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要我以身相许[快穿]》 1. 楔子 仙人慈爱:“去吧。” 小葡儿俯身一礼,转身向转生池跳下。 仙界的转生池是一方五颜六色的池子化身,每个颜色代表了六道之中的一道,小葡儿跳下的是隐藏在发光发亮的六道中最边上冒着淡粉色泡泡的圈圈。 那是报恩道。 唯有身负大机缘有机会成仙的众生,或欠下因果未结的大能仙人才能跳入此道。小葡儿生出灵智,化身为妖后,有幸得了仙人老爷爷的提携,才得了这个机会。 仙人老爷爷说了,她成妖化身过程中欠下不少因果,若要成仙不但得多体验人间烟火七情六欲,还得把恩人们的恩德都一一报还,方能了结因果,有机会踏上仙道。 小葡儿激动极了,她一株小小的葡萄,能成妖就已经非常不容易,现在还能得了仙缘,区区报恩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恩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葡儿也不知,仙人老爷爷说恩人模样如何不重要,因为转世后又变了身份模样。 她跳下报恩道后虽会化去记忆,但报恩道的规则特性会使她出现在恩人周围,而仙人已经给她吃下了指引丹,只要一见着恩人,她便能有所感应。 小姑娘跳下报恩道,身影没入粉色泡泡消失不见。仙人抚须,笑容愈加慈爱,意味深长:“仙缘不浅,仙缘不浅啊哈哈。” 2. 带妈吃软饭 大冷的天儿,呼出一口气都化成了冰。赵小胜端着一盆水,走出屋门两步,冻得直哆嗦,他不乐意再多走几步,往外一泼,水直接倒院里了。 水在盆里是热的,一泼出去就凉了,冻在了地里。 赵小胜没看一眼,把盆子往门口一丢,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气,搓着手又回屋了。 屋就一间,里头用木头帘子隔开了个小间,原先有个木板床,现在堆满了杂物。外屋砌了炕,天冷赵小胜母子俩便睡在了外屋的炕上。 赵小胜正要往炕上爬,炕上的老母亲冯月春阻止了他,“一会儿还得做饭,你别上来了,省得上上下下忽冷忽热的回头感冒了。” 赵小胜不高兴了,“炕里热着红薯呢,今晚不做饭了,冷。” “就是冷才要做点热乎的,去抓把米,把红薯下了锅,煮点红薯汤喝。” 赵小胜就不是个听话的性子,自小任性惯了,自顾往上爬,把老母亲的话当耳旁风。 冯月春拉长了脸子喊:“赵、小、胜!” “妈,我叫赵大胜,别喊错了名儿。” “赵大胜那是你哥,咋还想跟你哥抢名字?” 赵小胜钻进被窝,把手也揣窝里取暖,呼了一口气才辩驳:“别提那白眼狼了。” “妈,我从小就寻思着,凭啥他叫大胜我就得叫小胜?就凭比我大几岁?现在那白眼狼回自己家去了,也不认您当娘,这名字我就代您收回,我自己用上了!” 冯月春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说:“别用这名了,晦气,等以后去改个好听的。” 赵小胜嗯了声,“您那腿咋样,感觉还成?” 冯月春已经躺了有半月,过年前队上杀了猪,她为了能抢到一块好肉,跟人打起来了,一不小心就摔折了腿,她后悔不迭,哪怕最后这块肉队长做主给了她家,这腿也没法马上好,还费了不少钱上医院。 就像文化人说的,赔了那啥夫人又折了兵。 天冷队上没活儿干躺着倒是没事,等开了春农忙,她这腿要还是没好,没上工就没公分,她那懒儿子能照顾她就不错,还指望啥?母子俩喝西北风去? 赵小胜不知道自己妈在寻思啥,趴在炕上,头朝下双手往洞里一扒,把烤好的两个红薯翻出来,捧在手心里,红薯个头有大有小,他对比了好一会儿,咬咬牙把大点的那个给了当妈的。 冯月春笑开了,“这还成。” 赵小胜别过脑袋,把红薯拿在手心里滚了滚,感觉温度热乎,烫着舒服,就往脸上也滚了滚,结果滚出一脸的黑灰。 他倒是不在意,随便抹抹掰开红薯就哼哧哼哧吃了起来。 以前吃啥他都是吃大份,就是他那个白眼狼大哥在时,他也能抢到最大份,但现在情况特殊,他妈腿折了,他好歹留了一指缝的良心,让一让老母亲。 冯月春也吃得热热乎乎,也就两块红薯,吃完了就干净了,母子俩连皮都吞进去了,砸吧嘴直说甜。 冯月春另一只没受伤的脚踢了踢狗儿子,“去做点粥汤喝,暖暖肚子。” 赵小胜挣扎了好一会儿,跟他妈打商量:“妈,您腿断的这段时间,我对您咋样?是不是要东往东要西往西,没有二话,伺候得您舒舒服服的?” “那咋?儿子孝顺母亲不应该?” “您以后也孝顺孝顺我呗?” “臭小子,还不滚去做饭!” 天黑沉下来时,娘俩已经喝完两大碗滚烫的热粥汤,往炕上被窝一躺,就没再动弹过,要不是冯月春怕脏碗冻上了隔天不好洗,赵小胜连碗都不想洗。 屋里没点灯,乌漆嘛黑的,赵小胜闭着眼睛,冯月春没睡着,心里头藏着事儿。 他家是村里有数的穷户,孩爸年轻时候修河掉进去了,没救回来,给她留下了两个半大孩子。 大儿子不是她亲生的,是她大伯家的孩子,她大嫂生了三个娃,都是男孩,前头两个自己养着,最小这个说养不下了,索性她结婚好几年也没生娃就把小的这个过继给她。 谁知道,后来她也怀上了,再后来孩子爸出了事,她一个寡妇拼死累活把两个小子养大了,正等着享儿子福时,大伯家两个儿子没了一个,于是大儿子又让大伯一家接回去了。 公婆出的面,她没办法,只能让那个正当劳力的大儿子回去。 村里人都笑话她,说她给人家白养了儿子,孩子最难伺候的那十几年熬过去了,正能当劳动力使唤的时候,这好苗苗让人拔走了,你说气不气? 冯月春也闹过,只是她丈夫不是公婆亲生的,是公婆捡来的野孩子,她丈夫年轻时候就叮嘱她,说公婆对他有养恩,没了他们,他也活不到这么大,让她凡事顺着他们,吃点亏就当回报。 这亏冯月春咽下了,也从此跟公婆大伯一家都断了来往,只剩面子情。 要不是小儿子得在村里立足,以后说不得有什么事麻烦到人家,她连面子情也不想给。 腿没断的时候,冯月春除了愁儿子婚事,日子过得还算松快,哪怕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个钱,但好歹娘俩开销不大,能对付着活就不错。 