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天空之靖康遗恨》 第一章 引子 棋盘山谷,奇峰突起,峻岭横生,峡谷险峻,崖壁陡峭,石柱嶙峋,奇石突兀,沟壑纵横交错,好大一座险恶山谷。 一条山路,蜿蜒盘曲在山谷间,两边森林密布,显得阴森森的。随着山势渐高,山路俞深,两侧地势也更加险要。 这条山路,是由江南通往汴梁的必经之路。 山路远处,急匆匆走来一个男子。 待到男子走进时,面目渐渐清晰,只见那男子二十八、九岁的年纪,身长七尺,身材略微清瘦,头戴一顶软儿帽,手里拿着一把短剑,英俊硬朗的脸上,一双机警的眼睛,四下扫射。 男子疾行在山谷中。 从男子行踪来看,显然是一位武林高手。 那男子身手敏捷,足下生风,腾挪跳跃,捷如山涧豹子,快似峡口疾风,转眼间便来到了眼前道上。 男子一边疾行着,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情况。 忽然间,一道光亮,快如闪电,从道旁密林中飞射出来,随即听到“嗖”的声音,一股微风随声而生。 飞射出来的是一支利箭,正闪着寒光,飞向山道上疾行而来那男子头颅。 那支利箭划出了一道光线,在光线即将碰触到男子头颅时,那男子略微低了下头,猛然伸手,抓住了利箭箭杆,那道光亮戛然而止。 那男子手悬在空中,握着箭杆,弓着腰,转头向光线飞来处看了一眼,随后顺手一甩,又是一道亮光,利箭飞向路边的密林中。 “阿呀!”密林中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藏身在密林中的蒙面汉子已被飞来的利箭射中,扑倒在地上。 男子仍保持着雕塑般姿势,弓着腰,低着头,眼睛转动着,机警地四处扫视。 这时,路的前方,跳出五个蒙面大汉来,手里拿着朴刀、铁枪,“呼啦”一下,齐刷刷挡在那男子前面。 五个蒙面大汉齐刷刷举着刀,端着枪,向那男子步步紧逼,渐逼渐近。 那男子猛然直身,抬起手中持着的宝剑,指向迎面逼来的五个蒙面大汉;另一只手伸向后腰,扯出一支短箭来,眼光迅速地扫视了一圈,观察着情况,准备着随时出击。 五个蒙面大汉渐渐靠近,其中一个举了朴刀,猛然一跳,扑将过来,抡圆了朴刀,望那男子头上砍将下来。 朴刀闪着亮光落向那男子头顶。 那男子闪身一躲,一只手轻轻一甩,手里的短箭已经飞出,射中抡圆朴刀砍将过来的那个蒙面大汉。 蒙面大汉中箭,扑倒在地,手里的朴刀也飞了出去,掉在一旁的地上。 另外四个蒙面大汉见状,遽然后退,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个高声叫道:“哥几个!一起上!杀了这佞贼!为吾主报仇!” 四个蒙面大汉大叫着,一起扑向那男子。 四把刀枪,或砍、或刺,全都到了男子的身前。 那男子一跃而起,“噌”地一下,站在了路边的一块岩石上。 蒙面大汉们的刀枪碰在一起,叮当乱响。 男子俯首,鹰视着岩石下的四个蒙面大汉。 四个蒙面大汉扑空后,恼羞成怒,其中一个放下手中的朴刀,从背上拿下硬弓,从腰间掏出一支利箭来,搭在弦上,满满地拽了弓,眼里瞧着亲切,望那男子面门射去。 利箭带着响声,飞向男子面门。 待利箭已至眼前时,那男子身体后倾,利箭擦着那男子的鼻尖飞向岩石后面。 一箭射空,岩石下的四个蒙面大汉更加恼怒,其中一个喊道:“弟兄们,一起射!不信射不死这个朝廷鹰犬!” 随着喊声,四个蒙面大汉,均放下刀枪,从背上取下硬弓,搭箭上弦,拉弯了弓,一起向岩石上的男子射去。 四支利箭“刷刷刷唰”地飞向男子。 