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神探》 第一章 小小书童 蓝天白云，庭院假山。 恰逢初春，假山旁的梅花已开，点点红色点缀着凛冽冬日，别有一番暖意。 梅花树下，一只细犬前脚搭着，乖巧地坐在地上。 细犬，狗如其名，腰、腿、脖无一不细长，嘴巴又尖又长，是《西游记》哮天犬的原型，也是明朝宫廷御犬。166xs.cc 此时，一个身着**袍披着貂衣的少年正在不远处作画。 在他身后几米远的位置，站着六七个书童，因为天气冷，个个都紧缩着脖子。 大冬天一直站在这挨冻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而且庭院很大，漏进来的风吹过来像刀刮在脸上一样。 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他们却不敢动，因为王爷还在作画。 刘协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点凉意落在脸上，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这是要下雪了。 “刘协，你过来。” 就在这时，王爷勾勒了画纸上的最后一笔，回头对刘协喊了一声。 刘协听到后快步走上前。 “怎么样？” 王爷把画笔放回笔架，转头向刘协问道。 只见画纸上，一院，一树，一狗，自上而下已经完全融为一体。 刘协看了看画，又看了看眼前的景。 “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这要是流到坊间，商贾们得议论是哪个名师的手笔了。” 他这话并不是拍马屁，至少不是全部。 王爷对**兴趣不大，但是对书画，对一些奇技淫巧颇有爱好。 比如他的这六七个书童各有所长，有擅口技、擅方术、擅棋艺等。 刘协下得一手好棋，而且往往能和王爷杀得平分秋色，颇得王爷喜欢。 这不，王爷听完之后右手叉着腰，左手摸着下巴忍不住又欣赏了一遍。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掉落到手背的雪子。 他转身招呼其他书童过来收拾画作。 这画虽不会像刘协说的那样流传坊间，但他都会收藏到府库，湿了就毁了。 细犬非常聪明，前面一动不动，这时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甩了甩身子之后快步到了王爷身边。 “初春瑞雪好兆头，有好事要发生了。” 刘协接着说道。 王爷听完之后面露笑容，越发的开心了。 “王爷，不好了！” 就在这时，有个内廷护卫慌乱地跑进院子。 等看到王爷一脸笑容，他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还是马上禀报道： “王爷，府库被盗了！” “什么？” 王爷听闻之后脸色巨变，也顾不上自己的画作，转身就往外走。 书童们也是面露震惊神色，不过并没有跟上去，而是留在原地继续收拾东西。 王府进了盗贼，自有王府长史去处理，他们这些书童是没资格去凑热闹的。 刘协四十五度角望了一下天，他这一巴掌拍在马腿上，这雪不吉利啊！ “王府这都三年没得岁赐了，这府库再被盗，后面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谁晓得啊，也不知道哪来的**贼，竟然都偷到裕王府来了，真是胆大包天！” “府库守备森严，普通的**贼可进不去，多半是有内应。” 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听到其他书童在小声议论。 他只是在听，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等到东西收拾完，交给府库的护卫后，他们就先回去休息了。 …… 裕王府坐落于京郊，和那些王爷们就藩之后大兴土木建造的小皇宫不同，它只是王爷们就藩前的临时住所，仅有房屋12座，大小一共80间房。 从布局上来看，它坐北朝南呈一线，从南到北依次是大门、正院、正殿、牌坊门、寝殿、后楼，左右各有殿及抱厦若干，而在后楼右侧是下人住的厢房，左侧就是府库。 先前裕王作画所在的地方，是正殿左侧的一个小院子。 而书童们住的地方，则是在后楼右侧的厢房。 从院子里出来，抬眼就能看到王府正殿。 碧瓦朱甍、雕梁画栋，气派至极。 等穿过牌坊门，再映入眼帘的就是王府寝殿，一共有七间房，连有五个抱厦。 和正殿相比，寝殿的高度要矮了一些，但是装饰的更加富丽堂皇。 刘协平时陪裕王下棋就在这里。 等过了寝殿，沿着随楼转角房的回廊再走一段路，就到他们住的厢房了。 和外面相比，这里不论是房屋的高度还是装饰，甚至环境都要差了不少，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居民区。 不过因为裕王的喜好，他们书童每人都有自己的一个小单间。 刘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躺到床上发出一阵舒服的呻吟声。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舒服了！ 特别是跟前世朝九晚五、当牛做马的生活比起来。 没错，刘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他原本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因为下河救人结果经验不足挂了，然后一睁眼就到了这个世界。 经常看网文小说的他接受起穿越的事情倒挺快，但是刘协这个名字，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东汉，要跟曹老板斗智斗勇，慌得不行。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学的汉语言，爱好名侦探柯南，然后就没了。 就他这种穿越了，下场可能比真刘协还惨！ 好在他很快就发现情况比预想中好很多，他并没有成为汉献帝，也没有到东汉，而是到了明朝裕王府，成为了裕王……的一个书童。 汉献帝，网文，×； 书童，真实，√！ 在熟悉了周围环境后，他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自己要干嘛。 是躺平，还是成就一番丰功伟业？ 他只思考了三秒就果断选择了前者。 老子说的好，人贵有自知之明。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也无比正确，在裕王府这半年，他除了陪裕王下下棋，剩下就是拍拍马屁，轻松惬意。 再说了，其实他努力也没用。 虽然裕王府官不少，但即便是九品的王府伴读，那也都是从翰林院选过来的。 在封建王朝时代，想跨越阶级难如登天，他这种书童，一天是，一辈子都是！ 好在裕王对书童格外的好，好吃好住，工作量又不大。 而且他虽然没对历史深入研究过，但好在高中历史还没还给老师，他知道裕王可是未来的隆庆帝！ 这年头，干什么能比抱大腿更有用？ 等裕王当了皇帝，他就算是个书童那也能跟着鲤鱼跃龙门！ “刘协，王爷找你，在正殿。” 第二章 身陷囹圄 裕王这时候找他下棋？ 刘协的第一反应是疑惑，接着表情骤变，猛地一下坐起身。 裕王要找他下棋也是去寝殿，现在在正殿找他，那显然不可能是下棋！ 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情？ 在王府这半年，他接触过的人并不多，除了同为书童的几人，还有就是几个仆人和丫鬟。 接触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 仆人丫鬟负责着裕王的衣食住行，听到和看到的自然比他这个书童多。 也是靠着他们，他知道裕王每天的心情是怎么样的，马屁才能拍得精准。 作为回报，他也会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给他们一些帮助。 比如昨晚本该是王九去给府库护卫们送饭，但是因为腹痛难忍下不了床拜托了他。 然后昨晚府库被盗了…… 一想到这，他顿时一身冷汗。 “刘协，在里面吗？” 外面的人没听到里面的答应，又用力拍了拍门。 “在，马上。” 刘协答应了一声，接着飞快从床上下来。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又没干，实话实说就是了！ 来的是王府的护卫，打量了他一圈后，就带着他去往正殿。 沿着回廊往回走，北风呼呼，飘进来鹅毛般的飞雪，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这雪还真的不太吉利啊！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到了正殿。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正殿里坐着的那些人，刘协还是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裕王靠坐在中央的软塌上，眉头紧蹙，更透有一丝忧愁。 他的右侧坐着李王妃，端庄祥和，脸色却有些泛白。 左右两侧，王府长史顾晟、典簿张全、王府指挥使赵振悉数在场。 而在殿内，府库总管李成梁以及六个护卫都跪在地上。 这看起来不像是平日的王府正殿，反而更像是一个公堂。 “大胆刘协，你把偷盗的财物藏于何处，还不如实招来！” 他才刚走到，张全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指着他呵斥道。 他有点懵，这怎么他就成盗贼了？ 不过他知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怂，这世界上可不缺冤假错案。 “我不知道典簿大人说的是什么。” 刘协说话的时候挺直腰板，面无惧色。 “好你个书童，真就不见棺材不落泪！” “咳咳！” 张全还想呵斥，但是裕王的咳嗽声打断了他。 顾晟此时从座位上站起身，示意张全先坐回去，然后也开始向刘协问话。 “别害怕，我们只是简单问个话，昨晚是不是你给府库护卫们送的饭？” 和张全不同，顾晟的语气明显要缓和得多。 刘协颇受裕王喜欢，刚才裕王的咳嗽声就是一种无声的表态。 “是的，王九肚子不舒服找的我。” 刘协点点头，如实说道。 “还在狡辩！王九一个仆人，肚子不舒服不找仆人，反倒找你一个书童？” 张全又开口质问。 这个典簿大人膀大腰圆像个武夫，性子也有点急。 “张典簿！” 顾晟回头直接甩给他一道凌厉的目光。 官高一级压**，典簿是九品，长史是五品，而且是他的直属上司，张全识趣地闭嘴了。 “昨晚府库护卫吃了你送的饭菜后，全都不省人事了，然后今早有人发现府库被盗了。” 等回过头，顾晟又换回了那种平缓的语气。 “饭菜贴有封条，我并未打开过，不信我可以和府库护卫，还有王九当面对峙。” 刘协赶忙解释道。 王九这个人他看得透，是那种正经的老实人，要不然他也不会答应帮忙。 “王九，**。” 不过顾晟接着的话却让刘协的身子一下僵住了。 “王九，**？！”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并不单单是因为王九的死，更重要的是王九一死，死无对证！ 也就不奇怪张全为什么一开始那么激动了，站在对面的话，他也会觉得自己是最大的嫌疑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明朝可没有监控这种东西，他帮王九这件事除了王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刘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晟点了点头，他的语气依旧很平缓，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下最后通牒。 偌大的正殿此时格外的安静，除了门外风吹着正院里那千年银杏发出的沙沙声，就只剩下刘协心脏剧烈跳动的砰砰声。 刘协知道这种时候没人能救他，即便裕王有心。 因为长史并不是裕王的人，相反他是朝廷派来监管裕王的人。 “我没有离开过王府，假设我就是那个盗贼，我盗了财宝能放到哪里去？” 他只能选择自救。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财宝不在王府内，那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刘协此时得感谢自己爱看名侦探柯南，虽然没有破案经验，但他的理论知识非常扎实。 “假如找到了呢？” 顾晟目光突然凛利。 “找到了我愿意认罪。” 刘协咬着牙说道，这句话他有赌的成分，他赌真正的盗贼不可能把偷盗的财物还留在王府。 顾晟没有再问了，而是转身把目光望向裕王。 他们已经搜查过整个王府多次，一些可疑地点甚至都掘地三尺了，但仍没有找到财物。 裕王正要开口，张全这时候却又坐不住了。 “厢房和外街就隔着一道墙，那墙也不高，真要是外面有人接应，把财物弄出去并不是不可能。”m.166xs.cc 张全堵住了裕王的话，却是让刘协一下火大了，这摆明了就是针对他！ “典簿大人知道的这么详细，而且这么着急定我的罪，难道是因为你才是真的盗贼？” 刘协说完目光笔直地看向张全。 “你胡说八道！本典簿昨晚都不在王府！” 张全脸色一下变了。 “那典簿大人是在墙外接应的人？” 刘协步步紧逼。 “你！你！你！” 张全脸色憋得通红，但“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下句来。 “断案讲的是证据，推理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找到证据，如果仅凭推理就定一个人的罪，那谁都可以是**，真相也永远无法水落石出！” 刘协的话不亢不卑，能感觉到大殿内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他现在的状态和平时反差太大了。 不过和表现出的淡定从容不同，刘协此时心跳正在“砰砰”地急速跳动。 他不是什么神探，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但是刀都架在他脖子上，为了活下去，他必须拼尽全力。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相比于着急定我的罪，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到王爷的财物。” 刘协的这句话让裕王从软塌上坐直了身子。 “你这是在转移话题！你说要证据却连自证清白都做不到，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张全咄咄逼人，那表情看起来要生吞活剥了刘协。 “你说得对。” 不过刘协的回应却让他表情一下僵住。 而且没等他再说话，刘协接着的话不止是让张全，更是让整个大殿的人投向他的目光都变得惊讶。 第三章 小试牛刀 王府的正院左侧，靠近正殿的方向有一颗高三十米高的银杏树，相传早在唐朝的时候就已种下，距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大风小说 树旁地上堆着的积雪还未融化，但是树干上基本已经没雪，露出翠绿的嫩芽和新叶，叶子不大但是像一把把画扇，随风摇曳，生机盎然。 银杏树前几米外的地方，此时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既有官员、护卫，也有仆人、丫鬟。 今天一大早他们就都收到通知，说裕王请到了一个蓬莱仙人，有通天的法术，可以让银杏树开口说话，指认府库盗贼。 在他们和银杏树之间已经搭起了一个台子，台子有一丈多高，上面摆有一个法坛，法坛上左右各有一面黄旗，中间置个香炉，炉上插着三根清香，左右各置一烛台，烛台上点了蜡烛，前摆一个熟猪头、三个苹果、三个贡饼。 裕王和长史顾晟、典簿张全等人也在台子左侧的位置坐着。 刘协也在那里，不过他是站着，而且目光在前方人群中来回扫视。 不一会儿，王府护卫指挥使司赵振已经到了他们身边，向裕王禀报了具体情况： “王府共有109人，除了王妃娘娘身体抱恙在寝殿歇息，其他人悉数到场。” “无人生病、奔丧或生育？” 刘协开口问道。 “无人告假，也无人有异常举动。” 赵振的回答让刘协心里一紧。 “刘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 张全听到后面露喜色，“善意”提醒道。 昨晚刘协下了一个赌注，说自己可以破这府库失窃案，赌上的，是自己的命。 “那开始吧。” 刘协无视了张全的话，接着开口道。 赵振看了看裕王，裕王点了点头。 张全冷哼了一声，他倒要看看刘协这小小书童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不一会儿，一个高约七尺，身着太极黄袍，脸戴面具的仙人沿着木梯拾级而上。 他背负桃木剑，腰板挺直，脚步轻盈，确有仙风道骨。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人”！ 众人都用无比好奇和期待的目光仰望着。 蓬莱，并不特指某地，而是对得道高人来处的一个总称，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叫逼格。 明朝信奉道教，当朝皇帝嘉靖帝更是自封帝君，道教大兴，仙人自然成为众人敬仰的对象。 而且王府的**多数都没出过王府，能有机会见到蓬莱仙人，那是可遇不可求。 只见仙人登台后先是用朱砂笔在黄纸上画下符咒，紧跟着抽出桃木剑，脚踏天罡七星步，舞剑如游龙，剑戳桌上符箓，引烛火燃符箓，左右游动后一剑将燃尽的符箓溶于盛水的碗中，然后将桃木剑放下，端符水一饮而下，紧接着左右手掐引神决。 台下众人看的聚精会神，虽然没人知道仙人是在干嘛，但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明觉厉。 “装神弄鬼。” 张全此时也仰头看着，却是一脸不屑，内心暗自吐槽，甚至还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起来。 “喝！” 就在这时，仙人突然右脚用力踏木台，手指银杏树的方向大喝一声。 张全吓得手里的茶杯差点翻了。 只是还没等他开骂，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真的手一抖打翻了茶水。 “何~人~唤~我~” **，众目睽睽之下，银杏树竟然真的发出了声音！！ 那声音苍老而又悠长，似是从九天而来，绝非人间之音。 台前众人本能的后退，台边的王府高官们也是面露震惊之色。 人人都想见神，但人人又都畏神，更何况此时开口的是一棵千年树神！ “今日唤汝，是为王府失窃一案，汝可知情？” 只见仙人掐诀凝神，闭眼问道。 仙人问完，大树却没了声音。 就在其他人以为是幻听的时候，大树的声音又重新响起。 “知~情~” 看来这树的年龄有点大，反应有点慢。 这下所有人都呆住了，张全更是一下站了起来。 台前的众人回过神来后骚动不已。 他们这种反应已经不止是因为树神的存在，更因为这个事实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平时的一举一动全都是被监视的！ 仙人和树神的对话还在继续，刘协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来回扫视。 最后他把目光定格在一个护卫的身上。 那个护卫看起来极度紧张，面色煞白，左顾右盼，像是想要逃离，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走。 “了然！” 不多一会儿，台上的仙人已经结束施法，收起手决，整个人晃动了一下手扶着法坛才站住，看起来很虚弱。 这样的举动让台下众人都愣住了。 这就结束了？ 而且这到最后是问没问出盗贼是谁？ 仙人被扶到台下休息。 “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顾晟开口问道。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望向仙人。 仙人点点头。 “是谁？” 顾晟追问道。 仙人不答，把目光望向刘协。 “第五排第六个人，赵大人，其他人可以让他们回去了。” 刘协看向指挥使赵振说道。 顾晟一头雾水，张全开口就要呵斥，裕王府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书童发号施令了！ 不过裕王咳嗽了一声，却是示意赵振按刘协说的去做。 不一会儿，原本嘈杂的正院很快就已经只剩裕王他们一行人，以及那个被押过来的护卫。 “你就是宋义？仙人已经将结果告知了王爷，你是从犯，王爷说了，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可以饶你一命。” 刘协目光凌厉。 宋义眼神惊恐，看了看刘协，又看了看仙人，最后把目光望向裕王。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刘协大声呵斥。 “噗通！” 宋义一下跪倒在地上，双手伏地身子颤抖。 “王爷饶命，小的只是一时财迷心窍，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刘协最后那句话他虽然没听过，但那股莫名的威严压垮了他心理最后一道防线！ 宋义这一句话，把现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尤其是张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破不了的案，刘协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给破了？ 第四章 非你莫属 刘协长松一口气。 如果今天他失败的话，小命就真丢在这里了！ “说吧，幕后主使是谁？”Μ.166xs.cc 裕王开口问道。 “我……我不知道。” 宋义面露难色。 “大胆宋义，你即已认罪，又怎会不知？！” 这下顾晟都火了，宋义可不是刘协，要办他只需要一句话。 “长史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那晚有个蒙面人进屋制服我，以十金许诺，只要我往饭菜里加点**即可，我家里正着急用钱，所以一时财迷心窍，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宋义这一番话说完，情况又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大胆宋义，竟然胡编乱造，来人，押到刑部监，审到他招供为止！” 顾晟说完，马上就有护卫压着宋义往王府外走了。 等到宋义被押走，正院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没有人说话，因为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本来按照之前的猜测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刘协无法破案，被认定为盗贼；另一种是刘协破案，找出盗贼。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案子破了，但又没完全破！ 就在这时，仙人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擦起了汗。 他的这个举动瞬间引来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谁不想一睹仙人真容！ 只是等看到仙人脸的时候，他们全都愣住了。 哪有什么仙人，那分明只是王府擅长方术的书童而已！ 书童讪讪地笑了笑，然后又把面具给戴上了。 刘协此时走到银杏树下的雪堆旁，拍了两下。 “可以出来了。” 随着他的动作，雪堆从中间破开，一个人裹着棉被从里面站起身，手里还拿着一个纸制的简易喇叭。 “阿嚏！冻死我了！” 等到那人掀开棉被，抖掉落到身上的雪，众人才发现那是王府擅长口技的书童！ 这一下什么都明白了，根本没有所谓的蓬莱仙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银杏树神，这一切，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个局！ 这个局的目的，就是钓出真正的盗贼。 事实证明这样的局成功了。 破案的一般手段是抽丝剥茧，推论查证，但刘协的这个手段显然不一般。 在确认王府一定有内应后，他利用众人对神仙的敬畏，攻心为上！ 这破案手段不能说不高明。 顾晟看向刘协的眼神颇为欣赏。 身为长史，他见过的案件不在少数，但用这种方式破案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张全此时则是一脸羞愧，虽然案件没彻底查出来，但刘协已经自证清白。 倒是刘协，并没有表现出骄傲或者得意，而是放松。 自证清白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他又可以继续躺平了，至于案子接下来怎么办，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散了吧。” 裕王伸手揉了揉脑袋，显得有些倦了。 众人散去，刘协也准备回房间休息。 这回死里逃生，他得反思一下自己的生存方式，万事都得小心谨慎。 “刘协，随本王去寝殿。” 不过他这第一步还没迈出去，却又被裕王叫了过去。 这回，是真的找他下棋去了。 …… 在王爷们还是皇子，还在皇宫的时候，就有老师们教授四书五经，琴棋书画。 这里面的棋就是围棋，因为太祖皇帝当年对围棋喜爱至极，它在京城一直都很流行。 刘协刚穿越那会儿还是有点没底，毕竟围棋这东西他水平很业余。 好在他很快发现不知道是不是裕王当初学的时候不专心的缘故，相比于画画的水平，裕王的棋艺确实不咋滴。 两人到了书房，坐在卧榻的棋盘两面，对弈很快开始。 裕王执白子先手，落岳字位。 明朝棋盘不只有九个星位，而是每个点都是星位，都有对应的字，分为春夏秋冬四组词，共三百六十字无一相同，因此又被叫做写诗盘。 刘协一开始的时候也花了些时间，但好在大体规则一致，上手还是蛮快的。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裕王今天棋走的很乱，这让刘协应对起来有些吃力。 要知道他也不是什么顶尖棋手，这种情况下还要和裕王平分秋色，最后还是棋差一着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不一会儿他的额头都开始渗出汗来，有时候输比赢还难！ “身体不适？” 裕王注意到他的状态，皱着眉问道。 刘协擦了擦额头的汗，苦笑了一声： “王爷的棋艺越发精湛，也不知道哪天可能就嫌我水平不够，把我给换了。” 裕王听完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在裕王府当书童那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刘协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今日就到这吧。” 裕王笑完招呼了一下仆人，然后从卧榻上起身。 刘协也跟着起身，不由得长松一口气。 “跟你下棋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裕王伸手按了按额头，疲态尽显。 “王爷万金之躯，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刘协回应的很自然。 裕王回头看了看刘协，接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贼，除了大件的和那些书画没拿走，剩下的都给本王搬空了！” 刘协露出一阵诧异的表情，他这才理解了裕王心情那么低落的原因。 比起被盗本身，更重要的还是这件事太大了。 如果仅仅只是丢了一两件东西，那可以慢慢查，但是现在丢了那么多东西，以至于不得不报官。 而且之前就推测十有**有内贼，他今天的断案也确认了这点。 这要是传出去，裕王府出了内贼，导致被贼洗劫一空，往小了说是府库总管办事不力，往大了说那就是裕王无能，识人不明啊！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相信用不了多久案件就会告破。” 刘协躬身回道，他并不想再淌这趟浑水。 不过刘协说完，却发现裕王没有回应。 他直起身子，这才看到裕王正右手叉腰，左手摸着下巴看向他。 这是裕王之前欣赏自己画作时才有的动作。 他心里面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案子除了你，怕是无人能破了。” 第五章 不可能的** 裕王这话有两层意思。 一层，是刘协今日破案手段之高明，确实非常罕见。 二层，王府出了内贼，最后如果能由王府自己人破掉，那识人不明的帽子就可以摘掉了。 刘协在纠结。 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和先前一样，是真不想淌这趟浑水。 他之前攻心的破案方式有点赌运气，要是对方意志坚定，又或者完全不信鬼神说，那就失败了。 所以你让他正儿八经调查一个案子，他真没什么把握。 但是裕王单独找他，说明这事其实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力。 “有难度吗？” 裕王看到刘协没说话，皱了皱眉头。 “有，不过我可以试试。” 刘协只能开口道。 裕王听到这皱起的眉头舒展开。 “你不用有心理压力，即便查不出来也不会让你离开王府的，你要是真能破案，本王还会奏请你当王府伴读。” 刘协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不以为意，但是听到后半段眼珠子一下亮了起来。 既然是没法拒绝的事情，现在还多了奖励，而且这个奖励对他而言还很丰厚，他没理由不努力一把了！ “我想去府库看看。” 刘协接着说道。 裕王听到这笑了起来，刘协这是马上开始干活了。 两人从正殿出来，此时天色又乌压压的，凉风袭来让人不由得缩脖子，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下雪了。 去府库的路上，刘协问起具体的案件细节。 虽说他已经找出了王府内应，但案子本身他还一无所知。【1】 【6】 【6】 【小】 【说】 不过裕王笑笑没答，只是说到了府库一看便知。 两人沿着左侧的回廊往前走，走过一段弧形的回廊，跟着就到了府库。 府库位于王府的西北角，是一处占地两亩的院落，从风水上是后天八卦乾宫所在的“财位”。 和刘协他们住的厢房完全不同，这里的围墙是王府最高的，再加上三尺厚的青砖和琉璃碧瓦，以及地上整齐的青石板，给人一种不可近的威严感。 府库一共有五间库房，东西两侧各有三间厢房，是守卫们的起居之所。 之前的府库总管李成梁和护卫失职都已经被替换掉，此时新提拔的总管是裕王的贴身护卫李卫，看到他们之后马上过来带路。 刘协左右环顾观察。 虽然之前送饭的时候也来过府库，但只送到门口，里面是不让进的，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府库里面的场景。 府库里面一棵树都没有，这杜绝了飞贼藏身的可能性。 他又踩了踩地上的青石板，结实并且严丝合缝。 “地面和府库墙壁都已经用粗木夯敲验过，没有挖钻空洞的现象，房顶之上的琉璃瓦也没有翻动迹象。” 李卫看到刘协的举动后开口说道。 刘协点点头，这案子想来也不会那么简单。 他们很快到了府库门前。 府库的门有一丈高，沉重的大门钉着铁钉，四角包着铁皮，铁门栓上悬一把大铜锁，虽然没写，但扑面而来的气息里只有两个字：禁地。 刘协又往两边看了看，有采光的窗户，但是也都用铁栏封固，铁栏缝隙很小，一拳不能入，而且这里的窗户是琉璃制的，虽然因为材质看上去透光率并不好，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从窗户这里进去。 裕王从腰间拿出钥匙递给李卫，后者打开了大门。 “王爷，这钥匙平时是由库房保管的吗？” 刘协开口问道。 “不，这钥匙是由本王亲自保管的，每次进入府库本王也都会在场。” 刘协听完裕王的回答一下愣住。 虽然说有宋义当内应蒙晕了护卫，但锁又没被撬，又没钥匙的话，这怎么进去偷东西？ “这就是案子离奇的地方。” 裕王无奈地说道。 刘协却是心里凉了半截。 他是个新手啊，一上来就给他来这种超高难度的？ 难怪裕王来时的路上不肯说，这是怕他直接打退堂鼓啊！ “进去吧。” 裕王接着说道。 刘协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府库五间房是相互连通的，每间摆放的东西都不一样，最中间放的是一些字画古玩，裕王自己作的画也在其中，那副细犬图因为是新作的，还挂在一侧的墙上等颜料干。 左右的两间房摆放的是一些绫罗、绸缎和彩帛，每一个基本上都有两米以上，这应该就是裕王所说的大件。 最里的房间，地上摆放着一些铁皮箱子，还有一个**架，箱子呈打开的状态，**架上也是空空如也。 “这里之前放的是一些金银珠宝和玉器。” 裕王开口说道。 “多吗？” “每箱还有半数左右。” 对一个王爷来说，金银珠宝这点量确实不多，要知道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每日都要开销。 刘协听完却是脑袋更大了。 这里一共十二个箱子，全都折算成半数，那也有六大箱。 没有府库钥匙，六大箱的金银财宝，一夜之间就凭空蒸发了？ 你告诉他这是个修仙世界，有人会穿墙术他信，不然这真的太匪夷所思了！ 他又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房间和外面看到的一样，除了那封死的窗户用来采光，其他地方连个缝都没有。 “那个窗户边缘检查过吗？” 刘协开口问道。 “检查过了，也没有整体撬动的痕迹。” 李卫很快回道。 刘协眉头皱得已经可以塞下一支笔。 “其他的丢了也就丢了，就是母后留给我的那玉簪子。” 裕王看着前方的**架叹了一口长气。 去年正月，裕王的母亲康妃杜氏薨，杜氏生前不受宠，死后还被嘉靖压住葬礼规格，甚至都不准裕王以亲子之谊服斩衰三年。 现在连杜氏留下的遗物都丢了，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刘协也顿感压力山大。 …… 从府库出来，刘协回了自己的住处。 再躺到自己那张床上，他没有再舒服的呻吟声，而是无比的头疼。 这案子实在是太过离奇了，让人完全无从下手！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直到第二天天亮，他也没想明白这么多金银财宝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那可是满满的六大箱，就算是一件一件搬也得搬好久！ 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上辈子某个知名电影的片段。 第六章 关键之处 刘协一路疾走到正殿，却被门口的护卫拦住了，问了才知道裕王正在里面和别人议事。 没办法，他只能在外面等。 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早上虽然没下雪，大雾蒙蒙看起来还有点儿要出太阳的意思，但是气温很低。 他搓了搓手，然后在那里轻踏着脚，通过活动让自己暖和一点。 怕冷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时代，受了风寒那可是会**的。 “我进屋禀报一声。” 护卫看到刘协的样子开口说道。 “那就多谢了。” 刘协自然是想进去的，但怕护卫难做。 “不客气。” 护卫对刘协态度格外的好。 不一会儿的功夫，护卫就又出来了。 “王爷让你进去。” “多谢。” 刘协再次道谢后，径直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裕王直接让他坐在一旁。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望向了和裕王议事的人。 那是一个中年人，看起来三十上下，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器宇不凡。 刘协眼睛有些直，这还是他穿越后第一次见到如此帅气的美男子。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刘协，你继续。” 裕王只是简单带了一句。 那人转头看了刘协一眼并点头示意，接着又回头和裕王聊起来。 “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圣上，圣上今早批了红，案子会由刑部移交到锦衣卫。” 刘协听到他们议的是王府失窃案的事情，裕王把他叫进来也就不奇怪了。 “这么快？” 裕王有些意外。 “严……阁老上的折子。” “呵……他们还真是巴不得父皇早点知道！” 裕王听到不由嗤笑了一声。 “听老师的说法，锦衣卫应该下午就会来人，会先将相干人等送到诏狱去。” “李成梁也会送去吗？” “应该是的，王爷。”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 “王爷，我的建议还是去一趟严府，先把岁赐拿回来，权当救个急。” 过了一会儿，中年人再次开口。 裕王并没有回答，显然作为王爷要主动去和一个大臣示好，这是很难的事情。 更何况按照明朝祖制，他现在还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 “等过几日吧，现在去了难免被人嚼舌根。” “王爷考虑的稳妥。” …… 刘协坐在那里一直听着，到后面有点儿如坐针毡。 如果不是裕王叫他进来的，他都已经有种“这是我可以听的吗？”的感觉了！ 等聊的差不多，中年人起身告辞，临走前又不忘看了刘协一眼。 刘协起身客气地抱了个拳，中年人竟然也对他还了个礼。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这个颜值加上这份涵养，个人魅力拉满。 “刚才你都听到了。” 等到那人走了，裕王开口说道。 “那我还查吗？” 刘协开口问道。 “查，而且要在锦衣卫之前查出来！” 裕王语气坚决。 “明白了。” 前面该听的不该听的刘协也都听了，他也听出裕王和严嵩不对付，严嵩想乘机打压裕王，他就必须在锦衣卫之前把案子查出来。 “你这么早来找我，是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裕王抬手揉着脑袋，开口问道。 “是。” “这么快？” 裕王放下手，看着刘协又一次感到意外。 但和刚才不同的是，这次明显是兴奋的。 “要想一夜之间把所有金银珠宝从府库搬走是不可能的，这也是案子查不下去的原因。” 刘协开始分析，裕王听着但没反应，因为这些是事先知道的。 “但如果它不是发生在一夜之间呢？” 刘协接着说道。 “什么意思？” 裕王一下没反应过来。 “王爷，府库里的金银平时有人核查吗？” 刘协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问了裕王一个问题。 “府库钥匙在我这里，除了我进去的时候，没人去查。” 裕王摇了摇头。 在京的王府，平时的开销都是朝廷直接发的，也就是岁赐。 裕王府虽三年不得岁赐，但因为先前积累不少，他又不铺张浪费，日常开销相对并不大，自然不需要天天去府库拿银子。 “你的意思是，因为没人核查，所以那些金银不是一夜之间被盗走，而是分批被盗走的？” 裕王这下反应过来了。 “没错！六箱珠宝太明显，即便有内应，府库墙高短时间内也转移不出去，但如果是每次只转移其中一部分，持续数天，甚至是数十天，那就很难被发现了。” 刘协飞快地说道。 他能想到这一层，还真多亏了前世看过的《肖申克的救赎》！ 在监狱里挖密道这种事情很难做到，因为挖通一条密道会弄出成堆的泥土，但是聪明的安迪一天挖一点，再把泥土带到操场扔掉，最终成功了。 “可是案发当晚那些人被迷晕又是为何？” 裕王还是有所疑惑。 “这就是盗贼的高明之处，他那么做就是为了迷惑所有人，让人以为案子就是那晚发生，毕竟再有经验的破案高手，也无法破解一个不可能的案子。” 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事情本身就是错的，只要破了这一层，把不可能变成可能，那案子就有希望了。m.166xs.cc 裕王踌躇了一会儿，接着猛拍了一下桌子。 “好！非常好！本王果然没看错人！” 他再看向刘协的眼神变得有些激动。 一个晚上，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刘协就找到了案件的最关键之处！ 相比之下刘协的表情比较淡定。 现在只是解开了案件的第一步，接下来的那一步才是更为关键的。 府库的大门是锁着的，钥匙也只有裕王有，盗贼是如何在没钥匙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进入府库把东西盗走的？ 府库地面和墙壁，窗户都已经检查过没有任何挖过的痕迹，也就不存在密道之类的东西。 又是一个看似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样的状况一定是哪里还有问题，极有可能仍然存在被遗漏的细节。 “王爷，我要再去一趟府库。” 刘协开口说道。 裕王正欲点头，就在这时，有一个丫鬟着急的跑进正殿： “王爷，不好了，王妃娘娘卧床不起了！” 裕王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一下皱起，王府最近的事情真是一件接一件。 他起身正欲往外走，忽然想起了什么，招呼了门口的护卫。 第七章 冬去春来 从正殿出来，刘协不自觉地伸手挡了一下眼睛。 等适应之后再睁开眼，他发现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阳光已经射过氤氲的云层照了下来。 雾气在慢慢消散，温度在一点点回升，就像是真的从凌冽寒冬跨入了温人暖春。 沐浴在阳光中，刘协感觉有种从心底里升起的暖意，以及希冀。 虽然无法用具体的语言去形容，但是这一刻，他感到升起的不止是太阳，还有希望。 “我叫郭真。” 沿着回廊去往府库的路上，护卫做起了自我介绍。 “刘协。” “我知道，前天你请来蓬莱仙人找出王府内鬼，真的太厉害了！” 郭真说话的时候对刘协一脸的钦佩。 其实从昨晚李卫的态度就能看出，刘协的攻心破案不仅救了自己一条命，也赢得了很多人的尊重。 刘协讪讪地笑了笑。 两人边走边聊，转眼就又到了府库。 郭真和李卫相识，简单的交流了几句后，李卫就放他们进去了。 因为裕王没来，刘协进不去府库，只能先在外围观察。 他先是在府库正面仔细观察，准备找一找上次错过的细节。 李卫和郭真就在不远处站着，也没上前干扰。 只是一圈看下来，刘协也没有什么收获。 正面无论是墙还是窗，又或者是门，即便是那廊柱也都是完好无损。 不过刘协没停下脚步，而是往府库的侧面走去，上次跟着裕王一起，那里是没看过的。 李卫和郭真看到后赶忙又跟了过去。 不过和正面一样，刘协看了一圈也没什么收获。 就在他想要放弃，准备等裕王来了再一起去府库里面看看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叽喳声。 他抬头看，发现是那房梁上飞来的燕子。 燕子是候鸟，每年冬天的时候都会南迁，等到开春的时候，它们又都会北归，仿佛一夜之间就回来了一样。 它们的出现，是天气转暖的确切信号。 刘协小时候很喜欢看堂前的燕子，看它们在梁上筑巢做窝，那一点点的泥巴，一根根的树杈，然后是破壳的小燕子叽叽喳喳，母燕子不停来回飞，抓虫给它们吃。 按照大人们的说法，燕子是来报春的，春天到了就可以播种了，所以报的不止是春，更是喜。 刘协正看着，发现一只燕子突然从眼前消失了。 他“咦”了一声，然后又往外走了一些。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发现府库的侧面有五个方形孔洞一字排开。 之前因为视角的关系，从下往上看是看不到的，要不是那只飞进去的燕子还真发现不了。 “那些是做什么用的？” 刘协指着那些孔洞向李卫问道，脸色略显兴奋。 “那是通风孔，平日里都有帘布遮起来，只有天气转好的时候才会打开。” 李卫开口解释道。 “有梯子吗？” “有。” “你取一个来，我上去看看。” 李卫只是稍一犹豫，就让人去取梯子来了。 梯子搭着墙，李卫和郭真在下面扶着，刘协沿着梯子往上爬。 “小心点。” 郭真在下面开口提醒道。 刘协现在肩负着王府查案的重任，要是在他们面前摔下来，他们可没好果子吃。 刘协回应了一声，沿着梯子向上，很快就到了孔洞那里。 他先是观察了一阵孔洞，或许是风大的缘故，上面灰尘都很少。 接着他左手扶梯，抬起右手比划了一下，发现孔洞宽高都不足尺。 他脸上的兴奋之色随之退去。 这样大小的孔洞，别说是大人，就连小孩也不可能爬进去。 他又探头往里看了看，里面是一个斜向上的木板构造，这应该也是防止鸟类什么飞进去的。 就在他看着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袭来，他猛地侧身躲开，因为幅度太大差点从梯子上摔下去。 得亏他眼疾手快左手赶忙抓住梯子。 梯子一阵晃动，下面的李卫和郭真按住梯子的手都暴起了青筋。 当真是险象环生。 刘协稳住身子回头看，才发现是原先飞进去的那只燕子。 等他从上面下来，李卫和郭真都在那里擦汗。 他们也是真怕刘协摔着了。 “走，下一个。” “还看？” 李卫都傻眼了，这刘协胆子真大啊！ “看，都要看。” 好不容易有新发现，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李卫和郭真对视了一眼，有点拿不定主意。166xs.cc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刘协说完就往下一个通风孔的位置走去。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拿着梯子跟了上去。 第二个、第三个，一直看完五个，刘协也没什么收获。 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失落。 他在下面又观察了一阵，忽然想到了什么，让郭真他们带着梯子又到了府库的另外一侧。 果然和他预想的那样，右侧也是对称的五个通风孔。 右侧第一个、第二个，在看到第三个的时候，刘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拿起了什么东西看仔细了起来。 到最后他面露笑容，把那东西用手帕包起来揣进怀里，然后从梯子上爬了下来。 “有什么发现吗？” 李卫看到刘协的反应后忍不住问道。 “一无所获，接着看下一个。” 刘协并没有说什么。 很快，两边一共十个孔洞全部看完。 看完了孔洞，又在下面等了一会儿，裕王这才来到府库。 他的眉宇间又布上了愁云，看来裕王妃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 裕王到了之后也没说什么，直接把钥匙给到李卫打开了府库大门。 刘协这次外面三个房间只是走个过场，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才开始仔细查看。 看了一阵，这才注意到房梁上有一个斜面，之前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还以为那就是房顶了。 等看完了从府库里出来。 “有什么发现吗？” 裕王沉声问道。 “有，我……王爷，我们到殿内详说。” 刘协欲言又止，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身后。 裕王点点头。 现在案子未破，任何人都可能有嫌疑。 他们没有回正殿，而是去了寝殿，裕王把仆人都打发出去，房间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刘协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用手帕包裹起来的东西，拆开之后递到裕王面前。 裕王看了一眼，那是几根细细软软，呈金黄色的毛发。 “这是？” 裕王不解。 “王爷你仔细看，这是什么**。” 在刘协的说话声下，裕王面露狐疑地拿起那些毛发看了起来。 只是他看来看去也看不出来。 “王爷，什么东西的毛发又细又软，还带金黄色？” “犬？猫？” 裕王说了两个可能性，但都接连摇了摇头。 猫或者狗的**倒是有金色的，但不会有那么长。 很快，他就像是一下想起了什么。 “猴子？” “对！王爷，这是猴子的毛发，而且按**色来看，是少有的**。” 刘协兴奋地说道。 “你从哪里发现的？” “府库的通风孔。” “通风孔……” 刘协这句话说完，裕王陷入了沉思中。 等过了一会儿，他重新拿起毛发看了看之后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再聪明的猴子也不可能做到那样的事情。” 刘协的意思，是有**从通风孔一次次地把那些金银财宝往外运，但那太过荒唐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或者没有，或许只有找了才知道。” “你想怎么做？” 裕王的好奇心被拉起来，刘协之前的攻心破案他还历历在目。 “王爷最近不是心情烦闷，我想请王爷看一场戏。” “看戏？看什么戏？” 裕王皱眉，他现在哪有那个心情。 “猴戏。” 第八章 好戏上演 几日发酵，裕王府失窃在京师已是人尽皆知，再加上这案子从刑部到锦衣卫一直没查出个头绪，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然而就是这时，裕王府却宣布要举办一场猴戏！ 虽然这一次是因为裕王妃身体不适，御医诊断心有郁结，裕王为了让裕王妃开心，才准备弄这么一出猴戏。 但这么做无疑再次把裕王府推到风口浪尖。 而且这场猴戏还有个很特别的点，那就是只有一种猴：**。 **在两汉时期数量众多，但是到了唐宋时期它的皮**为达官贵人喜爱，称之为金线狨，之后又发展成了“狨座”与“狨**暖坐”，一度成为高级官员的定制物品。 到了明朝，这样的风气依旧不减，甚至发明出了各式各样的捕猴方法，野生**的数量锐减。 不过因为**生性聪明，是耍猴人最喜的种类，少数被圈养后反而得以存活。 而这些被圈养的猴子都有证可查，京城共有一十六只。 这一天，王府正院中央已经搭起了台子，台前也搭起了观众席。 这场猴戏的观众可不少，除了裕王府的人，还有锦衣卫和顺天府的捕快，以及宫内来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 陈洪的到来属于意料之外的事情，给到了很大裕王压力。 他的父皇不会无缘无故派出自己的亲信，很显然，嘉靖已然知晓这场猴戏的真正目的。 今日王府也是大门敞开，门外也**起了大量百姓，围墙外还有人搭起了梯子，包括树上也爬上了人。 王府的人今日也不拦着，摆明了是要让更多的人见证这场猴戏。 一切准备就绪，随着一声锣响，猴戏大幕拉开。 几个耍猴人都亮出了绝活，钻火圈、走平衡木、翻筋斗……甚至还有人表演了猴骑羊的绝活。 府内的观众看得目不转睛，府外的那些百姓也是连连拍手叫好。 这**的猴戏相比一般的猴戏当真是精彩许多。 就连裕王妃泛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裕王看到这的时候也面露喜色，裕王妃是他的结发夫妻，性格温雅，今年正月里更是刚刚为他诞下嫡长子。 只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被一旁的陈洪吸引过去了。 陈洪看起来心不在焉。 司礼监是内廷十二监里面权力最高的，掌印太监又被称为“内相”，陈洪又是仅次于掌印太监李芳的秉笔太监，什么东西没见过。 眼前的猴戏显然让他提不起兴趣。 裕王接着把目光望向了台前的刘协。 刘协看起来表情很淡定，像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咣~”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锣响，台上的表演告一段落。 刘协上台了。 他一登台，顿时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又要加什么戏了吗？ 戏台上，只见在刘协的要求下，那些猴子隔着大概一米的距离横着排成一排。 他手里拿着一个筐，然后从框里拿出一个东西，扔到了第一只**面前。 扔出去的东西在阳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引得府外的百姓一阵骚动。 那竟是一锭金子！ 这操作也把台下的众人看得一愣。 就连陈洪也摸着白净的下巴面露好奇之色。 没人知道刘协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而在刘协扔出那个金子后，那只**没有任何反应。m.166xs.cc 刘协紧接着又试了第二只。 第二只的反应更大，直接往后跳开了一步，躲在耍猴人的身后不断探动脑袋往金子那里看。 很显然，这只猴子也没见过金子，但是对这种新鲜的东西感到好奇。 然后是第三只，第三只猴子也有反应，而且也不是躲，是好奇地拿鼻子闻闻，手去摸摸。 刘协的目光也在这时候变得凌厉，只不过这只猴子最后还是走开了。 一直往下，刘协的脸色也在发生着变化。 从最开始的自信从容，慢慢的也开始有些焦急，等到最后一只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不自觉地冒汗。 金子扔到地上，最后一只**也没有反应。 这时候无论是台下还是府外的百姓都是一阵骚动声。 很显然，所有人都没看明白刘协这是在干嘛。 裕王也是握紧了椅子把手。 不应该啊…… 台上，刘协皱起眉头。 眼前发生的事情和他计划中的不太一样。 好在他的心理素质不错，虽然紧张也没乱了阵脚，而是回想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盗贼预感到了危险，提前教会猴子不要对金子有反应？ 不，那不可能，再聪明的猴子也不可能几天之内改变习性，尤其是要在府库那种戒备森严的地方作案，必然经过长期训练。 他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些猴子，忽然发现了什么。 他从台上下来，径直走到锦衣卫百户陈前面前。 王府失窃案已经归到了锦衣卫，搜查猴子也是锦衣卫的人在做。 “之前查到的**一共是十六只，怎么台上的只有十五只？” 刘协开口问道。 “能到的都到了。” “能到的？” 刘协面露疑惑，锦衣卫直接隶属皇帝，他们的办事效率是最高的，所以他才没留意到猴子的数量问题。 “有一人家中的猴子泻肚，我们查验了确实无法出演猴戏就没带来。” 陈前开口回道。 泻肚，指的就是拉肚子。 “你怎么之前不早说啊？快快去把那人找来！” 刘协听到后马上说道。 陈前没动，他们只受皇命，而且这次只是协助裕王府搜查，没义务向刘协汇报情况。 “你要让王爷等吗？或者我向陈公公汇报一下？” 刘协见状催促道。 陈前听到后微微皱眉，不过还是转身往外走。 “王爷，这戏是演完了吗？” 台下，陈洪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裕王没说话，不过也是皱眉望向刘协。 第九章 人不可貌相 锦衣卫的办事效率的确很高，只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把养猴人带来了。 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衣衫褴褛，佝偻着背，看着颇为可怜。 他的身后，还有两个锦衣卫抬着一个铁笼子，笼子里关着的正是一只**。 这只**相较台上其他的小只很多，看起来有点儿营养不良。 “大人，我那猴子刚刚泻肚，身体还未恢复，真的没法表演。” 即便到了王府，那人还在和陈前解释。 陈前完全不带搭理，甚至有点厌烦。 锦衣卫办的一半都是三品以上大员的案子，这次要不是皇命，他们也不会自降身份去搜什么猴子。 也就因为是在裕王府，要不然他已经把这唠叨了一路的家伙给先揍一顿再说了。 “你叫什么名字？” 刘协开始问话。 “小的叫张有德，是顺天府大兴县人。” 老者看着可怜，头脑倒是灵光。 “陈大人说你这猴子是闹的泻肚？” 刘协接着问道。 “是的，这猴子跟了我好多年，我待它如亲儿子一般，大人，它现在身体还没恢复，真的没法耍猴戏。” 张有德又向刘协苦苦哀求。 “放心，我们不会叫他演戏，只是让它做点事情。” 刘协安慰道。 “大人，它真的不能表演啊！” 张有德还是不肯。 “打开。” 就在这时，一个阴柔中带着戾气的声音响起，却是陈洪过来了。 陈洪开口，锦衣卫的人直接把张有德拖到了铁笼前，而且已经手握刀把。 此时已经由不得他张有德。 裕王也扶着裕王妃走了过来，包括顾晟、赵振等人，他们也都意识到眼前的猴戏不那么简单。 张有德颤颤巍巍地打开了笼子，那猴子和他很是亲密，笼子一打开就迫不及待的跳到他身上，然后吱吱地挠头搔耳，看着非常有灵性。 果真如他所言，亲如父子。 就在这时，刘协拿出一锭金子扔到地上。 下一秒，只见那猴子“嗖”的一下就从张有德的背上跳了下来，一把就捡起了地上的金子，然后转身就爬回到张有德面前把金子递了上去。 现场大部分人都吃了一惊。 虽说看得出猴子很有灵性，但是这一顿操作也太丝滑了。 看到这一幕，刘协长松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张有德此时的表情却显得非常尴尬。 “王爷，陈公公，我们现在可以去看真正的猴戏了。” 刘协接着说道。 裕王此时的表情也完全放松了，他对赵振挥了挥手。 这时候用不着锦衣卫，王府的护卫已经把那猴子抓回笼子，然后示意张有德往里走了。 张有德的眼神有些慌乱，原本只是佝偻着背，现在脚步似乎都有些虚浮走不动道了。 护卫看到他这般状态，直接左右架起了他。 一行人进了牌坊门，再沿着回廊很快就到了府库，然后径直去了府库右侧。 一直到这，大部分人依然还不知道刘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打开。” 刘协对护卫命令道。 张有德想要阻止，但是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笼子一打开，那猴子突然“嗖”地一下就跑了！ 那动作凌厉得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 “我的猴儿！” 张有德大喊了一声，其状凄凄。 顾晟等几人看向刘协的目光都有些不悦，他们看到的分明是刘协一直在欺负一个老者。 只不过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他们都惊呆了。 只见那**跑到了府库正面的廊下，然后飞身一跃跳到了廊柱上，再连着几下跳跃，竟然轻松跃上了房梁。 那房梁上雕龙刻凤，此时却成为了那猴子抓手之处，只见它如同在林间攀爬一样，沿着房梁一路往右，不一会儿的功夫又回到了府库右侧，然后突然一下消失不见了。 “猴子从通风孔进府库了！” 李卫喊了一声。 到这，大部分才发现通风口的存在，而且也一下恍然大悟，也明白刘协安排这出猴戏的目的是什么了！ 府库大门钥匙只有裕王有，人是不可能进入府库的。 再说那通风口高宽不足尺，平时只做通风之用，人不可能进去，但是这只猴子可以！ 他们先前看这猴子小只还有些可怜，此时却明白那大概是为了能出入通风孔把它饿成这样的！ 再想想那猴子对老者的态度，那也不是亲密，而是恐惧！ 要怎样的训练才能训练出这样的一只猴子，细思极恐！ “打开大门。” 裕王把钥匙递给李卫。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噗通两声，却是那张有德推翻了两个王府护卫，转身就往府库门那边逃去。 “拦住他！” 刘协大喊了一声。 郭真此时离得府库出口最近，直接就扑了上去。 他一个擒拿动作，却不曾想张有德一个闪身躲过。 “砰”的一声，只一个照面，郭真被张有德一拳放倒在地。 众人都看呆了，郭真虽然只是个普通护卫，但对付一个老头本该绰绰有余，看来张有德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也都是装的！ “站住！” 只听得“锵”的一声，原来是李卫拔出佩刀拦住张有德的去路。 只是他的喊声完全没让张有德停下脚步。 两人很快相遇。 李卫能被裕王选为新任府库总管，武艺相比郭真显然要更胜一筹。 他看到张有德不停，一刀劈向张有德的胸口，想把后者逼退。 却不曾想张有德直接弯腰，同时右手撑地，接着就是一个飞快的扫堂腿。 李卫始料不及，被一下扫倒在地。 而且没等他做下一步的动作，张有德跳起一个飞踢踹向李卫脑袋。 只听得“咔嚓”一声，李卫竟被老者直接踢断了脖子！ 裕王妃身旁的婢女发出尖叫声。 这张有德动作迅速又心狠手辣，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郭真和李卫相继倒地，不过也给锦衣卫争取到了时间，他们已经前后把张有德给围住了。 其他护卫也乘机把府库出口的大门关上，现在已是瓮中捉鳖。 张有德拿起李卫的佩刀，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突然转身往裕王的方向冲去。 这是突围不成，想要挟持裕王当人质！ “保护裕王！” 陈洪此时也惊了，扯着尖嗓子大喊道。 裕王虽未被立储，却也是皇位第一继承人，他的命比谁的都重要！ 陈前和一个锦衣卫听到后挥舞绣春刀上前阻拦。 “叮！叮！” 只听得两声刀碰的声音，张有德已被陈前在背部划开了一条大口子。 锦衣卫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武力相比王府护卫要强出一截。 不过张有德却是借此冲破了锦衣卫的包围冲向裕王！ 裕王，危！ 电光火石之间，张全从裕王旁边冲出，赤手空拳朝着张有德冲上去。 其他人看的一阵惊恐，王府护卫一死一伤，张全这是送人头！ 不过裕王此时倒是看起来无比淡定。 张有德朝着张全一刀挥砍，同时加速往前冲，他的目标很明确，只有挟持了裕王他才有活命的机会。m.166xs.cc 但是张全一个轻松的闪躲，然后一把拉住了张有德的肩膀。 这个急性子的典簿还真会武功！ 张有德回身一刀，却没想到张全早已发力，一拳正中他右手虎口。 张有德吃痛手里佩刀掉落，被张全一把握在手中。 张全紧接着一个翻身就是一刀砍向张有德。 “你！” 张有德面露震惊之色。 但是张全完全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挥着佩刀已经欺身上前。 张有德完全不是对手，边打边退，很快身上已经被砍伤数处，而且被逼到府库廊柱下。 他已经转头想要找地方跑。 但是张全顺势欺身上前，右手突然发力，朝着张有德脖颈处猛地挥刀。 “噗！” 一刀而过，只见那圆滚滚的脑袋从切口处一歪，像皮球一样在地上滚出一米远。 第十章 **行赏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直到张有德无头的尸体摔倒在地，很多人才反应过来。 顾晟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裕王都有些身子发软，还是一旁的陈洪反应快伸手扶住了他。 刘协也是猛地一抖回过神来。 除了去世的亲人，他还从没见过**，更别说**，而且还是这种斩首！ 他感觉自己的胃部一瞬间犹如翻江倒海，再也控制不住，转身吐了起来。 那吐的感觉自己的整个胃都在痉挛。 不止是他，好几个人也都强忍了一阵后呕吐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过于血腥了。 等胃里面的东西全都吐空之后，刘协这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只不过他的力气也仿佛被全部抽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也就是这时候，他发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看到是陈洪。 在场的一众人，要说对眼前场景没多大反应的，就属锦衣卫，以及这个陈公公了。 两人四目相对后，陈洪转过头去。 通风孔的方向忽然又有了动静。 **又出来了。 只见它手里拿着一个玉镯子，那是今天猴戏开演前刘协放进府库皮箱的。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那猴子。 事实看似已经板上钉钉，但真相只有在这一刻才会被完全证明。 因为谁也不知道**进入通风孔究竟是**，亦或者只是贪玩。 除非，它能够把那玉镯从通风孔完好无损地带下来。 这也是刘协所说的“真正的猴戏”。 **开始了它的表演。 只见它把镯子放到脚下，脚往里一握直接抓住了玉镯子，然后双手荡着沿去时的路返回。 等回到正面房梁上的时候，它又把镯子塞到嘴巴里，然后飞快地沿着廊柱下到地上。 如果不是因为这只猴子是在**，现场的人都忍不住要鼓掌了。 相比正院里的猴戏，眼前的实在是精彩太多了！ **下到地上后，拿着玉镯爬到张有德的脑袋前，然后做了一个递上去的手势。 这似乎已经成为它的一种本能。 只不过这一次张有德没法再回应它了。 然后它接下来做的事情让现场的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发现张有德没反应后，它先用手摸了摸张有德的脑袋，在脑袋往一侧倒过去之后，它吓得一下跳开，马上蜷缩起身子。大风小说 等发现张有德还是没反应之后，它像是明白了什么，把那玉镯子随手一扔，然后露出凶狠的表情，直接开始疯狂抓张有德脑袋。 最后可能是觉得抓不过瘾，直接上脚踢了起来！ 那圆鼓鼓的脑袋此时真就变成了皮球，在被那猴子踹过来踹过去。 一些忍耐力不行的人已经又开始吐了。 猴子这前后的反应，张有德平时怕是没少**它！ 最后还是陈洪挥了挥手，锦衣卫上去把猴子抓回笼子，连同张有德的尸首一起带回镇抚司衙门。 王府失窃案正式告破，只是不知道最后定案的时候，那**该是主犯还是从犯。 这桩离奇且无典可考的案子，最后犯难的该是锦衣卫他们。 至于裕王的那些金银珠宝，相信用不了多久也能追回。 众人从府库回到正院，顾晟到戏台上宣布了王府失窃案告破，并且讲述了破案过程，以正视听。 当然这里面免去了张有德和其他人打斗断头的那段，只说盗贼已经捉捕归案。 外面那些百姓听的是目瞪口呆，匪夷所思。 这世上竟有这般离奇的案子！ 不用怀疑，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会成为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案件告破，锦衣卫带着“捉拿”的案犯离开，陈洪也回宫复命。 闹得沸沸扬扬的王府失窃案，最终以刘协的巧妙手段告破。 刘协这个名字，也会跟随那些谈资一起，被更多人所知道。 裕王妃脸上的神采已恢复了许多，她的心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裕王所面临的压力，现在王府失窃案破了，压力自然也随之消失了。 裕王招呼婢女，扶着裕王妃先去小院里休憩去了。 今日阳光正好，一边晒太阳一边赏梅花，再沏上一壶好茶，在春日的午后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不过裕王留了下来，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李卫为王府牺牲，抚恤和善后工作需要安排人去处置； 张全护卫有功，需要上奏朝廷，升官； 当然最重要的是，刘协破案有功！ 一功，三赏！ 一赏，按照之前裕王对刘协的承诺，他会表奏朝廷，让刘协成为自己的伴读！ 伴读的官职并不高，只有从九品，比典簿的官职还要低。 但是伴读这个职位不是官位的高度可以衡量的。 “伴读觐见亲王时，侍坐，称名而不称臣。” 从字面意思理解，这就是陪王爷一起读书的人，但是从伴读的描述来看，这代表的是一种地位。 而且一起读书一起成长，假以时日很容易就会成为王爷的左膀右臂。 锦衣卫指挥使、都督府左都督、太保、太子太傅，此时武将巅峰的陆炳，就是嘉靖在兴王府时的伴读。 因此很多人又喜欢把王府伴读叫做大伴，这个“大”字，你可以理解为大有前途。 二赏，裕王再赏赐刘协一些金银财宝。 要知道如果不是刘协，王府的所有金银都不可能找回。 当然，这部分的赏赐要等到锦衣卫那边追回财物之后才能兑现。 三赏，刘协得到寝殿的厢房一间！ 这是为了让刘协更好的陪裕王读书，同时这也意味着刘协将会从后楼搬出，换到一个更好的居住环境！ 这样丰厚的奖励，你要问刘协高不高兴，那是必然的。 在书童们的帮助下，刘协完成了“乔迁之喜”。 新的厢房在寝殿的左侧，房间比之前的也大了一倍，除了卧房之外，还有一个堂屋，方便会客。 而且房间的内饰突出一个幽静雅致，书架、书桌、八仙桌，还有堂屋中央挂着的梅花图，满屋子书香气。 等搬完家已经是晚上，他买了一些酒菜，再拿出私藏的好酒，拉上书童们到自己的房间里喝酒去了！ 这次破案可少不了这些书童的帮助，以后照拂他们是必须的。 第十一章 变故再生 书童们晚上无事，这顿饭吃了很久。 这也是刘协穿越以来第一次喝醉了。 前世的普普通通，让他在面临机会的大多数时候都选择了退却。 但是这一次生死攸关，他竭尽全力活了下来，而且收获不小。 这真是验证了那句话：不逼自己一把，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也是生来的第一次，刘协觉得自己也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那种成就感，难免让人沉醉。 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送走了那些书童，然后又回到卧房睡下。 他只觉得眼皮沉得要命。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敲门。 他不想起来，想让外面的人知道他已经睡着了，但门外的人似乎很不识趣，一直敲个不停。 不得已，刘协只能从床上坐起身，这要是万一裕王找他有事，他必须得去。 坐起之后脑袋一阵昏沉的痛，他伸手用力地揉了揉。 敲门声还在继续，仿佛催命一般。 就在这时眼前忽然一亮，他抬头才发现这会儿是深夜。 “轰隆隆~” 雷声接踵而至。 刘协酒一下醒了大半。 三更半夜鬼敲门，这事不会让他遇上吧？！ “谁啊？” 他一边摸索着床头的烛台，一边喊道。166xs.cc 门外没有回应，但是敲门声却戛然而止。 这让刘协酒瞬间全醒了，他摸索着找到了烛台，却发现火石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眼前忽然又是一亮，却是又一道闪电划过。 刘协终于看到了火石，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 他伸手去捡，却突然发现余光中出现了……一双脚！ 那双脚上并未穿鞋，而且血淋淋的！ 他的心脏几乎在瞬间骤停。 “轰隆隆~” 雷声再次响起。 刘协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去打火石，但颤抖着手怎么也打不着。 也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他猛地抬头，终于看清了眼前是什么。 那是一具无头的尸体，就这么正正站在他的卧房里，那脖颈的断口处，血正在不断往外涌出……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啊！” 