现在冯月春开始发愁了。 过了年儿子二十三了,都成老儿子,村里别的小子哪个不是十七八九就娶了媳妇,到儿子这年纪时娃都抱上了,她儿子还是光棍一条。 村里村外名声都不好,连媒婆也不愿意往她家门前走。 她家穷,儿子名声不好,现在她腿断了,眼看着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春种,就要喝西北风了。 冯月春突然想起什么,往儿子身上一拍,把赵小胜拍得从炕上惊起,“干啥呢,妈,您吓死我了!” 冯月春犹豫道:“你不是年前救了个年轻姑娘?是什么来头?” 冯月春腿折了,赵小胜去县城医院取药时碰巧救了个被混混流氓调戏的姑娘,比家庭比工作比学识赵小胜要啥没啥,基本低于80%水平,但论起当混混,他那是鼻祖。 打娘胎里就是混混头子,他三两下就把那几个城里小混混打跑了。 赵小胜想起那姑娘,黑漆漆的夜里露出一分傻笑。 那姑娘真好看啊。 小脸又白又嫩,眼睛又大又圆,眼神又亮又清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扎成了马尾,笑起来还有俩酒窝,他就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姑娘。 “儿子?儿子?你睡没?倒是说说啊。” “她跟隔壁村叶大家的啥关系?” 从小姑娘的美貌里醒来,赵小胜不耐道:“人家不是说了吗,那是他们家大闺女婆家的表妹。” 过年时,同一个大队不同村的叶家来人,带了包红糖五斤面粉,说为了感谢赵小胜救了他们亲家的表妹。 叶家有好几个闺女都嫁出去了,冯月春闹不明白是哪个闺女的亲家,这手笔也太大了些,红糖这玩意有钱都没地方买,更不提精细的白面,一出手就送了整整五斤,不就救了个人,他家姑娘还挺金贵。 赵小胜也不知道是哪个闺女,光记得那姑娘好看了。 要不好看,他也不会多管闲事去救人了,从上辈子他肯定就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也不会投生到他妈肚里。 赵小胜想着小仙女的美貌准备睡觉时,他妈又拍了拍他,“不是有句古话说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看你都单了二十三年,连女孩子手都没拉过,眼瞅着这辈子就这样了,不如让那姑娘嫁给你?” 赵小胜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拍了拍他妈,语重心长:“妈,天黑了,您可劲儿做梦,就别打搅我睡觉了。” 赵小胜连想都没想过,冯月春却感觉这思绪一打开就止不住了,那姑娘出身应该不错,就冲着那份礼,隔壁村叶家好像是有听说大闺女嫁到城里工人家庭了,能跟人家做亲戚的,家庭应该都差不多。 她家小子要是能娶上那样的姑娘,岂不是一步登天,还能带着她这个断了腿的妈过好日子? 她自己儿子啥样她自己清楚,懒、馋,还不愿意吃苦受累,脑子倒是不笨,从小就灵活得很,一张脸也生得俊,比队上三个村的大小伙子都生得白净俊俏,十里八村找不上能比的。 要不是名声太差,她家太穷,也不至于到现在没娶上媳妇。 要能娶上城里姑娘,凭他这张脸还怕人家姑娘不喜欢? 村里姑娘大都务实,只想找个家庭条件好人老实勤快的男人嫁了,嫁郎吃饭,能组个家庭有口饭吃,把家庭经营好就不错,男人长相倒是其次,没人看重这个。 但城里姑娘不一样啊。 城里姑娘有吃有喝的,可不得有点精神追求和浪漫幻想了?别看她只识了几个字,也知道千金爱穷书生的套路,她儿子是没文化,但皮相好啊! 儿子睡过去了,冯月春越想越觉得可行,慢慢也睡了过去,梦里都是儿子娶上城里姑娘,她当上城里姑娘的婆婆,有吃的有喝的,屋里还暖和。 隔日一早,梦醒了,炕凉了,被窝冷得要命。 冯月春往边上一看,傻儿子还砸吧嘴睡得迷糊。 得……还指望啥。 3. 带妈吃软饭 赵小胜在亲妈的狮子吼下醒来,迎着冷气,开始了累死累活的一天。 城里机械厂大院洛家也不清闲。 洛葡在小孩的哭声中,切了一叠咸菜,把蒸好的馒头从冒着热气的蒸笼里取出来放在盘子里,再取出三只空碗,一一盛上稀稀的黄米粥。 这些事做完,她扭头一看,她妈杨秋月女士还在哄着弟弟,她走过去,拍了拍小弟的脑袋,“还疼?” 姐姐的声音软和好听似盼望已久的春日暖阳夏日清风,洛小俊同学忍着痛违心摇了头,睁着一双和姐姐如出一辙的圆眼睛,含着两泡泪要掉不掉,吸了吸鼻子,伸出双手要抱:“姐……” 洛葡笑着把小弟从妈妈怀中抱出来,八岁大的小子因为早产轻得如同五六岁的孩童,洛葡心疼地在弟弟脑袋上摸了摸,“好好吃饭,一会儿吃完了姐姐带你上医院看看。” “妈,你也吃。” 杨秋月拍拍手起身,叹道:“葡儿,一会儿你还上班呢,就别忙活了,妈带你弟弟上医院。” 昨晚小弟洛俊从外面玩回来,脸上磕了一块青紫,问他是不是被人欺负了,直摇头,今天早上起来,就闹肚子疼。 洛葡寻思着,小弟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太好,哪怕只是肚子疼,也没法马马虎虎凑合过了,得带去医院给大夫看看。 她妈杨秋月从前是个高中老师,后来社会动荡学校停办了两三年,再后来哪怕恢复课程了,开办的班级也有减少,杨秋月的工作便一直没能恢复,加上弟弟一直还小,她便在家照顾小孩,去年弟弟上了小学一年级,杨秋月才闲下来,托了关系去街道妇联做了个临时调解员。 这份工作杨秋月做得不太好,不是看不上工作,只是她性格清高,在旁人看来便有些不合时宜的傲慢。 街道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东家长自家短,素来不是一个道理能说得明白的,偏生杨秋月这个知识分子只会讲道理,不懂里头的弯弯道道,但凡她参与调节的矛盾不是闹得更深了,就是鸡同鸭讲没半分进展,久而久之,她就闲了下来。 上班点卯混日子,同事能说得上话的没几个。 杨秋月已经不太想干了。 