逼的接住:“……好。” 停顿了下。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又愣了下,从记忆深处扒出了个自己好久好久没有用过的名字,“谈惊墨。” 厨子又看了这破破烂烂的骷髅架一眼。 宴窈:“嗯,我记得了。” 谈惊墨像是在笑。 宴窈便也礼貌的回了个笑。 厨子皱眉。 当天晚上传递消息。 【魔尊养了个妖精】 …… 剑宗。 论道会此次在剑宗举办,不少宗门已经到了。 譬如灵蕴寺的住持和弟子们。 譬如星宿楼楼主和弟子们。 再譬如本就在剑宗的剑尊和剑宗的大师兄。 此时他们这几个单独拎出来,不论哪一个都能让四海八荒颤一颤的大佬们聚集在一起,正等着通讯玉镜亮起。 “圣僧有消息了吗?” “尚未。” “唉,圣僧为了确保论道会顺利举行,特意去魔域当奸细监视新魔尊……” “呸呸呸,什么叫奸细?你会不会说话?这叫窥探敌情!” “亮了亮了,镜子亮了,有消息了!” “什么什么?” 众人凑过去看。 “……魔尊养了个妖精?” “这是什么意思?魔尊要和妖族结盟了?” “圣僧这三个字会不会只是单纯在指代某个女子?” “哈!怎么可能!我闻欲师兄最重礼数,若是女施主便会认认真真的写下女施主,何至于如此……” 如此怎么,那和尚也说不出来了。 他看向住持。 住持眸色微暗。 可不是嘛。 若是女施主便写下女施主便好。 若是妖族便说清是什么妖,或者正儿八经的写下妖怪两字。 妖精是什么意思? 住持又想到一件事。 早年间,闻欲初次历练,被一个妖怪缠了好久要采他元阳,即便如此,他回来后讲述起这件事,也只是一板一眼的叫人家妖怪,不带一丝情感。 思及此,又有些想笑。 闻欲见过的女施主多了去了,还是头一次从这几个字中品出慌乱。 若真是他所猜想的那样,情之一字。参透了也就悟了。 闻欲向来聪慧,定然能参透。 住持面色又柔和下来。 这时候又跑过来一个小沙弥,“师父!魔域最近魔手相传的书我拿到了!” “是什么?” 住持稳重的接过沙弥手中的书,脸色慢慢开裂。 旁边剑宗宗主凑过去,“……” 星宿楼楼主也凑过去,“……” 众人不敢去他们几人手中抢书,便看向小沙弥。 小沙弥压力倍增,磕磕巴巴的说,“是是写魔尊的纪实文学。” “名字叫,叫《禽兽魔尊:小逃妻带球跑》,讲的是魔尊的双胞胎妹妹怀了魔尊孩子后逃跑的事实。” “……” 谢谢,我们也开裂了。 · 宴无命躺在贵妃榻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凌霄君和李长老站在他下首,前者面色冷淡,后者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时而扭曲时而兴奋时而又畏惧。 凌霄君站的直,但浑身全是伤,全靠一口气撑着,咽下涌上喉头的血液:“不知道在下何时得罪过姑娘?” 宴无命:“长得丑。” 凌霄君冷淡面色一僵。 宴无命食指放在唇瓣,嘘了一声:“你们先滚,有人来了。” 凌霄君身上的禁锢骤然一松,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李长老紧随其后。 可怕。 太可怕了。 一离开浮青峰,李长老便见凌霄君再也忍不住吐了口血,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李长老打了个哆嗦。 “师兄……” 凌霄君轻声说:“勿要声张,扶我回去。” 李长老扶着凌霄君,对死亡的恐惧占了上风:“我们,我们去求……” 凌霄君呵斥:“噤声。” 那冒牌货修为高深,恐怕整个四海八荒也未必有敌手。 再者说。 他已经感受到了,那冒牌货的神识覆盖整个临光宗,他们的一举一动,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凌霄君轻叹。 果然是劫。 我的劫。 另一边。 宴无命仍然在懒懒散散的晒太阳,抬抬眼,勉强分给正在爬山回宗的小姑娘。 这不是正正巧呢。 大魔头笑意渐浓。 他杀不了宴窈,凌霄君和李长老还杀不了吗? 他们可没有男德光环。 正想着呢,又是叮的一声。 【叮~ 男德光环生效中 检测到任务对象即将到来,请宿主焚香沐浴,换一件漂亮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站在门口迎接任务对象。 并诉说情意。 譬如,“亲爱的,我等你好久了。” 再或者,“不管你怀了谁的孩子,我都会当作自己的孩子教养,亲爱的,我再也无法离开你。” ……】 宴无命脸色阴沉。 迟早杀了这系统。 3、3 宴窈和侍卫厨子短暂的组成了三人行。 骷髅魔跟在她身边,神色鬼祟又戒备,好似一个风吹草动就能惊的宴窈掉几斤肉。 厨子则是垂头看路,苍白的手掌还握着冰冷的菜刀,浑身都散发着冷冷的气质。 宴窈心不在焉的望着临光宗。 厨子忽然搭话:“姑娘是临光宗的?” 宴窈含糊唔了声。 特意看了厨子一眼,随即垂下眼睫,盯着路面,一副“我很抵触你”的模样。 只不过厨子做这神色,是冰冷不耐。 少女这般神色,便透着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骷髅魔瞅了瞅,义正辞严的教育厨子,“你不要把我们魔的阴冷习惯带出来,都吓到姑娘了。” 厨子:“……”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被吓到了。 分明就是一小心眼的…… 小心眼的什么,厨子说不出来,他又看了眼宴窈,觉得她像极了趴在屋檐下的流浪猫。 他不看它时,便睁着琉璃般的眼睛打量他。 一旦他看过去,便蜷缩着身子把眼睛藏起来,怯生生的,好似他会怎么着它一样。 后来呢? 后来流浪猫成了妖,专挖人心吃,厨子就把这只猫妖超度了。 他在心中念了句阿弥陀佛。 骷髅魔又揪了下厨子,“你温柔点,冲姑娘笑笑?” 厨子:“……” 他不知道原来的厨子和骷髅魔是怎么相处的,但看他们熟稔的样子,应当是骷髅魔占主导地位的。 他沉默了会儿。 在崩人设之间犹豫。 宴窈眸色澄澈,好奇的望着厨子。 骷髅魔催促。 厨子犹豫之后,僵硬的扯出一个笑。 灵蕴寺的圣僧天生便不会笑,哪怕他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也是清隽淡雅,神色淡淡,便真如诸天神佛,是众生平等的漠然,也是众生平等的怜悯。 这会儿这个笑。 若是灵蕴寺的和尚们在,怕不是要奔走相告—— 圣僧被迫卖笑! 这件事能笑圣僧五百年呢! 当然。 他们是不敢当着圣僧的面放肆。 骷髅魔整张骷髅脸都写着一言难尽,“行了行了,你笑的这么丑,别再吓到姑娘。” 厨子:“……” 宴窈:“没有被吓到。” 骷髅魔:“那就好那就好。” “姑娘真胆儿大,我都被吓到了。” 宴窈:“?” 厨子:“??” 骷髅魔看了看时间,“到饭点了,姑娘先吃点东西。” 他浑身摸了摸,发现自己走的急,没带吃的,“姑娘稍等,我去去就回。” 走的匆匆,去的匆匆。 但结界没有忘,宴窈和厨子就被圈在了结界里。 啊这…… 宴窈和厨子大眼瞪小眼,看了会儿。 厨子错开视线,像是在找话题,“姑娘和尊上是什么关系?” 宴窈:“他想看我生崽。” 厨子:“……” “姑娘曾经和尊上认识吗?” 宴窈:“不认识。” 厨子:“孩子……” 宴窈:“有感而孕。” 厨子:“……” 圣僧从未进行过荒唐又哭笑不得的对话,一时间竟然噎住,不知如何回话。 再者说,他也没主动找过话题。 都是别人主动和他聊天。 宴窈望着周围的景色。 这会儿距离临光宗也不过一柱香的脚程……回去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呢。 想也没用,索性席地而坐,打坐修炼。 她刚步入金丹期,正是需要巩固。 厨子见她闭眼打坐,松了一口气,没过多久,又微微蹙眉,望着宴窈。 这视线太直白了。 宴窈沉默了会儿,睁开眼,“怎么了?” 厨子眸色冰冷:“这心法是谁教你的?” 宴窈:“你猜。” 厨子:“魔尊?” 宴窈毫不吝啬的夸奖,眼眸亮闪闪:“你好聪明。” 厨子撇开脸,“这有何聪明?” “似这种阴邪心法,也只有走歪路的修士会用。” 魔尊可不就是走火入魔的嘛。 宴窈微怔。 阴邪心法? 这自然不是魔尊教她的,而是……李长老。 厨子见状,暗自思忖。 二九年华的小姑娘,于修仙一途中被魔尊坑骗,又是怀孕又囚禁,连心法都如此阴邪…… 他在心中念了句阿弥陀佛。 “此等心法初时不显,练多了便会不人不魔不妖,你看,这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宴窈:“是我呀。” 我都练三年了,说不定也快不人不妖不魔。 唉。 这又叫什么东西呢? 以后四海八荒想要除她,都不用绞尽脑汁的想怎么骂人,直接说你这个东西。 她又笑了起来。 场面还挺滑稽的。 厨子不明白她为什么笑。 她不害怕吗?不慌乱吗? 还是因为太喜爱魔尊,连这都忍了? 不。 若是喜欢,便也不会逃了。 厨子眉毛蹙的更紧了,思来想去,只好说:“若是无事,便多去藏书阁看看书。” 看书总归是没错的。 看的多了,懂的也就多了。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她也就能分辨出一二,省的似现在这般懵懂无知。 宴窈倒不觉他话语刻薄,毕竟这还是除了李长老之外,头一个愿意指点她的,便坦诚回:“临光宗没有藏书阁,典籍功法许是有的,但我是不能看的。” 至于为什么不能。 她也不知道。 李长老说他没权限,不好私自给她看这些东西。 她曾问过凌霄君,话未说完,便感受到似有若无的杀意,哪里还需要再问下去。 宴窈轻轻叹息。 “旁人都道魔如何残虐不仁,我在魔域这几日,反到是我过的最舒坦的几天了。” 厨子心中微震。 之前得过的什么日子,才觉得魔域好? 他抿了下唇,“我教你一套心法。” “之前那套,暂且停了。” 停顿了下,厨子将事态给她解释清楚,免得她不当回事,不愿轻易放弃修炼来的金丹期。 “那套心法,初时修炼缓慢,从炼气到筑基,最快也需五个年头,但后期突飞猛进,察觉到不对想停下时,五脏六腑连同经脉神智便已经被腐蚀掉了,此时你便不是你了。” 也停不下来。 不人不魔不妖。又没有神智。 便是一个……畜牲,若是被驯化,就是一把好用的刀。 况且她还貌美。 若是有擅长双修的,采阴补阳,修为便可一日千里。 厨子垂下眼睫,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你且闭眼。” 宴窈哦了声,乖乖闭上眼睛。 厨子盘腿坐在她对面,眸中隐约金光乍现,驱散了阴郁眉眼。 紧接着,一缕金光注入她的眉心,沿着经脉游走一圈。 提着的心略微放下,倒也还好,只是金丹期,尚未病入膏肓。 他看向宴窈。 小姑娘容貌昳丽,只是面皮雪白,瞧着有几分病态,漆黑浓密的睫毛乖顺垂落,好似展翅高飞的雏鹰收敛了翅膀,凑到他掌心由他抚摸。 她很信任我。 厨子被这个猜测惊了一瞬。 便如此信任他吗? 他现在不是圣僧,是个魔界的厨子……啊不,也不是厨子,是一个熬人骨的变态。 这种身份值得信任吗? 厨子掐灭了金光,又传了她一套心法:“姑娘要多些防人之心。” 宴窈嗯了声。 她有啊。 可这不是没办法嘛,厨子修为比她高。这若是阴谋,她想拒也拒不了;若不是阴谋,真的只是一个善举,那她还是赚了。 她张了张嘴巴,忽然想到,“我是不是得拜你为师?” 厨子眸色浮出一丝气愤,“我教你的,你都记不得吗?” “我是魔,你是修士,你怎么能拜我为师?” 宴窈:“……那要不要拜?” 厨子冷冷说,“拜。” “你给我敬杯茶,之后我就是你师父,你也不必回临光宗,跟着我就行了。” 宴窈:“我得回,我还要回去杀几个人呢。” 厨子沉默。 大概是被宴窈的自信惊到了。 她才金丹,刚刚经脉又被他淬炼一遍,脆弱的很,这会儿就是个身强体壮的普通人都能轻而易举掐死她。 宴窈:“我有我的事,但我会记得你今日为我做的事,日后会报答你的。” 若是阴谋,日后便杀了。 若是善意,那就是报恩。 厨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说了声好。 “论道会参加吗?” 宴窈:“我没资格去。” 狐狸精还没杀死呢。 厨子:“你现在是我徒弟,你有。” 他给了宴窈一个手串。 珠子圆润饱满,像是红翡翠,但上面似是有点洒金,又好像本身蕴涵的金光,贵气逼人,打眼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你若是想去玩,便去玩玩,带上这个手串,没人敢小瞧你。” 宴窈微怔:“谢谢……师父。” 这感觉还挺奇特。 她还是头一次从“师父”手中拿到东西。 还这般贵重。 宴窈还没从这陌生的情绪中回神,厨子又问:“你身上,是什么香?” 宴窈:“?没有香。” 她抬手凑到厨子面前,“你闻闻。” 厨子猛地后仰,苍白面皮浮现一抹粉,斥声说,“放肆。” 香味便铺天盖地的袭来。 好似牢牢攀附着他,如同深渊的藤蔓,不知要将她拉到何处。 宴窈:“?” 厨子眼睫颤了颤:“我是你师父,不许做这种举动。” 宴窈:“好。” 厨子抿了下唇。 想说不是凶你,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索性让宴窈运转功法,他做指导。 等骷髅魔回来,监督她用了饭,才放她离开。 骷髅魔感叹:“她吃的好少。” 厨子:“是有点。” 他师弟往常都能吃三大碗,她就吃了半碗不到,能吃饱吗? 怪不得看着那么瘦弱。 厨子和骷髅魔在山脚住下,他遵循人设,架锅熬汤——当然不是人骨。 望着咕嘟咕嘟冒泡的白色汤汁。 他忽然有了种不真实感。 倒不是因为收徒。 他自小在灵蕴寺长大,五岁悟道,自此大道通畅,不到十岁便已结丹,如今已是化神期。 早就可以收徒。 至于徒弟是男是女,在圣僧眼中,这不重要,男子女子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只是。 那股清香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他闭上眼,仿佛就又看到宴窈伸出手凑到他眼前,纤细的手腕,戴着他送的手串,血红色将她的手腕衬得更加白皙,恍若梅花落雪,瑰丽而又凄美。 就像是在月下起舞的妖精。 厨子握着通讯玉镜。 不自觉的写下了“妖精”两字。 等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写了什么,急忙撤回。 重新把消息递了回去。 【魔尊养了个骷髅魔,忠心无二,渡劫期。】 他收起玉镜,动作忽然顿了下。 忘记问她叫什么名字了。 · 却说另一边。 宴窈回到宗门。 她住在浮青峰,虽然独自一人住一个山峰,其实格外荒凉,灵气稀薄,动物都不愿意在这里安家,算不得修炼的好地方。 但也是她在这四海八荒的一个安身之地。 往常这里挺空寂的。 今天仍旧空寂,但总有几分不对。 宴窈握紧剑,忽然闻到了一股香气,像是檀香。 ? 她慢吞吞的向前走。 竟然看到了一个与她模样一模一样的女子! 有人冒充她? 宴窈心想,冒充她能做什么? 继承教她心法的李长老,还是总用冷冰冰眼神看她,时不时迸溅出杀意的凌霄君? 那都送给冒牌货吧。 她转身便要离开。 忽然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亲爱的……” 宴窈:“……” 002鼓励说:“对,就是这样,加油!” “你也不想死的对吗?任务完不成,宴窈就会黑化,你也就要死掉了。” 它这会儿明白了。 宴无命惜命,怎么愿意轻易死掉? 他追求大道。追求变强。 在快要成功的时候被天道给劈死了,又哪里会甘心? 002堪称有恃无恐,“我们要把话说完哦,亲爱的,我等你好久了。” 宴无命笑了声。 002抖了抖。 支棱起来的小系统瞬间又有点怂。 大魔头还是好可怕的。 它噤声看大魔头的表演。 宴无命轻轻说,“亲爱的,我等你好久了。” 在002激动之中,宴窈呆滞又戒备的眼神中。 宴无命慢悠悠的接上,“我的妹妹。” 宴窈:“?” 002:“?” 宴无命:“龚栎当年生下一对双胞胎,只是我命中带煞,便将我丢掉,因此也极为厌恶你,将你丢弃在别院不闻不问。” 龚栎是“我”母亲的名字。 宴窈心中依旧狐疑。 面色却欣喜起来,眸光流转,潋滟生辉,迟疑片刻,“姐姐?” 宴无命淡笑着嗯了声,“妹妹。” “你若不信,可是抽我血去检测。” 宴窈轻叹:“怎么会不信呢?” “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心神震荡,想着,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子,没想到竟是我姐姐。” 宴无命:“是呢。” “妹妹也是极美。” 002:“……” 好家伙。 脸都是一样的脸,这自我夸赞,真是令统大开眼界。 “姐妹俩”相见甚欢。 宴无命:“我自幼被遗弃,几次三番差点没命,所以便起名叫宴无命。” 宴窈惊诧看他:“巧了。” “我最近几次死里逃生,也正想给自己改名叫无命呢。” 宴无命信她这句话。 他就是因此改的名,原本他也叫宴妖,妖怪的妖。 是别院的小厮们凑在一起“小妖小妖”的喊,名字便定了下来。 多可笑。 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名字竟然是群仆人戏称得来的。 宴无命笑容不减,“我最近跟着魔尊造反成功,前不久,魔尊告诉我,他找到你了,在临光宗,所以我便来这里等你。” 宴窈嗯嗯两声。 这我可算明白了。 魔尊这是派冒牌货来打探她的消息呢。 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星宿楼批命。 以及,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真的。 倘若不是,那就可以杀了。 宴窈心说,我这命运多舛的人生呢。 “妹妹在想什么?” “想给自己改名叫宴多喘,寓意多喘一口气,活的久一点。” “……” “姐姐不同意。” 宴窈失落:“好吧。” …… 按照往常,宴窈回宗自然是要去和李长老讲述历练趣事,只是这一次老神在在的留在浮青峰。 宴无命:“妹妹不去找长老吗?” 宴窈:“不想去。” 她躺在床上,拉了拉被子,露出一双漂亮清澈的眼眸,“姐姐替我去,好吗?” “姐姐长的与我一模一样,我在宗门无人在意,姐姐扮成我随便报备一下便可以了。” 宴无命刚立了“好姐姐”人设,又刚刚寻到妹妹,只好应下。 “妹妹乖乖在这里等我。” “嗯。” 离了浮青峰,宴无命眼尾耷拉着,看上去阴测测的,像是在谋划什么阴损之事。 002提醒,“你不能害宴窈的。” 宴无命:“她还想着害我呢。” 他这会儿去找李长老报备。 李长老再不济也是个化神期,一旦认出他不是宴窈,怎么都会杀了他。 真不愧是我。 他想借凌霄君和李长老的手杀掉她,她也想借凌霄君和李长老的杀掉他。 宴无命在浮青峰溜达了一圈。 慢吞吞的回到了小院。 风一吹,卷着落叶溜溜打转。 此处荒凉地呢。 宴无命踏进小院,微微挑眉。 真睡了? 这个世界的自己这么傻,真的信了他的胡话? 等他走到床前,见烧到面色绯红的宴窈,“嗯?” 病了? 宴无命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他盯着宴窈的脸瞧了好久。 你看。 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日后也未必有一天好日子。 这样活着…… 宴无命心说,我不就是这样活着的吗? 他手掌下滑,落在了她的脖颈,按在了她的命门,那里也滚烫炙热,烫的他指尖有几分蜷缩。 002提心吊胆。 虽然系统会阻止宴无命的杀死宴窈,可它还有几分害怕。 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忐忑的看着他们。 宴无命指尖摩挲着她的命脉,半晌,笑了笑,“这样死了,不好。” 002飞快说:“是吧,我们得救她。” 宴无命:“她值得一个盛大的死亡。” 002:“?” “你认真的吗?” 系统这会儿都没检测到杀意呢。 宴无命狐狸眼没了那似笑非笑的妖冶,说不出的冷,又说不出的柔:“凌霄君和李长老算什么东西。” 哪里配做一把杀她的刀? “我要让她成神成圣。” 然后再杀了她。 她得死的灿烂。 宴无命心说。 4、4 宴窈烧的昏昏沉沉。 