几乎是本能地一声大喊，刘协猛地一下坐起身。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猛地往一旁看去，这才发现没有什么无头的尸体，而且天已经亮了。 原来是做了一个噩梦。 他擦了擦汗。 这几日查案的压力，加上昨天见了斩首，做个噩梦再正常不过了。 “嘚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刘伴读。” 这一次是仆人的声音。 他该起床陪裕王读书去了。 明朝时，二十方行冠礼，是为成年，又称弱冠之年。 裕王今年十八，平日里仍会由朝廷的一些官员来授课，今日来授课的是内阁次辅徐阶。 徐阶年过五十，看起来温文儒雅，刘协到了正殿之后，就坐在裕王身边一起听课。 徐阶今日授的是《孟子》，讲的是为君之道。 裕王听得很认真，刘协却已经神游天外了。 上辈子学习已经学得够苦的了，而且这些东西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用到。 或许是昨晚噩梦的关系，他不自觉地又想起王府失窃案的种种。 慢慢的，他发现案子虽然破了，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只是一时间说不上来。 徐阶授课结束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留下和裕王一起讨论了一下政事。 自从朱棣夺位之后，明朝皇帝的子嗣就变得单薄，嘉靖生了八个儿子，但陆续夭折，如今还活着的就只有三子裕王，以及四子景王。 因为嘉靖帝未再立储，王储之争自然不可避免。 严嵩和裕王不对付，自然和景王走得近，而作为次辅的徐阶，却是和裕王走得近的。 刘协作为伴读并没有被裕王支开，这时候轮到他听得认真了。 相比于从书童们那里听些小道消息，哪有这种国家大事让人感兴趣。 他们在聊的是倭寇的事情。 说的是江浙一带倭事又起，连续几个州县被攻陷，更有御史**，浙南之兵不堪一击，内阁已经有征调西南土司兵的议案，只不过又有所顾虑。 倭寇始于元末明初，到如今已经近乎到了猖獗的地步。 正聊着，有护卫进来禀报，说是锦衣卫百户陈前又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府库总管李成梁。 王府失窃案告破，李卫又身亡，李成梁复任了府库总管。 裕王让他们现在外面候着，等政事聊完了，徐阶告辞，他们才得以进来。 这还是刘协第一次看到李成梁的正脸。 李成梁大概三十左右，体型高大，一脸英气，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则是他那双眼睛，深如秋谭却如鹰般锐利。 如果不是那一身鹌鹑绿袍，你会觉得这不是什么府库总管，而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将军。 当然这个将军此时脸上和露出的肌肤上都有伤口。 都说进了诏狱就别想完好无损的出来，果真名副其实。 “成梁，在那边受委屈了。” 裕王看到他们进来后，第一时间向李成梁打招呼，而且亲切地叫了李成梁的名字。 这显然不是一般王爷和一个府库总管之间该有的关系。 刘协这时候也忽然想起之前裕王和那个中年男人的对话，那时候还特意问过李成梁是否也一并被锦衣卫带走。 “王爷安好，臣便安心了。” 李成梁应该也是听说了那日府库发生的事情。 “你忘了还有张全在吗？” 裕王笑着说道。 “若非有张全在，臣也不敢离开。” 裕王听到后点头，上前检查了一下李成梁的伤势，然后面色不悦地看向陈前。 陈前的面色有些尴尬，因为他只负责抓人，审讯的工作不是他做的。 不过他这次来显然也不是单纯送李成梁回来的。 “王爷，您的那些财物，没找到。” 纠结了一阵，他还是向裕王告罪道。 “什么？你们怎么做事的！” 这一下裕王是真生气了。 刘协听到这的时候也很吃惊。 从那日府库打斗来看，锦衣卫显然不是吃干饭的，但盗贼都找到了，财物竟然会没找到？ “张有德的住处我们已经挖地三尺，但没有任何发现，我们查寻了他的关系网，他十年前就已丧偶，也没子嗣，更无亲朋，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你的意思，是那些宝物去了哪里，只有让张有德死而复生才知道了？” 第十二章 一段往事 陈前最后带着苦涩的表情离开了王府。 他来之前就知道自己肯定会挨骂，但是又不得不来。 等到陈前离开，裕王无力地瘫坐在软塌上。 张有德的伏诛本以为是王府失窃案的终结，却没想到让那些财物也随之一同消失了。 当然也包括康妃遗留给裕王的那只玉簪子。 “一切皆是命数！” 良久，裕王发出一阵感叹。 他也知道责怪锦衣卫无用，嘉靖的皇命锦衣卫是断不可能懈怠的。 刘协在飞速思考。 财物不翼而飞，最大的可能是张有德把它私藏在了某个地方。 至少，是京城外的某个地方。 那些毕竟都是赃款，只有等到风声过去之后他才敢拿出来用。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些财物真就无从寻起了。 但是这似乎又不对，要知道那些金银财宝可不少，如果张有德有能力把它们都送出城，那为什么不索性直接离开？ 是有恃无恐，还是觉得自己的犯案手段无人能破？ 又或者是因为他破案速度太快，还没来得及离开？ 再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刘协把整个案件回溯了一遍，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掉了什么细节。大风小说 从一开始找到王府内应，再到…… 等等！ 就在这时，刘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正欲开口，却发现李成梁还在大殿内。 “王爷，我陪您下局棋散散心吧。” 裕王皱着眉看了一阵刘协，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上次自己愁云不散，是和刘协下了一局棋才豁然开朗的。 李成梁回去府库，刘协也跟着裕王到了寝殿。 仆人被叫到了外面，两人很快开始了对弈。 这一次刘协下的比较随意，因为他的心思并不在棋盘上。 “王爷，王府还有内应。” 刘协开口道。 “何出此言？” 裕王执棋的手悬在半空，有些疑惑地望向刘协。 “宋义说过，是有人在夜里进了他的房间，威逼利诱他在饭菜里面下了药，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张有德是如何进入王府胁迫宋义的？” 刘协这话说出口，裕王立即就愣住了。 王府过去并没有请人来耍过猴戏，张有德自然不可能进入王府。 换句话说，郭真并不是真正的王府内应，只是一个被胁迫的工具人，王府的内应另有其人！ “你有怀疑对象吗？” 裕王把棋子放回棋盒，有些急切地问道。 刘协点点头。 “谁？” “李成梁。” 刘协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对象，这也是他之前没在正殿开口的原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成梁！” 裕王第一时间就否定了刘协，而且语气坚定。 刘协显得很意外，虽然已经隐约察觉到李成梁和裕王关系不一般，但裕王的坚决程度还是让他没想到。 “王爷，就算有那猴子能把金银从府库内盗出来，府库没人配合，它又如何把财物弄出去？府库墙高，猴子可以爬出去，但做不到带着东西出去，更别说来来**那么多次都不被发现。” 刘协说着已经站起身， “所以王府内应必然是府库的人，而作为府库总管的李成梁，是嫌疑最大的。” 刘协说完，裕王沉默了。 这段分析很有道理，至于锦衣卫他们没审出也很正常，假设真是李成梁，审不出才能活命。 裕王没说话，刘协也重新坐了回去。 也许有些事是他不能知道的，要不要再追查下去也要看裕王的意愿了。 “哎~” 沉默许久，裕王长叹了一口气。 “五年前……” 裕王说起了一段往事。 五年前，那是嘉靖三十四年三月十七日。 那时裕王虽已受封，但仍居住在皇宫，和太子朱载壡一起接受太傅和一众老师的教导。 因为“壬寅宫变”，嘉靖帝已移居西苑的万寿宫居住，并不在紫禁城内。 不过皇子们仍住在紫禁城，这里面就会出现一个问题：皇子们如果要去面见父皇，就得从紫禁城到西苑。 这中间，大约有个十五里路。 那段路要经过两座桥，一座是紫金城外的御河桥，此桥长一百五十多米，宽近十米，建于元代； 另外一座则叫白石桥，长不足十米，宽更是只有四米，同样也是建于元代，依托白石闸而建。 那一**子们学习完功课，一起前往西苑向嘉靖汇报。 京城是皇城，皇子们平时又受到禁军的严格保护，路虽然不近，坐在轿子里倒也惬意。 一切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区别，皇子们坐在轿子里，偶尔掀开轿帘看看这繁华的京城。 只是当他们经过白石桥的时候，前面出现了聚众斗殴的事情，队伍不得不停下，有禁军上前驱赶。 不过就在轿子落下的那一刻，桥的前后两侧突然杀出两股人，对着禁军开始疯狂冲杀。 那群人虽不着甲胄，但手中竟有火器，杀得禁军措手不及。 皇子们的轿子被堵在那小小的桥上进退不得。 也就是同一时间，桥下有船经过，又是一群黑衣人直接跳上桥来。 很明显，那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刺杀，而刺杀的对象就是皇子们。 那些**训练有素，禁军在狭窄的桥上施展不开，很快就被陆续歼灭。 那时桥上就只剩下两个人，李成梁和张全。 两人能活下来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他们就宛如两座屹立不倒的石雕立在桥的两侧。 那些**手中火器早已用完，挥舞着刀剑前仆后继，却只留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那狭窄的桥面，反而成了他们最有利的地形。 等到附近禁军赶到绞杀了最后几个**，两人的佩刀都已经砍出了数个缺口。 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甲胄、头发、甚至整张脸，张全更是把刀鞘当手杖才勉强支撑住身子。 第十三章 前任 听完这段往事，刘协终于知道为什么裕王的反应会是那样的了。 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不过裕王说的这段往事，依然没有让刘协改变自己的想法。 “王爷，人是会变的。” 刘协这话把裕王说沉默了。 是的，人是会变的，因为人只要活着就会经历很多事。 年少时英勇豪迈的“屠龙少年”董卓，最后成了残暴凶狠的、祸乱朝纲的“恶龙”。 “晋王三矢”的后晋开国皇帝李存勖，最后成为了宠信伶人、横征暴敛的**。 励精图治，为唐朝带去了“开元盛世”的唐玄宗李隆基，到了晚年却宠信奸逆，引发了“安史之乱”，直接葬送了唐王朝。 这些都还是历史风流人物，更别说普通人。 “我相信成梁，他应该知道那些财物的话，只要他开口我就会给，不需要如此复杂。” 裕王还是摇头。 “那这案子……” 刘协有些拿不准裕王的想法。 “你接着查，有任何需要随时和我说。” “明白了。” 裕王的意思，是心理上接受不了李成梁可能是盗贼的事实，但如果真的最后查出来是他，他也绝不会姑息的。 毕竟比起外贼，内贼更让人痛恨。 拿到了裕王的指令，刘协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把陈前找来，然后把他需要的卷宗一并拿过来。 之前他的查案更多是靠推理，很巧妙，不过运气也不错。 如果不是在通风孔发现那撮猴**，他也不会联想到训练宠物来偷盗的可能性。 但是这次财物的失踪，让他明白细节的重要性，一定还有什么细节是他没发现的。 陈前这次来的特别快，态度也格外好。 这前后态度的变化也好理解，锦衣卫受了皇命，最后案子却是刘协破的，他们锦衣卫不仅没破案，最后连财物都找不到，被问罪，被革职那都是大概率事件，唯一的挽救机会，就是刘协能把那些财物给找回来。 那些卷宗都是刘协要求的，一大摞的他也全都搬到了他的房间。 等到陈前走了，刘协备好烛台，备上一些茶水小吃，再点上提神的熏香，接着开始进入状态。ωＷＷ.166xs.cc 因为是寻找细枝末节，所以他必须让自己时刻保持高度的专注力。 他最先看的是和张有德有关的部分。 转眼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那些卷宗已经被他翻完，因为来不及整理到处都是。 不过即便看完了他也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不得不说锦衣卫的办事效率是很高的，他所能看的，和当初陈前总结说的都差不多。 张有德年轻的时候去过南方，呆了七年，学了耍猴的技艺，还娶了个老婆回家。 按照刘协上辈子的说法，那是成功的南漂一代。 有一门吃饭的手艺，夫妻感情也很和谐，张有德在京城一开始混的也不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一直没有子嗣，他的妻子最后抑郁而终，他的性情也随之大变。 但是除了孤僻之外，他并没有过任何犯罪记录，甚至连和邻居打架斗殴的记录都没有。 刘协开始拿出纸和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些问题。 第一，张有德的武功是哪里学的？ 然后他写下了答案，南方。 明朝毕竟不是他那个现代社会，南方的档案不去调在北方是查不到的。 第二，张有德和王府内贼是否存在某种利益之外的关系？ 这个问题他思索良久，最后写下了“有”字。 从张有德的经历来看，他并不是那种生来大恶之人，而且也没表现出爱财如命。 所以甚至很有可能，他**王府财物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内贼。 写到这，刘协又拿起张有德卷宗族谱的那部分，想看看内贼和张有德之间是不是有某种血缘关系。 不过细细看了一遍之后，他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最后他把那张留有问题的纸留下，把其他卷宗挪到一边。 然后，他翻出了李成梁的卷宗。 相比于张有德，李成梁的记录就显得简单，甚至透明了很多。 出身于辽东铁岭卫，少年时代家境贫寒，只能选择从军。 他英毅骁健，颇有将才，但一直未能得到重用，之后被调拨回京城当了禁军。 让刘协有些意外的是，他的卷宗里面并没有记录白石桥救皇子们的经历。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因为恰好在这一年，他就从禁军调到了裕王府。 一个普通的禁军能进裕王府，这说那段经历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隐去了。 刘协拿出另外一张纸，写下了一个问题： 嘉靖三十四年三月十七日，这个日子有什么特别的？ 这个问题他现在给不出答案，因为这得查其他资料。 他把笔放下后，紧接着又查看起李成梁的关系网。 “高祖英自朝鲜内附，授世铁岭卫指挥佥事。” 祖籍朝鲜，女真族后裔，家族都在铁岭卫，在京城也是孤身一人。 跟他的经历一样，这关系网突出的就是一个简洁明了。 等看完了李成梁的所有记录后，刘协觉得裕王的判断是对的。 李成梁这个人简单，而且很得裕王信任，完全不具备作案动机。 等把笔放下后，刘协不由得伸手按了按脑袋，然后一下躺倒在床上。 如果李成梁确实没有嫌疑的话，那么有嫌疑的就是剩下那六个王府护卫了。 可是有李成梁在，其他人也不可能在眼皮子底下犯案。 当然这个不可能不是一定，明天得查那些护卫的卷宗才知道。 那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啊！ 想到明天要做的事情，刘协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九九六的日子，一把盖上被子直接蒙头大睡。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他赶忙起床洗漱，然后飞奔向正殿。 案子是要查的，但是伴读的本职工作也要做啊！ 他迟到了一些，还顶着个黑眼圈，好在裕王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没说什么。 今日来王府授课的是吏部尚书李默。 李默讲的是《汉书》。 古人云，以史为鉴，方知古今之乱。 这次刘协倒是听得比较认真。 他对历史还是挺感兴趣的，历史如卷，人类文明的发展，就是在前人的肩膀上不断反思、总结，然后发展、进步。 就在这时，刘协忽然愣住。 前人……前人……前任！ 第十四章 是他！ 他之前对嫌疑犯的判断有一个误区，认为可能犯案的是看管府库的那些人。 但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还可能是对府库熟悉的人。 王府的护卫是轮班制的，护卫对府库的了解有限，但府库总管不一样，他对府库的角角落落必然熟悉。 等上完课，刘协去了典簿厅。 典簿厅是典簿平时上班的地方，设有典簿一名，杂役二人。 原来典簿是张全，张全护卫有功，裕王表奏他当了审理副，正九品直接升了正七品，连跳两级。 不过就跟刘协的伴读还没有正式文件一样，因为王府失窃案还没正式结案，吏部那边还没批文下来。 说起来因为张全之前误会他，两人还起过冲突，他对张全不感冒，甚至还有过怀疑，但是听完裕王讲的那段往事之后，他对张全还是挺敬佩的。 进入典簿厅，刘协却没见到张全。 问了杂役才知道，张全回乡省亲去了。 这也很正常，升官发财，那可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知道刘协在查案，那两个杂役也很配合，把刘协需要的文件都给他了。 刘协这次没回房间，直接坐在张全的位置上看起来。 裕王是五年前离开皇宫到裕王府的，这五年内，裕王府的府库总管一共换了六个。ωＷＷ.166xs.cc 虽然不像王府护卫那样明确轮换，但从更换频率来看，也是为了防止谁动歪心思。 文件上详细记录了每一任府库总管的介绍，以及在任期间内府库的一些情况。 刘协从第一任开始一直往后翻，等翻到倒数第二页的时候，他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张全！ 张全在当王府典簿之前，就是府库总管。 “张典簿老家哪里的？” 刘协放下文件，直接对杂役问道。 比起去查卷宗，这样问来得更快。 “伴读大人，现在应该叫张审理了，他老家是南直隶的。” 南直隶，也就是南京辖区，南方！ “他几时出发的？” 他起身追问道。 “今早，应该一个时辰？” 杂役也不太确定。 不过他刚说完，刘协已经起身跑出了典簿厅，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刘协直接跑到了正殿，看到陈前在门外候着。 看到刘协过来，陈前笑着要打招呼，却被刘协直接忽略了，独自在风中凌乱。 刘协快步进了正殿，裕王还在和吏部尚书李默交谈。 不过他此时顾不上那么多，直接上前禀报。 “王爷，我要李成梁带上护卫和我一起去追捕盗贼！” 裕王微微皱眉，刘协这行为有点冒失。 “追捕的事情不是锦衣卫在做吗？” 裕王面带不悦地说道。 “来不及了，王爷，张……” 刘协话到嘴边看到李默后又咽了回去。 李默自然也是识趣的，起身向裕王告辞。 李默一走，刘协赶在裕王责备之前，直接开了口。 “王爷，现在来不及解释，因为晚了张全就带着财物，包括那支玉镯子跑了！” “张全？” 裕王听到后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确定？” 而且他下一秒的脸色变得不悦，他知道之前张全误会过刘协，难免刘协会伺机报复。 “王爷，如果王府有内贼，现在要做的事情肯定是带着财物跑路，他是不是真正的盗贼还有待确认，但是嫌疑人这点跑不了！” 刘协语速飞快。 裕王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刘协看到后转身往外走。 “正好你来了，跟我一起去。” 等出门再看到陈前，刘协飞快地说道。 陈前表情有些无语，明明刘协刚刚才无视了他！ 不过他看刘协的样子应该是案子有进展，也马上跟了上去。 “我们要先去那边，查张全名下的房产有哪些，不止是在京的，是所有。” 时间紧迫，刘协一边走一边和陈前说。 “我先去准备，等下我们在城门口碰头。” 陈前的反应很快。 刘协听完点点头。 陈前离开，刘协径直去了府库，叫上了李成梁和护卫。 不多一会儿他们就已经坐上了马车。 护卫们骑马，刘协和李成梁坐在马车里。 直到上了马车，李成梁才知道刘协这是要去抓捕谁。 他只问了一个问题：“有证据吗？” 刘协的回答也简单：“等找到赃银，证据就有了。” 不多一会儿他们到了城门口，陈前已经在那等着了。 锦衣卫办事的效率一如既往得高。 “去哪里？” 等到陈前上车，刘协直接问道。 “良乡县，张全名下并没有房产，但是他在怡春楼有个姘头叫春娘，以她的名义在良乡县买了一栋房产。” 陈前也很快给出了答案。 陈前说完，刘协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惊恐。 那不是对陈前个人的，而是对锦衣卫这个部门的。 明朝虽没有监控，但这锦衣卫就是人形摄像头啊！ 不过只有一处房产的话，他们不用分头追，追上的可能性也更大。 “不过……” 陈前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刘协疑惑地看向他。 “那天在王府我印象深刻，那个张全是个硬茬，我们这几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捉住他，要是给我一点时间召集人手，会更稳妥一些。” “没有时间了。” 刘协的回答很直接。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如果张全马不停蹄的话，他们甚至都没机会追上，现在赌的就是张全在哪个地方停留。 陈前也没再说话。 这一路至少得一个多时辰，李成梁和陈前都在闭眼休息。 刘协则是盯着李成梁看了一阵，他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李成梁和张全私下的关系如何。 也就是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昨晚自己写下的问题，那个问题的答案他还没来得及去查，但陈前应该知道。 “陈百户。” 他开口，陈前马上睁开了眼，但是李成梁还闭着眼。 “嘉靖三十四年三月十七日，这个日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刘协问完，陈前转头看了看李成梁，又看了看刘协，欲言又止。 李成梁此时却是一下睁开了眼。 从他们的举动中，刘协也意识到这一天发生的，应该不止是裕王说的那件事情。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刘协疑惑地问道。 “倒也不是不能说。” 陈前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开了口， 第十五章 真相（改） 庄敬太子，指的是嘉靖的次子朱载壡，四岁时被封为太子，十四岁驾崩，谥号“庄敬”。 在一瞬间，刘协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按理说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禁军士兵，保护住了皇子们的安全，理应得到大升迁才对，但是李成梁和张全最后却只在裕王府当了小官。 甚至李成梁当的府库总管没有品级，都不入流。 原来是因为这个。 护住了，但最重要的太子依然**，虽然可能是因为受到惊吓引发旧疾病死的，但其实等于没护住。 一路疾驰，等到午时三刻，他们终于赶到了良乡县张全的宅子。 离着几百米远的距离看到那宅子的时候，他们都不自觉地愣住了。 那宅子不仅大，而且关键是墙比周围的房子高出了一大圈。 在这个年代，住宅都是有限制的，尤其是自建房，墙高多少都有严格规定，超过了就被称为“逾制”，不仅会被拆除，还会被治罪。 裕王是皇子，高墙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张全一个小小的九品典簿显然不具备这样的资格。 至于没有被拆除也能理解，毕竟这个典簿是裕王府的，知县大概率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走到近前一看，他们发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门锁着，好消息是门锁着。 他们赶在张全之前到了这里！ 陈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环形铁丝，不一会儿“咔”的一声门锁就被他弄开了。 锁刚打开，李成梁第一个上前推开了大门。 “急什么。” 陈前刚吐槽完，下一秒就张着嘴巴愣在当场。 不，不止是他，是所有人都愣住了。 刘协更觉得眼前匪夷所思，但又那么理所当然。 一丈高的铁皮大门，琉璃制的玻璃窗，五间库房，左右各三间厢房。 在他们眼前的，赫然就是一座王府府库！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座仿制的府库，但无论是布局还是大小，简直一模一样！ 为什么那猴子可以如此熟练进入府库偷盗财物，答案就在眼前。 李成梁长叹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似是夹杂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进入宅子之后，他们跟着就开始翻找起来。 陈前带着护卫在“府库”前院寻找，刘协和李成梁则去了后院。 前院和后院中间有一道隔墙，推门进去，他们看到是一栋带院子的屋子。 屋子一共有三间，最左手边的是卧室，中间的是正厅，最右边的是厨房。 他们检查完厨房和正厅，生活痕迹不少，张有德和那只猴子平时应该住在这里。 “找到了！” 就在他们准备进卧室的时候，前院传来喊声。 只是隔着道墙的缘故，声音不是很清晰。 “我检查最后一间。” 李成梁开口说道。 刘协点点头，转身出了后院。 他来到前院，看到陈前和护卫们已经**到右侧墙角的位置。 他走过去看，那里被挖开了一层，已经隐约看到皮箱盖子，陈前和护卫们正把佩剑当工具在那里刨土。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就把埋在土里的皮箱全给挖了出来。 一共六个皮箱，因为重他们没抬上来，直接打开。 一阵耀眼的光芒，金的银的玉的，晃得人一阵眼晕。 几个护卫看的目不转睛，陈前则是长松一口气，这些财物找到，他这个百户的头衔算是保住了。 刘协也是面露笑容。 案件告破，赃银追回，这下算是圆满了。 “砰！”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闷响声。 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金银吸引，完全没注意到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 等听到声音回头一看，他们发现院子的大门已经被关上，张全站在了门口。 “张全，你竟然还敢来？” 陈前的反应最快，拔出绣春刀指着张全。 “我为什么不敢来？” 张全淡定地朝前走，甚至都没拔刀。 “你以为你一个人是我们那么多人的对手吗？” 陈前说完转头使了个眼色，那些王府护卫已经从两翼朝着张全包抄过去。 “刘协，没想到你竟然真能找到这里，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张全无视了陈前，冲着刘协的方向说道。 “你太着急了，一开始就着急的想置我于死地。” 刘协开口说道。 “哼，你一个小小书童，要不是会溜须拍马，那日在正殿你已经**。” 张全一副不屑的表情， “不过就因为这个？”166xs.cc “当然不是，说实话我之前对你的怀疑并不大，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你有嫌疑。” 刘协说着往前走了两步，陈前和那么多护卫在，他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这倒像是你会说的话。” 张全笑了笑。 “我之前最怀疑的人是李成梁，因为只有对府库最熟悉的府库总管才能配合**作案，但调查之后我发现他根本没有作案动机，后来我意识到，对府库熟悉的不止是他，还有另外五个前任府库总管，而你，就是其中一个，恰巧你又在这个时候回家省亲。” 刘协缓缓说道。 “看来真是我太着急了。” 张全算是认同了刘协的话，他本来就是个急性子。 “当然还有一点，你是南方人。” 刘协接着说道。 “哦？这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吗？” 张全问的时候，陈前他们也不自觉地望向刘协。 “我查了张有德的资料，他是顺天府大兴县的人不错，但是他的妻子是南直隶的，而你也是南直隶的，我没猜错的话，你和张有德之间应该有血缘关系吧？” “不！没有！我没有！” 让人没想到的是，刘协这话说完，张全情绪一下激动起来。 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现在想来，那天在府库你不止是护驾，更是……” 刘协说到这的时候顿了一下，目光直直地看向张全， “**灭口。” 刘协说着四个字的时候咬着牙。 按照张全和张有德的年龄，如果有血缘关系，又值得张有德冒这么大险的，极有可能是父子关系。 但是张全弑父，而且那么果断，当真让人咬牙切齿。 “呵呵，他不配！” 不过出乎刘协的意料，张全这时并没有发怒，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刘协啊刘协，我还真是低估了你，那天在正殿我就该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你。” 张全说着往前走了两步，一脸讥讽， 第十六章 修罗 “大胆张全，还不束手就擒！” 陈前忍不下去，挥舞着绣春刀直接欺身上前。 “叮！” 陈前的刀砍在了张全的刀鞘上。 张全的反应速度好快，而且依然没有拔刀。 陈前挥刀再砍，这一次攻向张全下路。 不过张全像是早已看穿他的路数，用刀鞘挡住陈前的刀，然后左手一拳轰向陈前正脸。 陈前的反应还算快，提起绣春刀格挡。 但是这一下让他下路门户大开。 “砰！” 陈前被张全一脚踹飞了出去。 张全拍了拍裤腿，然后顺便说了句：“花拳绣腿。” 陈前气得脸鼓，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一次他也顾不上脸面，挥手招呼其他护卫**。 刚才的短暂交锋已经让他意识到张全的实力，光靠他一人不是对手。 陈前加护卫，一共六人，全部朝着张全**上去。 “锵！” 张全终于抽刀了，而且主动冲向陈前。 陈前持刀格挡，身子同时侧开，这是一个很标准的防御姿态。 不过张全此时真正的目标却不是他，前一秒还在前冲，下一秒就已经侧身挥刀砍向右侧扑过来的护卫。 这个转身很突然，但是从第三者的角度来讲很帅。 旁边的护卫反应还算快，立即提刀格挡。 “叮！” 一声刀和刀碰撞的声音，护卫手里的刀直接被震落了！ “哗啦~” 张全没有一点犹豫，欺身上前一刀划开了护卫的脖子。 这一刀直接划开颈动脉，那血像是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向外喷涌而出。 护卫眼神惊恐地伸手去抓自己的脖子，想要把血堵住，但是那根本就做不到。 血溅了张全一脸，但是他的动作却没停，又是一个转身之后扑向另外一个护卫。 护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但是院子里却格外地安静，因为那些人都是被一击毙命，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刘协身子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以前他只在游戏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但现在，张全是在死亡收割！ 相比于陈前的绣春刀，张全没有任何招式，但是快、狠、准，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这或许就是军人和武人的区别，而且还是从**堆里爬出来的军人！ 知道怎样才能最快杀敌，怎样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在杀掉最后一个护卫之后，张全咧嘴一笑，再次扑向陈前。 陈前握刀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之前他觉得张全的话是狂妄，但现在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真有杀掉他们所有人的能力！ “叮！叮！叮！” 刀不断碰撞，陈前也被逼得步步后退。 一切和当初府库里发生的事情的一模一样！ 最后陈前手里的刀被劈飞，张全一个欺身挥砍直接斩向他的脑袋！ 陈前想要闪躲，但是发现根本来不及。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窒，接着视野突然一下拔高，然后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下一秒，死亡的气息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的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 人的脑袋连着脊椎，如同羊蝎子一样，要想斩下脑袋不止是蛮力，更是技巧。 明朝以人头论军功，张全以前是军人，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砰！” 张全一脚踹飞了陈前的身体。 此时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张全和刘协。 张全转过身，手拎着陈前的脑袋，又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最后，咧嘴笑着看向刘协。 此时的他，和裕王嘴里说的那地狱修罗一模一样！ “砰！砰！” 刘协的心跳在飞快加速，口干舌燥，喉咙上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卡着，身子也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是人在真正面对死亡时的感觉！ “李成梁！！！” 刘协最后发了狠冲破喉咙喊道。 是的，李成梁。 这个时候只有李成梁能救他！ 那也是他带上李成梁的原因，他知道李成梁或许和张全有交情，甚至可能还不浅，但是他看完卷宗以及李成梁和裕王的关系，知道这个人简单、纯粹，是值得信赖的。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所知道的人里面，只有李成梁会是张全的对手。 张全很快收起了那诡异的笑容，因为他已经看到李成梁出现在了前院。 因为隔着道墙，李成梁又在搜查卧室不知道正院发生了什么，但是刘协声嘶力竭的一吼，他听到了。 李成梁看到地上护卫的尸体身子明显绷紧，握刀的手都在用力。 张全此时却是把陈前的头颅丢到一旁，笑着看向李成梁。 “成梁，太好了！你也在这！” 刘协剧烈地喘气，像是溺水的人被抢救回来后来后的感觉，他的浑身更是湿透。ωＷＷ.166xs.cc “成梁，我们一起走吧，去特娘的嘉靖，去特娘的大明朝！” 看到李成梁没说话，张全继续说道， “我们当年保护了那么多皇子，最后得到了什么？让我去裕王府看仓库，让你去看门！这就是我们得到的！裕王难道不知道没我们，他已经死在当年那白石桥上了吗？！” 张全说到最后面目狰狞，已经是在吼了。 刘协表情有些复杂。 张全他们作为禁军，职责就是护卫皇子们的安全，太子身死，等于失职。 但如果没有他们，死的就不止是太子，而是嘉靖要绝后了！ “是康妃娘娘护下了我们。” 李成梁终于说话了。 从他的话语中，刘协已经能想象出当年太子身死后的场景。 嘉靖修道后日日进补丹药，极其易怒，且喜迁怒。 **已经全死，他只能把怒火迁就到负责护卫的所有人，也包括李成梁和张全。 他自然是不会觉得因为自己搬迁到西苑，才给了那些贼人可乘之机。 没有人敢吱声，帝王一怒，不知有多少人头落地！ 但是康妃，裕王的母亲站了出来，他护下了两人，并且安排到了裕王府。 他知道没有这两个人，他的儿子同样也活不了。 不过因为是戴罪之身，裕王府那边只能安排一些不入流的官职。 所以裕王对李成梁，甚至对张全的信任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是的，她护下了我们，然后呢？那么多年了！你从看门的变成了看仓库的，我去给他们看文书！你觉得那是对救命恩人该做的吗？” 张全此时的表情有些歇斯底里，因为他看到李成梁还在朝他不断逼近，那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你不该杀死他们。” 李成梁拔出了刀。 第十七章 生死 “成梁，我不想跟你厮杀。” 张全开口道。 刘协听到这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张全前后完全不一样的态度只说明一件事情：他打不过李成梁，或者至少没把握。 李成梁也随之停下脚步。 “跟我回王府向裕王请罪。” “请罪？你觉得我做了这些事情裕王还能放过我？就算裕王他心慈仁厚，嘉靖那老道士能放过我？回去我只有死路一条！” 张全看得很透彻。 “纵使一死又如何？人活一世，但求无心无愧，或有误入歧途，迷途知返也不晚。” 当李成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协的表情怔了一下。 这种话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 “成梁，你还是你，跟当初一样，一点没变。” 张全苦笑着说道。 “是你变了，但还来得及。” 看得出李成梁也不想和张全厮杀。 一方面是有昔日情分，另外一方面从张全的打斗能看出，他们两个人真狠心厮杀，其中必有一人要死在这。 “你们走吧，就当没看见过我，这些金银都是我应得的，以后我若被追杀，也不再责怪你们。” 张全说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张全，你知道那不可能的。” 李成梁并没有动。 “真的非得那样吗？” “你跟我走，或者我绑着你回王府。” 李成梁的态度很坚定。 “明白了。” 张全抽出了佩刀。 两人的厮杀已经在所难免。 刘协此时也是屏息凝神。 他并不是想欣赏什么两大高手之间的对决，而是这场对决关系到他的生死。 如果张全赢了，他今天的命还是会交代在这里。 他甚至不自觉地去看了一眼地上陈前那死不瞑目的头颅。 不知道他**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好不容易得到重生的机会，可不想在这里送了性命。 他甚至想起韦小宝了，等以后有钱了，他必须得给自己配把**。 “叮！” 李成梁和张全已经交上手了。 两人的攻势都很凶猛，招招都是杀招，只一转眼的功夫，张全的肩膀和腿上已经被划开了两道大口子。 很明显，张全不是李成梁的对手。 刘协对李成梁的武力也有了一个充分的认知，这不是一般的猛人！ “叮！” 只听得又是一阵刀碰的声响，张全手里的刀已经被震开。 下一秒，李成梁的刀已经划向了张全的脖子。 虽然他有一个很明显收力的动作，但惯性还是让刀瞬间划破了张全的脖子。 再进去零点几公分，动脉就要被割破了。 两人的打斗很猛烈，但也真的很快。 这是真正的搏命。 张全胸口在剧烈起伏。 那是打斗之后体能急剧消耗的反应，当然，也是对死亡的恐惧。 一个人哪怕杀再多的人，再身经百战，但是等到真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依然会害怕。 那是一种本能。 “跟我回去。” 李成梁用命令地语气说道。 张全闭上眼，松手扔掉了手里的佩刀。 这是一种表态。 李成梁慢慢收回刀。 不过就在这时，张全猛地睁眼，然后右手朝着李成梁胸口的位置捅去。 有一点寒光从他袖口浮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 “小心！” 刘协惊呼道。 但是已经晚了，这么近的距离，李成梁根本来不及躲开。 张全一**刺进了李成梁的身体。 “哗啦~” 几乎同一时间，李成梁的刀也直接划破了张全的喉咙。 张全手捂住脖子身体蹬蹬后退，眼神中满是惊恐，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说不出来。 随着鲜血的外涌，他整个人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向后倒去…… “砰！” 重重摔在在地。 就就像之前被他杀死的那个护卫那样。 刘协反应过来跑过去扶李成梁。 等到跟前，他才发现那**并没有刺穿李成梁的心脏，而是刺进了左肩胛骨的位置。 刚才的那一瞬间，李成梁竟然奇迹般地躲开了！ 他不由得擦了一把汗，这真的是生死一线。161小说 虽然没刺穿，李成梁受的伤也不轻，他们只能去县衙求助。 等再打开门，刘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 来的时候那么多人，现在活着回去的就只剩他和李成梁两个，这是从地狱走了一遭。 或许是没有对“逾制”的房屋进行清查，又或许是因为他们是裕王府的人，县衙的人来的速度很快。 帮李成梁简单地处理好伤口，再把那些金银搬上马车，然后找来另外的牛车装上那些尸体盖上席子，最后安排一队人护送刘协他们回京城。 马车上，刘协和李成梁都沉默不语。 李成梁大概是因为那些护卫的死，以及杀死张全的事情。 刘协同样心情复杂。 他有对那些人身死的愧疚，那些护卫，还有陈前。 如果他听陈前的多叫些人，或者看到张全的时候就喊李成梁，或许他们就都不会**。 当然，也有对案件本身的感慨。 张全遭遇了不公平待遇，这么多年下来也没人关心，导致他最后走了极端，这和他上辈子的社会又有多少分别呢？ “他们没有人帮张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成梁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 刘协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和张全进入王府之后联系的不算频繁，但是这一年来他经常会去府库找我喝茶，我以为他当典簿当得烦闷，也没多想。” 李成梁接着说道。 刘协听完才知道“他们”是指府库护卫。 他点了点头。 以李成梁的性格没必要编一个故事，张全应该就是借着喝茶的机会转移财物的。 …… 马车进了京城，那些尸体被搬去了锦衣卫，那些金银则和刘协他们一起去了王府。 这中间锦衣卫那边也派人一起跟了过来。 裕王本来正在院子里作画，听到下人奏报之后立马到了正殿。 “王爷，幸不辱命。” 刘协向裕王抱拳行礼。 李成梁却是向着裕王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 “王爷，卑职无能，没能劝回张全，有负娘娘重托！” 刘协甚至还从那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哽咽。 一个面对生死都无惧意的男人，此刻却显得如此自责。 这一刻，刘协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画面。 那是康妃力保下两人性命之后，拉着他们二人当面嘱托： 第十八章 本性如此 “天子藏于四海，圣王以其地封，以其财赏，不与人争利，乃能通于王道，是用非其有者也。” 翰林侍读高拱正在讲《长短经》。 此书是唐人赵蕤所著，不在四书五经之列，却也称得上是一本奇书。 尤其是书中关于君臣之道的总结，可以说是古今第一书。 这一段话，讲的就是君臣的境界之别。 它的意思可以这么理解：普通人困守在自己的财物中，做为管理者要懂得财物的分配，而最高明皇帝要学会支配天下的人才和财物。 有些官员只想着中饱私囊，拿手中权力搏自己的利益，那在明君中眼中是揉不得这些沙子的，因为一国财富如果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他们富得流油，那么百姓家就贫困得四处漏水了，怨声载道，国家也就危险了。 等结束了授课，裕王和高拱接着聊政事，刘协则被护卫告知锦衣卫那边来人了。 王府失窃案告破已有一月时间，案件虽已告破，但还有一些实情需要去了解，还没结案。 锦衣卫此时来人，应是案件已了。 果不其然，刘协到了门口，见到来人是一个锦衣卫百户。 百户自报家门，叫王宥，称是来向裕王结案的。 “王爷尚在议事，还需等待片刻。” 刘协这一个多月已经适应伴读的角色，开始成为裕王的“私人秘书”。 等待是最无聊的，刘协也和对方闲聊起来。 聊的，是陈前的情况。 刘协和陈前接触也就只有那么几次，但因为陈前的死，他心中总有愧疚。 巧的是，王宥此前是陈前麾下的总旗，对陈前非常了解。 陈前很励志，出身寒门，靠着比别人拼命，比别人更细致，累功升至百户。 对寒门出身的人来说，这已算是翘楚。 而且陈前家里的情况也不太好，家中独子，父亲已逝，现在只剩下一个母亲。 刘协本就有愧，听完更觉不是滋味。 就在此时，高拱从正殿出来，刘协向他行了个礼，接着便带着王宥进了正殿。 王宥向裕王行礼，接着便开始汇报案情。 刘协在一旁听着，等听完后，他的表情和裕王一样，大为震惊！ 张有德去南方七年不止是学了门耍猴的技艺，他还曾追随过汪直！ 汪直，明朝最有名的海盗头子，在倭国有自己的领土，麾下更是有三百艘联舫，是真正的“海贼王”！166xs.cc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张有德会那么心狠手辣，当海盗不狠那只能去喂鱼。 张有德的老婆也是他在海上劫掠的时候抢到的。 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信息，最关键的，也验证了刘协当初猜想的是，张全是张有德的儿子。 只不过并不是他和他老婆所生，而是张有德在海上的私生子！ 汪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和官府合作的，帮助明朝剿灭其他海盗。 这个过程中有一些海盗被明军收编，张全就是其中之一。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误打误撞到了京城当禁军之后，才和张有德相认。 当然可以猜得到，这个相认的过程一定不会愉快。 即便是海盗，私生子成长的过程一定也非常艰难。 所以也就不奇怪那天在良乡县，刘协说到**灭口的时候，张全会说出“他不配”那样的话来。 张全不待见自己的这个父亲，但是张有德必定视若珍宝，毕竟那是他唯一的血脉。 所以以至于张全发现有一天自己的这个父亲有用，那张有德豁出性命也会帮他。 虽然，结局很讽刺。 “刘协。” 等到刘向朝走了以后，裕王才算真正回过神来。 “王爷，我在。” “你之前说的不对，并不是人会变，而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裕王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因为他看重的只是李成梁，这些事情恰恰也说明他是对的，他并没有识人不明。 “王爷说的是，是我妄断了。” 刘协赶忙拱手自惭道。 裕王听完后面色更喜，这样的刘协实在招人喜欢。 “对了，你明日和成梁一起陪本王去一趟严府。” 裕王想起了什么，食指点向刘协说道。 “是，王爷。” …… 第二天，带着一箱礼品，刘协和李成梁跟随裕王，以及从四卫营抽调的禁军，一起坐上了前往严府的马车。 这是刘协第二次出王府，上一次是追捕张全。 上次去时人不下鞍、马不停蹄，回时尸首随行、百感交集，自然不会去欣赏沿途的风景。 但是这次显然不同。 之前裕王和那个中年男人聊天的时候有提过要去严府拿回岁赐，刘协自然也能猜到此行的目的。 没有压力，走个过场，心态自然不同。 裕王也在打开车帘看街上的景色，情绪起伏看着有些大。 比起刘协，他出王府的次数更少。 因为嘉靖就两个儿子，裕王还是第一继承人，安全问题是非常重要的。 这次抽调的四卫营是皇城禁军中的精锐，大部分平时都在西苑保护嘉靖。 “我大明国富民强，蒸蒸日上！” 看了一阵，裕王忍不住发出感慨， “瞧瞧这街上，一路过来甚少看到流民了。” 刘协只顾点头，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裕王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你怕是不知，二十九年那一年，城门口的流民比禁军都多，当真是生灵涂炭。” 等放下窗帘，裕王接着感慨。 刘协听完点点头，这个他还真知道。 因为上次不知道庄敬太子去世的事情，他过去这一个月恶补了明朝的历史卷宗。 嘉靖二十九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庚戌之变”。 这一年，俺答率军犯大同，总兵张达和副总兵林椿战死，新任总兵仇鸾束手无策，竟然用重金贿赂俺答，让俺答去攻掠其他城池。八月十四日，俺答由古北口进攻京师，兵部尚书丁汝夔戒诸将勿轻举，明军不发一矢，不出一兵，任由俺答兵在城外自由焚掠，八日饱掠之后，得到明朝通贡的允诺，方由古北口退去。 这件事情足以比肩“土木堡之变”，不同的是土木堡之后大明还有于谦，但是这一次只有严嵩。 所以最后京师是什么事都没，但是城外百姓死伤惨重，流民自然也就多了。 “吁~”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第十九章 送礼 刘协跟在裕王后面下了马车。 在看到眼前建筑的第一眼，他的第一反应是：这里是皇宫吗？ 那种场景该怎么形容，他一时间竟词穷了。 裕王府之前给他的感觉是气派，但是和眼前的严府比起来差太多了！ 先不说那大门比裕王府高了足足一丈，就那绵延一眼望不到边的红色围墙，还有墙上那泛着绿光的琉璃，已经从气派直接跨越到了宏伟！ 就连门口左右的那两尊石狮子，似乎都要比王府的大了许多，高上许多！ 别说什么“逾制”了，天下脚下，敢把房子造的比王府还豪华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严嵩！ 虽然还未见到严嵩父子，但已经感觉到了他们的权势滔天。 严府的总管已经在门口等候，看到裕王后马上笑脸迎了上来。 裕王来严府，这还是头一遭。 “裕王爷，阁老仍在万寿宫，小阁老刚刚回府，您是在正厅等一会儿，还是……” “我见严世蕃。” “好的，您随小的来。” 管家态度很好，刘协却察觉到这里面的问题。 管家门口相迎，说明裕王这次来是打过招呼的。 严嵩不在府里就不说了，严世蕃在竟然也不出来相迎，这是真没太把裕王放在眼里。 在管家的带路下，他们进了严府。大风小说 纵使刘协已经在裕王府生活了那么久，进得严府也还是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进府一丈外就是一面照壁，精石所制，玉砌其边，上有“紫气东来”四个大字。 沿着左侧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进入了一段回廊，回廊墙上装有木橱，里面挂着不少字画，而且竟然全是真迹！ 刘协随意扫了几眼，全是名师大家作品。 裕王家也有名家的字画，但都是放在府库里收藏的，严府竟然直接挂起来当装饰！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严府的字画怕是已经多到放不下了。 沿途所过，玉石假山，奇景盆栽，数不胜数。 也不知道穿过了几个回廊绕了几个弯，又过了几个牌坊门，他们这才到了严世蕃的屋子。 刘协感觉就像是在绕迷宫，如果没人带着，一定是要迷路的。 进得屋子，檀香缭绕、温暖如春。 转头一看，装饰的**架上珠宝玉器、**琉璃，让人眼花缭乱。 不一会儿，严世蕃从内屋走了出来。 刘协也第一次见到严世蕃的模样，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严世蕃被誉为“天下第一鬼才”，更有《**》西门庆原型加成，刘协本以为他会和那日王府见到的中年人一样，是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 但是眼前这严世蕃，头大脖子粗，整个人又白又胖，还有一只眼睛是瞎的，这和他想象中的出入太大了！ 严世蕃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的左右还跟着两个侍女。 和严世蕃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这两个侍女长得分外好看。 刘协在裕王府也算是见过很多婢女，能进入王府的都是有一定姿色的。 但是和眼前的比起来真就是天壤之别，这两女的，当得起“貌美如花”四个字。 严世蕃还真是会享福啊！ 就当刘协心里这么感慨的时候，严世蕃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他，也让裕王愣住了。 或许是嗓子不太舒服，又或许是咯痰了，严世蕃喉咙里发出一阵声音，同时转过头去。 也就在他坐下这个动作之后，一旁的侍女同时蹲下身子，面向严世蕃张开了嘴巴！ 这分明是要用嘴去接严世蕃吐的痰！ 刘协已经感觉自己的胃部一阵翻滚。 好在严世蕃只是有些嗓子不舒服，挥了挥手，那两个侍女很快又站起身来退到一旁。 “王爷大驾光临，不知道找下官有何事？” 严世蕃接着向裕王打招呼，然后径直坐到了主位上。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许冷漠，把不待见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裕王的脸色微微变化，不过他是有求于人，坐到一旁的位置上后，伸手让人把东西拿上来。 护卫搬上了一个大礼盒，放在了正中央。 那东西看着不大，但是格外的沉。 “本王听说严阁老喜燕窝，最近正好得了一批东南来的燕窝，想来吃不完，赠一些给阁老。” 裕王开口说道。 “哦？” 严世蕃看到箱子第一眼是皱眉，这么沉的箱子往严府搬，裕王怕不是给他搞了什么石疙瘩来。 但是听到裕王说是燕窝，他的表情明显起了变化。 得什么样的燕窝能这么沉呢？ 他起身走到箱子前，只打开了一小条缝，等看到里面露出的银色反光后，马上又合上了。 “不知王爷这是送了多少斤燕窝来？” 等坐回到主位，严世蕃已是换了一副笑脸。 “一共有94斤。” 严世蕃只是稍一思索，脸上已经是一阵红光满面。 明朝半斤八两，一斤即是十六两，94斤，那差不多就是1500两。 虽然这些钱对他而言不值一提，别人送这点还会让他嫌弃，但对方可是裕王。 跟他不对付的裕王，皇帝的儿子，在给他们严家送钱！ 这说出去那得多大的牌面！ “王府一番好心，臣就先替家父谢过了。” 严世蕃说完就示意下人把箱子抬下去。 下人抬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看着箱子，脸上的得意之色根本藏不住。 等到箱子被抬下去了，严世蕃这才转回头来，看着裕王接着问道： “王爷这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既然收了钱财，那自然是要替人办事了。 “户部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本王的岁赐已经三年未发了，托人去问，也没个准数。” 裕王面露难色地说道。 “好个韩士英竟如此大胆，王爷的岁赐都敢克扣！” 严世蕃顿时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王爷放心，等家父回来之后，臣一定向他禀报，想必不出几日，您的岁赐就能补发了。” 严世蕃接着又拍胸脯保证道。 “那就有劳阁老了。” 裕王向严世蕃道谢。 严世蕃笑着回礼，脸上的喜色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下人行色匆匆地进屋。 他应该是着急向严世蕃禀报，但是因为裕王在又不好上前。 裕王留意到了，他也起身向严世蕃告辞。 拿回岁赐，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严府他也是一刻不想多待了。 裕王才刚起身，那下人已经迫不及待跑到严世蕃身边，然后附耳跟他说了事情。 “什么？！” 紧接着严世蕃一声惊呼，把还没出门的裕王和刘协他们都吸引转过头。 严世蕃此时已全无了之前的笑容，而且面色焦急，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快步出了屋子。 第二十章 凤临阁 从严府出来，刘协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他忽然想起昨日高拱讲的《长短经》，讲的君臣之道。 本以为那只是高谈阔论，但没想到就这么发生在眼前。 此时已是晌午，他们沿着原路返回，等到了一处街口，裕王却让车子停了下来。 在禁军头领一脸无奈的表情注视下，裕王带着刘协和李成梁径直往前去了百米外的酒楼。 这酒楼临街，有三层楼高，金碧辉煌，看着很是气派。 凤临阁。 正面牌匾写着的三个大字更是大气。 这酒楼看着就不一般。 “三年前本……我在这吃过一次，这里的纱帽非常好吃。” 裕王说着不由露出一副嘴馋的模样。 王府平时的饭菜都是由王府典膳所制作，虽然样式齐全，但味道和外面的肯定不一样。 不过能让裕王三年还记忆犹新的，那肯定也是非常好吃的。 也就不奇怪那禁军将领都跪地上，裕王还是命令他们在原地等待了。 就算位及王侯，谁又能抵挡美食的诱惑呢？ “三位爷里边请。” 裕王这话音未落，已经有店小二出来迎他们进去了。 酒楼内几乎满座，小二端茶递水来回穿梭，吆喝声和食客的聊天声此起彼伏，满眼的烟火气。 刘协伸手递给小二一小锭银子，小二马上会意。 “二楼雅间三位~” 小二喊了一声之后，就领着他们往上走了。 他们跟着小二上了二楼。 和一楼相比，这里要安静了许多，每个位置都是由屏风隔开的。 他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你这店里纱帽可还有？” 坐下之后，刘协向小二问道。 “那是本店的招牌，自然是有的，猪肉馅、牛肉馅、三鲜馅、羊肉大葱，客官想吃什么馅的我们这都有！” “香菇江米有吗？” 裕王开口问道。 “有，爷是常客啊。” “先来五笼。” 裕王笑了笑。 “丙十六香菇江米馅纱帽五笼~” 小二先是一阵吆喝，接着又望向裕王， “爷您还需要点什么？” 裕王一时没说话，虽说之前来吃感觉很不错，但毕竟也隔着那么长时间，就只记得这一个了。 “你们这有什么特色菜都可以推荐一下，银子不是问题。” 刘协对着小二说道。 “这您可就来对时候了，我们酒楼刚从豆香居进了一批豆油，那搭配广东来的三黄油鸡，柔滑味甘、唇齿留香，是本店最上品的菜色，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有点贵，一道菜要十两银子。” 十两！ 就连裕王听到这个价格都很诧异。 明朝的俸禄，一品大员折算一下一年的俸禄大概率是104两。 现在这一道菜就要十两，比一品大员一月的俸禄都多！ 明明是抢钱，他们却还要贴心地给你做一道菜。 “几位爷，三黄油鸡虽然珍贵，但也不至于是这个价格，就是这豆香居的豆油，现在可是稀罕货，一般的食材我们可舍不得用它。” 小二看到几人的脸色开口解释道。 不过小二解释完，刘协更加觉得坑了。 豆油，就是酱油，在明朝各地的叫法不一样。 别人告诉你我这鸡因为配了这酱油所以卖的贵，这不明摆着店大欺客么！ “来一份尝尝。” 裕王最后拍了板。 对王爷来说，好吃就行，剩下的都不重要。 裕王又点了几个菜，然后还点了一些茶水，小二毛巾一甩肩，乐呵呵地下去了。 裕王转头去看窗外的街景，刘协也跟着转头。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商贩的吆喝声也此起彼伏，先不管其他地方如何，这京师确实是蒸蒸日上。 “二位官爷这边请。” 不一会儿隔壁桌传来小二的声音，应当是来了两个当官的。 “你说这京城最近到底怎么了，那么多人失踪，还一点线索都没有，这可苦了我们这些当差的！” 屏风只是格挡之用，基本上隔不了声音，刘协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好奇地侧耳听了起来。 “谁知道呢！说不定真和他们说的那样，是有了什么**的怪物！” “要真是怪物也就好了，这是京城，只要看到它就能把他捉住，怕就怕不是怪物，是鬼怪！” 身后两人说的是越来越离谱，刘协听得却是越来越好奇。 也就在这时，隔壁说话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 刘协要靠到屏风前才能听到。 “我听说啊，严府也有人失踪了，而且丢的还是小阁老的男宠！” “嘘！你想掉脑袋吗？” 刘协听到这的时候差点没惊地发出声音。 这严世蕃！竟然还有龙阳之好？ 不过一想到两个大美女都只能给他接痰，似乎也就合情合理了。 这又是“香唾盂”，又是男宠的，严世蕃这日子过得比嘉靖潇洒多了。 不一会儿，他们点的菜都陆续上来了。 纱帽，其实就是烧麦，热气腾腾的看着就很好吃。 “三黄油鸡到了~” 他们还没开吃，小二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且这次他的声音引得周围屏风的客人都探头张望。 显然这道菜可不是一般人能点得起的。 李成梁此时起身走到了屏风入口。 那些人和李成梁的眼神一对上，全都识趣地缩回了脑袋。 李成梁那鹰眼，威慑力爆满。 一盆金黄色的白斩鸡被端到了刘协他们面前，小二小心翼翼地端上了一碗豆油，然后放下了三个小碟子。 “三位爷，你们的菜都上齐了，请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小二说完就下去了。 “成梁，坐下来一起吃。” 裕王把李成梁又叫回来坐下。 “尝尝。” 裕王也没架子，示意两人吃纱帽。 刘协拿勺子弄了一点豆油到碟子里，然后把那纱帽蘸了一点豆油放进嘴里。 他现在倒是很好奇，小二把这酱油说的那么玄乎，到底会是怎么样的。大风小说 也就在入口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味道，不，这酱香味，一瞬间打开味蕾，而且唇齿留香，简直绝了！ 第二十一章 豆油 等吃完那个烧麦，刘协忍不住端起碟子闻了闻，又看了看。 可惜他不懂这个，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了？” 裕王看到刘协的举动忍不住问道。 “王爷，这豆油，很特别。” 刘协把碟子放下后说道。 “特别？” “特别好吃。” 裕王愣了一下。 刘协看到后起身把酱油勺到裕王的碟子里。 裕王疑惑地夹了一块黄鸡块，蘸了一下放进嘴里。 然后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和刘协刚才的如出一辙。 等把嘴里的鸡块咽下去后，裕王也忍不住发出感慨： “天下竟还有这般美味！” “成梁，你快尝尝。” 裕王转头又对李成梁说道。 李成梁听到后点头，也拿起勺子勺了一点豆油到碟子里，然后夹起鸡块蘸了点放到嘴里。 然后，他的表情也有一个很明显的变化。 最后，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那一碗豆油。ωＷＷ.166xs.cc 这十两银子花的物有所值！ “小二。” 刘协喊了一声。 “爷，您吩咐。” 刘协才喊完，就已经有小二候在他们桌前。 他们今天可是酒楼的贵宾。 “这豆油可以单独买么？” 刘协开口问道。 酱油这东西保质期挺长的，密封冷藏能放置一年以上，就算不密封保存起码也能放三个月。 裕王喜欢，买点回去存着当然是好事。 “三位爷，这个……实在不好意思，豆香居的豆油我们是不卖的。” 小二面露难色。 “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刘协也没跟他多说。 小二点头很快就下去。 不一会儿，酒楼的掌柜就到了他们跟前。 “三位爷，小店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掌柜上来就在陪脸笑，一看就是会做生意的。 “那倒没有，就是我们少爷挺喜欢这豆油的，想从你这里买一些回去，当然，银子不是问题。” 刘协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大锭银子。 “不是，爷，这不是银子的事情，是这样的，这豆香居的豆油我们也只能按月限量买，而且量也不多，这要是卖给你们了，我们这酒楼生意就不好做了，现在可是有不少贵客来就为吃这一口。” 掌柜抱拳，带着歉意说道。 刘协还想开口继续说。 “算了，一些豆油而已。” 裕王摆了摆手。 “那三位爷慢用，有什么需要再招呼我们。” 掌柜倒是客气，说完就离开了。 “吃吧，既有如此美味，也不虚此行。” 裕王接着说道。 正在此时，街上忽然一阵骚动。 刘协转头往下看去，发现一个衣着华丽，手持玉坠吊扇的中年人在往这边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魁梧的护卫。 骚动是因为中年人路过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围过去看，眼中全是羡慕的目光。 “豆香居费老板到！” 楼下响起小二的喊声。 这喊声让三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刚说着豆油好吃，没想到这老板就来了。 “费老板，三楼请，知道您今日来，我可特意给您留着。” 不一会儿，掌柜已经带着费老板往楼上走了。 “曹掌柜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还特意给您留了份三黄油鸡，配的是豆香居的豆油。” 他们说着已经到了二楼。 费老板听到这的时候停了下来。 二楼的人都忍不住探头看过去，这里面也包括刘协。 只见那费老板四方国字脸，长相一般，脸上还有一颗黑痣，但是搭配上那一身的绫罗绸缎，华丽感扑面而来。 果然有钱人的气质还是得靠衣着。 “三黄油鸡可以有，但是那豆油不必了，你们本就不多，而且我在豆香居吃的已经够多了。” “全听费老板吩咐。” 两人说完一起上了三楼，留下众人羡慕的目光。 费老板刚才的那段话，无形之中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这费韬真是让人羡慕。” 等重新坐下，刘协听到身后的两人又开始议论。 “时代变了。” 另一人发出感慨， “昔日我大明朝建国，重农抑商，这些做生意的哪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连穿衣都不能着华衣，但现在你看看他们，地位可比我们这些当差的高太多了。” “谁说不是呢！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跟着经商，当这捕快，当真是吃力不讨好。不过这费老板为人倒是不错，我听说他经常到城门口去施粥，是个大善人。” “花钱买名声呗，有钱了要么买个官当，要么买个名声，就看你对什么有兴趣了。” “那至少人家去做了，现在流民都变少了。” “倒也是，算了不说了，吃的差不多了，赶紧去办差吧，这要是还找不到线索，回头肯定得挨头儿训了！” 听到这的时候，隔壁响起一阵淅索起身的声音。 那两个起身出去的时候，还忍不住朝他们这看了一眼。 不过和其他人一眼，对上李成梁的鹰眼后，他们又马上转回头去。 这是京城，出手阔绰的人非富即贵，他们可惹不起。 过了不一会儿，裕王他们吃得差不多，也结账离开了。 “有人跟着我们。” 从酒楼出来，李成梁第一时间凑到裕王身边说道。 李成梁这话说完，裕王和刘协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刘协回头去看，果然有几个人立马转身看向一旁，假装在看别的地方。 不过刘协下一秒却是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是锦衣卫，之前来过王府的百户王宥也在里面。” 他回过头，对裕王开口说道。 听刘协说到这，裕王这才放松下来。 裕王外出，保护肯定不止是明的，暗的也少不了。 要不然就算把那个禁军统领杀了，他也不敢让裕王带着两个人去酒楼。 他们平安回到马车，那些跟着的人也都自行散去。 “王爷，我有点私事想去办一下。” 等回到马车处，刘协向裕王开口道。 “成梁，你陪刘协一起去吧，早去早回。” 第二十二章 人怕出名 “你去哪里我都不会干涉你，只要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裕王的马车走远，李成梁对刘协说道。 “你以为我去哪里？” 刘协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不会阻止，也不会和王爷说。” 李成梁还是实在。 刘协听完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大概能猜到李成梁想说的是什么。 赌场、妓院、或者是其他见不得人的地方。 “放心吧，我只是去见个人。” 刘协笑着说道。 他们沿着主路往前走，大概过了五六个街道，最后拐进了一处小巷。 进入巷子之后，李成梁的注意力明显集中起来，开始左右侦查。 刘协倒是比较随意，最后在一栋平房面前停了下来。 他探头左右看了看，最后开口说道： “应该就是这里了。” 李成梁对他投来一道疑惑的目光，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刘协要找的是谁。 刘协也没解释，只是伸手拍了拍门。 不一会儿，有个老妇人开了门。 老妇人看着有五十好几，面色很是憔悴，不过头发倒是这个年纪少见的多，只是披散着很凌乱。 “你们是？” 老妇人疑惑地看着他们。 “大娘，我们是陈前的朋友。” 刘协挤出笑容说道。 听到陈前的名字，李成梁眼中的好奇变成了诧异，他显然没预想到刘协说的私事是这个。 “原来是前儿的朋友，快，进屋说话。” 老妇人倒是挺客气，引他们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但很整齐干净，没有杂草，屋子也算齐全，一个厨房一个正厅外加两个卧室。 进去之后，刘协才注意到老妇人的腿脚不是很利索。 陈前还没结婚，应该是和老妇人住在一起的。 进了正厅，刘协发现里面倒是有点乱。 “你看我这也没收拾。” 老妇人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的大娘，你不用客气。” 刘协看到老妇人要收拾赶忙说道。 “那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老妇人说着又要往外走。 “真不用大娘，我们一会儿就走了。” 刘协起身道。 老妇人听到这终于又坐了回去，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是这样的大娘，陈前之前放了一些银子在我这里，钱不是很多，大概只有五十两左右，我之前一直忙着没时间过来，这次出来了就正好带过来了。” 刘协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好的手帕，打开后里面有七八锭银子。 “五十两！前儿以前没跟我说过……” 老妇人有些不敢接。 “是这样的，他本来是攒着说要做点生意的，只是可惜他……” 刘协这话还没说完，老妇人忍不住抽泣起来。 人生三大不幸，老年丧子最为不幸。 “大娘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我相信陈前也想看到你好好活下去。” “谢谢，谢谢你们……” 老妇人说着起身就向刘协下跪。 刘协赶忙上去扶起老妇人。 从平房出来，李成梁看刘协的眼神和之前明显不一样了。 “陈前不是因为你死的，他是殉职。” 等往前走了一些，李成梁开口说道。 刘协没说话。 “所以你不用为他的死自责，如果那天真听他的召集好人手，张全应该已经远走高飞了。” “我知道。” 刘协停下了脚步， “我只是听说了陈前的家庭情况，加上自己受了些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李成梁愣了一下，接着开口道： “你人不错。” “谢谢夸奖。” 刘协笑着说道。 “他也值得。” 李成梁转头看了一眼平房，又开口说道。 锦衣卫百户一年的俸禄是一百二十石，换算一下大概是60两，一个月5两，他们刚才吃的半只鸡的钱。 不过锦衣卫的收入虽不算高，但对大多数来说，他们的身份能为他们带来很多灰色收入。 从商贩百姓那里收取一些保护费，甚至有的还会勒索到官员身上。 尤其是能做到百户级别的，那些人为了避免麻烦平时都会主动给他们送钱。 但这个陈前看起来并不是大多数。 …… 从严府回来后没几日，裕王的岁赐就到了，不仅今年的到了，过去三年未发的也全都一次性补齐了！ 这样的效率让刘协心里不得不感慨，现在的明朝已经分不清是朱家的天下，还是严家的天下了。 裕王拿到岁赐后又再给了刘协和李成梁一些赏赐。 刘协这小金库的钱一下子攒了不少，他的日子过得也是越发舒坦。 平日里陪裕王上课，这课还不是每天都上，剩下就是陪王爷作画下棋了。 这日子，突出的就是一个安逸，也是刘协最喜欢的那种。 而且他现在在王府的地位高，也不用和过去那样去利益交换就能听到很多消息。 最近最大的消息，是先前在凤临阁时听到过的人口失踪案。 这件案子已经越闹越大，变成了大案，谣言四起，鬼怪之说盛行。 当你相信有神仙的时候，作为对立面的鬼怪自然也是深信不疑的。 严世蕃丢了男宠也满城皆知，而且他丢的还不是一般的男宠，是他最宠信的戏子金凤。 这金凤本本是个京师极其出名的戏子，长相英俊，穿上戏服那真是安能辨我是雌雄，独领风骚名满京师。 他被严世蕃包养后就不再登台，发展到后面严世蕃没有他寝食难安。 所以那日严世蕃的失态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不过嘛，这些听在刘协耳朵里那都是好事情。 严嵩父子是大奸臣，那日去了一趟严府更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样的人别说丢了个戏子，把自己丢了才好！ 这一天，刘协和裕王正在寝殿里面下着棋，有下人通报说陈洪来了。 裕王和刘协停了下棋，一起去了正殿。 “王爷。” 陈洪先向王爷打了个招呼，接着大声喊道， “有旨意~” 听到陈洪的话，裕王和刘协都跪下听旨。 只见陈洪缓缓卷开圣旨，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刘协：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闻裕王府有一奇才刘协，能招的来蓬莱仙人，能破得了王府失窃案，现特命其协助顺天府府衙调查京师人口失踪一案，钦此！” 第二十三章 权力漩涡 刘协听完大脑一片空白。 他一个小小伴读，为什么嘉靖会知道他？！ “刘协，还不接旨？” 直到陈洪提醒了一声，刘协这才回过神来，马上起身接了旨。 “陈公公，父皇怎会知道刘协？”” 刘协接了旨，裕王也示意陈洪入座，显然是要从他那里套点消息。 裕王问这话的时候，刘协也把目光望向陈洪。 “这是内阁上的折子。” “严阁老上的？” “严阁老是阁老，一般内阁的折子都是他老往上递的。” 陈洪点到为止，多了的他也不能说。 “有劳陈公公。” “王爷不客气，那奴婢就先回去复命了。” “陈公公慢走。” 刘协起身送了陈洪。 等送走了陈洪，裕王和刘协都一时沉默无言。 刚才陈洪话里的意思基本上已经是明的了。 陈洪说的是“一般内阁的折子”，也就意味着如果是徐阶或者其他人上的话，就不是这话。 所以让刘协查案，是严嵩的建议。 这也就意味着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了，甚至可以说是一石二鸟之计。 案子查出来了，刘协很可能会被推荐去当官，这也就意味着他会被从裕王府调开，如果裕王不想刘协离开，要刘协留下也还是个伴读。 换句话说，查案查出来，对刘协和裕王不会有什么好处，但要是案子破不了，那所有参与查案的人都会被问罪，刘协自然也免不了。 “王爷，我不该用那么招摇的方式破案的。” 刘协开口说道。 他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卷入了权力斗争。 严党那边明显是想借机打压裕王府。 而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圣旨里面有那句话“招的来蓬莱仙人”。 嘉靖潜心修道，对这种拿仙人当工具的事情自然会不爽。 如果不是那样，嘉靖没理由成全严嵩，让裕王府一个小小伴读去协助破案。 “你没做错什么。” 裕王还是一如既往的仁厚。大风小说 “既然父皇下了旨意，你就放心大胆的去查，我会让成梁跟你一起去，你也不用太担心，破不了案我也会向父皇求情的。” “谢王爷！” 裕王这话说完，刘协有一阵发自内心的感动。 裕王虽没有雄才伟略，但当了皇帝一定会是个仁君。 “对了，顺天府府尹胡效忠我见过，是个良吏，我写封信你一并带去。” 裕王想起来又说道。 …… 明朝两京十三省，其中两京指的是北直隶和南直隶，北直隶隶属京师，下辖九府两州，其中顺天府管理着京师重地，是为重中之重。 明朝一般府的最高级长官为知府，是正四品官员，但是顺天府则是府尹，是正三品，再者一般正三品的衙门用铜印，唯独顺天府用银印。 这些都说明顺天府的重要性，也是为什么人口失踪案会闹得如此沸沸扬扬的原因。 天子脚下那么多人莫名失踪，带来的社会影响是非常大的。 刘协和李成梁到了顺天府，迎接他们的是顺天府推官汪循。 汪循二十三四，眉宇间有一股英气，看着很是干练。 “府尹大人还在议事，安排我招呼二位。” “有劳大人。” 推官一般是七品官，不过顺天府的推官官职更高一些，是从六品。 安排汪循来接待他们，足见顺天府的态度。 当然推官负责一府之查案，这种安排也是为了让刘协更快的了解案情。 抛开那些权力斗争先不说，嘉靖现在最想要的是把案子给破了，顺天府这边自然更想。 “汪大人，现在的案情怎么样了？” 刘协的住处，才刚安顿好，刘协已经向汪循询问起案情。 听到刘协问的，汪循长叹了一口气。 案子说是压在顺天府，不如说是压在他这个推官身上。 案子破不了，其他人是被连带问罪，最多扣饷降职，但是他这个推官免不了要被革职，甚至可能因此下狱。 “顺天府下辖七县五散州，人口三百多万，失踪人口每年都有，虽有差异却也差的不多，但是今年自正月以来，失踪人口数较去年同时期多了百余人。” “那些失踪的人主要在哪个县？” “最开始是在永清、香河、蓟州这些外围的州县，但是近来发生的这几起，已经在大兴和宛平县境内，尤其是……” 汪循欲言又止。 “金凤？” “是的，伶人金凤，他虽已一年多未登台，但在京师人气颇高，带来的社会影响也比较大。” 刘协听完内心笑了笑，这汪循说的还真够委婉的。 不过这也足见严嵩父子的权势，有些事情可以知道，但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这些失踪的人有什么共同点吗？” “他们消失的时间、地点，甚至从业、身份都没有很明显的共同点，要说唯一的共同点……” “是什么？”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汪循这话说完，屋子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这也多亏是白天，大晚上的非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不可。 “京郊、河渠、甚至肉铺都有去查过，但都没有什么发现。” 汪循接着说道。 抛尸、**、贩尸，这些可能性都已经逐一排查过，这个汪循能当顺天府推官绝非泛泛之辈。 刘协听完也是一时没有头绪。 和王府失窃案相比，这案子的难度明显要大得多。 毕竟王府一共才100多人，但是刚才汪循说的，顺天府有三百多万人，现在没有任何线索可寻，要想从里面找出凶手无异**捞针。 “我想先看看卷宗。” 没有线索，只能去卷宗中寻找可能被忽略的细节。 之前破王府失窃案，他靠的就是这招，招虽然笨，但是最有效的。 “当然可以，你们先整理休息，等吃了午饭再去府衙。” “无妨，这些事情晚上都可以做，我们先去看卷宗。” “那也行，反正时间尚早。” 两人聊完，接着又重新回了府衙。 失踪人的卷宗全都堆在汪循的案桌周围，那一摞摞的如小山一般，看着就让人头大。 刘协很快进入状态，汪循也没闲着，让下面的人弄点檀香和茶水进来，接着也一同看了起来。 “大人！大人！” 不过他们看了不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 “大人在里面。” 听见门口的衙役说了一声，接着就有个捕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又有人失踪了？” 汪循一边询问一边给那个捕快倒了碗茶水。 那人点点头，咕噜咕噜地喝完水。 刘协看着捕快，不知怎么的有那么一点点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是个老妇人，还是个锦衣卫百户的遗属。” 等那口气喘过来了，捕快开始介绍起详细情况。 “那个百户叫什么？” 刘协起身问道，他突然感觉胸口有点堵。 “好像是叫陈什么，我就只记得个姓，名一下想不起来了。” “陈前？” 第二十四章 流民 “这位是裕王府来的刘协，是圣上下旨请来协助我们破案的。” “原来是刘大人，刚才失敬了。” “这人是大兴县的捕快，叫张北斗。” 汪循开口介绍道。 “张捕快不用客气，我只是一介伴读，叫我刘协就可以了。” “刘大人客气。” “那老妇人是何时失踪的，如何失踪的？” 汪循开始询问起案情。 “那陈前名声不错，邻里的人平日都会帮衬下那老妇人，昨晚他们还见人，但是今日一直到晌午都未见动静，敲门无人应答，推门进去才发现老妇人失踪了。” “走，我们去看看。” 听完张北斗的描述，汪循转头对刘协说道。 刘协点点头。 卷宗随时可以看，但是案发现场过了第一时间很多线索就没了。 陈前的住处离顺天府衙门并不算远，大约两刻钟后他们就到了那边。 时隔几日再来到这，熟悉的场景，刘协看到后也是难免心生感慨。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这世道总是如此不公，那些人也是如此丧尽天良！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拳。 “汪大人，刘大人请。” 门口有衙役看门，张北斗领着他们进去。 刘协进去之后目光就在四处搜索，汪循也小心翼翼地四处勘察起来。 等屋里屋外一圈搜查完，他们又回到了门口的位置。 “门窗没有破坏痕迹，屋内也没有争斗痕迹，昨晚没有下雨，地上也没有脚印，院墙上同样没有翻墙痕迹，这里不是案发现场。” 汪循开口分析，下了定论。 刘协点点头。 他没有汪循看的那么细节，但是因为前几天刚来过，他对房屋内东西的摆放还有印象。 就算是用迷烟这类东西，拖动尸体的时候也难免会碰到一些东西，但是他看下来一点都没有。 “又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汪循说着已经伸手揉起了太阳穴。 这种没有一点线索，仿佛人间蒸发的案子，真的让人头疼。 “该不会真的是鬼怪作案吧？” 张北斗忍不住嘀咕道。 “休得胡言！” 汪循呵斥了一声。 也就是这一瞬间，刘协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会有眼熟的感觉了。 那天在凤临阁吃饭的时候，张北斗就是隔壁那两个捕快之一。 “我们先回去吧。” 刘协开口道。 …… “刘大人，已然晌午，我们去吃点东西？凤临阁离这不远，他们那的菜色俱佳，权当我为你接风洗尘。” 从巷子里出来，汪循开口道。 “不，不用了，我们还要赶着回去看卷宗。” 汪循说到凤临阁的时候，刘协脑海中一下就浮现出三黄油鸡，嘴角忍不住地分泌唾液，那真的让人流连忘返，只是现在明显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也行，前面不远处街边有个包子铺，在京城也小有名气，味道也算一流。” 汪循作为顺天府推官，对这一带还是很熟悉的。 “有劳汪大人了。” 刘协点头同意了。 相比去酒楼吃饭，吃点包子就快多了。 他们往前走了百来米。 “刘兄，前面还有一个巷子就到了。” 汪循开口说道。 “不急不急，这京城也热闹得很。” 刘协笑着回道。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等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在驱赶流民。 上次刘协和裕王出来的时候裕王感慨流民变少，但也还是有的。 领头的手里拿着一条皮鞭，正在用力地抽打着那些流民，嘴里还说着很难听的话。 这倒也不是他心狠，流民在这个年代除了扰乱治安带来不了什么。 那些流民却似乎已经麻木，面对鞭子挪不动身子，只是在求饶。 领头的还想再抽，却被汪循一把抓住了鞭子。 “大胆！你是何人，敢妨碍五城兵马司执行公务？” 他们出来穿的是便服，领头的没认出来。 不过看到他们衣裳不像普通人，手里的鞭子也就没抽过来。 “头儿，他是顺天府的推官汪循。” 下面的兵丁倒是有认识汪循的，附耳说道。 推官虽是从六品，但直属府尹，整个顺天府就只有一个。 “原来是汪大人，失敬失敬。” 一听是顺天府的推官，那领头的马上换了态度，把皮鞭收起来，笑眯眯地向汪循道歉。 “这几个流民我来处理。” 汪循开口道。 那个领头的面色有些为难，不过看到汪循脸色变了，马上陪笑着离开了。 虽然他们属于不同的部门，但在京城，顺天府的**力明显更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那几个流民有男有女，还有小孩，这会儿都在向汪循磕头道谢。 “刚才他打你们，你们怎么不走？” 汪循走过去问道。 “大人，我们已经饿得走不动了。” 一个女流民开口道，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血色，饿得只剩皮包骨。 “城门口不是有施粥的吗？” 汪循继续问道。 女流民没有回答，而且表现的有些害怕。 “汪大人，多半是人多，他们抢不到。” 刘协开口道。 汪循想了想之后点点头。 “刘大人在此等我一下。” 汪循说着快步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汪循手里拿着一张桑皮纸，里面有七八个包子。 “你们吃吧，吃完了出城。” 他说着把包子递给那些流民。 那些流民颤抖着接过包子，然后继续给汪循磕头。 刘协想从怀里拿一些铜钱给他们，但是被汪循制止了： “刘大人，那是害他们。” 刘协看了一眼汪循，很快明白过来。 这些流民手无缚鸡之力，给他们钱确实是给他们招灾。 “走吧，刘大人。” 汪循接着说道。 刘协点点头，和汪循一起往前走。 “汪大人心善。”m.166xs.cc 刘协评价道。 “心善么？”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汪循脚步突然顿了一下，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第二十五章 线索 刘协听完愣了一下，表情也很无奈。 在这个年代，成为流民基本上就和等死差不多了。 几个包子只能让他们吃饱一顿饭，却也改变不了他们的结局。 等回到府衙，正好遇上府尹找汪循，汪循把刘协也一并带过去了。【1】 【6】 【6】 【小】 【说】 府尹胡效忠，之前裕王有提过，是个良吏。 良吏即为清官，能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而没有贪名，必然也是个能吏。 见到胡效忠的第一眼，刘协的感觉也是这样。 那面相，还有那凌厉的目光不怒自威，刘协没见过海瑞，但他觉得海瑞应该就是这样子的。 胡效忠，人如其名。 “胡大人。” 刘协向胡效忠行礼，并且递上了裕王给的信。 胡效忠拿过信看了，然后递还给刘协。 “破了王府失窃案的刘协，即便没有裕王引荐，本府也知道你的能力，你尽管放心大胆去查，破了案本府会向陛下如实禀报。” 说完，胡效忠又把目光转向汪循。 “此案影响巨大，市井鬼神之说盛行，民心不稳，要抓紧时间。” “是的，府尹大人。” 汪循说着擦了把汗。 “我还有公务，你们先下去吧。” 胡效忠说着挥挥手。 “是，大人。” 刘协和汪循行礼告退，刘协出去前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 胡效忠埋头伏案神情专注。 没有对严嵩趋炎附势，看了裕王信也能不亢不卑，这胡效忠确实是个能吏。 从胡效忠那出来，汪循出去寻找线索，刘协留下来继续看卷宗。 和在裕王府的时候一样，他一边看一边拿毛笔在纸上写上一些细节和问题。 等看完一大摞，他拿起纸看了看，发现这些失踪人确实和汪循说的一样，各行各业的都有，而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想从他们身上找到共同点的确不容易。 不过这还只是一小部分，下定论还为时尚，当初王府失窃案他也是看了所有卷宗才找出漏过的细节的。 然后他这一看，就是一天两夜。 他吃喝拉撒全都在衙门解决。 或许是知道这次的案件事关裕王府，又或许是因为陈前母亲的失踪，他一直保持着旺盛精力。 这样的做法也让其他人动容，汪循不止一次关心他，就连李成梁都忍不住提醒了几句。 这一天早上，刘协睡了两个小时醒来，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又拿起卷宗看起来。 看卷宗一直没看出有用的东西，他也有点睡不着。 结果一个不小心差点当了第二个王羲之，要不是李成梁阻止，那蘸着墨水的馒头就进嘴里了。 刘协把馒头放下，苦笑了一下又把卷宗放下。 这么死磕不是办法。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起身去洗了把脸。 等洗完脸回来重新坐下，他感觉整个人精神许多。 这次他调整思路，没有再去细看卷宗内容，而是开始对卷宗归类。 他把其他卷宗先放到一边，然后把最近几起失踪案的卷宗放到一起。 又对比看了几眼，他又把其中几个卷宗拿出去，最后他眼前还剩下五个卷宗。 也就在这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然后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 不过他这一下起的太猛，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好在一只手稳稳扶住了他。 “去把汪循找来。” 刘协回头看到是李成梁，马上开口道。 李成梁扶着他重新坐下，然后起身出去。 不一会儿，汪循就进来了。 “刘大人，你发现什么了？” 汪循也顶着个黑眼圈，进门就一脸急切。 这两天上面给的压力越来越大，就在刚刚胡效忠又找了他，说严世蕃上了折子，斥责他们办案拖沓，已经准备要拿他们问罪了。 “你过来看。” 刘协把汪循叫过来，把刚才做过的事情又重新做了一遍。 汪循一开始没看明白，然后自己照着刘协的做了一遍，然后他也忍不住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 李成梁看着两人有些有点不明所以。 “既已找到线索，刘兄准备怎么做？” 汪循这会儿是真高兴了，连称呼都变了。 刘协没说话，而是抬头把目光望向李成梁。 “引蛇出洞。” 他跟着说道。 李成梁此时更是一头雾水，他感觉自己跟眼前两人就不在一个频道。 看着李成梁的样子，刘协忍不住笑了笑。 这家伙平时都太严肃了，偶尔逗逗他还挺好玩的。 当然逗归逗，要让李成梁帮忙，事情肯定要跟他讲清楚的。 他说着把李成梁叫过来，然后跟他解释起来。 他之前看卷宗一直找不出线索，根本的原因是角度错了。 按照刘协上辈子看的那些影视剧来说，连环案一般都会有共同点，比如有些人**了喜欢留下特殊标记，或者说作案手法会有类似的地方，哪怕是团伙作案，这点也很难规避。 这也是他先前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但这些失踪案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既不知道真正的犯罪现场，也没有尸体可以检查，光对比受害者资料太多太杂很难有发现。 所以刘协刚才调整角度，改变样本量，优先寻找可以找到的共同点。 先是“近期发生的案子”，再是“近期在城内发生的案子”，依次缩小范围。 虽然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讲，这么小的样本不具备可靠性，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共同点被找出来了。 在城内失踪的这些人，都不是在家里失踪的，而且都是在夜晚失踪的。 陈前母亲就是其中的典型案例。 按照大明律法，京师城内夜间实行宵禁，除疾病、生育、死丧，其余均不得通行。 所以这些人最可能的失踪方式，就是因为以上原因在走夜路的时候被人掳走了。 当然这只是推测，要想验证是否正确，就是刘协所说的引蛇出洞，让人去走一趟夜路。 这有点儿类似警察蹲点抓贼，抓的就是嫌犯下一次犯罪的时候。 因为失踪案频发，这种方法可行性很强。 第二十六章 变数 这一夜，月黑风高。 冷风吹着屋檐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大树也被吹得沙沙作响。 这是第三次“引蛇出洞”。 他们之前尝试两次均以失败告终，这次汲取了经验教训，选了这样一个夜晚，而且这次既没有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打招呼，负责接应的人也隔着几条街。 之前的失败让他们意识到对方很警惕，不冒点风险是没法把“蛇”真正引出来的。 刘协和汪循，还有顺天府的捕快们在一个巷口蹲着，他们在等李成梁的信号。 此时虽已入春，但夜里温度仍然很低，又有大风，刮得捕快们都不自觉地缩紧身子。 刘协却是浑然不觉，只是把目光望向前方。 李成梁的武力毋容置疑，但那些人能在五城兵马司的巡逻下悄无声息把人掳走，也一定有非常手段。 “怎么还没信号？刘兄，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汪循忍不住问道。 他们在这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刘协没说话，只是握了握拳头。 “啾~” 就在这时，前方响起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嘭！” 紧接着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 “府学胡同方向！” 汪循喊了一声，一众捕快们随即快速冲出。 刘协和汪循跟在队伍后面也跑了过去。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府学胡同。 胡同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风声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点火把！” 随着汪循的命令，捕快们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然后，他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在正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具尸体！ 因为胡同窄，那看起来就如同尸山一般，再加上敌情未知，捕快们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刘协姗姗来迟，他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是一颤，马上从一个捕快手里拿过火把走了过去。 “刘兄当心！” 汪循在身后喊了一声。 刘协脚下未停，拿着火把在尸体间翻找。 翻了一会儿没找到人，他直接喊起来： “成梁？李成梁？！” 他喊的急促，但是无人应答，只有那往胡同里灌的冷风依旧呜呜作响。 就在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声响。 他猛地回头，发现墙角的尸体倒下，露出了瘫坐在后面的李成梁。 刘协跑过去，伸手探了一下李成梁的鼻息，松了口气，回头冲捕快们大喊起来： “来人，快来人！” 汪循带人上来，在他的指挥下，捕快们也迅速忙活起来。 有捕快背着李成梁往衙门走，有捕快去请大夫，有捕快去知会五城兵马司，剩下的捕快则留下来保护现场。 刘协跟着李成梁一起回衙门。 那边大夫来的很快，基本上在李成梁被送到的同时到达。 李成梁被送进房间里救治，他和捕快都在外面等。 风吹着屋外的连廊呜呜作响，刘协此时站在那依旧不自觉，只是扶着廊柱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脑海中更是不断闪回着陈前被斩首的画面。ωＷＷ.166xs.cc “吱呀~”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大夫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 刘协急切地问道。 “他手臂中了箭毒，但不知是何毒，我已经刮去表层腐肉，但伤口仍在不断溃烂，如果找不到方法，几个时辰后恐是神仙难救。” 大夫说着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 刘协脸色煞白。 “如果知道是何毒，尚能对症下药，但现在那毒在下从未见过，当真无从下手。” 大夫说着无奈地摇头， “不过在下没办法不代表别人没办法，医者多是经验二字，若是能请得来宫中御医，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看着刘协的表情变化，大夫接着又开口道。 “多谢。” 刘协道了谢，招呼捕快过来，就要让他驾马车带自己出去。 “刘大人，我们这是去裕王府吗？” 捕快开口问道。 能请来宫中御医的，多半只有裕王。 “不，去严府。” …… 一个时辰后，衙门的马车里载着太医院的御医和一个随从回到府衙。 “慢点，慢点。” 一路上御医都在让马车慢点，但刘协却在不停示意捕快快些赶路。 “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御医下车后忍不住地抱怨。 “严大人说……” “知道了知道了。” 御医白了刘协一眼。 太医院是专门为皇帝治病的，其中的医生又分御医、太医、医师等，御医是其中地位和能力最高的。 刘协知道嘉靖不太待见裕王，所以跳过裕王直接去找了严世蕃，因为关系到金凤，严世蕃去了一趟宫里，就把御医给请来了。 御医进了房间，因为李成梁伤口已经被大夫处理过，刘协他们也跟着进去。 随从放下药箱，御医打开之后开始检查起来，不过却是半天没说话。 “怎么样？” 刘协着急地问道。 御医被打扰不高兴地又白了刘协一眼，不过等放下手里的工具，他起身后也是摇摇头。 “老夫行医三十载，宫中当御医十余载，也从未见过如此剧毒。” “没救？” 刘协带着一丝颤音。 “倒也不是。” 刘协听到后松了口气： “那要怎么办？” “你可听闻武圣关羽？” “刮骨疗伤？” “然也，此毒虽剧，但不入血管，未侵心脉，据我推测，**当射心口，被他躲开后射中上臂，这才捡得一条性命。” “那还不赶紧？” 刘协催促道，这老头太慢吞吞了！ “你急什么！” 御医冷哼了一声， “你知为何唯有关羽被称为武圣，正是因为他能忍常人不能忍之痛，此人**昏迷无法服用麻沸散，若是强行刮骨，醒来时必剧烈挣扎，到时候若是伤及经脉，这条手臂就算废了。” “那不刮呢？” “此毒会逐渐腐蚀上臂，然后是肩胛，最后到心脏，无可救药。” 御医说着捋了一把颔上的长须。 “刮！” 刘协知道这种时候不能犹豫，怕御医还有顾虑，他跟着又补了一句， 第二十七章 天赋（改） 在御医的指挥下，李成梁的手臂被架在床边和凳子中间，下面也摆上了一盆清水，再有两人按住他的手臂。 御医点上一盏烛台，拿出药箱里的刀具，在火上烘烤片刻，同时另一只手拿蘸有酒的纱布擦拭伤口，接着就开始用刀切除腐肉。 他的动作迅速且精准，不一会儿已经把伤口附近的腐肉都清理干净了。 血水沿着手臂往下滴滴答答，很快就让那盆清水变得暗红。 也就在这时，李成梁在痛苦中醒了过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按住了！” 御医手上动作没停，开口喊道。 李成梁转头看向御医和按住他的两个人，他的眼中有杀机。 刚刚醒来的他，以为自己还在和人厮杀。 “成梁，别动。” 不过等听到刘协的说话声后，李成梁眼中的凶光退去。 “拿块毛巾给他咬住。” 御医命令道。 那个随从动作迅速，把毛巾塞到李成梁的嘴里。 刮骨，开始了。 “吱吱~吱吱~” 刀挂在骨头上发出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刘协更是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声音，能和它相比的，大概只有指甲划过黑板发出的声音。 李成梁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汗水不受控制地从额头渗出，但是他只是咬住毛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约莫一刻钟后，御医检查了一遍后收起刀，此时的他看起来精疲力尽。 刘协看到后上去扶了他一把。 御医示意随从上药。 不一会儿，李成梁的手臂已经被包裹好了。 等缓过劲来后，御医接着又给写了一个方子。 “内服外敷，三日内不可用力，剩下的就靠他自己了。” 御医说完让随从扶着自己起身，然后往外走去。 刘协看到李成梁面色好转，起身送了一下御医。 “有劳张御医。” 等出了门，刘协向御医道谢。 “别，我只是受严大人所托。” 御医并不领情，还有点傲娇。 “之前是在下冒失，在这里向您赔个不是，纵览古今，敢为病人刮骨疗伤的，华佗是一个，您是第二个，‘华佗在世’四个字您当得起。” 刘协说着还行了个大礼。 御医听完后面色红润。 这不单单是刘协这番话好听，他今晚也确实是干了件了不得的事情。 “庞宪，你今晚留下观察一下情况，等明日再回太医院。” 御医转头说道。 那个随从听完后点头称是。 等送走了御医，刘协和庞宪一起回了房间。 李成梁脸上的血色已经恢复了不少，毕竟是**堆里爬出来的，体质异于常人。 就在这时，有捕快敲门进来，说是仵作那边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 “刘兄，你们先聊着，我去那边看看。” 汪循离开，庞宪也跟着大夫一起去抓药，房间里这时候就只剩下李成梁和刘协。 李成梁另外一只手扶着床想起身。 “成梁你先休息，一切都等明日再说。” 刘协看到后赶忙制止道。 李成梁摇摇头，已经坐在了床上。 “先前……” 在李成梁的叙述下，刘协这才知道他经历的事情。 按照约定，李成梁原本的活动区域是不包括府学胡同的，但为了躲避五城兵马司的夜间巡逻，他碰巧进了那里。 胡同漆黑不见底，犹如深渊巨口，让人望而却步。 也就是那时候，他改变了原定计划。 之前两次失败，他推断顺天府衙应该有内鬼，要想真的引蛇出洞，只有临时改变路线。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在进入府学胡同后不久，他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 等到了胡同光线昏暗的路段，有人朝他发起了袭击。 那是一记飞针，他假装被击中倒地，等到其他人放松警惕过来后暴起制服了那些人。 从他们的嘴里，他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些人是受鬼市之人所托。 不过就在他准备继续逼问具体是谁的时候，突然又一股黑衣人杀出来。 和第一波人相比，那些人更加训练有素，而且要**灭口。 他杀了几人后被逼到墙角，射出了烟花信号。 那些人看到后直接撤退，就在他以为安全的时候一阵袖箭的箭雨袭来，他拽过一旁的尸体遮挡，但还是被射中一箭，然后很快就晕了过去。 “成梁，你先休息吧。”161小说 等到李成梁说完，刘协再次开口道，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等下。” 李成梁示意他先别走。 “你在自责？” 等他重新坐下后，李成梁开口问道。 刘协低下头默认。 在府学胡同看到李成梁生死未卜的时候，他就已经深陷自责。 “我差点害你丢了性命。” 沉默了一阵后，他深吸一口气，低头开口道。 和之前陈前是职责所在不一样，李成梁是因为他的计划才身陷险境的，要是李成梁真有什么不测，他既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裕王，也无法原谅自己。 “刘协，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让刘协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成梁在听完他说的话之后呵斥了他！ 刘协抬头看向李成梁。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想破案？这件案子事关裕王府的荣辱，我愿意以身犯险并不是因为你，更是因为王爷！” 刘协征住了。 李成梁接着的语气也缓和下来： “你现在该做的不是自责，而是查案，早日找出凶手，为了王爷，也为了……陈前母亲。” 听到最后那四个字，刘协一下回过神来，他深深看了李成梁一眼，接着起身。 “谢谢。” 在背对着说完这句话后，他快步出了房间。 看着刘协远去的背影，李成梁眼中露出期待。 刘协在办案方面确实缺乏经验，也正是因为这点容易在事情出现意外情况后陷入迷茫。 这是一个普通人会有的反应。 但刘协也有优点，那就是他往往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用别人不敢用的方法。 之前破王府失窃案是如此，这次的失踪案同样也是如此。 这就是天赋。 经验什么的可以积攒，但天赋是与生俱来的。 第二十八章 家师李时珍 回到房间，刘协拿起纸和笔，写下一些东西： 第一，不是失踪，而是**。 第二，组织犯罪，规模庞大。 第三，鬼市。 “引蛇出洞”虽然失败，但李成梁给到的信息依然有用。 最起码，鬼神说可以消停了。 在看了一眼这些信息后，他接着又写下一些问题。 第一，**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是谁能在天子脚下组织这么大规模的犯罪？ 第三，鬼市是什么？ 第一个问题，如果是在以前那个时代，那么最可能的答案是**贩卖。166xs.cc 至于现在的话，人口贩卖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但无论是哪种，必然是有巨大的利益驱动，否则不可能有那么多**，也不会在京师犯案。 第二个问题，组织的人身份必定不一般，而且根据李成梁的述说，很可能也有官府的人参与。 至于第三个问题，这个他并不了解，但汪循应该会知道一些。 说汪循，汪循就到了。 “没一个活口，全都被**射死，而且那些尸首一直在腐烂，惨不忍睹。” 汪循进来就一脸感慨。 刘协听完点点头，李成梁被救治了尚且这样，那些人可想而知。 “那些**的身份能查到吗？” 他开口问道。 “都是没有登记户籍的。” 汪循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流民？” “也不一定是，一些流窜的盗匪也有可能。” 刘协听完沉默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想从这些人的身份入手就几乎不可能了。 “汪兄，你可知‘鬼市’？” 刘协接着问道。 “鬼市？” 汪循表情明显变了变。 “那地方很危险吗？” 刘协看到他的反应后问道。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说那地方鱼龙混杂，很多东西都来路不正，还时常闹鬼。” 汪循摇摇头。 刘协听完略显失望，汪循都没去过的地方，他更无从查起了。 “刘兄怎会突然问起这个？” 汪循好奇地问道。 “成梁说那些人似乎跟鬼市有所关联。” “那刘兄是准备去鬼市一探究竟？” 刘协摇摇头。 先不说鬼市在哪都不知道，而且“引蛇出洞”计划放走了一些人，已经“打草惊蛇”，就算查到地方，去了也很可能一无所获。 而且这次“引蛇出洞”计划失败，还差点让李成梁丧命，他后面再做什么必须考虑全面才行，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哪怕真要去鬼市也得有更多信息才行。 两人聊了一阵没有什么新的思路，汪循离开了。 汪循走后，刘协陷入了思考。 现在能利用的线索还有哪些？ 刘协把今晚的事情重新回溯了一遍，最后一个东西浮现在他脑海：**。 这个剧毒连御医都没见过，而且汪循也说那些尸首一直在腐烂，那么这毒必然很特殊。 只要能查到那是什么毒，是用什么原材料制作的，顺藤摸瓜找到那些人并不是不可能。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查出那是什么毒？ 一个连御医都没见过的毒，还真有点不知道从何处查起。 不对，张御医不知道只是代表**，太医院的书籍里面应该会有相关记载。 想到这，他起身离开屋子。 先前因为他的一顿彩虹屁，御医把那个随从庞宪留了下来，可以从他那里先问问情况。 刘协问了衙役，知道庞宪正在柴房给李成梁煎药，直接找了过去。 他过去的时候，发现药在炉子上煎着，那庞宪却坐在一旁瞌睡。 他轻咳了一声。 这庞宪摸鱼，万一药煎过头了就坏事了。 “是你啊！” 让刘协有些没想到的是，庞宪醒来后看到是他一脸笑容。 “这药？” 刘协开口问道。 “还早着呢，起码还得煎一个时辰，喏。” 顺着庞宪眼神示意的方向，刘协看过去发现是一个沙漏，这个时代的说法叫漏刻。 不愧是太医院出来的，专业。 刘协坐了下来。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庞宪已经主动开口跟他唠上了。 “你知道吗？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张老头被人这么欺负，平日里太医院的人见了他都毕恭毕敬的，但是今天他这样子太好笑了。” “你不是他的弟子吗？” 刘协反问道。 “弟子？不不，我宁愿不干了也不当那臭老头的弟子，我是实习医师，刚好跟他一起值夜罢了。” 庞宪一脸嫌弃。 “是我今天着急了，他其实是个很有能力的御医。” 刘协感慨道。 之前的话虽然是拍马屁，但刮骨疗伤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还真没几个人敢，更何况李成梁也确实是他救的。 “张老头可是骨科圣手，除了脾气跟茅厕一样臭，医术那还是没得说的。” 刘协听到这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叫庞宪的说话还挺逗。 “你别笑啊，你是不知道，有一次王贵妃脚摔了让他去看，结果就因为去的路上刘公公嫌他走得慢，他直接坐在原地不走了，最后还是人抬着王贵妃到路边去让他治的！” 刘协听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那老头确实傲娇。 等笑完了，刘协这才想起自己来是办正事的，差点给这家伙给带歪了。 “你们太医院是不是有《毒经》这类的书籍？” 刘协开口问道。 “《毒经》？” 庞宪想了想摇摇头。 “那有没有类似的记载**的文献？” 庞宪又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没这种东西你们遇到**怎么解毒啊？” 刘协听到后难免有些失落，不过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没有才对啊！要是有那种东西，皇宫里面岂不是要**泛滥？” 庞宪却是反问道。 刘协愣了一下，然后不由得点了点头。 好像也是。 “你说的解毒什么的，当然是靠这个了。” 庞宪接着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刘协看到后明白过来，记在脑子里，但不能写在书本上。 可是张御医那种级别的御医都不知道，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就算有人知道，他也不可能挨个问过去，他没那种权力，估计严世蕃也做不到。 “你是不是想问你朋友中的那个毒啊？” 不过就在这时，庞宪却是笑眯眯地看向他。 “难道你知道？” 刘协看了看庞宪，这家伙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他前面也自称是实习医师。 庞宪听到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接着站起身，对着刘协行礼，一脸自豪： 第二十九章 平丘 李时珍，医药学家，著有巨作《本草纲目》，被后人尊为“药圣”。 刘协对古代医学了解不多，对李时珍的认识也仅限于此。 但是，已经够了！ 所谓《本草纲目》，就是记载所有本草和中药的书籍，相当于这个时代医药的《新华字典》，如果要查一种东西的话，那没有比这更有用的了。 他之前之所以没想到这个，是因为他完全不记得李时珍具体是哪个年代的人。 “所以这是什么**？” 刘协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知道。” 庞宪摇摇头。 刘协握拳了。 “不过我师父或许知道。” 刘协握紧的拳头又松开。 “带我去见你师父。” “他已经辞职回乡了。” 刘协已经一把抓住庞宪的肩膀。 李时珍不李时珍的先不说，但你是真的皮！ “我父亲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我文武双全。” 庞宪马上开口道。 刘协无奈了。 难怪这个家伙聊到张御医的时候一直叫老头了，原来是个官二代，而且还是个超级官二代。 他收回手，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了。 “诶，等等，你别走啊！” 庞宪看到刘协竟然直接走了，起身喊道。 刘协回到房间，想想还是觉得很气。 “嘚嘚~”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 “刘大人。” 门打开，进来的是笑嘻嘻的庞宪。 “你出去！” 刘协伸手喊道。 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我错了，但是我真不是故意逗你。” “出去！” 刘协是真生气了。 不过就在起身的一瞬间，他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有人一把扶住了他。 庞宪扶他坐下后给他把了一下脉。 “气血不足，饮食不调，作息不调，情绪不调，年轻人虽然身体好，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庞宪学着张御医的样子隔空捋空气。 刘协缓过神来甩开手，白了他一眼。 这段时间又是熬夜看卷宗，又是熬夜抓人，再加上刚才被庞宪气到。 “咳咳，刘大人，我错了，我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毒，但是我师傅在编纂新的本草书籍，他找了很多书做参考，我帮他一起做过汇总，对这个有点印象，要回去查查才知道。” “真的？” 刘协虽然生气，但他知道这或许是破案的关键。 “我从不骗人，嗯，大多数时候。” 刘协真被庞宪这家伙气笑了。 “我要休息一下，你先去煎药吧，等你回太医院查到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嗯，是药三分毒，睡觉是最好的良药。” 庞宪点点头，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 刘协无奈地摇摇头。 等到庞宪离开，他真起身到内屋休息去了，查案需要精力，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要不然案子没查出来，他就要先倒下了。 这一觉睡的很久，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刘协感觉一阵饥肠辘辘，下床走出内屋，却发现庞宪正坐在他办公的位置上。 “你醒了啊！” 看到他出来，庞宪从座位上站起身。 “你怎么还在这？” 刘协皱着眉问道，昨天庞宪跟他说去查资料，结果现在还在这，所以昨晚他说的话是“小部分时候”？ 庞宪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本子，然后在刘协眼前晃了晃。 刘协开始没在意，但是看到那不是自己桌上的东西后快步走过去。 等拿过来一看，是一本名为《南荒野记》的书，作者还是西汉时期的。 看样子庞宪不是没回去，而是已经回去查了，然后还查到了！ “这里面记载了一种毒蛇，名为平丘，是蛮荒之地特有的毒物。”【1】 【6】 【6】 【小】 【说】 庞宪说话的功夫，刘协已经翻找到了。 “平丘，莽荒之物，毒性甚烈，所过之境，赤地千里。偶有巫人捕之，提炼其液，然毒性甚烈，竟无器可载，后查有一物，名为蛮桑，植于平丘侧，提炼之，其液可盛于瓶，有解肉化尸之效，名曰‘化尸水’。” 这段话的下面还配有一张平丘的配图，三角头，黑色，蛇身巨长。 “这是真的吗？” 刘协看完描述，又翻回到书的首页看了看。 这书名，再加上这描述，总有一种编纂出来的感觉。 “谁知道呢？西汉的古籍，还是手抄本，不过这也是我师父在做的事情，大多数的本草书籍都年代久远，有些还是相互摘抄，甚至出现很多抄错的事情，需要一本新的本草书来汇总了，只是很多东西需要实地验证。” 庞宪说的，应该是李时珍在编纂《本草纲目》的事情了，而且听他的意思，才刚开始不久。 刘协点点头，虽然真实性无从考证，但这是唯一能和现在的**对上的。 “可要真有这种东西，我们要去哪找？” 刘协暗自嘀咕道。 “化尸水”这种东西，一听就不可能在市面上流通。 他对这种东西的印象，可能还得是《鹿鼎记》里面韦小宝用的那个。 但那是清代不说，还是电视剧里面的。 “鬼市？” 刘协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昨天他问汪循的时候，汪循说过那里会有很多来路不正的东西。 “对啊，鬼市！” 庞宪也是猛地一拍大腿。 “你也知道‘鬼市’？” 刘协没想到庞宪反应那么大。 “当然知道，‘半夜而合，鸡鸣而散’，南北两市，南市人多，奇珍异宝也多。” 刘协听完一脸欣喜，庞宪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 “那你知道怎么去吗？” 刘协马上追问道。 “嘿嘿，你这就找对人了！” 庞宪那样子，看起来不止是知道，而且还很熟。 “你可别小瞧了这地方，太医院有时候缺一些药材，市面上买不到，都得从那买。” 庞宪凑到刘协耳边小声说道。 刘协瞪大眼睛看了庞宪一眼，这家伙是真的什么都敢说。 不过真要是像庞宪所说的那样，那他们在鬼市找到化尸水的几率不小，再加上李成梁之前说的线索也和鬼市有关。 “那就，走一遭。” 刘协拍板定了。 “我也一起去。”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声音。 第三十章 故事 “猛人啊！” 看到李成梁的时候，庞宪满脸的惊讶。 昨天还刮骨疗伤呢，今天就已经能自己起来了！ 关键这面色还很红润，不像是硬撑出来的，真的恢复神速。 “张御医说了你右手三天不能发力。” 刘协也很诧异，不过他马上就劝说道。 刘协看着他右手缠着的绷带说道。 “小伤而已。” 没想到李成梁表现的毫不在意。 “安全起见，你还是别去。” 刘协继续劝说，那张御医是当了华佗了，他可不想李成梁去当关公。 “等等，你不会觉得我们是去探险吧？” 李成梁刚想接着说，庞宪打断了两人， “鬼市除了一些规矩需要注意，跟普通的市场没什么两样，没有鬼，只有商人。” 庞宪说完，李成梁没再开口，刘协也没再劝了。 “你刚才说规矩，什么规矩？” 刘协转头问道。 “大致就两个：看货不问价，照货不照人。” 庞宪说着已经坐回到了刘协的位子上。 “‘看货不问价’好理解，就是一锤子买卖不讲价？但是这‘照货不照人’是什么意思？” 刘协接着问道。 “夜市没有灯，买家去都得带一盏小灯笼，想买什么自己拿灯照着看，但是这个灯不许照卖家，那里很多东西都来路不正，谁也不想自己的身份被别人知道。” 听完庞宪说的，刘协对鬼市才算有了一个基本了解。 这可以理解为一个“午夜版跳蚤市场”，又或者是“销赃圣地”。166xs.cc 在这种地方，说不定还真能找到他们想要的化尸水。 “今晚南市应该开，我到时候带你们去，还得准备几套包裹严实的衣服，卖家不想被人认出来，买家也一样。” 刘协点点头，有庞宪在，他们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做好计划，刘协又去找了一下汪循，结果汪循人不在，问了衙役说是去了良乡县，那边又有人失踪了。 刘协听完后瞬间有了紧迫感。 那些人上次绑人出了那么大篓子还那么肆无忌惮，他们早一天破案，就能少一个人失踪。 …… 这一天傍晚，刘协、李成梁和庞宪三个人在城南一家名为“闻雨轩”的茶楼喝茶。 这家茶楼没有说书没有曲艺，生意却格外地好，尤其是傍晚时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等到一更的时候，打更人敲锣工作，茶楼关门，那些客人都陆续离开茶楼。 刘协他们也下了茶楼，然后进了附近的巷子。 “穿衣服。” 庞宪说完递给刘协和李成梁一人一套衣服。 那是一件带兜帽的黑色斗篷，还有一个黑色面罩，这套衣服穿上，除了眼睛露在外面，整个人都被黑色包裹住，能完全融入夜色。 等换好衣服后，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城里的鼓楼开始陆续敲响暮鼓。 宵禁，开始了。 明朝的宵禁从一更三点开始，到五更三点结束。 五城兵马司会在这个时间点开始全城巡逻，遇到路上有行人会上去查问，无故夜行的会被直接抓紧监狱。 等到暮鼓响后，接着就是等待。 鬼市要到丑时，也就是凌晨一点才会开始，这个等待时间有点长，而且这不像刘协那个时代有手机或者手表，时间概念都会变模糊，再加上夜色越深，温度也越低，等待是种煎熬。 “怎么没见五城兵马司的人？” 过了一会儿，刘协忍不住问道。 一般来说，五城兵马司的人每隔半个时辰会巡逻一次，但是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因为……这里有鬼啊。” 庞宪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时一道穿堂风吹过，让人不自觉地到了个寒颤。 “世上哪有什么鬼。” 刘协反驳了一句，眼睛却不自觉地左右张望。 月色朦胧，黑漆漆的周遭基本上什么都看不清，那远处一动一动的阴影，也分不清是随风摇曳的柳树，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我跟你们讲个故事吧。” 庞宪接着说道，黑夜中没人看得到他脸上的坏笑。 刘协和李成梁都没说话，算是默认。 “话说唐朝时洛阳有一个泼皮，名字叫黄十一，有一天他喝醉了酒，无意间闯进一个繁华的街市，那街市人来人往，商品琳琅满目，让他眼花缭乱。 一开始他还不以为意，毕竟这是东都洛阳，直到他无意间抬头看见头顶高悬的月亮，才发现已是深夜，他忍不住犯起嘀咕，因为按照大唐律，二更开始宵禁，怎么还会有如此繁华的街市？ 黄十一平日里游手好闲，胆子比常人更大一些，他四处张望，才发现街市没有一点灯火，周遭虽有商贩和路人，却寂静无声，这时他猛打一个寒颤，酒已经醒了大半，意识到自己这是闯入了传说中的……鬼市！” 庞宪说的声情并茂，刘协听得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看到他的样子，庞宪更投入了。 “一眨眼，周遭的人仿佛都变成了纸人，他一动不敢动，呼吸和心跳都急速加快，身上也是冷汗直流，深怕自己被注意到。 不过就这样站了一刻钟，他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些人依旧自顾自的，就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 他深呼了一口气，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要说那商贩们卖的当真都是奇珍异宝，很多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看得他心猿意马，蠢蠢欲动，而且仔细观察下来，他发现顾客和商贩之间没有任何交流，都是放下一些钱然后拿走商品。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心一横，跟上去偷偷拿了一些。 说来也奇怪，那些商贩就像没看见他一样，一件，两件，三件五件，他胆子越来越大，到最后卷起长袖装了一大堆珠宝，头也不回冲出了鬼市。 跑出了城池，越过了田野，穿过了树林，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跑回家中，把那些珠宝往桌子上一倒，珠光宝气，光彩炫目。 他忍不住放声大笑，平白得了那么多珠宝，以后哪还需要当什么泼皮！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他转身睡在床上，不一会儿就已入梦乡。 睡梦中，他已富甲一方，美人在怀，更有玉樽美酒日**醉。 正当他梦中带笑之际，忽然一阵怪风吹来，有一黑一白两个人影飘到他跟前。 只见那白的舌头有一丈多长，面色渗白飘到他面前，声音似远又近： 第三十一章 鬼市（改） 刘协猛打了一个寒颤。 李成梁注意到刘协的反应，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对他投来一丝关心的目光。 刘协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刚才的一瞬间，他竟然幻听了。 庞宪还在继续。 “黄十一猛地惊醒，发现在自己面前的分明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再回想起刚才听到的话，顿时如坠冰窖，手脚冰凉！ 只是自己刚刚而立之年，身强体壮，怎会阳寿已尽？ ‘你们找错人了！’ 黄十一大喊着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已是动弹不得。 ‘你在鬼市所购之物，皆是阳寿所换，生死簿上一清二楚，怎会有错？’ 说完不等他辩驳，一道钩索直接而来，三魂七魄瞬间被勾出，再看那黄十一，身子一挺，已是一命呜呼！” “呜呜~” 庞宪话音刚落，风刮过胡同屋檐发出一阵诡异的声音。 “富强，**……” “你在说什么？” 庞宪疑惑地看着刘协，听不懂他嘴里念叨的东西。 “我说你这故事一点都不吓人。” 刘协开口说道。 “有吗？” 庞宪挠挠头，这可是现在鬼市最流行的鬼故事。 “你忘了来之前你说过的话：‘鬼市没有鬼，只有商人’？” 刘协开口说道。 “有吗？” “有。” “好吧，这确实只是个故事，不过你我不信，不代表别人不信。” “你的意思是，五城兵马司的那些人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那些人做的亏心事多了，总是怕的。” “我发现你说的好有道理。” 为了不让官府搜查鬼市，那些商贩编纂了一个又一个鬼故事，口口相传，难怪那天汪循都说鬼市闹鬼。 故事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冷风依旧，不过空中的云被吹散，露出了藏在后面的月亮，月明星稀，远处的柳树枝逐渐显露出来。 此时的气氛，也从原先的诡异开始逐渐转向撩人。 如果不是他们今晚有任务，摆上一茶几，三人月下对饮，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只是，无聊还是无聊。 要不是真有什么迫切的需求，一般人还真不会来这鬼市。 “要不我再给你们讲个故事？” 庞宪是最闲不住的。 “说吧，鬼故事也行。” 刘协现在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有个手机。 “这次不是鬼故事，说的是我朝的一个书生。” 刘协看着庞宪，忽然觉得这官二代说书的天赋的也不错。 “书生无名，喜逛鬼市。一次，他在鬼市里看重一件崭新的羊皮袍子，袍子被灯一照，那叫一个锃光发亮，书生喜爱不已，以四两银子买下，之后逢人便炫耀。 一日，有好友做客，书生又拿出袍子炫耀，好友得知是鬼市得来，提醒书生小心上当，书生不悦，当着好友的面检查袍子，却不曾想，翻开之后发现里面竟是牛皮纸所做！只因鬼市灯光昏暗，羊皮纸和羊皮一时分不清！ 书生气愤，再去鬼市想讨要说法，却发现那卖家早已没了踪影！ 书生越想越气，竟心生一计，从买家摇身一变成了卖家，把那羊皮纸袍以六两价格卖出！ 等到卖出后，书生去了一趟好友家，向好友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一来一去不仅没赔钱，反倒赚了二两银子！ 好友依旧提醒，还让书生去验验银子，书生很觉荒诞，银子还能**不成？但拗不过好友两人一起去了钱庄。 钱庄一测，银子不假。可还未等书生高兴，伙计却说银子虽不假，但里面却被灌满了铅，所谓六两，一两不值！书生听完，当场晕厥！” 庞宪的第二个故事不是鬼故事，但却非常有趣，刘协和李成梁听完都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这个故事想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楚，鬼市里面没有市场监管，不管是顾客还是商贩，肯定都是挖空心思想占便宜。166xs.cc 等笑完，刘协觉得这鬼市的水比跳蚤市场什么的深多了。 这要是万一他们买个化尸水，回去发现是肥皂水那就尴尬了。 毕竟化尸水这东西你也看不出来，而且听庞宪的描述也没法试。 庞宪讲完两个故事也累了，三个人背靠着墙抬头望月。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咚！咚！咚！” 伴随着一慢三块的四声锣响，丑时终于到了！ 也就在这时候，周围巷子里都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走吧。” 庞宪说着起身，把灯笼也点着。 刘协和李成梁也陆续起身，跟着他一起走到巷口。 等出了巷子，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呆了。 原本空旷的街道，此时两边已经摆满了摊位，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和他们一样，陆续有人从巷子里走出来。 没人指挥，也没有任何的交流声，但是此刻顾客和商贩都有序的开始入场。 饶是有心理准备，刘协也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到了。 在没有外在约束的情况下，人能自发到这种程度，实属罕见。 “等下你们别说话，跟着我就行。” 庞宪说完就往前走，刘协和李成梁对视了一眼陆续跟了上去。 进入鬼市的头一家，刘协就感觉开眼了。 因为摆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一副金丝软甲！ 它的形状和他在那些中世纪电影里看到的锁子甲有点像，都是通过金属环环相扣成甲状，不同的是它更加迷你。 刘协忍不住蹲下拿灯照了照，又摸了摸。 金黄色，但是质地坚硬，应该是铁制的，但是每个环都镀了金，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防腐，终极奢侈版的。 所以这并不一定像小说里说的那样穿了就可以刀枪不入，而更像是一件装饰品。 刘协又忍不住掂了掂重量，东西可能不一定实用，倒是非常的轻巧。 刘协从李成梁那里要了把**，然后想要去戳，但是这个举动被商贩制止了。 庞宪这时也走到近前，和商贩用手势开始交流。 是的，就是手势，这一刻刘协他们终于知道庞宪为什么要让他们跟着了。 人家没标价，又不跟你多聊，手势当然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而且一些简单的手势，刘协也能看出是什么意思。 这副软甲，要一百两！ 价格昂贵，不能还价，而且还不能试。 到这一刻，刘协能更好地理解庞宪说的第二个故事。 这里你确实能看到很多平时见不到的东西，但也可能真的到处是坑啊！ 刘协放下了软甲，起身，但又重新蹲下来看了一阵，最后付了钱。 之前他有过想要弄把枪防身的想法，但是过去一个月仔细了解了才知道明朝科技的发展才到了火绳枪时代。 什么是火绳枪，就是那种要先点个火绳才能发射的时代，打仗排队射击还行，真防身还不如把**来的实用。 相比之下，这软甲的用处更大，至少再遇到李成梁遇到的那种**，说不定能保一命。 “才刚开始，悠着点。” 等买完软甲，庞宪忍不住小声提醒。 刘协挥挥手示意自己心里有数，他们也接着往前走。 这一路过去，他们也是不断开眼。 有胡椒这种官方明令禁止民间贩卖的，也有玻璃制成的番镜，甚至还有**！ 就像庞宪第一个故事里说的那样，商品琳琅满目，奇珍异宝，让人目不暇接。 不过，他们逛了一大半都没发现“化尸水”这种东西，刘协也没发现什么和李成梁说的线索有关的。 到后面为了怕错过什么，三个人分开寻找，最后约定在鬼市的另一面碰头。 刘协独自往前走了一阵，在一个摊位面前停了下来。 并不是他发现了化尸水，而是这个摊位没人，但是少见的挂着一个木牌，用灯具往前一照，上面写着一行字： 第三十二章 七日通牒 青丝，青代指黑，丝代指发，也就是黑色的头发。 头发，在这个年代那么值钱？ 一般来说，一个女的头发齐肩，剪下来应该就会有一百克左右的重量。 但是这个年代很多人的头发都超过了这个长度，那也就意味着三四个人的头发剪一剪就可以换五两银子了。 不过转念一想，刘协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是明朝，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正常情况下是没人会卖头发的。 所以这是物以稀为贵？ 毕竟假发也是有市场的，脱发这种事情可不是他那个年代才有，尤其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没长头发都不好意思出门。 “有货？” 就在刘协脑袋里打着生意经的时候，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他抬头，才发现摊主不知道何时回来了。 刘协愣了一下。 虽然对方打扮的跟他一样严实，但是那双眼睛，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当然那只是一种熟悉感，因为要是单靠一双眼睛就能知道对方是谁有些不切实际。 对方看到他没说话，对他投来一阵疑惑的目光。 刘协摇摇头。 看到他的反应，摊主马上挥手示意他离开别挡着他做生意。 刘协也没在意，继续往前。 他见到了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就是一直没有化尸水的踪影。 他是三人里面第一个走到鬼市尽头的， 回身望着眼前繁华又无声的集市，他倒是没有第一个故事里黄十一那种害怕的感觉，而是有些失落。 如果化尸水这条路也走不通的话，这一下步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不一会儿，李成梁和庞宪过来了。 庞宪一过来就无奈地摊摊手，李成梁也是未发一言，看来这次鬼市之行他们没有什么收获。 这时已经有顾客陆续低着头离开鬼市，在鬼市停留需要承担风险，买到或者没有买到的，基本上逛一圈下来都会选择离开，所以这鬼市开的快，散的也快。 …… 从鬼市回来已是寅时，刘协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经又是日上三竿。 不过和上次不一样，这次醒来候他感觉一阵剧烈的头疼。 也不知道是昨晚受了风寒，还是案子没进展导致的头昏脑涨。 就在他寻思着要不要找庞宪看看的时候，却有衙役跑来找他。 有圣旨到。 他跟着衙役到了府衙，发现胡效忠和汪循已经都在那候着了。 刘协一到，太监直接宣了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顺天府办案不力，以致京师人心惶惶，现着其七日内破案，若仍无法破案，相关人等一律严惩，钦此。” 七日！ 刘协听完之后更是感到头疼欲裂。 本来数日的查案线索接连断掉，现在又有了七日时限，压力骤如山压。 胡效忠已经接了圣旨，汪循回头看到刘协还没起来扶了他一把。 “多谢。” 刘协按了按脑袋道了声谢，不过抬眼看才发现汪循此时脸上毫无血色。 他回想起之前两人的对话，对汪循来说，这就是最后通牒！ 胡效忠倒是没说什么，他这个府尹不可能真的因为一件案子丢了官，至于手下人是不是认真查案他也心中有数，所以这个圣旨，压力最大的还是汪循和刘协。 一个官场生涯和牢狱新生涯倒计时，一个则是代表着裕王府的脸面。 两个有些失魂落魄的人一起到了后堂。 看着已经被他们翻了不知几遍的卷宗，汪循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新的失踪案有什么新线索吗？” 刘协忍不住开口问道。 “有，做的比之前更干净了。” 刘协听完忍不住笑了笑，这算是苦中作乐吗？ “我再去看看案发现场。” 汪循有点坐不住了，他现在眼前就像是有个七天的倒计时在不断浮现着。 “嗯，我也再看一遍卷宗。” 刘协起身送了一下。 汪循离开不多久，庞宪进来了。 “要不我们再去一趟鬼市？” 庞宪进来就说道，看得出上次空手而归他心有不甘。 刘协点点头。 “你对青丝的市价了解吗？” 他接着对庞宪问道，这家伙知道的东西多。 “青丝？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庞宪一脸疑惑。 “昨天在鬼市，我看到有人在收，五两一斤。” 刘协开口说道，那双熟悉的眼神在他脑海总是挥之不去。 “五两？！” 庞宪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很贵吗？” 刘协只是模糊的感觉，但没有具体了解过。 “当然！我这么跟你说吧，上月我遇到一女子卖发葬父，长发及腰，卖了300文。” 庞宪一边说一边比划， “而且买的人也有同情价在里面，300文都算多了，你这5两真是天价了。” 刘协一脸诧异，长发及腰怎么也有200克，如果拿到鬼市去卖至少也能卖到2两银子，但这才300文，差了近6倍！ 庞宪刚才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夸张。 “不过穷人和贵妇人青丝的质量差异很大，如果是优质的青丝，天价收购也不算太奇怪，毕竟……” 庞宪接着说道。 “等等，你说什么？” 刘协打断了他。 “天价收购也不算太奇怪？” “不是，前面一句。” “如果是优质的青丝。” “对，他没写。” “什么没写？” 庞宪有点被刘协绕晕了。 “他没写青丝的质量要求。” 刘协接着说道。 “如此……粗暴？” 庞宪沉默了一阵，憋出一个评价。 “南市什么时候会再开？” 刘协开口问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再加上那双熟悉的眼睛，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或许是个新线索。 “两天一市，也就是明晚。”161小说 “嗯，那要麻烦你再去准备衣服了。” “不麻烦，我这就去。” 庞宪说完一溜烟出去了。 庞宪走了刘协也没闲着，他直接去找了李成梁。 “我们再去一趟鬼市。” 刘协开口道。 “我去准备。” 李成梁听完后马上说道。 “衣服那些庞宪去弄了，你先回一趟王府。” “回王府？” 李成梁面露疑惑。 “去找王爷，我们要向王爷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第三十三章 二进鬼市 一天后，南市再开。 刘协和李成梁拎着一包东西静静在巷子里等待。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打开那包裹一定会吓一跳，因为里面装的都是头发，足足有两斤之多！ 刘协此时正盯着眼前的漏刻看着。 庞宪没来，本来他衣服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太医院临时调班，他只能值夜去了，不过这漏刻被刘协要来了。 有了这东西，他们不至于像上次那样等的时间都分不清。 等到漏刻倒转两个来回，打更人敲了四声锣响，丑时终于到了。 两人拿着东西起身离开巷子，和上次一样出来到街上。 等出来后，刘协很快就发现今日的鬼市要冷清许多。 他们两人分开后一前一后，大约两刻钟后就又在出发点碰头。 李成梁做了一个南边的手势。 刘协跟着李成梁往南走了一段，果然又看到了那个摊位。 提着灯笼凑钱一看，仍旧是熟悉的摊位无人，挂一木牌： 收青丝，一斤六两。 刘协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才过了两天，价格就涨了一两？ 他拿着灯笼往里照了照，接着看到有人躺在摊位后的巷口，难怪上次出现的那么突然。 他伸手轻敲了一下木板。 那摊主听到声音后起身，走到他们跟前，仍旧是熟悉的那句： “有货？” 借着灯笼的光线，刘协发现依旧是那双熟悉的眼睛。 “有。” 刘协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的同时也把那袋头发拎了起来。 他们交流的时候，旁边摊主对他们投来一阵不满的目光，显然他们两个现在的交流方式不符合鬼市的潜规则。 刘协打开包裹的一角，露出里面的头发。 王府的婢女虽是下人，但裕王对下人很好，伙食什么的都到位，这发质自然差不了。 那人看到的第一眼，伸手就要拿，但是刘协很快就把东西收了回来。 摊主伸出的手缩回去，对他投来一阵疑惑的目光。 刘协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巷子。 摊主看到后点点头，三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庞宪跟他们说的鬼市规则是基本的，但这两天刘协特意去查了一些资料，发现鬼市的规则并不止那些，其中还有很重要的一条，叫做“巷议”。 顾名思义，就是当买卖双方都很有意向，但又因为价格谈不拢的时候，为了避免影响其他人，就会到巷子里议价。 “你要什么价格？” 才刚进巷子，摊主就忍不住问道。 “我这都是上等的青丝。” 刘协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往里走。 “六两已是天价，你如果真的想出，我最多可以再加200文。” 这摊主在讲价，看来刘协对摊主有印象，但摊主是没看出他两天前来过。 “多200文太少。” 刘协说着继续往前走。 “那要多少才够？” 摊主有些急切。 刘协却没有再开口，只是径直往里走。 “300文？” 摊主继续问价。 “够了。” 刘协停下了脚步。 