洛葡的工作是接她爸爸的班,她爸是机械厂的高级技术员,凭着这份工作,她家在机械厂分了个不错的带院儿的房,有一年厂里生产零件的机器出了毛病,一批货赶得紧,没有机器不行,厂里就她爸一人懂得这机器,于是担子就落在她爸身上。 连赶了几天工,终于把机器修好了,她爸却倒在工位上,洛家的天就这么塌了下来,厂长和她爸有几分交情,又因是工伤,房子没收回去,就让孤儿寡母这么住着,还把她爸的工作保留了下来,等洛葡上完高中,就到机械厂上班。 洛葡虽然有高中学历,但对机械一窍不通,又是个女孩子,厂长照顾着给了个办公室助理的位置,专门管文书档案,帮领导写写文件发言稿打打电话什么的,工作算是清闲,不太辛苦,就是要做的事杂了些,得机灵。 洛葡已经做了有半年,跟同事领导关系都处顺了,每天都按时上下班,领了工资就交了大半给母亲杨秋月。 她还有个大哥,在外当兵十来年了,很少归家,洛家平时就一家三口相依为命。 听了妈的话,洛葡也不争,细细哄了弟弟吃了半碗粥,半个馒头,一家人吃过早餐,洛葡去上班,杨秋月带着小儿子上医院。 排号进了小儿科医生办公室,做了检查,得出结论,就是着了凉肚里寒凉才闹肚子,一般人身体强壮哪怕不看病不吃药也没事,洛俊不行,怕发展成肠胃炎,杨秋月让医生开了药,拿着单子带儿子去药房取药。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一般人在医院里不太敢大声说话,哪怕人多也不显吵闹,走到大厅处却闹得很,还围了好些人。洛俊指着问:“妈,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隐约能听见一个妇女骂人的声音,还有个中年男人低三下四道着歉,杨秋月拿着医生开的药单子,在药房前排队取药,药房就在大厅,离着闹事那伙人不远。 站那听了一耳朵,妇女骂人的词汇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声音中气十足,十分粗俗,杨秋月捂着儿子的耳朵,心里职业病犯了,很想走过去调节调节。 又因排着队,走开了便要从头排起,她没过去那边也很快结束了。 似是男人掏了钱赔礼道歉,妇女才作罢。 人群散开,杨秋月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搀着断了腿的妇女走出来,那妇女一脸得意洋洋,青年也笑眯眯的,母子俩好似打了一场胜仗的公鸡。 杨秋月挪开眸子。她儿子却指着那个大哥哥说:“是他救了姐姐。” 说完也不管杨秋月,径自跑了过去,拦住了那对母子,站在青年面前,仰头打招呼:“大哥哥。” 赵小胜心头奇怪,“你是谁?” 小孩:“我是洛俊,我的姐姐叫洛葡,那天我都看见了,是你救的姐姐,谢谢你大哥哥。” 年前家里要置办年货,他姐姐来回跑了好几趟,那次他闹着想吃糖,小孩过年吃糖是权利,他姐姐去给他买糖,洛俊急着吃糖,久等不到姐姐回来,就准备出门接她。 就在供销社旁边的巷子里,洛俊看见这个大哥哥打跑了那些坏蛋,没等他跑过去跟大哥哥道谢,大哥哥就离开了。 姐姐说那是救了她的恩人。 赵小胜一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事一桩。” 洛俊双眼放光:“大哥哥真是好人!” 冯月春眼睛里的光比洛俊还亮,拽着儿子的手偷偷问:“你救的那姑娘就是这小孩的姐姐?” 杨秋月走了过来,对于女儿的救命恩人她自是感激的,只是刚才发生的事让她对这对母子印象不太好,于是道谢的时候脸上做不出来什么表情,声音也没那么热情。 冯月春却丝毫不介意,自顾摆手说不用客气。 “主席说了,要学雷锋,做好人做好事,我这儿子从小就喜欢做好人好事,随了我们家的良好家风,不但如此,他在家勤快在外仗义,亲戚朋友就没有一个说不好的。”说完还不要脸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杨秋月微微一笑:“那挺好。” 说完正要道别,冯月春却热情地问:“这是怎么了,咋来医院了?是不是小孩感冒生病?” 自来熟地将手放在小孩的额头上。洛俊摇头,“阿姨,我没发烧,就是闹肚子,医生说吃了药就好。” 对方关怀了自己的小孩,杨秋月只好回道:“你怎么了?” 冯月春叹道:“腿折了,年前摔折的,到今天大半个月了,我儿子带我来换药。” 她没好意思说是为了抢一块肉,跟人打起来了才摔的。 杨秋月也没多问,礼貌性点点头,让她小心些,说完就拉着儿子的手继续排队。 青年看着母子俩的背影有些出神,他老母亲推了推他,“看那女人文绉绉的样子,身上穿的也不错,小孩嘛闹个肚子是常事,还金贵到上医院看病吃药,家里条件肯定不错。” 冯月春一顿分析后,小声在儿子耳边说:“快去找人家要个电话,打听个住址什么的。” 赵小胜嘴角微抽,按了按太阳穴,他是混混,是游手好闲挺不要脸的,但比起他妈他功力还是差了些,听听刚才都说了啥话? “妈……先不说您的打算合不合理,才见过一面,您要我去问人家电话问人家住哪里,这不是神经病吗?等下以为我图谋不轨呢。” “你就是要图谋不轨啊。” “儿子啊,你妈我腿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能好这么快?眼看着赶不上春忙了,咱家没公分吃啥喝啥?妈寻思着那姑娘就是你唯一吃软饭的机会了,你就大胆上,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上!” “昨晚我还寻思着呢,要怎么接触那姑娘,是不是得找个由头麻烦叶大家的,结果今天她妈她弟就送上门来了,这不是上天给你的好机会这是啥?” “错过了今天就没明天了。” 赵小胜:“……” 赵小胜最终还是没听亲妈的,他妈断了腿离开他也没法行动自如,于是赵小胜搀着他妈去骨科大夫那看病换药,脑子里却一直浮现那双清亮的圆眼睛,她弟弟的眼睛跟她很像。 好看。 洛葡下班回来,从饭盒里倒出几块红烧肉,洛俊趴在桌子上,馋得直流口水,“姐,你们今天厂里食堂加餐啦?” 洛葡摸摸弟弟的脑袋,“嗯,做了红烧肉,听说厂里接了大单,这个月工人都要加班,厂长让食堂犒劳工人。” 