全身发烫,呼出的气都烫人,说不出的难受,脖颈贴到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她便如同沙漠中渴极了的囚徒见到甘露,本能的想要抓住。 握的紧紧的。 宴窈迷迷糊糊的想。 还有好多对勾没打呢。 不能死。 她整个人都扒在凉凉的冰块上,揣在怀里嘟囔,“我不能死……” 宴无命被她抱的紧紧的。 面色微怔。 他从没被人抱过,这般紧密更是没有。 宴窈浑身烧的像个火炉,八爪鱼般锢住他,嘟嘟囔囔的:“我还没,没杀掉魔尊,我不能死……” 宴无命:“……” 他抽手捏住宴窈的嘴巴,把她饱满的唇捏扁,只能泄出几分细碎脆弱的声音。 又软又糯,像刚出生的奶猫一样。 他指尖捏着小姑娘的嘴巴,啧了声,“扯平了。” 002茫然。 什么扯平了? 是在说“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这件事扯平了吗? 再联想到宴无命说,她要成神成圣。 所以是,他要让她变的和他一样强,然后决战紫禁之巅? 002搞不懂疯子的脑回路。 这岂不是手把手给自己养了个势均力敌的敌人吗? 算了不想了。 反正这会儿“我照顾我”还挺温馨…… “你干嘛呢?” 002颤声问。 怎么就,就突然脱衣服了? 当然也没有脱完,还剩了件白色里衣。 宴无命:“擦身体。” 他能给宴窈一点宽容与温情,但对束缚自己的002就没那么多耐心,淡声道,“闭眼。” 不需要他开口,002就已经钻进小黑屋,代码都呆滞了。 爱情来的太快。 就像龙卷风卷走了衣服……阿巴阿巴…… 宴无命没照顾过人。 他连照顾自己的要求都是“活着”。 除了生死,生活质量再高一点层次就是吃好睡好。 但他不在意这些,于是就只剩下“活着”这个粗糙的底线。 有时候还活的破破烂烂。 总是这里伤一点,那里伤一点,又或者遍体离伤之类的。 可面前这是一小姑娘。 花骨朵一样娇嫩的姑娘。 宴无命褪掉她的外裳后,垂头盯着她手上的红手串,佛光亮的晃眼。 秃驴的东西怎么在她手上? 宴无命抓着她的手瞧了会儿,撇撇嘴,也没多珍贵,改天他给她一个…… 他笑容落下,唇角抹平。 眸色辨不出喜怒,面无表情的拿毛巾沾了温水给她擦拭身体,稍微一用力,就留下一道暧昧撩人的红。 他不敢置信瞪大眼。 就像被踩着尾巴,却反被碰瓷的猫儿。 豆腐都没她这么糯,擦一下就这般凄惨。 宴无命只好放轻力道,狐狸眼由最初的新奇变成不耐,最终一甩帕子。 不擦了。 宴窈失去舒服凉意,抬手舞了下,揪住了宴无命的衣服,“难受……” 宴无命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的拍她后背,似是哄着,“乖啊,姐姐带你去泡温泉,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宴窈黛眉紧蹙,脸颊绯红。 就像个蒸熟的水蜜桃糕点,白皮透着粉,还呼呼冒着热气,诱人的想要咬一口。 宴无命掐住她的脸,把小姑娘的嘴巴都掐成了个o形。 这样就顺眼多了。 宴窈被掐的更难受了,挣扎着咬住宴无命的拇指。 宴无命嘶了声。 属狗的? 哦不对,属虎的。 这会儿像个病猫,啧。 · 临光宗有一处天然温泉,水汽氤氲,灵气充裕,是滋养经脉,修补暗伤的好地方。 此时。 凌霄君泡在温泉调养身体,闭着回想与宴无命打斗时的一招一式。 他面色清冷,唯独眉宇间透出几分屈辱。 哪里是一招一式。 分明是一个招式就叫他经脉崩裂,痛不欲生,境界大跌。 凌霄君胸口哽着一股气,同时又升起深深的畏惧。 这个劫,当真是个死劫吗? 他闭上眼,纤长浓密的眼睫挂着水珠,轻轻颤动,透出浓浓的不安。 忽而传来了一阵脚步。 来人没有任何掩饰,霸道而猖狂。 凌霄君回头。 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那冒牌货,绯红色衣裙,晃眼又明艳,泪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妖气逼人。 她怀中还抱着个小姑娘。 魔头将小姑娘的脑袋按在怀中,又用漆色大氅裹着,严丝合缝,什么都看不到。 宴无命没有废话,狐狸眼似笑非笑,不紧不慢的道,“李长老入魔,师父该去处理了。” 不需多问,入魔一定与眼前人有关。 凌霄君识时务的站起身,掐了个法诀,身上便全无湿意,套了件雪白外衣,神色清俊的朝外走去。 到底还是忍不住这般屈辱。 他回头。 宴无命像是知道他会回头一般,头也不抬凉凉道,“吵到她,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将人放进温泉池,站起身向外走过去。 凌霄君仍然看不到姑娘的模样,也不敢多看,跟在宴无命身后出去了。 “你与李长老有仇吗?” 宴无命笑:“你想替他入魔?” 凌霄君便闭嘴不说话了。 即便是师兄弟,他也不愿意替师弟去死。 宴无命说:“以后这池子是我的了。” 凌霄君敢怒不敢言。 低低应了声是。 “灵蕴寺的佛气养人,自混沌之时便流传下一处温泉,名为春华池,滋补功效比这处的温泉更有效。” 这是要祸水东引了。 宴无命听到灵蕴寺就烦。 他修的尽是邪功。 偏偏宴窈经脉被灵蕴寺的秃驴淬炼了一圈,满身正道佛光。 这会儿他都没法给宴窈滋养经脉,只能用这种原始办法缓解病症。 说到底还是秃驴的错。 佛光那么霸道,都不考虑后果。 圣僧是考虑过的。 他知道淬炼经脉会引起发热,或者其他病症。 可这些小病抗过去就行了,不影响性命,修道者若因为发烧便一命呜呼,也着实不适合修道。 这是一种历练。 但宴无命觉得不行。 历练归历练,生病算什么历练? 多难受。 大魔头琢磨了下,叫住凌霄君,懒懒散散道,“将回春丹给我。” 凌霄君:“……” 差点就绷不住清冷破口大骂了。 狗日的! 回春丹是药王谷谷主亲自炼制,号称“只要吊着一口气,就能从阎王手中抢人”的丹药。 除此之外,还能使其灵台清明,延年益寿,美容养颜,滋阴补阳……功效可多了。 单独把哪一样拎出来说,都叫人眼红。 凌霄君也是和谷主有旧交才得了几颗,一直存着,就等着哪天渡大乘期和渡劫期的雷劫时吃。 哪怕现在受这么重的伤,都没舍得吃。 这会儿怎么舍得便宜这狗贼。 宴无命依旧是那似笑非笑的漫不经心,只是威压压的他喘不过气。 凌霄君咽下喉头腥甜,屈辱的掏出了回春丹。 …… 屏风后。 宴窈泡在温泉池,慢慢恢复意识,睁开眼眸色有一丝鎏金,瑰丽惑人。 她先是迷茫一瞬,紧接着又被水波流淌的金光吸引。 嗯? 这好像是从我身上流出来的? 宴窈正一头雾水呢。 又听到了那冒牌货和凌霄君的对话。 凌霄君:“回春丹稀有,这两粒且给你,好好疗伤。” 冒牌货不语。 凌霄君咬牙:“拢共三粒,都给你了。” 宴无命这才笑了:“多谢师父。” 凌霄君咽下一口老血:“应该的。” 为了保命。 应该的。 落在宴窈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倒像是,凌霄君极宠徒弟,哪怕是稀有的回春丹,只要是送给徒弟,都是应当的。 宴窈靠在温暖滑腻的池壁。 终于想到这是哪里了。 是凌霄君最爱的温泉池,闲着没事就来泡泡。 宗门里面有资格泡这池子的就凌霄君,和凌霄君最爱的大弟子。 宴窈撩起水中的金光,忍不住慨叹。 嗨呀。 这冒牌货真受宠。 宴无命进来,将回春丹递给她,“吃吧。” 宴窈眨眼。 给我的吗? 宴无命:“姐姐想弥补你。” 宴窈捏着小瓷瓶没有说话。 宴无命:“在想什么?” 想那道貌岸然的师父? 毕竟这时间,宴窈对凌霄君还没彻底失望。 宴窈摇头:“自从遇见魔尊后……” 宴无命微微挑眉。 心说,如果这小嘴再吐不出象牙,就把她按在温泉池炖汤。 宴窈:“我身边的人就变的好温柔。” 宴无命微怔。 宴窈捏紧了药瓶,指尖泛着一抹粉,“这告诉我一个道理。” 宴无命漫不经心道:“跟着魔尊会享福?” 宴窈眸波流转,掷地有声,“我要成为大魔头。” 只要人人惧怕,她就是无敌。 四海八荒,唯我独尊! 宴无命青筋一跳,将宴窈按进温泉池,“……” 一身佛光,走什么歪门邪道。 宴窈眼疾手快再次八爪鱼抱住宴无命,骑在他身上,避免被按下水:“姐姐,我还病着呢。” 衣服湿透了。 玲珑曲线勾勒出来,紧紧贴在宴无命身上。 宴无命眼皮重重一跳,拍拍她的腰:“姐姐不弄你,下去,和我说说你手腕的手串是怎么回事。” 宴窈乖乖爬下去。 念及厨子和骷髅魔都是魔尊的人,眼前的姐姐也是魔尊的人,想瞒也瞒不住,便将来龙去脉大致说了。 宴无命意味不明,“拜师了?” 宴窈:“嗯。” “魔尊会不会生气?” 宴无命:“倒也不会。” 就是得少杀一个男主。 宴窈:“?” 宴无命似是对这个话题没了兴趣:“等会儿带你去看个好戏。” 宴窈:“好。” 宴无命眼神古怪的看了她眼。 还挺乖。 · 泡了温泉,吃了回春丹。 宴窈感觉好多了。 宴无命轻车熟路的抱着她,到了李长老的住处。 宴窈:“?” 来这里做什么? 宴无命揣着个小火炉,漫不经心的垂着眼皮,怀里的小火炉不安分脑袋乱蹭,发髻像是两个猫耳朵,来回晃动。 大魔头手痒的握住她的发髻。 宴.火炉.窈顿住。 她抬手拉下宴无命的手,紧紧握住,别闹了,姐姐,我还要看热闹呢。 宴无命面色古怪。 到底没抽回手,反而顺势把玩起小姑娘的手掌。 …… 李长老的寝室聚集了不少弟子,凌霄君也在,他面色说不出的冷,好似万年寒冰,怎么都化不开。 任谁见了,都能看出来他心情极差。 甚至一个小弟子没站稳,小声哎呀了下,就被凌霄君淡声训斥不稳重。 往常凌霄君只会漠视。 小弟子面色涨红,脑袋恨不得埋进胸里面。 屋内。 李长老痛不欲生的嘶吼着,他面皮乌青,像是中了毒,白眼球充斥着血丝,状若疯魔。 哪怕凌霄君面色极冷,弟子们也不安的议论起来。 “这,李长老这是怎么了?” “是中毒了吗?” “看样子,像像是走火入魔?” 这话一出,房间的气氛更加紧张,说不出的压抑。 走火入魔啊。 那岂不是要六亲不认,随意杀人了? 弟子们克制住拔腿就跑的冲动。 纷纷不安的望着凌霄君。 还是凌霄君的小弟子楚斯年壮着胆子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凌霄君淡声说,“师弟入魔了。” 众人大惊失色。 凌霄君抬手一挥,便制服了李长老,淡淡宣布李长老的下场:“暂且关到地牢,若是当真无法恢复神智,便……” 他闭了闭眼,轻声说。 “便由本君亲手处死。” 李长老原本还茫然的思绪,骤然清明一般,挣开了凌霄君的束缚,像是忘记如何拔剑,只懂得横冲直撞。 就是这般毫无章法的挥拳,竟然把凌霄君生生打吐了血。 弟子们一阵慌乱。 到底没人上前扶凌霄君一把,生怕被牵扯进打斗。 李长老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眼睛猩红,凄厉叫喊:“怪你!都是你!” “你不信卦象,你害死了我女儿!现如今连我也要杀了!” 凌霄君抹去唇边的血,蹙眉,“你女儿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长老血泪滚滚:“你害死了霜儿!是你!你害死了霜儿!” 若不是凌霄君不信卦象,怎么会让他的霜儿在大雪天独自守在山脚。 明明星宿楼说了,雪天不宜出行。 李长老:“是你!是你杀了霜儿!” 他这般凄惨。 叫原本害怕他,巴不得他赶快关紧地牢的弟子们生出恻隐之心,看凌霄君的眼神都古怪起来。 都走火入魔,丧失神智了,这会儿说的话都是本能,难道凌霄君真的杀了李长老的女儿? 李长老忽然哭了起来:“师兄,我不想死,我不想入魔,你有回春丹是不是,你赠我一颗,我想活,让我活下去……” 凌霄君咬碎一口银牙。 他是有。 但这会儿都给了那狗贼。 他淡声说,“回春丹,我全给宴窈了。” 李长老震惊:“这怎么可能,你不是最讨厌她……” 宴窈在临光宗公认的不受宠。 别说深知内情的楚斯年,就连几个刚入门的弟子都不可置信的望向凌霄君。 凌霄君:“她是我徒弟,给了又如何?” 他不再和李长老废话,当即抓了李长老关紧地牢。 一脱离弟子们的视线,李长老便软绵绵的倒下,双目无神,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宽袖之下,凌霄君握拳,青筋崩起。 是那冒牌货做的。 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操控。 这会儿李长老入魔,又说他害了他的女儿,无论他怎么解释,众人又如何会相信? 还有回春丹。 不管是“送给宴窈”还是“被抢走”的理由都站不住脚。 这是要他身败名裂。 凌霄君轻轻呼了口气, 不能再这样。 不能再坐以待毙。 他叫来了楚斯年,“你与本君一同去参加论道会。” 楚斯年又惊又喜。 拜师之后,凌霄君待他不甚亲热,但对他比对宴窈好,两厢对比之下,楚斯年还品出了点宠爱。 可他才刚炼气入体,根本没资格去。 这会儿凌霄君亲自带他去,岂不是说明,师父还是很看重他的? 楚斯年兴奋之余,倒也记起了宴窈:“那,那师姐……” 凌霄君面色清冷,“不必管她。” 恐怕早死了。 楚斯年更开心了。 恨不得宴窈快点回来,他好去炫耀一番。 瞧。 你拼死拼活在外面历练,挣一个去论道会的名额,我不费吹灰之力,师父就带我去了。 气不气? 羡慕不羡慕? 楚斯年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唇角的笑容怎么都克制不住,雀跃的回房收拾东西了。 …… 凌霄君离开后没多久,宴无命揣着他的小火炉到了地牢。 宴窈:“姐姐放我下来,我想走走路。” 这双腿,得发挥她的作用。 宴无命正新鲜呢,没理会这句话,径直到了关押李长老的牢房。 还是水牢。 宴窈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冷,她朝宴无命怀里缩了缩。 抱团取暖:) 宴无命按住粘人的小家伙:“乖乖,姐姐的胸都被你压平了。” 宴窈:“……?” 这也能怪我吗? 李长老听到动静,艰难抬眼,看清楚人后,猛地挣扎,发出嗬嗬的声音,愤恨的瞪着他们。 宴无命捏了把她头上的小角,“说点什么。” 宴窈沉默片刻,终于悟了一件事。 这冒牌货比我高。 我还年轻,我还能长呢! 相信自己! 自我鼓励之后,她才看向李长老,迟疑两秒,“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也没被欺骗的难过。 反而觉得尘埃落定。 李长老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他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手舞足蹈,捆着他的铁链哗哗作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是你们俩狼狈为奸!” “宴窈,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和这狗贼联手毁了宗门,你良心可安?!” 宴窈品了品自个的良心,坦诚说,“挺安的。” 李长老一噎,继续愤怒输出。 “我对你不好吗,宴窈!?我教你习剑,教你画符,教你破阵。你刚入宗的那年冬天,浮青峰积雪不散,我给你带了暖玉床,叫你不会冻死在寒冬腊月……” 宴无命对这事没什么印象。 想来是因为他是男子,李长老就没把他当女儿的替身,只把他当成杀凌霄君的一把刀,所以也就没这乱七八糟的温情。 他垂头看着宴窈。 宴窈:“可那暖玉床于修炼有益。” 李长老失望看她:“对啊,还对修炼有益……” 他忽然顿住,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些心法,还有他的谋划。 她都知道吗? 宴无命的目光就没离开小姑娘。 宴窈眼睫漆黑,如墨一般,一眨眼,这团墨便在眼中晕染开,眸色纯黑,又纯粹又澄澈,可也浸着冷,“你看我的眼神,像是在透过我看谁,偶尔还很狰狞。” 李长老张了张嘴巴:“那你为什么……” 既然如此。 那你为什么还往我跟前凑,还用那么崇拜的眼神望着他。 他有那么多次都于心不忍。 宴窈:“我要变强,那个时候只有你愿意指点我。” 她当然要抓住。 况且,没有那暖玉床,她恐怕真的就冻死在那年冬天了。 在死,和另一个选择之间。 宴窈自然愿意抓住后者。 她甚至想过,李长老把她当替身也无所谓,只要不是什么重大伤害,她可以装作不知道,将他当成真正的长辈老师尊重。 谁曾想,哪里是替身那么简单。 从一开始教导心法就奔着让她成个趁手的物件去的。 宴窈就没什么尊重之情了。 她又看了李长老一眼,冷淡的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再也没有往日那崇拜与尊重。 李长老看到这眼神,莫名心中一刺。 紧接着,又席卷了巨大的恼怒。 他养的一把刀,竟然敢反噬他! 宴无命适时插话:“你要杀了他吗?” 宴窈摇头,抬眼,望着他的眸色晶亮,狐狸眼说不清的柔软,“姐姐可以放了他吗?” 好像整个人都在他面前融化了。 软糯糯的。 宴无命不问缘由:“好啊。” 宴窈心中诧异,面色不显,甜滋滋说,“谢谢姐姐。” 李长老的怒火一滞,惊诧看向宴窈,可惜宴窈再也没看他一眼。 宴无命似是随意道,“妹妹心太善了,这种人,最好杀了,不然迟早会成祸端。” 宴窈垂下脑袋:“我下不了手。” 宴无命:“那算了,姐姐也下不了手。” “姐妹俩”离开了地牢。 宴无命笑着问:“妹妹和姐姐说实话。” 为什么留李长老一命? 宴窈眸色澄澈,就差把“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宴无命笑笑。 死确实太便宜他了。 就该让他入魔,体验这心法的痛苦与煎熬。 哦对。 还有正道人士的追杀,从此活的如同丧家之犬。 宴无命琢磨了下。 嗯,魔道也得追杀。 正邪都不能容。 …… 是夜。 宴无命等宴窈睡着,立下结界。 在山脚看到了张望的骷髅魔,以及厨子,啊不,或者说圣僧。 宴无命撤掉伪装,戴上了狐狸面具:“做什么呢?” 骷髅魔浑身一颤。 “尊上!” “我在等姑娘呢,这是姑娘今天的晚饭。” 他小心翼翼的偷看魔尊。 也不知道姑娘瘦没瘦,尊上会不会割他的肉。 “……”宴无命沉默的接过食盒,打开看了看,“你做的?” 厨子垂头,“是。” 他伪装成原来的厨子,还没见过魔尊的样貌,这还他第一次见到魔尊。 说不出的压迫感。 仿佛空气都逼仄起来。 不过他天生情感淡漠,倒也没生忐忑情绪。 宴无命:“你先退下。” 骷髅魔没问缘由,果断离开。 厨子眼神微暗。 越强大的骷髅魔越难以驯服,可他却在魔尊面前却如此乖顺。 宴无命坐在了上座,食盒放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拜我为师。” 厨子抬头,适时流露出些许诧异:“尊上?” 宴无命狐狸眼似笑非笑,懒懒散散的道:“别让我重复。” 厨子为了计划,忍辱负重。 跪下拜了魔尊为师。 不怎么正经,也没有指天立誓,这便不算过了天道,结了因果。 厨子心说。 我和我徒弟那样才算拜师。 魔尊似乎不在意这些,厨子便不伦不类的结束了这个拜师礼。 宴无命忽然说,“她死了。” 厨子要起身的姿势一顿,“谁?” 宴无命:“宴窈。” “你帮她淬炼经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发烧烧死了。” 厨子原本苍白的脸色唰的一下,几乎惨白,“不可能,怎么会有修士因为发烧死掉……” 宴无命慢悠悠的叹道,“你是魔,她是修士,你熬人骨食人肉罪孽深重,她饱经苦难却心思纯净,似你这般煞气浓重的东西怎么能帮修士淬炼经脉?” 厨子张了张嘴巴。 他不是魔。 他也不是罪孽深重。 他是和尚,是灵蕴寺的圣僧,有佛光护体…… 对。 佛光。 她是不是承受不住佛光,所以才……? 厨子抬眼,“我要见她,见她的尸体。” 宴无命惊讶:“你好残忍,徒弟的尸体也要捡。” 厨子眸色恼怒:“不是,我只是要见见她,说不定能救。” 宴无命:“死透了。” 厨子胸腔的恼怒更上一层,压抑怒火,勉强平淡说,“我不信,尊上!” “她怀了你的孩子,你怎么会让她死,你救了她!” 宴无命:“……” 他都忘记孩子这件事了。 等厨子的情绪差不多挑拨到顶点,他才缓缓说,“不错,我救了他。” 厨子先是心口一松,生出一股庆幸。 被戏耍的怒火还没席卷过来—— “你这么紧张,莫不是喜欢她?” 厨子猛地抬头。 魔尊戴着狐狸面具,白底黑纹,妖媚且阴森,唇角含着笑,只是透着森森寒意。 厨子忙垂下头,“她已拜我为师,我便不会乱了纲常。” 宴无命哦了声,“我不信。” 