摊主听到一喜，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那句“够了”并不是对他讲的。 因为就在刘协说完的瞬间，他的肩膀被人按住，一把**直接抵在了他脖子上。 李成梁发难的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 他低头看到是**，绷紧身子咽了口口水，那蠕动的喉结都能感受到**上的寒意。 “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保你什么事都没有，懂了就眨眼。” 刘协说完，摊主疯狂眨眼。 “咳，一次就够了，这青丝收了卖哪里去？” 刘协问完，对方没说话。 李成梁抓住肩膀的手微微用力。 “嘶~宫里。” 对方吃痛，很快回道。 宫里？ 嫔妃？ 刘协听到这回答愣了一下。 他甚至忍不住看了一眼摊主的下面。 嫔妃们对假发的需求量确实大，所以他的直觉没错，这收头发的确实有问题，但好像跟他现在查的案子没关系？ 不对！这人在说谎！ 刘协马上否定了这种想法。大风小说 如果真的是皇宫里面要头发，那对头发质量的要求就更高了。 但是刚才摊主看到他们手里头发的眼神，和他之前推断的一样，显然要的不是头发的质而是量。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刘协冷笑了一声。 李成梁直接**往前又挪了一分。 摊主想躲，但是被李成梁死死按住肩膀躲不了。 “我说我说。” 这下摊主是真有点害怕了。 “是……” “嗖！”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传来。 李成梁的反应很快，一把推开刘协，同时拉着摊主往后急退。 刘协重心不稳一下摔倒在地，他提着灯笼想要看清楚情况。 又是一阵破空声袭来。 他一缩手，有东西直接射灭了灯笼，“叮”的一声射在了地面的青石上。 他赶忙把身子缩进了墙边。 “屋顶。” 李成梁开口道。 刘协抬头看，月光下屋顶上果然有人影。 就在这时，那摊主乘李成梁抬头的功夫猛地一下跑了出去。 “嗖！嗖！” 又是两声破空声。 只听得闷哼一声，摊主应该是被射中了。 不过他并没有倒地，而是就这么朝着巷口跑去，那箭也没再射出。 李成梁起身想追。 “嗖！嗖！” 又是一阵破空声把他逼了回去。 看来射箭的人跟摊主是一伙的，刚才属于误伤。 这一下他们的处境很尴尬，追也追不上去，只能看着摊主消失在巷口。 又过了一会儿，屋檐上传来一阵声响，看样子那群人已经撤了。 “你没事吧？” 李成梁开口问道。 “没事。” 刘协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 “可惜让那家伙跑了，那我们现在？” 李成梁欲言又止，被摊主跑了意味着这条可能的线索也断了。 “刚才发生的事情，说明我们查的方向是对的。” 刘协却是表现得轻松了许多，他用火折子把灯笼重新点燃，去找了一下地上的箭。 当他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箭后，李成梁看到后却是愣了一下。 第三十四章 接近真相 要说唯一的不同，就是这袖箭上并没有沾什么剧毒。 这是巧合？还是说收头发的摊主和制造失踪案的是同一批人？ 巧合的话有点不可思议，因为这袖箭明显和普通的不太一样； 后者就更加难以理解，头发和失踪案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 又或者，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他们现在还没发现的？ 刘协看着眼前的袖箭，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好像又没抓住。 “那里的，别走！” “宵禁期间，尔等在此作甚？！” 就在这时，巷子外突然一阵鸡飞狗跳。 “五城兵马司的人。” 李成梁一下就听出来了。 今日这鬼市，还真是热闹了。 “这边走。” 李成梁说着就领着刘协往巷子的另一端快步走去。 不一会儿他们出了巷口，李成梁却是一下把刘协拖进暗处，然后猛地一下抽出佩刀。 “什么人？出来！” 随着他刀的移动，一个人从暗处出来。 “刘兄？” 那人也戴着兜帽围着面罩，但是一开口就暴露了身份。 而且很快他就摘下了面罩，正是汪循。 “你怎么在这？” 刘协一脸疑惑。 “那边的，别动！” 就在这时，巷子的另外一段传来呵斥声。 “走，先回府衙！” 汪循说着就往前带路。 刘协和李成梁对视了一眼，从后面跟了上去。 汪循对夜路似乎很熟悉，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的全部躲开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顺利回到了府衙。 “汪兄也去鬼市？” 等到了府衙，刘协忍不住问道，甚至询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 汪循出现的太巧了。 “刘兄觉得，这鬼市为何能一直存在？” 汪循却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反问起他来。 刘协摇头不解。 “天子脚下，京师重地，五城兵马司巡视全城，唯独留这一两片区域夜夜不去？” 汪循接着问道。 “汪兄的意思，这是被默许的？” “刘兄聪明，民间都说鬼市有鬼，但京师重地，即便是鬼，真要捉也就捉了。” 刘协听完恍然大悟，确实是这样才说得通。 明朝有宵禁，但鬼市，或者更准备一些叫夜市，确实有存在的必要，因为很多老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白天是没时间去做商品交易的。 就说鬼市上的东西，虽有奇珍异宝，但也有普通的柴米油盐。 所以官府显然知道它的存在，但又默许了它的存在，因为你真的赶尽杀绝的话，那最后激起的很可能就是民变。 相反像现在这样，让别人以为是鬼怪之说保护住了鬼市，实际上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今夜？” “是我叫去的人。” “为何？” “为你。” “为我？” 刘协又不明白了。 “鬼市的存在是默许的，但这种默许的前提是它是稳定的，府衙没法直接管理，只能暗中监管，这个监管的工作是落在顺天府，但这并不在本职工作内，这也是为什么刘兄你上次问起鬼市，我却并未和你深入解释的原因。 但是最近有捕快跟我说鬼市最近出现了一些形迹可疑之人，不参与交易却一直在附近游荡，我回府衙发现你们不在，去问了庞宪知道你们去了鬼市，怕你们遇险，这才照会了五城兵马司的人。” 汪循说完了，刘协也总算明白了。 “多谢汪兄了。” “刘兄有什么发现吗？我沿着鬼市外侧寻找你们，发现有一伙人从那附近遁走。” 汪循接着问道。 “并无发现，我也是发现那伙人形迹可疑想上去询问，可惜让他们跑了。” 刘协开口回道。 “这样……那刘兄可是在鬼市上有什么新的线索？” 刘协摇摇头。 汪循看到后长叹了一口气。 “刘兄早点歇息，你我只剩五日时间，五日之后，怕是不知道怎样的结局等着我们。” 汪循说完起身准备离开，不自觉地伸手一下捂住了胸口。 “汪兄怎么了？” 刘协关心道。 “无碍，兴许是最近操劳过度了。” 汪循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你不信他？” 等到汪循走了，李成梁开口问道。 刘协摇摇头。 汪循是最想破案的人，上次他问过汪循鬼市的事情，汪循对鬼市多加关注近而留意到他很正常。 不过之前王府失踪案，让他变得更小心谨慎了。 “之前在巷子里的时候，我看到那个摊主的脸了。” 刘协接着开口道。 “是汪循？” 李成梁诧异道。 刘协摇摇头： “不是他，那人面罩滑落，但当时光线不好，只是一闪而过，我说不出是谁，不过如果让我再见到那个人，我应该能一眼认出来。”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李成梁接着问道。 “查青丝。” 刘协说着拿出了带回来的袖箭。 上一次鬼市之行一无所获，但是这次不一样。166xs.cc 无论是巧合还是确实有联系，头发都是一个新的突破口。 刘协是裕王府的人，加上是奉旨协助查案，查资料什么的都还比较顺利。 这个过程中庞宪也帮上了大忙，他在皇宫当差，能探查到不少皇宫内部的消息。 第二天晚上，他们开始汇总查到的信息。 首先，和刘协所预想的一样，假发不管是在皇宫还是民间都有很大的市场。 尤其是对女子而言，“髻”是一种很时髦的东西，有钱的妇人都以独特的“髻”为美。 而所谓的“髻”，就是指盘在头顶或者脑后的头发，像知名度很高的“朝天髻”。 要做到这些，除了辅助的头饰外，更重要的是发量要多，但不是每个人都天生密发，假发自然也就流行开来。 对穷人而言，他们买不起真的假发，只能用马鬃、黑丝之类的东西，而有钱人则会通过各种渠道买真的头发。 一般来说，真假发的渠道有四个： 第一、找人买，这其中愿意卖的大部分都是穷人，所以发质相对而言比较一般； 第二、囚犯，有一种刑罚叫做髡刑，是把人的头发全部剃掉，这种刑罚更多是为了羞辱人，明朝最著名的就是鲁王朱檀，因为荒淫无道被太祖处以髡刑，这些头发是一种相对固定且有可能得到好发质的来源； 第三、进贡，不少外族对头发并没有那么重视，他们会向明朝进贡假发，其中最知名的就是朝鲜，这些假发大部分用于宫廷，也有不少流入了民间。 第四、豪夺，说起来匪夷所思，但确实有看上别人头发而直接把人杀了取发的事情，这样的记录还不止一次。 当掌握第四点消息的时候，刘协一度以为掌握了真相。 但是紧接着而来的信息却又让一切变得复杂起来。 第三十五章 髡刑 “最近的假发可真是稀罕货，你知道假发这东西保养的不好会坏掉，一些妃子因为没有新的假发都不敢出自己的寝宫。” 庞宪说的信息，属于那种不去了解根本不会知道的。 而且这还和嘉靖在万寿宫修道有关系，要是和皇帝住在一起，这事情可能闹得就更大了。 那么问题来了，那些头发没有流入假发市场，又去了哪里？ 还有，如果那些人抓人只是为了头发，那被抓的那些人又去哪了？ 失踪案、鬼市、化尸水、假发…… 刘协整理出了案件至今的一些关键词，然后一个很大胆，也很可怕的可能性出现在他脑海。 甚至陈前母亲那一头凌乱但是茂密的头发，都仿佛一下浮现在他眼前。 “你们说，那些人该不会是把他们抓去，用化尸水化了，然后取了他们头发做假发？” 庞宪把刘协心中想的说了出来。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追杀李成梁的那些黑衣人说的“受鬼市之人所托”，那“鬼市之人”应该就是收青丝的那个摊主！ “可这也太荒唐了！” 但是庞宪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 “是不太可能，一定还有另外一个流向。” 刘协开口道。 假发是值钱，需求量也有，但绝没有那么大，尤其是在京师，天子脚下频频犯案，这不合逻辑，就更不用说最关键的质量问题，一定有一个是他们没想到的东西，比假发更有诱惑力的东西。 虽然还没被他们找到，但给人的感觉已经很接近了。 “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现在我们兵分两路，庞宪，你去查近两年失踪人口，尤其是查他们的青丝情况。” “我去查。” 庞宪没等刘协说完第二路就小跑着出去了，这官二代是真积极。 “那我们？” 李成梁望向刘协。 “去五城兵马司狱。” 刘协开口道。 不管这些头发最后是变成了假发，又或者是去了其他地方，它都有一个共同点：供不应求。 尤其是鬼市被查，它会变得更紧缺。 而在它的来源里面，最大的也是最容易跟踪的，就是髡刑产生的头发。 …… 明朝的监狱分多钟，最知名也最臭名昭著的就是厂卫监狱，即诏狱。 之前王府失窃案时，李成梁和护卫们被关押的地方就是诏狱。 除此之外，还有供刑部关押犯人的刑部监、供军队关押犯人的五军都督府监、用来关押被**官员的都察院监、以及各地关押普通犯人的州府监狱等等。 刘协他们第二天去的，性质和州府监狱相同，但是京师独有的五城兵马司狱。 五城兵马司，指的是京师东、西、南、北、中五个兵马司，他们去的是中兵马司。 兵马司有品阶的官员只有指挥使和副指挥使，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四人。 在得知他们是为髡刑而来之后，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叫周一剑的副指挥使。 “刘大人，今日正好有人要行髡刑，我可以带你们一起参观下。” 副指挥使的品级是正七品，只比汪循小了一级，但对刘协却十分恭谨。 裕王府的伴读，这层身份还是好用。 在周一剑的带领下，他们到了监狱的刑房外，里面有一个女囚被狱卒押在板凳上坐着，嘴巴里面塞着布团。 “此女本是大兴县一刘姓员外之妾，因为和一书生生了情愫，私下里书信往来被丫鬟发现，被判了髡刑。” 周一剑和刘协解释着。 听他的说法，这应该是精神出轨，但肉体还没出轨，属于“败坏妇女风气”，所以被判了这样一个刑罚。 从这个角度来讲，这个刑罚并不算重。 周一剑说完，里面有一个篦头师傅起身，拿下背着的木盒，打开后取出刀具，接着开始对犯人行髡刑。 嗯，其实就是剃头，只不过这种剃头是刑罚式的。 只见篦头师傅直接从前往后开始刮掉女囚的头发，那女囚及腰的长发一撮接一撮的被刮下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女囚满头秀发不见，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更绝的是，那些头发也不散乱，篦头师傅拿起后整整齐齐地被放到一个专门的木盒里。 这效率，可比和尚/尼姑剃度快得多了。 就当刘协以为髡刑到这就已经结束的时候，狱卒接着按住女囚的肩膀，然后把她脑袋往后按。 然后篦头师傅从木盒里拿出了一个更小的刀具，开始……剃眉毛！ 女囚身子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如果没有那布团塞着的话，她这时候一定会疯狂叫喊。大风小说 这已经不单单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事情了，而是一种赤果的羞辱。 因为遭遇了髡刑的人会在行刑后被放出监狱，没头发也就算了，这眉毛也被剃干净，在这个年代心理上的折磨是无法想象的。 刘协是皱着眉头看完这一过程的。 等到眉毛也剃完，他以为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的时候，狱卒开始去脱女囚身上的裤子！ 刘协马上背过身去。 他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髡刑，不仅仅是剃掉头发，是剃掉人身上所有的毛发！ 那么自然，也包括耻**。 身后传来一阵挣扎的声音，刘协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发抖。 虽然里面的犯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这样的刑罚对他心理上的冲击很大。 “犯人行刑完毕！”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终于传来狱卒的说话声，刘协这才回过头。 女囚的衣服已经被穿了回去，嘴里的布团也被拿了出来，但是她没有叫喊，整个人瑟瑟发抖，眼中的生气仿佛一下被抽空了。 髡刑虽然不是**，但等于在精神上把人杀了一遍。 刘协深吸了一口气。 “陈大人，不知道这髡刑后的青丝一般都去了哪里？” 他调整好情绪，开口问道。 “这个……” 周一剑显然没想到刘协会问这个。 “不能说？” “倒也不是，这些青丝会先寄存在库房，兵部会派专人来取，至于最后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原来是这样。” 刘协听完点点头。 从刑房出来后，周一剑还带着他们参观了一下库房，看着狱卒把装有头发的盒子放进去。 “这么多？” 刘协看到库房里面的盒子积压成山，有些诧异。 “髡刑的犯人不多，所以兵部那边一般半年才来取一次。” 周一剑解释道。 刘协听完点点头，官府和商户还是不一样的，都是成批量处理。 从兵马司出来，刘协想着他们可能还是得想办法去兵部一趟。 不过也就在出来后，李成梁附耳对他说道： “那些青丝被篦头的调包了，放进监狱仓库的是另外一个盒子。” 刘协微微诧异，然后点了点头。 第三十六章 摊主身份 他们在门口找了个茶摊坐下来等。 不一会儿，那个篦头师傅从监狱里出来了。 他出来的时候一脸笑容，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盒子，左右环顾了一圈后，这才快步离开。 “你先去凤临阁等我。” 李成梁说完起身跟了上去。 刘协点点头，跟踪这种事不是他擅长的。 凤临阁离这边有点距离，但那是他们唯一一起去过的地方。 大约一刻钟后，刘协到了凤临阁。 上了二楼雅座，他依旧去了上次裕王来时他们坐过的位置。 “三黄油鸡还有吗？” 一坐下，刘协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可馋这菜有一段时间了。 “有的，五两银子。” 五两？降价了？而且直接降了一半？ 刘协听到后一喜，马上示意小二来一份。 不一会儿的功夫，菜就上来了。 看着眼前金黄色的鸡块，他已经控制不住地咽起了口水。 上回小二说的不假，多少人来这都是为了吃上这一口。 他夹起一块鸡块，放到豆油里面蘸了一下，然后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提前一脸享受。 一口下去，唇齿…… 咦？ 刘协吃到嘴里就感觉味道不对了。 他又咬了几口，还是不对。 不是鸡的味道不对，这鸡肉确实嫩滑，而是这味，这豆油味不对。 上回吃的豆油酱香味十足，还有种特别的甜味，但是这次这个豆油除了咸味没什么特别的。 这是以次充好啊！ “小二！” 刘协皱着眉喊了一声。 “客官，有什么吩咐？” 小二很快走了过来。 “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小二看到刘协怒气冲冲的样子，转身快步下了楼。 不一会儿，掌柜就到了刘协跟前。 “小店可是有什么招待……” “你这东西不对？” 没等掌柜说完，刘协打断了他，那种即兴而来，却败兴而归的感觉太难受了。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上次花的是王府的钱，这次花的是他自己的钱！ “客官这话可不能乱说，凤临阁这三黄鸡可都是从两广地区运过来的，活鸡还养在后院。” 掌柜说话加了分贝，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毁名声。 “我说的不是鸡，是这个。” 刘协端起了那晚豆油。 “这个豆油也是春良居今早才送来的，绝对新鲜。” “春良居？不是豆香居？” 刘协愣了一下。 上次那个小二特意介绍了豆油，加上那豆油确实好吃，他印象很深。 “客官应该有段时间没来咱凤临阁了吧？” 掌柜看到刘协的反应，马上又压低了分贝，赔笑着说道。 “这有关系吗？” 刘协皱着眉。 “是这样的，豆香居的黄豆都是湖广专供的，之前因为官道塌方黄豆断供了，豆香居不想降自己的品质，上月就开始减少供货，这月已经断货了。” 听完掌柜的解释，刘协这才明白过来。 而且也和上回小二说的话对上了，三黄油鸡本来不用那么贵，但豆香居的豆油是稀罕货，那时候他觉得那只是小二的营销话语，现在看来是真不假。 因为豆油换了，所以价格少了近一半，等于说那一小碗豆油的价值在五两以上，这确实有些贵的离谱，但对比前后两次吃的味道来看，却也是物有所值。 “可你们也没说啊。” 刘协发出一个食客最后的倔强，那可是整整五两银子啊！ “是，是怪我们没有说清楚，您看这样成不成，今天这份三黄鸡就当我们免费送您，以后等豆香居的豆油到了，您再来好好品尝一次？” 这掌柜的态度没什么好说的，刘协也不好再说什么，摆摆手示意就这样了。 只是看着眼前这盘三黄鸡，刘协的食欲却是怎么也提不起来，看来只能等李成梁回来让他吃了。 刘协一边等一边看窗外的街景。 看了一阵他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等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上回和汪循出来的时候还有少数流民，但是他看了这么久竟然一个都没看见，怕是都被五城兵马司的人赶出城了？ “刘大人。”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他回头，接着看到两个捕快站在他面前。 人都有习惯性，刘协因为上次和裕王来时坐的这个位置，所以这次选了这个位置，那两个捕快也一样。 不过就在看到其中一个捕快的时候，他的表情瞬间呆住了。 甚至，他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紧，心脏剧烈地跳动，手都不自觉地握禁了凳子。 “刘大人？您没事吧？” 那个捕快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后忍不住关心地问道。 刘协强忍着呼吸让自己淡定下来，脸上挤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你是？” “小人是大兴县的捕快，叫张北斗，之前您刚到顺天府衙的时候，我们有见过一面。” 张北斗笑着自我介绍道。 “对对，后面去案发现场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去过，瞧我这记性。” 刘协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哪里，大人全身心投入查案，我们可都盼着您能早点破案，这样咱哥几个就不用天天跑来跑去了。” 张北斗还挺会说话的。 刘协笑了笑。 “大人您先吃着，我们就不打扰了。” “嗯，你们忙你们的。” 刘协笑着点点头。 张北斗和另外一个捕快拱手告退，而且很自觉地去了更远一些的位置。 刘协的身子依旧绷紧。 一直等到他看到李成梁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才放松了下来，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也不自觉地冒出汗来。 “怎么了？” 李成梁看到刘协的样子一脸诧异。 “我见到那个人了。” 刘协缓过劲来后开口说道。 “那个人？” 李成梁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就是那个人，那个摊主！” 刘协压低了声音，说完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Μ.166xs.cc “在哪？” 李成梁鹰眼瞬间警觉。 上次刘协跟他说过，只要再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刘协这时候用转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开口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第三十七章 捕 “确定吗？” 李成梁对刘协投来一丝诧异的目光。 “那个眼神，还有那个脸，都对上了。” 刘协点点头，他知道这有些不可思议，但那也是他刚才反应那么大的原因，在那瞬间他是害怕的，害怕张北斗也通过眼神认出他。 好在他的担心最后是多余的，当初在鬼市张北斗的面罩滑落，他的并没有。 李成梁没再多问，只是目光一直盯着向刘协示意的那个屏风。 “鸡还热着，多吃点。” 看到李成梁后刘协就有了安全感，也放轻松了。 李成梁点点头，夹起鸡肉蘸了蘸豆油往嘴里送。 然后，他的表情也和刘协之前的一样，有很大的落差感。 看到这的时候刘协努力在憋笑。 “味道怎么样？” 他开口问道。 “豆油换了，味道还可以。” 李成梁一本正经地回道。 刘协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笑完，先前的紧张情绪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这次目的本来是查找髡刑头发的去向，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这对他们而言是难得的好事情。 “对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等笑完，刘协开口问道。 “进了一个院子后又出来了，手里的盒子也不见了。” “走，去看看。” 刘协说着起身。 张北斗的事情可以回头再查，但是头发的事情一刻都不能耽搁。 起身前，刘协又忍不住看了看那盘三黄鸡。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正宗的。 等离开了凤临阁，刘协还特意往身后看了看，确认张北斗没跟上来之后，接着才和李成梁一起转身进了巷子。 李成梁说的院子离凤临阁并不远，过了两个巷子就到了。 那是一座独立的院子，周围种有大树，墙比周围的房子都高出一段，从外面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些竹尖。 这里是京师的繁华地段，没想到还有这么幽静的院子。 等走到近前，看到大门上也挂着一个大铜锁。 “你会开锁吗？” 刘协转头问道。 当初在良乡县遇到的院子和这差不多，锁是陈前打开的。 李成梁摇摇头，然后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大树。 “我不会爬树啊。” 刘协刚说完，李成梁一把抓住了他，然后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树杈上。 还没等他反应，李成梁再一跃已经跳上了围墙。 “等下。” 刘协话音未落，李成梁已经又拉着他直接跳了下去。 落地的那一瞬间，失重感让他一下没站稳。 他回过神来后憋着那口气这才呼了出来。 “下次提前打个招呼。” 他感觉脚有点软。 等缓过来，刘协打量起这个院子。 这院子四周种了不少竹子，正中间是一个水榭假山，假山后面有一座屋子，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在京师，还以为是到了哪个道士清修的地方。 屋子也挂着锁，李成梁拿出**到窗户那里倒腾了一下就把窗打开了，把刘协看得一愣。 陈前开锁，李成梁撬窗，明朝人**都这么熟练的吗？ 他们陆续进了屋子，李成梁转身把窗户合上。 刘协进去后再打量起屋子，屋子有大堂和卧室两间，都非常干净，摆设也很普通，卧室一张床，大堂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再加两个书架，书架上还没什么书。 倒是屋子中央挂着的那副王守仁画有些特别。 明朝流行的宗教不少，因为嘉靖帝的关系，道教尤其盛行。 道教之外，次之就是心学。ωＷＷ.166xs.cc 心学是儒家的分支，最早可以追溯到孟子，到了南宋由陆九渊发扬光大，可以和理学分庭抗礼，但在明朝，让心学真正声名远播并且集大成者，就是王守仁。 王守仁的心学核心是“致良知”、“心即是理”、“知行合一”，是一种哲学思想。 普通人很难去理解其中的奥义，能理解的一般都是有很高的文化水平的，这说明房子的主人身份并不简单。 但是他们在屋里外搜了一圈，也没发现那个装有头发的盒子。 “有密室。” 刘协开口道，院子和屋子都落了锁，东西不可能不翼而飞，肯定还在里面。 他们开始摸屋内的各个摆件，不一会儿，李成梁就在画像下找到了密室开关。 那是一个可以旋转的烛台。 不过两人先后尝试了都没能打开。 这东西和刘协电视剧里看到的转一下就开的不太一样，是类似于钥匙一样，需要特定的旋转方式才能打开。 就在刘协还准备尝试的时候，院子外传来了动静。 李成梁拉着刘协躲到了卧室。 不一会儿的功夫，屋子的门被打开，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了下来。 接着是一阵沉默。 “来都来了，就出来吧。” 外面的人突然开口喊道。 被发现了？ 刘协正想动，被李成梁一下按住。 一阵沉默后，接着传来一阵烛台转动的声音，到最后是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 看样子刚才是对方防患于未然的例行公事。 也就是这时，李成梁冲了出去。 刘协跟着出去，就看到李成梁已经和那人缠斗在一起。 等看清对方身份的时候，他的瞳孔一缩。 又是他！ 虽然换了一身便装，但刘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张北斗！ 而且张北斗的武力值比刘协预想中的好很多，他竟然愣是躲开了李成梁的几次攻势，甚至还转身抽出了刀。 不过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是李成梁，刀刚抽出来就被拍飞，李成梁左手拿住刀下一秒就把刀口抵在了他脖子上。 就在刘协以为搞定的时候，张北斗却是突然主动把脖子往前送。 这和鬼市胆小的样子判若两人！ 李成梁的反应再次让刘协震惊，他左手快速收刀，右手一掌砍到张北斗的脖子侧面，直接把张北斗敲晕了。 这逆天的反应速度，完美重现了当初他是如何躲开张全致命一击的。 “他受伤了，不然没那么容易被制服。” 李成梁托住张北斗的身体，然后放到地上检查，在他身上搜出一个火折子。 刘协也上前查看，很快在腰腹的位置发现了箭伤，这验证了他之前的说法，张北斗就是鬼市的那个摊主。 他不由得长呼了一口气，之前的线索总是断，这次总算让他们找对了。 “你在这看着他，我下去看看。” “小心。” 刘协点点头，拿起火折子，沿着露出的入口走了下去。 这是一个地下室，不过空气并不浑浊，而且能听到一些水声，看样子外面的水榭假山是为了掩盖它的通风口。 刘协吹起火折子，接着看清了地下室的场景。 和外面一样，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中间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叠着数十个盒子。 刘协过去打开看，发现里面装的都是头发！ 他感觉真相越来越近了。 他本来想全部拿走，但想了一下只拿走了最右边的那个，然后离开了地下室。 “这里应该是他们交易的一个场所，那样的篦头师傅不止一个，我们得换个地方审他。” 刘协出来后开口道。 “去哪？” “陈前家。” 第三十八章 辱 李成梁背着张北斗，刘协把外衣脱下来盖在背上，他们伪装成背人去看病。 两人拐了几个弯，很快到了陈前家门口。 门口贴着封条，不过这院墙很矮，李成梁直接背人跳了进去，刘协也从墙上爬了进去。 等到了里面，刘协发现院子里已经有了一些杂草。 房子有人住着的时候有人气，但是没人了之后很快就会被杂草所占领。 没有时间去感慨，两人把张北斗弄到屋里，找来麻绳把他绑在柱子上。 刘协又去端来一盆水，直接泼到张北斗的脸上。 张北斗一下就被浇醒了，他用力甩了甩头，努力挤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刘大人，你这是要干嘛？” 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刘协后，他一脸不解地问道。 “废话我们直接跳过，说说这青丝是给谁的。” 刘协拿出了他带回来的那个盒子。 “我不知道。” 张北斗看了看盒子，摇摇头。 “京师失踪案是不是你雇人做的？就为了他们的青丝？” 刘协把盒子放下，接着问道。 张北斗这次直接不说话了。 “我是在给你机会。” 刘协从李成梁腰间把**抽出来。 “那个院子不一般，即便你不说，我查一下院子的主人是谁，也能找出背后的人。” 刘协说到这，张北斗的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看来他判断的很准，能在闹市区有那么大一个院子，还推崇心学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现在愿意说了？” 刘协接着问道。 “我说了我不知道。” 让刘协没想到的是，张北斗竟然还不愿意说，而且头一扭，一副打死不说的样子。 刘协皱了皱眉头。 那个院子不简单，查起来要花不少时间，但现在距他查案的七日之限只剩下最后两天，时间是他最大的敌人。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协威胁道。 “我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怕的？” 张北斗扭着头说道。 不过他这话也不是唬人，毕竟他前面都敢抹脖子。 刘协生气了，张北斗这话说的那么大义凛然，明明是他们搞了那么多失踪案！ 然后下一秒，他笑了起来，那种冷冷的坏笑。 这笑声让张北斗心里有点发毛，也转回头来。 “你要干嘛？” 刘协没回答他，而是转身进了厨房。 他再从厨房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剪刀。 “今早我去了一趟兵马司监狱，亲眼见识了一下传说中的髡刑。” 刘协不紧不慢，说到最后髡刑两个字的时候还加重了一下语气。 对胆小的人来说，痛苦和死亡是能让他们害怕的东西，但对不怕死的人来说，侮辱则会使他们感到恐惧。 “你敢！” 果然，张北斗听到髡刑的时候脸色变了。 “你觉得我会不敢么？” 刘协说着活动了一下剪刀，还挺顺畅的。 “你们这是动用私刑！” 张北斗有些急了。 “你知道什么叫做查无实证吗？” 刘协说着突然一把按住了张北斗的脑袋，然后剪刀直接按上去。 “等等！我说！” 这还没剪下去呢，张北斗已经喊了起来。 这是被拿捏了。 刘协松了手。 “汪循，是汪循！” 张北斗飞快说道。 “你在耍我？” 刘协明显不信。 “汪循，汪大人有办法买通关系可以保自己不死！只要活下来什么都好说，严府卖官，大不了以后再买一个就是了！” 张北斗飞快地说道。 “真的，千真万确！” 他怕刘协动手，又强调了一遍。 “那这些头发最后是拿去做什么了？” “这个我不知道啊，我只是负责收头发，然后把他交到汪循的手里，至于后面是做什么的，我真不知道啊！要不，你去问问汪大人？” 张北斗一脸委屈。 刘协冷笑了一声，再次拿起剪刀，而且这次没有打招呼，直接一剪刀。 “你干什么？我都说了！你干什么！” 张北斗慌了。 刘协嫌他吵，直接从旁边拿了块毛巾塞他嘴里，然后示意李成梁把头按住。 虽然张北斗剧烈的挣扎，但是捆他的身子绑的很紧，再加上李成梁按得死死的，他的挣扎一点用没有。 一撮接一撮的头发被刘协剪下来，不一会儿，他的头发已经基本被剪完了。 不过和五城兵马司那个犯人稍有不同的是，刘协毕竟不是专业的，没剪成光头，而是剪了个秃子出来。 此时张北斗眼睛已经通红，仿佛有火要从里面喷出来。m.166xs.cc 想要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刘协长呼一口气，把毛巾从他嘴里拉出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 张北斗看起来要疯了。 刘协怕他吵引来其他人，又把毛巾塞了回去。 “你编的挺像样，我猜你应该是事后知道汪循也去了鬼市，但有一点你忘了，如果是汪循，那天你在鬼市就不会被射伤。” 刘协把剪刀放下，转身又去了厨房。 等他从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的是那种茶刀，小小的一把。 “呼~” 刘协走到张北斗面前长呼了一口气。 “我还是得给你科普一下髡刑，那可不止是剪青丝，还要刮眉毛，不对，也不只是刮眉毛，还有……” 刘协说着把刀伸向张北斗的下面。 “耻**，嗯，那样才算是一个完整的髡刑。” 刘协说完，张北斗整个人的身体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刚才你骗了我一次，所以你的青丝没留住，但是我心善，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继续骗我，那这髡刑我可得给你一步到位，早上刚学的，技术不到位，要是刮坏了什么别介意。” 张北斗听完后已经不止是挣扎，而是身体在剧烈颤抖了。 李成梁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协，心善还能这么用的吗？ “要是想说了就眨眼。” 刘协说完，张北斗马上眨了眨眼，他这回是真怕了。 刘协摘掉他嘴里的毛巾。 张北斗没说话。 刘协拿起茶刀。 “费韬！是费韬！” 第三十九章 毛骨悚然 费韬？ 豆香居的老板？ 这张北斗还在胡扯！ 刘协说着就要上手。 “真的是他！不信你去查费韬名下的房产，那个院子就是他的！” 张北斗急了，他被刘协搞怕了。 “他一个卖豆油的要青丝作甚？” 刘协放下了手里的茶刀。 “这个我真不知道！” 张北斗的表情看起来要哭了，他是真怕刘协给他来个完整的髡刑。 刘协给李成梁使了个眼色，李成梁一掌又击晕了张北斗。 “先把他绑在这，我们回府衙。” 刘协说完就给张北斗从柱子上放下来。 他们把他绑结实，嘴巴堵好布条，给他塞卧室的床底下这才离开，临走前刘协还贴心地把门窗反锁上了。 等出了院门，他忽然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没事吧？” 李成梁关心地问道。 刘协摇摇头，但是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上辈子是那种看到有人掉河里都会下去救的人，但是刚才被张北斗激怒后变得让他自己都害怕，更可怕的是他还觉得有些享受…… 不过这会儿也没时间让他多想了，他缓过劲来后示意李成梁抓紧赶路。 现在时间紧迫，他们必须早点回府衙。 李成梁叫了辆马车，一路疾驰赶回了顺天府衙。 等到了府衙，刘协第一时间去找汪循。 费韬是京师的名人，如果真是他的话，他肯定豢养了很多之前那样的**，光靠他们两个人不够，得动用顺天府的衙役，甚至可能还得让汪循去协调五城兵马司帮忙。 刘协进入后堂的时候，看到汪循正麻木地坐在那堆卷宗那里。 七日限期越来越近，案件却依旧毫无线索，看得出他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汪兄，我查到新线索了。” 刘协开口说道。 汪循听到声音后猛地站起身。 “不过时间紧迫，我现在需要你带上顺天府的衙役，然后协调五城兵马司一起去抓人。” 刘协飞快说道。 “抓人？这么大阵仗抓谁？” 汪循不解。 “费韬，豆香居的老板。” “费韬？” 汪循听完一愣。 “路上我跟你详说。” 汪循虽然完全懵了，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豆香居在东城，在汪循的协调下，顺天府的衙役和南城兵马司的兵丁一起朝着豆香居进发。 刘协他们坐在马车上，也就是这个时候，刘协把一整个查案过程和汪循全盘托出。 汪循确实是有能力的，一下子接收了那么多信息，但也很快就理顺了。 整理一下整个案件，就是费韬通过鬼市、髡刑师傅、**等多种方式在大量收集青丝。 那些失踪的人之所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概率是被“化尸水”化掉了。 等理完之后，汪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即便是刘协自己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汪循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费韬，一个大老板，要那么多头发干什么？ 就算他有戴假发的嗜好，也不用这么大的量，更何况现在官府那么重视这个失踪案，他依然顶风作案，这太有违常理了。 刘协没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不过说起来，我倒是看到过一个记载。”166xs.cc 就在这时，汪循接着开口。 “后赵有个傀儡皇帝名石鉴，赵武帝石虎的第三子，因为天生发量稀少，就嫉妒那些长发的人，仗着自己的权势，逼迫身边的人把头发割下来给他，甚至还要求他的妻妾也全部戴上假发，伪装成云鬓高耸的样子，这个费韬会不会跟石鉴一样，都有这方面的病？” 这确实是个解释，人有爱好是正常的，但当爱好发展到一种极端的时候，它就是一种病。 古今多少荒唐事，这种在历史长河中都排不上号。 “不对。” 刘协摇头。 汪循疑惑地看向他。 “你忽略了一个总是容易被忽略的细节，费韬要的是青丝的量，而不是质。” 汪循听完后沉默不语。 这确实是一个很关键的点，如果费韬真的有病，那案件的发展应该是发质高的贵妇人失踪才对，但是现在那些卷宗里面，很多都是平头百姓，所以用石鉴的例子去类比是不成立的。 “一定有巨大的利益诱惑，才会让他顶风作案。” 刘协开口说道。 汪循点点头。 相比于病态说，刘协的推理才是更合常理的，古语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能让那些**死士为费韬卖命，那钱肯定得管够。 “可是还有什么东西比卖假发更赚钱呢？” 汪循忍不住嘀咕道。 这回轮到刘协沉默了，这个问题很早之前就困扰他了。 你说头发这东西，除了卖假发还能干嘛呢？ 一时半会儿没思路，这小小的马车似乎都让人闷得慌。 刘协伸手打开了车帘。 也就在这时候，马车正好从凤临阁前驶过。 之前因为有其他事，刘协都没太注意，这时候才发现凤临阁的生意似乎不怎么样。 回想起上次和裕王来这里的时候，那生意可不是一般的好。 想到这，他又不由得想起那盘三黄鸡了。 那三黄鸡啊，多么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就因为换了一碗豆油啊！ 等等！ 刘协好像猛地一下抓住了什么，等他意识到自己抓住的是什么之后，他的胃部已经忍不住地开始翻滚起来。 “停车！” 他大喊了一声，接着直接跑下车，找到一个墙角之后再也忍不住，“呕”地一下疯狂吐了起来。 这一次他吐的比当初看到张有德被斩首的时候还要夸张，吐到最后胃部痉挛，手都扶不住墙。 第四十章 恐怖真相 “刘兄，你没事吧？” 等刘协回到车上，汪循开口问道。 李成梁也向他投来一道关切的目光。 “可能是早上没吃东西，有点晕。” 刘协摆摆手，忍不住又是一阵反胃。 刘协并没选择在这时候说，因为那还只是他想到的一种最合理的推论。 就如同当初王府失踪案一样，推论只是推论，还需要证据。 不过如果他的推论正确的话，那么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证据了。m.166xs.cc 大概半个时辰后，他们到了豆香居。 刘协从车上下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了一下，那表情和当初到了严府有几分相似。 这豆香居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一般来说做豆油的，那印象中应该是个作坊一样的地方，但是眼前这不仅门高院深，门口甚至还立了两个石狮。 门匾上“豆香居”三个大字镀着金，在阳光下更是熠熠生辉。 这大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官宦大院。 不过和严府有一点不同的是，这豆香居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新，那石狮的鬃**都透着一股子锋利。 如果说严府是一只趴了十多年的狮子的话，那这豆香居更像是刚刚成了头狼的狼王。 门口有家丁阻拦，但是衙役亮出身份后直接硬闯而入。 “去查他们制豆油的原料。” 汪循转身叫过几个捕快叮嘱，然后和刘协一起进了大堂。 没过多久，费韬就过来了。 “汪大人，什么风把您吹到豆香居来了？” 一进门，费韬就笑着向汪循行礼。 这是刘协第二次见到费韬，还是那张国字脸，还是那颗黑痣，当然，还有那一身的绫罗绸缎。 只不过和上次的感觉不同，刘协此时只觉得眼前的人让他反胃。 “费韬，我们查到你和京城人口失踪案有关，跟我们回一趟府衙！” 汪循一点儿没客气。 “汪大人这是哪里的话，费某只是一介商人，怎会和什么失踪案有关？” 费韬立马叫屈。 “张北斗你认识吗？” 刘协开口问道，他问的时候眼睛直盯着费韬。 “张捕快自然是认识的，他平日里负责这一代的治安，不过他更多是和我的掌柜接触。” 费韬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他已经全招了。” 刘协继续说道，眼睛也继续盯着费韬。 “这位是？” 费韬看向刘协。 “这是裕王府的刘协，圣上下旨协助查案的。” 汪循介绍道。 “原来是破了裕王府失窃案的刘大人，久仰久仰。刘大人，这张捕快要是收了我们一些钱，那也是我掌柜的个人行为，和我们豆香居没有关系啊，大人一定明察。” 费韬依旧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青丝。” 刘协也不想跟他绕弯子，看着他直接说道。 就在他说出这两个字后，费韬的眼神明显慌了。 “青丝？费某不知道刘大人为什么会突然提到青丝？” 不过费韬的反应很快，只是一瞬间的慌乱后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刘协此时已然心中有数，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费老板说笑了，你这豆香居的豆油，不就是青丝提炼的吗？” 他这话说完，整个大堂内一阵寂静。 衙役和士卒们转头面面相觑，脸色惨白。 要知道豆油这东西，最早开始是用瘦肉提炼，之后被黄豆替代，但是青丝？ 这种说法闻所未闻，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汪循此刻一下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费韬要那么疯狂的收购青丝，为什么费韬不在乎青丝的质而只是量，为什么刘协会在经过凤临阁的时候吐成那样，甚至为什么官府在查案这些人依旧顶风作案！ 因为没有青丝就制不了豆油，做不了豆油这豆香居就开不下去了！ 一切，在这一刻全部都解释通了！！ 李成梁看了一眼刘协，然后转身出了门外，估摸着也是找地方吐去了。 “荒唐！刘协，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普天之下，谁听说过青丝可以制豆油的？！” 费韬的语气明显变了，不再有之前那样的客套。 “我也是才知道，你费韬是开创此法的第一人。” 刘协冷笑着说道，费韬的反应说明他说对了。 头发做酱油这个事情他上辈子也听说过，只不过也是道听途说，这也是他之前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的原因，但是所有的推理到最后，得出的只能是这样一个结论，那么至少，这种事情会有流传，就是真实存在过的。 “你先别着急反驳，我先跟大家讲个事情。” 刘协说着坐了下来，他前面吐的七荤八素，站久了有点头晕。 “大家应该都凤临阁有一道菜叫三黄油鸡，我相信很多人都吃过，一月前价格十两银子，求购者趋之若鹜。” 刘协说这话的时候，不少衙役和士卒都跟着点头，虽然他们大部分人吃不起那个，但多少都听过。 “但是现在它只卖五两银子，购买者反而屈指可数，鸡还是那只鸡，区别只是在于他们现在用的豆油是春良居的，而先前用的是你们豆香居的，那豆油确实特别，但什么样的豆油，一小碗能差五两？” 刘协前面说话的时候在环顾四周，最后看向费韬。 “我们豆香居用的都是湖广专供的黄豆，价格自然贵。” 费韬解释道，但是明显有些中气不足。 “哦？是吗？” 刘协扶着椅子重新站起身， “就算是普通作坊，一斤黄豆起码能做两斤豆油，再不济也能出一斤豆油，难不成湖南的黄豆要五两银子一斤？你这用的是黄豆？银豆？还是鬼市那五两一斤的青丝？！” 刘协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咄咄逼人的语气让费韬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而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回答我！” 刘协直视着费韬喊道，他此刻的身形仿佛瞬间高大了数倍。 “我……我……” 费韬眼神闪躲不敢和刘协直视。 也就在这时，李成梁握住了刀把，他感觉到了周遭很浓的杀气。 第四十一章 被捕 大堂气氛剑拔**张。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匆匆闯进了大殿。 “大人，我们查了库房，除了湖南的黄豆并未发现有其他东西。” 衙役向着汪循禀报道。 衙役的声音不大，但大堂一样也不大，刘协听到了，费韬自然也听到了。 “刘协，你这是污蔑！” 瞬间回过身来的费韬，直接冲着刘协呵斥道， “凤临阁是京城有名的酒楼，他们卖什么价格和我豆香居有什么直接关系？费某虽是一介商人，但也容不得你随意污蔑，我要找顺天府尹胡大人，告你污蔑之罪！” 费韬说着就要往外走。 形势在瞬间被扭转了！ 刘协当然知道三黄鸡的价格不能定罪，但是现在没有直接证据，他是要用这个逼费韬认罪，就像当初在裕王府揪出宋义那样。 本来马上就要成功了，结果这衙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汪循看向那个衙役的眼神也冒火了，看他样子明显想抽人。 那个衙役一脸委屈，明明是汪循让他去查的。 衙役最后退出了大堂，汪循把目光望向刘协，现在他们想把人带走都做不到了。 “污蔑吗？” 刘协冷笑着说道，他的准备显然也不止那么多。 “费老板，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府学胡同有个院子？那个地下室里面，应该还留有不少青丝吧。” 刘协不紧不慢地说道，他那时候没把所有青丝拿走，就是留犯罪证据。 费韬脸色瞬间煞白。 刘协这时又往大堂外看了看： “而且这里的作坊规模，可支撑不了整个京师的豆油，费老板的作坊，肯定也不止这些吧？” 费韬连退数步瘫坐在椅子上。 “对啊！” 汪循也是拍了大腿反应过来， “如果真是青丝制豆油，那作坊肯定和正常的作坊不一样，青丝能转移，作坊转移不了！来人！” 他大喊一声。 “先把嫌疑人费韬收押，然后搜查豆香居所有作坊，一个都不准漏过！” 汪循有点儿眉飞色舞，七日破案时限只剩下最后一日，这压秒破案的感觉莫名的畅快。 刘协这时候却不自觉地向李成梁靠拢，因为他看到大堂周围出现了很多新的作坊工人，那些人的眼神和手放的位置都说明随时有暴起的可能。 汪循后知后觉，他直接对费韬呵斥道： “费韬，你想要谋反吗？你想被诛九族吗？！” 费韬整个人颤了一下。 如果单是失踪案，那还只是他一个人的罪责，但是如果动手，这么多衙役和士兵，只要跑出去一个，那他费家一个都活不了。166xs.cc “都别动！我跟你们走。” 费韬听完站起身。 “带走！” 汪循没给费韬反悔的机会，衙役也上前押着他往外走。 从大堂到门口只要一百多米的距离，但是这一百多米却走得异常艰难。 因为这整个过程中，作坊工人全都围拢过来。 只要费韬一声令下，豆香居必定血流成河。 好在费韬未发一言，被衙役们押着离开。 汪循、刘协和李成梁也跟着上了马车。 到了车上，汪循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上瞬间大汗淋漓。 作坊工人的数量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多多了，真要动起手来，他们很难全身而退，甚至死在这也不是不可能。 “这次破案多亏了刘兄，我一定和府尹大人如实禀报，为刘兄表首功！” 等缓过神来后，汪循向刘协抱拳答谢。 刘协可以说是救了他一命。 “汪兄不急，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查到青丝作坊，有了实证才算真正破案。” 刘协并没有表现的太兴奋。 “刘兄是担心，费韬在府衙有人？” 汪循很快就看出了刘协的担心。 刘协点点头。 “我们此次豆香居查无实证只是一方面，费韬愿意跟我们走是另外一方面，要知道他如果真用化尸水化了那么多人，必是穷凶极恶之徒，又怎么会在乎诛九族？” 刘协的话也让汪循表情一下变得凝重。 等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拍着座椅叹了口气： “如此，还不如就在豆香居打起来了！” 他说的没错，打起来了费韬就必死无疑了。 “汪兄也不必太过担心，此案毕竟上达天听，府衙，或者哪怕是朝堂之上的人都会有所掂量的。” 刘协接着开口道。 “刘兄说的是，我回去就亲自去查作坊，也要把费韬单独关押，以防有人**灭口。” 汪循也不是吃干饭的。 刘协对着汪循抱拳，有一个合格的搭档是多么重要。 之前要不是他误判，有汪循帮助的话，破案的进度也许还会更快一些。 一路相安无事，他们顺利回到府衙。 汪循把费韬单独收押之后，到了后堂和刘协商量搜查作坊的事情。 如果刘协的判断没错，现在豆香居的人应该在赶去破坏作坊的路上，他们要和时间赛跑。 顺天府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他们很快就确定了可疑的几处作坊，那些作坊都不是登记在豆香居名下，而是登记在费韬名下的私人房产。 “汪兄，我们分头行动，以烟火为号。” 确定了地点，他们必须抓紧行动。 汪循点头迅速起身。 “来人，将汪循和刘协拿下！” 不过他们还没出房门，就听到门外一声呵斥。 刘协和汪循对视一眼，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 “去找庞宪。” 刘协转头对李成梁说了一声。 李成梁听到后没有一丝犹豫，直接从后窗跳了出去。 “有人跑了，抓住他！” 紧接着外面一阵大喊，但喊声很快就远去。 此时后堂也已经进来了人。 进来的是顺天府通判刘喜乐。 “刘大人，你这是作何？” 通判虽然比推官大半个品级，但汪循作为推官是胡效忠的直接下属，刘喜乐没资格管到他。 “奉府尹大人令，汪循、刘协对张北斗滥用私刑，暂时收监。” 刘喜乐无视了他的话。 “刘喜乐，你这是公报私仇，我要见府尹大人！” 汪循大声喊道，听得出他平时和这个通判有点矛盾。 刘喜乐笑了笑，直接喊道： “押走！” 第四十二章 那位大人 刘协和汪循被押往顺天府大牢。 顺天府的大牢就在府衙后院，是临时用来关押犯人的。 之前汪循就把费韬收押在这里。 结果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路过了费韬的牢房。 看到他们的时候，费韬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估计他也没想到，抓自己的人这么快也沦为了阶下囚。 不过从这个举动能看出，刘协之前的判断很对，费韬有内应，而且官职比他们预想中的还大。 两人被押到了最里面的牢房。 狱卒对他们的态度还算不错，一来他们的身份，二来滥用私刑罪可大可小，就他们对张北斗用的髡刑而言，说不定明天就被放出去了。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拖住我们！” 汪循进去之后气得踹墙。 他们现在要和时间赛跑，但是现在却被关在这里动弹不得。 刘协的表情也有些无奈。 他能把案子破了已经不错了，涉及到权力斗争，他一个小小伴读能做的很有限。 穿越以来的第一次，他感觉在这个时代要活下去，没有权力是不行的。 坐牢的感觉，很不好受。 空气中永远散发着一股子屎尿的味道，抽泣声和呵斥声也是时不时响起，再加上幽闭的环境和昏暗的光线，在里面呆上一小时，感觉自己的心理就变得压抑起来。 再加上他们现在枯等的状态，如坐针毡。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过了一会儿，汪循开口向刘协问道。 他此时的状态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墙边。 “今日不会，明日难说。” 滥用私刑不会要了他们的命，但是如果那些人毁灭证据，甚至为了保全自己把费韬和张北斗都杀了，死无对证，他们之前的推论会被全部推翻，那等于案子还是没破。 “可恶！” 汪循气得锤墙，但是马上又疼得拿到嘴边直吹气。 刘协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只能把目光望向牢门外。 现在他能期待的，只有李成梁了。 ……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什么人？” 有狱卒的说话声，但是很快就安静下去。 很快脚步声到了他们面前，来的人都穿着披风戴着兜帽。 刘协很快在里面看到了庞宪。 庞宪亮出了锦衣卫的令牌，狱卒以最快速度打开了牢门，刘协和汪循麻溜地起身从里面走了出来。 整个过程中狱卒完全不敢说话，任由庞宪把他们从大牢带了出去。 锦衣卫皇权特许，谁也不能阻拦。 等出了大牢，刘协也看到了李成梁。 看到刘协没事，李成梁也松了口气。 刘协对他点了点头，然后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你小子可以啊！”Μ.166xs.cc 然后，他转身拍了一下庞宪肩膀。 本来他以为李成梁最多是把庞宪带到大牢里面和他们见一面，没想到庞宪直接把他们弄出来了。 “我可没那个能力，是那个人。” 庞宪倒是很实在。 他爹是锦衣卫，那也只是他爹而已。 刘协点点头，他已经猜到是谁。 “那个人？” 汪循却是一脸疑惑。 “汪兄，你在这等我下，我去去就来。” 汪循有些疑惑，但似乎很快就明白过来点点头。 刘协，毕竟是裕王府的人。 刘协跟着庞宪一起去了一处阁楼，在这里，他见到了那个人。 靠着坐在屋内中间的软塌上，一左一右两个美女。 和他预料的一样，是严世蕃。 严世蕃之前能为了金凤深夜进宫找御医，自然也会为了救金凤的命而救他们。 刘协情急之下让李成梁找的庞宪，但最后李成梁找来的人比庞宪还更有用。 “说吧，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严世蕃倒是也实在，跳过了所有流程直奔主题。 “让五城兵马司协助我搜查作坊，金凤应该关押在其中一个地方。” 刘协也够直接，刚才来的路上，李成梁已经跟他说把案子全部告诉严世蕃了。 “他还活着吗？” 严世蕃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直起身子。 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金凤。 “可能性很大，他毕竟是小阁老的人，不能放，但也不敢杀。” 刘协的话说完，严世蕃沉默了一阵，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扔给了刘协。 “这是锦衣卫镇抚使令牌，给你一天时间。” 刘协拿了令牌，行了个礼，什么也没说出了阁楼。 一天时间，也就是七日破案的时限，这个令牌只是让他可以来去自由，其他的依旧没变。 而且被关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那些作坊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如果他们赶不上，这个令牌只会让他罪责更大。 “成梁，我们去城南的作坊，汪兄你去城北的。” 刘协回来后二话没说，直接拿出令牌说道。 汪循看到令牌的时候一愣，锦衣卫的官职最高是指挥使，然后是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再下面就是镇抚使，从四品，比千户还大一级。 “刘兄，我去城南的，可以顺路叫上顺天府的衙役。” 汪循开口说道。 刘协想了想点头，他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和顺天府的衙役在一起。 汪循带着一半的锦衣卫直接上了一辆马车，朝着城南而去。 因为赶时间，锦衣卫也全骑的马，共一十三骑。 “等我下。” 刘协想起了什么，跑进了后堂。 等过了一会儿他出来，和庞宪和李成梁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庞宪，他怎么能有这令牌？” 等上了马车，刘协拿出令牌翻来覆去看了看，也有些疑惑。 锦衣卫是直属嘉靖的，即便是严嵩也应该无权调动。 “他和指挥使大人是亲家。” 庞宪小声说道。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那个皇帝最信任的权臣。 这个刘协倒是真不知道，不过倒也能理解。 严家现在就是一颗参天大树，就算不在树荫下乘凉，也很难不和他沾上边。 而且这令牌也就一天时限，真出事了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偷的。 “对了，你那边查的怎么样？” 刘协把令牌收起来，开口向庞宪问道。 之前他们兵分两路，现在还不知道庞宪那边查到什么没有。 “触目惊心。” 第四十三章 细思极恐 “我没有直接去查这两年的失踪人口，而是去查了和青丝有关的案件。” 庞宪接着说道。 刘协点点头，这个思路也没错，甚至更有针对性。 “然后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大概在两年前的时候，京师附近发生了不少盗尸案。” “盗尸案？” 刘协一脸好奇。 “对，针对的大多是刚下葬的人，而且更加诡异的是，那些尸体大多被曝尸荒野，但是头发全都不见了，当时案件太过诡异，鬼神说四起，顺天府为了稳定民心，随便抓了个几个盗尸贼顶包就定了案。” 庞宪说完，刘协大概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已经忍不住又要吐了。 李成梁也是面色一阵惨白。 他们好像被裕王坑惨了！ 不过庞宪说的这倒是让一切变得合理起来。 费韬或者费韬那批人也不可能一开始就是冲着**取发去的，毕竟最开始获取头发的方法还是有的。 除了那些明面上的，这从尸体上弄头发是风险相对最小的。 “然后呢？” 刘协接着问道，盗尸这种方式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下葬的人为了防止尸体被盗，直接提前把头发剃了烧了。” 刘协点点头，这招很迫不得已，但确实是最有效的，从根源上杜绝了。 “还有其他的吗？” “流民。” “流民？” 刘协对这个词比较敏感，因为当初跟随裕王去严府送礼的时候，裕王就曾感慨过街上流民变少的事情。 那时候裕王还提到了“庚戌之变”。 “我大明自土木堡之后对北方各族一直就处于弱势，尤其‘庚戌之变’后，边关常年被袭扰，导致流民数量居高不下，今年正月，马芳率军大败鞑靼首领阿勒坦扬我大明天威，边境得以片刻安宁，京师流民数量才得以减少。 但奇怪的是，最近两月流民数量骤降，尤其是近来，几乎销声匿迹，人数是失踪案的数十倍，也就是流民不会被记录在册，没人关心这种事情，不然……” 刘协听完稍一思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之前裕王感慨，他也感慨流民变少的事情。 现在看来哪有什么大明变好，只不过是那些人都被抓去做豆油了而已！ 流民没人在乎也没人管理，和那些尸体区别并不大。 如果不是庞宪说的这个事情，流民数量居高不下，就是最稳定的原材料…… 刘协甚至想起了那天张北斗和另外一个捕快的对话内容：费韬施粥。 本来施粥是善事，哪怕是做场面赚名声，但现在想来也是降低流民的戒备心，然后把他们…… 难怪初到顺天府那个女流民表情会那么害怕，那估计不是抢不到粥，而是知道抢到粥的都失踪了！ 刘协感觉自己的胃部又在翻滚了。 “那你是怎么查到的？” 他强忍下吐意，马上转移了话题。 “没人关心，不代表没人关注啊，五城兵马司就好几次把这当做政绩上报，用来彰显他们治安水平的提升。” “咳咳！” 刘协听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还真是人间真实！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能厚着脸皮往上报。 “先是尸体，尸体没了，然后流民，流民没了，才是这些失踪的人，豆香居应该是两年前出现，然后一年前做大的，也许他们一开始并不想**，但生意大了，赚到钱了，享受到了钱带来的那些好处，又怎么舍得放弃呢？” 刘协说到最后自己都感觉到一阵恶寒。 为了头发去**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把头发和金钱等同起来，为了钱去**，那就再平常不过了。 他脑海中这时不受控制地闪过费韬那个院子，那个屋子里挂着的王守仁画像。 心学，讲究致良知，认为人心本善，现在看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不过也对，人往往越缺什么，就越爱表现出自己很拥有什么。 “啾~”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一个锦衣卫探身进了马车。 “大人，前面有埋伏。” “砰！” 锦衣卫话音未落，一支袖箭直接从车帘射进来，钉在了车厢内。 那箭头上沾着的液体顺着车身往下流，分明就是那化尸水！ “下车！” 李成梁拉着刘协直接跳下车。 现在还是白天，马车就是个靶子。 刘协下车一看，发现这是一个窄巷。 “等下我。” 汪循跟着从后面跳下车，可能是因为紧张直接摔了一跤。 也就在庞宪摔下车之后，十多支袖箭朝着马车撺射过来，直接给马车装裱了一遍。 刘协赶忙过去拉了一把庞宪。 “吁~~” 马突然发出一阵长啸声，应该是被射中之后朝前猛跑出去。 要不是刘协拉得快，庞宪这腿要被直接车轮碾过去了。 三个人俯身跑到一个墙后躲起来。 “好险！” 庞宪惊魂未定。 “你不是说自己文武双全吗？” 刘协转头问道。 “我不是还说我大部分说的都是真话。” “所以说那句话的时候是小部分时候？” 刘协有些无语。 庞宪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我要是武的可以，我还当什么太医。” 刘协白了一眼庞宪，对他彻底无语了。 他再探头往外看，发现原本跟随着马车的锦衣卫全部都不见了。 “全跑了？”161小说 刘协难以置信，这些锦衣卫也太真实了吧！ 李成梁摇摇头，伸手指了指示意刘协往那边看。 刘协跟着看到一个黑衣人从屋檐上掉了下来，紧跟着一个锦衣卫纵身跃了下来。 原来是处理那些埋伏的人去了。 “那可是锦衣卫！” 庞宪这时候骄傲地拍着胸脯说道。 刘协没说话，算是默认。 “差不多了。” 等过了半刻钟，李成梁开口道，接着从墙后出来。 刘协和汪循也跟着出来。 路边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原先消失的那些锦衣卫又重新回到了路边，他们的手里大多拎着一个黑衣人的尸体。 当然也有扶着受伤的锦衣卫出来的。 “禀大人，对方共计二十人，跑了两个，我们重伤二人。” 跟着他们的是一个锦衣卫总旗，看到刘协后向他禀报。 刘协听完点点头，半道截杀的人这么多，说明他们来对地方了。 “现在能叫支援吗？” 他回头看了看锦衣卫的人数，接着问道，良乡县的经历历历在目，同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来得及。” 总旗回答的很肯定。 刘协听完点点头，示意他去做。 总旗转身从怀里拿出一个号箭，朝着空中发射。 因为马车已经跑没了，留下一人照看重伤的队友等支援，他们剩下的人全都上了马。 他们往前骑了半刻钟，前方也传来一阵号箭声。 不一会儿，就是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第四十四章 血修罗 这些锦衣卫有的腰部带着绳钩爪，有的背负弓箭，是一个成建制的小队。 “何人放的号箭？” 领头的是一个百户，看到刘协他们的队伍后勒马昂首询问。 “沈百户。” 总旗正要下马禀报，刘协却是一下认出了对方。 说来有缘，那百户正是之前去过裕王府，也在凤临阁暗中保护过裕王的百户王宥。 “原来是刘伴读。” 王宥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是刘协，马上下马笑着主动迎上去。 “随我去拿人。” 时间紧迫，刘协也没多时间客套，直接拿出了怀里的令牌。 王宥看到令牌立马单膝跪地，得令后起身带着锦衣卫在前面开道。 他们这一行加起来有足足五十人，声势浩大。 一路疾驰，只两刻钟后，他们就到了城北作坊外。 说是作坊，也是和豆香居一样的大宅。 而且和豆香居不一样，此时大门紧闭，周围也没有人活动的痕迹，看着就危险重重。 这种地方，用五城兵马司来强攻是最合适的，只是可惜他们现在调动不了。 “刘大人，要不你们在此等候，等我抓了人你们再进去？” 王宥怕刘协有危险，转头问道。 刘协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成梁，点了点头，李成梁右肩的伤势还没好全。 王宥挥了挥手，锦衣卫开始进攻了。 两个锦衣卫俯身快速推进到门口，在尝试了一下大门无法打开后，接着挥手示意。 十几个锦衣卫俯身到了墙边，接着直接往上面扔绳钩爪，拉了一下确认结实后就开始爬墙。 他们动作迅速，转眼间就爬到了顶部。 只是刚露头，就有一阵袖箭破空的声音。 有一个锦衣卫反应不急，直接被射中脑袋从墙上摔了下来。 其余的锦衣卫反应迅速，低头缩在墙顶。 王宥看到后挥手，剩下的锦衣卫下马从背后拿出弓箭，接着开始朝院**箭。 这些箭不是平射，而是有意的射高，这样箭可以落到墙内。 墙内很快就传来几声惨叫。 几乎同时，那些缩在墙顶的锦衣卫一跃而起，纵身跳进了墙内。 里面很快响起一阵厮杀声。 不一会儿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眼望去，里面已经是杀作一团。 “杀！” 王宥骑马直接前冲。 射箭的锦衣卫也扔了弓箭，拔出绣春刀一起朝着大门方向冲了过去。 刘协在后面看的入神。 锦衣卫强在单兵作战能力，但是小规模战斗，即便是攻坚战，他们的能力也不比军队弱啊！ 过了大概半刻钟，门口的战斗已经结束。 有六个锦衣卫被人搀扶着出来。 算上那个爬墙被射死的，只是门口的打斗他们已经有七人失去了战斗力。 众人进入院子，刘协看到地上有三四十具尸体。 本来以为锦衣卫战损有点高，但好像战斗力也有点彪悍。 而且他也越发确信这里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费韬再有钱养的**也不可能太多，这一路过来他们加起来已经遇到五六十人了。 因为院子很大，他们没法再一起行动，王宥很快把剩下人分成六组，分散开始搜索，并且每组都配备号箭，有发现可以示警支援。 王宥带着三个锦衣卫，加上刘协他们一共七个人沿着主路往前搜索。 他们往前走了大概几百米，前面的路口突然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 刘协回头，发现身后也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 王宥正要拿出号箭。 “啾！” “啾！” “啾！” 几乎是同时，三个方向同时响起号箭的声音。 他们这是直接进了贼窝了！ 王宥也咽了口口水，显然他也没料到局面会这么严峻。 “别离我太远。”Μ.166xs.cc 李成梁说着抽出了佩刀。 “杀光他们！” 为首的黑衣人下了命令，那些黑衣人前后夹击朝着他们冲过来。 两边都是房子他们无处躲避，只能迎着头皮杀出去了。 王宥带着三个锦衣卫，两人一组互为后背。 但是两边人数差了太多，虽然杀了对面五六个人，但很快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五六个人的进攻不断后退，眼看着就要不支。 另外一边，庞宪已经愣在原地，嘴巴张大着一副活见鬼了的表情。 他的眼前，李成梁对着十几个人直接冲了上去。 贴身，格挡，斩杀； 格挡，割喉，用尸体做掩护推进，甩开尸体，一刀劈脸； 格挡，抽**捅进喉咙，踹飞，**甩出正中下一个人眉心； …… 这是**，一对十几单方面的**！ 不一会儿李成梁的身上已经全是血。 打到后面对面还剩两个人，看到李成梁的眼神已经像是看到鬼一样，直接扔掉手里的刀转身跑了！ 