洛俊拍着手,高兴完了,想起什么,神神秘秘地凑到姐姐耳边小声说:“姐,我今天碰见你的救命恩人了。” “那个大哥哥长得很帅,好像个大侠啊,他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哥哥一定是个好人!” 4. 带妈吃软饭 洛葡陷入了沉思。 年前那事,她印象深刻的不是被流氓调戏欺负,也不是被人救了,而是救了她的这个人。 那青年衣衫洗得发白,袖口领口都磨破了,有的地方还打了补丁,人却生得白俊,洛葡也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她没这个心思,刚想跟人道谢,抬头一看,愣住了。 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在告诉她,眼前这人上辈子对她有恩,她得回报人家,她甚至荒谬地觉得这辈子之所以投胎到这来,是为了给这人报恩的。 这感觉何其莫名,何其荒谬,愣了好一会儿,那青年问她有事没? 她才回过神来,摇头说没事,又问了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的,然后才道谢告别。 回来后,她托表姨家同住梁上公社的亲家叶家人给青年送谢礼去,一包红糖五斤白面,本来一包红糖就够的,但因心里那莫名的感觉,洛葡想起那青年衣衫破旧,就多准备了五斤白面,正好过年了,给人家包饺子。 这事过后,洛葡也没忘记,一直惦记着,心里那感觉挥之不去,这些天下来,每每都在想起。 她有种感觉,要不去报这个恩,这辈子就白过了,以后还得重来继续报,但怎么报恩呢? 问问人家你想要点什么,我当个许愿老人帮你实现? 洛葡感觉不是这么个报法,她得不吓着人家,也不能让人知道她是图报恩的,恩怎么来的?上辈子来的,那人家不把她当神经病? 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来个好主意。 她弟弟还在旁边叭叭: “妈好像不太喜欢大哥哥和他妈妈,还让我不许跟你说今天碰见他们了,妈妈说上回已经送过谢礼了,这事已经完了,不许我再提。可是之前明明说那救人的小伙子一定是个好人,明明感激得不得了,今天却不让我提了,你说妈妈怪不怪?” “是大哥哥的妈妈吓到我们妈妈了吧。” 洛葡问:“他妈妈怎么了?” “他妈妈在医院跟人吵架了,就在医院的大堂里,围了好多人,她骂人什么臭鸡蛋,坏蛋,挨千刀的,没□□什么的。” 洛葡揉了揉弟弟脑袋,“去把红烧肉热了。” 洛俊一听,把大哥哥的妈忘到天边去了,捧着装着红烧肉的碗往厨房里去。 厨房饭已经做好,杨秋月今天请了假,把菜也都做好了,就等着姑娘回来吃饭。 一盘炒萝卜,一道打了一颗鸡蛋的鸡蛋汤,加上洛葡带回来的红烧肉,就是洛家三口人的晚餐。 红烧肉没几块,食堂里人多,一人就分了一点,洛葡中午吃了一块,没舍得吃,剩下的都带回来了,洛俊吃了两块,洛葡杨秋月一人吃了一块,碗腾干净了,洛俊还不舍得碗里那点汤汁,把饭倒进去滚了滚,嗷一口吃得满嘴流油。 洛葡放下筷子,“妈……” 杨秋月拍着儿子的肩,让他吃慢点,斯文些,别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一边抬眼看女儿,问她怎么了? “妈,这周末我想去表姨家。” 工厂里每月有两天假,洛葡正好休周末。 杨秋月点头,“想去就去。”才应下就感觉有些奇怪,她家这姑娘虽然不是内向的性子,也颇讨人喜欢,只是性子恬淡,若无必要,不会特意去亲戚家串门,怎么会忽然想去她表姨家? 洛葡了解她妈,紧跟着说:“表姨让我周末上她家给表弟辅导辅导功课,带带小侄女。” 表弟在上高一,表侄女是表姨大儿子的女儿,还在襁褓里,平时嗷嗷的哭,嗓门大得让人头疼,是出了名的难带。 但洛葡对小孩很有一套,到她手上乖得不行。 “行,到了别人家里,别太勤快,他们家那么多人呢,东西也不要多吃,咱家自己有。”这是怕自己女儿太勤快给人家使唤了,又不愿意占人家便宜,所以让她少吃。 洛葡心里好笑,“嗯,妈我知道了。” 洛俊举着小手:“我也想去。” “行。” 另一厢,赵小胜母子俩到家已经天黑了,他们出来一趟不容易,今天要不是正好公社有拖拉车进出,他们就得走路,顶多找人借牛车,但得花钱,冯月春一分钱都不想花,为了治这个腿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那点票子全没了。 赵小胜嘀咕:“明明是给那个白眼狼攒的老婆本。” 冯月春理直气壮:“他回了自己家,本来想留给你的,这不又花了。” “正因为如此,儿子啊,咱家没你的老婆本了,你想娶个媳妇基本没戏,现在就一条路,找个家境殷实的好姑娘,去吃人家软饭去。” “我不去,丢人。” 冯月春给儿子投去鄙夷的眼神:“瞅瞅你这样儿,又懒又馋,干活也不利索,也不知道随了谁,你爹年轻时候可是个勤快又能干的好小伙。” 赵小胜才不想理她,蹲在炕前点火,今天出去一天,炕里没火,全凉了,现在冷得要人命。他哆哆嗦嗦点了火,炕要热起来还有好一阵,干脆先烧火做饭。 “妈,今天吃点好的?” 冯月春没好气,“家里还有啥好的?” “不是有面粉,做点面条,您做的面条老好吃了,我就爱吃。” “不行,留着。” 赵小胜为了一顿面条什么都不顾了,这天气要是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肚子里暖和了也填饱了比什么都舒服。 他哄道:“妈,你今天给我做面条,我就听你的,去追那姑娘,去吃软饭!” 冯月春不太信,赵小胜给她画饼,“您想啊,你儿子长得好看,追个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 “等人追到了,您就是好姑娘的婆婆,到时候别说面条了,就是红烧肉白米饭也是随便吃。” 冯月春的心立刻从怀疑儿子驴她跳到了幻想当上城里姑娘婆婆的好日子上,穿得好吃得饱住得暖,红烧肉白米饭啊……那得是什么神仙日子?