岩石上,那男子身手敏捷,挪移跳跃,一个金鸡独立,用剑打落了飞向面门的一只利箭,用脚踢飞了一支利箭,同时又用手抓住了一支利箭,接着飞身而起,向几个蒙面汉子漂移而来。 这时候,最后射出的一支利箭从男子脚下飞过。 短短几分钟时间内,那男子已经用利箭射倒了一个藏在密林中的蒙面汉子,一个扑将上去砍他的蒙面汉子。几经交手,其他几位蒙面汉子也知道了那男子的厉害,见男子飞身而来,心中恐慌,吓得四下跳开。 那男子身轻如燕,脚点了一下地,又腾升飞起,飞跃到那几个蒙面汉子的前面去了。 那几个蒙面汉子见状,忙从地上捡起刀枪,大呼小叫着,又来追赶那男子。 那男子原本准备甩出握在手中的利箭,再射翻一位蒙面大汉。 然而,男子转念一想,又收住了手。 那男子心中暗道,不知这几个汉子受了谁的指派?因何要截杀自己?俺现在尚不了解情况,何故要伤他性命?况且,他们骂俺是佞贼、朝廷的鹰犬,看来截杀俺的这些蒙面大汉,应该也是江湖上的好汉,或许是误解或错认了人,而追杀俺,俺暂且先饶过他们。 那男子如此一想,便起了隐恻之心,压住了杀心,没有将手中拿着的利箭甩出去。 那男子随即又想,天色渐晚,纠缠无益,不如先逃离了再说,不必再毙伤他人了。 那男子将手中握着的利箭甩在了地上,奔腾跳跃,疾速而去。 几个蒙面大汉手里举着刀枪,嘴里呼叫着:“站住!佞贼!你哪里逃?!” 一边喊着,一边拼命地追赶着。 那男子绕了几个弯,闪身躲在了一个岩石后面。 几个蒙面大汉追到了岩石跟前,不见了那男子,便四处寻找。 一个蒙面大汉指了指岩石,另一个蒙面大汉便蹑手蹑脚地绕到岩石后面,见男子贴身在岩石上,便双手举了刀,嘴里骂道:“佞贼!看你往哪里逃?”骂毕,双手握刀,用足了劲,狠狠砍来。 眼看着大刀要砍到自己身上,那男子“嗖”地一下,又飞身上了岩石。 蒙面汉子的刀刃砍在了岩石上,砍得岩石火花四绽,他自己的虎口也震得发麻。 “围住他!别让他跑了!” 四个蒙面大汉从四面围住了站在岩石上的男子。 岩石上,男子心中暗道:看今天的情势,似乎不对,这些人明显是冲俺来的,并不像是误解或认错了人,看来,今天若不分出个高低来,这几个蒙面大汉也不放俺离去,既是如此,不如就此大战一场,好叫他们知道一下俺的本事! 男子如此一想,便从岩石上飞身而下,手中的宝剑直冲一个蒙面大汉的面门刺去。 那蒙面大汉见男子飞身而至,宝剑发着寒光刺向自己脸面,大吃一惊,嘴里“阿呀”地叫了声,急忙挥刀,“咣当”一下,愣是磕开了那男子刺向自己的短剑。 刀剑相碰,闪出一道火花。 那男子踩着那蒙面大汉的肩膀飞身而过。 另外三个蒙面大汉追了过来,举着刀枪,向那男子猛砍乱刺。 那男子腾挪跳跃,一脚踢飞了其中一个蒙面汉子手中的大刀。 这时,又一支铁枪已闪着寒光,到了自己腹前,那男子猛一吸气,收缩住了肚子,枪头刺在了男子衣裳上,已没了力道。 那男子仰身倒地,一个兔子蹬鹰,将用铁枪刺自己的蒙面大汉蹬得腾空飞过。 那男子又跃身而起,手持短剑,飞身跃向一个蒙面汉子。 男子身后,一个蒙面汉子持刀砍来。 男子听到风声,一个后踢脚,正踢中那蒙面汉子拿刀的手腕,蒙面汉子大叫一声,刀离了手,掉在一边。 男子手持宝剑,刺向面前的蒙面汉子。剑至蒙面汉子喉咙时,那男子猛然守住,收回宝剑,伸出脚,踢翻了面前的那蒙面汉子。 那男子猛然转身,挺见又刺向刚被踢飞了刀的蒙面汉子。 另一个蒙面汉子见状,猛然扑身,用枪架住了男子手中的短剑,只听得“咣当”一声,刀枪相碰之处,一片火花。 借着刀枪相撞的力道,那男子腾空而起,轻踩了一下拿刀男子的头,又飞身而过。 