从行动效率上来看，这些**杀伐果决，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死士级别的，但是他们被李成梁吓跑了！ 庞宪回过神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一下脑门。 这哪是没什么猛人，根本就是魔鬼啊！ 那边王宥已经招架不住，准备舍命一搏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人也跑了。 他还疑惑对方是不是要叫支援，等回头一看身后的“惨状”，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刘协此刻也是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担心李成梁会受右肩伤势影响，但刚才李成梁用的是左手…… 众人继续往前搜索，偶尔有一些不明所以的黑衣人过来，都被李成梁轻松解决了。 王宥也没闲着，他抓住了一个黑衣人，一刀破开对方的肚子，直接伸手抽出肠子逼问出了作坊的具体位置。 作坊已经离他们很近，绕了两个弯就到了。 等到了地方，王宥放出了号箭。 不一会儿，有十几个锦衣卫浑身浴血地赶了过来。 一番激战，虽然付出了三十多人的代价，但是这作坊的敌人也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刘协走到作坊门口前，屏住呼吸，一把推开了作坊的大门。 第四十五章 青丝作坊 门被推开，并没有想象中的腐臭味，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几个人的表情都愣了一下，他们找错地方了？ 不可能啊，**那么多人，突破了重重险阻才来到这里，怎么可能会错！ 刘协第一个往前走，李成梁快步跟了上去，王宥留了两个人看着门口，其他人也一起跟了进去。 最开始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仓库，地上全是车轴印，这里应该是装货的地方。 刘协很快找到了香味的来源，那是种在两侧两排奇怪的白花。 他走近蹲下去闻了闻。 花的花朵并不大，但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香味。 靠近它的时候，感觉其他气味全都被掩盖，只剩下那种花香。 庞宪这时也凑了过来。 他观察了好一阵之后摇了摇头： “这花不是我大明有的，不过这香味做香囊倒是非常合适。” “欲盖弥彰。” 刘协说着起身，不管是什么，种在这都是为了掩盖气味的。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穿过一个隔门，进去就看到很多两人抱的大缸，都放在砖头砌的台上。 “打开看下。” 缸上面有盖子，刘协指着其中一个回头对锦衣卫说道。 那盖子很大，两个锦衣卫上去合力才把盖子打开。 盖子打开后，空气中除了花香外又多了一股酱香味。 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豆油。【1】 【6】 【6】 【小】 【说】 刘协上去看了一眼，看到缸里面大部分是空的，只有底层还有一些。 “刀。” 刘协对其中一个锦衣卫说道。 锦衣卫拿出绣春刀在衣服上擦了擦血，再递给刘协。 刘协拿着刀在缸里面搅了几下，里面并没有东西。 他又拿出刀，在自己衣服上割下一块，戳在刀的最前面，在里面搅动了几下再拿起来，那布上已经蘸满了豆油。 忍着胃部的不适，刘协用手抹了一下放到嘴里。 一股浓烈的酱香味让人瞬间食欲大开，甚至忍不住想再多吃一点。 他把刀还给锦衣卫，然后从台子上跳下来。 “是这没错。” 说完，他就疾步往里走。 这个作坊被门隔成了好几个区域，再往里走，就是一些更大号的缸，这些缸没有盖子，但是最上面都盖有布。 掀开后看，下面有不少絮状的沉淀物，看样子这是沉淀杂质用的。 “这好像就是个普通作坊啊！” 庞宪看完这些忍不住说道。 刘协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等再穿过一个隔门之后他停了下来，后面跟着进去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并不是他们看到了什么，而是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说不明却刺鼻的味道。 王宥率先从怀里拿出了火折子，其他锦衣卫也陆续拿出火折子点开。 不过眼前的空前太大，火折子的亮度照不了太远。 李成梁发现了烛台，不过位置有点高，他拿过锦衣卫的火折子，踩着墙上去点燃了烛台。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点，一个接一个烛台往下全都亮了起来。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突然变得亮如白昼。 也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眼前的景象，然后都呆住了。 眼前是一个接一个的大池子，不是水平分布的，而是像台阶一样，一层一层的往上。 庞宪前面还说这里像是个普通作坊，但是眼前这场景前所未见！ 池子的中间有过道，他们沿着过道开始往前走。 这里的池子太小不一样，有的池子前面有巨大的纱布，有的下面有灶台。 不过一路走下来，刘协发现这些池子基本上都是干的，除了最后，也是最上面的那个。 看样子他们还是来晚了一些，这里的大部分东西都已经被处理掉了。 刘协的表情有些失落。 光凭这个作坊还定不了费韬的罪，他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王宥看到后示意锦衣卫分头搜查。 有一个锦衣卫跳上了最高的那个池子，蹲下身子看起来。 作为唯一一个还没干的池子，它确实值得仔细查看。 就在他看得入神的时候，突然有个东西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一根，几根，那是一团头发！ 它出现的太突然，锦衣卫被吓了一跳，加上那池子边缘不宽，整个人不自觉地向前倒去。 他的反应也算快，马上伸手去击掌想让自己重新站稳。 不过也就在手掌接触到池水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发出一阵惨叫。 李成梁的反应最快，一跃而上跟着一把提着锦衣卫下来。 也就在这时，所有人都看到那个锦衣卫的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李成梁没犹豫，直接一刀斩断了他的手腕。 “止血。” 他对着其他锦衣卫命令道。 其他锦衣卫都看愣住了，他们的眼前，那被斩下来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白骨！ 王宥也打了个哆嗦，不过他反应还算快，拿出纱布给那断手的锦衣卫缠上。 锦衣卫被扶着出了作坊。 刘协这时候再转头往上看，这是一池子的化尸水！ “应该还有其他东西。” 刘协接着说道，那么多黑衣人阻止他们，加上还在池子里的化尸水，说明时间仓促，他们还没来得及处理干净。 “大人，在池子旁边发现一些碱粉。” 就在这时，有锦衣卫上来禀报。 明朝并没有纯正的氢氧化钠，不过纯碱是有的。 “大人，在下面发现一些**。” 又有锦衣卫小跑着上来禀报。 **刘协之前在鬼市都有见过，它的主要成分是**，吃了会让人上瘾！ 难怪那些食客，包括刘协在内，吃过一次豆香居的豆油之后就有种强烈想再吃一遍的冲动。 他们以为是好吃，实则是上瘾！ 化尸水、碱粉、**…… 刘协再望着眼前这阶梯状的池子，眼前已经浮现出了他们用青丝制酱时的场景。 那些尸体或者活人被扔进装满化尸水的池子里，除了头发和骨头什么都没剩下。 第四十六章 死 “大人，发现一个上了重锁的房间。” 就在这时，又有锦衣卫来禀报。 “走，去看看。” 刘协听到后收回目光。 现在只要能再找到那些被**的人，哪怕是一个，费韬的罪名就跑不掉了。 他们跟着锦衣卫到了房间门口。 “敲了门，里面没人应答。” 锦衣卫开口道。 王宥这时拿出了一根铁丝，展现了一遍以前陈前展示过的开锁技巧。 不过这锁并没那么好开，他尝试了一阵并没有成功。 “让开。” 李成梁说完直接抽刀。 只听得“叮”的一声，那锁直接被劈开了。 门被打开，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子浓烈呛鼻的腥味。 那味道很难形容，但是吸进去之后感觉喉咙都有一种灼烧的感觉。 因为是在池子的下面，里面依旧是漆黑的看不见。 他们点燃了火折子，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下面。” 就在大家都疑惑的时候，庞宪开口说道。 众人低头望去，这才发现地面上是一块巨大的玻璃。 明朝没有制造玻璃的能力，只能靠官方进口或者走私，比如鬼市上的番镜，就是走私来的玻璃镜子，这么大块的玻璃，而且看着厚度很厚，真的很罕见。 而在玻璃下面，是一堆红色的植物，那杆子手指粗细，如同密林一般。 “下面有东西。” 庞宪的眼睛是真奸。 锦衣卫把火折子往下，接着看到一团东西在植物间快速移动。 不过因为距离隔得远，他们看不清楚，只能蹲下身子。 也就在这时，那团黑影突然消失了。 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突然一个血盆大口朝着他们猛地冲了上来。 “砰！” 一阵剧烈地撞击声，吓得那两个锦衣卫直接跌倒在地，手里的火折子都掉到了地上。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胆小，因为其他人也全都是面色煞白。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们看到一个血盆大口。 那么近的距离，蛇信子都快冲到眼前。 关在这下面的，是一条蛇，而且是一条很大的蛇！ “平丘，是平丘，它真的存在！” 庞宪缓过来后激动地喊道。 刘协也反应过来，下面的这条蛇和《南荒野记》中的那条完全对上了。 这些红色的植物，应该就是书籍里面记载的蛮桑了。 所以化尸水就是它造出来的。166xs.cc 它没被转移也很合理，因为这东西的危险系数太高了。 而且虽然没找到那些被抓的人，但有它的话也足够定费韬的罪了。 至于剩下的，就是从费韬嘴里审出官府内应是谁。 “王宥，你留在这，不要让任何人销毁证据，成梁，你跟我一起回府衙提人。” 刘协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他们前面着急来作坊是为了拿证据，现在证据拿到了，下一步要做的就是保住费韬的命。 因为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费韬，只有保住他的命，才能知道官府的内应是谁。 “我呢？” 庞宪看到自己被落下，追着喊道。 “你留下来研究平丘，看看有没有办法把它弄出去。” 刘协说话的时候已经出去了。 “得咧！” 庞宪一脸兴奋，比起破案，他还是喜欢研究这些虫虫草草。 刘协和李成梁快马加鞭朝着府衙疾驰。 一天的时间还未到，他手里的锦衣卫令牌足以让他从顺天府衙把人提出来。 他们很快回了府衙，刚到门口，他们就看到有两个锦衣卫的人在那里站着。 刘协看到后转头和李成梁说了两句。 “刘伴读。” 他们走过去，那两个锦衣卫就朝他们迎了上来，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什么事？” 刘协现在着急进去提人，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刘伴读，我们是奉令来拿回令牌的。” 刘协愣了一下，这个情况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有人在跟严世蕃对着干？ “那位大人许我一日之用。” 他开口说道。 “我们正是奉了那位大人之命。” 先前说话的那人开口回道。 “金凤已经找到。” 另外一个人补充道。 “什么？谁找到的？” 刘协想不到意料之外的事情那么多。 “是我，刘兄，你回来了？” 一个人从府衙内走了出来，正是汪循。 刘协看到汪循也一下明白过来。 汪循找到金凤，也就意味着费韬没有把金凤和其他人关在一起。 这倒也合理，金凤的身份特殊，把他囚禁在其他作坊也不算太奇怪。 只是这样一来，他现在的局面很尴尬，因为金凤安全了，严世蕃就马上要收回令牌。 而没有了这个令牌，他没法把费韬从顺天府大牢带出去，也就意味着没法保证费韬的安全。 “刘伴读？” 锦衣卫没时间等他们许久，一人向他询问的同时已经伸手。 “成梁。” 刘协喊了一声，接着直接往府衙内走去。 那两个锦衣卫显然没想到刘协会不给，就要起身阻拦，但是被一下按住了。 而且任凭他们挣扎，愣是动弹不得。 “二位，在此稍等片刻。” 李成梁语气平静。 汪循看到刘协硬闯府衙，忍不住追了上去。 “刘兄，你我现在还是戴罪之身。” “没事，我有这个。” 刘协说着拿出镇抚使的令牌。 正说话间有两个衙役要上来，刘协拿出令牌，他们就乖乖退到一边了。 “刘兄现在是要去提费韬？” 汪循开口问道。 “对，我已经找到证据了，现在我们要让费韬活着，这里不安全。” 刘协飞快说道。 不管是为了保住费韬的命，又或者是审讯他，锦衣卫的诏狱都比这顺天府大佬要有用的多。 别的不说，那个王宥审问的手段他可是亲眼见到，那只是锦衣卫审讯的冰山一角。 “可是锦衣卫已经来要令牌了。” 汪循开口提醒道。 刘协的脚步慢了一些，这确实是在他计划之外的。 不过他马上又加快了脚步。 “没事，到时候我来审就行。”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更何况他之前髡刑就用的挺好的。 说话间他们进了后堂的回廊。 这回廊有点长，穿过去就能到大牢在的院子了。 不过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汪循突然没跟上来了。 “汪兄？” 他回过身，接着眼睛突然一下瞪大。 因为他看见汪循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把**，对着他胸口的方向直接插了过来。 第四十七章 立场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放慢。 刘协最开始的反应是震惊和不理解，汪循为什么要刺他？这个汪循是别人假扮的？ 紧接着就是后悔和懊恼，汪循出现在鬼市太巧合，而且整个过程中有意无意的都在误导他的调查方向。 再接着，就是不甘，重生的机会，当他决定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却那么快就又要戛然而止。 然后是害怕，他**还会再重生吗？或者说他就真的从此消失了？ 最后是本能，他想要和李成梁一样侧身去躲，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那根本就做不到。 对了，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最好不要让自己离开李成梁的视线范围。 “叮！” 一阵金属撞击声。 **穿刺的力量最后变成了一股推力，刘协整个人被掀翻倒地。 但是他的胸口并没有被刺穿！ 刘协倒地的瞬间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去作坊前知道危机重重，事先就把金丝软甲穿上了！ 刚才发生的太突然他完全没想起来这件事情，但是现在这救了他一命！ 汪循整个人这时候也是扑倒在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刘协。 现在回想起来，要是汪循当初也跟着刘协一起去了鬼市，这一**就该刺脖子而不是胸口了！ 刘协的求生欲瞬间迸发出来，他起身就往前跑。 汪循爬起来想追，但是刘协已经拐弯不见了踪影。 刘协往前跑了一阵，发现汪循没追上来，转身又往回走。 等回到原来走廊的地方，发现汪循坐在那里拿着**正要自裁。 “等下！” 他喊住了汪循，但隔着十几米远也不敢上前。 汪循似乎也没想到刘协还会去而复返，疑惑地看向他。 “汪兄，人的命只有一条，为别人**值得吗？” 刘协接着开口道。 “值得！当然值得！你根本不懂！” 汪循情绪有些激动。 “但是你不值啊，你要杀我没杀成，然后**，这不是白给么？” 刘协继续说道。 “你！” 汪循被气得直接站起身。 刘协往后退了一步，随时准备再开溜。 汪循估算了一下距离，叹了口气重新坐下。 刘协看到后也收起了开溜的动作。 “汪兄，其实我很伤心的，我对你如此信任，最后你却要杀我，要不是这个，现在我已经没机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刘协说着拉开衣服，露出里面的金丝软甲。 “你还真是怕死。” 汪循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回怼，他怼完把**放下来，看样子算是放弃杀刘协了。 “没想到你能活着回来，是我低估你了。” 他接着开口说道。 听完他说的，刘协回想起去作坊前，他本来想去城南的作坊，是汪循说要去顺天府，然后让他去的城北作坊。 难怪他们会在半路就遇到截杀，到了作坊遇到的**人数也多的夸张，看样子是汪循想办法通知了那些人，换句话说，汪循是想让他们都死在那里。 “汪兄，你还真是贴心。” 刘协冷笑着说道， “不过你低估的不是我，是李成梁。” 刘协这话很实在，即便他叫了锦衣卫支援，要不是李成梁他们也会死在那里。 庞宪听到后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他确实没想到李成梁几天前重伤，竟然还能轻易制服两个锦衣卫，应该也是因为他刘协才活下来的。 “你已经破案了，没必要再查下去了。” 他接着开口道。 “这叫破案？费韬一个商人，就算再有钱，抓了那么多人还能活到现在？没有官府的人怎么可能。” 刘协有些气愤。 “那个人就是我，所以我要杀死你。” 汪循开口道。 “呵呵，汪兄，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一个推官，做不到。” 刘协不屑地说道。 “你这激将法对我没用，不过我倒是可以跟你多聊两句。” 汪循说着把**放在一旁。 刘协看到后也坐了下来。 还说激将法没用，嘴硬！ “刘兄你可知，这年头在我大明做官，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汪循开口问道。 刘协听完后心中有数个答案，但是思索一阵后，他给出了自己认为的那个： “钱？” 汪循表现得很诧异，接着点点头： “看来刘兄虽不为官，却也知道的不少。” 刘协笑了笑，这倒不是他对大明官场看得透彻，而是之前张北斗说到汪循的时候有提过一句。 那句话虽然是假的，但里面的内容应该是真的：严府卖官。 “圣上潜心修道，朝堂旁落严嵩父子，尤其是那严世蕃，把官员明码标价，靠着卖爵鬻官控制朝堂，收尽天下财富，骄奢淫逸，这天下，已经是他严家的了！” 果然，汪循接着的话说的就是这，现在回廊里就他们两人，他也说得很直接。 刘协沉默，这确实可以这么说。 无论是他进严府看到的，还是这一次办案经历的，都无不感受到严家的权势滔天。 “可是这跟失踪案有关吗？” 他开口问道。 “刘兄觉得，要想绊倒严党，要怎么做？” 汪循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刘协摇摇头，**，也压根没想过这种事。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府伴读，指着抱裕王的大腿成就一番事业！ 这两次案子他都是被迫参与的，一次是自救，一次是为了维护裕王府和报答裕王的信任。 让他去绊倒严嵩，那不是指望蚂蚁去绊倒大象么。 嗯，可能他连蚂蚁都还算不上。 “沈炼，锦衣卫经历，上‘十罪疏’，被处以仗刑贬为庶民；大风小说 杨继盛，刑部员外郎，上‘五奸十大罪’，被诬惨遭杀害！ 多少我大明忠臣、直臣、谏臣，因为不愿趋炎附势，因为忠君爱国，最后却落得身死家散！” 汪循说到最后面色涨红，情绪激动。 “严党势大，正面刚不行。” 刘协想了想开口道。 “刘兄明白就好，这世上之事，要做成方式并非只有一种，只是一种有名，而另外一种无名。” 汪循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一丝藏不住的自豪，以及决然。 刘协听到这瞬间愣住，似乎明白汪循想说的是什么了。 费韬只是一枚棋子，他的作用就是敛财，而敛财的目的，是为了让汪循他们有足够的钱去买官。 买官，并把自己假装是严党的一份子，搜集证据，积蓄力量，等到时机成熟直接暴起掀翻严党。 沈炼、杨继盛的方式注定是失败的，多少朝代都验证了这一点，但他们也注定会流芳千古。 汪循他们的方法则有机会成功，只是无论最后成功与否，都注定不会被历史所记载，因为即便成功了，他们也会为士大夫所不齿。 “百姓是无辜的。” 刘协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但是他觉得这么做不对。 “刘兄，你觉得现在失踪的这些百姓，和绊倒严党那一天能拯救的百姓相比，孰多孰少？” 第四十八章 审 刘协再次沉默。 又是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这有点儿类似于“列车困境”。 一辆列车在前行时发现要脱轨了，不得已必须紧急调换车道，一个车道上站了5个人，另外一个车道上站了1个人，驾驶员该选择走哪边？ 在汪循他们看来，大明就是那辆列车，而他们就是那个驾驶员。 这已经是一个**哲学问题，所以刘协沉默，因为他回答不了。 “刘兄，我得谢谢你回来，你是舍不得我死。” 汪循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突然开口说道。 “也不全是，成梁！” 刘协直接喊道。 汪循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拿**。 不过已经晚了，李成梁直接纵身跳进来，一脚踹飞了他旁边的**，然后单手制住了他。 刘协看到后长松一口气。 虽然他猜不到汪循会反水，但是他也想到了提人不顺利的可能性，所以和李成梁约定了个时间。 时间到了如果他还没出来，李成梁就就硬闯进来带人。 这也是他去而复返的原因，汪循既然反水，那知道的应该比费韬更多，他也很关键。 “刘兄，你很聪明，可惜太晚了。” 汪循被制，但也还是冲着刘协大笑道。 刘协瞬间明白什么，转身就往里跑。 他想拖时间等李成梁进来，汪循跟他说那么多也是为了拖时间！ 他拿着令牌一路跑到大牢，跑到费韬的牢房，看到费韬还在里面。 “打开！” 他马上对狱卒下令。 牢门打开，狱卒喊了一声费韬没反应。 “别装死！” 一个狱卒说着上前踹了费韬一脚，结果直接把他踹倒了。 “我没动他，他刚才还好好的！” 那个狱卒吓了一跳。 刘协赶忙上去摸了一把鼻子，已经断气了。 他气的一跺脚，然后转身出了牢房。 他回到走廊那里，看到汪循已经被衙役绑起来了，那两个锦衣卫也进来了，看到他的时候欲言又止。 李成梁这时走到他身边。 “检查过了，身上没**，可以审。” 刘协点点头，接着从怀里掏出镇抚使的令牌扔给了那两个锦衣卫。 那两个锦衣卫拿了令牌，很快就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有李成梁在，他们估计早就从刘协身上把令牌抢走了。 “去把庞宪叫来吧，人**。” 刘协对李成梁说道。 李成梁点点头出去，刘协示意衙役把人押到大牢。 牢房内，汪循的手脚全都被固定住，这是只有死囚才有的待遇，这也是为了防止他再**。 他的对面，刘协搬了张椅子坐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文书，拿着纸笔记录。 和前面只有两人说话不同，这是审案，每一句都会被记录在案。ωＷＷ.166xs.cc 想到刘协刚到顺天府的时候还是汪循接待的他，现在这一幕有些让人唏嘘。 “汪循，费韬是谁杀的？” 刘协开始问话。 “我。” 汪循回答的很直接。 “胡说，你人都没进过牢房，怎么进去**！” 刘协开口呵斥道。 “**，慢性**，因为犯人是我单独关押的，他的饭菜都需要经过我单独查验，下药自然简单。七日时限，我本来是想制造他畏罪**假象的，可惜刘兄你神速，我没来得及。” 刘协不自觉地握拳，当初单独关押是汪循提的，说明那时候汪循就已经开始计划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 刘协继续问道。 “**灭口，我们**结，靠豆油牟取暴利，本来我是想救他，但是刘兄你查案太厉害，他要暴露了，为了不连累到自己，我只能**灭口。” 汪循的回答滴水不漏，就如同当初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夜市一样。 “那些钱呢？以豆香居的暴利，这两年的钱去哪里了？” 刘协不可能把之前两人聊天时的那些说出来，但是他至少有方向。 “这你就得问费韬了，他买了好多宅子，这是京城，那可得不少钱，至于我的部分，花了，刘兄可以查一下我，我可是很喜欢逛青楼的，出手阔绰的风流汪大人。” 刘协呼吸一窒。 费韬已经**，死无对证，至于汪循说的那些，他应该早就为自己暴露做好了铺垫。 “对了，给刘兄提个醒，在这之前我已经审过费韬，他已经把私藏的账簿告诉我了，我看到账簿上有我的名字，已经把它烧了。” 刘协听到这无奈地笑了笑。 汪循真的考虑到了所有，把案件所有线索的终点都掐在了他和费韬这里。 今天想从他嘴里问出些**的内容，已经不大可能了。 接着的时间，汪循把费韬做豆油的部分也交代了。 基本上和刘协调查调查的差不多，他们最开始从新下葬的尸体下手，到流民，最后到普通百姓。 包括制豆油的过程也和刘协推断的差不多，以青丝制豆油，再以暴利养死士。 至于最后的那些案件也是出于无奈，豆油的品牌打出去了，而且原材料无可替代，一旦断货，他们养的那些死士都会出问题，只能铤而走险。 案子审到最后，门外的狱卒和记录的文书全都吐了。 案子审完，其他人全都脸色惨白地离开，刘协也准备起身去看看庞宪来了没有。 在离开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汪循。 “汪兄，你的能力其实很强，走正途前程似锦，真的可惜了。” 刘协这句话发自肺腑。 “刘兄，你还觉得在我大明做官，最需要的是能力吗？” 汪循笑着反问道。 刘协愣了一下，这是他们之前聊过的话题。 不同的提问方式，但答案是一样的。 不过这句话也让刘协确定买官的那个人不是汪循。 “汪兄，你现在不肯招，到了诏狱最后也还是要招的。” 刘协开口提醒。 汪循笑了笑没有回答。 第四十九章 灰色 等刘协从牢房出来，庞宪已经回来了，而且看起来有些懊恼。 “怎么了？” 刘协看到他的样子有些疑惑。 作坊那边又是平丘又是蛮桑，庞宪应该兴奋才是。 “别提了，你走没多久我爹就来了，再没一会儿禁军也过来了，现在那里已经是军事禁区。” 汪循开口吐槽，说着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株红色的蛮桑，看样子这就是他所有的收获了。 刘协听完反应过来，对朝廷来说，“化尸水”这种东西存在的意义远超案件本身。 因为这用得好了就是生化武器啊！ 想想明军和别人打仗，那一排沾着化尸水的**射过去，甚至搞个罐子里面装满这东西当投石扔过去，画面一定很残忍。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解决长距离储存和运输的问题。 “费韬去看过了吗？” 刘协想起把庞宪叫回来的真正目的。 “看了，慢性**，**，每次量不大，而且下在酒里。” “酒？” 刘协面露疑惑，这费韬坐牢了还有酒喝？ “对，费韬喜欢喝酒，我问了狱卒，他们说还是汪循特意叮嘱的，酒要管够。” 刘协听完无奈地笑了笑。 汪循这人真的什么都算好了，费韬应该到死都还觉得汪循会把他救出去吧！ “对了，你没事吧？我听他们说你被汪循刺了，这家伙藏这么深？” 庞宪关心起刘协来。 “嗯，得亏有这个。” 刘协说着拉开衣服露出里面的金丝软甲。 也就在这时，他的表情愣了一下。 前面注意力光在汪循身上，都没注意到软甲被刺的地方已经有一小块黑色！ 他伸手擦了擦，不是脏东西，而是就在甲上的。 这是本来氧化了，然后被一**给戳出来了…… 金是不会氧化的，但是铜会，所以这镀的不是金是铜！ 不愧是鬼市买来的东西。 “你早就猜出他有问题了？” 庞宪注意力却不在软甲上，而是一脸惊讶，甚至还带有一丝崇拜地看向刘协。 “我就说嘛！为什么上次去鬼市不带他，这次去作坊也要支开他，你简直就是大明神探啊！” 而且没等刘协回答，他就已经自己圆回去了。 脑补最可怕！ “我……” 刘协本来想解释，最后发现好像也没法怎么解释。 不过说起来，庞宪说的这些，有些是运气，但有些确实也是因为他的谨慎。 要不是他之前对汪循有所警惕，他可能也和费韬一样，不明不白就被汪循弄**。 说起来他也算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积累起经验来了。 “不行，我今晚得睡在大牢。” 刘协开口说道。 “睡大牢？” 汪循愣住，不知道刘协突然闹的哪一出。 不过刘协说完已经转身往回走了。 汪循能安排那么多，他说不定还真把自己的死都安排了。 …… 睡大牢也不是刘协一个人睡，李成梁当然也得跟着一起。 要不然半夜来点**什么的，他就属于送人头行为。 汪循看到刘协去而复返的时候也有些诧异，不过他大概是能猜到刘协是干嘛来的。 到了晚饭的点，庞宪给他们送吃的来了，还塞给刘协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是刘协要的银针。 这不是审讯用的，而是测试饭菜里面有没有下毒。 “**这东西味道很大的，要不是混在酒里或者药里，真要毒**得按住嘴巴往里灌才能成。” 庞宪在吐槽，他是觉得刘协这有点多此一举。 “一个人真的想死，有什么是吃不下去的吗？” 不过刘协接着的话却让他愣了一下。 等到了狱卒送饭的时候，刘协拿着银针来回检查，最后确定安全之后，亲自端着饭菜进去。 “汪兄，你应该不会想绝食吧？” 等端到汪循面前，刘协想了想开口问道。 汪循摇摇头。 刘协打开汪循的双手，然后把饭给到他面前。 等汪循开始吃了，刘协也没着急出去，就在旁边坐着看他吃。 等汪循吃完了，刘协收拾碗筷，又重新把他双手绑上。 “刘兄，我先在这里恭喜你了。” 就在他刚做完这些，汪循开口说道。 “恭喜？何喜之有？” 刘协疑惑地看向他。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七日破案时限到，刘兄应该就会被任命官职了，不是刑部就是大理寺。” 汪循开口道。 “案件还未告破，何来官职？” “两个主谋，一死一被抓，刘兄觉得这还不算破案吗？” “你们都不是主谋。” 刘协否定了他说的。 “对，你说得对，但他或者他们，和这案子有关系吗？” 汪循接着的话把刘协问愣住了，他只想着找出汪循背后的人，但却忽略了那些人可能根本就没参与过失踪案。 毕竟他们只是拿钱去买官，脏活累活都是费韬和汪循去做的。 “我会向陛下禀明实情，要求继续查案的。” 汪循听完后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刘协皱着眉问道。 “刘兄，你没当过官，有时候想法还是有些天真。” 汪循还在笑。 “你的人能左右圣意？” 刘协反问道。 汪循看了刘协一眼，似乎没想到刘协会这么说，不过很快摇了摇头。 “京城失踪案已经三月有余，此时宫里想要的是查出背后主使吗？不，那是刘兄你想要的。他们想要的，是快点结案，稳定民心。” 刘协愣住了，他发现汪循的话真实的让他无法反驳。 他最后后退到墙边，感到一股无力感。 “刘兄！你觉得这世界是黑的，还是白的？” 就在这时，汪循又开口问道。 刘协看着汪循，没有作答。 “这世界即不黑也不白，而是灰色的。” 汪循笑着说道。 看着汪循的笑容，刘协怔住了。 汪循这是在告诉他，他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错的，但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这个世上很多事情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自然，对或者错有时候也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也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又闪过他和汪循第一天见面时遇见流民的场景。大风小说 第五十章 太岳 刘协一夜无眠。 一是大牢的睡眠环境确实差，二是汪循的那些话让他想了很多。 **如果明天真的有圣旨来他该怎么办。 老实说他不是专职断案的，没有那种一定要把所有真相都揭开的执念。 但是不知道汪循背后的人是谁，让他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一直到丑时鸡鸣，他才算想通了。 他这次来协助查案的目的一开始只有一个，那就是帮裕王府对抗严府的打压。 案子查到这一步，如果上面定义算告破，那他的这个目的就算达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陈前母亲。 掳走并杀害他的是豆香居的人，但是现在包括费韬在内的人都已经**，即便他找出背后的人也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他最后释然了，一切顺其自然。 想通之后，他反而很快睡着了。 只不过睡了没一会儿，他就被李成梁给叫醒了。 揉了揉眼睛，他才发现眼前多了不少人。 有锦衣卫，也有宫里来的太监。 “刘协接旨！” 太监看到他醒了，直接举起手里的圣旨喊道。 如果没有汪循昨天的话，他这时候一定会很诧异，但是现在，算是意料之中。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裕王府伴读刘协破案有功，现特命其为江陵县县丞，择日上任，不得有误，钦此！” 江陵县县丞！ 在太监宣读完圣旨后，不止是刘协，就连牢内的汪循都愣住了。 不是刑部也不是大理寺，直接外放了！ “刘协，还不接旨？” 太监看到刘协没起身，开口提醒道。 “臣接旨。” 刘协虽然不理解，但也只能接旨。 在他接完旨之后，锦衣卫让狱卒打开了牢门，直接押着汪循往外走了。 案子后面的部分，应该会由锦衣卫接着审了。 “刘兄，你被‘那个人’算计了。” 汪循在被带走前对着刘协说了一句。 刘协瞬间呆住。 那个人，严世蕃！ 锦衣卫镇抚使令牌！ 锦衣卫皇权特许，没有嘉靖的授意，谁也无法调动锦衣卫，但是刘协调动了！ 在严世蕃给到他令牌的那一刻，就已经挖好了一个坑给他跳。 这一瞬间，刘协切实明白了什么叫做官场如履薄冰，也深刻感受到了严嵩父子的恐怖之处。 “刘大人，陈公公让奴婢带句话。” 在汪循被带走后，太监走到刘协身边低声说道。 陈公公，和刘协有交集的只有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 “公公请讲。” 之前陈洪到裕王府宣旨，愿意给裕王透露一些信息，说明他是偏裕王这边的。 “蝉伏地七年，方得七日生，生，则鸣声不绝。” 刘协愣愣地看着太监，很快明白这话的意思。 “代我谢过陈公公。” …… 从顺天府大牢出来，洗漱一番，刘协本来准备去和府尹胡效忠辞行，但是胡效忠一直在忙没时间接见他，最后只能作罢。 等离开了顺天府，刘协和李成梁回了裕王府。 他们进了王府之后直接去的正殿。 他们离开王府也才二十天左右，但却真有种“如隔三秋”的感觉。 结果不巧，到了门口护卫拦住他们说裕王正在里面议事，要先去禀报一声。 “刘协，进来吧！” 然后没等护卫出来通报，裕王已经喊他进去了。 等进得殿内，刘协发现和裕王议事的还是个熟人，就是上次建议裕王去给严世蕃送礼的那个美男子。 “刘协，你这回给裕王府长脸了！” 裕王看到刘协进来哈哈大笑，直接过来用力拍了一下他肩膀，眼中满是喜爱，甚至宠爱。 “幸不辱命。” 刘协伸手向裕王行礼。 “太岳，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刘协，我的伴读。” 裕王哈哈大笑，转身向中年美男子介绍起刘协，全然忘记了上回他已经介绍过了。 “刘协，这是太岳。” 裕王这次倒是向刘协介绍起美男子来。 “在下张居正。” 美男子笑着向刘协拱手道。 张居正！ 刘协呆愣在当场。 其实当初见到这么个大帅哥，忍住不猜他是谁是不可能的，但刘协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张居正！ 明朝将星璀璨，名臣扎堆，但要说知名度和影响力，最高的只有两个人，一是“扶大厦之将倾”的“于少保”于谦，另外一个，就是“续大明百年国祚”的“宰相之杰”张居正！166xs.cc 你那么厉害就算了，还帅的那么彻底！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久仰！” 刘协拱手回礼，发自肺腑。 张居正听完微微颔首。 刘协现在是裕王的红人，那种发自肺腑的尊敬还是很让他受用的。 寒暄过后，裕王让刘协和李成梁先在旁边坐着，然后又和张居正继续聊起来。 他们聊的，是北境。 之前庞宪讲到流民的时候，有提到过北边的情况。 土木堡之变后，明朝虽然打退了当时的鞑靼，但是已经从主动进攻进入全面防守，边境土地一点点被蚕食，等到庚戌之变，明朝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扯了下来。 好在今年正月，马芳异军突起为大明找回了一些脸面。 “这群**败了竟还有脸来朝贡！” 裕王气愤地拍椅子扶手。 刘协却是一脸疑惑。 “万国来朝”他是听过的，就是明朝周围的藩属国都会向明朝朝贡，用以确定明朝宗主国的地位。 这鞑靼打输了来朝贡就是认怂了，这不是好事么？ 张居正余光留意到了刘协的神情，开口道： “量大明之物力，结万国之欢心，进贡一二，就可得回贡四五甚至九十，鞑靼又怎不会想分一杯羹？” 张居正这话说完，刘协一下就明白了。 所谓的朝贡原来是这样的！ 我给你进贡价值一两的东西，大明为了彰显宗主国的国威，就要付出四五两甚至九十两的东西。 这巨坑啊，你不让人来朝贡显得很小气，但让人来了就得亏钱。 第五十一章 历练 “他们异想天开，我大明岂有胜而和的道理！” 裕王虽对政事不上心，但骨气仍在。 不过他刚说完，就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是可怜我大明百姓，战火再起，不知又有多少百姓遭殃，不知多了多少流民！太岳，你怎么看？” 感慨完之后，他又把目光望向张居正。 “我以为，战不如和，但又不能和。” 张居正稍一思索就开口道。 他这话引来裕王一阵疑惑的目光，也让刘协眼里满是不解，因为这有点自相矛盾。 “我大明北边军镇七个，每年投入的军饷在200万左右，如若接受鞑靼朝贡，军饷一年可以省下100万两左右，按照成祖年间朝贡差额一年40万两计，仍能节省60万两左右。” 刘协听完明白了，张居正这是在算账呢。 从财政支出来讲，这确实算得上是“战不如和”。 “那为何又不能和？” 裕王追问道。 “鞑靼日盛，他们的胃口会不断变大，如朝贡之数过百万，则不仅无法节省开支，还会演变成为养寇。” 张居正的话让裕王沉默了。 因为200万两虽多，都是花在自己这边的，但朝贡亏的钱则是流向了鞑靼那边。 所以朝贡并不是绝对不行，关键就在于这个朝贡的钱，如果能保证控制在一定数额，那就是好事，如果不能，那就是养寇。 “此事无解？” 裕王接着问道。 在裕王问完这句话之后，刘协留意到张居正神情明显有异样，但很快又收敛起来。 “当下来看，无解。” 张居正的话让正殿再次陷入安静。 无解的意思，就是得过且过，那他们讨论了半天其实也就相当于扯淡。 当然愁的是裕王和张居正，刘协只是当观众听个热闹。 毕竟这种国家大事，不是他一个伴读，哦不对，现在应该说不是他一个八品县丞需要去关心的。 “刘协，你怎么看？” 就在这时，裕王却突然向刘协问道。 而且裕王问的时候，张居正也满是好奇地望向他。 刘协一脸懵，因为此时两位大佬的目光，就好像他能有什么高见一样！ 他一不知道任何具体情况，二之前也完全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问他这不是瞎扯么。 不过裕王问了，他肯定不能不回答。 “臣以为，张大人的话很有见地。” 张居正似乎没想到刘协会这么说，表情都愣了一下。 裕王则是长叹了一口气。 他心怀仁慈，却只能得过且过。 又聊了一阵，张居正起身告辞。 “王爷，我早上在顺天府接到圣旨，要我去江陵县赴任。” 等到张居正一走，刘协马上说起这个事情。 接圣旨的时候，他连江陵在哪都不知道，路上问了下李成梁，才知道那地方在湖广。 从京师到湖广，他这是要千里赴任了！ 虽然之前陈洪的话很受用，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继续留在裕王府当伴读。 “太岳来就是为这事。” 裕王的回答却有些出乎意料，张居正来主要是为了他的事，战和之议只是顺带的！ 这似乎解释了为什么在他说了那番话之后张居正会是那种反应，估摸着他在张居正那里的评价还挺高的。 “你不该拿那令牌的，本来徐阶已经奏请你为大理寺评事，但严嵩却自请罪，说了令牌之事，父皇震怒，罚了严世蕃一年的俸禄，要不是因为你破案有功，此刻你已经在大牢了！” 裕王话不多，但是这番话说完，刘协已经完全能感受到万寿宫当时的场景，徐阶代表裕王府，严嵩则代表严府，两人在针锋相对，刀光剑影，谈的却是他的生死。 “臣知罪。” 刘协起身告罪，本来裕王府这次可以大胜的，但就因为那块令牌，反而输了。 “起来吧，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涉世不深，经验不足，这次去江陵也是对你的历练。” 裕王的话让刘协心头一喜，因为这话里的意思，依然把他当做自己人。 “此去江陵，你要时刻记得你是裕王府出去的，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和裕王府联系到一起，所以谨言慎行。” “臣明白。” 这会儿裕王说的那么正式，刘协也正视起来。 “当然，倘若有谁故意刁难你，你可以给本王写信，本王会设法顾你周全。” “臣，明白！” 听到这里，刘协向裕王行礼，态度恭敬。 裕王对**没兴趣，自然也很少参与其中，但这已经是第二次对他说这样的话了！ 士为知己者死，刘协此刻是动容的。 “你先下去休息吧，这次破案你辛苦了，休息两日再出发，我到时候安排护卫护送你去江陵。” “谢王爷。” 刘协说完告退。 “对了，江陵是张居正的家乡，这也是他向他老师徐阶为你争取来的，他很有才干，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和他多学习。” 裕王突然想起来又开口说道。 刘协表情吃惊，内心已经雀跃。 他今天才知道张居正的身份，但张居正对他似乎真的很欣赏啊！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这显然是好事。 裕王这大腿已经够粗了，然后现在他莫名其妙又抱上了另外一条日后很粗的大腿。161小说 这么看来，他好像又可以舒舒服服躺平了。 之前破案虽然成就感挺强，但同样也很惊险，谁没事喜欢天天经历那些。 …… 说是两天休息时间，刘协也没闲着。 除了准备一些远行的必备品之外，他还找了一些和江陵有关的书籍。 千里赴任，就算全程车马赶路也要一个多月，而且去的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心理建设是非常有必要的。 然后他发现这个江陵和三国时期的江陵是一个地方，就是吕蒙“白衣渡江”的那个地方。 因为是历史文化名城，又地处大明腹地，经济相对繁荣而且太平。 看来裕王没骗他，他就真只是去历练一下的。 有了这层认识，刘协心情一下就好了，这不就是他那个年代过节的时候跑千里之外去旅游么，唯一的区别就是交通没那么发达而已。 第五十二章 送行 第二天早上，刘协收拾好行囊，去正殿向裕王辞行后，接着就准备出发。 一般来说，除非是高品级的官员上任，普通官员上任朝廷都不会安排随从和护卫的，想要的话得自己花钱找。 短途上任还好，毕竟花钱也不会太多，但如果是像刘协这样千里赴任的，大多数人没那个财力，就出现了所谓的“只身赴任”。 所以对大多数官员来说，千里赴任路途遥远、只身前往，且容易遭遇盗匪，是一趟布满荆棘的旅程。 当然那些不适用于刘协，此时裕王府的门口，马车和车夫已经早早在那里候着了。 刘协出了正门，看到只有一个马夫的时候面露疑惑神色。 先前裕王说会安排护卫给他，按理说裕王不大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是护卫迟到了？ 正当刘协疑惑的时候，马车的帘子掀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成梁？” 刘协看到李成梁的时候愣了一下。 “王爷让我护送你去江陵。” 李成梁开口说道。 “**！” 刘协听完激动地来了句国粹。 本来他还是有些担心安全问题的，毕竟他也不会武功，真遇到盗贼只能破财消灾，但是李成梁的出现，惊喜的同时，反而让他期待在路上遇到些盗贼了！ “什么？” 李成梁疑惑地看向刘协。 “哈哈，没什么，表达一下我对王爷的感激，走，我们上车聊！” 刘协说着就招呼李成梁上车，那感觉像是怕晚了裕王后悔。 车夫挥了一下马鞭，马车出发，刘协的千里赴任之路也随之开始。 “刘协！等一下！” 只不过他这还没走出去多远，就有人在身后追着喊。 马车停下，刘协拉开车帘探头往后看，看到庞宪正朝着他跑来。 不会这家伙也要跟他一起去江陵吧？ “你也去江陵？” 等庞宪上了马车，刘协马上开口问道。 庞宪这官二代老爹背景硬，跟着一起能省不少事情，而且关键他还是李时珍弟子，对草药毒物那些懂得多，比什么大夫都有用。 “想啊！但是我爹不让，他说我敢跑去，就打断我的虎腿。” 刘协听完愣了一下，道理他都懂，虎腿什么鬼？ “我爹常说啊，虎父无犬子。” 看到刘协疑惑的目光，庞宪又跟着补充道。 刘协听完大笑起来，敢情这是狗腿的褒义说法！ 李成梁都忍不住笑了笑，庞宪这家伙还真是社牛欢乐多。 “那你这是？”161小说 刘协疑惑地看着他。 “给你送行啊，哦对了，我给你带了东西！” 庞宪一拍脑袋，想起自己是干嘛来的。 他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把**。 “这是？” 刘协说着要把**拉出来。 “等下，有毒！” 不过庞宪马上制止了他的动作。 “给你防身用的。” 庞宪说着拿回**，给刘协演示了一遍。 **上有个内嵌的按钮，按了就会给**淬毒，毒是他从蛮桑上提炼出来的，还加入了其他毒物。 虽然做不到传说中的见血封喉、一击毙命，但被刺的人肯定够呛。 “谢了，等我从江陵回来给你带荆缎回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荆缎和蜀锦一样都是闻名的织物。 “失踪案结案了。” 刘协在研究**的时候，庞宪接着又开口道。 “结案了？” 刘协收起**，有些诧异地看向庞宪。 从汪循被提走，满打满算也才三天时间吧？ 锦衣卫办案效率这么神速的么？ “嗯，张北斗的尸体在陈前家被找到，汪循也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刘协听完点点头，张北斗应该是被汪循灭口了，而且想想汪循应该是知道张北斗的，所以那天在鬼市误射之后放他走了，至于张北斗只是费韬一个手下，应该不知道汪循是“自己人”。 “费韬是云南人……” 庞宪开始了他的讲述。 费韬的父亲是个贩豆油的，早年因为贩假豆油入过大牢，之后改行，但暗地里还在研究，死前给他留了一本书，书里面记载了动物毛发制豆油的方法。 费韬试了之后发现那豆油除了成本低，质量很差。 不过他没有放弃父亲的“伟大事业”，在原料上做起了其他尝试。 当用人的头发做尝试后，他惊喜地发现豆油品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味道，胜过他所知道的所有豆油！ 兴奋之余他想要干一票大的，于是变卖家产不远千里到了京师，豆香居随之建立，然后很快就名满京师！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生意做不动了，因为量起来后原材料成为了最大问题。 要知道他最初的头发都是从兵部那里买髡刑犯人的头发，但是兵部半年才处理一次，显然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他也曾想过花钱去买头发，但是他一个豆油坊的老板买那么多头发必然会引起他人怀疑。 在利益的驱使下，他盯上了死尸。 他花钱雇人偷盗尸体，然后收集头发。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在一次盗尸过程中被汪循抓到了，人赃并获！ 他本以为自己完蛋了，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汪循竟然提出了要跟他合作！ 于是，**结的情节出现了。 有汪循的帮忙，他变得更加大胆，收买篦头师傅替他掉包，然后让汪循去搞定兵部那边处理头发的人。 在百姓都给死尸剃发后，在汪循的帮助下他又开始把目标瞄向流民。 明朝连年战乱，京师最多的不是老鼠，而是流民。 第一次他们只抓了五个人，然后很快就发现根本就没人在乎流民。 别说官府了，就连流民都不关心流民！ 对流民而言，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谁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死活。 “那平丘呢？” 庞宪说到这的时候，刘协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这个故事不论真假，但好像漏掉了很关键的“化尸水”。 “那也是他们接着面临的问题，他们一开始只是抓流民并没有想杀，青丝长得快，就当那些流民是地里的韭菜，割了一波又有一波。” 刘协认同地点头，之前他也曾疑惑为什么费韬他们非得**，毕竟流民吃不饱饭，给口吃的养着就行了。 “但是有一天，有流民跑了，而且跑到了顺天府衙！要不是那天正好是汪循值班，他们就全都完蛋了！也就是那天之后，他们为了万无一失，开始了**。” 第五十三章 误会 听到这，刘协也还是忍不住地感慨。 不在这个时代，真的不知道人命可以贱到这种程度。 “然后他们紧接着遇到的问题，就是怎么处理尸体，盗尸案的时候他们把尸体丢掉荒郊野外，想让豺狼虎豹吃掉，但那最后被证明行不通，其他方法的话，一两次还行，但是多了也是巨大的麻烦。” “你前面说费韬是云南人？” 刘协抓住了一条关键信息。 按照《莽荒野记》里面的记载，西汉时的蛮荒，应该就是云南附近。 “是的，他为了研制豆油查过不少史料，那其中就有不少关于蛮荒的记载，他查到了平丘，然后回到云南，带人深入不毛之地，找到了平丘！捕获了平丘！” 说到这一段时候，庞宪变得明显激动。 能看得出，他对费韬寻找平丘的经历还是非常认同的。 这也完全能理解，李时珍一生做的事情就是验证草药，可以算得上是明朝的神农，作为他的弟子，自然也具备这种探索精神。 到这，庞宪的讲述就结束了。 “庞宪没有再交代其他的了吗？” 刘协听完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没有，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庞宪疑惑地问道。 刘协摇摇头，没说话。 没有证据，他所知道的那些等于不存在，甚至那天汪循其实也只是暗示他没有明说。 不过汪循到了诏狱也没说出背后的人，而是选择为了自己的“理想”慷慨赴死。 虽然那个“理想”的方式刘协并不认同，但确实做到了心学的“知行合一”。 “汪循，怎么判的？” 刘协最后问道。 “秋后处斩，案子最后定的是人口贩卖，青丝豆油，化尸水这些东西肯定不能公开，至少官府不会说，但那些也已经足够处斩他了。” 刘协点点头，官府出于稳定民心肯定不会公开，但是天下无不透风之墙，那么多人亲历了这个案子，想不让人知道是不可能的。 可惜他今天就要离开京师了，要不然他一定能听到京师夜里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吁~” 车夫停下了马车。 他们聊了一路，车子也到城门口了。 “虽然我真的很想跟你们一起去，但也只能送到这里了，一路平安。” 庞宪说完拱手和刘协他们道别，接着跳下车。 “张大人？” 刘协收拾心情，已经准备休息，但是很快就听到庞宪的声音。 他掀开帘子一看，发现城门口的茶铺外，张居正站在那里，正朝着他马车这边的方向看来。 张居正本来和庞宪在打招呼，看到刘协探出头的时候，对着他的方向拱了拱手。 看样子应该是在等他。 “成梁，等我会儿。” 刘协说着起身下了马车。 庞宪知道他们有事聊，打了个招呼先离开了。 茶铺内，两人面对面坐下。 “张大人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刘协有些疑惑。 张居正倒也没着急回答，而是先给刘协倒了杯茶。 刘协有些受宠若惊，起身接过茶杯。 “想必王爷已经跟你说过，江陵是我的老家。” 张居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嗯，这得多谢张大人，刘某以茶代酒。” 刘协直接端起茶杯一口喝完。 张居正还要给刘协倒，刘协这下抢着自己来了。 “你是不是略有好奇，我为什么如此关注你？” 张居正接着开口道。 刘协放下茶杯，看着张居正认真地点点头。 “大概一个月前，你让银杏树神开口说话的那次，我也在。” “你也在？” 刘协听到这的时候还是非常诧异的，因为那天理论上只有王府的人才会在。 “那日我到王府有事，发现门正和门副都不在，进去就看到了。” 张居正说着端起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刘协这下是真没想到，不过还是不解。 张居正放下茶杯。 “有一间房，青砖砌成，已有一百八十七年之久，初时遮风挡雨，安如磐石，然而百年下来，风吹日晒，很多青砖都已经被侵蚀，房屋摇摇欲坠，屋里人都看得到，但却没人敢去修，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抽出的那块青砖，会不会就是让房子塌掉的那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居正用了一个比喻，但是刘协立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明朝建国到现在，正好一百八十七年，张居正应该是在隐喻明朝现在风雨飘摇。 这也不算危言耸听，自从当了王府伴读之后，刘协听到的东西更多，西南的倭寇，北边的鞑靼，严府的贪墨，遍地的流民，如果不是他是穿越来的，他都觉得明朝随时可能会亡。 他点点头，然后摇摇头。 他明白，但是他依然不知道这和张居正前面说的有什么联系。 “房里人都循规蹈矩，因为他们知道前人如此，他们亦如此，那样就算房子塌了也不是他们的责任，在此背景下，一个敢于标新立异的人是多么的难得。”ωＷＷ.166xs.cc 张居正接着的话才让刘协明白过来。 原来是因为他那天的破案方式。 该说不说，读书人说话就是累，明说不就行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已经隐约能从张居正的话语中听出“改革”的思想。 这应该也是那天在裕王府，张居正想说最后却又没说的东西。 毕竟张居正现在的地位太低了，他甚至都还没入阁。 “张大人，那只是运气好。” 刘协谦虚了一下。 “我当初也这么想，所以第一次在王府正殿见你时并未有过多接触，但在我听说你破京师失踪案的方式之后，我改变了想法。” 张居正说话的时候对着刘协举起茶杯。 刘协脸色微红。 张居正这好像是误会他了？以为自己和他一样的改革之士？ 不过他还是举起茶杯和张居正碰了一下。 这误会虽然大了，但好像也没法解释，那就只能把它当成一个美丽的误会了。 刘协碰杯完之后喝了一大口茶，这茶味道是真的不错。 不过他这口茶还没咽下去，张居正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他喷出来。 第五十三章 ** 张居正三十岁，比他大了一轮还多，在这个年代叫一声叔正好合适。 现在张居正自降辈分，明摆着是想和他交好。 这样的机会，刘协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张兄！”Μ.166xs.cc 刘协拱手，表情真切。 都是兄，但和之前叫汪循时那种客套的语气完全不同，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贤弟，那日在王府，我和裕王聊起北境之事，那日你并未发表看法，愚兄仍想听听你的想法。” 张居正说着又给刘协倒茶了。 刘协端起茶杯接了，心里面却不由得暗暗叫苦。 张居正以为自己和他是一类人，但他真的没去想过这些国家大事啊！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贤弟但说无妨。” 张居正看到刘协没说话，以为他有所顾虑。 刘协这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的方面是这毕竟是之前聊过的话题，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手足无措。 他稍加思索，接着开口道： “我那日觉得张兄说的很对，然后在那个基础上，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在于朝贡的多少。” 张居正听完点点头，这段话说明他的判断是对的，刘协那天确实有在思考。 “而决定朝贡多少的，是战争。” “战争？” 张居正有些诧异，因为刘协这话的意思，是主战。 “对，战场上赢不了的东西，谈判桌上也别想得到，只有在战场上打出优势，才有资格决定朝贡的多少！” 刘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张居正若有所思。 最后他也没表态，而是起身，拱手对刘协认真地说道： “此去江陵，愚兄相信贤弟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张居正这突然的认真让刘协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尤其是前一秒还在聊北境的事情，却突然又说到他去江陵。 这弯有点急，他有点没绕过来啊。 不过他也跟着起身向张居正还礼。 张居正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江陵县知县钱聿怀是我故交，有此信，贤弟在江陵可无忧。” “多谢张兄！” 刘协接过信，直接躬身行了个大礼。 他是真的感谢，在这个通信不发达的年代，介绍信这东西是最管用的。 “时辰不早，贤弟早些出发，一路平安。” 张居正最后说道。 刘协行了个礼，然后回到了车上。 一个防身用的淬毒**，一封介绍信，外加李成梁，他这一趟江陵之行多重保险，突出的就是一个安逸。 马车很快过了城门口，他也正式踏上了南下之旅。 等出了城之后，刘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软枕舒服地靠了起来。 路途遥远，这样躺着才舒服。 一路吃吃喝喝到了下午申时，距离他们下一个落脚点固安县还有一个时辰。 这时候马车有些颠簸。 刘协打开车帘往外一看，发现车子正在爬山。 明朝可没有高速公路这种东西，很多地方只有官道一条大路，而且还都不是大路。 比如他们这会儿过的山路，过两辆马车都够呛，真迎面遇上了还得找个宽点的地方让道才行。 不过路窄归窄，这风景是真的不错。 此时正值春季，山明水秀，鸟语花香，正是踏春的好时节。 “吁~” 刘协正看得入神，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大人，前方有巨石挡住去路。” 车夫掀开帘子说道。 “巨石？” 刘协坐起身来，想要出去看。 李成梁这时却伸手拦住他，示意他先在马车内后，接着跳下车去。 刘协拉开车帘往前看，前面是个大的拐弯，就在那个弯道处，马路中间有一块一人抱的巨石，把路挡得死死的。 就这造型，就差把“**”两个字写在上面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人声大作，从弯路后面冲出十余个山贼。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手中所持也多是柴刀，有的手里甚至拿着木棍。 与其说他们是山寨，倒不如说是流寇。 为首的一人是个壮汉，倒是肩扛一把大刀。 “此路是俺开，此树是俺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个不，上前揪脑袋！死在荒郊外，管宰~不管埋！” “不管埋！不管埋！” 在壮汉说完之后，那群山贼也跟着大喊。 虽然这群人看着不怎么样，但是这**的架势倒是十足。 看着眼前的阵仗，刘协一点没慌，甚至想拿点瓜子出来磕一嗑。 就这些人，真打起来都不够给李成梁热身的。 “俺乃青峰山二当家黑虎，识相的乖乖把钱交出来，否则别怪俺不客气，这一刀下去，脑袋搬家！” 壮汉看到李成梁下来，跟着又开口喊道。 刘协听到这也跳下车来。 一来是想下车交涉试试，二来这么窄的山路马要是受惊了，他在车上还更不安全。 “那要多少买路财？” 刘协看着黑虎开口问道。 黑虎打量了一下刘协和李成梁，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马车。 “十两！”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协差点没笑出来。 摆这么大阵仗，就为了十两银子？ 虽然十两对普通人来说也不算个小数目，但是和他们前面说的又是“管杀不管埋”，又是“脑袋搬家”相比，这反差有点太大了。 “俺们大当家说了，俺们是劫富济贫，看你们的样子也不怎么富，十两银子够了！” 看到刘协的神情变化，黑虎还很认真地解释了起来。 刘协瞬间觉得这些人有点好玩。 这要是他一个人的话，他还真就破财消灾了。 但是有李成梁在，这十两银子能省则省。 毕竟这才刚出京城，要是一路破财消灾下去，那他那点小金库还真不够用的。 “这样，这是我的随从，他跟你打一架，你打赢了我就把十两银子给你，打输了就放我们过去，怎么样？” 刘协看着黑虎说道。 “刀剑无眼，俺可不保证不会伤着你的随从！” 黑虎还挺好心。 “放心，我的随从不会伤着你的。” 刘协说着坐回到马车旁，真从怀里拿出一袋瓜子磕了起来。 瓜子在明朝可是流行的零食。 “让开！” 黑虎明显被刘协这话激怒了，扛着大刀就要上。 “驾！” 正当刘协准备看好戏的时候，伴随着一阵喊声，一人一骑从弯路那里冲了出来。 微风拂过，吹起那青丝如瀑，再细看，朱唇粉面，蛾眉皓齿，更有眼角一点美人痣，像是那出水芙蓉，鲜肤何润，秀色可餐。 好漂亮一女子！ 就当刘协以为对方也是路过的，甚至要上演美救英雄的时候，那些山贼接着的话差点让他从马车上摔下来。 第五十四章 村子 刘协前面眼睛被女子脸吸引过去了，这一声喊才让他把目光转移到女人的穿着上。 粗布麻衣，手持弓箭，背上还负有一壶箭矢，看打扮就知道跟这些人是一伙的。 不过这么漂亮的女子，竟然是土匪头子？ 女子勒马停下，然后冲着刘协的方向喊话。 “你当别人都是傻瓜吗？” 那声音如百灵鸟，竟也格外动听。 “大当家说得对，明明可以群殴为什么要单挑！” 黑虎跟着反应过来，扛着刀又走了回去。 刘协皱起了眉头，这女子不仅漂亮，看来还聪明。 “十两银子，或者我们抢了你的东西。” 女子看到刘协没回应，伸手从箭壶里拿出箭矢。 弯弓搭箭，干净利落。 李成梁看到后直接朝着女子冲了过去。 这是要擒贼先擒王！ 女子似乎没想到李成梁会直接冲上来，第一下没把箭射出去，但是她的反应也不慢，调整方向一松手。 “咻！” 箭呼啸着朝李成梁急射而去。 这么近的距离，箭的速度极快，一般人根本躲不开。 但是李成梁一个侧身闪过，朝着女子继续冲过去！166xs.cc 女子看到后脸色大变，重新调整方向再射。 这次距离更近，但是和上一支箭一样，还是被李成梁闪身躲开了！ 别说她，其他山贼也全都看呆了，这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速度吗？ 女子再次弯弓搭箭，不过这次瞄准的不是李成梁，而是刘协！ 她是真的聪明！ “慢！” 刘协直接伸手大喊道。 他不觉得自己能躲开这箭，而且李成梁再勇也不可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把箭给挡下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女子应该不至于为了十两银子**。 果然，刘协的判断是对的，李成梁停下脚步，女子这一箭也并未射出。 刘协长松一口气。 不过就在这时，意外情况发生，女子坐下的马突然受惊，她重心不稳，手里的箭脱了弦！ 箭矢呼啸着射出。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这一箭歪了直接射中马夫的手！ 李成梁看准时机近身到马面前，直接纵身跃上马。 女子看到后丢弃弓箭从腰间拔出**转身刺去，但是被李成梁一把按住，她手一松**掉落，另外一只手接住再刺李成梁腰间，但是同样也被李成梁一掌拍落。 下一秒李成梁直接把她整个人拎起来横着压在马背上，再一手抓缰绳，双腿拍马肚，连人带马冲了出去。 “大当家！” 其他山贼这才反应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吁~” 李成梁勒马，拎着女子从马上跳下来。 女子想要挣扎，但是李成梁制着她根本动弹不得。 那些山贼看到后就要冲上来，不过李成梁已经抽出**抵在女子的脖子上。 那些山贼看到后立马停下脚步，脸色着急却进退不得。 “走！” 女子看到后冲着山贼们喊道。 “走啊！你们不是对手！” 看到山贼无动于衷，女子又着急地喊了一句。 看样子跟李成梁短暂的交锋后，她是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什么级别的狠角色了。 “诶呀！” 黑虎气得扔掉了手里的大刀，其他的山贼也扔掉了他们手里的柴刀和木棍。 “只要你们把大当家放了，那十两银子俺们不要了！” 黑虎气呼呼地喊道。 “都闭嘴！” 不过他这刚喊完，刘协一句话就让他把后面的话憋回去了。 刘协转身去查看马夫的情况，箭矢贯穿了他的手掌，虽然因为箭身暂时堵住伤口没什么血流出来了，但看马夫惨叫连连，已经疼得不行。 刘协看了看四周，这里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大夫，这种伤很可能会致命的。 要是庞宪跟来就好了！ 刘协突然把目光望向那群山贼。 “你们有人会治病吗？” 他直接开口问道。 “你们大当家的命在我手里。” 和之前看戏时轻松的语气完全不同，刘协这时的声音完全是冰冷的，马夫直接影响他这一次江陵之行。 就在这时，有个山贼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李老会。” “哪个李老？” “他不在这，他……” 山贼欲言又止。 “快说！” “他在村子里！” “村子？” 刘协愣了一下，好在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所谓的村子应该就是他们的贼窝。 这时候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刘协让李成梁过来把箭矢弄断，然后让马夫上车，他来赶车。 至于那女子，已经被李成梁用绳子绑起来，押着一起朝贼窝的方向去。 往前走了一段路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因为要走山路，刘协把马从马车上解开，然后把马夫扶到马背上继续往前。 大概再走了一刻钟，在穿过一处树丛遮盖的山洞之后，他们的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由木屋和临时帐篷组成的一个小村落，有妇女和小孩穿梭，甚至还有家养的狗。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衣衫褴褛，刘协都以为自己这是到了桃花源了。 他们进去之后，那些人都对他们投来好奇又害怕的目光，倒是小孩，看到女子的时候直接围了过来。 “姐姐，他们是谁啊？” 有个小男孩看到他们后满是好奇地问道。 “小风乖，先找妈妈玩去吧，等会儿姐姐拿糖给你吃。” 女子笑着说道。 “有糖吃了~有糖吃了~” 小男孩听到糖的时候吸了一口哈喇子，然后笑着跑开了。 刘协看到这的时候内心莫名触动了一下。 这和他想象中的贼窝差距太大了。 甚至相比之下，确实用“村子”来形容更加贴切。 第五十五章 故意 这个村子并不大，他们走到尽头，才找到了那个李老。 那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者，坐在那里捣鼓草药，虽也着麻衣，但鹤发童颜，看着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的边上还有个徒弟在帮忙。 看到女子过去，李老一脸慈祥。 但是看到刘协他们，尤其是看到马夫中箭的手之后，表情明显变了一下。 “不想她有事的话，赶紧治。” 刘协也没客套，直接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李老点头，转身进屋去拿工具。 看得出来，他很在乎女子。 不，不止是他，是这个村子的人都很在乎女子。 一个长相出众，射术精湛，会武艺，还得到那么多山贼爱戴的女子，刘协不由得对这女子身份好奇了。 李老从屋里拿出一个药箱，打开之后开始做准备。 刘协留意到那个药箱里面工具很齐全，这也不像是一个普通平民该有的东西。 拔箭处理伤口这种事情说简单也简单，拔箭、缝针、包扎，但危险也危险，因为这个年代并没有破伤风针这种东西，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破伤风感染了。 而且这个年代也没有局部麻醉的药，这种创伤也不适合用麻沸散，所以拔箭只能强拔。 在把箭矢两端处理掉，李老递给马夫一块毛巾咬住，再让他的徒弟按住马夫的手臂。 “忍着点。” 话音未落，他一把把箭**。 马夫整个人一阵颤抖，差点没直接疼晕过去。 伤口因为贯穿已经有一会儿，只剩下个洞和周围的淤血。 李老接着做的就是用药粉消毒，缝针，然后再包扎。 等做完这个手术，车夫疼晕了过去，他也已经大汗淋漓。 “剩下的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李老说完，转身拿着草药煎药去了。 看着李老的背影，刘协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傲娇张御医的身影。 虽然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但又有种说不出的相似感。 手术已经做完，但剩下的事情变得更麻烦。 车夫这状况，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更别说现在出发。 而且这会儿都快酉时了，要赶到预定的落脚点已经不现实。 他们剩下的选择，要么留在村子里过夜，要么去荒郊野外自己找个地方。 刘协和李成梁商量了一阵，接着把绑着女子的绳子割开。 “怎么称呼？” 刘协开口问道。 “王月如。” 女子活动着手腕，头也不抬地回道。 “带我们转转。” 刘协没在意名字的真假，也没在意她的态度。 王月如抬头看了一眼刘协，脸色冰冷。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谁让刘协旁边还站着个李成梁。 “月如姑娘！” 才走了没两步，就有妇女和王月如打招呼。 刘协留意到一个点，她并没有叫王月如大当家。 “春婶，还没做饭呢？” 王月如开口问道。 “马上了，等会儿到我家来吃一点啊。” “不了，我今天有点事。” 就在她打招呼的功夫，有两只狗聚拢到了她身边，左右疯狂摆动尾巴。 “阿黄、阿虎，你们今天在家乖不乖啊？” 