听说城里人什么票都有。 她一拍大腿,“行,给我扶过去,我擀面条给你吃。” 赵小胜找了凳子,把他妈扶到桌边坐着,让她揉面擀面条,他自己搬了柴火,取出两颗鸡蛋,再打开角落里的一坛酸菜抓出一把,准备煮个酸菜鸡蛋面。 等面煮好了,冯月春一看自己碗里一颗荷包蛋,她儿子碗里也有一个完整的荷包蛋,立马就竖起眉毛。 赵小胜吸溜一口面条,“城里姑娘的婆婆……” 冯月春住了嘴,从自己碗里给儿子扒拉了几筷子面条,“你多吃点,争点气,加把劲儿,听见没有?” “听见了……”吸溜吸溜。 面条吃了三分之一,汤也喝了好几口,感觉肚里暖和了,赵小胜剥开蒜头丢进面里,继续吃。 冯月春也如出一辙,一大碗面条,娘俩二人没多久就吃了个干净,好在锅里汤多,多喝点汤也能喝饱了。 等吃完收拾完,炕已经热得差不多,准备睡觉。 这一晚梦里,冯月春还是发着当城里姑娘婆婆的美梦,说梦话都是红烧肉,好姑娘,婆婆疼你。 赵小胜反而睡不着了,今天见了那姑娘的弟弟,那双眼睛一直浮现在他脑海里,他翻了个身,自己这是思春了? 真看上人家姑娘了? 他是啥人啊,咋能把他妈痴人说梦的话当真? 想是这么想,赵小胜心里也清楚,他和那姑娘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没可能,他妈一时兴起糊涂了起的心思,就像是她成天想着吃红烧肉一样不现实,异想天开。 但赵小胜没事的时候,总想起那双眼睛,那个姑娘,那个温温柔柔道着谢、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的姑娘。 在家窝冬、伺候老母亲,总觉得待不下去,脚丫子痒得慌,心里也痒,坐立不安,总想往县城里跑。 跑县城干啥?他一个乡下人,不年不节的,也没个交通工具,跑那干啥? 哦……见那姑娘。 赵小胜猛地一拍自己的脸,想啥呢! 被他妈给骗坏了! 他妈也在催呢,“你成天窝家里干啥呢?出去嫌冷啊?还不赶紧找点法子?” “你说你不知道那姑娘在哪儿?叶大家的肯定知道啊,你整俩鸡蛋去打听打听。” 赵小胜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妈,我就赶跑了几个小混混,救命之恩都谈不上,人家要是当时大声囔囔别人听见了也会跑去帮她的,这点关系连交情都谈不上,我咋去打听?说找人家干啥?” 冯月春给他出主意,“机会都是创造出来的,不怕没交情,就怕你不出击,想当年,你爹那个俊的啊,我装了好几回林姑娘,才把他骗到手的。” “妈……!” “你这么想啊,上回人家给咱家送谢礼是不是送重了?家里还有篮子鸡蛋你给提过去,就说咱家过年用那面粉包了饺子,老好吃了,想着回点礼,要不然心里亏得慌,这样显得你人品好,不占人家便宜,还能找机会见见那姑娘。” 赵小胜对他妈大开眼界,他妈还说呢,感觉鸡蛋好是好就是有点普通,不显得特别咋能让人家姑娘一下子就记住自家小子? “你爹留下来一块玉,把那玉送过去,不行不行……太贵重了,这是留给儿媳妇的,万一不成呢?太贵重了也惹人怀疑,要不妈给摊几块鸡蛋饼,你提去给那姑娘当早餐?” 赵小胜:“……” 5. 带妈吃软饭 玉……赵小胜揣身上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怀了个什么样的心思,把玉从他妈那骗了过来,说放自己身上有备无患,要是万一用上了,万一成功了呢? 还外带保证了,绝不乱丢,玉在儿媳妇在,玉没了也在儿媳那,错不了。 冯月春喜滋滋地翻箱倒柜,从家里唯一的柜子里最深处翻了出来,一个木盒子包了好几层布啊塑料袋的,才终于露出传家宝的真面目。 就是一个翠绿色的玉佩,看着有些年头了,系着红绳,绳头磨得发白。 赵小胜揣在兜里,心里头啥也不敢想,蒙头一睡。 第二回去医院时,是赵小胜一个人去的,带他妈上医院不方便,上回他问了医生怎么换药,在边上观摩学习了一番,再把医生开好的药带回来,自己动手给他妈换药就行了,还能省点钱。 做好这些,提着一袋药,赵小胜走到医院大厅时下意识环视了一圈,回过神来猛一拍自己的脸。 挺疼。 疼就对了。 他往外大步走,在县城逛了一圈,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他妈腿还没好呢,他转一转看看有什么便宜的又有营养的东西带回去给妈补补。 他就是这么个孝顺的好儿子! 路过县城最大那家供销社,他站在门口观望了一圈,又进去转了一圈,啥啥也买不起,捏着手里还剩的几毛钱又转出来了。 边上一拐角进去就是那日他赶走那些混混的巷子。 那一日,他遇见了小仙女。 脚这个时候不太听使唤,自顾往巷子里走,赵小胜一边在心里鄙夷这双有色心没色胆的贼双腿,一边怀揣着莫名的期待,从巷头走到了巷尾,短短几百米的巷子,他愣是走了十来分钟才转悠出来。 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哪有人成天在一个小破巷子里转悠等着人来偶遇的?何况还曾在里头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捏着药房袋子的手紧了紧,嘴角一咧露出发白的牙齿,对着头顶毫不留情怼下来的太阳光灿烂一笑。 那牙齿晃得阳光也瑟缩了下。 冬日暖阳暖是暖,就是不够烈啊。 没见到想见的人,双脚又听使唤了,赵小胜不再转悠,加快了速度回家。 没有拖拉机,等了好久终于等了一辆牛车,隔壁村的,他给了一毛钱,顺路带了。 牛车慢腾腾地在路上晃荡,荡得赵小胜屁股快不是自个儿了的,他寻思着回去得添油加醋多诉诉苦,让他妈记着利息,等回头腿好了补偿他。 在牛车上打着自己妈主意的大孝子还不知道自己家里来了客人,他妈正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热情招待,恨不得把娇贵的客人留在自己家,不放走了。 她拖着一条断腿硬是要给人家摊鸡蛋饼,洛葡扶着老太太的胳膊,万分无奈:“您不用忙活,我真不饿。” “那哪行?