厨子这才品出魔尊今晚的真实意图。 莫不是吃醋了来找他麻烦? 他只见过别人的情爱,虽然知晓一些,却也并未参透。 只想起曾经见过的一对夫妻。 有位位高权重的男子喜欢他的妻子,这位丈夫不敢招惹这男子,便将怒气全发泄到了妻子身上,打骂欺辱,再也没有往日的疼爱。 如今见魔尊浑身缭绕着阴煞之气,较魔域还要浓重,迸溅出几分杀意。 厨子担心魔尊将怒气发泄在宴窈身上,索性指天立誓,“我与宴窈只有师徒之情,倘若我有一丝逾矩,便叫我永生忍受万蚁噬骨之痛。” 宴无命:“口说无凭。” 他拿出一粒药丸,“吃下去,倘若你违反誓言。” 大魔头冷笑了声。 话语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很明显。 厨子接过药丸,没有犹豫便吞了下去。 宴无命笑容渐深。 002好奇:“你给他吃了什么?” “是蛊虫吗?” 宴无命:“泻药。” 002:“……” 好,好阴毒的大魔头。 宴无命拎着食盒回宗,许是心情不错,还可以给002解释,“和尚的誓言比修士的可信,若真的违誓,誓言必然会成真。” 002懂了。 “所以蛊虫只是为了维持魔头……咳魔尊人设,还让圣僧多感受到了一层束缚。” 宴无命笑而不语。 5、5 翌日。 宴窈醒过来,趴在床上,给自己的小本本打勾。 李长老,对勾。 宴窈浏览了下名单,收起小本子,支着下巴,有几分出神。 怎么说呢。 她昨天上午还想着要如何对抗李长老,晚上就解决了。 尽管不知内情,但一定和冒牌货有关。 可她是魔尊的人,魔尊想杀我,后来因为肚子里的孩子饶我一命,她来宗门是为了调查孩子,还顺道帮了我? 宴窈越理越乱。 算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宴窈坐起身,就见宴无命拎着食盒进来。 “?” 临光宗还可以外带? 宴无命:“我在山脚碰到了一个魔,他给我的,听说是尊上吩咐的。” 宴窈明白了。 还贯彻“我不能瘦一斤”的方针呢。 宴无命将早饭拿出去,一碗鸡丝火腿粥,还有几个包子,她笑着问,“妹妹和尊上是什么关系?尊上对你可真关心。” 宴窈眨眼,“我怀了他的孩子。” 宴无命:“……” 他笑容渐渐落下,“怎么怀的?” 宴窈冷静回答:“有感而孕。” 宴无命又笑了起来,“吃饭吧。” “妹妹吃完饭,记得下山一趟,还了食盒。” 宴窈:“好哦。” 早饭结束的很快,宴窈拎着食盒下山。 这会儿连带临光宗的山脚都被宴无命的神识覆盖了。 他能看到,厨子坐在门前熬汤,时不时抬眼看下山的小路。 在见到宴窈的时候。 厨子霍然起身。 骷髅魔吓的抖了下,“你怎么这么激动?别再吓到姑娘。” 宴窈:“师父早上好。” 厨子微微颔首,“嗯。” 眸光不似昨天的躲闪,将她从上看到下,见她果真无事,脑子里绷着的弦才慢慢松了。 骷髅魔接过食盒,打开检查以后,高兴说,“姑娘今天都喝完了!真好!” “不对啊。” “姑娘怎么把碗给刷了……” 宴窈可不能和宴无命抢功,“不是我刷的,是姐姐刷的。” 骷髅魔以为是她在宗门的姐姐,没有多问,长吁短叹,“姑娘下次别麻烦了,不刷碗,我还能看到姑娘一顿吃了多少呢。” 刷碗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真的好担心姑娘偷偷把饭给倒了。 骷髅魔格外执着。 宴窈只好应下。 她又关心了他们俩又没有吃饭,住的可舒服,要不要添置什么。 骷髅魔愣了愣才回:“不用不用,都挺好的。” “我们不用睡觉,也不吃东西。” 宴窈:“嗯。” “怎么魔也像和尚一样需要苦修吗?” 不吃不喝。 人生的意义不就少了一大半。 厨子看了眼宴窈。 骷髅魔害了声,“正儿八经的魔是不用的,我这不是之前做修士,后面入了魔,成了这样子以后才不吃不喝不睡。” 他怕宴窈担心他,又急忙说。 “成了魔也挺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又怕我又无可奈何,可爽了,一点都不苦。” 宴窈听的有点向往。 厨子拿菜刀砍了下骷髅魔,“去买食材。” 骷髅魔哦了声,“姑娘如果不着急就在这儿玩会儿,我去买菜。” 宴窈就觉得这场面真魔幻。 她看了看厨子,厨子错开视线,继续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大铁锅,“我……” 宴窈坐在他身边,从储物袋掏出个小食盒,“我给您留了两个包子。” “是临光宗食堂做的,我最喜欢吃这个口味的包子了。” “牛肉粉丝馅的,特好吃,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厨子微怔。 迟疑片刻才接过了小食盒。 往常也有师兄师弟帮他带过饭,却没有任何一次像如今这样,让他心脏都颤了下,紧接着五脏六腑就绞痛…… 厨子瞳孔微震。 难道是誓言反噬? 他,动心了吗? 宴窈吓了一跳:“您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厨子:“抱歉,我有点事。” 宴窈:“您先去忙,我在这里等您。” 厨子:“好。” 初时是五脏六腑绞痛,过后腹部便有下坠感…… 魔尊给他的是泻药! 怪不得送食盒的是宴窈,正正巧药效发作,特意让宴窈看他这个师父的丑态。 厨子面色沉郁,倒真感到了几分羞赧。 他没经历过这种尴尬情况。 有几分难以启齿。 可这会儿让宴窈离开吗? 她见到他那般开心,眼睛都亮了起来,犹如星河流转——怕是第一次感受到师父的疼爱。 所以次日,便迫不及待的回报,特意给他带了包子。 尽管是肉包子,可她不知道他是和尚;尽管礼物轻,可这确实她力所能及范围内能做的。 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这会儿什么不说缘由就让她离开,她得多伤心。 厨子很快从茅房出来。 掐了净尘决,速去速回,回到了徒弟身边。 山脚是没有茅房的。 他去的是临光宗的茅厕。 后面进来如厕的弟子神色古怪,“谁在厕所点香了?” 怎么拉屎还得磕一个吗? …… 厨子面色如常,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为师刚刚,有些事。” 宴窈嗯了声,“师父说过了。” 没有等的不耐。 厨子松了口气,解释起来,“昨天为师为你淬炼经脉,你后续可有什么不舒服?” 宴窈弯了弯眼眸:“没有呢,还要多谢师父为我淬炼经脉,我觉得我身体都轻盈了。” 至于昨天的发烧。 就是一点小事。 算不上不舒服,没必要把讲出来,说不定还惹他厌烦呢。 在固有印象中。 魔从来都不是什么耐心之辈,一言不合就开打才是常态。 她还不知道她这种把苦咽回去的行为,让厨子禁不住生起怜惜。 昨日按照魔尊的形容,都快死了。 她却轻描淡写说了没事。 是不想让我担心。 厨子想到自己师兄收的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徒弟,只觉得自己的这徒弟实在太过省心,倒不如活泼一些。 吵吵闹闹。 又或者调皮捣蛋,捅个什么娄子能让他去解决。 厨子低眉敛目,淡声说,“你刚淬炼了经脉,这段时间不宜修炼,便仔细养着。” 他从储物袋掏出几粒丹药。 有些是灵蕴寺专用的,担心暴露身份后,他可以逃,宴窈却又被抓了起来。 便只给了药王谷的回春丹。 “这里有八粒回春丹,你闲着没事可以当糖豆吃……” 说着他又觉得不可。 才八粒。 这不是一会儿就吃完了吗? 哪里能当糖吃。 厨子抿了下唇,“先吃着,明日我再给你一些。” 宴窈有点懵,“这不好吧。” 厨子塞给宴窈,“为师给你的,你便收着。” 宴窈倒真的有点懵了。 被好意给砸懵了。 这魔难不成真的在日行一善? 正在这时,熟悉的绞痛又来了,厨子忍住,淡声交代,“为师今日的事还没处理完,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宴窈:“好。” “需要我为您做点什么吗?” 厨子:“不必。” 宴窈笑着挥手,“那师父赶快去忙吧。” 厨子又觉得自己徒弟真善解人意。 “嗯。” 随即闪身消失。 多少有点匆忙。 宴窈:“?” 没有过多探究对方的私事,慢吞吞的回了宗门。 没走两步就见到了宴无命。 他狐狸眼含笑,“我来接妹妹。” 宴窈微顿。 虽然是自己的脸,可宴无命也太妖了些。 就好像,他是一妩媚成熟的大姐姐,她还没长开的小屁孩。 她目光轻轻擦过姐姐的胸口,找回一点点平衡感。 嗯。 有得有失。 宴无命这会儿更在意另一件事:“妹妹给厨子带包子了?” 宴窈喔了声。 不仅厨子,兜里还揣一个食盒是给骷髅魔的。 不过他不吃,就没送。 宴无命神识覆盖整个临光宗,自然知道她准备了两份,但没他的。 小白眼狼。 002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嗑着瓜子问,“海王没有海到自己身上,是不是挺难受的?” 正在这时。 熟悉“叮”的一声。 002心说,这可真像微波炉加热成功的提示生,内容也堪称拱火。 【…… 男德光环生效中 宿主应对任务对象撒网养鱼的行为表现出极大的宽容,并对任务对象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附:任务对象黑化度:54% (超过60%任务对象将经历一次天劫,宿主将失去一项重要身体机能) ……】 6、6 002就觉得宴无命眸色漆黑,萦绕着浓浓煞气。 还好我没头。 不然狗头难保,肯定会被大魔头扭下来送给宴窈当球玩。 002敬业的想。 那我这也算是为救赎任务尽一份力了。 慢着慢着。 为什么黑化度还涨了百分之一? 002震惊:“宴窈这些天过的很好啊,是因为李长老吗?” 大魔头关心的就差上手喂饭了。 但李长老教导的心法恶劣程度也属实刷新下限了。 宴无命嗤笑了声:“李长老算什么东西?” 002微怔。 黑心肝的东西吧,但他们好像都不太在意啊。 转念一想,不管是宴窈还是宴无命,黑化入魔都是在论道会,在人人诛杀的局面之下。 就像是因为被整个世界抛起了一样。 更像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没了期待。 思来想去,002觉得这任务还是能让宴窈感受到世界残存的,一丝无私的温柔。 有利于阻止黑化。 于是小心翼翼的提醒大魔头:“要记得任务哦。” 宴无命又是一声冷嗤。 漆色眸子凉的刺骨,多看一眼便叫人觉得是浸在万年玄冰之中,冷的直打颤。 002闭上嘴巴。 嗨呀。 虽然台词有点丧失尊严,但这不还是为了“我”嘛。 “姐姐渴吗?我储物袋里有果子,你要吃吗?” 宴窈忽然问。 少女的狐狸眼较大魔头的少了几分妩媚冷艳,却也是既纯且妖,更添了些许柔意,恍若一池春意洋洋的潭水,潺潺淌过心口,旋着一抹暖。 宴无命即便会演戏,眼睛也做不出这般柔软温暖。 她与我不同。 宴无命想。 她还对一切,对她自己,对未来,对即将参加的论道会充满期待憧憬。 就像是意气风发的小将军挂帅出征,还未经历战场的血腥磨难。 宴无命回忆自己有过这种眼神没。 也许是有的吧。 当了魔尊,还有什么意气风发呢,就一玩弄阴谋搅动苍生的阴森邪祟,世人恨不得挫骨扬灰。 蓦地。 宴无命想留住这个眼神。 也许是对自己过去时光的留恋,也许仅仅只是因为这个眼神……独有的光芒。 眼前忽然出现一颗赤灵果。 宴无命回神。 宴窈弯了弯眼眸,“姐姐尝尝甜不甜,我攒了好多呢,都给你。” 宴无命意味不明的接过来,没问她从哪里拿来的—— 秃驴威望再高,也不会拿剑宗这么多赤灵果。 只有谈惊墨。 宴无命慢条斯理的咬着,说不出的优雅矜贵,好似世家出来的贵公子一般…… 哎。不对。明明是小姐。 宴窈心说,怎么有一瞬间会觉得宴无命是个公子? “甜吗,姐姐?” 宴无命不紧不慢的回,“不呢,酸的很。” 宴窈疑惑:“怎么会?” 她重新拿出来一颗,分成两半,咬了一口,把另一半分给宴无命,“这个甜,姐姐尝尝。” 那模样简直就是得到了个超级好吃的好东西,迫不及待便要分享给小姐妹。 宴无命微微俯身,略过另一半完好无损的,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她吃过的果子,故作愁苦说,“酸。” 宴窈被他的动作惊到,慢半拍才说,“那,那等以后我再给姐姐找甜的。” 呆愣的模样委实可爱。 连眼睛都微不可查的瞪圆了些。 宴无命不再逗她,顺走她手中的两块灵果,笑了笑,“姐姐现在心情好,妹妹想问什么便问吧。” 他可太明白自己了。 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讨好,不过是借机拉近关系,打探消息。 宴窈这种的惊讶没有显现出来,笑靥如花,“姐姐说什么呢,我就是想给姐姐分享好吃的。” 她掰着指头说,“我生病,姐姐照顾我,又带我泡了温泉池,还寻回春丹……我只是想回报姐姐。” 宴无命哦了声,今天应当是心情极好,“有一个假话,也有一个真话。” 宴窈眨巴了下眼睛。 “我真的只是……唔。” 另一半没有被咬过的赤灵果塞进了她嘴巴里,宴无命阴测测说,“再质疑我的话,就打你屁股。” 说完还真抽了下。 宴窈彻底呆住。 耳尖慢慢席卷了点红,水眸浸着恼怒与羞耻,最终只能恨恨咬一口果子,腮帮子鼓鼓,不知是气的还是被灵果撑起来的。 宴无命似笑非笑,“假话呢,就是魔尊派我伪装成你的模样,打探消息,看看你肚子里是不是真有孩子,又是不是真的鬼胎。” 他停顿了下,似乎需要一个捧哏。 牵扯到生死,与被打那一下相比都无足轻重,宴窈:“真话呢。” 宴无命真真假假的说:“我确实是你的姐姐,而魔尊想助你成神成圣。” 这可比单纯的飞升成仙还要困难。 仙也分三六九等,仙之上还有更高的道尊,尊之上才能成为神,或者圣。 并非自封,而是天道亲自认可, 心性,天赋,能力……缺一不可。 宴窈觉得自己,哪个都缺。 她更倾向于宴无命在说反话。 真就是假,假就是真。 魔尊还是想看她生崽。 宴窈暗自忧愁,她能模拟出喜脉,但不可能在和宴无命同吃同住之下,真揣个崽啊。 她乖巧举手,“还有一个问题。” 宴无命扬眉。 宴窈:“姐姐是姐姐吗?” 这话问的莫名。 但宴无命懂了,他狐狸眼含笑,“不好说呢,妹妹觉得我是姐姐还是哥哥?” 宴窈:“……” 正面回答行不行。 算了,她都成毡板上的肉了,宴无命是男是女也不是很重要。 这时。 宴无命忽然闪身消失。 宴窈咬着果子茫然。 这是怎么了? 魔尊召唤宴无命了? 紧接着她就明白宴无命为什么突然离开。 不远处有一位少年。 他神色面部绷紧,见了宴窈扬起一抹说不出是好还是坏的笑,阔步走来,绯色衣袍翻飞,猎猎作响。 来人宴窈的小师弟,楚斯年。 往常师姐弟一个跟着李长老,一个跟着凌霄君,学业上没什么往来,生活上…… 那楚斯年就两个字,爱炫。 凡是从凌霄君或者大师兄那里得到个什么东西,必然第一时间凑到宴窈跟前炫耀。 宴窈有时候会如他的意愿,表现出羡慕,失落这类情绪。 仅仅是乐意听楚斯年从师父师兄那里听到的事,偶尔运气好,还能从楚斯年手里看到点书。 东拼西凑,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四海八荒了。 这也是她在宗门了解外界的途径。 宴窈笑着打招呼,“上午好,小师弟。” 楚斯年眉眼含笑,张扬的走过来,见她手中拿着半个果子,拧眉道,“你在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在林间采的吗?脏不脏?” 宴窈咬下最后一口,不动声色的恭维大魔头,“你想吃吗,可我只给我亲爱的人吃。” 躲在一旁的大魔头微微挑眉。 002啧啧两声。 这一下子可就暖了两个人呢。 谁能不爱温柔海王嘤///v/// 楚斯年耳尖泛红,撇头冷哼道:“谁要吃辨不出品种的东西?” “说不定里面全是浊气,吃了都不利于修行。” 宴窈这次是真没想海。 看到楚斯年耳尖泛红才意识到刚刚的话像是在邀请楚斯年一起吃,想要宴无命还在旁边,忙对楚斯年说,“本就不是给你吃的。” 更古怪了。 像是欲盖弥彰。 宴窈干脆跳过这个话题:“小师弟刚刚好像很高兴,有什么喜事吗?” 楚斯年立刻想到自己的目的。 只是经历刚刚那么一遭,他这会儿只觉得周身空气都充满了暧昧缱绻,言语没了往日的刺耳,“师父要带我去论道会。” 宴窈倒是真的惊讶了下,真心实意的说,“那挺好的。” 是一次磨练与长见识的机会。 落在楚斯年眼中,便是因为去不了论道会而伤心难过。 连潋滟眼眸都似是蒙了层失落水雾,脆弱的惹人怜惜。 他心底涌出怜惜,头脑一热道:“我去求求师父或者师兄,让他也带你去!” 宴窈:“?” 他发什么病? 楚斯年就和厨子一样,去也匆匆,脚底生风,山谷中还传来他的回声,“师姐等我好消息。” 宴窈黛眉微蹙。 002扒拉着黑化值,嘟囔,“怎么没变化呀。” 在剧情里,楚斯年就是那种“我喜欢你,但我表达喜欢的方式是,揪你麻花辫扯你头绳抢你玩具欺负你”的小学鸡式耀武扬威的喜欢。 这会儿突然温情。 怎么没让黑化值降落一星半点呢? 宴无命狐狸眼浸着冷意,“这么廉价的感情也值得感动?” 002勇敢激将,小声哔哔,“您行您上。” 宴无命从阴影处走出,同样的红衣,却多了几分张扬肆意,犹如一团烈火烧了过来,“妹妹喜欢他?” 宴窈试探回:“不喜欢的。” 宴无命:“那就好呢。” 他眸色懒懒散散,“尊上可不希望你揣着他的崽到处乱跑。” 宴窈垂头:“……好哦。” 这威胁真是好吓人。 这得怎么样才能变出个崽崽? 宴无命手掌放在她肩膀,冰凉寒意一下子便席卷了整个肩头,好似半边身子都冻到麻木,没了知觉。 他拇指落在宴窈的脖颈,指尖划过动脉,小姑娘雪白皮肤之下,细弱的血管蓬勃跳动,血液滚烫。 宴无命指腹压在那抹热度,呼出的气息都热了几分,“不过妹妹还是留在我身边的好。” 宴窈屏住呼吸,生怕下一秒他就割破她的脖子,细声细气:“若是魔尊要我呢?” “魔尊算什么东西?”大魔头忽而笑了,眸波流转,碎影如星,温柔说,“我失去妹妹二十八年,再也承受不住妹妹离开。” 宴窈:“……” 姐姐,你要不要猜猜我今年多大? 十八岁哦! 002也想说。 魔头,你要不要看看黑化值。 又上升了一个点,55%了哦! 大魔头还不知道黑化值上涨的事,正在琢磨楚斯年。 他那个世界,楚斯年下场如何,宴无命没什么印象,好像是没轮得到他动手? 到底只个炼气期,没必要。 但这个世界的楚斯年。 碍眼。很想杀。 系统突地又来了。 【叮~ 检测到宿主的烦恼,发布任务: 请宿主表明“宿主愿意做任务对象背后的男人”这一想法。 时间限制:三天内。 ……】 7、7 离谱的任务多了,这个乍一看,竟显得普普通通。 仔细一琢磨,得暴露自己“男子”的身份。 宴无命唇瓣微撇,复而又笑,“走了,回宗泡温泉。” 宴窈哦了声,乖乖跟上去。 心想。 凌霄君愿意吗?他往常可小气了。 …… 凌霄君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的意见不重要,武力值也不行,这会儿只能站在琼霜峰峰顶生闷气。 楚斯年还以为凌霄君在闭眼打坐修炼,不敢上前打扰,便一直守在不远处,因为修为不高还冻的瑟瑟发抖。 心情也从最初的热血沸腾变得烦躁。 甚至有几分迁怒宴窈。 若不是为了给宴窈讨一个去论道会的机会,何至于在这儿挨冻。 罢了罢了。 反正小师姐和师父也没什么接触,他就直接回去说“师父不同意”吧。 楚斯年脚步一迈。 “何事?” 凌霄君淡声开口,眉宇间似覆霜雪,漠然冰冷。 细瞧之下,裹杂着沉郁, 楚斯年心中一咯噔,他虽然比宴窈受宠,但也不敢在凌霄君面前放肆,磕磕巴巴说,“无无事,就是想问问去论道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不卑不亢,坦荡有礼便可。” 凌霄君去论道会,是想借剑宗之力脱离冒充宴窈的妖孽,带楚斯年是因为楚斯年年纪到了,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他到底是楚斯年的师父。 楚斯年应了声是,脚下生根站在原地犹豫。 凌霄君:“还有事?” 楚斯年踌躇片刻,“小师姐回宗了。” 凌霄君眸色一变,“你见到她了?在哪里?” 楚斯年:“今天上午在山脚,她刚上山。” 凌霄君眉心微不可查蹙了下,“你去山脚做什么?” 楚斯年心口再次咯噔一下。 垂下脑袋,不敢去看凌霄君的冷淡通透的眼神。 他去山脚,自然,自然是为了看看宴窈何时回宗。 凌霄君不需多问,便冷声说,“收收你的想法,你们不是一路人。” 楚斯年张了张嘴巴:“可……” 可他和宴窈不都是您的弟子吗? 凌霄君声线平淡,可恰恰因此更显讥讽,“三年才筑基的蠢才,于大道上能有多远?” 