王月如说着蹲下身子摸摸两只狗的脑袋，一脸的笑容。 她此时露出的温柔和先前的冰冷判若两人。 这个角度，刘协感觉她笑起来更美了，而且是那种贴近自然的美。 “去玩吧，别跑太远。” “汪！汪！” 两只狗叫了几声，然后跑开了。 “你养的狗？” 刘协好奇地问道。Μ.166xs.cc “不是。” 王月如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样子。 刘协一脸疑惑地看向王月如，你跟别人家的狗都能混那么熟？ 王月如也没解释的意思。 “他们都是流民吗？” 又往前走了一阵，刘协忍不住转头问道。 王月如点了点头。 刘协得到他确定的回应后，对这里基本上也已经心里有数了。 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村子只有木屋和帐篷，现在再细看发现他们很多人连基本的锅碗瓢盆都没有。 再结合一下之前**他们时用的那些柴刀木棍，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并不难。 山里面种不了地，摘野果和打猎那些也满足不了他们的生活需求，他们为了活着只能选择去**。 不那么做的话，他们就是京师城门口饿死的那些尸体，又或者是豆香居的头发。 至少眼前，一张张笑脸，还有嬉笑的孩童，他们今天是快乐的。 就在这时，突然有小孩玩高兴了没注意冲过来撞倒了刘协，小男孩也摔倒在地。 刘协背上的包袱被撞开了。 之前马车留在山下，刘协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打包带在身边，除了银子还有上任用的官凭、牙牌和官服。 这一撞，官凭和一些银子掉了出来。 刘协把东西捡起来收回包袱。 小男孩也被王月如扶了起来，刘协这时注意到是之前村口遇见过的小风。 “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风一边摸着摔疼的屁股，一边向刘协道歉。 “没事，去玩你的吧。” 刘协笑着摆摆手。 小男孩很快就跑开了。 “跟你商量一下，给你十两银子，我们在这住一晚。” 等转完了村子，刘协开口道。 他这话说完，王月如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他。 “不打不相识。” 刘协笑着说道，现在情况和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花点钱能省不少事情。 而且这一圈看下来，他能感觉出这群人和他认知里的山贼并不一样。 王月如点了点头，看得出他们确实挺需要钱的。 刘协给了钱，王月如最后带他们去那个黑虎的家里吃了顿饭。 那黑虎一听他们已经给了银子，那热情的劲儿属实让人有点挡不住。 哪有什么山贼，都不过是些苦命人罢了。 等吃完饭，王月如本来说给他们安排了房子，但李成梁坚持要回李老家照顾车夫。 李老的木屋有两间，一间睡觉用，一间平时放草药用。 他们来了，他腾出了自己睡的那间，自己跑草药堆睡觉去了。 等进屋关上门，李成梁先是侧身听了听门外没人后，他这才转过身走到刘协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第五十六章 万万没想到 对普通人来说，不小心撞和故意撞很难分辨，尤其对方还是小孩子的情况下。 “你确定吗？” 刘协确认了一遍。 “但是他撞的不专业。” 李成梁点点头，还给了一个评价。 刘协擦了擦汗，人家一个小孩子，你是对他抱有多大的期待。 不过如果是故意的话，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第一种可能，小孩子贪玩，想看看包袱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刘协很快摇了摇头。 贪玩应该是直接拉开，而不是这种“意外”的撞到。 第二种可能，他是被大人授意的。 刘协这时突然想起来一个细节，马夫的药是李老在煎的，他的徒弟呢？ 拔箭的时候那个徒弟还在帮忙，但是后面就不知道去哪了。 因为当时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马夫身上，都没注意到这点。 想到这，刘协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变得危险起来。 那些人那么做，大概率是想看看他们包袱里还有没有银子，然后他们看到了。 经历了京师失踪案，刘协对人的贪念了解得更透彻，这些人缺钱，为了钱杀他们两个人完全有可能。 正面打打不过，但是夜里乘他们熟睡了动手，或者弄点迷烟。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现在有点后悔留下来的决定，这还不如去找个荒郊野外过夜来得安全。 都怪那些村民表现的太质朴了，他被蒙蔽了双眼。 “我们现在走？” 李成梁开口道。 “他们这里有狗，那个王月如可以使唤他们，我们走不远就会被追上。” 刘协摇了摇头，黑夜不比白天，他们地形又不熟。 刘协抬头往门口看了看。 “我们去对面那屋。” 他跟着说道。 李成梁很快明白过来。 那个李老在这里的地位显然不一般，可以要挟他当人质。 刘协把东西拿上，李成梁把马夫背上，确认外面没人后他们出了房间，然后推开了另一个屋子的门。 “你们？” 李老还没睡，点着个蜡烛正在看医书。 “他好像发烧了。” 刘协面色着急地说道。 李成梁把马夫放到床上。 李老听到后立即起身要去查看。 李成梁看准机会从背后直接一掌把他击晕，接着把他手绑起来，然后往他嘴里塞了块布。 等做完这些，刘协吹灭了蜡烛。 山里的夜，很凉。 而且不远处豺狼和猫头鹰的叫声此起彼伏，让人很难睡得安稳。 不过这对刘协他们而言或许不算坏事，毕竟他们今晚是要熬夜的。 “我守后半夜，先睡会儿。” 李成梁说完就没了声音。 过了一个时辰，外面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协这时感觉自己的眼皮有点在打架了。 虽说周围环境不怎么样，但是生物钟这东西是不可抗力。 就在他脑袋控制不住往下坠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 他的困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李成梁也是猛地一下起身。 他们跳到门口，但是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因为那些喊杀声并不在他们这边，而是在村子的另外一头。 甚至再仔细倾耳听，除了喊杀声之外还有惨叫声。 “有人袭击这里。” 李成梁开口说道。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吁！”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砰！” 然后是门被踹开的声音，应该是他们对面的房间门被踹开了。 “李老！李老！” 等再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这下他们听出是王月如的。 刘协感觉情况有点不太对。 如果李成梁的判断是对的，从王月如的反应来看，这是把他们当成袭击这里的人一伙的了？ “快走，官军偷袭了这里，我们得赶紧走！” 门被推开，月光洒进来，王月如急促的声音也传进来，她应该是以为刘协和李成梁已经逃走了。 “李老？” 不过在说完之后没得到回应，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就在她伸手要去拔**已经晚了，李成梁直接按住他的肩膀，顺势抽出她的**抵在他脖子上。 月光下，刘协看到王月如的脸都绿了。166xs.cc 梅开二度了属实是。 “这样的身手，我早该猜到你们是严嵩的走狗！” 王月如气得身子发抖。 刘协听完却愣了一下，严嵩？ 果然她的身份很不一般。 “他们快过来了。” 李成梁提醒道。 刘协侧耳一听，喊杀声渐近。 “我们跟严嵩没关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带我们离开这。” 刘协说话的时候，李成梁已经背起马夫。 刘协这时却发现王月如没有要动的意思。 “成梁，把那个老头带上。” 他接着说道。 他这话说完，王月如的脸色这才变了。 “你不想李老死的话，就按我说的去做。” 刘协注意到了这点，接着开口道。 王月如点了点头，最后妥协了。 他们出了屋子，李成梁把藏在林子里的马拉出来，然后马夫绑在自己背上，拎着李老上了马。 至于刘协，和王月如同乘一匹马。 这么做的目的，是把李老当人质逼迫王月如带路。 让刘协有些意外的是，就在他们上马的功夫，那两只狗竟然也跑了过来。 喊杀声越来越近，没有时间逗留，王月如挥着缰绳，他们开始沿着另外一条路下山。 多亏今夜月色还不错，而马是夜行动物，山路虽崎岖，但也不至于摔跤。 刘协坐在王月如的身后，为了不让自己掉下来只能紧紧搂着对方的腰。 纤细的腰，加上随风飘过来的体香，刘协转头去看别处分散注意力。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身后原本村子的方向已经火光冲天。 第五十七章 冤家路窄 他们沿着山路翻越了一个山头，终于回到了官道上。 只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歇脚，两只狗就冲着路边狂吠。 李成梁手握刀把，下一秒从路两旁窜出来一群人，乌压压的有二十多个。 “不要动！” 有**喊，伴随着一阵拔刀的声音，他们已经被围了个严实。 不一会儿有火把点起。 刘协发现这些人衣服的胸口都有一个大大的“捕”字，应该是县衙附近的捕快。 捕快不会大半夜在官道，而且还埋伏起来，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守外围捕他们这种漏网之鱼的，今晚这阵仗搞得似乎有点大。 “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是个捕头，一脸紧张地看向他们，尤其是李成梁，后者一手握着刀，一手还按着个缚手嘴里塞着布条的的。 王月如拉着缰绳想要强冲。 “等下。” 刘协拦住了她，他注意到衙役里面有拿**的。 他对李成梁使了个眼色。 李成梁会意，从腰间拿下自己的牙牌直接扔给了那个捕头。 捕头疑惑的拿起来了看了看。 “裕……” “不可说。” 李成梁提醒道。 那捕头看完牙牌身份已是脸色巨变。 “让开！都让开！” 他冲着下面的捕快一阵呵斥，然后一脸谄媚，恭恭敬敬把牙牌还给了李成梁。 “不要和别人说见过我们，否则。” 李成梁拿回牙牌，对捕快冷冷说道，鹰眼凶光毕露。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捕头吓得一哆嗦，不停地躬身点头。 “驾！” 李成梁拉动缰绳，王月如也跟在后面冲了出去。 身后那两条狗一路狂追。 往前骑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他们确定已经完全安全了才停了下来。 李老已经醒来，在马背上挣扎。 李成梁跳下来直接把他扔到地上。 “李老！” 王月如跳下马，过去把李老嘴里的布条拿出来，然后给他松绑。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我给你们治病竟然还绑我！这是忘恩负义！” 李老布条刚拿出来，手还没松绑就冲着刘协他们破口大骂。 看样子他醒来应该有一会儿了。 “你们走吧。” 刘协开口道。 他这话让李老一下顿住，王月如也是一脸诧异。 “虽然我对你们的身份有点好奇，但并不想淌你们的浑水。” 刘协接着说道。 军队袭击村子，外围安排衙役堵路，一点破山贼那么大的阵仗，再加上王月如先前提到严嵩，这两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要不是看在李老救了马夫，同时他又跟王月如同乘一匹马的情况下，他刚才在路口都会选择把他们交出去。 “多谢，之前是我误会你们了。” 王月如恭敬地俯身向刘协道谢，把李老扶上马，接着很快就骑马离开了。 刘协一直看着王月如的身影从眼前消失。 “他发烧了。” 李成梁开口道。 刘协听到后回头去摸马夫的额头，烫得很。 这必须得马上找个大夫，要不然很危险。 “我们去固安。” 本来刘协还想着去把马车找回来，那里面还有很多他们的行李，看样子只能等明天了。 他们骑马到了固安县。 固安是京师南下的一个交通枢纽，门口有衙役检查身份。 刘协正要拿牙牌亮身份进去，一摸腰间空空如也。 掉了？ 不可能啊！ 牙牌这东西很重要，相当于他那个时代的身份证，而且跟身份证不一样的是，这东西掉了要罚钱的，一大笔钱。 所以他是绑在腰间，还放进内侧口袋里。 掉是不可能掉的，除非…… 刘协想着忍不住拍了一下脑袋。 难怪王月如离开前对他行那么大的礼，那不是感谢他放他们走，是谢他的牙牌啊！ 江陵八品县丞，这身份够他们在大多数地方畅通自如了。 刘协一阵头疼，别再让他遇到那家伙，否则一定让她没好果子吃。 好在识别身份的东西不止一个，拿出官凭，他们很顺利进入了固安县。 固安这地方也是个历史古城，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的燕国，所以除了本地人之外，还有不少外来的游客，城内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不过刘协他们这会儿没时间闲逛，找了个客栈把马夫安顿下来，两人分头行动。 李成梁骑马回去把马车给拉回来，刘协则去找大夫给马夫看病。 大夫来了后摸了下马夫额头脸色巨变，接着就拿出针开始给马夫放血。 一顿忙活后马夫的体温总算是降了下来，大夫已是满头大汗。m.166xs.cc “多亏遇到了老夫啊，要不然你这随从怕是活不过今日。” 大夫给刘协开了药方，刘协把大夫送下楼，顺带着诊金也在原有的基础上多给了一些。 等到了门口大夫告辞，刘协也准备去药方抓药。 不过他这转身脚还没迈出去一步，就感觉有人钻进了自己怀里，还伴有一股熟悉的淡淡体香。 他一低头，就看到那张漂亮又熟悉的脸蛋。 好家伙，是王月如！ 虽然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他刚想问对方索要牙牌，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这会儿李成梁不在啊！ 刘协顿时感觉不妙，他这不会武功要被拿捏。 “带我去你的房间。” 王月如低声说道。 刘协听到这话眉头一皱，然后转头去看。 “别看。” 王月如伸手把他脑袋掰回来，两人脸都快贴到一起了，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气息。 “夫人，你怎么才回来啊！” 刘协说着一把搂住王月如的细腰，他能感觉到王月如身子一下绷紧。 “别动。” 刘协低声说道。 刚才虽然被王月如一下把脑袋掰回来了，但他还是看到有两个锦衣卫在朝这边过来。 因为之前的经历，他一下就判断出王月如是在被锦衣卫追查。 为了自己的牙牌，他得先保证王月如的安全。 王月如没说话，只是放松了身体。 第五十八章 疗伤 等进了房间，刘协把门关上，然后侧身在门口听。 他手心有汗，李成梁不在身边，他不仅打不过王月如，拿锦衣更没办法。 好在听了一会儿外面并没有动静，看样子他刚才戏演的还不错。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打开门，冲着门外喊道： “小二，给我打壶水。” 他喊的时候目光在四周扫荡，并没有发现那两个锦衣卫的身影。 看来是去别的地方查看去了。 刘协关上门，刚准备转身，就发现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抵在自己脖子上。 “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刘协一脸无语。 可能是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收了回去，但王月如还是哼了一声，表达了对刘协前面搂腰的不满。 刘协回头，看到王月如退坐到椅子上脸色煞白。 前面光顾着演戏没注意，现在看来她应该受伤了。 “伤哪了？” 刘协开口问道。 “我正好要去给他抓药，给你带点金疮药回来？” 看到王月如没说话，他又接着问道。 现在李成梁不在，他想要弄回牙牌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至少，在李成梁回来之前他得先把王月如留在客栈。 “谢谢。” 王月如这回点了点头。 “房门别开，等我回来。” 刘协说完拿上银子往外走，开门前怕王月如还是要跑，又多说了一句： “应该没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 说完，他就打开门出去了。 到了楼下，他跟小二打了个招呼，让等他回来再把热水打上去。 出客栈前，刘协看了一眼四周，确定锦衣卫确实离开之后，这才动身去药铺。 抓药的功夫，他又去药铺附近的包子店买了点包子。 等回到客栈，他和小二招呼了一声，把药丢给他煎顺带给了点铜钱，自己端着热水上楼了。 他推门进去，结果发现王月如就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配上她那张惨白的脸，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热水直接泼过去。 “没事你吓人干嘛？” 刘协吐槽了一句。 王月如只是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又走回去坐下，她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有惨白一些了。 “伤哪里了？” 刘协把热水放下来。 王月如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右肩胛骨。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可得念着一点我的好。” 刘协说着把水端到她面前，转身转身拿了块毛巾。 王月如已经自己坐到一旁，但是看得出她表情还是纠结的。 刘协没太在意她的表情，伸手直接把衣服从她肩膀处拉开。 香肩全露，能感觉到王月如的身子又一下绷紧了，呼吸也是一下屏住。 “别乱动。” 刘协开口道，说完他微微皱眉。 他本来以为衣服拉开能直接看到伤口，但没想到伤口太久已经结痂，把里衣直接黏在上面了。 王月如转头看向刘协，看到刘协的表情格外的专注，而且眼中没有一点的邪念。 也就是这一瞬间，她觉得眼前扥男人好像真的只是想帮自己。 “怎么了？” 刘协留意到王月如的目光后转头问道。 王月如脸色微红，转回头去。 刘协一脸懵，不就露个肩膀，有什么好脸红的。 不过想到这，他就意识到他和王月如好像有认识差。 这毕竟不是他上辈子那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他这好像大小也算看过身子了？ 不过他也没工夫多想，转身拿了把剪刀。 “我要把边上的布料剪掉，然后看看能不能撕下来。” 刘协这时多注意了一点，事先打了个招呼。 王月如红着脸点点头。 刘协用剪刀把周围的布料剪开，然后发现这伤口真的很长，都到胸那里了。 难怪王月如的状态看起来那么差。 他接着把毛巾拧干，然后敷在伤口上。 他虽然不懂看病，但这是生活经验。 以前伤口结痂痒得不行，硬扯下来会流血，用热毛巾敷一敷，再撕下来就不会了。 他连着敷了好几次，感觉差不多了。 “忍一下。” 刘协说完，用手开始撕扯那段里衣。 王月如的身子再次绷紧，这回不是紧张而是疼的。 刘协动作迅速的撕下来，伤口开始往外流血。 他一边拿着热毛巾捂住伤口下面，一边开始往伤口撒金疮药。 再接着他让王月如自己先扶下毛巾，然后拿过纱布开始给王月如包扎。 不一会儿，伤口包扎完成，刘协看了看略显骄傲地点点头。 他上班那会儿公司有组织学习过急救培训，里面就有包扎的部分，这算是用上了。大风小说 他看到伤口附近还有血渍，把热毛巾洗了洗，又给她擦了擦收尾。 “吱呀~”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两人都猛地一下紧张，刚才光顾着聊天忘记关门了。 王月如飞快地拉起衣服，刘协则是猛地一下回头。 “成梁，你回来了？” 在看到门口站着的是李成梁后，刘协紧张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 李成梁“嗯”了一声，人没进来，重新把门关上，大有“你们继续”的意思。 刘协愣了一下，回头看到王月如这会儿脸色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那个……剩下的你自己擦擦吧，我先出去了。” 刘协说完一溜烟出了房间。 第五十九章 身份 “怎么样？有丢东西吗？” “都在。” 听到李成梁的回答，刘协松了口气，马车要是没了的话他们行李还得重新买，关键它的金丝软甲买不回来了。 “她？” 李成梁说着望了望屋内。 刘协没说话，而是拉着李成梁到了走廊远处。 “你走了以后，我本来准备去药铺抓药，然后她就往我怀里钻了。” 等离得远了，他才开口说道。 李成梁看着他点点头，那表情好像是确认了一下刚才他没看错。 “咳，我的牙牌应该被她拿去了。” 刘协转移话题。 “我去拿回来。” 李成梁很直接。 “不用了，我刚给她上了点金疮药，我再问她要应该会给我。” “她受伤了？” “刀伤，这么长一条口子，所幸口子不宽。” 刘协比划着说道。 “绣春刀。” 李成梁马上说道。 刘协听到看了李成梁一眼，然后点点头： “她往我怀里钻就是为了躲锦衣卫。” 刘协说着降低了声音。 李成梁的表情变得严肃，涉及到锦衣卫的事情都很敏感。 “你打算带着她？” 李成梁看向刘协。 “不带，这烫手的山芋要不是自己飞过来的我都想躲得远远的。” 刘协说的是心里话，经历了前面两个案子，他现在深知猥琐发育的重要性。 “那你准备怎么做？” “把牙牌拿回来就让她走，那个李老就救了马夫一次，我们这都帮她两次了，仁至义尽。” 刘协还是个好人。 “怎么没见那个李老？” 李成梁点点头，接着问道。 “咦？你不说我都没注意。” “进去问问。” 他接着说道。 两人一起回了房间。 “好点了吗？” 刘协进去的时候王月如已经穿好衣服了，脸色也已经恢复正常，甚至把毛巾都拧好了。 “谢谢。” 王月如点点头，再次向刘协道谢。 “谢就不用了，我牙牌是你拿走的吧？还我吧。” 李成梁回来了，刘协的底气一下就足了。 “是，不过现在不在我身上。” “你！” 刘协指着王月如差点憋出内伤。 他是万万没想到，合着他前面又是帮忙打掩护又是帮忙疗伤都白搭了，早知道这样不如直接等李成梁回来了。 李成梁直接走过去，一把把王月如从凳子上拉起来，然后开始搜身。 王如月想反抗，但是她本来就不是李成梁对手，现在还受伤了，根本阻止不了。 等搜完身，李成梁摇摇头，东西真不在她身上。 “在哪？” 刘协耐住性子追问道。 “在李老那里，李老在城隍庙那里，我出来就被锦衣卫盯上了。” 王月如捂着伤口重新坐下。 刘协听完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盯着王月如好一会儿。 几次接触下来，王月如给他的感觉都是太聪明了，事情肯定不会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你是想利用我们去对付锦衣卫？” 他坐了下来，接着开口问道。 王月如似乎没想到刘协会这么说，马上摇摇头： “牙牌是李老在用，我是女的。” 刘协微微皱眉，这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牙牌上虽然没有画像，但县丞就不可能是女的。 他有些纠结，牙牌这个东西确实可以补，但要是没拿回来也是个**烦，尤其是它在王月如他们手里，万一乱用事后追究起来他责任就大了，还真不好办。 “牙牌我不要了。” 刘协思索之后做了决断。 王月如愣了一下，她似乎没想到刘协会这么说。 “你伤也治好了，走吧。” 刘协接着下了逐客令。 李成梁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王月如的胸口起伏，起身朝门口走去，打开门，不过却没有出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情绪平复，又把门关上，然后转过身。 “拿走你牙牌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说着，她还恭恭敬敬向刘协行了个礼。 “我想请你们帮忙，李老现在在外面很危险。” “我们不想跟锦衣卫扯上关系。” 没等刘协开口，李成梁直接说道。 他不是怕，是嫌烦，就像人不想被苍蝇盯上一样。 王月如起身，看向刘协，眼圈泛红。 “别怪我心狠，就为了个牙牌，真不值得。” 刘协是心善，不过很理智。 “我是前户部主事王右亭的女儿，家父曾上书直言严府贪墨，并有罪证，却不幸奏折被严嵩扣押，家父被陷害，王府被锦衣卫抄家，只有我一人藏在密室里独活。” 王月如咬着牙说道，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悲伤，眼圈通红。 刘协听完看了一眼李成梁，李成梁摇摇头。 别说前户部主事，就算是前户部尚书，他们也得查资料才知道真假。 “所以锦衣卫追杀你们，是因为那个罪证？” 刘协姑且听她一说。 王月如点点头。 “在哪？” 刘协追问道，他这时想法变了，已经不止是关心牙牌，而是罪证。 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拿来给裕王，那就相当于有了严嵩的手柄，这非常重要。 而且严世蕃之前摆了他一道，你说他没想法是不可能的，只是地位低没法拿鸡蛋去碰石头。 但是现在有一个复仇的机会，当然前提是，王月如说的是真的。 “李老身上。” 王月如接着说道。 刘协听完愣了一下，绕了一圈，又回在李老身上。 而且这次也不用搜身了。 “李老不会武功，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放他身上？” 刘协抓住了一个细节，他现在对王月如说的每句话都持谨慎态度。 “那是一个账本，谁带着都不会绝对安全，李老和家父是故交，我也是在他帮助下才得以逃出京师。” 王月如接着的话让刘协愣了一下，这两句话之间好像有点脱节。m.166xs.cc “而且我刚才说的是，李老身上。” 王月如说着指了一下自己肚子的位置， 第六十章 开团 对上了，难怪之前刘协会觉得李老和张御医有种莫名的联系，原来他曾经是太医院的。 只是姓李，然后又曾是太医院的。 “李老，不会是李时珍吧？” 刘协忍不住问道。 在刘协有些期待的目光中，王月如摇了摇头。 刘协不由得笑了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李在明朝是大姓，而且年纪应该也对不上。 不过这点对上，王月如说的倒是又多了一份可信度。 牙牌，加上这个价值巨大的账本，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去赌一赌了。 “要我们帮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刘协接着开口道。 “账本？” 王月如试探性问道。 刘协点点头，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轻松。 王月如沉默了，她应该很纠结。 没有李成梁的帮忙，她自己都很难离开固安县城，更别说带着李老了。 但是那份账本是他父亲留下的唯一罪证，如果，她是说如果，刘协真是严嵩的人，一直都是在跟她玩计谋，那她就真的什么都没剩下了。 时间在她这种纠结的情绪中过去了许久，她的手都不自觉地抓住了衣服。 刘协其实一直在观察王月如，在看到她的这个异常行为后，他转头对李成梁使了个眼色。 李成梁走上前，把自己的牙牌摘下来递给了王月如。 “你们……” 王月如接过牙牌，等看到上面写的东西后，表情很明显地发生了变化。 难怪那天捕快不仅对他们放行，还那么恭敬。 刘协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裕王两个字是不能说出口的。 王月如把牙牌递还给李成梁，接着点了点头。 世人皆知裕王和严嵩不对付，这个账本交到裕王手里是最好的结果。 “我们出发吧，顺利的话还能请李老吃顿饭。” 刘协看到王月如点头了，笑着说道。 …… 从房间出来，刘协先去了一趟客栈后院，把软甲先穿上，再接又去买了一些假胡子和头巾。 虽然答应了帮忙，但他并不想在锦衣卫面前暴露身份。 王月如也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去一个隐蔽的角落拿出了她的弓和箭壶。 这两个东西带着太显眼，先前发现被跟踪之后她就先藏起来，也是那样她才暂时摆脱了锦衣卫。 “前面还没问，你这怎么受的伤？” 走过去要一段路，刘协顺道也聊起天来。 “在和你们分开不久后，我们就被锦衣卫伏击了，李老中了箭，我也受了伤，要不是阿虎……” 王月如说到这的时候沉默了。 阿虎，应该是那两只狗中的一只，听她的意思应该是为了保护他们**。 刘协也没想到衙役守的外围外面竟然还有锦衣卫，不过这也进一步验证了账本是真实的，否则真想不出其他能弄出那么大阵仗。 “我记得不是还有条狗吗？” 刘协接着问道。 “阿黄跟李老在一起，它更聪明。” 王月如开口道。 刘协点点头，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王月如。 别人家的狗能一直跟着她，还那么忠心，这到底是种怎样神奇的能力？ 走了大约两刻钟，他们到了王月如说的那个城隍庙，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废弃的城隍庙。 隔着老远的距离，就能够看到破败的围墙，还有里面长着的杂草。 他们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刘协却伸手拦住了他们，还示意他们先退后。 “狗的话，隔着很远应该就能闻着味的吧？” 等到了一处墙角，他转头看向王月如。 王月如很快明白过来，如果狗还活着的话，他们走到这了，应该早就出来迎了。 但是并没有，这说明狗很可能已经**，或者换句话说，这里应该也已经被锦衣卫找到了。 “你们在这别动。” 李成梁说完，沿着墙猫腰朝着城隍庙的后墙摸去。 王月如也从拉弓搭箭，警惕地观察四周。 过了不一会儿，李成梁回来了。 “在里面，能看到的有三个，应该还有躲在暗处的。” “看来他们是没找着你，准备在这埋伏你。” 刘协分析道，李成梁说的验证了他的判断。 “有看到李老吗？” 王月如问道。 “在城隍像的下面坐着，但没动，不知道具体情况。” 李成梁说完，王月如的脸色一下紧张起来。 她那么聪明，当然知道钓鱼的鱼饵，不一定得是活的。 “要怎么做？” 刘协把目光望向李成梁。 查案他可以，但是打架他什么也不懂，这还得看李成梁。 李成梁出身辽东，又在边军多年，有的不止是匹夫之勇。 “你们从正面吸引他们的注意，我从后面进去，你拖住他们明的人，我去拔掉暗的。” 李成梁说完，接着就拿出一些石子在地上布置细节，突出一个专业。 等布置完，李成梁摸回院子后面，刘协起身拿出折扇打开扇着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朝庙门口走去。 “里面有人吗？” 等到了门口，刘协扯开嗓门喊道。大风小说 没有人回答他，他直接推门进去。 不过他脚刚踏进去一步，就有一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很好，他和王月如一样梅开二度了。 不过这刀他熟悉，锦衣卫的绣春刀。 “干什么的？” 他的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询问声。 “别杀我，我是进京省亲的，路上遇到**，就剩这把扇子了，我没钱，别杀我！” 刘协赶忙举起手喊道，声音带颤，手里的扇子都直接吓掉了。 这演技，在他那个时代不当演员都可惜。 “闭嘴！问你来这里干嘛？” 旁边的声音低声呵斥道。 “我……我没钱住不了客栈，想在这住一晚。” 刘协立马降低了音量。 听完他的解释，旁边的人把刀收了起来。 “去别处。” “为什么啊？” 刘协说着要转头。 “别转头！” 旁边的人又开始呵斥。 刘协立马定住身子，快速地喘气。 这下他不是演出来的，因为刚才一扫而过的功夫，他看到李老坐在城隍像下亮眼瞪大，已然是死透了。 “没那么多为什么，不想死就按我说的做，听懂没有？” “懂！我懂！” 刘协说着闭眼转了个身，但是没有马上出去。 “懂还不走？！” 对方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我……我可以捡个扇子吗？” 刘协怯生生地问道。 “捡！” 对方语气已经有点想揍人了。 刘协睁开眼，慢慢俯身捡起地上的扇子，然后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这个拖延的时间，怎么算都该够了。 不过就在他出去后，锦衣卫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冲着刘协喊道： “站住！” “咻！” 第六十一章 三人行 “砰！” 这一箭太快，而且完全没准备，锦衣卫应声倒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身后也传来一阵打斗声，李成梁也动手了。 前后同时出现的袭击让里面的锦衣卫猝不及防，本来他们埋伏别人的，结果现在被别人埋伏了！ “抓住他！” 不过毕竟是锦衣卫，有人反应过来一脚把门关上，同时招呼其他人去**李成梁。 里面很快相继传来惨叫声。 刘协这时候跑到院子里王月如的身边。 王月如正想要进去帮忙，被刘协一把拉住了。 “别去拖后腿。” 刘协的话有着深刻的自我认识，至于王月如，没受伤可能能帮上忙，但是受了伤也差不多。 王月如还是要去，但是刘协手拉着没放。 “别紧张，小场面。” 看到刘协如此淡定，王月如终于还是没动了。 毕竟，李成梁的本事他也领教过不止一次了。 过了不一会儿，里面的打斗声停了下来。 “吱呀~” 大门被重新打开，王月如直接瞄准门口。 开门的是李成梁。 他身上别说伤，一点血渍都没有。 王月如突然抬高角度一箭射了出去！ 又手滑？ “砰！” 伴随着一阵中箭的声音，一个锦衣卫从城隍像上摔了下来。 李成梁回头，看到那也是个弓箭手，应该是他和其他人打斗的时候一直藏着，想伺机出手的。 要不是王月如，他这一下还真可能会受伤。 王月如接着快步跑进了城隍庙，刘协也跟着走了进去。 在看到李老的瞬间，王月如的身子一下僵住，然后身子颤抖着走到李老面前。 没有大喊大叫，但是那种悲伤的情绪完全能感受到。 刘协这时没上前，安慰人这种事情他可不擅长。 他目光扫视了一下庙内，一共有六具尸体，两个是被王月如射死的，剩下的都是被李成梁杀死的。【1】 【6】 【6】 【小】 【说】 看着这些尸体，他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怎么了？” 李成梁注意到刘协的表情，转头问道。 “他们算无辜吗？” 刘协开口问道。 “村子的那些流民算无辜吗？” 李成梁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他一句。 “这种非常规的任务，找的人也都是有所求的。” 李成梁说着拍了一下刘协肩膀，他知道因为陈前的事情刘协一直有心结。 刘协点了点头，李老就死在他们面前，如果他们不来帮忙的话，王月如应该会是下一个。 想到这，刘协还是走到了王月如身边。 “人死不能复生，至少你为他报仇了。” 刘协蹲下后开口安慰道。 “我想找个地方给李老下葬。” 王月如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刘协完全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坚强。 “这个不难，成梁先把他背走，我等会儿去买个牛车，我们找个地方汇合，先离开这地方。” 王月如点点头，然后从腰间抽出了**。 李老的眼睛之前已经被她合上了，她这会儿算准位置轻轻划开李老的肚子。 并没有血出现，因为那是一块缝合精致的猪皮。 等猪皮被隔开一半后，露出了一本账本。 刘协他的判断是对的，王月如并没有说谎。 王月如把账本拿出来，接着又在李老的腰间摸了一下，摸出了一块牙牌。 “我有一个条件。” 不过王月如并没有马上把账本和牙牌递给刘协，而是突然开口道。 李成梁听到**住了刀把，王月如有点得寸进尺了。 刘协也没想到王月如会这样讲，不过他倒也没着急，伸手示意王月如先说。 “我要跟着你们。” “嗯？” 刘协以为自己听错了。 “村子没了，李老也**，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王月如接着说道。 “你看过我牙牌吧，我是要去江陵当县丞，江陵，远在千里之外。” 刘协并不想带着王月如，理由之前已经和李成梁说过了。 “千里更好，我已经不想再留在京师。” 王月如这回是铁了心要跟着他们了。 “你为什么非得跟着我们呢？” 刘协有些无语。 “他很强，你人也好，如果还不够的话还有一条，你救过两次我的命。” 王月如先是看了一眼李成梁，接着盯着刘协说道。 刘协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也不用担心我的身份，李老有给我做假的牙牌，我以前不出门也没什么人见过我。” 刘协站起身，看了看李成梁还是有些犹豫。 “你如果不带着我的话，我很可能会被锦衣卫抓到。” 王月如接着说道。 “不行。” 这次李成梁开口。 王月如如果被抓的话，那这些锦衣卫的死也会暴露，到时候他和刘协都要惹上麻烦。 刘协显然也想到这点。 “就随了你吧。” 他最后也没办法了，总不能把王月如灭口吧。 王月如听到后起身把账本和牙牌一起递给了刘协。 刘协接过去之后把牙牌重新挂好，接着拿账本看了起来。 吏部有一个尚书两个侍郎，除此之外还有十三个大夫和主事，称为“十三清司吏”，掌管除两京外十三个行省的吏部事务。 这里面记载的就是云南清司吏帮严府贪墨的证据，一笔一笔记载的都很详细。 这虽说没法直接绊倒严嵩，但肯定会让嘉靖震怒。 “这样，你先把李老的尸体运出城下葬，然后在庄村等我们，我和成梁要明天出城，这样不会引起怀疑。” 刘协已经开始计划起来，他们也很快行动起来。 两刻钟后，刘协买来了牛车，王月如拉着李老的尸体出城。 城内已经没有锦衣卫，即便会来第二批，估计也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 他们在城门口目送着王月如出城。 “你真的打算带着她吗？” 李成梁开口问道。 “嗯，她很聪明，而且她应该是真的想为她父亲报仇的。” 刘协点点头。 王月如之前说那么多理由，但唯独有一点没说，也是最关键的那点，她是想借裕王府来为她父亲报仇。 毕竟在她的认识里，裕王未来是要继承大统的，那也是她唯一能报仇的机会。 第六十二章 经历 第二天早，李成梁租了匹快马带着账本赶回裕王府，刘协则和新的马夫一起出了城。 马夫已经退烧，虽然身子还有点虚，但也算熬过来了，不过他受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刘协只能暂时把他留在客栈，留了一些银两给他，等他伤好一些再自行回王府，然后他又雇了个新的马夫。 出了城，大概再往南走半个时辰，就到了刘协和王月如约定的庄村。 庄村是固安西边的一个小村子，不在官道上，人口也不多。 到了村子，问了村民，知道王月如还在山上。 刘协让马夫在山下等，独自上了山。 他找到王月如的时候，王月如正在坟前烧纸钱。 她的神情看起来很憔悴，刘协走过去蹲下，帮着烧起纸钱。 也就是这时，他注意到木制墓碑上的字。 “明故御医李可梓之墓。” 李可梓，应该是李老的名字。 “这样没问题吗？” 刘协看着墓碑问了一句。 虽说庄村不在官道上，但锦衣卫查到这里的话很容易顺藤摸瓜。 “他们不知道是李老带我出的京师。” “是你之前说的假牙牌？” 刘协好奇地问道。 王月如摇摇头： “假牙牌可以骗过城门的士卒，但是瞒不过锦衣卫。” “那是？” “李老和我一起假扮成了流民，五城兵马司的人对流民只会驱赶，不会排查，我们又在城门口呆了一段日子，等风头过去才离开。” 刘协恍然大悟，他还记得当初看到五城兵马司的人对待流民就像对待苍蝇一样，只想早点把他们赶走，哪会管谁是谁。 “那后来你怎么当上山贼了？” 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刘协索性找了个土堆坐下。 “我们出了城之后就往南走，结果走没多久遇到黑虎他们**，我单挑打赢了黑虎，他邀请我加入，我当时也不知道该去哪，就暂时在他那落脚了。” 单挑打赢…… 刘协听到这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他之前一钓黑虎就上钩，原来是这家伙有前科啊。 不过他很快发现不太合适，又收起了笑容。 “黑虎原本是个禁军，但是人不太聪明，替别人背了黑锅，被流放，半路跑出来当了山贼。” 王月如倒是没注意到他，还在自顾自讲着。 “后来有一次官府来剿，靠着阿黄预警我提前让他们逃走，也是自那之后他让我当了大当家，然后我们到了青峰山，把那里的官道加宽，在那里靠着**富商生存。” 刘协听到这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此路是我开”什么的只是个口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我有一个问题。” 刘协开口说道。 王月如疑惑地看向他。 “我们到村子的那天，小风是故意撞我们的吗？” 王月如点点头： “因为李成梁的实力，我不得不怀疑你们的身份。” “所以那晚你们确实是想对我们下手？” “是，在看到你带有官凭后，我就想在晚上迷晕你们之后绑了，然后问出你们的**。” 王月这会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是你们遇袭了。”166xs.cc “现在算起来，那晚如果不是有行动，我可能也会在睡梦中和其他人一起**。” 王月如点点头，语气中有些感慨，之前她以为是刘协把官兵带去的，但事实是阴差阳错的她因为刘协才活了下来。 “你说，他们，包括李老都是因为我才死的吗？” 等说完后，王月如转头看着李老的墓碑问道。 刘协怔住了，因为王月如的这个问题也是他困惑的地方，他直到现在还对陈前的死无法释怀。 “也许不算吧，如果没有我，黑虎他们应该更早就被剿灭了。” 然后让刘协没想到的是，王月如自问自答了。 刘协诧异地看向王月如，这一刻他意识到王月如是有多么不同，不仅聪明，而且内心异常强大。 “对，没有你那些流民会死在京师，你可能不知道，京师最近出了个失踪案，流民都被人掳去做豆油了。” 刘协顺势说道。 “豆油？” 王月如疑惑地看着刘协。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等上车了我跟你再细讲。” 王月如点点头，最后转身向着李老坟墓的方向跪下磕了个头，起身和刘协一起下了山。 下山后，他们离开了庄村，开始朝着新城县进发，那里是刘协和李成梁约定碰头的地方。 这一路刘协和王月如聊起了京师豆油案，他没隐瞒是自己破的案，以及严世蕃摆了他一道的事情。 这么做，是为了让王月如知道自己已经把她当同伴看了，同时也说明他个人和严府也有恩怨。 果然在他说完后，能明显感觉到王月如说话的语气都不太一样了。 到了新城的第二天，李成梁回来了，还给刘协带来了裕王的赏赐，一百两黄金。 现在金银兑换比例在一比八左右，这是一笔巨款。 不过对裕王而言，那本账本的价值，显然要远超这一百两黄金。 看着那金灿灿的金子，刘协觉得之前冒的那些险都值了。 …… 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等熬过了开头，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 刘协这趟江陵之行也是如此，南下的第一天就遇到劫道的，但之后的一个月都是顺风顺水。 这一个月虽然都在赶路，但他确实有种游历大好河山的感觉了。 相比于北方的动荡，湖广这边一直是腹地，人口增长迅速，经济也繁荣。 尤其是随着云梦泽内陆湖泊群的陆续消失，湖广成为了明朝的粮仓，有了“湖广熟，天下足”的美誉。 等进入湖广后，感觉就像是到了另一个国度。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们进入的这个时间点。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雨季。 赶上大雨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这让他们走得比计划的要慢了不少。 第六十三章 兰若驿 不足百里，以他们的速度，快的话一天，慢的话两天也到了。 刘协心情大好，虽说这沿途的风景旖旎，但一个多月的路途，他也想好好歇一歇了。 就是，走了半天又下雨了，而且还不小。 阴沉的天空，雨水打在顶棚上砰砰作响，风大的时候还有雨水顺着风飘进车里。 这种天气已经不适合出行，只是他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冒雨前行。距离他们下一个落脚点建阳镇还有二十里，熬一熬还是能到的。 不过走了不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大人，前方塌方了！” 马夫在外面喊道。 刘协掀开车帘眯着眼看，前面十米开外，巨大的山体滑坡把整个官道全都堵住了，别说过马车，人都很难过去。 “过不去了，只能绕道。” 刘协放下车帘后说道。 李成梁把地图拿了出来。 “这里有条小路，绕一下估计要多一个时辰。” 刘协听完陷入沉思。 小路不像官道那么平坦，路况也是个未知数，而且雨天天黑得快，多一个时辰的话，他们到时候要走夜路。 不过眼前官道塌方，这里荒郊野外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 “轰隆隆~”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轰鸣声，雨一直下冲刷着山体，山体还在继续滑坡。 车夫直接调转车头，这下他们只能选择走小路了。 说来也奇怪，他们拐入小路走了没一会儿，雨竟然渐渐就变小了。 只不过这路确实不好走，杂草多不说，路面因为年久失修也坑坑洼洼的，他们的速度比预计中的还要慢。 这样的情况夜路都不一定能走，看来今晚只能在马车上渡过了。 “吼~吼~”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不知什么动物的叫声，让人瘆得慌。 这个年代的荒郊野岭，那是真的什么野兽都可能出现。 车里刘协他们聊天的兴致都没有了，时不时拉开帘子看车外，就想着马车能走快一些。 天色，渐暗。 “大人，前面有个驿站。” 就在这时，车夫却突然开口道。 “驿站？” 听到这的时候，车里三个人的脸上都一喜。 这真的是他们现在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刘协掀开车帘，接着看到车夫所说的驿站，就在前面的山坳里，背后还有一大片竹林。 虽然搭配着这天气还有周围的环境看着有点阴森，但对于这会儿的他们来说，那就是海上的灯塔，沙漠的绿洲。 驿站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但是每个朝代称呼和功能有所不同。 最早的时候，它只是用来传递军情，被称作“传遽”，但是发展到现在，它基本上兼具了客栈的功能，可以给过往的官员提供住宿。 只不过一般的驿站都是建在官道附近的小镇，再不济也是在官道上，周围还会有许多商铺。 但是眼前这个驿站建在荒郊野岭不说，周围也是孤零零的。 “地图上没有标记这里有驿站。” 李成梁突然开口说道。 刘协听到后放下车帘，。 “可能已经废弃了？” 王月如试探性地说道。 “废不废都一样，总比在荒郊野外好。” 刘协开口道。 李成梁和王月如都点了点头，都到这份上了，也没那么多要求了。 马车到了近前，马突然躁动不安起来，马夫好一会儿才安抚住。 刘协他们陆续从马车下来，这时冷风吹来，让人汗**倒立。 而且前面隔着距离还看不太到，等到了近前，才发现门口附近的草都有一人多高。 这看着确实像是个废弃的驿站。 “啊~啊~” 附近突然有乌鸦叫着飞起，更是让人心都跟着一跳，刘协都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他忽然间想起庞宪来了，如果那家伙在的话，一定会来一句：“这地方风水不错。”166xs.cc 倒是王月如看起来脸色如常。 刘协抬头看了一眼驿馆门口的牌子，就一眼，他差点没呼吸骤停。 兰若驿。 这是哪个神仙给起的名字！ 姥姥、小倩、长舌、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开始充斥刘协的大脑。 再加上周围的环境和乌鸦的叫声，刘协感觉自己意识都空白了。 “刘协，刘协。” 还是王月如的声音把他拉回到现实。 他喘着粗气，心脏也像是才反应过来在剧烈地跳动着。 这种感觉，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可能体验到。 “你怎么了？” 王月如开口问道。 “没事。” 刘协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李成梁这时走到门口，先是推了一下，发现门是锁上的，他接着伸手敲了敲门。 此时乌鸦已经飞走，远处的动物也停下了叫声，周围格外的寂静，凸显着这敲门的声音在此刻格外的清晰。 就像是敲在人的心头一样，一下，接一下。 然后，门打开了。 天空忽然一道闪电划过，把昏暗的周围突然一下照亮。 他们看的真切，开门的驿卒身型瘦弱但是油光满面，那巨大的反差感就像是这座驿站一样，让人心里一阵发毛。 “你们是？” 驿卒看到他们的脸色却没太大反应，开口问道。 那声音软绵无力，像是很久没吃过东西一样。 “我们是去江陵赴任的官员，要在驿站歇息一晚。” 李成梁开口说道。 “你们都是吗？” 驿卒说着看了一眼王月如。 “都是。” 刘协开口答道。 “那就都进来吧。” 驿卒笑了笑，搭配上他那张油脸，这笑比哭都更瘆人。 他们往里走，不过也就在这时，身后却是一阵马的嘶鸣声。 原来是车夫怎么拉也没用，那马死活不肯进到里面去，甚至拉到最后前蹄都跪下来了。 第六十四章 驿丞 马肯定是不能留到外面过夜的，最后没办法，马夫找了块布把马的眼睛蒙上，这才勉强把马车弄到了驿站内。 这驿站是一个四合院，中间是正厅和客房，两侧则是厢房和厨房。 驿站不小，但是黑漆漆的，除了眼前的驿卒感觉不到一点生气。 “驿丞呢？” 刘协开口问道。 “驿丞大人已经休息了。” “这么早？” 刘协算了算时间，这会儿应该才刚过酉时，晚饭不吃直接就睡了？ “小的先安顿好几位大人，再去把驿丞大人叫起来。” 驿卒笑着说道。 刘协“嗯”了一声转过头去，他实在有点不太想看这驿卒笑的样子，看多了感觉晚上睡觉都得做噩梦。 驿卒把他们带进了正厅，然后点亮了四面廊柱上的蜡烛。 有了光，那种不安的感觉顿时消散了不少。 “有什么吃的吗？” 等到坐下，刘协开口问道，他们这会儿也饿了。 “几位大人，你们是花钱，还是不花钱？” 驿卒没有直接回答，却是反问道。 “花钱和不花钱有什么区别吗？” 刘协疑惑地问道。 “自然是有区别的，不花钱的话我们有野菜和馒头，花钱的话有米饭，和肉。” 说到最后那个肉字的时候，驿卒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像是很久没吃过的样子。 “按大明律，凡有堪合，过往官员一应费用皆有驿站承担，你这驿卒却向我们索要银两？” 李成梁开口呵斥。 “堪合”就是这个时代的通行证，吏部在给路途遥远的官员上任时，都会发这样一个东西。 “那就只有野菜和馒头了。” 驿卒却一点不怕。 李成梁还要呵斥，被刘协拦住了。 “什么肉？” 刘协接着问道。 “野鸡肉。” “来一只吧，快点。” 刘协点点头，给李成梁递了个眼色，李成梁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 “几位大人稍等。” 驿卒笑着接过银子，转身离开了，离开之前还给他们关上了门。 就在这时，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又是一阵闷雷，再不多一会儿“哗”地一下又下起了大雨。 幸亏他们已经进了驿站，要不然这会儿得被困在山路上了。 “吱呀~” 不多一会儿，正厅的门被推开，一个老者端着烛台走了进来。 说来也奇怪，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雨，他身上也有雨水，但那烛台竟然没灭。 老者把烛台吹灭放到一旁，接着朝他们走了过来。 等走到近前，刘协发现老者看着五十上下，虽背有佝偻，但容光焕发，和先前的驿卒反差很大。 “下官是兰若驿驿丞蔡照，大人可有过路堪合？” 蔡照说着对他们行礼。 驿丞虽不入流，也没品级，但也掌管着驿站的车马、迎送之事，大小也算是个官。 李成梁把堪合递给了他。 蔡照拿着堪合看了一眼，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协，最后把目光望向了王月如。 “夫人怎未再堪合内？” 刘协正想开口解释，蔡照却先一步问道。 这是把王月如当成刘协的家眷了。 “我出门游历，半道和夫君汇合。” 王月如未加思索，直接开口解释道。 刘协看了看王月如，没说什么。 “原来如此，无妨，稍等。” 蔡照说着起身，到了一旁的台子边，翻了一会儿找出墨研磨了一会儿，拿着笔走过来。 “不知夫人姓名？” “王有容。” 王月如开口回道，那是她假牙牌上的名字。 蔡照点头，竟然直接在堪合上添上了“妻王有容”。 “这样也可以？” 刘协看愣了。 “无妨，这只是加一人，如有特殊情况，堪合转借他人亦可。” 蔡照的回答再次让刘协吃惊了。 因为吏部官员给他堪合的时候，特意强调了堪合的重要性，也明确说了只有堪合上面的人才能住宿。 “大人这是第一次出远门？” 蔡照把写完的堪合还给刘协，留意到他的表情，开口问道。 刘协点了点头。 “那倒是正常了，吏部官员不会言明，但实际上家眷、家丁也可在堪合之列。” 蔡照解释道。 刘协一下明白过来。 按照蔡照的意思，就是不会有明文规定，但这种情况也被允许。 不过按蔡照说的，他这一路亏了，因为王月如的关系，他们过来都是住的客栈，而且一住就是三间房。 “蔡大人，我有一事不解。” 刘协把堪合递给李成梁，接着说道。 “刘大人但讲无妨。” “为什么兰若驿不在地图上？” 刘协问完，王月如和李成梁也都投去疑惑的目光。 “它本来在的。” 蔡照回道。 “本来？” “这里本来是官道，但是后来官府开山修路，官道改走他路，它自然就不在了。” “原来如此。” 刘协点点头。 这一路过来虽然坑坑洼洼，但是路的宽度是有的。 “那为何没有废除？”【1】 【6】 【6】 【小】 【说】 王月如追问道。 “这个是这样，官道遇到下雨天的时候容易塌方，扔有人会从这过路，它因此保留了下来。” 蔡照的解释，和刘协他们来这里对上了。 “刘大人，二楼是上房，左上房和右上房各两间，你们是要住左边还是右边？” 蔡照接着问道。 “厢房有吗？” “厢房是有，但久未打扫，灰尘估计有寸厚，大人放心，上房床大。” 蔡照解释道。 刘协有些犹豫，他们四个人住两间房是合理的，但问题是王月如不是他真的夫人。 “住左上房吧。” 王月如开口道。 她那么聪明，当然知道刘协是因为什么犹豫。 蔡照点点头，从腰间把钥匙串拿下来，找出两把给了他们。 “这是左上第一间的，这是第二间的，晚上天气寒冷，等下我让驿卒给大人烧些热水上去。” “多谢蔡大人。” 刘协起身道谢，这驿丞还是挺负责的。 蔡照说完转身拿火折子重新点起烛台，准备回去继续休息。 不过就在他开门之前，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转身笑着说道： “还有一件事要提醒刘大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要出门。” 刘协一脸疑惑。 “因为这里，晚上闹鬼。” 蔡照说完，外面猛地又是一道闪电划过。 第六十五章 肉 蔡照说完，起身离开了正厅，也和先前的驿卒一样给他们关上了门。 正厅内，四个人面面相觑。 “轰隆隆~” 迟来的雷声更是吓得他们一跳。 “你们觉得这世上有鬼吗？” 刘协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成梁摇摇头，他在军旅多年，**也多，要是有鬼的话他早被冤魂索命了。 王月如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看她的样子，就算有鬼也不会怕。 至于马夫，表情惊恐，看得出他觉得有，而且还很怕。 看完几人的反应，刘协一咬牙： “管他呢！这下雨天的谁没事会出去！” 他这态度也明显了，**有没有鬼，但是他怕是真的。 “晚上我和成梁他们挤一间房。” 他接着开口道。 之前王月如说住两间房是为了不让怀疑，他还没脸皮厚到真跟人家睡一起去。 “我觉得这里有点诡异，晚上两个人一起可以轮流守夜。” 王月如开口道。 “月如姑娘说的有道理。” 李成梁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刘协，那眼神和当初在固安客栈时一样一样的。 “也行。” 刘协点点头，王月如都不介意，他再说什么也不合适了。 而且王月如毕竟是女的，要是真遇到什么他还可以保护下。 又大约过了两刻钟，驿卒又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饭还没好，几位大人先吃着菜。” 驿卒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然后把菜端了出来。 一整只炖的鸡，和一大碗野菜。 鸡肉里面还放有一些野生的蘑菇，鸡肉和蘑菇的香味掺杂在一起，让人食欲大涨。 在驿站能吃到一顿这么好吃的，真得非常难得。 “大人们慢用。” 驿卒端起托盘，准备离开。 “等下。” 刘协这时却喊住了他。 “刚才进驿站的时候，我没有听到有鸡的声音，你这鸡是哪里来的？” 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刘协已经变得很谨慎，观察得也更细致了。 他这一问，本来已经准备动手的李成梁和王月如也都停了下来。 “大人应该没有养过**？” 驿卒倒是不慌不忙， “鸡于酉时入睡，此时酉时已过，大人自然听不到声音。” “那你前面杀鸡怎么也没声音？” 刘协继续问道。 “许是被雷声盖过了。” 刘协夹起一块鸡肉，示意驿卒过来吃。 “真的可以吗？大人。” 刘协本来是想让驿卒试吃确保安全，结果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这么做了之后，驿卒眼中露出贪婪的眼神，嘴角口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而且在刘协把鸡肉放到他手里之后，他直接一下塞进了嘴里。 那肉应该还是烫的，但是他疯狂咀嚼，躺得嘴巴直呼气却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吃到后面，那骨头他拿出来都舍不得扔，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的舔着。 王月如忍不住皱眉头。 “好了，下去吧。” 刘协赶忙挥手示意他下去。 驿卒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晚鸡肉，然后转身离开了。 “趁热吃吧。” 刘协说完，他们都拿起碗筷开始吃起来。 他们也是真饿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把那只鸡消灭了大半。 “吱呀~” 就在这时，正厅的门又被打开。 驿卒笑着又带了个人进来。 “这该死的天气！” 进来的人商贾打扮，背着一个包袱，腰间还悬着一柄剑，一边拍着衣服上的雨水一边吐槽。 等他拍完雨水抬头看到刘协他们的时候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应该是没想到里面还有别人在。 刘协看到他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因为按照大明律，驿馆只接待官员，是不会接待商贾的。 不过他很快就想起之前蔡照说的话，堪合都可以转借，商贾的出现也就不奇怪了。 “给我也来只鸡。” 商贾坐下之后立马开口道。ωＷＷ.166xs.cc “鸡已经没有了，都是抓的野鸡。” 驿卒解释道。 “没有了？那还有什么？” 商贾皱起了眉头。 “野菜，馒头。” 驿卒回道。 “什么东西？你当喂猪呢！” 商贾气得把剑一把拍在桌子上。 这声音很大，刘协皱着眉头转头，他是没想到一个商贾住驿站就算了，还那么大脾气。 不过也就是这时，他的眼睛突然一缩，因为他看到那柄剑的顶部悬挂着一块玉佩，细腻温润，油润亮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看来这人身份不简单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麻城刘家的刘安阳！我不管，他们有的我也要有，没有你就上山去给我抓！” 刘安阳看到驿卒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这个……” 驿卒正在为难的时候，蔡照进来了，他示意驿卒先下去。 在自我介绍过后，驿丞附耳在刘难从的耳边耳语了一阵。 刘安阳先是皱着眉头，但很快就笑了起来，还频频点头，也不知道蔡照跟他说了些什么。 过了不多久，驿卒又来了正厅，而且托盘里端着一碗肉。 驿卒把肉放下后就转身离开了。 刘协留意到一个细节，这次驿卒一眼都没看那碗肉。 刘安阳很快就吃了起来，第一口他的表情就发生了明显变化，很明显地皱了皱眉。 看样子那肉不是很好吃。 也就是这时候，刘安阳注意到刘协的目光，很快转换了表情，大口地吃了起来，还对刘协挑了挑眉。 那感觉就像是他吃的东西，要远比他们吃的鸡肉更高级一样。 刘协观察了一阵也没看出那是什么肉，最后突然一下猛地转回头。 等吃完饭，刘协他们上楼休息。 刘协和王月如一个房间，他进去之前，看到刘安阳那边也吃完了，也起身上楼，看样子应该是住右上房。 “我守后半夜。” 等进了房间，王月如说着就要往床那边走去。 “我守，哪有让女孩子守后半夜的道理。” 刘协抢先坐到床边，后半夜是很难熬的。 王月如也没争，直接走到凳子坐下。 “嘚嘚~” 就在这时有一阵敲门声。 “刘大人。” 是驿卒的声音。 “什么事？” 刘协坐在床边问道。 “驿丞大人吩咐给你们端的热水。” 刘协听到后起身打开房门，看到驿卒手里端着一大盆水。 “谢谢。” 刘协说着接过水，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转身，而是开口接着问道， “那个刘安阳，吃的是什么肉？” 第六十六章 闹鬼 “这个……” 驿卒有些为难。 “这驿站，莫不是有**的勾当？” 刘协沉声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笔直地看着驿卒。 他怕鬼是真的，但如果是有人装神弄鬼却图财害命的话，那他就不怕了。 毕竟，李成梁就在隔壁。 “不不，大人误会了。” 驿卒听到这的时候表现出惊恐的眼神，连连摆手。 “那是什么？” 刘协逼问道。 “是野猴子，后山是竹林，时有野猴出没。” 驿卒赶忙说道。 刘协闻言皱紧眉头，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这个世界上的动物很多，很多哺乳动物也都有手指，但唯独只有灵长类动物的手指和人类是最相似的。 不，不止是手指，人类的祖先就是灵长类动物，可以说上亿年前是同一物种。 刘协上辈子有段时间很爱看户外求生，尤其是德爷最真实，但是有一期节目在看到德爷吃猴子肉之后就不看了。 究其根本，猴子这种生物你吃它的时候，会有种吃同类的感觉。 不过这倒是解释所有了，为什么驿卒一开始不肯拿出来，因为一般人也不敢吃这个，而对刘安阳而言，或许吃猴子是吃平时吃不到的野味，那肉自然要比野鸡肉高级。 “对了，刘大人，小的还是要跟您提个醒，夜里不要出房门，这里晚上闹鬼。” 驿卒点点头，不过却没有马上走，而是笑着说道。 说完，也没管刘协的反应，驿卒转身离开了。 等洗漱完，刘协躺到床上先睡。 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人摇醒了。 “什么时辰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打着哈欠问道。 “子时了，刘大人。” “子时……” 刘协猛地一下回过神，瞪大眼睛一看，叫醒他的不是王月如，而是驿卒！ 而且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东西绑住了，他被绑在一个台子上。 他已经不在之前房间，而是在一个地下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转头一看，看到他的身边挂着一排排的钩子，上面挂着很多熟悉的东西。 人的腿，人的手，人的肚子。 恐惧在瞬间占据他的大脑，那种当初在良乡县看到张全收割时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他下一秒就要喊李成梁。 “刘大人，你是不是在找它？” 不过在他那么做之前，驿卒却开口说道。 刘协转回头，接着看到驿卒手里拎着一个东西。 之前是拎在下面，但是这会儿是拿了上来。 在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刘协的大脑瞬间空白。 因为那是……李成梁的脑袋！ “还是，在找她？” 驿卒拎起了另一只手，那是王月如的脑袋！ 刘协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呼吸也是不受控制地加速，呼哧呼哧胸口剧烈的起伏。 对了，是那个蘑菇。 一般的**会立马见效，但是蘑菇可以慢慢使人晕厥。 李成梁和王月如功夫再高，被迷晕之后也和普通人没区别。 “快放开我，我是江陵县丞！” 刘协本能地喊道。 “哈哈，江陵县丞吗？” 就在这时，刘协又听到一个声音，努力地抬头看，接着看到蔡照站在他的前面，正拿着一只脚在生啃。 “死在这的最大的官好像是个尚书，你这小小县丞。” 蔡照说着吐出一个指骨，有些鄙夷地摇头。 不过刘协的眼睛下一秒突然瞪大。 倒不是因为蔡照的话，而是他发现自己的脚不在自己的腿上，而是在蔡照的手里！ “啊！” 刘协猛地叫出声，猛地一下坐起来。 “你做噩梦了？” 王月如在闭眼休息，这会儿睁开眼看着他问道。 因为守夜，房间里的烛台一直点着未吹灭。 看着王月如，刘协一下没回过身来，过了一会儿点点头。Μ.166xs.cc 这个鬼地方，又叫兰若驿，那个驿卒笑起来又那么瘆人，还说什么闹鬼，不做噩梦才有鬼了。 “几时了？” 刘协缓过神来后开口问道。 “应该还未到子时。” 这里不是城里，没有更夫报时，时间只能靠估计。 “换我来守吧。” 刘协点点头，说着转身准备下床。 “你可以再睡会儿，我还不困。” 王月如开口道。 “我已经睡不着了。” 刘协摆摆手，他知道王月如是好心，但是他确实睡不着了。 王月如点点头，起身到床上睡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也睡着了。 舟车劳顿，这一路风雨赶路，就算坐在车里不用做什么也很累。 刘协坐下后感觉身子一阵冷。 蔡照之前说的倒是真的，山里的夜是真的冷。 他想去马车上拿一些衣服，不过很快想起蔡照的叮嘱，而且这会儿四周寂静无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起身。 他只能和王月如一样，闭目养神。 “父亲！父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协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突然被叫声一下惊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房间里，长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发现声音的来源是王月如。 看来和他一样，王月如也做噩梦了。 这鬼地方，真的是太容易做噩梦了。 他起身走到床边，发现和他不一样的是，王月如并没有醒来，而且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她应该是梦到满门**了吧。 这一路过来，刘协其实有些佩服王月如，一个女孩子经历了那么多，却依然表现得那么坚强。 或许也真的只有到了梦中，她才能卸下心理包袱。 “父亲。” 过了不一会儿，王月如渐渐平稳下来，表情也不再痛苦，而是变得悲伤。 刘协看到有眼泪从她的眼角流出来。 然后慢慢的，王月如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吧？” 刘协关心地问道。 王月如摇摇头，然后坐起来。 刘协起身去给他拿了毛巾。 “谢谢。” 她接过之后擦了擦脸。 刘协点点头正要说没事，不过也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来。 那个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呜呜~呜呜~” 等听了一阵，刘协感觉整个人汗**倒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王月如也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子，把被子往身上卷了卷。 第六十七章 诡异 刘协也不太确定，正想侧耳去听，那声音却戛然而止。 刘协和王月如四目相对，脸色几乎同时煞白。 怕也好，不怕也好，那都是在没遇见之前的一种心理感受，等真遇到之后，对未知的恐惧都会让人出现生理反应。 刘协感觉口干舌燥。 “呜……呜……” 就在这时，那哭声突然又一下响了起来，而且离他们更近了。 这一次刘协也能确定，那就是婴儿的哭声！ 荒郊野岭，破败驿站，雨夜子时，婴儿啼哭！ 王月如这会儿什么感受**，他感觉自己已经炸毛了。 眼前的驿站仿佛是坟地里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而他们就坐在那坟堆之上！ “我们出去看看？” 王月如缓过神来，开口提议道。 刘协愣愣地看着她，你是真不怕啊，他感觉自己之前想要保护她的想法有点搞笑。 “还是别了吧？我觉得那个驿丞的建议挺好的。” 刘协咽了口口水说道，他拥有丰富的恐怖片经验，深知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道理。 王月如想了想点点头。 刘协松了口气，这种时候有个听话的队友还是很合适的。 “吱呀~”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开门声。 王月如一下从床上下来。 “不是隔壁的。” 刘协摇摇头。 “吱呀~” 然后，又是一阵开门声。 这下是隔壁的。 王月如从床头拿起**，刘协也从床上站起身。 两人目光都望着门口方向。 他们现在有一点不确定，是房间里的人自己推门进去的，还是，有什么东西从外面打开了门。 是前者的话他们当然出去就好，但如果是后者，也许在他们打开门的瞬间，外面突然会蹦出来什么东西的脸，那就真的要了他们半条命了。 “嘚嘚~”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而且婴儿的啼哭声又一次消失不见。 王月如拔出**站到刘协身前。 刘协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是我。”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是李成梁的。 刘协听到后长松一口气，从王月如身后走过去，把门打开。 