你大老远的跑到乡下来看我老婆子,我咋能什么都不招待,就让你干坐着?” “家里是穷,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可咱家风好,向来热情好客,淳朴待人,客人来了,就得好好招待,不能让你受委屈。” “就是可惜,我那好儿子孝顺,惦记着我的腿伤,一大早就跑去县城医院去给我取药了,没能碰上,要能碰上你俩可能有话聊,他生得可俊着咧,为人实诚勤快,说话嘴甜,十里八乡都说他好话……” 冯月春人生头一回把儿子夸上了天,她心里也不虚,反正前头二十三年眼前这姑娘也没见过自家儿子,往后他再改改,改成她说的那样不就成了?那也不算骗人。 冯月春看着城里白嫩嫩斯文俊秀的好姑娘,笑得眼角的褶子画成了花儿,心里别提多满意了,多好的姑娘啊,多漂亮的姑娘啊,多有礼貌的姑娘啊…… “您腿还没好呢,万一碰着了骨头长不好会影响恢复的,真别动了……” 洛葡是真的无奈,她怎么能想到赵小胜的妈是这样一个热情到有些难缠的人,她这人应付冷脸的人有一手,应付熊孩子也有一手,就是对端着笑脸的人很难拒绝。 这些天,她去过表姨家一趟,从表姨那打听到了恩人家的地址,又做了好长时间的心里准备,才终于决定提着点礼物过来一趟。 不管心里那种莫名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上辈子的恩情又是咋回事,既然没法避开,那就不能撇开不理。 只是赵小胜家在乡下村里,平时轻易不会进城,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渠道,所以洛葡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他家看看。 先接触接触再想别的。 冯月春一脸不好意思,“那就听你的。” “姑娘你要饿了一定说,伯母给你做吃的。” 洛葡是快中午的时候到的赵家,那会儿冯月春刚吃完午饭,儿子早上出门时给她烤了两块饼子,就着开水泡了点红糖配饼子。 刚吃完摸着肚子躺炕上,就听见敲门声,冯月春以为是公婆那边来找事,又一想,要是他们咋会这么斯文还知道敲门? 她没应声,门响了两声,就有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声音响起,说她叫洛葡,是来道谢的。 冯月春一个激灵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她那个狗儿子八百年不做好事,唯一做了一次好人好事的就是她惦念已久的“儿媳妇”。 喜得冯月春提高了嗓门说大门没关,让人推门进来就行。 门开起来那瞬间,冯月春仔细看过去,以为自己看见了个仙女。 那姑娘是真好看啊。 那张脸俊的,完全不输给她儿子,比她儿子秀气多了,还有种城里姑娘特有的斯文骄矜,一身的书卷味儿,不像她儿子满身流氓气。 小姑娘进门就礼礼貌貌做了自我介绍,说她家是城里机械厂大院的,她叫洛葡,年前是为了去给弟弟买包糖碰上的小混混,幸亏有她儿子帮忙,否则没那么容易脱身。 小姑娘说话有条有理,秀气斯文,嗓门软和,冯月春这人粗鲁不要脸惯了,咋一碰见这样的姑娘一时间差点舌头打结,声音高也不是低也不是。 好在小姑娘很好相处,几句话功夫下来,让她没了包袱,和小姑娘说话自在又热情。 洛葡陪着冯月春聊了会儿,就提出告辞,她是骑自行车来的,来前没料到梁上公社的小梁村这么远,从清晨骑到了快中午才到,路也不好走,到赵家时感觉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腿也酸得很,洛葡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硬撑着。 她想着,自己得早点回去,否则骑不到家,天就该黑了。 冯月春自然不舍得,拉着小姑娘的手恋恋不舍,“再坐会儿?” “陪伯母再坐会儿,自从这腿折了之后,伯母除了你赵哥,也没谁来看过我,跟我唠唠嗑,把我给闲坏了,好不容易你来看我了,而且我一见你就喜欢,心里高兴得不行……” 洛葡哪是冯月春这样的油条子的对手?几句话下来连哄带夸脸都红了。 冯月春最厉害独到之处不在于她脸皮厚,而是她能先坦诚自然地把自家情况说清楚了,甚至那些不为外道的私事也同小姑娘唠叨,一副完全没有心眼淳朴热情的乡下老太太风范,好似把人当贴心小棉袄,啥话都说。 她这态度摆出来了,后面再问洛葡家的情况,洛葡感觉自己没有可以隐瞒的地方,也不好意思对一个初次见面就这样热情的老太太隐瞒什么,她啥都说了,说她今年二十岁了,高中毕业就进了机械厂工作。 “咋二十了才上完高中?” “去年毕业的,因为前头有几年学校停课,耽搁了两年。” “原来是这样,咱村里没有一个上高中的,我也不了解这些,葡儿你咋没考大学?大学生多好。” “大学生得推荐才能上,而且我妈带着弟弟生活我不放心,得留在家里。” “葡儿真是个好姑娘,你妈有你真是好福气。” 洛葡感觉老太太对她是真热情,说两句就逮着一顿夸,却也不像是有恶意得样子,大概是老太太天生热情好客? 她也问了赵小胜的情况,主要是想侧面了解赵小胜是个啥样的人,假如是个坏人,报恩的事还得再斟酌斟酌,再是了解下人家缺啥,想要啥。 其实不用洛葡问,老太太就恨不得把儿子的事倒个干净,除了隐瞒儿子是个啥样的人,其他的全说了。 自家这条件摆在明面上没什么好隐瞒的,乡下人都穷,哪怕穷有分大穷小穷,但都大差不差,再好好不到哪里去,再差也就那样了,她没半分不好意思。 “你赵哥从小就机灵聪明,都是家里给耽误了,要是也能上完初中没准能考高中,争取进城当工人。” “村里能有啥活啊?都是下地干活种田挣工分,一年下来除了有口吃的,到手上的票子没几张……你赵哥是个有大理想大志向的人,他看不上地里这点活,总想出人头地,让他妈过上好日子,将来也让媳妇过上好日子……” 后面这句媳妇语气特意加重,着重强调了下。 