宴窈确实是入宗三年,在李长老的教导下才勉强筑基。 但凌霄君这话说的就有几分偏颇。 不提她修炼的是邪功,便是正常修炼,三年无法筑基的修士也大有人在。 可凌霄君是十足的天才。 炼气到筑基乃至金丹,也不过才一年时间。 他自认为天赋绝佳,所以才有胆量成立自己的宗门,更是睥睨的看待庸人。 至于楚斯年。 那就更不用说了,没点天赋也不会被凌霄君收为徒弟。 如今入门一年已经是炼气后期,且又是最具潜力的天灵根,兴许这次论道会结束就能筑基。 凌霄君多提点了句,“当断则断,修士最忌心魔。” 楚斯年神色一禀,“弟子知道了。” 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因为宴窈生出心魔,他就是喜欢宴窈漂亮听话,还会用亮晶晶的眼神崇拜看他。 说白了,就和喜欢一只小猫一样。 可这只猫又太乖太美,就此放弃,心有不甘。 楚斯年暗自叹息,算了。 先跟着师父去论道会,反正宴窈就在宗门,又最听他的话,说不定得到了也就没什么好惦记的了。 与凌霄君道别后。 楚斯年离开琼霜峰,离开了冰天雪地的峰顶,身体慢慢回暖,搓着手哈着气暖身子,余光忽然看到了宴窈。 忙抬手招呼,“小师姐。” 宴无命脚步顿住,撇头一望,目光漠然,片刻又扬起了一抹笑,“小师弟啊。” 楚斯年忽略掉怪异,跺了跺脚妄图驱除寒气,“琼霜峰最近大雪,我在琼霜峰等了好久,冻死了。” 他伸出手,手指都冻红了,僵硬的都无法伸缩。 按照往常,宴窈早就拿出手炉给他暖着了。 ——她从凡尘来,储物袋里装了很多凡尘的小玩意。 可如今。 “小师姐”只是懒洋洋的哦了声。 没有手炉,也不问他为什么挨冻。 楚斯年委屈到恼怒,“你就不知道关心一下我吗?” 宴无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眸色是冷的,或者说,没有额外情感,可就是叫人品出几分嘲弄。 楚斯年委屈爆棚。 若不是为了宴窈,他至于冻成这样吗! “我去求师父带你去论道会了!求了整整一上午,你看我就冻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就这个态度?!” 宴无命又是哦了声。 墨色眼眸似是含笑,凝视着楚斯年。 楚斯年浑身僵住,好似被掐住了脖子动都不敢动,涌出无限恐惧。 不。 这不是小师姐! 宴窈没这么高深的修为! 她到底是谁,冒充宴窈要做什么,宴窈呢?他在山脚遇到的宴窈到底是不是宴窈? 惊惧之下,楚斯年脑子转的很快。 他又听到冒牌货懒懒散散的问话,“怎么,为师姐求一个论道会机会,不行吗?” 生死面前,楚斯年和凌霄君一样识时务,他急急忙忙的点头,“可以!可以!能为师姐求一个去论道会的机会,是我的荣幸!” 宴无命:“求到了吗?” 楚斯年迟疑片刻,在宴无命阴冷眼神下,差点没把舌头咬了,“我,我把我的机会让给师姐!” 他还年轻,还有大把去论道会的机会。 但命只有一条。 · 因为泡完温泉换衣服而慢一步出来的宴窈,正巧听到这句话—— “我把去论道会的机会让给小师姐!” 声音之急切,态度之充沛。 委实罕见。 好似在讨好宴无命一般。 宴窈脚步微顿,索性退了回去,听他们讲话。 宴无命见妹妹出来了,哪里愿意费工夫搭理楚斯年,“滚吧。” 楚斯年连忙滚了:“哎哎!” 期间还因为腿冻僵了,跌了一脚,都不敢停,连滚带爬的跑了。 身后似是传来啧了声。 楚斯年面色涨红,觉得丢人至极。 ……慢着慢着。 刚刚路过温泉池,树影后好像有人啊,瞧着有点像是宴窈。 许是错觉吧。 楚斯年安慰自己,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还是少一点事,赶紧去论道会逃离这里。 …… 凌霄君和楚斯年想法一致。 翌日清晨。 一大早便去了城中的传送阵。 临光宗在最西边,剑宗在东南方。 坐传送阵只是几秒钟的事情,但也只能送到临近剑宗的一座仙城。 ——[玄清城] 此处乃四海八荒最繁华的地界,又因为论道会,可谓是花天锦地,热闹非凡。 楚斯年虽然打小生活在仙城,但一直都在西边。 相比之下,似是打小活在贫寒之地。 楚斯年这会儿就跟头一次进城的乡巴佬般,眼睛克制不住的乱转,又怕被人瞧出自己没见过世面,拘谨的很。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凌霄君。 抬眼望去,凌霄君仍旧淡然冷静。 楚斯年对师父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一路走到剑宗门口,递了玉牌,验证之后,才进了剑宗。 犹如柳暗花明,场景乍然变幻。 潭水环绕,荷花冰洁,荷叶为路,拱门恢宏大气,没入云霄,亭台楼阁于水上,于空中错落有致,瀑布逆流,落英缤纷。 若是之前楚斯年还能勉强控制表情,如今眼睛都不似自己的,滴溜滴溜乱转。 这可比临光宗有趣多了。 不不不。 相比之下,临光宗就不像是个修仙宗门,反而像是凡尘隐居的道庙。 净是些山山水水。着实没什么特色。 不远处传来几声调笑。 “哪里来的土包子,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好了好了,没见过世面而已,别笑他了。” 楚斯年脸色涨红。 循声看过去,试图看看是谁在说话,却没寻到一个人。 凌霄君淡淡说,“是池中鱼,能说人言,最爱戏弄过往的弟子宾客。” 楚斯年大开眼界,难堪倒是少了些。 两条鱼而已。 凌霄君又说,“莫要一副小家子气的做派。” 楚斯年脸色涨红,羞愤欲死,小声喃喃,“是。” 师徒两人穿过荷叶路。 在接引弟子的带领下见到了大师兄沈叙言。 沈叙言气质温润,礼貌打了招呼,“师父,小师弟。” 凌霄君颔首。 楚斯年恭敬行了一礼,“大师兄。” 他是有几分怕大师兄的。 可以说,师门里面,他怕师父怕大师兄,最不怕的就是宴窈。 可惜这会儿宴窈不在。 沈叙言似是有几分惊讶,“师妹没来吗?” 凌霄君看了他眼。 沈叙言解释:“只是有几分惊讶,弟子出发之前,听说师妹在争取论道会的名额。” 凌霄君:“她没资格。” 沈叙言便不在多说。 “哈哈哈,凌霄君这话说的真有趣,没资格,怎么收人家姑娘为徒呢?” “莫不是还怕那姑娘真成了你的死劫?” 说话的是凌霄君的老对头,赵元辰。 两人师出同门,却没什么师兄情意。 凌霄君仍旧淡淡道:“不过是一个未应验的卦象而已。” 赵元辰笑,“我看那小姑娘就挺好,反正论道会还未开始,这会儿把我这师侄叫过来也不迟。” “对了,叙言,她叫什么名字?” 沈叙言无奈,“赵前辈,此事还是由师父定夺的好。” 赵元辰呵了声,“楚斯年,你师姐叫什么?” 楚斯年没沈叙言那般灵活,脱口而出,“宴窈。” 凌霄君与沈叙言都看了他一眼。 赵元辰更是哈哈大笑。 没想到这小徒弟如此蠢笨,都不是一条心的。 看凌霄君还有什么脸吹嘘小徒弟天赋绝佳。 赵元辰笑够了,迎着凌霄君冰冷的面容,似是宽慰道,“好了,师兄,你拢共就仨徒弟,何必厚此薄彼呢,快快把宴师侄请过来吧。” 凌霄君:“与你无关。” 沈叙言打圆场说,“多谢前辈关心,只是师妹生性愚钝,修炼天赋平平,实在不够资格参加论道会。” 正在这时—— 有几个小沙弥推搡着路过,脸色各个都如番茄般红,结巴道,“这,这我们去接吗?” “不然呢?师叔百忙之中传来的消息,要我们仔细照顾她,可不能马虎!” “咱们灵蕴寺也要有个……有个,哎。” 师叔说了,他的徒弟这会儿还不知道他是圣僧的身份,要保密呢。 小和尚们聚在一块。 对这个小师妹又好奇又紧张。 佛祖啊。 他们灵蕴寺也终于有小师妹啦! “别愣着了,等会儿贵客自己都进来了!” 因为不能暴露身份,变成小师妹为贵客。 “我还没准备好呢,我见到她要说什么呀,我听说女弟子喜欢在剑上挂坠子装饰,我把佛珠取下一颗送她行吗?” “那我也可以送,我都盘十年了,佛珠可有灵性了。” “我也可以,我盘十一年了!” 凌霄君几人听的一头雾水。 赵元辰生性热情,朗声询问,“小法师要去接什么贵客?” 为首的和尚说:“是我们灵蕴寺的贵客,与师叔极为有缘,我们便是去迎接她的。” 师叔便是圣僧。 高调宣布,也是叫四海八荒的修士知道他们灵蕴寺对小师妹的重视。 赵元辰自然明白,乐意与灵蕴寺交好,爽朗一笑,“圣僧曾指点过我几句,灵蕴寺的贵客便也是我的贵客,我与小法师一同前去迎接。”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有与灵蕴寺交好的,有想与灵蕴寺交好的,也有好奇是什么贵客能让灵蕴寺如此看重,便一同跟了上去。 这般隆重。 圣僧本人都没这般排场呢。 凌霄君也跟着。 他只是性情冷淡,并非不通人情世故。 赵元辰与小和尚交流,“不知贵客姓甚名谁,哪门哪派?” 小和尚笑,“临光宗,宴窈宴施主。” 凌霄君师徒三人齐齐一愣。 楚斯年更是震惊,“这怎么可能?!” 8、8 楚斯年声音不大,但对于耳聪目明的修士来说,自然不会忽略。 沈叙言轻扫了他一眼,只觉得这小师弟不堪大用,太过沉不住气。 他温声笑着,“没想到小师妹与灵蕴寺还有一段渊源,倒是巧了。” “贫僧法号和光,施主是?”为首的和尚笑着说。 和光是灵蕴寺这一辈和尚的大师兄。 他年纪小,长相也嫩,这般模样最讨长辈喜欢,也最让人提不起戒心,弯起眉眼时,甚至蕴含腼腆之态。 乍一看,就是面慈心善的小和尚。 还是那种稍微调戏一下,便脸红耳赤的小和尚。 仔细一瞧,眸色却冷。 不过灵蕴寺向来待人温和,沈叙言便以为是不谙世事的心软小和尚,笑着说,“在下临光宗沈叙言,乃宴窈的大师兄。” 和光目光挪到身旁的白衣道君身上,“那这位便是凌霄君吧,果然是巧了。” 凌霄君微微颔首,倒是想寒暄两句,拉拉关系。 和光没给他机会,声音清润,“凌霄君初来乍到,不如留在剑宗熟悉熟悉?” 凌霄君面色微顿,“这是何意?” 和光身旁的小和尚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尚有几分稚嫩,“四海八荒谁不知道凌霄君为破死劫,收了宴施主为徒,我们去接贵客,哪里有带个刽子手去接的?” 凌霄君可不愿意背负这骂名,他要脸,当即冷声解释:“本君向来不信批命一事,收宴窈为徒也是因为合眼缘。” 小和尚脾气火爆,火力全开:“你若是承认,贫僧还高看你一眼,这般又当又立,说着合眼缘,实则不养不问不教,这般师父,当真是令贫僧大开眼界。” “哦对,这论道会,领了大弟子,带了小徒弟,偏偏将二徒弟留在宗门,这便是凌霄君说的合眼缘?” 灵蕴寺有自己的关系网,很多事都不是秘密,稍作调查便知道了。 只是越查越愤怒。 养灵宠都还得喂点食物灵气呢,宴窈在临光宗过的比宠物还不如。 和光适时笑着插话:“我小师弟性子火爆,凌霄君海涵。” 凌霄君海涵不了,这会儿不解释,只怕要永远扣上个“道貌岸然”的帽子。 可惜,和光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走了,别叫贵客久等。” 凌霄君心中窝着火。 跟上还想要再解释,但根本插不进话,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就被赵元辰拉着,笑嘻嘻的打岔。 一群人浩浩汤汤的到了剑宗门口。 空空荡荡。 和光心中一突,问接待弟子:“宴窈施主可曾来过?” 接待弟子摇头,见是灵蕴寺的,便笑着说:“不过有一位姑娘拿着圣僧的玉牌,因为圣僧提前交代过,所以我便放她进去了。” 和光忙问:“什么时候?” 接待弟子疑惑:“也就前后脚,小法师没遇见吗?” 他见和光微怔的面孔,略觉惊讶。 只是瞬息的时间,入口只有一条,怎么会没碰到呢? 接待弟子面色古怪。 难不成被池中鱼拉进池子了? 这小鱼见到合眼缘就爱拉进池子里戏耍一番! 和光也想到这一层。 他脚步匆匆重新返回荷叶路。 接待弟子不明所以,跟了上去,“小法师不必担心,池中鱼只是喜欢与宾客游玩,不会伤及性命。” “况且,那位姑娘身边还跟着两名修为高深的左右护法,一男一女,绝不会有事。” 和光抓住重点:“什么样子的男子?” 接待弟子回忆:“面色惨白,气质阴郁,为人刻薄,提了一把菜刀,据说是姑娘的师父。” 和光面色忧愁。 这人谁啊,怎么敢和圣僧抢徒弟? 等等。 这种瘆人的人设,别是魔尊吧? 和光几乎是闪身便到了荷花池。 流水潺潺,嫩绿色的荷叶随波逐流,仿佛没了根茎,慢悠悠的漂浮在潭水上,悠然自得。 和光足尖一点,轻盈落在荷叶,垂头看去,潭水清澈,但却看不到潭水内的情况。 他微微摇头,“需要等上片刻。” 池中鱼忽而跳出来,呸了一口,“滚,别在这里碍眼,最烦秃驴。” 和光微笑。 池中鱼钻进水里,又慢慢浮出脑袋,怯生生说:“其实还是很喜欢的啦。” 和光轻声问:“人呢?” 池中鱼吐泡泡:“我看上了一姑娘,但她被和尚拐走了,还差点把我的泡澡水煮沸。” 能煮沸潭水的,也就圣僧的佛光。 和光想到了。 其他人也想到了。 心说,这姑娘果真是贵客,都值得圣僧亲自下水了。 慢着慢着。 拐走是什么意思? 和光:“与姑娘一同的两个人呢?” 池中鱼没直面回答这个问题:“和尚让你安心和师父待着。” 和光懂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他挑了一片荷叶,坐在池中鱼身边,“色_欲难戒,贫僧为你诵经,清心净体。” 池中鱼:“……” 它潜入水底忍了半刻钟的魔音贯耳,实在忍无可忍,冲出去:“滚!” · 宴窈与宴无命,厨子凑成了三人组。 骷髅魔则对剑宗表示出极大的抵触,骨头都掉了好几根,宴窈都没捡得及——事实是,刚捡了一根,就被宴无命揪了起来,径直进了传送阵。 厨子紧随其后。 骷髅魔:“姑娘,那根骨头送你了,我就在玄清城等你们。” 他又想到了什么,忙喊道:“姑娘哎,你可一定要记得好好吃饭呐——” 出了传送阵,宴窈面色复杂:“上个这般劝我吃饭的人还是我奶娘。” 厨子看向她。 奶娘? 这是想家了吗? 他自幼在灵蕴寺长大,即便将灵蕴寺当成家,也很少会有思念—— 这事一种很陌生的感情。 圣僧做的最多的便是在外游历,磨练心性,明心悟道,剩余的时间便是在寺内闭关修炼,又或者指点师兄弟。 厨子抿了下唇。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家的徒弟。 宴无命冷冷的嗤声从面具后传来,“想一个要毒死你的奶娘?” 这事不是秘密,宴窈并不惊讶他怎么知道的,但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索性祭出万能理由,“我会好好吃饭,照顾好崽崽。” 厨子心口微震。 会劝她吃饭的是奶娘,毒死她的也是奶娘,她之前是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他目光又落在宴窈平坦的小腹。 是魔尊的孩子。 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孩子是无辜的,他会好好教导这个孩子。 宴无命还不知道有个和尚妄图揽下当爹的责任,漫不经心的握住宴窈的手腕。 仍旧能诊出喜脉。 只是以他对自己的了解,这种自顾不暇的阶段,绝无可能为自己添一道软肋与枷锁。 十有八_九是假的。 宴无命笑了:“姐姐也会照顾好这个孩子呢。” 侧头看向眸光晦暗的厨子,意味不明道:“你去看看厨房在哪里,别饿着姑娘了。” 这是要支开他。 厨子似是恭敬应好。 宴窈若无其事的挥手,甜滋滋道:“师父再见,也不必担忧我,我带辟谷丹了。” 厨子心说,那怎么够? 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怎么能单单辟谷丹呢? 忽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是他的徒弟,他得把她养的娇气些。 厨子离开后,宴无命看向宴窈,即便戴着黑纹白底的狐狸面具,也掩不住他似笑非笑的神色。 冷且妖。 好似下一秒便取人性命,还是必须要将血溅到狐狸面具的鬼魅变态感。 宴窈挪开视线,小声说,“他是我师父嘛。” 宴无命:“拜我为师。” 宴窈迟疑片刻然后躺平。 算了,打不过,也行。 幸好宴无命姓宴,不然就成了三姓家徒。 正在琢磨怎么拜师。 宴无命啧了声,“算了,不能给秃驴提辈分。” 师徒还有道德约束,师兄妹怕不是一脚踏入荒荡世界。 宴窈:“?” 什么秃驴? 厨子原本和尚吗?和尚坠魔后熬人骨吃人肉……还挺合理? 两人按照玉牌指引的方向,到了一处单独的幽静庭院,竹林环绕,溪水潺潺,笼罩着庭院。 宴无命穿过了桥梁。 余光见几个小沙弥目光亮闪闪的望着他,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抬脚向小沙弥走过去。 宴窈不明所以:“?” 一个魔要上赶着接受佛光净化吗? 宴无命:“你先进去玩。” 秃驴安排的地方,不必担心有危险。 宴窈哦了声,没有过多探究对方的私事,提着裙摆穿过小桥,进入了这座幽静的庭院。 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位男子。 他身着青衫,长身玉立,背影风流韵致,宛如温润书生,抬手一挥,鱼食洒落,池中的锦鲤凑到一起吃鱼食。 男子依旧背对着宴窈,声如玉石,揶揄问,“听说你出去一趟,遇见了个妖精?” 宴窈:“?” 虽然不知道这男子是谁,但听到这句话,想到近来的生活,情不自禁生出几分感慨,“乱花渐欲迷人眼。” 妖精多了,迷惑她都丧失了几分神智。 男子身形微顿,慢慢转过身,风流眉眼之间蕴涵着微小的惊讶。 竟不是圣僧? 那哪里来的佛光? 还有,竟然是她。 …… 小沙弥见宴无命走过来,激动的揪着衣服,眸色又有几分纠结与古怪,哭唧唧的说,“师叔!您……您牺牲良多!” 圣僧去魔域卧底,但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 先前池中鱼说“和尚拐走了姑娘”,这会儿宴窈与宴无命结伴进了圣僧的庭院,他们又隐约感受到了佛光的温暖,便以为这狐狸面具的就是圣僧。 和光敲了下小和尚的脑袋示意他慎言,感受着宴无命身上淡淡的佛光,总觉得不太对。 然后宴无命摘下面具,露出圣僧冷淡的容颜。 和光:“……” 其他和尚:“……” 他们齐齐闭上眼睛。 不好,竟然看到圣僧女装,我的眼睛! 宴无命知道圣僧的真正模样,冒充起来毫无压力,他双手合十,慈眉善目,眸色怜悯而冷漠,“阿弥陀佛。” 和光闭着眼睛问:“师叔,弟子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宴无命默不作声。 和光没觉得不对,师叔确实不爱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他敛了神色,将刚刚凌霄君一行人的事讲了讲。 宴无命若有所思。 死劫? 剧情没写这事,但他好像隐约知道。 为什么说是隐约呢? 因为还没搞清楚,宴无命就没耐心的把星宿楼给灭了。 和光说完正事,又笑吟吟的问:“师叔,那就是我们的小师妹吗?” 宴无命淡淡嗯了声。 和光压下心中的好奇,捡了重点问,“师叔不是去了魔域吗,怎么收了个临光宗的徒弟?” 宴无命沉默了两秒,冷声说,“魔尊爱她发狂,将其囚禁在魔域。” 顿了下,他又说,“她有悟性。” 这几句话有点信息量。 和光都懵了一瞬,“啊,原来是这样,师叔怜惜她。” 等等。 这话好像不太对?? 小和尚们也面面相觑,和尘咳了声,“师兄想说的是怜悯吧?” 和光点头:“嗯嗯嗯,怜悯怜悯,师叔这是在度小师妹呢。” 宴无命唇角微掀。 度? 圣僧就能度她了? 002生怕他喜怒无常,大开杀戒,忙说:“别激动别激动,最起码任务完成了50%。” ——宿主愿意做任务对象背后的男人。 不过因为表明想法的时候,伪装成了别人,所以任务判定只有50%。 远处,忽然炸开了嘭的一声。 002震惊:“怎么回事?” 宴无命抬眼看过去。 没记错,那应该是剑宗厨房的方向? 秃驴不是去哪里了? 002从那声音中回神,又感受到新的剧情,“呃……” 宴无命:“说。” 002辨不出他高不高兴,吞吞吐吐,“剑尊在圣僧的庭院,和宴窈相遇了。” 女主和男主之一宿命般的相逢。 剧情中,宴窈与剑尊相遇,简直就是天雷勾地火,一见钟情,剑尊那老东西连脸都不要了,怎么荒唐怎么来,疯的很。 这次宴无命是真的不高兴了。 002忙说,“换个角度想,你今天偷了圣僧的家,还宣扬了魔尊的深情,收获颇丰。” 等等。 那现在岂不是,圣僧偷了剑宗的家,魔尊偷了圣僧的家,剑尊偷了魔尊的家? 