李成梁站在门口，面色如常，他的旁边站着马夫，马夫手里端着个烛台，脸色煞白，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这至少说明一件事情，刘协和王月如他们刚才并不是幻听。 “刘安阳提着剑出去了。” 李成梁开口道。 “你们呆在屋里不要动，我跟出去看看。” 说完，李成梁转身下楼。 马夫马上拿着烛台进了刘协他们的房间，而且快速关上门。 “呜呜！” 就在这时，婴儿的啼哭声再次响起。 而且这次直接是在窗外！ 马夫手里的烛台吓得直接掉在地上。 刘协身子也是一下僵住。 如果不是屋里还有个烛台亮着，他能被吓晕过去。 王月如这时拿着**直接往窗边靠近，她是真有点勇。 刘协看到后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一把拿起桌上的烛台，然后走到王月如身边。 王月如转头看了一眼刘协，点了点头，然后回头一把推开了窗户。 窗户打开，一股冷门灌进来，直接吹灭了刘协手中的烛台，房间内顿时一片漆黑。 这一瞬间，除了他们的心跳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砰！” 身后有一阵闷响声。 刘协感觉自己的手被一把握住。 这一下，王月如不怕也怕了。 刘协的呼吸一窒，但是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脏这时却突然慢了下来，他突然间不那么怕了。 就像人饿过了点不会再感到饿了一样，他现在的恐惧已经超过了临界值，没有被吓晕，反而不那么怕了。 他握紧了王月如的手。 就在这时，空中一道闪电划过。 窗外是后山的竹林，一闪而过的瞬间，他们看到了刘安阳的身影，他正朝着山上的方向跑去，那也是婴儿啼哭声传来的方向。 刘协这时松开了王月如的手，然后在床边翻找起火折子来。 这完全就是在黑夜中摸瞎。 不过也多亏他之前有预防这种情况把火折子放在了特定位置，很快他就拿了出来。 吹燃之后，他看到了不远处晕倒的马夫，应该是刚才被吓晕的。 他把烛台重新点燃，接着拿到窗边。 这会儿没风，但是烛光能照亮的地方有限，他们目光所及之处早已没了刘安阳的身影。 也就在这时，婴儿的啼哭声再次消失。 他们等了一会儿，那婴儿的啼哭声没再响起，就像是跟着刘安阳一起消失了。 风再起，刘协护住烛台，王月如伸手把窗户关上。 “也不知道成梁跟没跟上。” 刘协把烛台放在桌子上，然后把马夫也扶到凳子上坐下，然后去掐他的人中。 他们先前的恐惧主要是来自那时有时无的婴儿啼哭声，那声音不再，他们也逐渐平静下来。 马夫在惊叫声中醒来，看到刘协后才安静下来。 “我们出去看看吧。” 王月如说着起身，把挂在床沿的弓箭取了下来。 刘协点点头，李成梁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不不会遇上危险。 他们让马夫留在房间，接着两人一起开门出去。 刘协手捧着烛台，王月如手持弓箭，弓上已经搭着箭。 他们走到楼梯处，刘协这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看着右上房那边打开的房门。 “先去那边看看。”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 王月如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到了右上房，然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荡荡的，甚至连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 “奇怪。” 刘协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 王月如疑惑地问道。 “刚才你有看到刘安阳背着包袱吗？” 王月如听到后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刘安阳提着剑出去是正常的，毕竟那婴儿啼哭声太过诡异，但是他没道理背上包袱。 但是现在，包袱也不见了。 也就是说，消失的不止是刘安阳，还有他的包袱。 刘协这时伸手去摸了一下被褥，脸色骤变。161小说 没有一点温度！ 消失的不止是刘安阳和他的包袱，甚至可能，他就根本没来过？ 第六十八章 锦衣夜行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刘协转头看了另外一间房，确认一下他们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但是另外一间房是落着锁的，他们并没有走错。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 刘协和王月如对视了一眼，接着两人快步下楼。 这马不能出事，要是出事的话他们明天可就走不了了。 结果他们走到正厅门口，发现那声音并不是来自他们的马，而是从驿站正门那来的。 有一群浩浩荡荡的进来了。 最前面的人穿着蓑衣撑着油纸伞，还提着纸灯笼，后面则是马车，而且是三匹的，人数加起来有十多人。 “看来今晚不会再有鬼了。” 刘协开口说道。 就算真的有鬼，人多了阳气重不敢出来。 如果只是装神弄鬼，那么多人肯定也消停了。 那群人很快被蔡照领着到了正厅门口，和刘协他们擦肩而过。 虽然披着蓑衣，但是刘协很快发现他们中有人穿着飞鱼服。 这些人是锦衣卫！ 在意识到这点后，他的神经一下绷紧。 王月如更是已经缩在了他身后。 正厅的灯被重新点燃，驿卒很快给他们端来了茶水。 刘协这时带着王月如从中间走过，然后径直上楼。 他现在可不想和锦衣卫有什么联系。 “站住！” 不过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他这才上楼没两步，就被人喊住了。 “干什么的？” 刘协回头，看到一个锦衣卫朝他们走过来。 这时那些人已经脱了蓑衣，露出了里面的飞鱼服和绣服，华丽的衣裳和这残破的驿站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锦衣夜行”，不过如此。 刘协这时表现的淡定，先是脸上露出一阵诧异的眼神，接着伸手摘下牙牌递了过去。 “我是去江陵赴任的县丞。” 那个锦衣卫听到刘协说的没什么，但是看到那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 “你是京师来的？” 锦衣卫接着问道。 刘协点点头。 不过锦衣卫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他愣了一下。 “刘大人。” 那恭敬的态度和之前判若两人。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那边有个穿着飞鱼服的人站起身。 锦衣卫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穿飞鱼服，就像当初的陈前和王宥，起码也得是个百户才行。 不过这群人就有三个人穿，这人应该是为首的。 这人的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很容易让人记住。 那个锦衣卫听到后小跑到刀疤男的耳边，耳语了一阵。 刀疤男的表情也瞬间发生变化，然后对着刘协的方向拱了拱手，然后又俯身对着坐在中间的一个人耳语了一阵。 也就是这时，刘协才留意到那三个飞鱼服的锦衣卫都不是坐的主位，坐在主位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对襟的中年人。 他的穿衣甚至不如那些着绣服的普通锦衣卫，因此不惹人注意。 不过穿成这样还能坐在主位，身份必定不一般。 那人听完对刀疤男回了一句，刀疤男点点头，然后朝刘协走了过来。 “刘大人，在下是锦衣卫千户莫凌奇，能否一起喝杯茶？” 听完刀疤男自报家门，刘协的表情有些诧异。 锦衣卫很庞大，但整个构造像金字塔，越到上面人就越少。 锦衣卫设有指挥使一人、同知、佥事、镇抚使各两人，千户十四人，再下面百户无限额。 所以百户很常见，但千户已经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也是最难晋升的。 但是在这样一个荒郊野岭，竟然能让他碰到一个。 刘协能感觉到莫凌奇说完后，王月如的呼吸一下变得急促。m.166xs.cc “夫人，你先上楼休息吧。” 刘协转身抓住王月如的手，笑着说道。 王月如看到刘协说话的时候给了她一个眼神，颔首后转身上楼。 莫凌奇看了一眼王月如的背影，接着对刘协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刘协并不知道这些人找他干嘛，不过他在裕王府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即便是真找上王月如的，他也能应付一二。 他过去的时候，莫凌奇使了个颜色，另外两个身着飞鱼服的都站起来去了别的桌子。 包括莫凌奇也没再坐下，一张桌子就只剩下中年人和他。 刘协这时候多关注了一下中年人。 三十上下的年纪，棱角分明，但是脸上却满是风霜，尤其是剑眉下那双眼睛，如同秃鹫一般锐利，这让他一下就想起了李成梁。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想起连襟这东西，一般在骑马的将军身上比较多见。 他坐到了中年人的右手侧。 “你是裕王府的刘协？” 他刚坐下，中年人就开口询问道。 刘协瞬间明白过来，看来刚才向他问话的那个锦衣卫认出他来了。 “在下正是，不知道阁下？” 刘协拱手看向中年人。 “我姓马，一介武夫，你可以叫我马将军。” 中年人看起来并不想透露姓名。 “哦，原来是马将军，不知道找在下有何事？” 刘协笑着说道。 “马某一向喜欢结交有才能的人，刚才听莫千户说你在京师破了失踪大案，所以想结交一下。” 中年人说着拿了个新茶杯要给刘协倒茶。 “原来如此，小弟荣幸之至。” 刘协端起茶杯接了上去。 两人碰了一下茶杯，中年人一饮而尽。 “可惜了这荒野小驿没有酒，这茶喝着不是滋味。” 放下茶杯后，中年人满是感慨。 “马将军怎会来此地？” 刘协拉开了话茬子，既然和王月如没关系，他也完全没有心理压力了。 “说来话长，倒是刘兄弟你破了大案，怎么会跑到千里之外来当官？” 中年人没有回答，反倒问起刘协来。 “我也是涉世未深，无意间用了锦衣卫镇抚使的令牌，功过相抵，这才到了江陵赴任。” 刘协稍一思考，便开口说道。 有莫凌奇那个锦衣卫千户在，他的那些底细基本上是透明的，与其编故事，还不如实话实说，而且对方既然知道他身份后那么客气，那对他多半也没什么歹意。 “哎！” 没想到他说完，中年人却是长叹了一口气， 第六十九章 马芳 “马将军这是？” 刘协顺势问道。 “昔日岳鹏举得胜却不得终，当真令人唏嘘。” 中年人没有回答，而是发出一阵感慨。 岳鹏举，说的是岳飞。 岳飞当年北伐连战连捷，最后却因为秦桧和赵构一心求和，连发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并最后害死在风波亭。 这件事情有很多种看法，有的说是秦桧和岳飞的私人恩怨，那也让秦桧在南京跪了八百多年；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说那是南宋主战派和主和派之间的矛盾，赵构和秦桧一心求和，觉得和利南宋，岳飞这个主战派的灵魂人物自然活不了，作为这一点的佐证，南宋后期史弥远杀韩侂胄也是一样的性质。m.166xs.cc 中年人没有回答刘协的话，多半是因为不能说，但他却突然说到这个，再加上他先前说想喝酒必是心中有所烦闷，意思已经很明显。 这个中年人在前方打了胜仗，却被从前线召了回来。 而且这个人还姓马。 刘协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而他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他听到过两次。 一次是裕王和张居正聊天的时候，另外一次则是庞宪送他出城时说的。 “马将军，单名一个芳字？” 刘协试探性地问道。 “刘兄弟听说过我？” 马芳显得很是意外，他没想到刘协竟然一下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将军今年正月以两千骑兵击溃鞑靼数万大军，得圣上盛赞‘勇不过马芳’，更有马太师之名，谁人不识？” 刘协这半年在裕王府不是白呆的，这一句说过去，马芳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浑身都舒服了。 至于他能猜到也很简单，泱泱大明，被鞑靼揍得都快打不还手了，唯一打了胜仗的，也就只有马芳一人而已。 再加上马芳以擅使骑兵闻名，他这身连襟也是个佐证。 “刘兄弟能破京师大案，果然名不虚传。” 马芳说着对刘协又举起茶杯，这是以茶代酒敬了刘协一杯。 “痛快！” 两人碰杯，马芳又是一饮而尽，临了来了一句。 茶虽不是酒，但能看出结交刘协这样的人，心情很不错。 “将军先前所言，有些危险。” 刘协放下茶杯，凑近后压低声音说道。 他指的，是马芳用岳飞自比的话，虽然没有很明显，但这边上都是锦衣卫，传到嘉靖的耳朵里，以嘉靖多疑的性格，马芳怕是小命不保。 “无妨，凌奇是自己人，至于刘兄弟你，我相信你的为人。” 马芳笑着说道。 刘协也跟着笑了笑。 他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明朝大堂之上，不止是严党和裕王党的争夺，就连锦衣卫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的。 不是真的来到这个时代，他真不知道嘉靖时期的大明是如此的混乱啊！ 不过马芳这句话说出来，说明是真的有意结交他，或者说，是想和裕王府牵上线。 就在这时，驿卒进来了，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面有好几盆整只蒸好的鸡。 刘协看着驿卒一脸的不可思议。 好家伙，所以这驿站还是看人下饭的？ 驿卒留意到刘协的眼神，对他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刘兄弟，听凌奇说你破的案子**很多流民？” 就在这时，马芳一边撕下鸡腿一边示意刘协自己动手，同时又开口问道。 “这个……” 刘协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 马芳一口半个鸡腿，吞下去之后看向刘协。 “我怕说了影响将军食欲。” 刘协解释道。 “刘兄弟但说无妨。” 马芳摆摆手示意刘协说。 “他们抓流**要是取他们的青丝，然后用青丝酿豆油。” 刘协并没有说化尸水的部分，那说出来太影响食欲了。 马芳只是微微皱眉，不过很快又吃掉了鸡腿剩下的部分。 “这倒是闻所未闻，不过到头来最可怜的还是那些流民，不知道刘兄弟觉得我朝和鞑靼是战有利还是和有利？” 马芳接着问道。 刘协听到这一下明白了，马芳问他案子只是想借个引子，真正想问的和之前张居正问的其实差不多，战和之议。 从先前马芳说的来看，明朝现在对鞑靼的态度还是想和。 也难怪马芳要用岳飞来自比了，打赢了就想要求和，这哪还有昔日天子守国门的明朝气魄。 不过这其实也很正常，南宋有秦桧，现在有严嵩啊！ 他之前查阅庚戍之变的时候，查到当初严嵩甚至建议嘉靖把都城迁回南京。 所以虽然嘉靖不是赵构，但严嵩多把持一天朝政，主和的声音就会是主旋律。 刘协没有马上回答，俗话说得好，经多见广，第三次遇到这样的问题，他已经知道这不是单纯的提问，而是一种站队问题。 毫无疑问，马芳是主战派，也许只有确定刘协也是主战派，他才会推心置腹。 “刘兄弟不必有所顾虑，你我只是闲谈。” 马芳接着说道。 “我觉得无论以后是战是和，当前都得要战，当前战场上得不到，在谈判桌上也一样得不到。” 刘协最后也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且思考过后，这个答案其实是没有明确站队的。 马芳听完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转身喊过来了莫凌奇。 “凌奇，去把我的女儿红拿来，我要和刘大人好好喝一回！” 刘协本来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不一会儿，莫凌奇拿了一坛子酒回来。 酒疯打开，一股浓烈香醇的酒味扑鼻而来。 刘协不好酒，但也闻得出来这绝对是好酒，看样子是马芳珍藏的。 “将军，少喝点。” 莫凌奇不忘提醒道。 马芳摆摆手，然后直接拿起刘协的茶杯，把里面的茶水倒掉，接着就往里倒酒。 “今天我和刘兄弟一见如故，必须得好好喝上几杯。” 说完，他也给自己倒上酒，然后举起酒杯。 “刘兄弟，我长你一岁，叫你一声贤弟可否？” 刘协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心想自己可能要去问问张居正的意见，毕竟他已经有一个兄长了。 不过话从嘴里说出来，已经是那“身不由己”的两个字： “马兄！” 第七十章 江陵 刘协并不认识马芳，不止是这辈子，上辈子也不认识，毕竟他学的历史书里面也没写到这号人。 不过本着多一个兄长多一条路的原则，他这声叫的也合情合理。 两人接着就是一边畅饮一边相谈甚欢。 马芳毕竟是武夫，还是真性情的，谈笑间说的北境战事也身临其境。 这是属于武将的一种个人魅力，和张居正截然不同的一种。 聊到畅快的时候，马芳还送了刘协一把上面刻有“马”字的弯刀，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拿这个找他。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刘协已经感觉自己喝醉了。 这酒好喝，但是度数也是真不低。 迷迷糊糊的，他感觉李成梁回来了，然后扶着他回了房间。 然后就是倒头大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醒来的时候感到一阵头疼，等适应了光线后他发现天已经亮了。 和前半夜做噩梦的体验完全不同，他这后半夜睡的还是很踏实的，除了这会儿有点头疼。 他起身出门，发现李成梁和王月如都站在正厅门口，在看着门外的什么。 刘协从楼上走下去，接着看到了让他瞬间清醒的一幕。 在前面几米开外的地方，刘安阳正在那里清理马的鬃**！ 那个昨天夜里循着婴儿啼哭声而去，消失不见的刘安阳，现在竟然在他们的眼前！ 刘协使劲搓了搓眼睛，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但他搓完眼刘安阳还在，而且或许是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还回头对着他们做了一个昨晚一样挑眉的表情。 刘协大脑一片空白。 他眼前所见的，比昨晚经历的更加匪夷所思！ 所以他们昨天经历的都是幻觉？还是那不过是他做的又一个噩梦？ “成梁，你昨晚跟住他了吗？” 刘协转头向李成梁问道，他首先要确认一点昨晚是不是真的只是他做的梦。 “我没多久就跟丢了，而且黑夜中迷失了方向，一直到卯时天亮才寻得出路。” 难怪他和马芳聊了那么久也没见李成梁回来，原来是迷路了。 不过这说来也正常，那片竹林地势平坦，很容易分不清方向。 同时他也确认自己昨晚不是做梦，是真的经历了那些事情。 “那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右上方的房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刘协追问道。 “关着的，我回来后就在大厅坐着，然后到了辰时，我看到他从房门里出来了。” 本来昨晚和马芳喝得开心，加上睡了踏实的一觉，昨晚那种诡异的气氛已经没了。 但是李成梁这一说，他的鸡皮疙瘩又瞬间掉了一地。 就在这时，刘安阳上了马，已经出了驿站大门。 “刘兄！” 刘协喊了一声，与其想来想去还不如直接去问。 刘安阳回头了，看了一眼刘协又回头，不过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出门之后挥动缰绳，直接离开了。 刘协愣了一下，看样子虽然大家都姓刘，但就像昨晚一样，好像不屑于和他交流。 刘协快步走到门口，一直看着刘安阳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望着对方的背影，他有一种很怪的感觉，但一时间又说不上哪里怪。 马芳一行很早就已经离开，现在刘安阳走了，他们也要走了。 马夫收拾好马车，他们也上了车。 蔡阳还在门口对他们行礼相送。 “啊~啊~” 马车刚行没两步，门口树梢上又传来了乌鸦的叫声。 刘协打开车帘往后看了看。 荒山野岭，驿馆竹林。 这个兰若驿，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好的消息是，今天已经不下雨了，地面虽还有些泥泞，但走起来比昨天要轻松得多。 在山路上又行走了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官道。 等上了官道，马车的速度加快，他们也已经完全把兰若驿的经历抛在脑后，开始又一次欣赏沿途的风景。 在大约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进入到了荆州府的地界。 刘协心中那颗三国心一下就被填满了。 在他上辈子那个世界，《三国演义》那就是必备读物，作为发生了诸多历史事件的荆州，那真的有太多故事了。 要不是有王月如在，他高低得大喊一声“荆州我来了！” 也就在这时，马车从一个山口驶了出去，他们的视野突然一下豁然开朗。 左侧是奔腾的长江，右侧则变成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 这景象，太美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刘协拉开车帘，看着窗外的长江还是没忍住，他的脑海中已经不自觉地响起这首旋律。大风小说 这首由明代文学家杨慎所做的词，在他的那个年代，是老三国的片头曲。 他的小时候不止有叽叽喳喳的堂前燕，还有这熟悉的旋律，旋律一起，就到了跑到电视前看电视的时候了。 甚至，他不自觉地哼了出来。 李成梁和王月如自然是没听过的，但他们听得却有些入迷。 音乐也是可以跨越时空的。 沿着江边的官道又走了大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到达了江陵县。 进入江陵县城的第一感觉，是这里真的热闹。 和京师不同，这里除了人多以外，而且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 看着车外的景象，刘协的心头也是说不出的美。 这一路过来虽有波折，但也算有惊无险，接下来该到了他享受，哦不对，是历练的时间了！ 他们很快就到了府衙门口。 让刘协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马车刚到，门口就已经传来一阵喊声。 等他们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门口站着两个身着大明常服的官员了。 左边的穿着青色鸳鸯常服，一手长须，体型发福，容光焕发，看着年纪四十上下，应该就是江陵县的知县，张居正口中的故交钱聿怀。 刘协没想到钱聿怀会亲自迎接自己，赶忙疾步迎了上去。 “刘老弟，你可是让愚兄一阵好等啊！” 第七十一章 祖师爷 “刘大人，在下是江陵县典簿沈难从，这位是江陵县的知县钱聿怀钱大人。” 等钱聿怀和刘协拥抱拥抱完，跟着一旁的另外一个官员马上开口介绍道。 京师官员一抓一大把，但下到地方县，一个县的官员屈指可数，仅知县、县丞、典簿、教谕、典史和巡检六人。 这还是最齐全的县，一些县可能只有知县、县丞、典簿和典吏四人，剩下的都是胥吏和杂役，都不算官员，不拿朝廷俸禄，不是朝廷命官。 这四人中，知县最大，正七品，县丞次之，正八品，主簿正九品，典史未入流。 换句话说，现在在门口迎接刘协的，除了典吏估计在巡查街道外，剩下的全都到了。 这排面，知道的是县丞到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钦差来了。 “钱大人。” 刘协受宠若惊。 “诶，叫什么钱大人，人多的时候喊一声即可，这种私下的的时候称呼我钱兄就可以了。” 钱聿怀抓着刘协的手就往里走。 “刘大人，自从之前收到你进入湖广的消息，钱大人就时常询问你何时到达，刚收到城门口衙役报告说你到了，钱大人和我就在门口候着了。” 一旁的沈难从及时地开口道。 “是有什么紧急的公务吗？” 刘协有些被震惊到了。 “公务？自然是有公务的，不过刘老弟初到江陵，舟车劳顿，公务可以明日再说。” 钱聿怀说着已经领着刘协往里走了， “不过这晚上啊，我专门给你安排了一场接风宴，江陵知名的士绅和青年才俊都会悉数到场。” “这……钱大人不必了，我……” “要的要的，你想啊，你初到江陵人生地不熟，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就是和当地的士绅熟悉嘛！这样方便你以后开展工作。” “那……好吧，就听钱大人的。” “刘老弟，你莫不是看不起我？你再叫钱大人我可要生气了。” “好的，钱兄。” 李成梁和王月如跟在身后，四目相对后都不由得摇了摇头。 本以为刘协已经够会拍马屁的了，但遇到这钱聿怀，算是小巫见大巫，遇上祖师爷了。 等进了府衙，钱聿怀还亲自带刘协到了他日常办公的地方。 “这里我每天都有让衙役打扫，这些办公用的纸和笔也都是全新的，就是为了让刘老弟你到的时候能够以一种崭新的姿态投入工作，为江陵县的发展贡献最大的力量啊。” 钱聿怀接着的话让刘协都一阵汗颜，不过这话说的无法反驳，刘协意识到自己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有劳钱兄了。” 刘协拱手说道。 本来进入江陵县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张居正给他的揣在怀里了，想着等人少的时候递给钱聿怀。 现在看来是完全用不上来了。 “客气什么，都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对了，沈主簿，刘老弟的住处安排的怎么样了？” 钱聿怀看了一圈确定没遗漏什么，接着又看向沈难从问道。 “回禀大人，全都安排妥当了，就看刘大人什么时候去了。” 沈难从笑着回道。 “很好，刘老弟，知道你一行人多，我特地让人给你安排了附近的一个宅子，沿河的，风景好，打开窗户就能看到长江，当然最主要的是离府衙近，方便你工作。” “钱兄，这不行……” “哪有什么不行，这都是规矩之内的，再说了这都是为了工作，而且你只是住，又不是买。” “那……行吧。” 刘协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钱聿怀。 “这就对了，公务的事情明日再说，先让沈主播安排人送你去住处，等到晚上的时候我再安排人来接你。” 钱聿怀已经把刘协今天的行程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从府衙出来，刘协一行被领着到了他的住处。 跟钱聿怀说的一模一样，这真的是一个大院子，而且是二进院的，厨房、大厅和下人厢房都在外面，还有一口单独的水井，进入后院有一个院子，然后是卧室，有南北两间房，中间是个会客厅。 南边的房间靠着长江，打开后就能看到江景。 这房子，真的好得不能再好了。 把东西都放下后，刘协躺在床上，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温暖，舒适。 他忍不住发出一阵舒服的呻吟声。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躺平的感觉，之前在王府小半年都享受着的感觉。 他现在可能都得感谢严世蕃了，同样是躺，在江陵还能顺便去旅游，这可真是太舒服了。 一想到这他从床上起来，站在窗边往外看风景。 江陵是一座建在长江边上的城市，他现在在的北面是主城区，但是南面也有一大片，这时候隔着江也能看到对面热闹的景象。 “大人。” 他正看着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他。 他回头看到是马夫和李成梁。 马夫是固安县的，把他送到江陵后，他也要回去了。 当然跟他一起回去的还有李成梁。 李成梁是王府的府库总管，裕王只是安排他护送自己到江陵，现在使命也完成了。 “成梁，要不今晚吃了晚宴明日再走？” 刘协开口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想把李成梁一直留在身边的，毕竟谁会拒绝这样一个金牌打手呢？ 但很明显那不大现实。Μ.166xs.cc “可以。” 李成梁回答的比较干脆，毕竟，谁想一直在赶路啊。 “那就好，走，我们先去逛逛街，我正好买些东西拖你带回去送给王爷，对了，还有庞宪那家伙，之前答应了要给他买荆缎的。” 刘协笑着说道。 “我也去，我要买些布料做衣服。” 就在这时，王月如也从北屋里走了出来，之前从村子逃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她大部分衣物都没带出来。 他们从房子里出来，走没两步就到了主街道上。 刚出去刘协就愣住了。 之前坐在车里的时候感觉就已经够热闹了，这下了车之后，这已经不止是热闹，简直就是闹市啊！ 一眼望不到头，吆喝声此起彼伏，这就是大明的腹地粮仓啊！ 见识过京师流民遍地的场景，再看到眼前的场景，真的会不由自主的感慨。 要是有一天整个明朝的城市都能这样的话，那就是真的太好了！ “**了！**了！” 第七十二章 一举成名（上） 刘协伸手拍额。 他就像是在看一个美丽的泡沫在阳光下散发出五彩斑斓的色彩，但是现在“啪”一下被人给戳破了。 不过他现在是江陵县丞，有**案发生，他必须得过去看看。 他招呼了一下李成梁，三人一起走了过去。 因为街上人实在太多了，再加上有人围观，那边已经挤作一团了。 好在有李成梁在，他就是一个人形推土机，很快让刘协他们到了案发现场。 在人群的中央空出了大概两米的圆圈，在中间的位置有一人侧躺在那里，他的后背被人插了一**，正好对着前胸心口的位置，他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但只有咕噜咕噜的血水冒出来。 “郎中，有没有郎中啊！” 有**喊。 “我看看，让我过去看看。” 有背着药箱的郎中挤了进去。 郎中蹲下，众人也是看的一阵焦急。 郎中观察了一下伤口的位置，然后摇摇头。 “怎么样啊？” 有围观百姓着急地问道。 郎中叹了口气，看来是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老者模样的人挤了进来。 “是松鹤堂的季老，这下有救了！” 有人认出了老者。 那个大人应该也认得季老，马上让开了位置。 季老也在观察，看到最后也是一脸无奈。 看来这人是真没救了。 刘协这时候拍了一下李成梁，李成梁给他挤开一道口子，他进去之后蹲到季老身边。 “你是何人？” 季老转头看到一个年轻人挤进来一脸疑惑。 “这谁啊，别妨碍救人，还有没有郎中啊，快看看！”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不会救人就快滚出来！” “朱典史怎么还没来啊！” ……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这里的百姓还是质朴。 “在下江陵县新任县丞刘协。” 刘协直接自我介绍道。 听到刘协的话，周围百姓瞬间安静了下来。 县丞是仅次于知县的二把手，而且明朝律法，知县不在时县丞能处理一应事务，地位很高。 “小民见过县丞大人，小民是松鹤堂的季伯常。” “他怎么样？” 刘协快速问道。 “此人以**以后背刺入，心口刺出，离心脏太近，贸然拔出会血流不止，但不拔恐也活不了多久。” 季伯常的话总结一下就是三个字，没救了。 刘协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扫视了一群周围的围观百姓，接着故意抬高了分贝： “我有京师秘制药丸，可以起死回生，待我去取来。” 他这话说出来，顿时引得周围百姓一阵骚动。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起死回生的丹药？ 如果是其他人说他们肯定不信，但是现在这话出自一县县丞之手啊！ 其实别说其他人，李成梁和王月如也是一脸错愕，他们都不知道刘协什么时候有了可以起死回生的丹药。 正当所有人疑惑的时候，刘协站起身来。 “此人当是看到凶手，只是口不能言，待我取来药丸喂他吃下，必定能抓住真凶！” 刘协下一句话的分贝更高。 他这话说完，百姓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甚至有人忍不住开始叫好。 现场大部分人都只是在考虑怎么救人，但他们新来的县丞不仅考虑救人，甚至都考虑抓凶手了。 “你们在此等我，夫人，等我取药回来！” 刘协说着就往外走，临走前还特意冲王月如喊了一声。 人群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刘协一走，人群顿时骚动不已。 有在议论那起死回生药丸的，有在说新来的县丞是能吏的，但也有人在怀疑的，怀疑刘协是个骗子，更有甚者，觉得刘协就是**凶手，是想借故离去的。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一阵大骚动。 “别挤啊！” 有人在喊。 但是那样的喊声并没有阻止人群的骚动，那边一阵推搡，竟然有人控制不住地朝圆圈重心倒去。 这种人多的场面，最怕的就是挤，甚至会出现**件。 “季老小心！” 有人喊道。 先前那郎中反应快，拉着季伯常就往外跳开。 这时候幸亏中间空出了两米空地，要不然真的要踩踏了。 过了不一会儿，摔倒的人被扶起来，总算是有惊无险。 “他……他**！”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大喊道。 众人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之前被刺的那人已经完全没了动静，看样子是刚才骚动的时候被压**！ “诶，干嘛？你们干嘛！” 就在这时，人群中却是突然又传来一阵叫声。 众人一脸疑惑，接着看到李成梁压着一个人走进圈内。 所有人都看的一脸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人是凶手。” 王月如开口说道。 “凶手？” 周围的百姓一脸疑惑。 “哪来的外乡人胡说八道，你说我是凶手就是凶……诶！” 那人话没说完，被李成梁扭了一下胳膊痛的叫出声。【1】 【6】 【6】 【小】 【说】 “刚才这个人趁乱扭断了他的脖子。” 王月如指着地上已经**的人说道。 她这话说出口，顿时引来一阵议论声。 那人还想辩驳，被李成梁按得说不出话来。 也在同一时间，季伯常快步上去检查。 “脖子上有掐痕，确实是被掐死的。” 季伯常这一开口，顿时让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王月如。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又是一阵骚动。 “朱典史来了！” 这话一出口，人口让出一条大道，有一个体型健朗，面部黝黑，身着练雀绿袍的人走了进来，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朱典史。 典史虽不入流，但也是朝廷命官，掌管一县缉拿、监狱要务，权力很大。 “你是何人？” 朱典史看向王月如。 “朱典史，他是我的夫人。” 王月如还没开口，刘协已经去而复返了。 “你又是？” 朱典史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刘协摘下牙牌递给了他。 朱典史拿过看了看，等看清后一脸吃惊，把牙牌递还给刘协恭恭敬敬地行上一礼： “下官朱云，见过刘县丞。” 朱云这话一说出口，人群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又望向了刘协，之前有些质疑刘协身份的人都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第七十三章 一举成名（下） “刘大人，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朱云行礼之后，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还有被李成梁制服的人，疑惑地问道。 “此人应是觊觎他人财物，乘着**行凶。” 刘协指着那人开口说道。 “我……我没有！我没有！” 那人开口争辩。 刘协也没和他多说，直接上去把他背上的包袱给强行摘了下来。 “你干什么！那是我的包袱！就算你是县丞，你也没有权利随便抢我的包袱！” 刘协依旧没理会他，而是当众把包袱打开。 打开之后，所有人都看到里面除了衣物外，大大小小的全都是银子。 看数量，加起来起码也得有个二三白两。 这也引来周围人一阵躁动。 因为这些银子基本上就证实了刘协的推论。 不过刘协却并未停下，他继续在衣物里面翻找，然后乘人不注意从右手袖子里拿出了张居正给他的那封信。 “这里竟然还有一封信。” 他说着把信拿起来站起身，然后目光直直地望向那人，ωＷＷ.166xs.cc “既然你说这是你的包袱，那你总该知道这封信是写给谁的吧？” 他这话一说出口，那人顿时眼神慌乱，奋力挣扎想要逃脱。 但是李成梁制的他，岂是那么容易能逃脱得了的。 “来人，将此人押回县衙！” 朱云开口呵斥道。 他身后出来两个衙役，当即押走了那人。 这**行凶案，就这么被刘协当场告破了！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还没明白过来。 “县丞大人，你是真有那起死回生的药丸吗？” 就在这时，季伯常向刘协开口问道。 “这世上并没有起死回生的丹药。” 刘协开口回道。 他这回答又引得现场一阵骚动，因为这和刘协之前说的不一样。 “那你刚才是？” 季伯常问的，也是周围百姓疑惑的。 刘协看着一双双疑惑的目光，也知道今天要把话说明白。 “今日街上人多，我推断行凶之人并未走远，所以故意说那些话就是为了引他回来，他担心被刺之人被救活查到他，必然会回来再下**，之前的推搡应该就是他所为，目的就是为了制造二次**机会。” 刘协开口说道，这其实和他当初在裕王府对付宋义如出一辙，都是攻心计。 他的一番话让围观群众瞬间恍然大悟，紧接着就是一群掌声和叫好声。 他们还从未见过用这种方式破案的，真的一下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而且刘协也是确认被刺之人救不活之后才选择这么做的，凶手抓到，等于是让被刺之人可以安息。 朱云是晚到的，并不知道之前案件的经过，等拉着季伯常询问之后，他看向刘协的目光满是钦佩。 案件告破，刘协也带着王月如和李成梁继续逛街。 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他们往前走，身后一直有很多百姓跟着。 然后前面有不明所以的百姓过来问的时候，就有百姓向他们介绍。 “那就是刘协刘大人，刚刚到咱们江陵就破了当街**案，就花了半个时辰！” “你别听他瞎说，哪有半个时辰，就一刻钟！” “重要的不是时间啊，是方法，刘大人竟然用起死回生的丹药骗了凶手回来！什么起死回生的丹药？那不重要，重要是方法，方法啊！” “我在江陵住了二十年了，也算见过不少案子，但刘大人这破案的方法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有刘大人在，我们江陵以后可以太平了！” …… 这些百姓说的夸张，而且说的还大声，这也让刘协他们无论在哪都被一群人盯着。 所以等买好了荆锦和给王爷的礼物后，没来得及给王月如买布料，他们就提前回了住所。 “刘大人，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整个江陵县城就都知道你的名字了。” 回到住所，王月如忍不住调侃道。 “那还不是刘夫人你配合打得好。” 刘协开口回道。 因为事发突然，他虽然用计骗了凶手回来，但如果王月如不能明白他眼神的话，那肯定也是抓不到凶手的。 这也多亏了王月如足够聪明。 王月如脸色一红，转身就先回房间休息去了。 刘协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才发现他刚才刘夫人说的挺顺溜的。 李成梁在一旁露出一阵姨母笑。 在住所休息了半个时辰，酉时未到，县衙那边的来人接他们了。 因为晚上有宵禁，所以晚宴开始的会比较早。 他们三人上了马车，直奔接风宴的地点醉香楼。 等到了醉香楼，主簿沈难从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刘大人，钱大人特命我在此等候。” 等进了门，刘协看到一楼是有百姓在吃饭的。 那些百姓看到他的时候，都对他投来一丝尊敬的目光。 等上了二楼，刘协发现一共有九桌，台上一桌在正中央，台下八桌，除中间留有一大过道之外，分列两侧排开，一桌十余人，也已经基本上都坐满了。 看来钱聿怀这是把江陵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给他请来了。 刘协过去的时候，那些坐着的人都陆续起身向他行礼。 “刘老弟，你可算来了，这里的乡绅们可都等着见你了。” 等他走到主桌，钱聿怀也是起身笑脸相迎。 这面子给的不是一般的足。 当然刘协心里也很清楚，这面子不是给他，是给裕王的。 等刘协落座之后，钱聿怀给他倒上一杯酒，接着举起酒杯。 “就在我来的路上，我听闻刘县丞已经破了一起街头行凶案，只用了一刻钟呐！破案效率之高闻所未闻，破案手段之巧妙也是见所未见，所以我提议，我们所有人都先敬一杯刘县丞，有了他，我们江陵以后可以太平了！” 同样的话，从钱聿怀嘴里说出来，情感层层递进，那感觉和百姓嘴里说出来的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众人听完之后，都忍不住心潮澎湃，集体鼓掌，然后起身举起酒杯。 “敬刘县丞！” 那齐声的喊声让刘协一阵面红耳赤。 他端着酒杯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饮而尽。 等到坐下后他长呼一口气。 第七十四章 接风宴 主桌，一共有十个位置。 知县钱聿怀、县丞刘协和夫人王月如、主簿沈难从、典史朱云、教喻李丝白、巡检李勇，以及三个士绅代表。 “刘老弟，我必须得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江陵县的首富，王百万王员外，王员外可是咱们江陵的纳税大户。” 一如刘协之前在凤临阁听到的那样，明朝立国时重农抑商，但是随着屯田制被破坏，税收出现大问题，朝廷为了解决财政问题开始朝把重心转向商业税，商人的地位自然也随之提高。 钱聿怀说话的时候，王百万已经端着酒杯起身。 刘协目光望去，王百万身高偏矮，体型偏瘦，看年龄已经年过花甲，不过满面红光，神采奕奕，看着很是精神。 刘协举杯隔空和王百万碰了一下，喝了一口。 “王员外可是老当益壮，去年才刚纳了三房姨太。” 钱聿怀继续介绍道。 刘协听到后对着王百万竖起大拇指。 “哦对了，王员外还得了一细犬，稀罕得很，一直带在身边。” 钱聿怀继续说道。 刘协听到这的时候表情亮了一下。 细犬是宫廷御犬，特别聪明，也正因此，裕王平时作画作得最多的就是细犬图。 “王员外，犬呢？” 钱聿怀接着问道。 王百万面色得意之色，拍了拍手掌。 二楼门口的方向，有仆人牵着狗绳走了出来。 细犬一出现，顿时引来席上一群人羡慕的目光。 这狗是真的好看，体型修长，那大长腿跟模特一样。 不过刘协看了一会儿却面露狐疑，因为它发现眼前的细犬和裕王府的有些区别。 最大的区别，就是耳朵。 裕王府那条细犬耳朵后是有一撮很长的**，但是眼前的耳朵后是没有的。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大概率是品种没那么纯正。 细犬被牵到王百万身边，仆人手里还拿着彩球，这会儿也递给了王百万。 “钱大人、刘大人瞧好了。” 王百万说着站起身，把彩球直接往前抛去。 球刚抛出去，那细犬已经猛冲出去，风驰电掣，奔轶绝尘，纵身跳起后空中一口咬住彩球。 “好！” 这精彩的表演顿时引得吃席的众人一阵叫好。 王百万也是一脸得意，一手摸着胡须一手招呼细犬过来。 细犬叼着彩球往主桌那边跑，只不过它好像有点跑歪了，它并没有跑向王百万，而是径直朝刘协那边过去。 这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成梁在台下最靠近主桌的那桌，他转过身做好了扑出的准备。 刘协倒是淡定，兴许是他以前在裕王府和细犬呆的时间长，所以这狗想要亲近他。 他伸手正准备去拿那彩球，结果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狗竟然绕过他走到了王月如跟前。 一个昂首的递球动作，这是要把彩球给王月如。 王月如拿过球，伸手摸了摸细犬的狗头，细犬低头蹭王月如的裙摆，发出一阵低沉舒服的叫声。 “王员外，看来你这细犬见不得美人啊。” 钱聿怀马上开口说道。161小说 “钱大人说的是，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何况一只细犬。” 王百万马上反应过来，笑着说道。 这一下不仅缓解了自己的尴尬，顺带着还夸了王月如长得漂亮。 刘协也有些吃惊。 之前王月如说她跟猫狗亲近的时候，他对那的理解是跟猫狗混熟需要更短的时间，但是现在看来他的理解有偏差，王月如这真的和她自己说的那样，是天然亲近。 “刘老弟，我还有一个必须得给你介绍的人，朱云，朱典史，咱们江陵名气最大的人。” 钱聿怀接着开口道， “在江陵，你去问个百姓，他可能不知道江陵知县是谁，但没人不认识他朱云，他可是咱们江陵的‘及时雨’，仗义疏财，有什么难处解决不了的时候，找朱典史必定能给你解决了。” “钱大人谬赞了，下官之前已经和刘大人见过了。” 朱云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刘协则是非常诧异。 之前在街上的时候，那些百姓对朱云的反应就已经让他有些意外，现在钱聿怀这评价不是一般的高。 不过就是及时雨这评价有点意思，因为宋江那厮不是好人呐。 “见过了吗？” “是的，下官亲眼见了刘大人破了街头**案，令下官大开眼界，而且下官回去审讯之后，那人交代的内容和刘大人推断的 很是佩服，刘大人，我敬你一杯。” 朱云说着已经端起了酒杯。 和钱聿怀不一样，他的那些话听起来就是发自肺腑，看得出是真的佩服刘协。 “朱典史谬赞了。” 刘协这次直接和朱云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 这种人物在他的理解里就是地头蛇，好坏**，但很有必要结实。 毕竟他对自己的江陵之行有清晰的定位，就是过来历练一下的，他可不想卷入什么纷争中去。 看到刘协的举动，朱云也有些兴奋，看向刘协的目光更加钦佩了。 刘协这时转头和钱聿怀聊了起来。 “钱大人，我今日逛了一圈街市，江陵甚是富饶啊。” “刘老弟，这是自然，江陵虽不算大，但是陆路和水路的交通要道，来往的商客很多，再加上这几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我大明没有比这更太平的地方了。” 钱聿怀说到这的时候一脸自豪。 “钱大人治理有方。” 刘协终于找到个机会回了一波。 “诶，刘老弟，这怎么能是我一人的功劳呢？这是你我，是全县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话说到这了，我提议，为了咱们江陵的繁荣，我们一起喝一杯。” 钱聿怀说着又举杯站起身。 刘协一阵汗颜，钱聿怀这段位实在太高了，不过这家伙应该很喜欢喝酒。 等又一杯下去，刘协已经感觉有点醉意了，赶忙夹点菜下下酒劲。 “刘老弟，你放心，像今天你在街上遇到的那种情况是极少数，江陵还是非常太平的。” 等重新坐下，钱聿怀笑着对刘协说道，他当然知道刘协只是下来历练混资历的。 “这我就放心了。” 第七十五章 狗和肉 这一顿接风宴，刘协又喝得烂醉如泥。 以前在裕王府的时候，他还挺喜欢喝酒的，毕竟机会不多，小酌一杯怡情。 但是现在他又回到上辈子那种交际喝酒的圈子里了。 而且酿酒技术是在明朝突飞猛进的，因为这时候才有了成熟的蒸馏技术，酒的度数从原来的个位数度数提升到了六七十度，和他那个年代的白酒已经非常接近了。 虽说他们用的碗是小碗，但架不住那么多人来敬他。 等到第二天一醒来，就已经又日上三竿。 他从床上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除了头微微有点疼以外，剩下的一切都感觉良好。 尤其是当他从床上下来，打开窗户望着江景的那一刻，整个人的心情无比舒畅。 “你醒了。” 身后传来王月如的声音。 “嗯，等下我要去府衙了，你今天就自己上街逛逛吧。” 刘协点点头。 王月如现在是他的“夫人”，夫人是操持家务的，不用出去找事做。 “成梁他们呢？” 他走到前院，看到没人，疑惑地问道。 “他们已经先回去了。” 王月如开口说道。 刘协听完一拍脑袋，肯定是因为他一直没起来，李成梁他们等不住就先走了。 喝酒误事啊！ 不过问题倒不大，昨天该买的东西都已经买了，以李成梁的身手也不用担心他路上遇上什么事。 那就，去上班了。 这里到府衙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近得很。 他回去换了套便服，还特意戴了顶帽子，接着就出门了。 他现在算江陵的大名人，还是不要被人认出来的好。 江陵的中午依然很热闹，说起来这都快到芒种时节了，只能说江陵百姓确实生活水平不错。 刘协往前走了一段，前面突然一阵吵闹。 他心一揪，该不会又遇到什么**案了吧？ 这要还是的话，他这有点自带死神属性了啊。 好在他走到近前一看，只是有两个妇人和卖肉的屠户起了点冲突。大风小说 那两个妇人，一个看着三十多岁，一个看着二十不到，此时和屠户争吵的是那个三十多虽的。 她们的身后还有两个丫鬟和两个下人，看着身份就不一般。 “兄台，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刘协对着身边一个围观百姓问道。 “王员外的二姨太和郑屠户吵起来了。”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认出他来。 毕竟江陵只是传说新来的县丞很厉害，但真见过的并不多。 听完那人的回答，刘协忍不住多看了两个妇人。 昨天还听钱聿怀说王员外老当益壮，没想到今天就在街上遇见他两个姨太了。 那个年轻一些的，应该就是钱聿怀说过的三姨太。 前面他没细看，这会儿眯着眼，只见三姨太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杏眸流光，挺翘的鼻下粉色樱唇，很是水灵。 果然是王员外那种有钱人才娶得起的小妾。 相比之下，二姨太这会儿更像是个泼妇，虽然底子看着也不错，但也只能算是徐娘半老了。 “他们在吵什么呢？” 二姨太在疯狂输出，他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郑屠户说王员外家的细犬偷吃了他们家的猪肉，然后二姨太就骂上了，一直没停，郑屠户不敢还嘴，但也不肯让她们走，这年头肉价可不便宜。” 那人开口解释道。 刘协听完明白过来，也才发现了昨晚见过的那只细犬。 细犬耷拉着耳朵，低着头在三姨太身后，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 刘协又听了一阵，二姨太骂屠户的内容，无外乎就是那几句。 “你不打听打听，我家员外是江陵首富，家里的肉吃都吃不完，来福还需要偷吃你的肉？” “你哪支狗眼看到来福偷吃了，谁看到它偷吃了，没有证据你就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报官，我这就要去报官，让新来的刘县丞来断一断，要是你污蔑我们，有你好看！” 刘协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这人怕出名猪怕壮，名声太高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啊，这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找他的话，他这估计要忙死。 “朱典史来了！”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 刘协探头一看，就看到朱典史走路带风的过来了。 该说不说，算上上次，朱云还真是尽职尽责，哪有事情都能及时到场。 “朱典史！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看到**了，二姨太像是立马看到救星，在甩给张屠户一个你完蛋了的眼神后，转头就向朱云诉苦。 刘协这时也往后缩了缩，他之前只听钱聿怀怎么夸赞朱云，现在倒是真想看看这朱云有什么本事。 “怎么回事？” 朱云没有理会二姨太，开口向郑屠户询问道。 这态度倒是不错，没有因为王员外的身份而偏袒。 “朱典史，小人前面在卖肉，因为人多一直在忙，等一回头，就看到那狗偷吃了我家一大块肉，因为发现的晚，那块肉刚好被它全部吃完，然后王氏就说我诬陷，小人怎敢啊！ 小人起早贪黑就靠卖点肉为生，那一块肉对他王员外家来说或许只是一顿狗粮，但对小人来说是全家好几日的口粮，请朱典史为我做主啊！” 郑屠户说着已经向朱云下跪。 郑屠户说话的时候感情真挚，发自肺腑，听着就不像是假的。 “你先起来。” 朱云伸手把郑屠户扶起来， “除了你，还有别人看到它偷吃了吗？” “贱内当时正在给别人切肉，除了我没人看到了。” 郑屠户老实回道。 朱云点点头，接着回头走到细犬身边看了看，接着招呼捕快过来。 在他的示意下，捕快们按住细犬的身子，他则按住细犬的头撬开它的嘴巴。 “朱典史，你这是要干嘛？” 二姨太一看着急了。 朱云没理会，观察了一阵牙缝后松了手。 他起身后并没说什么，看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发现。 刘协看到这的时候兴趣更大了。 第七十六章 良吏 “朱典史，来福可是我家员外的宝贝，弄坏了你可赔不起。” 看到朱典史没有要卖王员外面子的意思，二姨太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刘协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这只细犬的名字是叫来福。 周围响起一阵百姓的嘘声。 “你们瞎起哄什么！凡事都要讲证据，没吃就是没吃，你们觉得吃了拿出证据来啊！” 二姨太指着周围人喊道。 周围的嘘声顿时消失不见，二姨太说话虽然难听，但凡事确实要讲究证据，郑屠户忙晕眼花了也不是没可能。 “王夫人，这细犬在府上最后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 朱云稍加思索，接着对二姨太问道。 二姨太转身看了看三姨太，看样子喂狗的事情是三姨太在做的。 “大概一个时辰前。” 三姨太开口回道。 朱云点了点头，接着露出一阵从容的表情，像是已经有了定论。 “聪明啊！” 刘协稍一思索忍不住拍了一下手掌。166xs.cc 他这个下意识地动作成功吸引到了朱云的注意。 朱云看到他的时候微微诧异，然后颔首示意。 刘协也颔首回应。 “要想知道细犬有没有偷吃，其实很简单，只需要看它腹中有没有消化的肉类即可。” 朱云收回目光，接着开口道。 他的话让百姓频频点头，但也有人面露疑惑，因为这消化不消化完看不出来啊，只要狗没排便，那还在肚子里。 “从犬牙看，这只细犬年龄应当在1~2岁之间，成年细犬消化肉类的时间大约需要1~2个时辰，幼犬更快，也就是说如果是一个时辰前进食的肉类，算上它从家中到这走路的时间，那么到现在它腹中如果是府中吃的肉类，那一定是已经消化完全的，所以要想知道很简单。” 朱云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把目光望向二姨太， “只需要把细犬的肚子剖开，看看它体内的肉是已经消化完的，还是完全没消化的即可。” 朱云的话说完，周围先是一静，接着马上响起一阵议论声。 “对啊！消没消化一看就知道了！” “甚至还能看看吃了多少肉！” …… 细犬聪明，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低着头发出一阵低沉的哀求声。 “我看谁敢！” 二姨太直接大喊道，说着还走到了细犬的前面。 她的嗓门是真大，直接让百姓安静了下来。 不过只静了一下，紧接着就是更大更整齐的喊声。 “让它剖！让它剖！” 虽然事情没有定论，但大部分百姓明显还是更愿意相信郑屠户说的。 这一方面是共情心理，相比于王员外那种富商，郑屠户跟他们更加贴近；另外一方面也应该是这二姨太平时嚣张跋扈早已引起民愤了。 就在这时，朱云伸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王夫人，现在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剖开细犬的肚子自证清白，狗的损失由在下赔偿。” “不用朱典史，要是它真的没偷吃，我愿意赔，多少都行！” 朱云话没说完，郑屠户已经抢过话说道。 刘协听到这的时候内心忍不住称赞了一下这个屠户，很聪明的选择。 做生意的名声很重要，所以今天事情闹成这样已经不是一块肉的事情了，要是真认定郑屠户冤枉了别人，那以后就没人来买他的肉了，相反要是最后证明他是对的，那他这次不畏权势，反倒为自己打出名气，不缺生意了。 朱云伸手示意郑屠户稍安勿躁，接着对着二姨太继续说道： “二是王夫人你赔了郑屠户损失的肉钱。” 二姨太正要反驳，朱云却抢在他之前接着说道， “当然，细犬偷吃是本能，这和狗主人并没有直接关系，所以狗主人不会被定罪也不会被追责，但养了狗就需要为狗负责，这钱理应赔给郑屠户。” 二姨太听完后不说话了，在思考。 刘协听到这却有些感慨。 在他上辈子那个社会，因为遛狗要不要栓绳这事曾有过巨大的争议，直到后面因为因为不栓绳闹出太多冲突，法律强制规定遛狗不栓绳违法争议才中止，但其实即便有法律，依然有很多人不栓绳，现代社会尚且如此，就别说现在是在明朝了。 就像朱云说的那样，再聪明的狗也无法克服本能，如果细犬栓了绳的话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当然，刘协也完全能听出朱云是在给二姨太台阶下。 王员外在江陵毕竟是首富，要是真的让他的夫人很难堪的话，那对**说也未必是好事情。 “好了好了，不就点肉钱嘛，我给你就是了！” 二姨太最后选择顺着台阶下去了。 他的这个选择也让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欢呼声。 二姨太下了台阶，郑屠户的清白自然也就被证明了。 二姨太扔下钱后，转身带着三姨太，还有丫鬟和仆人快速离开了。 热闹看完了，围观百姓也陆续散去了。 “谢谢朱典史，我也没什么其他的，这块肉，这块是上肩肉，肉质鲜美，煮久了也不会老，您拿去尝尝。” 郑屠户这时候手里提着一块猪肉快步走到朱云面前。 猪的上肩肉也就是梅花肉的部分，瘦肥相间且九成都是瘦肉，是猪肉里面最好看也是最好吃的部分，当然也是最贵的。 “别别，郑屠户，我不是有意帮你，只是秉公执法。” 朱云赶忙伸手拦着。 “秉公执法，要不是有朱典史在，我们江陵百姓不知道要多受多少委屈，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郑屠户说着继续往前递。 “心意，已经到了，肉你留着卖吧，你们一家每天起早贪黑，风雨无阻的也很不容易，我还有别的事，你先忙你的生意。” 说完，朱云转身离开，朝着刘协走了过去。 郑屠户肉拎在半空，最后只能对着朱云的方向拜了一拜。 这一拜，顺带也拜到了刘协。 刘协这一刻明白为什么江陵百姓对朱云如此尊重，而钱聿怀又会在宴会上对朱云如此推崇了。 第七十七章 坐堂 “刘县丞。” 朱云恭恭敬敬向刘协行礼。 这不单单是因为刘协官比他大，更是因为在见过刘协的本事后发自内心的钦佩。 “朱典史，我今天算是开眼了。” 刘协笑着回礼。 “献丑了，下官也就处理一些这样的鸡毛蒜皮小事。” 朱云在谦虚。 刘协笑了笑，接着示意他一起往前走。 “平日里这种事多吗？” 刘协顺势聊了起来。 “多是这些，江陵虽然富饶，但人口也多，这些是难免的，那日下官也是忙着处理这些琐事，等回去了才知道县丞已经到了，还没来得及告罪。” “朱典史忙于公务，何来告罪一说？再说我只是一县丞，就因为我出自裕王府就需要处处特殊吗？” 刘协反问道。 朱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刘协会这么说。 钱聿怀的态度，盛大的接风宴，这一切都是因为刘协出自裕王府，但这就像是一层窗户纸，大家心知肚明但没人会去捅破，没想到刘协自己捅了。 “是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朱云赶忙道歉。 刘协摆摆手示意没事。 虽然朱云没说，但他其实能猜到朱云没去迎接自己的真正原因，在朱云的眼中，他之前估计和那些官二代没区别，是个没能力来混资历的，只是那日在街上见到他三两下破了**案之后才改变了想法。 这很正常，甚至恰恰说明朱云不是趋炎附势之辈，是值得去结交的。 正走着，朱云忽然停了下来。 刘协以为又有什么事发生，转头看，这才发现朱云的目光定在一家头面铺，铺子名叫齐云铺，铺内各类饰品一应俱全，还有各种胭脂水粉。 “这里的饰品是江陵最齐全的，我想县丞或许会有需要。” 朱云开口说道。 “朱典史平日也给夫人买这些吗？” 刘协笑着问道，他想起先前钱聿怀说过朱云的绰号是“及时雨”，那宋江其他还好，但有一点，对女人是一点都不上心。 “拙荆整日操持家务非常辛苦，我平时又忙于公务，也只能在这些方面下些功夫了。” 朱云笑着说道。 刘协听完对朱云竖了个大拇指，封建时代对有地位的男人而言，女人更像是一种附庸品，妻妾越多显得自己越有地位，朱云在江陵也算个人物，但是对妻子这么上心真的很难得。 甚至刘协这时都有点嫉妒朱云了，事业么蒸蒸日上，家庭也如此圆满，这简直就是完人了。 “先去府衙，等放衙了再来看看。” 刘协开口道。 两人快到府衙门口，刘协发现沈难从在门口来回渡步，看着有些焦急。 还没等他开口，沈难从看到他之后马上疾走过来。 “我的刘县丞，你可算来了！” 沈难从过来就拉住刘协的手。161小说 朱云这时知趣地告退。 “出什么事了，沈主簿？” 刘协一脸懵，而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不会又有什么大案发生吧？钱聿怀昨晚才说江陵很太平的啊。 “倒也没什么大事。” 沈难从的话让刘协松了口气。 只不过那口气还没完，他再接着的话却是让刘协一下头大。 “现在府衙里面来了好多报官的。” “县衙平时都这样吗？” 刘协疑惑地问道。 “那倒不是，是今日才有的，而且都点名要找你刘县丞。” “为何？” 刘协隐约感觉和自己昨日破的街头**案有关。 “都是些积压的案子，因为有疑点一直没判的，听说了县丞你昨日一刻钟破案的事情后，都赶来了。” 果然！ 刘协听完伸手一拍脑门，这人出名了也未必是好事啊，他的躺平计划看样子又要泡汤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事轮不到他啊，他又不是江陵的一把手，总不能说那些人找他他就必须去吧，那样他多没面子。 “沈主簿，钱知县呢？” 也就是这时，他这发现没看到钱聿怀的身影，按理说真着急的话钱聿怀应该是第一个跑来找他的。 “前几日大雨，钱大人恐河堤有恙，一早就已带人巡查去了。” 沈难从开口解释道。 刘协听完愣了一下，但是马上明白过来。 巡视河堤哪里需要知县亲自去的，又不是真的出现洪灾了，这钱聿怀怕是人精啊，预判到今天县衙会出现的状况，直接提前闪人了。 而且这招无解，因为知县去一线那是心系百姓，占领了道德制高点，而且按照大明律法，知县不在府衙，他这个县丞就是一把手，这些案子他不想审也得审。 “算你狠！” 刘协嘀咕了一句，接着让沈难从带路。 这还是刘协第一次坐堂，头顶“明镜高悬”牌匾，左右站班皂隶手持水火棍，再有一师爷坐旁记录，气场十足。 刘协一开始情绪还挺复杂，有点好奇有点紧张有点期待，但是没一会儿他就只剩下头疼一种情绪了。 因为升堂之后，那些报官人说的多是一些扯皮的案子。 比如张三造房子的时候多占了李四一寸的地，张三却说当初是李四同意的，还收了他一只鸡，但是现在鸡已经没了，李四坚决说没有发生过； 再比如张村和郭村，两村相邻田地也相邻，用的都是同一条河道里来的水，平时都是每三天交替使用，但是前几日大雨，郭村见雨水充足就擅自让人去提前放了水，结果引来张村人不满，两村人差点大打出手； 刘协哪有这些办案经验，听的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到后面等听到说有瓜农需要实地去勘察的，他马上从堂上起身，带着人准备直奔瓜田。 “钱大人尚且亲赴一线，我作为县丞又怎么能一直坐堂审案？” 走之前他拉着沈难从慷慨说道。 说完他就带着捕班快手亲赴现场，留下沈难从愣在当场。 “不是……” 沈难从看着刘协的背影远去，又回头看看衙内还在等候的百姓，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这知县和县丞都溜了，剩他一个主簿怎么弄？ 所以在犹豫了一阵后，沈难从追着刘协就跑了出去。 第七十八章 任务 西瓜，根据史料记载，是在五代时由后晋一个名叫胡峤的人从辽国带入中原，到了南宋开始流行起来，等到了明朝已经是一种流行的水果，南北都有。 西瓜二三月播种，到六月开始逐渐成熟，现在正是成熟的季节。 刘协到了地方一看，发现这一片全都是瓜农，大概有十多户，加一起有近十亩地。 “这一片地怎么没人种米？” 刘协转头对沈难从好奇地问道。 这个主簿跟着自己跑出来，倒是能省他不少事。 “县丞，这一片都是王员外的地，这些瓜农都是租的他的地。” 沈难从开口解释道。 刘协听完明白过来，作为江陵首富下面的地肯定是少不了的。 “对了，报官的人在哪，叫他过来。” 刘协回头问道，刚才走得有点急，他都还没了解详细了解事情原委。 报官的人很快被带了上来，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人，看着憨厚老实。 “县丞大人，小民名叫李勇，昨天早上和往常一样来瓜地里巡视，结果发现瓜地里熟瓜全都不翼而飞，就连那瓜藤都被人从根部弄断，剩下的小瓜没了藤也一样活不了，这一年的指望全没，佃租和田赋也全都交不上，一家人不知道怎么过活，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李勇说着就给刘协下跪，然后不停地磕头。 “你先别急。” 刘协伸手扶李勇起来。 “你放心，既然本官已经来到这里，就一定会尽力为你讨回公道的。” 他跟着也安抚起李勇来，听完李勇说的，他完全能理解李勇现在的心情。 佃户和普通百姓的区别，是他们手里没有地，需要租地来种东西，然后交佃租和田赋，剩下的部分再用来养家，现在这些瓜全没了，要想活下去，那只能靠借贷了。 向谁借？自然是王员外了，所以到了明年，佃租再加上借贷的利息，他可能就完全是王员外的免费劳动力了。 这就是封建社会，这就是地主阶级剥削啊。 刘协以前对这些东西都还只停留在课本上的那几行文字，但是现在算是彻底体会到这个社会下的农民有多惨。 在安抚完李勇后，刘协接着到瓜田里巡视起来。 果然和李勇描述的一样，那些瓜藤全都都被齐根弄断。 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来。 偷瓜这种事情其实挺常见，他上辈子社会都那么高度发达了，甚至有人守在田里，也还是阻止不了偷瓜贼。 偷也就偷了，反正还有新瓜会熟，还不算太恶劣，但现在却把瓜藤全部斩断，这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这性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刘协心中基本上已经有数了。 普通偷瓜贼就是偷也不会做的那么绝，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李勇的什么仇人。 他把利用又叫到身边。 “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他开口问道。 “回禀大人，小人没有，小人平日里与人和善，很少与他人冲突，今年我家瓜熟得比前几年早了一些，我还让一起种地的瓜农分食过，并未与人结仇啊。” 刘协听完点点头，接着站到了田埂上，用手遮着太阳，目光往其他佃户的田里望去。 在看了一阵后，他直接到附近佃户的田里转了一圈。 等转了一圈回来，他把沈难从叫了过来。 “沈主簿，你安排一些人，去周围其他佃户的仓看看，看看谁家的瓜明显更多。”ωＷＷ.166xs.cc “县丞的意思，是其他佃户做的？” 沈难从的反应还算快。 刘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示意沈难从也上田埂上来看。 “沈主簿你看，这些瓜田都是紧挨着的，相互之间也没有东西拦着，但是为什么其他田没有一点损失，就单单李勇家的瓜遭殃呢？” “对啊！县丞高见！” 沈难从一下明白过来，李勇既然没有结仇，那必然是同行祸害。 他看向刘协的眼神瞬间满是敬意！ 和朱云不一样，他是没亲眼见过刘协破那街头**案的，但是这瓜农案子刘协一下就找到关键，令人钦佩。 沈难吩咐捕快去周围的佃户搜查，刘协也没闲着，他又看了看李勇的田。 因为前几日下雨的关系，田里有些泥泞，但也正是因此，那地里的脚印特别明显。 他仔细观察了一阵，点了点头。 过了不多久，那些捕快就都陆续回来。 带回来的消息只有一个，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情况。 “县丞，现在是西瓜的售卖季节，会不会已经被卖掉了？” 沈难从开口说道。 刘协点点头，这个很有可能，前面李勇说事情发生在昨日，一天的时间确实够把瓜处理掉的。 他昨日才到江陵，这是不赶巧了。 不过这样一来，要想找出贼人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因为难查不说，关键是这数量也不算多，查到了你也不一定分得清是不是。 这一下案子变得查不下去，果然好办的钱聿怀已经都办了，留给刘协的都是些难办的案子。 刘协摸了摸下巴，又走进了瓜田里，他拿起弄断的瓜藤看了看，轻咦了一声，然后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拿起瓜藤放到嘴边，像是要放嘴里去咬。 “大人你这是？” 李勇忍不住问道，这也打断了刘协的动作。 “你这瓜，最近没粪田吧？” 刘协停下了动作，然后回头问了李勇一句。 “没有大人，前几日一直下雨，粪田会被雨水冲掉。” 李勇开口回道。 刘协点点头，然后把瓜藤放进嘴里咬了起来。 一股子苦味。 刘协上辈子西瓜吃不少，西瓜皮炒菜也吃过，但唯独没吃过这西瓜藤，不过现在他算是心里有数了。 在其他人一脸疑惑的目光中，刘协接着站起身，对捕快们下了新的命令。 “去把周围佃户的都叫来，同时把他们田里用的所有铲子和铁锹全都找来。” 捕快们虽然一头雾水，但很快就按照刘协说的去做了。 不一会儿，瓜田里已经有了十几个佃户，还有几十把铁锹和铲子。 “沈主簿，你觉得弄断李勇瓜藤之人的行为是不是很可恨？” 刘协这时转头对沈难从问道。 “自然可恨，这种绝人生路的行为一定要严惩，以儆效尤！” 沈难从义愤填膺。 刘协用力地点头表示暂停，还对沈难从竖了个大拇指，再接着附耳说道： 第七十九章 “收获” 沈难从听到刘协说光荣的时候，还是有些兴奋的，因为在见过了刘协的能力后，他对刘协心有敬意。 只是等刘协说出要他干什么的时候，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不是，县丞这……” 他一脸为难，这下不去嘴啊！ 