那男子又站定了脚,猛然转身,抬起短剑,直指剩下的四个蒙面汉子,眼中冒着寒光。 四个蒙面汉子浑身一阵颤栗,知道不是男子的对手,相互看了眼,猛然转身,避入路边密林之中。 男子站了一会,见四周除了密林外,已经没了人的踪迹,便转了身,手里拿着短剑,侧着身,小心翼翼地离开。 密林中,几个蒙面大汉静静地趴在草地上。 见那男子渐渐远去,几个蒙面大汉爬起身来,返回原路,找到了先前被男子用利箭射中了的同伴,见一个射中了肩膀,一个射中了肚子,正在地上叫唤,赶忙搀扶了,遁往远处。 离刚才决斗场所不远处的山谷间,有一处洞窟,里面端坐着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女子,身边站着四位姑娘。 几个蒙面汉子相互搀扶着,来到了洞窟前,摘除了蒙在脸上的面纱,进到洞窟里,跪在那女子面前。 其中一位汉子惭愧地说道:“二公主,我等奉命,提前埋伏于道,专候云壁那厮过来,直等了有半日之久,云壁那厮果然贼急慌忙而来,我等一同出击,砍杀云壁那厮;无奈云壁那厮武艺高强,杀他不成,反倒被他伤了两个弟兄,未能完成你交办的差使,我等弟兄,甚是惭愧,情愿受二公主惩罚。” 洞窟中坐着的女子站起身来,但见有六尺余长的身材,亭亭玉立,瓜子型的脸庞,皮肤白嫩,两只杏眼清澈透亮,棱棱小巧的鼻子,樱桃般的小嘴,显得温柔恬静。 那女子闻言,摆了摆手道:“各位兄弟,快快请起,非是你等之过,实乃你等力有不及;再说云壁那厮武功高强,原本就不是各位兄弟能轻易杀了的。” 几个汉子闻言,站起身来,诺诺地说道:“惭愧!惭愧!我等愧对二公主。” “无妨!”女子款款地说道,一口软软的吴音,柔情而果决:“各位兄弟,此番辛苦大家了,云壁那佞贼,原本有着高超的本领,人又极为乖巧,极善保护自己,既是这次不能诛了那贼,下次我们也是要洙了那贼的!各位先下去吧,把受伤了的两位兄弟好生调养,我们再找机会,定要为父皇、母后、皇兄、皇弟和大公主报仇雪恨!” 几位大汉闻言,诺诺地应着,退出了草屋。 几位大汉退出草屋后,女子转身,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嘴里念叨地说道:“父皇,母后、姐姐,银芝对不住你们了,银芝未能杀了云壁那贼,未能报了你们的血海深仇,银芝羞愧啊!” 旁边的四位姑娘起身过来,围在了女子身边,也跪在了地上,呜咽了起来。 其中一个姑娘劝道:“二公主,莫要伤悲,云壁那厮,不论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们都要杀了他,为圣公和公主报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寻找云壁下落,好组织力量,再行斩杀,定要让云壁那厮伏诛。” 被称作二公主的女子止住了呜咽,对身边的四位姑娘说道:“金霞、银霞、铜霞、铁霞,自从帮源峒被破,亲人皆已遭难,银芝再无依靠,以后全依仗你们帮衬了;银芝此生,再无它愿,唯有诛杀了柯引、云壁一愿,好为父皇、母后、皇兄、皇弟和姐姐报仇,如此,死而无憾也。” 四位姑娘扶起了银芝,纷纷说道:“二公主,你且放心,我们会追随你到天涯海角,无怨无悔,定要杀了柯引、云壁两个贼人,为圣公和大公主报仇雪恨。” 银芝闻言,拥住了四位姑娘,呜呜咽咽哭将起来。 第二章 陈年往事 自古以来,冤有头,债有主。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恩爱情仇皆是有渊源的。 