多么环环相扣啊。 9、9 爆_炸声极大,几乎传遍了整个宗门。 原本天雷勾地火,见面就[哔哔哔——]的一对,此刻在轰隆的响声中冷静望着彼此。 两人都没因为轰隆声而惊诧。 剑尊奚濯眸色清朗,压下翻涌思绪,微微笑了,“在下奚濯。” 哪怕宴窈消息闭塞,也听过剑尊大名,不伦不类的打了个招呼:“尊上是来找人吗?” 奚濯:“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奚濯便好。” 宴窈不明所以,但还是从善如流:“奚濯公子,你可以叫我宴多喘。” 希望我今天依旧能多喘一口气。 奚濯沉吟:“哪三个字?” 宴窈想了想,拿剑在松软的土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三个字。” 奚濯眸色含笑,拔剑在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剑尖一撇,泥土地便画出了笔,延伸到了“宴”字旁边,头顶的樱花缓缓飘落,为凌厉剑意添了几分缱绻温柔。 若是有剑宗的弟子,不,哪怕是四海八荒的其他人稍微了解过剑尊的修士,此刻怕是要惊诧的瞪大双眼。 ——剑尊的剑上一次出鞘是在百年前,还是为了斩作恶多端的妖王。 况且四海八荒值得剑尊拔剑的修士妖魔并不多,这会儿却为写个名字而拔剑。 委实令人震惊。 宴窈不知内情,只是记下这两个字,不怎么走心的恭维了句,“奚濯公子的名字很好听。” 奚濯:“哪里好听?” 宴窈:“……” 简直是硬核要彩虹屁。 “濯清涟而不妖,名字就很冰清玉洁。” 奚濯颇觉好笑。 若是冰清玉洁,倒也不会念了一个姑娘三年,还念成了心魔。 他目光落在地上的“宴”字。 连姓也改了。 倒是符合她的性格。 但多喘……怎么看,都有几分随性了。 宴窈抽剑写名字,纯粹是因为这样有安全感。 她没见过剑尊,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剑尊,手中握着剑总归安心一些。 “奚濯公子可是找人?” 她试探问。 奚濯回神,“原本是如此。” 他目光落在宴窈手腕戴的朱砂串,蕴含着淡淡的佛光,连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佛光。 这是独属于圣僧的佛光。 修为低是看不出的。 这哪里是魔尊养了个妖精,分明是圣僧养了个…… 奚濯压下翻涌思绪,面色不显,仍然笑着说,“我闭关了三年,最近刚出关。” 这是需要她继续夸吗? 宴窈从善如流,“奚濯公子飞升定然指日可待。” 奚濯笑着摇头,忽然说:“打我。” 宴窈:“……这不好吧?” 主要很担心对方一个剑气就把她扫死了。 奚濯:“切磋而已,点到为止。” 宴窈老实回答:“我可能还不到炼气。” 奚濯蹙眉,“无妨。” 话说到这份上,宴窈没办法拒绝,硬着头皮和剑尊切磋。 顺势往门口移动。 心想,外面都是人,哪怕有什么不对,剑尊也不至于当众起歹心。 宴窈暗自叹息。 我这命运多舛的人生。 可一定得多喘一口气。 握拳。 奚濯虽然说是切磋,实际上连切磋都称不上,完全是一场指导性锻炼,简直是喂招。 得。 这事俩师父外加一个李长老都没有做过。 宴窈疑惑丛生,但机不可失,从中还参悟到不少,索性认真应战。 ……逐渐上头。 奚濯骤然收了剑,食指抵住她刺来的霜剑,“好了。” 宴窈意犹未尽,不过毕竟对方是指导老师,倒也没有强求,抱着剑复盘刚刚的剑招。 奚濯以为她闷闷不乐,便主动解释,“你身体弱,不可过度。” 宴窈嗯了声,“多谢奚濯公子。” 奚濯:“你若是愿意,以后每日来莲花池找我,我陪你练剑。” 宴窈面色古怪,“恐怕不行。” 宴无命还在身边呢。 况且,经历过李长老这件事,哪怕愿意付出点代价变强,在选择工具人这上面也是慎之又慎。 最重要的一点事,剑尊惩恶扬善,她这会儿深陷魔尊阵营,就更像那个需要被扬了的“恶”。 奚濯好奇:“有别的事?” “要和我一起呢。” 男子缓步走进庭院,声音有几分失真。 宴窈回头看去。 男子一身玄衣,声音雌雄莫辨,又戴着狐狸面具,俨然是魔尊,且毫不掩饰浑身煞气。 “……” 魔域魔手一个狐狸面具吗? 这是捅了狐狸窝?妖族知道吗? 不对,堂堂剑宗,魔尊竟然来去自如么? 奚濯不着痕迹将宴窈护在身后,“阁下既是魔,来剑宗有何事?” 宴无命微微勾唇,含着笑意缓缓道:“不久前,本尊遇到一姑娘,仙姿玉貌,本尊一见倾心,爱之如狂,不惜大动干戈,夺了世上无人敢踏足的宫殿,金屋藏之,可惜,她还是跑了。” 他声音磁性十足,低沉和缓缓像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可目光却紧紧锁定着宴窈。 宴窈:“……” 谢谢,当事人并不知道你一见倾心,爱之如狂。 大魔头笑了声,懒懒散散的反问,“奚濯,你告诉本尊,本尊是来做什么的?” 宴窈眨眼。 嗨呀,这人还真是剑尊。 还挺和蔼可亲。 一旦有了身份加持,刚刚的“切磋”更像是认错人基础上,长辈心血来潮对晚辈的指点。 宴无命对自己了解甚多,她一抬眼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冷嗤,“过来。” 很好。 现在压力来到了我这边。 宴窈纠结两秒,总感觉选哪个都不是百分百安全,索性选了个最小肚鸡肠的,省的魔尊没死透日后报复。 没走两步,奚濯便抬手拦住了她,眸色冷冷凝着宴无命,“我在这里,你不必怕他。” 宴窈:“……” 002真的好想为宴窈配音:“你们不要为我打架啊!” 它哪里知道。 宴窈这会儿巴不得赶紧打起来呢,最好剑尊直接惩恶扬善,永远后患。 宴无命指尖顶了下狐狸面具,黑色花纹似乎随之颤动,旋成了圈,诱的人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 这会儿情况了然。 杀一个剑尊,就少一个男主。 只是他回忆了剧情中,奚濯一见钟情的原因,琢磨片刻,忽然笑了,“我不杀你。” 奚濯淡声:“阁下未免太自傲。” 不提他会拼死一战,单说这里是剑宗,又是论道会,几乎囊括了四海八荒所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车轮战也能耗死魔尊。 宴无命似笑非笑,“本尊先杀你徒孙。” 最后一个男主,剑宗大师兄。 奚濯面色微变,“阁下不会以为你还有机会逃的掉?” 宴无命正要再说什么,见宴窈打了个哈欠,“……” 确实无聊。 得有点乐趣呢。 大魔头骤然出手,狂风突起,如同刀刃般锋利至极。 宴窈脸颊被罡风划破一道,汩汩流血,她摸了摸,垂头望着指尖猩红的血液出神。 只觉得自己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要弱上不少。 杀她只用一道风。 宴窈心说,她要变强。 半空中。 奚濯先是试探。 只不过越试探,越心惊。 魔头好似比他还要清楚他要出手的招式,这并不是一场决斗。 他握紧剑。 这是一场单方面,游刃有余的戏弄。 奚濯面色逐渐严肃,剑意凛然。 宴无命前世与奚濯交手次数算不上多。 一般是他觉得无聊,就去找奚濯打架,每次都会留一口气,方便下次继续打。 除了剑尊以外,剧情中的男主也都活的好好的。 毕竟四海八荒能玩的太少,有一个算一个,宴无命都乐意留他们一口气。 如今。 宴无命满眼愉悦,依旧是看玩具的兴奋,“听闻你修无情道。” 奚濯面色清冷,青衫翻飞,剑招凌厉,步步紧逼,有点穷途末路,拼死一战的意思。 宴无命不慌不忙,犹如嬉戏般,拨弄开剑尊挥来的剑,慢悠悠道,“奚濯,你回头看,那是不是你日思夜想的面孔?” 奚濯立在空中,垂眼一扫,心魔霎时涌出。 当年算出凌霄君死劫后,星宿楼楼主又为宴窈算过一卦。 卦象不明,但星宿楼楼主却遭到反噬,伤及五脏六腑,卧床养病三年,至今仍然时不时吐血,出行依靠轮椅。 这般严重只可能是窥探到了天道。 也因为如此,奚濯才去了凡尘一趟,了解宴窈——当时尚未改姓的郑大小姐。 他记忆超群,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也了解前因后果,甚至比凌霄君还要清楚宴窈在凡尘的生活。 可每每想起,脑子里最先浮现出的,是一副极美极美的画。 少女拔下簪子刺入正在说话的小厮脖颈,乌发如绸缎般散落,在众人尖叫惊呼声中,又优雅拔下小厮脖颈里的簪子。 鲜血溅落在雪白侧脸。 她抬起头,狐狸眼潋滟生辉,似笑非笑,犹如蒙尘珍珠拂去尘埃,血液似梅花落在雪地,凄美而娇艳。 抬眼,看向了奚濯所在的位置。 彼时奚濯已是渡劫,距离飞升一步之遥,却好像被一个凡人看穿了伪装。 可他最先注意的不是这些,是他无法控制的心跳。 那一幕,那一眼。 自那天起便印刻在了心中。 日日难忘,夜夜回想。 他不知道是哪一个点触动了自己,他只知道,他看到了极致的美。 而此刻。 那副画面与现实融合。 宴窈脸颊滑落的血液,像是红梅点缀,冷艳独绝,一双狐狸眼多情至极,蕴藏着担忧,不知道望向他们俩谁。 奚濯心说,太假了。 演的太假了。 恐怕他这会儿真的死了,她也不会有任何伤心。 所有思绪不过一刹那,愣神也是一刹那,就是这么瞬息功夫,宴无命的剑穿透了奚濯肩膀。 “留你一命。”他笑着说,“好让世人都瞧瞧,光风霁月的剑尊,被心魔吞噬的狼狈模样。” 言罢,宴无命落在宴窈面前,指腹蹭过她脸颊的血液,放在鼻尖闻了闻,在宴窈惊讶的目光中,凑到她面前。 冰冷的狐狸面具抵在了她鼻尖,皮肤像是笼了层淡淡寒意,面颊又有几分湿热。 宴窈狐狸眼瞪圆。 这魔头舔我干什么? 10、10 宴无命纯粹是看乐子。 前世,不管奚濯败到多么狼狈,即便青衫染血,破碎不堪,仍旧如松如竹,傲骨凌然。 强撑着一口气也要战。 宴无命对这种牺牲自我的无畏精神无感,也没什么惺惺相惜的对手情怀。 但他对看热闹很感兴趣。 尤为喜欢正道内讧。 论道会途中,剑尊入魔众叛亲离群起而攻之,宴无命就很喜欢这剧情。 余光见奚濯肩膀晕染开红色,眸色似黑似红,俨然是受了心魔影响,但很快就恢复黑色,提剑指向宴无命。 大魔头闪身躲在宴窈身后,犹如绑匪勒住人质般,将人扣在怀中,倒没有过分勒紧“人质”脖子。 俯身,下巴虚虚搁在少女肩窝,狐狸面具侧边贴在宴窈脸颊,缓缓笑了,“剑尊来战呀。” 简直就是挑衅。 还是熊孩子式挑衅。 奚濯眸色更冷:“放开她。” 宴无命乖顺喔了声,话锋一转,“我不。” 宴窈:“……” 大魔头是有点气人在身上的。 奚濯眸色更冷。 宴无命耸肩,松开了宴窈,“好吧好吧,听你的。” 言罢,闪身消失。 不出瞬息,就拎着被打晕的剑宗大师兄,本书的最后一个男主——御流风,回来。 速度快的,宴窈和奚濯都没来得及问彼此有没有事。 宴无命将人往地上一掷,漫不经心道:“选一个,想救谁?” 奚濯面部肌肉紧绷,咬紧后槽牙挤出一句,“我选谁,谁就能活吗?” 宴无命像是刚意识到还要制定规则般,恍然哦了声,苦恼摇头,“那不好说。” 他还分神看了眼宴窈。 小姑娘这会儿不觉得无聊了,除开表面伪装的小白花式羞愤与恼怒,眼底还有几分藏也藏不住的亮光。 愈演愈烈,愈发耀眼夺目。 简直就在眼中写满“这大魔头好厉害,我也要成为这样的大魔头”这几个大字。 宴无命被烫了一下,移开视线。 踱了几步,实在无法忽略那抹眼神,扭头冷声说,“把眼睛闭上,不然剜了你眼睛。” 宴窈:“?” 简直是无妄之灾,弱小无助的她只好忍气吞声的闭上眼睛。 一瞬间,恍惚被剥夺了视觉。 鸦色睫毛不安轻颤,泄露出主人内心的忐忑。 奚濯捏紧剑:“为难她做什么?” 狐狸面具下,宴无命眉头紧蹙,根本没在意奚濯说了什么,而是在想—— 她为什么那样看我? 这样我的值得她用那种晶亮的目光注视吗? 那种充满光亮,璀璨耀眼的眼神,就像是…… 002接话:“像是看到了她期待的未来!” 它看到了崭露头角的cp,兴奋的就像过年放炮,“过去的你,喜欢未来的你!” 宴无命眸色阴沉,煞气裹杂着冷意。 002哪怕没有实体也感受到了。 它默默抱紧弱小的自己,“这都是我瞎猜,我闭嘴了。” 宴无命不知道自己这种未来有什么可期待的,反而因此升出一股似有若无的焦躁。 御流风就是在这种情况睁开眼的,先看到闭着眼睛,眉目如画的少女,微微一怔。 紧接着就又看到师祖负伤握剑的清冷之姿,杀意凌凌,随即又看到戴着狐狸面具,满身煞气的魔。 他心下骇然。 竟有魔能将师祖伤到如此地步! 与奚濯短暂眼神交流后,御流风一记鲤鱼打挺,掌风偷袭。 奚濯:“?” 他在干嘛? 不是让他好好装死吗? 宴无命抬手一挥,御流风便飞出去数十米远。 奚濯足尖一点,起身接住御流风,顺势将人往外一推,呵道,“跑!” 御流风深知留下也是累赘,不如跑出去喊人。 想法是好的,但逃跑的过程中撞上了宴无命的结界,如同秋天的落叶般飘落。 宴无命满眼嫌弃。 缓步到宴窈面前,扒开她的眼皮,给宴窈介绍,“这蠢货是御流风。” 宴窈:“……” 我可以自己睁眼。 御流风吐了口血:“……” 宴无命嘟囔:“好弱啊,我只是抬袖一挥。” 宴窈:“那他还挺厉害的。” 这夸赞是真心实意的,“若是我,恐怕要当场毙命。” 宴无命脸色陡然阴沉了。 御流风反而一怔,不得不说,他刚刚是觉得有点丢人的。 这会儿败了,还得到了夸赞,倒是没那么难堪,反而涌出些许不伦不类的羞赧。 宴窈又看向了宴无命。 宴无命猛地捂住她眼睛。 该死。 别再用这种亮晶晶的眼神看他。 002小声哔哔:“你为什么不开心,很多人都会对曾经的重大抉择生出后悔,最起码你现在知道,过去的你从不后悔成魔。” 不仅不后悔,还很期待成为大魔头呢。 宴无命心说。 那现在的我后悔吗? 按照天道安排,他应该有一条通畅大道,众人追捧,鲜花锦簇,得道飞升。 可他选择了入魔。 如果他没有入魔呢? 宴无命看向宴窈,又慢吞吞移开视线。 奚濯声如冷玉:“我听闻前任魔尊曾从剑宗盗走一把剑,名为弦月,只要能拿起它便可挥出毁天灭地一击,斩灭所有生魂,使之灰飞烟灭,再无法入轮回。” 宴无命回神,漫不经心道:“所以?” 奚濯:“我原以为是传闻,但半月前,有一把剑飞入剑冢,形如弯月,通体晶莹,甫一回来,万剑齐鸣。” 半月前正是前任魔尊死亡的时间。 “弦月的威力在于它有灵,前任魔尊是魔,无法驱使弦月,但四海八荒总有人拿得起弦月,斩断你的生魂。” 宴无命面色微变,唇线抿紧。 奚濯缓声道:“放了他们,我愿意拿弦月和你交换。” 御流风一惊:“师祖……” 奚濯淡淡看他眼,示意噤声。 一把剑而已,数千年无人拿起,再等数千年也未必有人拿得起。 况且,弦月有灵,魔拿了弦月,必然会遭到反噬,就像前任魔尊一样,偷了剑,也只能供起来。 宴无命这般煞气浓重的魔更不可能拿起来。 气氛陷入沉寂。 半晌。 宴无命嗤了声,将宴窈推给奚濯,化为黑雾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阴测测的回音,“半月后,我来取剑,见不到剑便屠了你们剑宗。” 奚濯扶住宴窈,“你没事吧?” 宴窈摇头,“我没事,您还好吧?” 奚濯笑着安抚她,“无事。” 左右都是一些皮外伤,他与御流风一同吞了丹药,血止住就没事了。 御流风想问的话很多。 比如,那只魔头。 比如,这个姑娘。 但这会儿显然没他插话的机会,他只好呆在一旁,假装疗伤,偷听他们谈话。 奚濯说:“你被魔尊盯上,不如搬过去住在浮白岛,那里比较安全。” 御流风瞳孔地震。 师祖向来喜欢安静,独自一人住在浮白岛,最不喜欢他人踏足。 退一万步讲,哪怕要保护姑娘,也不至于孤男寡女……啊不对,师祖修无情道,对情情爱爱向来不感兴趣。 但不妨碍他的震惊。 紧接着又被宴窈的拒绝给震惊到。 宴窈:“这不合适。” 主要是她觉得大魔头完全无敌,弦月也奈何不了他。 刚刚的惊慌,就和她演的惊慌一样。 全是演技。 奚濯思索片刻,“你拜我为师,你我为师徒,便没有任何不妥。” 这是他三年前便想做的事。 可惜被凌霄君抢先一步,只好放弃,后又闭关修炼。 没想到兜兜转转,仍然不忘初心。 宴窈轻声说,“我有师父的……” 奚濯以为她说的是凌霄君,便道:“他不敢与我抢。” 宴窈:“……” 很好。 这三姓家徒是避无可避了。 御流风有眼色的递给宴窈一杯茶,“小师叔快去吧。” 拜剑尊为师啊,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御流风恨不得替宴窈拜了。 拜师礼不伦不类的进行完,敬了茶改口叫了师父,期间要跪拜的时候被奚濯制止了。 奚濯:“虚礼罢了。” 宴窈:“好。” 拜师礼结束,御流风弱弱举手,“师祖,小师叔,我有一个问题。” 两人同时看向他。 御流风其实问题可多了,但还是捡了最重要的询问:“既然那魔头能屠了剑宗,为什么要等到半月之后?” “弟子觉得,那魔头是刻意为之。” 奚濯眸色一寒:“他是个疯子,玩乐为主,杀人反而在其次,半月后许是另有阴谋。” 御流风不知道之前的“选人”游戏,试探问,“小师叔觉得呢?” 宴窈,“我也疑惑呢。” 奚濯沉吟:“你与他如何认识?” 宴窈便将领了宗门任务去凡尘杀狐妖,反倒遇见魔尊这件事讲了。 御流风:“所以……” 宴窈替他补充完后半句:“他想看我生崽。” 御流风嘶了声,只觉得事态发展与他的脑子不太匹配,实在捋不顺思路,艰难询问:“那孩子?” 宴窈冷静分析:“经不起推敲,他应当只想看我慌乱不安。” 奚濯点头,“很符合他的性格。” 他在心中轻轻一叹。 这种疯子比真正的嗜血之徒还要可怕。 奚濯压下思绪,“我们先离开此地。” 他侧头温声叫上宴窈,“多喘,我先带你去见见你的师兄们,也好有个照应。” 宴窈:“……” 御流风深感新奇:“哪两个字?” 宴窈硬着头皮说,“宴窈,多喘的宴,多喘的窈。” 御流风抱头。 糟,我脑子呢? 什么燕?什么妖? · 路径幽深,落英缤纷。 宴无命信步走在剑宗,戴着狐狸面具难免引起一些修士诧异目光,他毫不在意,甚至还饶有兴致的踢着石子。 有人想要搭话试探他的来历,都被他阴凉气场吓退。 002与御流风同款不解:“你又不怕弦月剑,为什么要走?” 宴无命没回话。 就在002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时,又听到他淡淡的,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 ——“她不该将我当做她所期待的未来。” 11、11 宴窈对谎报名字一事诚恳认错。 剑尊脾气温和,不计较这点小事,只是颇觉好笑。 三人同行,御流风错后半步,踩着地上飘落的花瓣,和师祖汇报爆_炸声,“圣僧做饭时不小心炸了厨房。” 他情不自禁的感叹,“今天可真是离奇的一天。” 奚濯深以为然:“无缘无故,怎么去做饭了?” 御流风:“听说是他新收的小徒弟身娇体弱,需要好好补补。” 宴窈:“……” 有亿点点不对劲。 厨子去厨房为徒弟做饭,厨子曾经是个和尚,现在又传出圣僧为徒弟做饭。 有一个荒谬离奇的猜测渐渐形成,但因为太过离奇,导致她一时不敢确定。 御流风叹了口气,“圣僧这也太高调了,说好去……这会儿魔尊来了咱们都不知晓。” 中途像是要吐槽什么,硬生生咽了回去。 宴窈无言望天。 所以,圣僧是去魔域做卧底的对吗?厨子真的是圣僧对吗? 这不合理啊。 圣僧收女弟子也就罢了,收一个怀孕的女弟子。 离谱。 就很离谱。 她终于体会到御流风这一言难尽的心情。 “这个给你。” 奚濯忽然递给了她一个玉牌。 “有危险的话,捏碎玉牌,可以将你传送到安全地方。” 宴窈眨眼,“为什么给我这个?” 奚濯身为剑尊,他们相遇是巧合,遭遇魔尊也是巧合—— 按照旁人,说不定要迁怒她。 若不是因为她,也不会引来魔尊这妖孽。 可奚濯还收了她为徒弟。 听大魔头刚刚打斗时说的话,好像有一句“那是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容貌”? 宴窈不至于自恋到真以为剑尊对她有什么心思,反而有种强烈的念头。 终于来了么。 这该死的熟悉的替身剧本。 她略微为难的看了眼御流风。 御流风上道极了,当即表示:“弟子还要向掌教汇报厨房爆_炸一事,先行告退。” 奚濯微微颔首。 御流风又对着宴窈行了一礼,礼节周全而恭敬,没有因为她修为低下而小瞧轻视。 待人离开以后,宴窈暗中观察着奚濯的神色,直白询问,“您是把我当替身了吗?” 奚濯微怔,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敲了敲她额头,“别乱想。” 回忆起魔尊说过的话语,再联想到宴窈的性格,他缓声温柔道,“我之前与你见过。” 宴窈:“?” “我前不久刚出临光宗。” 奚濯笑笑:“三年前,星宿楼楼主为你算过一卦,遭到反噬,我去凡尘见过你,原本想收你为徒,只是被凌霄君抢先了。” 