刘协说的光荣的任务，是让他去舔那些铁锹和铲子！ 那些东西平时佃户都用来挖泥的，很多都没清理，有些上面说不定都有残留的粪，这真是为难他了。 “大人，小民来吧。” 就在这时，李勇自告奋勇。 “也行，你附耳过来。” 等李勇过来，刘协对他耳语了一阵，李勇点头之后，接着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开始挨个舔起那些铲子来。 因为其他种瓜的佃户都在，所以刘协都是附耳说的，其他人看不懂李勇在干嘛，忍不住一阵交头接耳。【1】 【6】 【6】 【小】 【说】 大概过了一刻钟，李勇舔完了所有铁锹和铲子。 他看起来有些兴奋。 一些捕快都忍不住皱起眉来，这场景实在是有些难以形容。 不过刘协看起来却很高兴，因为他从李勇的脸上已经看到他想要的了。 “把它拿过来。” 在刘协的命令下，李勇拿起了其中一个铲子走了过来。 “这是谁的？” 刘协接过铲子，接着对那些佃户问道。 “大人，那是小民的。” 一个瘦瘦的佃户走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刘协点点头，接着问道。 “小民叫李邒。” 刘协听到后愣了一下，忍不住转头看了看李勇： “你们一个村的？” 李勇点点头。 “大胆李邒！这瓜藤断口如刀切，分明就是你用铁铲铲断的，还不如实招来！” 刘协回头直接对着李邒喊道。 这突然起来的一下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过他们这下倒是明白刘协为什么要让人找来那么多铁锹和铲子了。 “大人冤枉啊！小民没有啊！小民和李勇一样都是瓜农，又是是同村的，怎会加害于他！” 李邒磕头喊冤。 “大胆李邒，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刘协说着举起李勇拿过来的那根铲子。 “此铲上有其他铲子上都没有的苦味，而那种苦味和瓜藤是一样的！” 他这话说完，之前还疑惑的众人瞬间明白为什么刘协要吃那瓜藤了。 李邒愣在当场，他似乎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 沈难从这时上来拿过铲子，然后舔了舔，皱起了眉头。 这个铲子其实是清洗过的，但是瓜藤的那种味道依然残留在上面，这就像是你平时切菜的菜刀不用洗洁精清洗切水果就很容易有味道一样。 这个时代可没有洗洁精，李邒这样的佃户显然也没聪明到要用醋去清理什么的，以为洗一下就没事了。 沈难从接着又把铲子递给了其他捕快，那些捕快舔完之后的表情都和沈难从如出一辙。 “方才我观察过李勇的瓜田，里面也只有一个大小的脚印，显然是你一人所为，现在铁证如山，你还想抵赖？” 刘协目光直视着李邒。 “我没有……” “李勇好心分你瓜吃，你却反生害人之心，李勇是你同村，你却痛下狠手，你良心何在？廉耻何在？！” 李邒还想喊冤，却被刘协直接喝住。 “大人，小人……知罪。” 李邒被刘协喝得无地自容，伏地不起。 “李邒，我和你无冤无仇，平日里对你也客客气气，你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 李勇情绪激动，要不是一旁的捕快拉着，他已经要冲上去扭打了。 “说吧，为什么。” 刘协平复下心情，接着开口道。 李邒听到后直起身子，但仍跪在那里。 “大人，李员外府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谁的佃租交的最早，他们家的佃租就可以少交一些。” “胡说，佃租不都是一样的？” 刘协皱着眉说道。 “是一样的，但因为瓜的质量有好坏，你交上去十个，府上的人可以说是十个好瓜，也可以说没有一个好瓜。” 李邒这话直接把刘协说愣住了。 昨天和钱聿怀喝酒的时候他们有聊过税收的事情，他知道现在大部分税收收的都是物，比如种西瓜交的就是一定比例的西瓜。 所以王员外府上这规定可以理解，因为第一批交上去的就是最早的瓜，他们应该是留着吃个新鲜不会拿去卖的。 但是他没想到朝廷规定的佃租，地主们竟然可以用这样的方式随意篡改！ “那你偷瓜就行，为什么还要铲断瓜藤？” 刘协接着问道。 “小民真的一时糊涂，李勇好心，我当时却觉得他是在炫耀，一时鬼迷了心窍，小民愿意接受惩罚。” 李邒说着又趴倒在地。 刘协听到这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人和人还是有区别的，李勇老实憨厚，但这李邒应该是性格敏感的那一类，所以分食西瓜这件事情在两人眼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命你赔偿李勇的一应损失，至于所犯之罪，押回衙门之后再听候发落。” 刘协说完，捕快已经过去押起李邒。 不过也就在这时，李邒竟然哭了起来。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刘协有点看不下去，李勇之前遭遇那么大变故都没哭。 “大人，小民不是为自己哭，是为我家中的妻儿哭，小民本想着可以少交一些佃租，但是现在瓜田没了，我又进了大牢，她们娘儿俩一定熬不过去。” 李邒一边哭一边说道。 刘协本来想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邒肯定是错的，但犯一次错就要用全家性命去偿还，这是多么可悲但又可怕的一件事情。 李邒被押走了，李勇这时抱着两个大西瓜过来了。 李邒有的也只是瓜地，要赔偿李勇的速度，只能靠瓜地赔偿，里面的西瓜自然也归李勇了。 “县丞大人，今天多亏您为我讨回公道，我没有别的，只有这西瓜，请大人一定要收下。” 刘协正要开口婉拒。 “大人放心，这瓜包熟。” 李勇抢先说道。 第八十章 月色 刘协从县衙离开的时候已过酉时，此时已经过了散衙的点，衙门里面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竹筐出来，里面装着一个大西瓜。 从李勇那拿来的西瓜捕快们分食了一个，剩下的一个他带回家。 往前走了一段路，路过齐云铺，他把西瓜放门口，接着走了进去。 “县丞大人。” 他这刚走进去，店家就已经迎了上来，而且一下叫出了他的身份。 刘协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这也没穿常服啊？看来他坐堂一天，在江陵的知名度又提升了。 “大人是要买一些送给夫人吗？” 店家开口问道。 刘协点点头。 之前王月如的大多数东西都在村子被毁的时候没了，除了衣服，还有头饰。 王月如现在假扮县丞夫人，为了不被怀疑要给他洗衣做饭的，他也不能让人白干。 “大人，这个步摇是最新款式，苏州来的，吊的是伊犁的和田玉，好看的很。” 老板拿起一支步摇向刘协推销道。 刘协接过来好奇地打量起来。 他穿越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王府陪裕王下棋作画，自然没时间去了解女子头饰，所以这步摇他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见到。 那是一个和簪子一样长条状的东西，但不同的是它头部是有一个花的造型，而且最重要的是花下面还有几个流苏垂坠，下面挂着店家的和田玉。 刘协问了下价格，感觉合适，直接就买下来了。 自从有了裕王赏他那一百两金子，钱对他而言暂时只能算是数字了，而且店家知道他是县丞，肯定也不敢坑他。 把包好步摇的手绢放进怀里，刘协拎着西瓜回了家。 王月如还在那里烧菜，刘协直接把西瓜扔进了水井里。 过了不多一会儿，王月如就端着菜出来了。 一条红烧鲫鱼，一盘炒藕片，一碗豆腐瘦肉汤，还有一碟花生米，再加一壶茶。 菜不多，但是看着精致美观。 刘协看着有点流口水，也很是意外。 王月如是户部主事的女儿，官虽然不大但平时肯定也用不着她下厨，所以刘协原本的打算，是就算难吃也将就吃一点，大不了以后在房间里备点吃的。 两人很快吃了起来，刘协又是坐堂又是跑瓜田的忙活了一下午确实饿了，而且王月如这菜烧的真的可以，色香味俱全。 想想她射箭骑马的样子，这是上的了战场，下得了厨房，稀有物种。 “咳咳。” 刘协突然被鱼刺刺到了喉咙。 “没事吧？” 王月如关心地问道。 刘协摆摆手，直接吃了一大口饭把刺吞了下去。 鲫鱼刺多，但都是细刺，问题不大。 “吃慢点。” 王月如说着给刘协倒了一杯茶水。 “谢谢。” 刘协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 他们是假扮夫妻，也没什么太多可聊的，等吃饱喝足，王月如收拾碗筷，刘协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接着就回屋休息了。 本以为忙活了一下午，这会儿应该是躺下就能睡着的，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上午睡太晚的缘故，怎么也睡不着。 再加上六月天气热，睡了一会儿睡不着之后整个人燥热起来。 他从床上起身，把烛台点起来，想找本书看，发现怎么也看不进去。 最后他索性打开房门，准备到院子里走走。 也就在出门的时候，他抬头看到今晚的月亮特别圆亮。 算了算日子，今天应该是农历十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虽然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年代了，但起码头顶的这轮月亮还在。 他不自觉地想起李白在《把酒问月》里的那句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对他这个穿越者来说，这或许是此刻最能表达他心情的诗句了。 他正看着，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开门声，转头发现王月如也出来了。 看来今晚睡不着的不止他一个啊。 王月如很快也发现了他，两个人四目相对没有说话。 “吃西瓜么？” 刘协开口问道。 王月如点点头。 刘协去井口把西瓜捞上来。 古代没有冰箱，西瓜要放得久就只能扔井里，这样捞上来的西瓜不仅不会坏，而且自带井水的凉意。 刘协去厨房拿了刀，想起下午的瓜田案，用醋洗了洗，然后再拿出来。 杀了瓜，露出里面粉红的瓜肉。 下午分的瓜也是这颜色，鲜甜可口，李勇没骗人，他挑的瓜包熟。 刘协把切好的瓜递给王月如，王月如接过后吃了起来。166xs.cc 刘协端起西瓜也正要吃，动作却不自觉地停下来，因为月光下，他发现王月如好像哭了？ 他刚才没把菜刀上的辣椒洗干净？还是弄巧成拙把西瓜弄成酸辣椒味了？ 他吃了一口，鲜甜可口，没味道啊。 “你怎么了？” 刘协放下西瓜问道，如果换做别的女的，他觉得对方可能是被他感动到了，但是王月如不可能。 “瓜太甜了。” 王月如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这理由一听就很假，不过刘协知道她不肯说是有心事，或许是让她失眠的事情。 “对了，我差点给忘了，你等我一下。” 刘协说着起身。 前面光顾着吃饭了，他差点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不一会儿他就去而复返，然后递给了王月如一个手绢。 王月如一脸疑惑，并没有伸手去接。 刘协用眼神示意了是给她的，她这才接了过去。 等打开手绢，看到里面精致的步摇，她的表情明显愣住了。 “朱云带我去逛了个头面铺，他问我怎么不给你买，为了不被发现，我就随便挑了个。” 刘协解释道。 王月如没说话，不过把步摇包起来放进怀里，算是收下了。 刘协也没在意，他们本来就是假扮夫妻，王月如收了放起来不用，哪怕拿去当掉换银两那也是她的自由。 “来，吃西瓜。” 刘协接着拿起西瓜继续吃。 不过王月如拿起西瓜吃了没两口，放下后起身快步回了房间。 刘协愣在那里，一下没回过神来。 他看着西瓜，好像西瓜也在看着他，最后伸手挠挠头。 第八十一章 大事发生 第二天醒来得早，刘协伸了个懒腰，接着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隔着一条江，都能听到对岸的勃勃生机。 河对岸已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之前在京师的时候刘协经历了鬼市，但更多时候还是这样的早市。 早上天气凉爽，尤其是现在进入夏季，早上是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候，而且早上的集市都是临时占道，晚了就没位置，到最后就变成赶早了，最后还有一点，农民都要干活的，上午卖完东西下去正好去干农活。 刘协看了一阵收回目光，可惜他没裕王那水平，要不然把眼前这景象画下来一定不错。 他转身出了房门，打了点井水准备刷牙洗脸。 这时候刘协就得感谢自己是穿越到的是明朝，而不是真的回到三国了。 明朝的皇帝不少，但能称得上贤能两个字并且基本没有黑点的只有一位，明孝宗朱佑樘。 然后也就是这位明君发明了刘协手里现在拿在手里的东西，牙刷。 原材料是猪毛和猪骨，像刘协这种级别的官员，自然也是用得起的。 倒上点草药制的牙粉，左刷刷右刷出，刷出一天的清新空气，漱了漱口，最后用手帕洗了把脸。 刘协刚倒完水，发现王月如手里拎着篮子正从外面回来。 篮子里面装着一只鸡，还有一些蔬菜，看样子她应该也是赶早集去了。 不过刘协的目光很快就从那篮子菜上挪开，转而到了她的发髻上。 那支步摇，她竟然戴上了！ 随着她一步一步走动，那玉坠一晃一晃的在阳光下很是惹眼。 步摇，一步一摇，名副其实。 “我怕遇见朱云，所以戴上了。” 看到刘协盯着自己发髻看，王月如开口解释道。 “真好看。” 刘协脱口而出。 本来王月如就长得好看，再搭配上这步摇，淑女气质一下就出来了，这要是让她往那头面铺的门口走两圈的话，这步摇一定能卖脱销。 “什么？” 就当刘协又不经意打起生意经的时候，王月如疑惑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说你真聪明，这样就不会被朱云怀疑了。” 刘协笑着说道。 王月如点了点头。 “我去把早饭你端出来。” 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来一盘馒头，还有一碗豆奶。 刘协坐下吃了起来。 一边喝着豆奶，一边看着王月如忙碌的身影，他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真是不相处不知道，王月如聪明又漂亮，又能洗衣烧饭还会打架，满足了男性对女性的所有幻想。 不过他很快就是收回了目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这种女人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了的，他先前在京郊的时候可没少吃亏，现在两人是合作关系，他得把握好分寸。 等吃完早饭，刘协起身出了房门。 江陵的街上依旧热闹，而且今天和昨日不同，他走路的时候偶尔会有百姓过来和他打招呼。 县衙坐堂的时候百姓都是可以围观的，刘协坐了半天堂，又审的都是积压的案子，知名度想不提升都难。 上衙的路上，刘协又遇到了朱云。 这个朱典史早早的就已经在巡街了，当一个能吏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先前在东市撞见了县丞夫人，县丞好眼光。” 朱云见面就夸赞道。 刘协听完笑了笑，他这时候不知道是该说王月如聪明，还是感慨朱云什么事都知道了。Μ.166xs.cc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又快到府衙。 然后隔着老远，刘协发现县衙门口**了大量百姓。 看着这数量，刘协瞬间觉得头又大了，这该不会昨天破案了名气继续加大，又有更多百姓来报案了？ 要真是那样，这事情就没尽头了啊。 不过按理说不应该啊，他昨天坐堂听得案子多，但结的并不多，都是积案，他能靠取巧破一些案件，但更多是一时间解决不了的。 等快走到县衙门口，他又看到了沈难从。 这个主簿在门口探头探脑，等看到他之后又火急火燎跑过来了，而且表情看起来比昨天还着急，跑的时候甚至都提裤腿了。 刘协顿时感觉情况不妙。 “县丞，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等跑到跟前，沈难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钱大人掉河里了？” 刘协赶忙问道，说起来昨天他到散衙都没看到钱聿怀回县衙，这是真硬生生在堤坝上巡视了一天啊。 “钱大人？钱大人这会儿在县衙呢！” 听完沈难从说的，刘协松了口气，看来今天他可以稍微轻松一点了。 “不是钱大人，是王员外。” 沈难从赶忙纠正过来。 “王员外怎么了？” 刘协疑惑地问道，他当时在接风宴上就对这年过花甲的老头印象深刻，过去两天接触的细犬偷吃肉和瓜田被毁案也都和这个王员外多少多少有些关联。 “**，王员外他**！” 沈难从这话说出来，不止是刘协瞪大了眼睛，就连朱云脸色都大变。 王百万是江陵首富，他的生死对江陵影响会非常大，也难怪沈难从会如此失态。 “走。” 刘协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忙和沈难从一起进了县衙。 “刘老弟，你可算来了，出大事了！” 钱聿怀正在县衙后堂来回渡步，看到刘协进来的时候仿佛一瞬间看到了救星，上来就双手握住他胳膊。 “沈主簿已经跟我说了，但是王员外身体健朗，不是还刚娶了三房姨太，怎么会突然暴毙呢？” 沈难从是被钱聿怀派去在门口迎刘协的，他也不知道事情原委。 “他是缢死在家中的。” 钱聿怀压低了声音说道。 刘协听到后一脸吃惊，缢死，就是上吊**的意思。 王员外作为江陵首富富甲一方，又新娶了三房姨太，正是春风得意之际，怎么会突然想不开？ “走吧，我们快去现场看看。” 钱聿怀看样子是早就想去，就在这等着刘协了。 一行人出了衙门，身后跟着一大班捕快，捕快的身后，又跟着一大票百姓。 第八十二章 **还是他杀 王员外住在江陵城的南岸，临河一个三进院的院子，也就是刘协窗户望出去的那片热闹街市。 门口此时也已经**了大量百姓，要不是有衙役在门口守着，他们肯定想进去一探究竟。166xs.cc “县丞大人来了！” 刘协刚到，就有人喊道。 围观的百姓马上发出一阵欢呼声，刘协虽然到江陵时间不长，但名气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家喻户晓。 钱聿怀这时主动走慢了一些让刘协从队伍中凸出来。 刘协颔首向百姓示意，然后快步进了院子。 他们穿过两道门，到了案发现场。 那是一间书房，外屋的房梁上悬挂着一根麻绳，员外的尸体已经被抬下来放到了地上，双眼凸出死状恐怖，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酒味和尿骚味。 仵作很快上去验尸，一边验，一边说，一边记录。 “脖有勒痕，宽约1寸2分，深7分。” “舌微外吐，长1寸。” “面色紫绀，有红斑。” “双眼上翻，眼球外突。” “失禁，阴丸充血。” …… 仵作验完尸后，王员外的尸体被盖上了白布。 “大人，验尸完毕，死者确系自缢。” 仵作把验尸结果递给钱聿怀看，钱聿怀看了一眼就转递给了刘协。 刘协看了看报告，然后转头让捕快把王员外的三个姨太找来，接着他就开始观察起这个书房来。 虽然仵作验出来的报告是**，但刘协还是保持怀疑态度的。 这个书房很奇特，里屋外屋都高度密闭，连一扇窗户都没有，而且地上也全都是青砖，这是一个比裕王府府库更彻底的密室。 不过他环顾四周，书房外屋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里屋则是几个放着零星几本书的书架，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大人，人带到了。” 就在这时，随着捕快的说话声，员外的三个姨太都来到了书房。 大姨太郭氏满头白发，脸上有不少皱纹和褐色斑纹，看年龄也已年过花甲，衣着朴素，面无表情。 二姨太王氏衣着华丽，画着浓妆，脖子上戴着惹眼的珍珠项链，每一颗都如鹌鹑蛋大小，面如死灰。 三姨太柳氏穿着素色荆缎，脸上也没化妆，全身的饰品只有头顶的一个金色发簪，眼有泪痕，脸色哀伤。 王氏和柳氏刘协之前在街上的时候已经见过，郭氏是第一次见。 “三位夫人，在下是江陵县丞刘协，我们想了解一下细节。” “百万是在早上被发现自缢的。” 开口说话的郭氏，她看起来是三人里面最镇定的。 “平时吃早饭的时候，百万都是第一个到桌前的，但是今天我们三个都坐下后，百万还是没到，我以为是柳氏不懂事，拿话点了点她，但柳氏说百万昨晚没有睡在他房间，王氏也说没有，我那时候就感觉情况不妙，因为百万没有睡书房的习惯。 我让人去书房找，其他书房都没找到人，最后到了这里，我们到的时候就听到里面有狗叫声，下人推门发现门反锁着，最后我让人撞开，就发现百万自缢在里面。” 郭氏很快说完，而且全程听不出一丝的情绪变化。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就在这时，王氏突然崩溃地哭了起来。 “我不该和老爷吵架的，老爷一定是被我气到了才想不开的，都是我的错。” 王氏先前的面如死灰像是情绪郁结，听着郭氏的回忆她终于绷不住一下宣泄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刘协一脸疑惑。 之前他对王员外的**持怀疑态度是因为没有理由，但是看王氏的样子好像另有隐情？ 不过王氏并没有马上回答刘协，她情绪看起来完全崩溃了。 “昨晚晚饭的时候，王氏和百万有拌过几句嘴，撒了会儿泼。” 郭氏开口解释道，她的语气依旧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像是什么事都已经影响不了她一样。 刘协听完却不由得摇摇头，并不是他觉得郭氏说的有什么不对，而是这点事情显然不足以让王百万**。 “郭夫人，王员外这两日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吗？” 刘协接着问道。 “这个你要问她，百万现在大部分时候都跟她一起睡。” 郭氏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望向柳氏。 刘协跟着也把目光望向柳氏。 “老爷最近的心情都挺好的，睡前有喝两口酒，睡的也很踏实。” 柳氏开口说道。 刘协听完陷入沉思，如果不是家里的原因，难道是其它方面的？ “柳夫人，王员外有跟你说过生意上的事情吗？那种不太顺心的事情。” 柳氏摇了摇头。 刘协听完皱起了眉头。 这个书屋是个密室，听郭氏的描述他们早上是撞门进来的，也就意味着房门是从里面锁住的。 一个密室，里面上了锁，这基本上就相当于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但是现在询问下来王员外又没有足够**的理由，这真是奇了怪了。 “百万肯定不是**。” 就在这时，之前一直淡定，好像什么事都跟她没关系的郭氏突然开口。 这一下让所有人都面露诧异之色。 因为寻找**理由并不是案件中必须的部分，人一时想不开这种事是没法验证的，在排除他杀后，那就是**。 但是郭氏却突然说的那么笃定。 “郭夫人，你为何突然这样说？” 刘协好奇地问道。 “银子不见了。” 郭氏的回答听得刘协一头雾水，其他人也是面露疑惑之色。 “这不是普通的书房，这是百万放银两的地方。” 郭氏说完，刘协瞬间明白过来。 难怪这个书房会造的那么奇特，连一个通风的口子都不留，也难怪里屋那些书架都是空荡荡的，原来这是王百万的“银库”。 第八十三章 不可能的**案 如果是他杀，那凶手又是怎么做到在密室中**的呢？ 要知道这个密室封闭的如此彻底，别说人，就连老鼠都不可能从正门以外的其他地方进来。 然而根据郭氏的描述，他们早上来的时候，房门是从里面锁住的。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这根本就不可能。 甚至先别说**还是他杀了，能同时解释银子消失和王员外死在密室的可能性都几乎没有。 刘协这时候把钱聿怀拉到一旁。 “钱兄，这案子恐怕一时半会儿破不了。” “那我们先按**案处理？如果断为他杀，恐怕会让江陵百姓惶惶不安。” 钱聿怀试探性说道。 “如郭氏所说，银两不翼而飞，谋财害命已是定论，在场的下人和衙役也多，人多嘴杂，如果强行断为**，恐怕会适得其反。” 刘协摇摇头。 “那刘老弟准备怎么做？” 钱聿怀皱起了眉头。 “凶手如何行凶暂时没有头绪，但破案并不是全无办法。” “哦？刘老弟说说看。” “银子，从员外书架的大小来看，这银子加起来应当有好几千两，这么一大笔钱，想要藏匿起来并不容易，所以我们城门禁严，然后在城内搜查，或许会有所收获。” 江陵不是京师，地方不小，但也不大，地毯式搜查还是有机会的。 “那就先按刘老弟说的办。” 钱聿怀点点头，现在也没更好的法子。 等和钱聿怀聊完，刘协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先让捕快保护好案发现场，并安排晚上值夜，接着就去找了郭氏。 “郭夫人，能否坐下来详谈？” 郭氏疑惑地看着他。 “我有一些疑惑，可能需要夫人解答一下。” 刘协说的很直接。 “跟我来吧。” 郭氏点点头。 刘协跟着郭氏到了厢房的堂屋。 刚一进去，刘协就看到堂屋的正中央供奉着一尊佛像。 看样子郭氏是信佛的，难怪她之前给人的感觉好像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一样。 丫鬟给他们倒好茶，接着就去了门外。 “郭夫人，那个书房有密道吗？” 刘协把茶水放到一边，开口问道。 “那间书房是我们搬进来之后才造的，百万就是用它来放银子，他每天晚上都会去盘算一遍。” 郭氏摇摇头。 “书房的钥匙只有员外有吗？” 刘协点点头，接着问道。 “外面的锁有两把，钥匙都在百万那里，而且那间书房平时除了他和我们三个姨太，其他人也不许进入。” 刘协若有所思的点头。 “郭夫人，我记得前面你说你们是听到狗叫声才被吸引到书房去的？” 刘协想了想继续问道。 “是的，下人破门进去的时候，发现来福也在里面。”161小说 郭氏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狗一直都在房间内？这不对吧？如果狗一直在房间，你们夜里未听到过叫声？” 刘协露出一阵诧异的表情。 郭氏听到这的时候也是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她也解释不了： “我睡下后确实未听到什么叫声。” 刘协又伸手摸了摸下巴。 “除了狗，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他继续问道。 “那个书房是密室，并未放有床，如果有什么的话一眼就能看到。” 郭氏摇了摇头。 从郭氏的房间出来，刘协感觉案子已经有了些眉目。 因为按照郭氏所说，那个书房里面放有银子这件事情，除了王员外，就只有他们三个姨太知道。 银库这种事情三个姨太不大可能往外乱说，所以这件案子很可能是员外府的人所犯，而三个姨太的嫌疑是最大的。 虽说他们都是姨太，但为了钱谋害亲夫这种事情在任何年代都有，更别说王百万是江陵首富，很有可能会涉及到家产争夺。 刘协再回想前面她们的反应，似乎也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郭氏的事不关己，在外人看来是和王百万感情淡薄，但这是不是说明她恰恰是最下得去手的？ 王氏的面如死灰，情绪崩溃，是不是就是为了躲避官府的盘查？ 还有那个柳氏，看着弱不禁风，楚楚可怜，是不是也是装出来的？作为新娶的妾，她是唯一还没子嗣的。 想到这，刘协把留下的捕头叫了过来，让他把三个姨太的丫鬟都找来。 不一会儿，在后院，刘协坐在石桌旁，捕快带来了三个丫鬟，都是三个姨太的贴身丫鬟。 “谁是王氏的贴身丫鬟？” “大人，奴婢是王夫人的贴身丫鬟，叫小梅。”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往前走了一步，向刘协行礼。 “昨晚王氏和王员外是因为何事拌的嘴？” 刘协开口询问道。 “这……” 小梅欲言又止。 “这关系到员外的死因，也关系到你家夫人的清誉，不可隐瞒，否则我只能带你们去县衙审问了。” 刘协之所以找丫鬟问话也是有考虑的，姨太们可能撒谎，但是丫鬟不敢。 果不其然，刘协这句话说完丫鬟马上就跪下了。 “大人，老爷自从娶了柳氏后就成天和她呆在一起，睡一屋，再也不管我家夫人了，府里没有管家，平时的所有事情可都是我家夫人在做啊，但是老爷他一点都不疼惜，昨晚因为夫人一点事情没做好就数落夫人，夫人委屈就和老爷拌了几句嘴。” 听完小梅的描述，刘协想起之前朱云在街上处理细犬偷吃案时的场景，那时王氏表现得活脱脱一个泼妇，但现在想想看，一个妇女在家累死累活却一点儿不受丈夫待见，又不能在家里发脾气，就只能在外面发了。 “后来呢？” 刘协接着问道。 “后来老爷喝了闷酒就起身离开了，我家夫人也回屋睡觉了。” “没再出来过？” “没有大人，我家夫人最近有不寐症，大夫有给开药，她喝完之后不久就睡着了。” “你可知道对本官撒谎的代价？” 刘协目光直直地看向小梅。 “奴婢不敢，大人，药是夫人向松鹤堂的季老抓的，现在夫人还在吃啊。” 小梅一脸惊慌。 季伯常？刘协想起来是那天街头**案时遇到的大夫。 第八十四章 嫌犯 “谁是郭氏的丫鬟？” 刘协摆摆手示意小梅起身，接着又问道。 “大人，奴婢叫小兰，是郭夫人的贴身丫鬟。” 一个上了年纪的丫鬟走上前来。 “郭氏吃完饭之后去过哪里？” “夫人吃完饭之后就和平日一样去佛堂念佛了，等念完她去了一趟书房……” “等等！郭氏去过书房，王员外**的那个？” 刘协听到后猛地一下站起身。 “是的大人，不过夫人只呆了一刻钟不到就离开了。” 刘协重新坐下，但心中对郭氏的怀疑骤增。 “郭氏离开的时候房门是关着的吗？” 刘协继续问道，按照郭氏之前说的，那个书房不允许丫鬟进去，所以她做了什么丫鬟肯定不知道。 “应该是关着的。” “应该？” “老爷在书房的时候不允许外人进去，房门一般都是关着的，那天夫人出来后就离开了，奴婢也未注意。” 刘协听完点点头，如果郭氏离开时房门是关着的，那她的嫌疑变得很大了。 “你是柳氏的贴身丫鬟？” 刘协把目光望向最后一个丫鬟，这个丫鬟体型看着比其他两人都要大了一号。 “是的大人，奴婢叫小竹。” 小梅、小兰、小竹，王员外这府上的丫鬟是按梅兰竹菊来起名的。 “柳氏吃完饭都做了什么？” “启禀大人，我家夫人因为在饭桌上被郭夫人说教了，到花园散了散心就回房间休息了。” 小竹开口道。 “这里？” “不是，是外面的院子，当时还遇到郭夫人从这里出去，郭夫人还过来安慰了一下我家夫人。” 刘协把目光又望向小兰。 “是的大人，当时我家夫人出来后确实和柳夫人在花园里聊了一阵。” 刘协点点头，心中基本上已经有数，示意丫鬟们可以回去了。 他并没有打算再去找郭氏，也没打算对郭氏采取什么行动，因为现在有的仅仅只是推论，没有证据。 而且有一个最说不通的地方，如果郭氏是凶手，她没必要跳出来说银子的事情。 是真凶另有他人？还是郭氏故意这么做好让自己洗脱嫌疑？这暂时也无法下定论。 想到这，刘协起身又进了王员外的书房，他关注的重点在书房的门上。 他杀伪造出**并不是没有可能，尤其对刘协这个名侦探柯南的爱好者来说，现在最难的还是房门的问题。 这个书房的房门用的是是门闩结构，由门闩、门闩限木、门闩绊木和门拼板横木组成，核心结构是门闩和门闩限木，两者呈直角，当使用时门闩横着从两个竖直的门闩限木中穿过，然后形成锁的效果。 至于其他两个结构，门闩绊木类似于门保险，是卡住门闩的，防止外面的人用刀之类的工具从门缝中把门闩从插孔中挪出来，至于门拼板横木则是美观用。 这种结构刘协并不陌生，因为他小时候住的是老房子，大门用的就是这种结构。 这个书房的门质量很高，可以说是严丝合缝，想用工具从外面关上根本不可能。 或者说，他所知道的工具不可能。 根据他看的那些密室**案的特点，破解密室形成的关键，很可能就是找到真凶的关键。 只是琢磨了许久，刘协还是没什么思路，来回折腾这么久也快到正午了，他还是决定先回去吃午饭。 从员外府出来，门口的百姓都已经散了，看热闹只是一时的，干农活才是一世的。 刘协回到家中，王月如已经烧好了菜在等着他回来了。 炖好的一整只鸡，还有几个素菜和凉菜。 鸡肉清香诱人，但是想到王员外那恐怖的死状，还有两日前他们还一起吃席的场景，他这会儿完全没胃口。 “要不要我给你煮点粥？” 王月如说着要起身。 “不用了。” 刘协示意她坐下。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遇到了件难办的案子。” 刘协并不想细说，本来也就他没胃口，要是说了估计王月如也没胃口了。 王月如倒也没追问。 刘协吃了点素菜，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眼神直直地望着王月如。 王月如被他看的伸手摸了摸嘴角，以为是嘴角黏上了饭粒。 “那天那只狗把彩球直接叼给你了对吧？” 刘协突然说道。 王月如点点头，她知道刘协说的是那天接风宴的事情。 “等吃完饭，你帮我个忙。” 刘协笑着说道。 等王月如点头同意了，他突然感觉自己的食欲一下打开了，撕下一个鸡腿直接开吃起来。 等吃完饭，刘协带着王月如又回到了员外府。 来的路上，刘协已经把案子和需要她帮忙的事情说了，所以到了之后他们很快就尝试起来。 他们尝试的事情很简单，用一句话概括：指挥狗去插门闩。 这也是刘协对密室**案的最佳可能性解读：凶手在**之后离开房间，然后指挥狗插上门闩，这样就能造成一个密室**的假象，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狗会留在书房内的原因。 当然，他们尝试的这个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是了。 首先让狗去插门闩这种事情难度本身就极大。 而且就算这只细犬被人训练过会去插门闩，那肯定也是有特殊指令的，但那个指令他们显然不知道。大风小说 “看你的了。” 刘协让人把来福带过来，对着王月如说道，他现在赌的就是王月如那天然亲近狗的能力。 来福看到刘协的时候冲着他狂吠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在街上差点被剖腹的时候闻过他味了。 不过等发现王月如之后，这狗的态度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下溜到王月如腿边，低着头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细细的叫声。 王月如伸手摸了摸它的狗头，它直接反手舔了舔王月如的手。 这就搞定了…… 刘协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也还是看得一愣，这能力太不可思议了。 第八十五章 钓鱼 在王月如的指挥下，来福开始尝试去插门闩。 能看得出它很努力想做到去讨王月如的欢心，但它好像真的做不到。 门闩这个东西是需要对准的，加上它在门的中央，这太为难一只狗了。 到最后没办法，刘协只能放弃了，看来他所想到的可能性还是不成立。 而且这会儿人还是在里面的，要是人站在外面的话难度还要更大。 就在准备离开前，刘协被门槛突然在地上发现一段线。 那是一段很奇怪的线，很细，而且透明度很高，要不是他蹲下身子，又恰好在他眼前还真发现不了。 不过他拿起来看了许久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线。 他最后把这段线用手帕包好放入怀中。 等再从员外府出来，他直接回了县衙。 案子暂时没有眉目，他也就先放到一边了。 当初京师豆油案看卷宗的经验，一直盯着很难有进展，放一放再去看的话，说不定就能找到新发现。 而且有一点和当初豆油案不同的地方，这次可没有圣旨让他查案，案子就算查不出来上面也有钱聿怀顶着，压力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案子要差，本职工作也得做。 昨天是因为钱聿怀偷溜了，他不得不顶上去办案。 县丞是一个县的佐贰官，负责档案文书、仓库粮马、赋税征收这些，工作量并不少。 不知不觉一下午就已经过去，刘协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身，已经到放衙时间了。 他从屋内走出来，正好看到朱云朝他这边过来。 朱云今天去处理张村和郭村的械斗去了，两个村争水一直得不到处理，最后闹成了械斗。 “县丞，我听说王员外在家中自缢了，怎么会那样？” 朱云看样子是刚回来，典史负责一县治安，这种大案对治安影响很大。 “我们边走边说。” 从县衙出来，刘协把案子讲了个大概。 “密室**，这怎么做到的？” 听完刘协说的，朱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刘协也只能摇摇头，把案子放了一下午，他也还是没什么思路。【1】 【6】 【6】 【小】 【说】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县衙的捕快？” 他好奇地问道，因为他看到那两个捕快竟然在路口摆摊卖菜。 朱云点点头，主动过去打了个招呼，还顺便买了点菜。 刘协愈发好奇，因为用他上辈子的眼光看，这就好比一个人在县府办上班，然后下班了再去菜市场卖菜。 古怪先不说，这面子上也拉不下去啊，但是看那两个捕快倒是挺开心的。 等往前走了一段路，刘协忽然停下脚步。 他意识到一件事情，先前因为在裕王府得了赏赐，再加上后来拿到的一百两黄金，他对官员收入没有概念。 现在想想，他作为县丞一个月的俸禄是6.5石，按照现在的折算比例就是3.25两。 就这还不够吃凤临阁一盘三黄鸡的，还是非青丝豆油版的。 他一个县丞尚且如此，这些捕快可想而知了。 “捕快的俸禄很低吗？” 他转头对朱云问道。 “糊口而已。” 朱云一脸苦笑。 “一月一两？” “一两？县丞久在京师，对这些恐不太了解，捕快属杂役，俸银由县衙发放，其数目和官员相去甚远，一月不过五百文。” 没想到刘协的这句话让朱云冷笑了起来。 刘协皱起了眉头，五百文，半两银子不到，朱云刚才说的糊口应该都算好听的了，难怪要出来摆摊卖菜。 他知道明朝官员的收入不高，但没想到杂役的会低到这种程度。 而且他留意到了朱云的态度，典史不入流，属于吏，吏是不能参加科举的，虽说也能通过特殊的考试成为官，但上限很低，不会超过七品，所以官和吏有些时候是对立的。 “县丞喜钓否？” 朱云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失态，转移了一下话题。 “朱典史这是要邀我垂钓吗？” 刘协笑着说道。 “此时天色尚早，钓一尾鱼回家正好。” 朱云笑着说道。 “不过我初来江陵，家中尚无渔具。” “这个无妨，我家有。”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等朱云去家里取了渔具，他们沿着路边走了一段路，下到了河边。 隔着老远，刘协就看到江边有很多人在那钓鱼。 这大明朝的钓鱼佬真不少。 不过这大概也和这里是江陵有关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当渔民那就只能钓鱼了。 而且下去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两个县衙的吏员，看来也是赚外快养家糊口的。 他们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刘协这会儿打量鱼线，才留意到这竟然用的是麻绳，也不知道结不结实。 鱼钩挂上蚯蚓，甩入水中，接着就是等待了。 相比于刘协知道的钓鱼，这种窝都不打的钓鱼方式可以说是比较随缘。 不过过了没半刻钟，朱云就已经吊上了两条半斤左右的鲫鱼。 不能说他运气多好，只能说长江里的鲫鱼多，再加上这个年代渔民捕的也有限。 虽然，刘协这边还没上钩。 刘协比较佛系，已经开始欣赏江景了。 这时候夕阳西下，躲进了云层里，把天边照成金色，光线从云层里洒下来像是金光一样。 可惜他没裕王那画画水平，要不然一定要把这幕画下来。 “县丞，咬钩了。” 就在这时，朱云提醒了他一声。 他低头一看，鱼线上的鸡毛已经沉入水里了，他赶紧上手。 一上手他就感觉到很沉，他赶忙起身。 因为这鱼竿简单，没法放线什么的，他起身在江边走了两步防止断线，结果没想到这鱼力道很大，而且一直往外走，他只能往回硬拉。 朱云这时站起身，也意识到刘协这是钓上大鱼了。 硬拉了一会儿，水面一个大浪花，他们也看到了那只鱼，一只很大的鲤鱼，看着起码有四五斤。 刘协也有点兴奋，他这要么不上钩，一上钩就是这种大鱼。 鱼被他快拉向岸边，眼看着就要成功。 “啪！” 就在这时候，那麻绳不争气的断了！ 刘协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那鲤鱼也是一个打挺从水面消失不见。 “可惜了，要是有钱大人的渔具，这鱼儿肯定跑不了。” 朱云发出感慨。 “钱大人也钓鱼吗？” 刘协收起懊恼的情绪，转头好奇地问道。 第八十六章 张居正的信 “丝浆？” 刘协听到这的时候愣了一下。 因为朱云的这个描述让他想起了一个东西，他早上在员外府看到，现在在他怀里的东西。 “就是成蚕体内的丝，相比于蚕丝更有透明度，只是这种东西非常昂贵，普通人一般用不起。” 朱云解释道。 “可是这个？” 刘协说着把怀里的手帕掏了出来，然后打开之后递到朱云面前。 朱云既然能说得出钱聿怀有鱼竿的事情，那肯定是见过的。 朱云一脸疑惑地接过来，仔细观察了一阵后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 刘协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应该是丝浆所制的，但好像要更细，就像是……就像是被撕开过一样。” 朱云想了想之后说道。 刘协开始也是有些不明白，但是他很快就笑了起来，而且还忍不住拍手大笑。 “县丞？” 这把朱云都看得云里雾里。 “朱典史，这次破案有你一份大功劳。” 刘协直接笑着拍朱云的肩膀。 “破案？县丞说的是王员外的案子？” “正是。” 刘协说着已经把那段丝线给拿回来了。 “县丞这就破案了？” 哪怕见识过刘协当初当街破获**案，但此刻朱云的表情还是非常震惊的。 因为这件密室**案的破案难度实在太大了，但是刘协竟然又在一日之内就破了，这是什么神人！ “还未，不过应该也不远了，对了，朱典史你熟门熟路，可知江陵哪里有丝浆鱼线卖？” 这会儿衙役们都已经散衙，他要查案子只能靠自己了，所以必须得有针对性才行，而且听朱云的意思，这东西价格昂贵，能卖的地方肯定也不多。 “这种鱼线只有城北的一家渔具店才有。” 果不其然，朱云的回答和他想象中的一样。 “朱典史你先钓着。” 刘协听到回答后转身就要走，不过他没两步又回头笑着说道， “等明日，我送一副新的渔具给朱典史，豫章紫竹，丝浆鱼线。” 他说完，已经快步离开。 …… 这一夜的江陵城少有的不安静。 晚上巡街的衙役比平时多了很多，就连渡口晚上都有人看守，官府在全力搜查王员外家丢失的白银。 不止是官府，就连百姓们睡觉都睡不安稳。 就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员外都能被人这样莫名其妙地缢死于家中，那么多白银也不翼而飞，他们作为百姓的安全完全得不到保证了。 这甚至比当初的京师人口失踪案更让人惶惶不安。 此时钱聿怀的家中，这位已经任职多年，对官场升迁早已无欲无求，只求任内太平的江陵知县，也是破天荒的失眠了。 有一个只有他自己才会去关注的点，江陵县是江州府的附郭县，附郭的意思，就是县衙的治所和知府的治所是在同一个地方，是隔壁领居，这也就意味着江陵有点什么大事，隔壁的荆州知府马上就知道了。 这次作为首富的王百万**，而且还是被人缢死，隔壁知府不可能不知道，甚至已经过问过，也委婉表达了他要抓紧查案的意思。 维稳这种事情可不止京师有，地方同样也很重要。 “刘老弟啊，现在可全指望你了啊。” 钱聿怀望着头顶还算圆的月亮，最后发出一声长叹。 在那天接风宴结束之后，刘协把张居正的介绍信给了他，虽然比他预想中来的晚了一些，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刘协是裕王的人，而张居正也在为裕王做事。 但意料之外的是那封信里面的内容！ 按照正常的意思，那应该是一封让他关照刘协的信，但事实并非如此，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张居正在信中提醒钱聿怀，不要因为刘协裕王府出生的身份而特殊对待，而是要让刘协多做事，提升能力和经验，成为真正能独当一面的人。 作为多年的好友，钱聿怀可以说很快就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裕王府需要真正的人才，而不是混资历的人。 这非常好理解，在严党专权，皇储迟迟未立的情况下，裕王很危险，那种危险是方方面面，这种时候真正的人才，而且还是能够为裕王所用的真的很关键。 这也是他为什么明明第一天那么盛情款待了刘协，第二天直接开溜把县衙事务扔给他的原因。 当然，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刘协初到江陵就给他来了个一鸣惊人。161小说 后来刘协一天坐堂下来的结果，也证明了他的冒险是对的，刘协确实非常人。 但是，还不够。 就现在的表现来说，离一个人才还不够。 但是这次王员外意外**是个非常好的契机，因为案子大到荆州知府都关注了，如果刘协能破的话，那在湖广官场肯定能名声大噪一回，也会为接下来的仕途踏下坚实的一步。 只是，不知道刘协能不能做到？ 又或者，需要多久时间。 …… 第二天一大早，县衙的吏员和杂役陆续上衙，不过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今天刘协来得很早，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等他们一样。 然后很快，他们的那种感觉就应验了。 因为在衙役都到齐（除了看守凶案现场和巡夜的），包括钱聿怀也到了县衙之后，刘协大手一挥，直接示意开赴员外府。 “刘老弟，你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钱聿怀顶着个熊猫眼，私下凑过来问道。 “钱兄，案子已破。” 刘协一脸笃定。 “已破？！” 钱聿怀此刻的表情只能用极度震惊来形容。 他因为压力更大，所以情绪波动比昨天朱云还大。 一天时间啊，关键是……怎么不提前跟他说啊，害得他昨晚白白失眠了一晚上！ “是谁？” 钱聿怀缓过神来问道。 “这个涉及到一些证据，需要到了员外府才好详说。” 刘协卖了个关子。 不过钱聿怀却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此案的凶犯，是员外府里的人？” 他的表情此时有些吃惊，但也有些开心，因为是府内人作案的话，那最后带来的社会影响就小得多了。 刘协点点头。 第八十七章 表演 刘协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向员外府，可谓是阵仗十足。 百姓们先是不解，等有人得知是刘协要去破员外缢死案的时候，争相奔告，百姓也随即加入到队伍中。 所以从县衙到员外府一共才三里路，等走到的时候，几乎整个街道都被堵塞了。 钱聿怀看到情况不对，安排衙役疏通，这才没有造成什么拥堵踩踏。 不过即便这样，等他们到了员外府的时候，门口已经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钱聿怀之前听到刘协说今日破案有多惊讶，百姓们只会在那之前加上一个“更”字。 因为百姓热情度太高，钱聿怀最后选了一些代表跟他们一起进入员外府。 所以这成为了刘协第一次“公开断案”，也是之前王府失窃案和京师失踪案都没有的经历。 经验，也就是在这样的过程总积累起来的。 虽然此时的刘协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案子后，心理素质早已得到大幅增强，面对这样的场景并不觉得紧张，甚至还有一种满足感。 要知道作为穿越者，除了柯南之外，他自然也看过狄仁杰和少年包拯的影视剧，那种当众抽丝剥茧，推理断案的炫技场面令他印象深刻，然后现在的话，轮到他自己了。 在刘协的要求下，员外府的所有人都被叫到了书房外的院子里，加上到场的衙役和围观的百姓，这原本硕大的院子在这时多少显得有些拥挤。 不过这并不妨碍围观群众的热情，他们真的很想知道刘协到底是怎么破的案，而凶手又到底是谁。 在所有人都就位后，钱聿怀示意刘协可以开始了。166xs.cc “这是我的夫人。” 刘协一开始的操作就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先介绍起了王月如。 “刘老弟，此时非凤求凰之时。” 等刘协说完，钱聿怀拉着他的衣襟附耳说道。 “钱兄莫急。” 刘协也附耳回道。 “大家请看，我的夫人为大家表演一个在门外如果插上门闩。” 在刘协的示意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慢慢走向书房的王月如，当然也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了此时跟在王月如身边的细犬。 不一会儿王月如今了书房，围观的众人一阵交头接耳，员外府的三个姨太也是四目相对，不知道发生什么。 在众人议论声还未停下之际，王月如又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而且她有一个小心翼翼关门的动作。 “刘老弟，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钱聿怀是真的懵圈了。 “等一会儿。” 刘协也不着急。 于是乎，众人就站在原地等了约莫半个时辰。 今日无雨，六月的江陵又湿热，再加上那么多人聚拢在一起，围观的众人已经等不住了。 “好了。” 就在钱聿怀也要忍不住的时候，刘协开口说道。 刘协之所以说好了，是因为王月如从书房门口走了过来。 “这……什么好了？” 钱聿怀已经感觉自己要炸了，众人也是一阵议论。 “钱兄随我来。” 刘协说完，迈步朝着书房门口走去。 等到了门前，刘协示意钱聿怀推门。 钱聿怀已经有些不耐烦，用力一把朝房门推去，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就愣了一下。 因为，他没推动！ 他以为是自己没使上劲，又用力推了一下，还是没推开。 这一下，不止是他，是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他们前面也是晕头转向，不明所以，但是这一刻全都明白了，因为刚才这半个时辰，刘协向他们演示了一遍怎样制造一个密室！ 虽然，他们其实也不知道刘协，不，应该说王月如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们现在看到了。 “刘老弟，莫非夫人会道术仙法？” 钱聿怀忍不住问道。 “非也。” 刘协笑着说道，然后示意衙役把门撞开。 等到门撞开，刘协和钱聿怀等少数几人进入房内。 “钱兄，你现在在房内看到什么。” 刘协开口问道。 “一只细犬。” “还有呢？” “还有？” 钱聿怀疑惑，再仔细看，然后又看了一个东西。 “一根骨头。” “是的，一根被啃咬过的骨头，还有呢？” 刘协对钱聿怀的话进行了补充，然后又继续追问。 这一次钱聿怀在仔细观察了一阵后摇头了，因为他确实没再看到其他东西了。 刘协也没继续追问，上前把那根骨头捡了起来，然后拿到了钱聿怀面前。 钱聿怀开始还不明白，但是等骨头拿到近前之后，他“咦”了一声，终于发现刘协说的是什么了。 因为在骨头一端绑着一根细线，那个细线对别人来说或许会陌生，但对他而言却很熟悉，因为那分明就是那丝浆制的鱼线，只不过是更细一些而已。 “钱兄，我们去外面。” 刘协说着走到外面，这时候在他的示意下，他事先安排的衙役抬着一块木板上来了。 门板被竖起来面向围观人群，他们也随即看到了上面的东西，是一个简易的门闩结构。 然后，刘协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拿出一根新的细鱼线，一端绑住骨头，然后穿过门闩限木的一侧插孔，再绑在门闩上，在做完这些后，他把门闩搭在了插孔前沿，然后把骨头放掉。 于是乎，在所有人的面前出现了这样一个东西，一个关上的门，但门闩只是简单地搭在一侧门闩限木上并未锁上，然后它的另一侧悬挂着一根骨头。 紧接着，刘协抓住了狗骨头，用力地往下拉扯，在他的拉扯下，门闩开始往右移动，等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门闩绊木落下，门，锁上了！ 这一瞬间，围观的众人全都明白过来了，全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望向了刚刚从书房里出来的细犬。 原来，密室是借住细犬来完成的！ 难怪之前员外府的人破门进去的时候会看到细犬在里面，那不是巧合，而是帮手。 “可是之前案发现场并未发现有骨头啊？” 钱聿怀提出疑问，这点很重要。 “那是因为在我们来之前，凶手已经把它捡起来藏起来了。” 第八十八章 凶手显形 刘协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已经陷入了一片议论声中，虽不敢对三个姨太指指点点，但眼神已经代替了行为。 这要是江陵首富是被自己老婆搞死的话，那就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 “刘大人，你此话是何意？我家老爷虽已身死，但王府也不能被你这般诋毁。” 在众人的指点声中，郭氏直接站出来了。 员外府虽然平时都是二姨太王氏在打点，但真要说王百万死后能当家做主的，还是作为王百万原配的郭氏。 不过她的这个反应却引来了围观人群一众怀疑的目光，因为按刘协说的，郭氏也是嫌疑人之一，现在她跳出来，可以说是维护员外府的清誉，当然也可以说是另外一种可能，她急了。 “夫人莫急。” 刘协示意郭氏稍安勿躁。 “郭夫人，请你不要妨碍刘县丞断案。” 钱聿怀这时也站了出来。 面对江陵县权力最高的两个人，郭氏也只能识趣地闭嘴。 “我已询问过封锁现场的捕快，他们并未发现在书房里发现骨头，然后我又询问了府内的丫鬟，有三个丫鬟说有看到过骨头，这说明骨头是在破门之后，到捕快来之前被拿走的，所以凶手……” 刘协说着再次把目光望向三个姨太，以及她们身后的那些丫鬟仆人。 “就在王府内。” 他话音刚落，围观百姓这次直接议论声一片，指指点点。 郭氏想要说话，但是看到钱聿怀的延伸后又只能作罢。 “骨头的存在证明了凶手的身份，但却不足以成为证据，毕竟谁也不知道骨头是被凶手拿走了，还是被狗给叼走了，但更重要的是这个。” 刘协说着把绑在骨头上的细线给拿了下来。 人群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因为他们好多人其实都没看到什么所谓的线，直到刘协从怀里又拿出一根更粗一些的线，然后走两步到放到阳光下，众人这才看到。 “钱大人，劳烦你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刘协转头说道。 钱聿怀点头上前，拿过那根细线。 “此乃鱼线，由丝浆制成，本县去年得友人赠一渔具，所用之线就是此线，柔性十足，但更精妙的是它透明，不在强光下很难显形，实乃鱼线中的上上之品。” 钱聿怀说到最后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偏了，轻咳了一声后把细线又还给了刘协。 刘协对钱聿怀颔首致谢，接着继续开口： “刚才钱知县已经说了，这种鱼线最大的特点是透明，所以如果不是看到过的人，很难联想到它，再把骨头收起来，自然也就不会想到我刚才演示的关门过程。” 刘协说完，围观百姓不由得认同点头。 如果骨头上绑着很明显的线，那一下就被人注意到了，但是这种不注意看都看不见的线，骨头被关注到可能性就降低很多了，毕竟有狗的地方出现骨头，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朱典史，你可知这种鱼线在江陵哪里有售卖，价格几何？” 刘协接着转头望向朱云。 “江陵只有城北的渔具店有售卖，价格昂贵。” 朱云回答的很迅速，在刘协举起鱼线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刘协昨天问他是什么意思了。 朱云在百姓中素有威望，他的话在场的人自然是信的。 “仅有一处有售卖，且价格昂贵，那就好办了，买得起的人少，那要查是谁买的自然就简单了。” 刘协说着把目光望向郭氏，郭氏的表情平静如初。 “把渔具店的老板带上来。” 刘协说完，捕快就把人带了上来。 “徐老板，近段时间可有王府的人去你那购买丝浆鱼线？” “有的，大人。” 徐老板这话说完，现场已经是躁动不已，因为这句话基本上实锤了王员外是被自己人杀死的。 而且他们的心情看起来都变好了，因为只是自己人作案的话，那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就得到保障了。 钱聿怀此时摸着胡须望向刘协，忍不住地点头。 今天早上刘协说要去现场断案，而且还把阵仗搞那么大，他其实是有些不同意的，因为相比之下到县衙断案才是合适的，刘协这么做难免有些招摇。 不过现在他理解了，因为王百万的死闹得江陵人心慌慌，现在刘协当众证明了这场**案只是一起意外，直接把百姓的担心给消除掉了。 “是谁？” 刘协追问道。 “是王府的丫鬟小兰。” 徐老板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郭氏。 夫人们平时要做点什么自然不可能亲自去，所以他们见得最多的不是这几个姨太，而是他们的贴身丫鬟。 “怎么回事？” 郭氏此时一改平日里淡定的脸色，转头呵斥起小兰来。 小兰也是一脸慌张，她马上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大人明察，那鱼线不是我买的，不是，不是我要买的，是小竹，她说她家夫人准备在老爷生日宴上给老爷一个惊喜，不想被老爷提前知道，所以才托我去买的！” 小兰着急地解释道。 她这话说完，众人的目光又全都不自觉地望向柳氏。 “你撒谎，我根本没有让你买什么鱼线，我家夫人是有准备给老爷一个惊喜，但那是刺绣，你这是栽赃！” 然后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小竹却否定了小兰的说法。 “我没有撒谎，那日确实是小竹要我去买的，大人我没有撒谎。” 小兰急得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你这是事情败露乱咬人，我家夫人正得王爷宠爱，她有什么理由做这些事情？”Μ.166xs.cc 小竹的话让现场再次陷入一片议论声之中。 钱聿怀此时也是摸着胡子陷入思索，然后点了点头。 不单单是得宠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柳氏都还未来得及为员外生孩子啊，就算怕王百万**她什么也捞不到，也该等到有孩子之后啊。 相比之下，郭氏因为柳氏得宠，劝说不成最后痛下**的可能性更大。 “你说得对，理由，柳氏，你的理由是什么？” 第八十九章 狄公再世 “县丞大人，妾身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柳氏面露疑惑之色。 “你不明白么？” 刘协却是笑着看向她。 “老爷对妾身宠爱至极，妾身也心怀感激，又怎会下此毒手？” 柳氏把小竹前面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确实，以常理来说你确实没有理由那么做，但很多时候事情并不能以常理一概而论。” 刘协说着转身， “把人带上来吧。” 他说完，一个年约二十的少年走了出来。 朱云的表情这时却愣了一下，他认得这人。 不止是他，就是围观的百姓也有人指指点点。 因为这会儿带上来的人，分明就是那日在街上为了钱财**的人，也就是刘协到江陵第一天破案抓的那个凶手！ “你叫什么名字？” 刘协开口问道。 “回禀县丞大人，罪人叫孙承泽，是原胡式赌坊孙江的儿子。” 这话说完，围观百姓中很多人的脸色都不自觉地变了，当年胡式赌坊是县里一毒窝，孙江更是江陵当地一恶霸，因为背景硬，钱聿怀拿他也没辙，后来要不是孙坚莫名其妙横死街头，估计现在还在横行江陵。 没想到他竟然有个儿子，不过这倒是解释为什么孙承泽敢当街行凶了，普通人可不敢那么做，但如果是恶霸的儿子，一切就显得非常合理了。 这时候很少有人注意到，柳氏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或者更准确一些，是不相信孙承泽还活着的事情。 “你可认得柳氏？” 刘协继续问道。 “当然认得，当年柳夫人和他的父亲在茶楼卖艺为生，王员外一眼相中，但是柳夫人不肯给年近花甲的员外当妾，所以后来找到了我父亲，许以重金设计让柳夫人父亲欠下赌债，再由他出面帮柳夫人还清赌债，最后让柳夫人嫁入王府。” 孙承泽这话说完，围观的百姓已是议论声一片，郭氏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Μ.166xs.cc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王百万为了得到柳氏所使的手段，当真有些让人不齿。 刘协的表情此时看起来倒是比较淡定，在见识了京师案的黑暗之后，这其实都不算什么了，甚至王百万作为江陵首富，这手段已经算温和了，要是换个狠一点的，直接就强抢了，或者换个阴一点的，让你卖不了艺，先把你逼成流民，那时候也就由不得你了。 就更不用说王百万纳了柳氏之后好吃好喝的供着，在这个人命轻贱的年代也算是很好了。 “只是没想到柳氏得了王员外宠爱后，也不知道怎么套出了当**情，然后她找人杀了我的父亲，我侥幸捡得一条性命逃出了江陵。” 孙承泽继续说道。 孙承泽说完，议论声更大了，甚至有忍不住对柳氏指指点点的。 王百万只是逼良为娼，没想到这柳氏竟然直接雇凶**，同样为恶，但两者性质显然有差别。 “大人，这全是此人的一面之词，妾身当年确实是感恩员外才进的王府，但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事情，更何况此人是犯人，他说的话如何当真？” 柳氏此时的神奇无比淡定。 她的话也引得百姓又一阵议论，如果柳氏确实是**凶手，那孙承泽的话很好的解释了她的**动机，因为对孙江的报复手段尚且如此狠毒，那杀死王百万这个罪魁祸首也就在情理之中。 但确实也如柳氏所说，孙承泽是一个犯人，为了减轻罪罚乱咬一通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按照大明律，犯人显然是做不得证人的。 “你这毒妇，若不是你，我岂会到如今地步！” 就在这时孙承泽喊着就要上去，刘协赶忙示意捕快把他先押下去。 到现在，整个案件其实已经明朗，柳氏因为被逼良为娼报复**，但因为她做事谨慎，买鱼线都是靠别人，所以现在缺乏最关键的证据。 “要知狗也是认主人的。” 等到孙承泽被带下去之后，刘协接着开口说道。 “这只名为来福的细犬，主人是王百万，他在主人被缢死的时候为什么能不叫？只有一种可能，它的主人，不止一个，而另一个，就是平时饲养它的……” 刘协说到这的一顿，接着再看向柳氏， “柳氏，那日在街上，来福偷吃郑屠户家的肉，知道它几时吃肉的人，也正是你柳氏！” 刘协说到这的时候明显加重了语气，柳氏的脸色也是瞬间煞白。 不过她依然强作镇定，正欲开口反驳。 “来人！” 刘协突然大喊一声。 “在！” 他身后的捕快应声答道。 “去搜查柳氏的房间，那丝浆鱼线肯定还有剩余。” “得令！” 捕快说完，转身就走。 刘协也未停下，目光直视着柳氏，一边说一边往前： “柳氏，王员外宠溺于你，你却痛下**，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了，便有痕迹，有痕迹，便可查，你买凶**花些时间定然可以查到，等进了那县衙大牢，诸多刑拘伺候，你或许可以打死不说，但你这丫鬟小竹能始终守口如瓶吗？！” 刘协说完已经走到了柳氏面前，目光如炬，咄咄逼人。 柳氏身形一颤，整个人如同泄气的皮球向后退去。 “夫人。” 小竹上前一把扶住了柳氏。 柳氏握紧了小竹的最后，最后长叹一口气。 “县丞大人，民女认罪。” 柳氏最终向着刘协跪下。 这个举动，引得现场的围观百姓一阵喝彩声，钱聿怀摸着胡子看向刘协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奇案一日告破，纵然狄公再世，亦不过如此了！ 更何况刘协到江陵才几日，已经破了那么多离奇的案件，江陵的太平盛世恐怕要真正到来了。 “大人，但有一事，您说错了。” 然后下一秒，柳氏的话却让所有人又安静了下来。 “哦？何事？” 刘协好奇地望向柳氏，他回溯了一下案件，确定自己并未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柳氏也不说话，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脱衣服。 第九十章 两个案子 围观百姓先是一静，紧接着一片哗然。 柳氏那疤痕每道都有一尺多长，从背部到腿部，肌肤所见之处无不是，而且新疤盖着旧疤，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看着眼前的场景，钱聿怀摸着下巴的胡子，止不住地摇头。 房事嘛，玩得花点其实没什么，但是柳氏这已经不是玩的花了，是受折磨。 谁又能看到如花一般的外表下，竟然是这样的衣服残躯，这种视觉上的冲击感实在过于强烈。 也难怪她平日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并不是装出来的。 郭氏和王氏此时都不自觉地别过头去，很显然柳氏被**他们是知道的。 “夫人！” 小竹此时已经眼圈通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帮柳氏把衣服穿上。 “大人，这样的宠溺可有人要？” 柳氏望着刘协惨笑着问道。 刘协长叹一口气。大风小说 年过花甲的人在那方面早已经不太行，或许也只有这种折磨人的方式才能让他有那么一丝快感。 至于报官，这可是明朝，先不说家暴这种事情大明律对男子的处理微乎其微，再说王百万好歹是一方首富，官府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都说最毒妇人心，但妇人也是人，不被逼到那个份上谁又会冒险**呢？ 而且这时说什么都是无用的，甚至苛责都难以启齿，未经他人苦，又怎劝人善？ “柳氏，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供出那银两去向，本官能让你在县衙大牢中少受一些折磨。” 刘协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大人，我说那银两不是我所盗，大人信吗？” 柳氏此时却是开口说道。 “不是你盗的？不可能，房屋内锁之后，没有其他人能进去。” 刘协摇头。 “如果知道里屋的银子不见，我便不会选择动手，否则**怎么会没了银子，这不是故意引人怀疑？” 柳氏能想出密室**，自然也是聪明人，她说的也很有道理，如果不是银子没掉，郭氏也不能断定王百万是他杀，那自然也就不会查到柳氏头上了。 “柳氏，把你作案时间，过程与我细细说来。” 刘协思量了一阵后开口道，如果真如柳氏所说，那这案子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或者换种说法，这就不是一件简单的**劫财案，而是**案和**案两个案子了。 在柳氏的讲述下，众人都知道了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晚吃饭志气，柳氏便在酒中下了少量的**。 然后到了晚饭的时候，她故意和王百万表现得亲昵，王氏对柳氏不满已久，果然吃醋，也就有了后来的事情，王百万郁闷也就多喝了一些酒，然后提前离席了。 不过王百万也是个爱财如命的，别说喝了点酒，那日接风宴喝得烂醉都不忘去“巡查”自己的银库。 柳氏本来已经准备和小竹进去，没想到看到郭氏先去了，两人担心之余只能在花园等待，等好不容易看到郭氏出来，已经忍不住拉着询问，得知王百万还在书房后而且还醒着后这才算安了心。 要知道如果王百万已经晕了的话，那郭氏必然会安排人送他回房休息，那计划就泡汤了。 她随后带着同样混有**的酒和让小竹去了书房，发现王百万已经晕在桌上。 以王百万之酒力，那点酒并不足以让他晕倒，必然是**起了作用。 这倒是省去了不少事，她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麻绳，借住那根凳子，然后把王员外挂在了梁上，等完成后再把那凳子一撤，王员外醒来奋力挣扎，但已是无人能救，不一会儿就被吊**。 这里就不得不说柳氏的聪明之处了，她没有用先缢死再挂梁上的方式，因为那样很容易被仵作验尸验出来，但是这种下**的方式可以做到真假难辨，因为**不是**，以仵作的能力是验不出来的。 而且王员外的身材偏矮小，而小竹体型大，是完全可以把人挂上去然后扶住的。 至于来福，确实叫过，但很快就被柳氏制止了。 那细犬一直跟在王百万身边，叫几声而不是一只叫，自然不会引来府中人的注意。 等到做完一切，两人把骨头挂好，接着就关门出来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就如刘协所演示的那样，狗叼着骨头关上了门，密室**案完成。 这个过程是非常紧张的，因为不知道郭氏或者王氏会不会再来，所以两人根本不会去里屋看银子在不在。 “你和郭氏在花园见完后就先回了屋？” 刘协摸着下巴问道。 “因为怕被怀疑，我们先回了屋，等了大概两刻钟后，这才去了书房。” 柳氏点点头解释道。 “你不怕王百万已经出了书房？” 刘协面露狐疑。 “王百万贪财至极，在里面一般都要呆上半个时辰才会出来。” 两刻钟是半个小时，半个时辰是一个小时，时间上来说这样选择没什么问题。 所以如果这真的是两件案子的话，那**案的盗贼就是在郭氏离开，到柳氏进入房间的这两刻钟时间内**的。 但是半个小时之内，盗贼是如何做到把那么多金银偷走并且不被察觉的？ 要知道翻墙进来，盗走财物，还要在王百万眼皮底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刘协经历了之前两个大案，思维推理能力已经提升不少。 稍加思索，他心中便已有了可能得推论：第一种，和当初的王府失窃案一样，盗贼另有他人，而且同样也是王府的人做内应，盗贼这才能顺利盗走财物，至于王员外，那时候估计因为柳氏下的**太少并没有迷晕，而是被人击晕了； 第二种，盗贼应该在郭氏来之前就已经在书房外潜伏，等到郭氏一走，他们就潜入书房盗走了财物。 暂停更新 非常抱歉，其实两个星期前就基本已经确定写不起来了，就是爆更那一次，我想看看智能推能不能有起色，然后加上神马突然的盟主打赏，我想坚持坚持写到上架，但是现在收藏都还没两千，确实坚持不下去了，老读者应该知道我是全职的，这样写下去会饿死，所以，非常抱歉…… 这本书我大纲准备了大概三个多月，有五万多字吧，然后花了一个多月写了十万字存稿，又花了一个多月修修改改，本来是瞄着ip去的，但事实证明探案文的要求非常高，而且这种没系统的需要一定的人气积累，我属于什么都不懂，然后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最难的转型，所以也算是给自己纠错吧，因为我一直是不太爱看书的人。 新书我准备写本正常的三国历史文，因为这本之前存稿多，一个星期前就已经开始看了，看覆汉，看玄德，买三国志后汉书什么的，希望第二本能有点收获。 其实这次没写出来，但对我冲击挺大的，虽然写了很多年体育了，但总得来说有些方面其实还是很稚嫩的，跳出来提升是挑战，但也只有这样才会进步。 新书的话，我会继续看资料然后试着先写写看，估计一两个月后吧，要是成绩还可以的话再通知了，免得再像这次这样。 最后我真的很感谢神马，一直都在支持我，这次的盟主更是鼓励了我很多，当然还有在支持这本书的所有读者，这只是暂停更新，或许等我有人气了会再捡起来，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