开篇说的那个名叫云壁的男子究竟是谁?他缘何要被二公主追杀?那个名叫银芝的二公主又是谁?她缘何要追杀那个名叫云壁的男子?若要探究个中缘由,不得不说北宋末年,东南地界上横空出世的一位牛人——方腊。 方腊何许人也?方腊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乃是相当厉害的一位人物。这方腊,又名方十三,生于宋孝宗淳熙五年,乃睦州清溪县万年镇碣村人氏。 方腊出身贫寒,自小便死了爹妈,无依无靠,寄托在本村里正方有常家,靠在方有常打长工为生。 作为长工的方腊,不同于一般打长工的人。一般打长工的人,皆为人愚笨,空有一身体力,寄人篱下,靠出苦力存活。方腊却自小为人机警,性情聪慧,头脑灵活,殷勤乖巧,又及会来事,故此深得东家方有常眷顾。 除此之外,方腊善于结交,长于营商,常背过东家方有常,偷偷摸摸地做点生意。常年下来,方腊手里便渐渐积攒了一些钱财。 有了点钱财的方腊,不屑于给人打工了,开始创自己的家业了。于是,方腊方自己给自己赎了身,成了自由民,经营起了一座漆园来。 再后来,方腊手中的钱财更多了,方腊方便娶了妻,生了子,过起了有儿有女的好日子。 那清溪县乃浙江地方,山高谷深,河道交错,物产丰富,盛产漆楮、杉材等,富商大贾多往来此处,购销贩运,物质交易繁荣,故此是个富庶的地方。 方腊人长得高大威武,身体壮实得像头牛,能吃苦,会经营,善社交,会武艺,除精心经营着自家漆园外,与外地客商更是熟稔,交往频繁,便又做起代理商来,专门为往来商户代理一些漆楮、杉材的收购,也做一些长途贩卖的生意,每年下来,收入多达百金,家底殷实,生活富裕,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富家翁。 若方腊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安安稳稳地做他的富家翁,也不失是一种好人生。 偏这方腊,生性好强,放荡不羁,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遵法守纪之人。 那时候,方腊正值青壮之年,手里有金有银,又有着一身的好武艺,自然算得上是乡村里风云人物。 人这个东西,要么不能得意,要么在得意的时候能把持住自己。 若人生得意,且把持不住自己,时间一长,免不了会胡思乱想起来,似乎还想在钱财之外,更有一番大的作为。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妄想,方腊便鬼迷心窍了,开始做不可理喻的事情了,结果就不可避免地害了方腊。 你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富裕起来后的方腊,心中暗藏着一个小秘密;他觉得,人生在世,富不足慰,只有又富又贵,方才欣慰。 如何才能又富又贵?自然是当大官啊! 方腊心里想着当官,当大官,暗自谋上了当时最大的官。 当时最大的官是什么官?最富贵的人是什么人?很显然,当时最大的官是当朝天子,最富贵的人自然是徽宗皇帝啊! 方腊觉得,似乎有一种缘由要归在自己身上。 这又是什么情况? 若要明了情况,不得不说一件陈年往事。 这件陈年往事乃是发生在唐高宗永徽年间的事情。 那时候,浙江睦州清溪县梓潼镇有个名叫陈硕贞的女子,自幼父母双亡,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乡人怜之,代为收养。