宴窈眨眼,潋滟双眸望着他。 澄澈的好似能将人的灵魂都看透了。 奚濯轻叹,“星宿楼楼主算出你是凌霄君的死劫。” 宴窈依旧望着他。 那双狐狸眼多情温柔至极。 奚濯微微撇开视线,漫步向前,“我收你为徒,是因为见过你杀人。” 宴窈这会儿倒是有点惊讶。 她杀人只那么一次。 当时老皇帝下旨命她进宫侍疾,还有纳她为妃的念头,正是狐假虎威的好时候。 家宴那天,当众亲手杀了一个搬弄是非的小厮。 解气是次要的,主要是因为想看那群自持身份,连利用她都高高在上的人惶恐不安。 那才痛快呢。 宴窈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天生坏种,也就是她还不够强,不然也会成了剑尊恨不得除之后快的魔头。 奚濯不知道小姑娘脑子里略显黑暗的奇思妙想,“我知你在凡尘生活艰难,杀人也是迫不得已,只是那种坚韧惊艳了我。” 宴窈默不作声。 改日她定然送几颗明目丹报答剑尊。 奚濯淡淡一笑:“再者说,你命数扑朔迷离,窥探天道遭到反噬都无法算出,我也是有几分好奇。” 收徒行为合情合理。 宴窈唔了声,叹道,“我未来肯定很厉害。” 奚濯:“嗯?” 宴窈:“命数扑朔迷离,一般都是大人物。” 奚濯没料到她关注点全歪了,哑然失笑,温柔说,“嗯,你会是个大人物。” 宴窈也笑。 心中琢磨,当初被关在别院是因为道士批命,侍疾也是因为命格,凌霄君收徒依旧是命格。 星宿楼楼主遭到反噬,也是因为算命。 可见算命一事害人害己。 宴窈暗下决心。 有朝一日,一定要肃清算命这一行。 就从在大街小巷开满算命馆开始。 握拳。 · 宴窈跟着奚濯在剑宗熟悉了一圈以后,便到了浮白岛。 往常这里空寂无人,如今岛的外圈围了不少弟子。 宴窈站在竹筏远眺,惊讶问:“这些都是师姐,与师兄们吗?” 好庞大的家族啊。 奚濯:“都是你的师侄。” “……” 骤然辈分大增的宴窈有亿点点压力。 要不。还是去找厨子吧。 最起码日后出去,随便糊弄做一顿饭,也算是继承衣钵了。 奚濯见她似是苦恼,笑了笑。 低声与她解释。 奚濯身为剑尊,万物皆可为剑,皆可蕴含剑意,一把长剑出神入化,少有能与之媲美者。 但却从未收过徒弟。 究其原因,是因为修无情道,万物有灵且有情,很难有人真的断情绝欲。 剑尊声称,自己尚未能堪破,实在没有资格收徒。 话语半真半假,都是些对外说辞,主要还是因为未曾遇见合眼缘的。 而候在这里师侄们,是奚濯的师兄们收的徒弟的徒弟,代代相传,现在徒弟的徒弟也开始收徒了。 宴窈唔了声。 所以这个师祖,不是师父的师父,是真的老祖宗。 她好奇问:“那师父的师父呢?在闭关吗?” 奚濯缓缓摇动竹浆,青衫玉立,气质斐然,话语也含着几分温润质感,“师父飞升了。” 没等宴窈再次询问,便继续说。 “至于是师兄们,我师门如今只剩我一人。” 宴窈真挚鼓励:“师父也会很快就飞升的。” 奚濯失笑,“他们死了。” 宴窈愣住。 奚濯:“也不是什么伤心事,都活到了一千岁。” 这个宴窈倒是知道。 四海八荒的修士们的寿命活不过一千岁。 倘若一千岁还未曾飞升,便会散尽修为,灵气反哺四海八荒,也就是身死道消。 到岸了。 奚濯拉着宴窈上了岛。 因为知道奚濯喜静又是私人领地,这些弟子都没有唐突进岛,而是守在岛屿进口等待剑尊。 其中以掌教为始。 奚濯将人给宴窈介绍了一遍。 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如同老树盘根,错综复杂,就和团糊到一起头发丝难以理顺。 宴窈一一打了招呼。 所有的师侄们都给了见面礼,奚濯淡淡道:“都是他们的心意,收下吧。” 宴窈收了。 垂头拉开自己的储物袋,无意间泄露出手腕上的朱砂串。 一群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都认出这是圣僧的手串。 不过他们修为比不上剑尊,也就没看出宴窈身上的佛光。 掌教笑着问:“小师叔想来论道会玩玩吗?” 宴窈看向掌教。 是剑尊的师兄的徒弟的二徒弟,统管宗门事务。 “好啊。”她说。 掌教说:“明天我来接小师叔。” 奚濯:“不必,我亲自带她去。” 掌教略有几分惊讶。 不止是他,余下的弟子们也或多或少露出了些许讶异。 剑尊喜静,向来不爱去凑这种热闹,只会在后期统一看一下优秀弟子们的表现,兴致来了,也会去看看弟子们去剑冢选剑。 这般特殊与破例,该说不愧是唯一的弟子吗? 不过,这突然出现的小师叔到底是谁? 怎么入了师祖的眼,看起好像与圣僧的关系也挺不错? 真是奇了怪了。 要知道,圣僧乍一看外冷内热,实际上外冷内冷,渡人是会渡的,但若是叫他送什么贴身物品,那是绝不可能的。 掌教心说。 这小师叔真不简单。 都是活了几百年的人精,没有人出头问多余的话,笑着温柔夸了宴窈一通。 奚濯笑的比往常温柔,等夸夸群短暂的安静时,他将魔尊来剑宗的事讲了一讲。 众人面色凝重。 掌教:“师祖与魔头交过手吗?” 奚濯颔首:“修为在我之上。” 顺便将弦月剑的交易讲了一讲。 众人大骇。 剑尊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更是现如今四海八荒修为最强者—— 曾经与剑尊实力相当的星宿楼楼主三年前卜卦遭到反噬,境界虽说没有大跌,可时不时吐血,就一身娇体弱的病美人,与飞升彻底无缘。 而圣僧,御流风等天赋绝佳的弟子距离渡劫期还有一段距离。 掌教忧愁询问:“倘若诸位联手……” 话未说完,就渐渐没了声音。 联手谈何容易,虽说是正道修士,但魔头至今并未出手伤人,哪可能真的全力去围剿一个魔头? 涉及生命危险,指不定跑的比谁都快。 奚濯安抚了他们几句,便让他们离开,回头见宴窈若有所思,“在想什么?” 宴窈眨眼:“我好像找到了我的追梦之路。” 果然还是当大魔头爽! 人人都惧怕,还无可奈何。 宴窈狐狸眼晶亮,仿佛溢满星光,“日后,我变强了,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还没人说过保护剑尊。 哪怕是刚拜师时,奚濯吃力的抱着和他差不多高的剑,师父给的教导残忍又真实—— 修道之路过于狭窄,只容得下一个人,你只能靠自己。 奚濯心神微动,“好。” 宴窈没注意他古怪的神色,在岛上看了一圈,最终在奚濯的纵容下选了临水的一间房。 采光好,也通透。 视野更是一绝。 宴窈很满意。 奚濯:“这里有剑宗老祖设下的阵法,魔头进不来。” 宴窈:“老祖?” 奚濯:“剑宗的创始人,早就飞升了。” 宴窈点点头。 …… 入夜。 宴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久违的失眠又来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 之前与宴无命一同睡觉的时候,入睡还挺快的。 有朝一日,我发达了。 一定要让宴无命给她做暖床的。 大概是壮志凌云,过于做梦,宴窈倒也真的睡了过去,又或许因为今天和奚濯回忆了过去,还梦到了很久之前,尚进入临光宗的事。 其实也不是很艰难的生活,最起码吃喝不愁,生活无忧,还很自在。 当年道士批命,称宴窈天煞孤星,天生就是来讨债的。 ——那时候的宴窈还没改姓,还姓郑。 正巧郑老爷官场不顺,听到这话当场就要掐死这孩子。 道士连忙拦住,又说这命格贵不可言,说着还指了指天。 在有皇帝的凡尘,这天就是皇帝。 于是郑老爷就听道士的建议将孩子养在了别院,因为命格,既厌恶,又想利用。 万一真的能进宫,成了皇后…… 郑老爷梦做的不小。 也真的成真了。 在宴窈及笄那年,已经成为国师的道士向病重的老皇帝出谋划策,称郑家大女儿的命格贵不可言,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实际上就是冲喜。 为了面子,老皇帝先招人进宫侍疾。 宴窈侍疾之前,被叫到郑家宅子好好教了一遍规矩。 那是宴窈第一次进郑家。 第一次见素未谋面的父亲,母亲,以及诸位弟弟妹妹。 心中属实没什么波澜。 看他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连一丝羡慕都没有。 毕竟只是陌生人,但满满当当的算计和刁难就让人厌烦。 所以,宴窈杀了个人。 那个小厮诬陷她偷了夫人准备送给二姑娘的步摇。 宴窈听的实在无语。 真正让她恼怒的是所有人都信了小厮的话。 父亲笑着说既然喜欢那就拿着吧,母亲虽然不满但也笑,说本来就是为你们姐妹俩一人准备一只,既然你喜欢那就都给你吧。 妹妹有点不开心。 母亲低声哄她,等以后再给你买好的。 宴窈就是在这会儿杀的人。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血液从热到凉,甚至还有几分好笑,“既然父亲与母亲觉得我眼皮浅,见个步摇也要偷了,便将值钱的都拿出来让我挑挑。” 耳边尖叫声不断。 郑老爷见多识广,竟也被吓到了几分。 “过几天我便要进宫,郑家荣辱都在我身上。”宴窈语气微顿,狐狸眼微弯,“谁又知道未来呢?” “父亲不就是爱赌这百分之一吗?” 于是那天晚上郑老爷脸色铁青的让郑夫人把金银珠宝拿出来,任宴窈挑选。 宴窈拿了之后,出门就全当了。 转身把三分之二的钱捐给了寺庙,说是为老皇帝祈福。 捐的时候还是有点心痛的,那么多钱呢。 宴窈是痛醒的。 痛心疾首。 醒来就看到了大魔头,他正恶狠狠的捏着她的脸。 宴窈一惊,抱住他的手,含糊不清的说:“疼。” 其实也不是很疼。 但有点难受,再捏下去就要流口水了。 她还是很注重形象的。 宴无命眸色阴沉,呵呵冷笑了声,“告诉我,今天谁欺负你了?” 宴窈瞪大眼睛。 这还用问吗?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她目光幽幽的望着魔头。 “我?” 大魔头似乎是气极反笑,虽然笑的有点冷,但竟然有几分好看……和熟悉。 总觉得面具下的脸,她应该在哪里见过。 “告诉我。”他阴测测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宴窈眼神飘忽,“其实也没有啦。” “尊上可以让我姐姐来吗,我想抱着她睡觉。” “……” “不知廉耻。” 大魔头斥了一句。 宴窈:“??” 大魔头站起身,玄色长袍拖曳在地,每一处都浸着煞气与寒意。 002安抚他:“别激动别激动。” “我们复盘一下,有没有可能是你舔她,所以她才黑化?” 天地良心。 今天宴无命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002一路上都在祈祷,千万别碰到没长眼的来搭话。 还好祈祷应验,没有不长眼的。 但它万万没想到,最后不长眼的竟然是它自己。 系统提示音突兀响起。 【…… 任务对象黑化度:59% 请宿主尽快降低黑化度,否则将夺走宿主一项身体机能。 ……】 002差点被宴无命温柔到毛骨悚然的笑容给吓死。 这简直比前辈们形容过的最凶神恶煞的反派还要可怕。 没等它开口,宴无命就直接来到了宴窈的房间。 如入无人之境。 老祖宗的阵法对他来讲就是摆设。 宴窈抱着被子沉默看大魔头。 这魔头多半有病。 宴无命重新坐回他床边:“你与奚濯,学到了什么?” 宴窈拐着弯吹了个彩虹屁:“学到了,要努力成为像你一样的魔!” 宴无命眸色漆黑,定定看着她。 宴窈说的都是真心话,夸起来也格外真情实感,“尊上超脱了世俗之外,足够随心所欲,无拘无束,是我见过最厉害最潇洒最向往的魔。” 宴无命沉默好久,气极反笑。 很好。 他把小姑娘扔到剑尊身边,然后她学到了如何做魔? 怪不得黑化度会涨。 理想全歪。 宴无命把小姑娘从被窝里救出来,压在书桌,淡声说,“写。” 宴窈:“?” “写什么?” 宴无命:“检讨书。” 宴窈:“??” 宴无命似笑非笑:“为你的错误理想认错。” 宴窈捏着笔,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评价魔头这脑残行为。 在魔头的威压下。 她忍气吞声的认错。 [我不该将成为魔头当做理想,我应当成为像剑尊那样的光风霁月的正道魁首。] 其中不乏有几分暗讽。 她偷偷瞄了大魔头一眼。 好家伙。 大魔头的表情好像还挺满意。 这算什么意思? 大魔头虽然是魔,但心向阳光?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不想让我入魔? 宴窈思来想去,总结出了一个认知。 这是一个孤魔。 只想要单打独斗的孤僻魔头,一点都不想要扩大魔族军团。 宴窈心说。 瞧瞧,这就是强大。 只要够强,与天下为敌也无惧。 002死死捂住又进了度黑化度,根本不敢和宴无命汇报。 天啊天啊。 为什么cp出现苗头是以黑化度上升为基石的,这和它的毕生所学完全相反啊! 宴无命坐在椅子,不知道黑化度的事,姿势优雅却又透着几分慵懒,白底黑纹的狐狸面具下像是在笑,不疾不徐说,“多写几遍。” 宴窈垂头又写了几遍。 宴无命看着看着又不满意了。 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不满意。 宴窈自然感受到宴无命的变化,赶在魔头再次变得阴测测之前,她小声询问,“是为了给崽崽做胎教吗?” 宴无命眼皮一跳。 宴窈捏着毛笔,字正腔圆:“崽崽在腹中,感受到的都是正道的光。” 大魔头冷睨:“方便以后除掉我?” 宴窈:“喔……” 对哦。 别人知道的剧本是:崽是魔尊的。 大魔头知道的剧本是:这崽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专门来杀我的。 宴窈乖乖垂头写这一行简短的字。 “宴姐姐还会来找我吗?” 宴无命:“喜欢你宴姐姐?” 宴窈:“喜欢和姐姐一起睡觉。” 有助于睡眠。 虽然不知道其中原理,但失眠可太难受了。 大魔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沉默了。 宴窈偷偷抬头瞄了眼。 嘶,耳朵怎么还透着粉呐。 在大魔头眼神杀过来之前,忙垂头继续写。 日头出来,眼光洒进小屋内的时候。 宴无命已经离开这里。 宴窈打了个哈欠,听到了敲门声。 奚濯温声说:“该去论道会了。” 宴窈应了声,给奚濯开了门,“师父等我一下,我梳个头。” 奚濯点头,没有唐突进小屋,只是站在门口等着。 穿堂风吹过,带来一片纸张。 奚濯弯腰捡起来,看到上面锐气十足的字迹,难得怔了下。 成为,像我一样的人吗? “师父,我们走吧。” 宴窈出来。 奚濯飞快将纸张装进储物袋,淡声说:“把窗户关上。” 宴窈哦了声。 外出是得关窗锁门。 · 今天是论道会开幕。 流程就是弟子们按照自己的修为报名进入不同的秘境。 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 奚濯:“每次论道会都是最无聊的。” 宴窈:“?” 奚濯:“往年很多弟子,进了秘境,为争抢资源而丑态百出。” 宴窈懂了。 剑尊是觉得这些不择手段争夺过于无趣。 她说:“我可以参加吗?” 奚濯:“你经脉脆弱,还在滋养阶段,想玩的话可以等下次。” 宴窈没有逞强,点头应好。 师徒两人说话间便到了会场。 里面热闹非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与谁都能攀谈几句。 除了灵蕴寺。 圣僧昨日炸厨房不是秘密,这会儿灵蕴寺与圣僧一对消息,便知道昨日那个是冒牌货。 简直可恶! 竟然敢冒充圣僧! 还让他们看了圣僧穿女装的样子……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圣僧的徒弟丢了。 灵蕴寺的和尚们唯一的小师妹,前无古人,后面未必有来者的小师妹。 和尚们在会场寻寻觅觅。 厨子提着菜刀,面色阴郁且苍白。 久寻不到。 他心中慢慢沉了下去。 魔尊也不见了,难道是魔尊觉得无聊,将宴窈杀了,又回了魔域? 他决定去魔域看一看。 厨子离开后五六分钟的时间。 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是剑尊啊!” “剑尊竟然来论道会了!他不是从不来论道会的嘛!” “剑尊旁边的姑娘是谁?” 人群中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奚濯带着宴窈穿过人群,与剑宗的弟子们汇合。 掌教和其余几个见过的弟子们笑着与他们打招呼,“师祖,小师叔。” 又与徒弟们介绍,“这是师祖收的徒弟,宴师叔,你们便也叫……” 剑尊辈分太高。 掌教在脑海中反复推算应该怎么称呼。 宴窈:“都叫小师叔好了。” 反正也没什么差别。 掌教:“那哪行啊。” 他继续在脑子里推算。 师父的师父的师兄叫师祖,师祖的徒弟叫师叔…… 哎。 等等,不对啊 我徒弟与宴窈的关系,不就是我与剑尊的关系吗? 呃…… 宴窈面带微笑的等掌教算辈分。 人群中。 凌霄君原本要去找剑尊,却看到了宴窈的身影。 单看修为,弱的很。 这是魔头假扮,还是真的宴窈? 应该是真的吧。 不然奚濯怎么辨认不出来? 楚斯年小声与大师兄讲,“大师兄,小师姐怎么会与剑尊站在一起。” 顾叙言也疑惑呢,他笑着说,“你们关系好,你去打个招呼。” 楚斯年不是很想去。 万一剑尊也要为宴窈出气,那他岂不是当了出头鸟? ——他倒也明白,临光宗是如何对待宴窈的。 可楚斯年根本没选择。 顾叙言笑着似是鼓励。 凌霄君也淡淡看向他。 两人什么都没说,但压迫感不言而喻,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楚斯年硬着头皮向前走。 面前插入了一个做轮椅的白发男子。 身穿星月袍,面色苍白,眉心一点红痣,透着些许孱弱,但又不叫人觉得阴柔,反而透着别样的美感。 此人是星月楼楼主。 他拿帕子遮住嘴巴咳了几声,苍白面色浮现出几抹粉,沙哑道,“奚濯。” 四海八荒,除了昨日那魔头,也就只有星月楼楼主敢直呼剑尊名字。 楚斯年便停下脚步,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 他假装招人,听他们的谈话。 还好这群人没有任何任何掩盖,声音不轻不重的传了过来。 剑尊向来温和,“身体好些了吗?” 星月楼楼主没回答这个问题,完全不加掩饰的憎恶看向宴窈。 “为何收她为徒?” 奚濯缓声反问:“不可以吗?” 他与宴窈介绍,“这位是星月楼楼主,滕忌。” 宴窈正要开口—— 滕忌抬抬手,“我可受不住你的礼。” 宴窈:“?” 她琢磨了下,情不自禁感叹,“我竟这么厉害,连星月楼楼主都受不住。” 话语格外真挚。 奚濯忍不住笑了声。 滕忌目光微冷,像是怒火攻心,又咳出了血。 哪怕只在卦象见过宴窈,也说不出的厌恶。 不说宴窈不久之后入魔,将算命馆开遍了四海八荒。 时人追捧算命。 但并非人人都能算对。 这一招捧杀,让众人对卦象一事从追捧变为厌恶,甚至因为过多窥探天道而引起天罚…… 更何况。 滕忌看向奚濯,“你想被她害死吗?” 宴窈不开心了,“你怎么胡说八道?” 果然算命的都满肚子坏水。 奚濯蹙眉:“滕楼主,慎言。” 滕忌又咳了两声,换了个话题,“说来巧了,闻欲也在找徒弟。” 奚濯微讶:“他收徒了?” 滕忌:“不如你自己问问他?” 不远处,厨子又回来了。 他还是厨子的扮相,掩盖了佛光,但滕忌有特殊的认人方法,一眼能辨出来。 宴窈:“……” 所以厨子果然是圣僧么。 所以,圣僧为什么要收她为徒? 厨子疾步走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没有受伤,暗自松了口气,“你去哪里了?” 宴窈莫名心虚:“浮白岛。” 剑尊心生古怪:“你们?” 厨子握着菜刀,双手合十:“承蒙照顾,她是我徒弟。” 滕忌拿帕子掩唇,余光瞥见似是在偷听的白衣男子,不怀好意的轻笑,“凌霄君也在啊。” 12、12 奚濯完全震惊。 “你……徒弟?” 厨子讥讽反问:“不可以?” 至于滕忌口中的凌霄君,两人忽视的彻底。 道貌岸然的小人物,都不值得分给他一个眼神。 这比辱骂还让凌霄君难以接受。 他胸腔起伏一瞬,因为情绪波动过大,牵扯到了宴无命留下的伤痛,喉头涌上腥甜。 他强行咽了回去。 也终于记起来,自己是因为宗门有个冒牌货妖孽才来论道会求剑尊出手协助。 滕忌看好戏的看向宴窈,眉心的红痣愈发炽烈,犹如一团火含着熊熊怒意。 宴窈:“……” 在剑尊与圣僧说出,这是我昨日收的徒弟之后,她狐狸眼微弯,笑着与凌霄君招手,“师父也来了吗?” 又一个师父。 