洛葡没听出来,心里有些失望,当妈的兴许对自己儿子都有滤镜,说出来的话都是夸的,能落到实际的没几句,她从冯月春嘴里没了解出来赵小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倒是知道,他家缺钱缺票,一定缺的,这年头大家都缺。 要是老太太应该会想要钱要票,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别说她也不宽裕,哪怕有的话一时给一点,要不了多久花干净了,总感觉也没到报恩的分量。 赵小胜会想要什么? 多坐了会儿,大约到下午两点钟左右,洛葡便再度提出了告辞,说家里离得远,再不赶紧回去,真天黑了。 冯月春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了人,心里不断埋怨自己那不成钢的狗儿子。 该在场的时候人没在,不该他闲的时候天天赖家里。 这儿子咋这么气人呢? 洛葡骑着自行车走在黄泥土道上,到了下午太阳被云挡了,风又冷又冽。 她把围巾围了好几圈,提到耳朵的位置,包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手上也带着毛线手套,车速却快不起来。 腿又酸又疼,感觉使不上劲儿,转两圈就觉得疼得厉害。 加上风大、路不好走,自行车让她骑得晃晃荡荡的。 赵小胜坐在牛车上,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骑着自行车,包得跟只笨猴儿似的,歪歪扭扭左摇右晃,让人看得心慌,总觉得下一刻人就要摔了。 他半眯着眼,无动于衷。 哪来的金蛋子,这么笨还骑自行车。 牛车和自行车擦肩而过时,他瞥见那双圆眼睛。 突然一个激灵,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带妈吃软饭 赵小胜突然跳下牛车,溅起好大一片灰尘,不但把驾牛车的大爷给吓到了,连边上骑着自行车过去的小姑娘也吓了一跳,车头一歪,眼看就要连人带车摔到地上。 一只手臂伸长了,及时将车头扶稳了,另一只手架在自行车后座上,从后面看,还以为赵小胜将车上的小姑娘也抱在了怀中。 牛车大爷看得咂舌,小梁村的混混头子是有对象了? 赵小胜摆摆手说送到这儿就行,让大爷自己回去,他低头看近在怀中的小姑娘。 小姑娘眼睛微微睁大了,那双杏眼更圆了几分。 洛葡讶异:“是你?” 小姑娘比他矮了许多,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只能仰头望他,赵小胜低着头,这样的姿势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占有感,意识到这点,他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下,奇痒无比,又一股热意涌上脸颊。 赵小胜连连后退了三步远,低着头不好意思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什么?洛葡没听明白,道了谢:“谢谢你扶住我的车,要不然该摔了。” “那天你救了我一回,今天又救了一回,谢谢你呀赵哥。” 赵哥这个称呼是冯月春一口又一口给安利的,洛葡刚从赵家出来,顺嘴就这么说了出来。 赵小胜脸更热了,摆着手,“没关系,是我不好,都怪我突然从车上跳下来吓了你一跳。” 洛葡歪了歪头,赵小胜在这个时候偷偷看过去,她翘起唇角,与恩人相视一笑。 “伯母说你今天去县医院帮她取药,这是回来了?” “嗯……你去过我家了?你咋会来?” 赵小胜满肚子疑问,心里还冒着泡儿,暗自揣测,她这是特意来自己家找他的? 找他干啥来了?他就赶跑几个混混,哪值得他又送礼又亲自来找? 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 心里头杂七杂八想了一堆,小姑娘软和好听的声音响起,砸进了他心底:“我来找赵哥的。” “伯母说你不在,我陪着伯母坐了会儿,看天色不早了,就想着早点回去。” “赵哥,赵哥……?” 洛葡交代完自己的来意,在男人眼前挥了挥手,连喊了好几声赵哥才把人的魂魄唤回来。 赵小胜感觉这会儿自己的双腿又不听使唤了,它们很想自己蹦跶蹦跶,最好蹦个三尺高,再大吼一声宣泄宣泄心里那满得快沸出来的……高兴? 是高兴吧。 一句高兴不足以形容这会儿的心情,可惜赵小胜没读多少书,就算字会认得,也是个流氓混混大老粗,他只知道自己这会儿高兴极了,兴奋极了。 低着头,“你……咋会找我呢?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不是那些混混又欺负你了?我找他们去!”一想到这个可能,担忧涌上心头,气得撸袖子。 洛葡赶紧按住了这个大火炉。“不是,上回因为要过年了,我没法亲自登门道谢,现在有了空才想着亲自来一趟以示诚意。” “就、就几个混混……不值一提的。” “对赵哥来说就是赶跑几个混混,但对我来说,意义却很重大,不管是什么样的恩情,都当以涌泉相报。”洛葡眼神清澈,说得相当认真郑重。 赵小胜眼神怔怔,小姑娘说话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的,眼神干净清澈,那一点点举手之劳被她以郑重之态高高捧起,让他心口发热。 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好像人生头一回被人珍而重之,认真对待。 他……不就是个小混混吗? 洛葡一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一支笔,匆匆写下自己家的地址和联系电话,让赵小胜有什么事可以联系她,说完人就推着自行车要离开。 赵小胜接了纸,低头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她写的字真好看,就算是匆匆落笔的,也带了小姑娘身上特有的温柔干净。 