陈硕贞姐妹俩吃百家饭,渐渐长大成人。 世上多奇事。那陈硕贞天生丽质,长得身材苗条,皮肤白皙,模样端庄,且自幼习武,功夫过人,矫捷善斗,能力举千斤,勇猛远超一般男子,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 渐渐地,陈硕贞到了青春之年,时有男子向她求婚。每有男子前来求婚,陈硕贞则笑而答曰:九天玄女授我神力,有能胜我者,方许之;胜不了我者,当拜我为师。 陈硕贞此话一出,轰动乡里,少年侠士,村夫野汉,皆找她角斗。然,角斗无数,陈硕贞未尝一败。对与陈硕真角斗者,勇力过人者,陈硕贞则收为羽翼;败者,则以师礼事陈硕贞。至十九岁时,陈硕真已是闻名清溪,追随者甚众。 在陈硕真众徒弟中,有一个名叫章叔胤的,为人侠义,武功高强,专好打抱不平。 一次,清溪乡间一恶霸财主,欺凌一民妇,恰被章叔胤撞见。章叔胤怒不可遏,一怒之下,竞将那个恶霸财主给杀了。官府悬赏通缉章叔胤。章叔胤外逃被官府擒获。 章叔胤乃陈硕贞徒弟,陈硕贞也非常欣赏章叔胤,遂于衙役押送章叔胤的路途上,出手相救,将章叔胤解救了下来。 因为解救章叔胤的缘故,陈硕真也受到官府的通缉。陈硕真在清溪县无法立足,准备外逃,暂时保全性命,另图再起。 外逃前,陈硕真找来章叔胤,让其娶了自己的妹妹,并嘱托章叔胤暗中准备力量,在时机成熟时起兵造反。 安顿好这些事后,陈硕真女扮男装,只身前往扬州,去找他在扬州城里开木材行的舅父,准备在那里避一阵难,待官方追捕的松一点时,返回故乡,领导起义。 一路上,陈硕真饥餐露宿,受尽了千辛万苦,步行到杨州,一打听,才知道舅父的木材行已被知府的妻弟强行霸占,舅父也在三年前携家北上,去了京都长安。 陈硕真得知这个情况,星夜兼程,又赶往长安,去投靠舅父。 一个月后,陈硕真来到长安,经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曾在家乡办过义学、乐善好施、阔别多年的舅父。 陈硕贞与舅父多年不见,如今亲眷相逢,喜极而泣。舅父见外甥女长得端庄秀丽,身材高大,似有男儿气质,且又雄才大略、武艺超群,心中甚是欢喜。 陈硕真见到舅父,遂将前事说给舅父听,直言待机会成熟时,她将返回清溪,领导暴动。 陈硕真的舅父也饱受官府欺凌,故此大为支持,主张陈硕真隐姓埋名,先到皇家尼庵感业寺以带发修行为掩护,暗中积极进行农民大起义的各项准备工作。 陈硕真听从舅父安排,入了庵感业寺,以代发修行作掩护,暗中准备起事。 陈硕真的舅父,交游广、熟人多、阅历深,自愿为陈硕真南下北上,联络四方豪杰、结识各路英雄,成了农民义军的无名英雄。 陈硕真则在感业寺静候消息。 一天,天高气爽,春和景明,京都长安城里的一班纨绔子弟来到了城西十五里的感业寺踏青。 这一班纨绔子弟都是官宦子弟,乃骄横惯了的人,正在游玩中,忽然发现寺中一位漂亮的小尼姑,垂涎三尺,遂上前调戏。小尼姑受到骚扰,吓得惊叫起来。 听到惊叫声的慧觉尼姑,急忙赶来,见这班人对小尼姑欲行非礼,不由得恶从心头起,恨向胆边生,猛喝一声:大胆狂徒,佛头净地,休得无礼!喝毕,陈硕真跃身向前,一个骑马蹲裆式,手中柴棍便向这班泼皮横扫过去。 只听"哗"的一声,一下子就撩倒了十几个,余者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慧觉尼姑厉声斥责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作此丑行,猪狗不如,下次胆敢再犯,姑奶奶决不轻饶,还不快滚! 