周围偷听的修士不在少数,闻言掩饰不住的震惊。 哇哦! 勇士啊! 同时钓了三个师父,海王徒弟翻车现场! 刺激!刺激! 众人恨不得把耳朵放在他们嘴边,好好听听细节。 凌霄君在万众瞩目,以及剑尊和厨子近乎冷淡的目光中走过去。 心中骂了好几句孽徒。 早知道就直接杀了,省的真成了劫。 还没等他开口,宴窈就欢快的介绍起来,“这是我第一任师父凌霄君,将我从凡尘带入了临光宗。” 厨子目光冷冽。 剑尊目光没多温和。 星宿楼楼主完全是看戏的状态。 虽然滕忌非事事算,但他深谙卦象学问,能预知不少事。 性格使然,他乐意看戏,更喜欢看他们一步步落在棋牌中该落的地方。 那是一种奇异的,任何事都难以替代的快_感。 除了宴窈…… 这个失控般的存在。 滕忌压了压唇角溢出的血,眸光微冷,复而又落在凌霄君身上看好戏。 曾经在论道会大放异彩,名动四海八荒,意气风发又心高气傲的凌霄君,今日还不知道要受多大委屈呢。 宴窈还在笑,仿佛雏鸟看到了母亲,愉悦而欢快:“师父!” 凌霄君微微颔首。 不是冒牌货,他放了点心,与其他几位打了招呼。 宴窈狐狸眼微弯,似是含着一潭春水,粼粼波光,漂亮的晃眼。 “从今天起,我就有三个师父了呢。” 奚濯瞬间温柔:“不是这样算的。” 厨子直接多了,冷冷说:“只有一个,最多两个,哪怕三个也不能有凌霄君。” 这是一点也没给凌霄君面子。 直接嘲讽凌霄君连做师父的资格都没有。 凌霄君面部脸皮抽动,见对方只有化神,便呵斥道,“哪来的狂妄小儿?” 厨子将其忽略的彻底,和宴窈道:“你先出去玩,为师有话与他们讲。” 宴窈唔了声,又看了眼奚濯,见他颔首,推着星月楼楼主的轮椅,“滕楼主,师父让我和你一起出去玩。” 滕忌眸色更冷,“我不……咳咳咳……” 奚濯温声道:“这里有点闷了,滕楼主出去透透气也好。” 滕忌血都咳出来了:“咳咳咳……” 厨子给滕忌注了道佛光:“注意身体,少咳嗽。” 滕忌经脉回暖,略有几分诧异。 难得见闻欲这么熨帖,不愧是慈悲为怀的圣僧。 他甚至察觉到了一点温情。 厨子冷冷补全,“别传染给我徒弟了。” 滕忌:“咳!” 厨子没理会他,给宴窈一面玉镜,“万一有危险不要硬抗,记得躲起来联系我。” 滕忌忍不住讥讽:“谁有危险?” 最会有危险的是他。 闻欲这秃驴就差没直说“遇见魔尊就扔滕忌出去挡刀,你赶紧躲起来”。 厨子握住菜刀,双手合十:“能者多劳。” 奚濯也温声添了句,“她经脉脆弱,尚未休养好,滕楼主多照顾些。” 滕忌捏着帕子:“咳咳咳……” 我不脆弱吗!我还吐着血呢! 宴窈赶紧把人推走了。 再待下去,恐怕会被活生生气死。 罪过罪过。 可不能让师父们背上这种冤债。 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 冷风一吹,滕忌咳的惊天动地,雪白帕子上全是鲜红血液,触目惊心。 “你不觉得愧疚吗?” 宴窈眨眼,“什么?” 滕忌冷冷看她。 宴窈恍然哦了声,像老鹰张开翅膀般扯开奚濯今日让她特意加的斗篷,“我为您挡风。” 滕忌闭了闭眼,眉心那颗红痣更加鲜艳,衬得皮肤雪白。 妥妥的冰清玉洁。 于是冰清玉洁的楼主花费极大力气才把脏话咽了回去。 “收了,我可得罪不起你的师父们。” “师父们”尤其是“们”这个字说的咬牙切齿,重音很明显。 宴窈认真想了想,收了斗篷,“你说的对,我现在有靠山了。” 她一收,正巧一口凉风灌了过来。 滕忌又开始咳了。 宴窈到底还顾忌着病美人的身体,推着轮椅将人带到了长廊下—— 东西向的长廊,冷风呼呼的灌。 滕忌咳的石破天惊。 “……” 宴窈默不作声推着滕楼主去了一处较为封闭的亭子。 滕忌手中的帕子完全染红,眸色蕴涵深深的憎恶,转瞬间帕子便化成齑粉,又重新拿出新的白手帕。 宴窈:“我可以卖你一条黑色手帕,只要十块灵石。” 滕忌冷笑。 宴窈迟疑:“应该不算贵吧?” 滕忌:“我手中这条价值千金。” 宴窈哇了声,“那滕楼主也该接地气了。” 滕忌沉默两秒,“你在讽刺我吗?” “……”宴窈无辜,“当然不是,只是黑色能遮遮血迹,叫人看的不那么心疼。” 病美人咳成这般模样,怪可怜的。 滕忌抬抬眼,缓声说,“你的小情小意也许能迷惑任何人,但对我没用。” 宴窈:“滕楼主真高估我。” 滕忌可没高估她。 剑尊和圣僧这会儿不就因为她而折腾起来了吗? 按照卦象。 那个妖王也…… 等等。 滕忌猛地攥紧宴窈手腕,没有沾染任何妖气,再仔细一看,除去手腕朱砂串散发出的佛光,她本人也散发着微弱的佛光。 刺眼。 “谁改了你的命?”他声音更冷,如同寒冬腊月难以化开的冰雪。 宴窈莫名其妙,情不自禁蹦出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滕忌一噎,松开她。 “没用,不管是谁,都没法与天道作对……” 他说着又沉默了。 宴窈:“滕楼主底气不足,看来我命数连天道都难下定义。” 滕忌又咳,“咳咳咳……” 宴窈实在怕了滕楼主这般疯狂的咳,“您的弟子呢?要不让他们来照顾您?或者您有没有熟悉的医修?” 滕忌又换了条帕子:“星宿楼只我一人。” 宴窈客套恭维:“那还挺清静的。” 滕忌忽而盯着宴窈看了会儿。 宴窈:“……?” 滕忌:“奚濯和闻欲都收你为徒了。” 宴窈面无表情。 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 上天没听到她的祈祷。 滕忌声如玉石:“拜我为师。” “……”救命。 这都是为什么! “星宿楼规矩,只能算,不能改。”向来运筹帷幄的滕楼主突然开始自我反思,“是我错了,是我着相了,我可以收你为徒。” 宴窈看了看大亮的天色,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回会场吧。” 滕忌突然大笑,“我也已经病入膏肓,为什么不拼一把,与天争!与天斗……咳咳咳……” 宴窈目睹了什么叫霸气不过三秒,体贴等滕楼主咳完,试图推轮椅回去。 轮椅岿然不动。 滕忌按着轮椅,目光清冷:“拜我为师对你没有坏处。” 宴窈轻轻叹了口气:“星宿楼规矩,只能算,不能改,是吗?” 滕忌颔首,“没错。” 宴窈:“可若是滕楼主没算出我是凌霄君的死劫,凌霄君也不会将我带到临光宗,我这会儿应当在凡尘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顺便还能养几个面首。” “……”滕忌眼皮一跳,用力压下涌上喉头的腥甜,“奚濯修无情道,势必要挥刀斩尽意中人。和尚修什么道不必我讲,戒色是应当的。” 宴窈嘴巴张了张。 明明她的话重点都在前面,男人只是安逸生活锦上添花的点缀,只是空闲时的玩玩而已。 怎么滕忌偏偏就注意到了最后? 她认真想了想,抓住了拒绝做徒弟的重点,“我前三个师父满心事业,只有你满眼情爱,少数服从多数,我选择前三个。” 滕忌:“咳咳咳咳……” “一派胡言!咳咳咳……” 整场卦象,只有他没有沉迷在情爱之中! 只!有!他! 滕忌受不了这屈辱,他垂头从储物袋扒拉出一面镜子,镜面随着他的动作而晃荡出波纹。 “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他擦了擦唇角的血,“你觉得我改变了过去,你觉得如果没有凌霄君,你就不会来四海八荒,是吗?” “这是回溯幻境,我抹去你的记忆,送你回过去,这次我没有卜卦,没有凌霄君,没有奚濯,你亲自去看看未来。” 宴窈抵触:“不。” 滕忌:“你害怕看到相同的未来?” 宴窈蹙眉:“我只是觉得木已成舟,这种行为完全没有必要。” 不管能不能更改都是徒增烦恼。 滕忌静静看着她,“前后不过十分钟,回来只是大梦一场。” 宴窈沉默着表示拒绝。 滕忌:“刚刚那条十块灵石的手帕我买十条。” 宴窈想了想:“这会儿一条得五百块灵石。” 滕忌猛地抬眼。 坐地起价都没见过翻五十倍的! 宴窈笑着说:“这是另外的十条,价格低的配不上您,我这是为您着想。” 滕忌:“先进镜子,然后再做交易,我买一百条手帕。” 宴窈:“……没那么多。” 滕忌财大气粗:“有多少我买多少。” 宴窈屈服在金钱的威力之下,“那行。” · 回溯幻境,顾名思义是能够回到过去,但因为加了个“幻”字,所以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全是假的。 只是身在镜中的人不知道。 储秀宫。 宴窈躺在床上还没睡着。 窗外传来些许声响,窸窸窣窣翻进来了一位男子。 宴窈已经披了件外套下床,“翻墙会让你觉得刺激吗,太子殿下?” 太子一身紫袍,雍容华贵,他优雅的拍了拍灰尘,“父皇死了。” 宴窈看他。 太子面色无喜无悲,只是定定望着宴窈,“国师说你命格贵不可言,如今父皇一死,便会放出风声,说父皇在位期间昏庸无道,失了龙气……”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届时我封你为后。” 后面的不用多说。 只要人为搞出些异象,又赶巧对百姓有好处,便是众望所归。 宴窈蹙眉:“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原本冲喜是有用的,老皇帝像是回光返照,一夜之间面色红润,年轻了数十岁,重回朝堂。 此时太子已经监国,皇后害怕再出什么变故影响太子之位,便让宴窈的奶娘下药毒_死她。 而宴窈与太子所谋划的是: 借机杀掉皇帝,称皇帝压不住贵不可言的命格。 毕竟皇帝晚年足够昏庸,实在也不配做皇帝。 当然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话语。 实际上太子就是想要老皇帝死,老皇帝越病重越多疑,戒备森严,只有宴窈能近身有下药的机会。 报酬是,送宴窈出宫。 宴窈早就想离开京城了,没传出侍疾这件事之前就在谋划,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进了宫想走就更难了。 太子眸色幽深,侵略感与攻击性十足,带着点势在必得,“这里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嫁我。” 宴窈实在觉得荒谬:“殿下喜欢我?” 太子眸色无情,“不过趁机造势,你还用利用价值而已。” 宴窈:“好啊。” 太子撩起眼皮看她,眼神似乎有点复杂,但很快又恢复冷淡。 宴窈满脸的趋炎附势:“能做皇后,也挺不错的。” 太子:“你知道便好。” 他翻走了。 在房间当背景板,样貌阴柔的小太监走出阴影处,低声说:“太子欺人太甚,我去杀了他。” 宴窈蹙眉,“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看着这小太监,更觉得莫名其妙。 之前突然对自己表忠心,这会儿又要去杀太子。 失心疯了不成? 小太监叹了口气,对不能杀了太子这件事深表遗憾与可惜,“您现在想做什么?” 宴窈:“睡觉。” 小太监说行吧,吹了灯,月黑风高,他在窗口钉钉子。 保准下次太子来时满身血。 他想了想,又说,“不如这样,我去阉了太子。” 002:“只是幻境,幻境而已。” 小太监,也就是宴无命冷笑了声。 002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大魔头跟着混进了会场,看了会儿戏,觉得无聊又去找宴窈玩。 谁能想到,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 宴窈的黑化度终于突破了60%的大关,提示音在计算着宴无命要损失哪项功能。 宴无命不甚在意。 不管是瞎了瘸了还是什么,总能吃丹药好起来。 他掩去身形,跟着宴窈进了幻境。 ……然后成了个太监。 002不用听提示音就知道损失的是什么功能。 还好只是个幻境。 出了幻境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吧。 宴无命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铁钉,俊美面庞笼了层温柔月色,“我那辈子也杀了皇帝,不过走的是宠臣道路。” 002猜测:“你后来还想从政,但却被凌霄君收为徒弟?” 宴无命没回话,垂眼看尖锐的钉子,指尖轻轻碰一下便流出鲜血。 他盯着破了的手指看了好久,半晌,慢吞吞的含着手指缓步到了宴窈的床边。 宴窈无奈叹气,“为什么自残?” 宴无命眸色一亮,“你没睡?” 宴窈:“我闻到血腥味了。” 宴无命挑眉。 宴窈坐起身:“血腥味很臭,我不喜欢,所以睡不着。” 宴无命愁苦皱眉,“那要怎么办呢,只好委屈一下您了。” 宴窈打了个哈欠。 明明有睡意,明明很疲惫,但就是没法入睡。 她索性穿好衣服,抬手的时候宴无命非常自觉的替“我”穿衣服。 动作又快又温柔。 宴窈默默把“不用”这两个字咽了回去。 今天是老皇帝死的第二天,她被当做杀害皇帝的凶手关在这里。 宴窈望着夜色。 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过着逃跑计划,反复推敲各种情况。 宴无命声音蛊惑:“真想把他们都杀了呢,是吗?” 宴窈抬眼看他。 他眼眸如同夜幕一般漆黑,却也如同夜幕般,挂着轮明月,皎洁清冷,犹如午夜的妖精,引人迷醉。 宴无命俯身,嗓音磁哑,携着凉气袭来:“反正都是假的,为什么不疯玩一次呢?” 黑化值的增加让他明白一件事。 这是“我”的选择。 对于目前的状况,“我”想要摆脱所有束缚,所以想要成为为所欲为的魔。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一定要走正道,她也可以成为魔头—— 毕竟满身佛光,等幡然悔悟,放下屠刀后,她就有一条直接成佛的花路。 宴无命心说。 她有重来的机会。 宴窈眸色澄澈,几乎将宴无命的灵魂看透:“你是谁?” 绝不是小太监。 宴无命笑,略显纯良的眼睛透着要做恶作剧的狡黠,“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但对您忠心耿耿的小太监。” 宴窈蹙眉:“为什么?” 宴无命抬手抚平她皱着的眉心,给出了一个自认绝顶聪明的理由,“我对您一见钟情,爱之如狂。” 宴窈若有所思。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13、13 宴窈:“都是假的是什么意思?” 宴无命喔了声,“是蛊惑你疯狂的一个谎言。” 002听的简直无语。 疯狂? 疯什么狂? 一没军队二没经济,怎么疯狂? 这又不是一魔一剑就能荡平四海八荒的修真界! 002觉得宴无命这蛊惑简直异想天开,宴窈一定不会那么蠢—— “好啊。”宴窈痛快答应,“说说你的计划。” 002自闭了。 它错了,这俩就是同一个人。 蠢疯蠢疯的。 宴无命认真思考,“你有恨的人吗?” 宴窈同款认真思考,“没有。” 宴无命不可置信的瞪圆眼,“你怎么能比我还善良呢?” 002震惊:“??” 善良? 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居然是善良人设哦。 关键是这俩人还都对彼此的善良人设深信不疑,并且同款蹙眉认真琢磨。 宴无命灵光一现:“太子对你毫无尊重,我们先杀太子。” 宴窈点头。 宴无命出谋划策:“郑家伤你良多,再杀郑家。” 宴窈摇头。 宴无命长长叹了口气,“你太善良了。” 宴窈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评价,新奇看了宴无命眼:“郑家已经失势,不少想讨好我的每天都去落井下石,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宴无命不赞同摇头:“你果真太善良了。” 宴窈眨眼:“?” 宴无命没有过多解释,一锤定音:“那就先杀太子,他这会儿不仅不守诺,还把你当成物品,当杀。” 宴窈乖乖点头,“行。” 002:“???” 慢着慢着。 老皇帝就太子这么一个儿子,杀了太子,后继无人,国无君主,天下会乱的吧……? 所以。 你们管这叫善良?! 还有一件事,如果它没看错,太子拿的明显是追妻火葬场剧本。 这会儿爱而不自知,等宴窈逃跑后,痛彻心扉,从而上演强取豪夺…… 算了,不重要。 反正幻境内幻境外太子都没戏。 …… 太子想封宴窈为太子妃,以极快的速度洗脱了宴窈杀人凶手的嫌疑。 因此宴窈这会儿能和一众妃嫔在皇帝灵前吊唁。 淑妃,哦不,这会儿是淑太妃,手帕压着眼角的泪水,讥讽道,“郑妹妹没名没分,来这里不合适吧?” 宴无命走的是宠臣道路,对淑太妃没印象,但看淑太妃轻蔑的态度也能猜出往日的相处,小声问,“这个杀不杀?” 宴窈神色恹恹:“没兴趣。” 宴无命失望的哦了声,复而又支棱起来,“皇后刚刚瞪你一眼,要不要杀?” 宴窈:“等会儿再说吧。” 宴无命又哦了声,好整以暇。 002好奇极了:“你们什么计划?” 它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一阵的闷响。 ?? 这声音,好像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 老皇帝没死?! 002震惊看向这俩人。 因为在幻境,明明是不一样的样貌,却又仿佛完全重合,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棺材板砰砰砰乱响。 守灵的妃嫔太监宫女们也吓的够呛。 甚至还有太监脱口而出尖叫道:“诈尸了皇上诈尸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剑斩杀。 太子容貌俊美,面如冠玉,只是手中的剑还淌着血,衬得这不染纤尘的玉人多了些残忍,“父皇已经死了。” 棺材板还在嘭嘭的响。 没有封死的棺马上就要被掀开。 太子淡声说,“今日诸位娘娘受了惊吓,不必守灵。” 至于要做什么,宫里活到现在的都是人精,哪里能看不出来。 当即定了定神,连忙告退。 宴窈忽然道:“她们不是哑巴。” 太子看向她。 宴窈狐狸眼一弯,笑着说,“邪祟入体,吸干了今日守灵人的精气,如何?” 太子眸色微闪。 有些妃嫔已经开始骂了,还有痛哭流涕在表忠心。 “国师有种秘药,洒在人身上,身体会变得干瘪,犹如被吸干了精气。”宴窈缓慢说。 002看的目瞪口呆。 这会儿看到的好像根本不是宴窈,而是大魔头。 不不不。 或者说,宴窈本身就是大魔头。 太子面容已然动摇,抬手示意守好殿门。 太后厉声说:“太子!别听信妖女谗言,你难道还要杀了母后不成!?” 她站起身,眼神锐利。 “既然这样,我们今日便都不走,为先皇守灵。” 淑太妃惊慌着点头:“没错没错,先皇已经驾崩了,按照祖宗法制今日理应守灵。” 其他妃嫔有些犹豫,有些跟着表忠心。 老皇帝揭棺而起,气急攻心,眼眶发红的瞪着他们,“你们,你们这些……咳咳咳……” 宴窈短暂地跑了下神。 总觉得这咳嗽声也挺熟悉。 好像有谁也咳的如此惊天动地。 太子目光扫了一圈,将剑给了淑太妃,“既然母妃为父皇守灵,那便好好守灵吧。” 淑太妃似是懵懵懂懂的看向老皇帝,忽然意识到这是太子逼她杀了老皇帝,手一抖,剑掉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不,不不……” 宴窈心说。 这一招挺好,还能直接拉拢淑太妃的家族势力。 淑太妃在太子暗含威胁的目光中,不得已捡起了剑,哆哆嗦嗦的握住,向前走了一步—— 老皇帝咳的面红耳赤,刚缓过来气。 披头散发,目光沉沉,曾经皇帝的威压与对鬼怪的惧怕交缠在心中徘徊。 忽然之间。 她手被握住,猛地向旁边刺去。 长剑没入血肉的声音,温热的鲜血溅落在她脸上。 淑太妃扭头看着握着她手的宴窈,又看向震惊不已的太子,茫然的松开手,惊慌失措,“不不不,不是我!” 她猛地扭头,“你,是你刚刚握住我的手,是你杀了太子!是你!!” 宴窈走到老皇帝身边,“太子意图弑君杀父,我与淑妃只是护驾。” 淑妃猛然回神。 墙头草做多了,此时竟然哑口无言,话都说不出几句。 随着宴窈的声音,宫殿众人都回过神,皇后趴在太子身上哭哭啼啼,“来人!快来人啊!宣太医!快传太医!” 老皇帝从棺中出来。 太子被皇后抱在怀中,口吐鲜血,强撑着一口气瞪大眼睛望着他们,尤其瞪着宴窈,满眼怒火与愤恨。 002数据分析得出,这里面还有委屈。 老皇帝走到太子身边,狠狠踹了几脚,期间皇后要拦也被误伤,他喘着粗气道,“逆子!朕早就知道你想杀了朕,没想到吧,这一切都是朕与宴姑娘做的局!