他珍重地放在了胸口的口袋里,扣上扣子。 小姑娘推着车走出两三步,赵小胜喊住了她,洛葡回头微微一笑,对他挥挥手,“赵哥再见。” 古有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今有小仙女一笑百花开。站在这条风沙灰尘漫天飞的乡下黄土道上,冷冽的风一阵一阵灌进来,赵小胜心里的花开了一茬又茬,簇簇开花,簇簇落了籽。 等赵小胜回过神来,小姑娘又走远了十来步,她完全没有骑上车子的打算,就这么推着自行车,一步一步地走着,赵小胜的眼力好,非常敏锐地察觉她的姿势不对,似乎双腿有些别扭。 是受伤了? 他忙追了上去。 “你的脚怎么了?” 洛葡:“骑车骑的……小梁村太远了,我来前没估计好,骑着车就来了……”骑到一半已经发现不妥,但来都来了,再返回去下回还得再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赶路。 赵小胜听明白了,他好笑看着小姑娘,大男子气概顿时上来,伸手扶住自行车,对小姑娘说,“你这样慢慢推回去要推到什么时候?” “这离县城可远着呢,你要不介意的话,我骑着你的车子载你回去?你赵哥是男人,力气大脚程快,这自行车咣咣的一阵踩,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你送到家。” 他说话逗趣儿,表情生动,洛葡被他逗乐了。 笑了好一会儿,点头答应:“那好,谢谢赵哥。” “只是你把我送回去,回头还得回家,到时候天都黑了,你咋回来?” 赵小胜摇摇头说没事,“哥是大男人,在外面多溜达会儿没事,还能被虎给叼走不成?区区几步路,我多走走就当锻炼身体了。” 洛葡看他满脸真诚,一心想帮忙的样子,没再推辞,想着等会儿到了家,把自行车让他先骑回来,等哪天寻了空白天把车子再给她骑回来就行。 得了小姑娘同意,赵小胜骑上自行车,洛葡斜坐在后头,他车头扶得可稳,哪怕小姑娘忽然跳上来,也没半点晃荡,稳得很。 大笑一声:“走咧!” 一阵风吹过来,差点把赵小胜脑袋上的帽子吹飞了,后座的小姑娘伸手帮他把帽子扶稳了,动作轻柔,“赵哥慢点。” “好、好……”赵小胜耳尖窜了热。 这一路,赵小胜果然把自行车轮踩得跟风火轮似的,咣咣快得飞起,摆在天边不敢想不可及的小姑娘就坐在他身后,她的手她的衣服偶尔会碰到他的后背,他敏感的腰际,让他头皮发麻,什么也不敢想,只能努力压抑住那些乱飞的思绪,把它们缩在一个角落里,压住了嚼碎了,不敢想那是啥内容。 一身的力气都花在了踩轮子上,他得快点,再快点,早点把姑娘送到家。 在赵小胜的卖力下,洛葡果然很快就到了家,天色都还没黑,大约下去四五点的样子。 怕被她妈碰见问起来没完没了,洛葡让他停在离着厂大院还有一条街的位置,说等会儿自己走过去。 “你骑车回去啊,你那脚回去好好休息。” 洛葡摇摇头,“车子给你,赵哥,天色快黑了,自行车你先骑回去,等改天寻个白天的时候再骑回来,我每天上下班都在厂子里也用不上,我妈那我就说借给朋友几天。” 赵小胜挠挠头,“那咋好意思。”心里的花儿张牙舞爪,迎风怒放。 洛葡笑笑,“就这么说定了,赵哥早点回去吧,一会儿天色晚了,不好看路也更冷了。” 赵小胜拗不过小姑娘的一片好意,他也不想拗,有了这车,下回他来还车时就能和小姑娘多见上一面,多一点交集,多说上几句话,多听她温温柔柔叫几声赵哥。 小姑娘在前面走着,赵小胜推着车在后面远远跟着,看着她进了机械厂大院,他站了好一会儿,推着车转身离开。 推着车在县城里慢慢地走着,天色快黑了,他忽然一蹦三尺高,嗷的一声吼了出来,路上行人跟看神经病似的瞅他。 赵小胜毫不在意,跨上自行车,用力一踩一下窜出老远儿。 回家! 明天来还车行不行? 会不会显得太心急? 冯月春在家给愁的呀。看着天色黑了,左等右等都没等来儿子回来,小姑娘回去后,她攒了满肚子的数落话想说儿子,还想多勉励儿子几句让他加加油。 今天见了那姑娘,她心里想让儿子吃软饭的心更强烈了,那姑娘漂亮有礼貌,高中毕业还在机械厂上班,哪哪都好,哪哪都合她心意,甚至大大超出了冯月春的想象。 就算是她家有钱不用儿子吃白饭,这样的好姑娘也是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她儿子再不努努力,好姑娘被城里那些妖妖娆娆的小白脸勾走了咋办? 按说,让儿子勾搭城里工人家庭的姑娘这事儿本就异想天开,别的人想都不敢想,就冯月春敢想这个可能性,还敢督促儿子去干这事儿,她就觉得事在人为,不敢想咋成事? 万一成了呢? 她今天见了姑娘,跟人打听了家中的情况,得知她爸已经不在,家里还有个弟弟妈妈,至于长子大哥在外当兵多年,鲜少回家,等于家里没这个人,平时就一家三口生活。 她弟她妈就是那回在医院里碰到的那对母子,小家伙身体弱性格也天真,在外面容易受欺负,她妈一看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知识分子,人也说了,以前当老师来的,这一家子一个弱小容易挨欺负,一个清高不懂人情世故,重担可不就落在了小姑娘头上? 她一个小姑娘脸皮薄斯文秀气,就算再懂事,也难免会碰上一些不讲理的滚刀肉,冯月春活了大半辈子,混了这么些年,知道这世上不管哪里,都有些道理说不通的人和事,那种就需要他们这种混迹底层的小老百姓来练练。 这叫以恶制恶! 洛家有两个儿子是不缺男娃继承香火,洛葡小姑娘没必要招上门女婿是不假,但他们家儿子一个远在天边,一个弱小年幼,她儿子上门保护他们一家可不就正好? 冯月春心里盘算了又盘算,心里相当自信,这事能干!得干! 左等右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冯月春心里把儿子那个小人儿捶了好几遍,人终于回来了,还骑了辆自行车。 怕车子放在院子被人偷走,赵小胜小心翼翼把车子抬进屋里,关上门。 转身,抬头一看。 他妈气呼呼地瞪着大眼睛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