为的就是看清你们这群伪善之人的丑恶嘴脸!” ——这个时候宴窈已经请皇帝赐姓,与郑家断绝关系。 太子死死瞪着宴窈,又吐了好几口血,就这样死不瞑目的咽了气。 老皇帝摆摆手,几扇房门都涌出不少护卫,他道,“严守此地,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来。” 护卫们齐声说:“是!” 老皇帝带着宴窈要离开。 宴窈走了两步。 小太监忽然换了一边挡着宴窈,踢开淑妃的手,皮笑肉不笑,“呦,这满身的臭味,哪来的脸拽姑娘衣服?” 002:“……” 大魔头真有做太监的潜质,太像了。 淑妃满脸泪痕,哭的我见犹怜,“宴,宴姑娘,我帮了你,是我握住的剑……” 小太监:“可不是嘛。” “回头大理寺办案,还能在剑上瞧见你的手印呢。” 淑妃惨白着脸摇头,“不,我,我这都是为了陛下……” 宴窈:“陛下……” 老皇帝:“行了,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恨铁不成钢般训斥。 “往日淑妃没少给你使绊子,这会儿她哭两声,你就心软了,你年纪小,哪里知道让他人一分他人就会猖狂五分。” 宴窈温驯垂头。 皇后抱着太子哭的悲痛欲绝,撕心裂肺,“皇上!您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老皇帝睨了她眼,“要杀朕的儿子?朕可不敢要。” “况且,朕还能生。” 皇后哭声一滞,怨毒的看向宴窈,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突地捡起地上的剑狠厉地朝宴窈刺过去。 宴窈跟在皇帝身边。 这会儿皇帝身边全是侍卫,几乎瞬间就被拿下。 皇帝呵了声:“毒妇。” 宴窈自始至终都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002看了好大一场戏,终于捋明白了。 这是一开始就设下的套。 双面间谍。 太子以为宴窈是他阵营的,杀了皇帝。 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显然皇帝也以为宴窈是他的阵营,选择假死试探太子,或者皇帝本来就想杀了太子。 宴窈则是两头骗,哪头获利大选哪头。 当然如果按照现实发展。 没有等到老皇帝“诈尸”,宴窈就被凌霄君带回了临光宗,从而开启新的篇章。 002啧啧摇头。 玩政治的,心真脏。 就是有一点,她是本来就想要加入老皇帝的阵营,还是原本打算出宫但又被宴无命说动了? …… 老皇帝回到勤政殿,宣了太医给自己把脉,得到安然无恙的结果后,痛快笑了声,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宴窈,你身边这个小太监叫什么?” 宴窈:“王无名。” 宴无命磨牙。 这胡编乱造起名的小骄傲模样真欠收拾。 老皇帝挥手:“小明子,过来。” 宴无命已经是看死人的眼神了。 “多大了?”老皇帝夸赞,“这模样真俊俏。” 宴窈:“不过如此。” 老皇帝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拨弄着指尖的玉扳指,“宴窈,他也不是哑巴。” 宴窈:“陛下的意思是?” 意思显而易见。 就是要杀了王无名。 老皇帝笑:“舍不得这个小太监?” 宴窈沉默两秒,正要开口,小太监猝然动手,匕首戳进皇帝的脖子。 此刻殿内只有一个皇帝信任的老太监,两个宫女……以及三个暗卫。 一切结束的都很快。 连护驾都没喊出口,一刀致命,小太监握着刀,苍白面皮浮现出一抹笑,“与其等有了皇子后,再杀皇帝,垂帘听政,不如直接杀了皇帝。” 宴窈:“……” 她这会儿就是满脑子的脏话。 只想骂死这个小太监。 淦! 她已经够疯了,为什么还有一个更疯的! 皇帝是那么好冒充的吗? 此时此刻,宴窈和002的想法高度一致。 蠢疯蠢疯的。 宴无命握着短刺,猩红血液自刀尖滑落,他一步一步踩在血上,晕染来几分印记,好似通向死亡道路。 “有一秘法,能制出人_皮面具,姑娘可以冒充皇帝。”他回头看了眼死去的太监总管,意有所指道,“当然,奴婢也有梦想。” 宴窈:“……” 002:“……” 梦想太监总管?? 真谢谢你用这么大魔头的模样讲述淳朴的梦想。 宴无命在宴窈面前停下,他凑到宴窈面前,凝视这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孔,“倘若我没杀皇帝,姑娘真的准备怀皇帝的孩子吗?” 宴窈张了下嘴巴。 宴无命制止她,“那可不行。” 宴窈:“……” 002:“……” 小系统恨不得揪着宴无命的耳朵告诉他。 求求你清醒一点,你现在是个太监! 你在不在意也改变不了什么! 宴窈叹了口气:“与皇帝生孩子只是下下策。” 宴无命挑眉。 宴窈:“我有一味药,服用之后能造成假怀孕的脉象。” 真怀孕变数太大。 是男是女难以确定,再者说,怀孕中途会出现不少意外。 但倘若真的没得选,宴窈也没那么矫情。 没有理会面前小太监若有所思的表情,她脑子转的飞快,“如果我扮演皇帝,谁又来扮演我,‘我’需要有个孩子。” 小太监,“我会解决。” 宴窈静静望着他。 眸色澄澈,内里蕴涵的疑惑不言而喻。 小太监撇过脸,“我爱你发狂,会为姑娘解决一切烦恼。” 宴窈来了点兴趣,“为什么……心悦我?” 宴无命微微讶异,倒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含蓄纯情的一面,“我爱姑娘好颜色。” 宴窈哦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宴无命隐约从“哦”这么简单的字之中听出了失望。 不是对“他爱她”这件事失望。 而是对这因为皮囊而产生的肤浅情爱之情而失望。 宴无命抿了下唇。 没有再说话。 002一个没有实体的系统都感受到了令统喘不过气的压抑。 最终是宴窈打破沉默,眼尾上挑,狐狸眼仍旧稚气,却含着天真的妩媚,慵懒勾人,“那王公公给我变个戏法吧。” 王公公:“……” 他上前走了一步,“姑娘闭上眼。” 不过几分钟,一个新出炉的“皇帝”活灵活现。 宴无命:“我想改个名。” 宴窈正盯着镜子瞧,只觉得真是丑陋,闻言,头也没回的道,“王有名?” 宴无命:“……” 他面无表情的拒绝这个名字。 宴窈:“王有德?” 宴无命面色冷清。 宴窈:“王有成?” 宴无命:“我不姓王。” 宴窈:“你想姓什么?” 宴无命想了想,妥协了,“算了,姓王吧。” 王无名就王无名吧。 宴窈嫌弃的提提眼皮,只觉得真的好丑,随口说:“好的,小明。” 宴无命走到宴窈身后,将人_皮面具缓慢摘了下来,露出少女惊艳的容貌,他手掌按在少女的肩膀,凉飕飕的气息恍若浸入骨髓。 宴窈整个身体都变得凉了起来。 “你是妖精吗?” 宴无命不怎么在意的回:“狐狸精。” 他俯身,问:“陛下之后要做什么呢?清算算命馆?还是打压那些骂您是妖女的大臣?” 宴窈琢磨着“狐狸精”真假,半晌,放弃了,回答王公公第二个大问题:“我喜欢妖女这个称号。” 宴无命:“?” 宴窈拎着剥落的人_皮面具观赏:“可以办很多离经叛道的事。” 宴无命:“所以?” 也许是小太监帮她良多,宴窈放下人_皮面具,正色回:“我身为被妖女迷惑的昏君,要招收医女绣娘女画师女说书者等等讨妖女开心,然后又听闻妖女早年向学,曾在私塾旁偷听而被驱逐,心生怜惜,所以兴办女学,专门供女子读书……” 皇帝只是病重后昏庸了两三年。 在政期间还是很优秀的,简单来讲,国库抗造。 “哦对了,过两天把淑妃放出来。” “皇后这会儿正在失子的悲痛中,回过神会迁怒淑妃,她们俩先争一会儿,日后以淑妃怀孕的理由把人接出来。” 假怀孕。 然后再抱一个女孩,女扮男装,抱到“我”名下当太子养,日后“我”恢复身份,垂帘听政,还能拢住淑妃的母家。 宴窈将自己的初步设想讲了讲:“至于你说的算命馆,可以利用。” 她没有特别仇恨的人与事。 杀与不杀,毁与不毁,都无所谓,在她眼中,只有可不可以利用。 宴无命定定望着宴窈。 从未像哪一刻如此明白,“我”与我是不一样的。 他在苦难之后,入魔荡平四海八荒,杀尽负过他的人。 他也救过人。 但从未想过改变这个世界,因为这满是污泥的世界烂透了。 但“我”在苦难之后,一朝得势,对着这满是污泥的世界撒下了一束光。 王公公的目光实在太过直白,又蕴藏着难以形容的情绪。 宴窈垂头贴好面具。 老皇帝满脸肥肉的脸庞露出憨笑,嗓音却是少女黄鹂般的嗓音,娇娇的问:“王公公,我美吗?” 宴无命呆住:“……” 14、14 宴窈深知自己想法与手段略显稚嫩,远远没有老皇帝那么老谋深算,可事到临头,好像只要有王公公在,一切就进展的格外顺利。 他好像真是个妖精。 对于是不是狐狸精这件事,宴窈也就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就投入到蓬勃的事业之中。 滕忌面无表情看着幻境中,蓬勃发展的事业。 喉头一股一股的痒意。 他深吸口气,硬生生忍住。 天命不可违,凌霄君与宴窈之间的师徒缘分也无法抹去,迟早会按照既定的结局发展。 不管他有没有算,凌霄君都会收宴窈为徒,都会把宴窈带进临光宗。 果然。 在宴窈的事业进行的如火如荼时,扮成凡人的凌霄君路过京城—— “宴窈”最近越来越有妖女的潜质。 先是让病重的皇帝一夕之间年轻数岁,后来又让曾经阴险凉薄的皇帝言听计从。 只要有新政实施,绝对是妖女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宫中又总是流传出狐狸精的“谣言”,随着时间发酵,越传越邪乎。 传到临光宗,就成了有个狐狸精化成妖女蛊惑当今圣上废了皇后,杀了太子,斩了忠臣—— 简直是当代妲己! 一般来讲,皇帝是有龙气护体,狐狸精魅惑皇帝,轻则折运,重则丧命。 这种没回报的事,有妖怪做了,要么是有比气运更重要的图谋,要么是道行高深。 无论哪一种说法,都说明这是个大妖怪,而大妖怪的内丹洗去浊气,于修士而言是大补之物,悟性高的甚至能借此突破瓶颈。 凌霄君困在合体期已经很久了,听闻此事,当即便前往除妖。 倘若是假的,也就是空跑一趟。 如果是真的,那就能得到一个大妖怪的内丹。 只是当他深夜潜入皇宫,不仅没有察觉到任何气息,反倒对老皇帝惊为天人。 这根骨,当真是修炼的好苗子。 堪称老天爷追着喂饭。 凌霄君思索再三,撤去了障眼法,走到皇帝面前,“我乃仙人,你可愿拜我为师?” 宴窈抬抬眼。 她身后的王公公宴无命也抬抬眼。 两人都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凌霄君心中有几分不快。 只觉得这皇帝实在太过无礼。 不过对方毕竟是皇帝,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也很正常,凌霄君淡声说,“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去仙城看看。” 宴窈喔了声,“不太感兴趣。” 宴无命似笑非笑,“哪儿的江湖骗子,都骗到咱家眼前了。” 凌霄君皱眉,凭空变出一只老虎,冲着两人嘶吼。 宴无命睨了眼,慢悠悠道,“雕虫小技。” 凌霄君眉头一皱。 深感事情复杂,最复杂的是,他凭空出现在皇宫,皇帝就不震惊,不害怕吗? 还有那个妖女呢? 凌霄君灵关乍现:“你若是舍不得你的皇后,我也可以收她为徒,你们俩步入仙途,从此长命百岁,长生不老,长相厮守。” 宴窈垂头看奏折,只觉得这人好烦。 但不解决又不行。 她丢下奏折,“你是仙?” 凌霄君点头。 宴窈哇了声以示惊叹,“那你能活多久呢?” 凌霄君淡淡道:“得道飞升能可长生不死。” 宴窈打了个哈欠,实在提不起兴趣,她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尽管带着□□,但仍然也流露出几分慵懒气质。 一瞬间灵魂脱离了皮囊,美得不可方物。 “和煦县突发水患,百姓流离失所,饥不裹腹,疾病交加,似是出现了瘟疫,仙人有何高见?” 凌霄君微微拧眉。 只是瘟疫而已,一粒丹药就可解决,可他不能干涉这般重大事件的命数。 这不是更改一个人。 一群人。 甚至可能更改历史。 凌霄君迟疑,怕这是天命——毕竟妖女出世,皇帝杀妻杀子杀忠臣,怎么看都像是亡国征兆——亡国是气数已尽,如果自己救助这些人,很可能就与天作对。 他不想结下这种因果。 “你既然无心大道,便算了。” 本来也只是起了惜才的心思,可再惜才也比不上自己的命。 言罢,就要离开。 宴窈眨眨眼,“仙人是没法解决吗?” 凌霄君顿住脚步,“他们命数已尽,生死不由我,由天。” 宴窈托腮望着台下的凌霄君,“可根本没有什么水患瘟疫,都是我编的。” 凌霄君面色骤变。 宴窈疑惑的真情实感:“仙人为何修仙?” 她见凌霄君面色难堪,宽慰道,“你不知晓时事,这没关系,仙也是分三六九等,很正常啊。” 宴无命忍不住笑。 小姑娘说话净朝人心窝戳,凌霄君的脸色可真丑。 宴窈:“只是你听闻百姓染了瘟疫,却没有一丝怜悯,这就是为仙之道吗?还是说,这就是你的为仙之道吗?” 凌霄君恼羞成怒,“你又不修仙,怎知什么是为仙之道?” 宴窈:“我不知道这些。” 她的言语一如既往的天真,就和杀了老皇帝那晚一般天真。 “但我想,既然救人于仙人来讲轻而易举,为什么不救?是因为凡人的命于仙人来说只是蝼蚁吗?” 凌霄君恼怒:“无知小儿,你懂什么!” 这皇帝高高在上,怎么知道他在修仙一事的苦难,又怎么知道天道因果对于修士来讲到底是什么! 宴窈不知道。 所以她对这种仙好失望,幽幽叹了口气,“算了,我与仙人无缘,仙人可以离开了。” 凌霄君胸腔起伏一瞬,向前一步。 宴无命走出来,浮尘一挥,同样懒懒散散的腔调,“难道仙人恼羞成怒,要杀了陛下不成?” 他甚至凌霄君的脾性,似真似假的讲,“陛下可是有龙气护体,你这只会些戏法的江湖骗子,可杀不了陛下。” 他怕结下因果,当然不敢杀一国之君。 凌霄君冷静下来,狠狠甩袖。 “亡国那天,你会哭着求我的!” 宴窈:“哦。” 凌霄君重重哼了声,闪身离开。 师徒之间固有的命数,瞬间断掉。 宴窈一个晃神,便脱离了幻境。 …… 骤然回到六角亭子,见到面前不停咳嗽的滕忌,宴窈还有几分恍惚。 但毕竟是幻境,归来只是大梦一场。 于现实而言,还不到一刻钟。 滕忌咳够了,看向出神的宴窈,讥讽道:“怎么,在怀念至高无上的皇帝生涯?” 宴窈回味,“小太监的腰好细的。” 这把细腰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现实中的哪里见过。 但绝不是在皇宫见过,她所在的皇宫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小太监。 她目光划过滕忌的腰。 细。但没有小太监的腰有韵味。 滕忌注意到她的视线,脸色涨红,不自主又咳了起来,咳的惊天动地,“你,放肆!” 宴窈无辜眨眼,“何出此言?” 滕忌将毯子朝自己身上盖好,搭到了腰部,活像一个被恶霸欺负到角落的病美人。 病美人剜了宴窈一眼,“再乱看,看我怎么教训你。” 宴窈略过这个不占理的话题,推着轮椅,“我们回去吧。” 滕忌蹙眉。 幻境结束,他这会儿理所应当要提出拜师话题,可是宴窈并没有如卦象预判的那样成为拜凌霄君为师,更没有来修真界。 这和他预估的完全不同。 宴窈完全可以借此讥讽他一顿,但她根本就没提。 滕忌忍不住问:“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宴窈想了想,沉吟道:“那小太监的腰真的好细。” 滕忌:“……” 她可以假装无事发生,但滕忌不行,抿了抿唇,终究还是说,“你是对的,起卦的那一刻就充满了变数。” 宴窈正在记忆里扒拉着认识的人,对比这夺命细腰,闻言不甚在意道,“兴许是镜子出了问题呢。” 滕忌张了张嘴巴,灌了一口风,又咳了起来,眼角都浸出了些许泪花,终于熬过这股痒意,他说,“那个小太监说的对。” 宴窈:“?” 滕忌:“你太善良了。” 这么善良,这么温柔。 不怪后来大家都成了恋爱脑。 但滕忌还是很讨厌,不是讨厌宴窈这个人,而是对宴窈这这种脱离掌控的存在。 他咳了两声,“如果你想要拜师,随时可以来找我。” 宴窈唔了声。 滕忌咳够了,忽然道,“人生在世,有无数次改命的机会,只是那些机缘如□□鸩毒,惊慌恐惧之时,机缘就溜走了,所以命数很难改变。” “甚至所算出的卦象,就是疯狂改命之后的卦象。” 滕忌就算出了两个不同的卦象。 一个是宴窈与众人荒唐的人生。 另一个则是宴窈入魔,荡平四海八荒。 他原本以为后者是宴窈疯狂改命的结果,没想到现实又是另一种光景。 滕忌轻咳了两声:“回去吧。” 宴窈推着轮椅往回赶。 会场内,热火朝天中透漏着些许的尴尬。 前后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凌霄君还站在奚濯和厨子对面,面色铁青。 而他们旁边还有一个腰肢瘦削却又不失力量的“姑娘”,正带着狐狸面具,懒懒散散的看着他们争吵。 楚斯年目光一闪,看到了宴窈。 顾叙言也同样看到。 他心说,这小师妹也是愚钝过头,厨子和剑尊将她支开就是不想让她遭受非议,没想到她竟然自己跑回来了。 他微微笑着说:“小师妹回来了。” 宴窈看向他:“……你是?” 她问的太过真诚,眸色澄澈又无辜,顾叙言脸色都僵了,“我是你大师兄。” 为了避免她问他是谁的弟子,当即表明身份,“临光宗,顾叙言,我们身为同门三年,没想到小师妹竟然对我毫无印象。” 滕忌压着唇咳了声,轻声说:“我掐指一算,顾道友这三年有两年半的时间独自在外历练,剩下半年则是跟在凌霄君身边在外历练……” 病美人眸色充满了恶作剧的恶意,“顾道友的画像挂在了临光宗最显眼的地方吗?” 顾叙言笑容渐渐消失,得罪不起星宿楼楼主,看向宴窈,“宴师妹,若非师父,你这会儿恐怕早就因谋害皇帝而被砍头,师父对你有救命之恩……” 这就是在暗讽宴窈没有良心,不知感恩了。 滕忌忍不住笑了起来。 乐极生悲,又咳了起来。 顾叙言得罪不起,也有几分恼怒,“楼主何故发笑?” 滕忌掏出小镜子:“这是回溯幻境,我邀请宴姑娘进去玩了一次,拒绝了凌霄君的收徒,宴姑娘最后成了女帝。” “我想,哪怕没有凌霄君,宴姑娘也不会落到你口中所说的那种境地。” 顾叙言还想要说什么—— 凌霄君淡声打断:“我今日来这里并非如你们所说那般,故意忽略二弟子,而是宗门出现了冒牌货。” 众人面色不一,有信的,有疑惑的,还有单纯看好戏的。 凌霄君注意着宴窈的神色,“宗门出现了与宴窈一模一样的女子,修为高深,在我之上。” “诸位若是不信,可以验我身上的伤。” 他确实不愿承认,但这会儿面子和名声,总要有所取舍,只是到底还含蓄,没有直白说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伤。 凌霄君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宴窈。 宴窈狐狸眼潋滟,只叫人觉得似是一汪清泉,但却在这清泉里辨不出情绪。 凌霄君挪开视线,又看向人群中戴着狐狸面具的女人,“这个冒牌货今日也来了,如果我没猜错,他应当是魔。” 宴无命从来没有掩盖过自己身上的煞气,他向来肆意,怎么可能为几个小人物隐忍。 此刻也没有任何躲藏。 他笑着拍了拍手,懒洋洋的道:“凌霄君当年杀我全家,打伤你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猝不及防被泼了脏水,凌霄君怒声道:“一派胡言!我何时杀你全家了?” 这狐狸面具格外熟悉。 奚濯和厨子如临大敌。 宴窈正在看宴无命的腰。 好呀。 果然是宴无命! 怪不得冒充“我”做皇后学的那么像。 但是这小太监……图什么呢? 是因为他们都是凌霄君要“杀”的人,所以同病相怜,才帮助她吗? 宴无命前世今生都在论道会“万众瞩目”,扫过众人戒备的神色,心中无波无澜。 也许是因为毫不意外。 不管是哪个世界,都是如此糟糕。 他已经习惯了。 心中琢磨着,哪个能杀,哪个要留一口气让“我”亲自出气。 这时。 宴窈挡在他身前,依旧是充满天真的想法,“魔也分好坏,况且,师父杀了姐姐全家,姐姐只是伤了你,还留了师父一命。” 宴无命心口微震,犹如干涸的土地流入甘露,冒出的娇嫩的绿芽。 002泪眼汪汪的咬着手绢。 啊啊啊啊啊cp啊,我的cp!快给我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