这班纨绔子弟被慧觉尼姑柴棍扫到,跌的晕头转向,闻听慧觉尼姑喊滚,如逢得获皇上赦令,纷纷抱头鼠窜。 这慧觉尼姑是谁?这慧觉尼姑乃是隐名瞒姓、代发修行的陈硕真。 那小尼姑又是谁?那小尼姑乃是唐太宗李世民临幸过的才人武则天,正遵太宗遗命,来到皇家尼庵削发为尼。 武则天不仅天生丽质,而且博学多才;陈硕真武功绝伦,又富有正义感。俩人心意相投,关系极好。武则天受欺凌被解救的事发生后,俩人关系更加亲密无间,背着人以姐妹相称。 这年冬天,武则天光头上长出青丝,唐高宗李治派大内总管到感业寺宣召,封武则天为昭仪,迎娶回宫。 临别前,武则天对陈硕真说道:妹妹削发为尼,深得姐姐眷顾,今日得返宫中,将来若有发达,必不忘姐姐大恩;从今以后,姐姐但有危情,只管来宫中找妹妹便是,妹妹当全力解救。 陈硕真因痛恨贪官污吏,正要反他李家天下,故此不好多言,只是对武则天说道:两年后,东南有战事,便是姐姐所为,望妹不以姐姐为不忠,若有能力,望能相助。 武则天闻言,略做沉思,微微颔首,姐妹洒泪而别。 两年后的一天,感业寺果然来了两位浙江睦州清溪县人,一个便是后来被陈硕真拜为仆射的章叔胤,另一位是日后被封为大将军的童文宝。 两人于寺中,向陈硕真详细地报告了三年来为起义所作的各项准备工作,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请陈硕真立即南下,领导起义。 陈硕真听完情况后,让章叔胤和童文宝先行出发,她在京城还有一些私事要办,待办完这些私事后,随即返浙,领导起义。 章叔胤和童文宝离开京城长安后,陈硕真对自己在京城的内线作了安排,让他们随时关注浙江和宫里的情况,在必要时,求助武则天。 安排完这些工作后,陈硕真也于春节前赶回了浙江清溪。 第三章 女皇硕贞 当时,正是永徽三年,睦州清溪三月不雨,田野龟裂,蝗虫蔽日,饿殍遍地,新冢累累,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面对严重灾情,民间流离失所,朝廷不但不开仓放粮,还照样征收各种税赋,老百姓苦不堪言。 陈硕真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挑动乡民的不满,举旗造反。 于是,回到浙江的陈硕真,四处发布消息称,她在深山遇上了太上老君,太上老君收她为弟子,交给她无量道法。陈硕真还散布消息说,她是九天仙女下凡,乃赤天圣母,掌握了六甲地区的帝王之术——奇门遁甲,并当场向乡民们演示其所学到的种种法术,其实,无非是歪门小计而已。 然而,走投无路之下,乡民们也期盼有一个神通广大之人,好成仙后借助天力,为民造福;故此,对陈硕真的一套说法和做法,乡民们深信不疑。 章叔胤也暗中制造舆论,说陈硕真乃是从天上返回清溪的神仙,法力无边,变幻莫测,可以招神将,役鬼吏。 章叔胤的说法,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愈传愈广,愈传愈玄,方圆百里的乡民们,无不对陈硕很顶礼膜拜,陈硕真的每一句话,都是神语仙音,足以令信徒扑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时机成熟,永徽四年十月初,陈硕真正式宣布起义。 起义那天,陈硕真登于高台之上,对众信徒道:官府无道,上苍震怒,降此灾劫,尔等当从我之道,揭竿而起,征伐不道。 一时间,从者逾千,皆随陈硕真起事,与官府进行对抗。 为名正言顺,陈硕真仿照唐朝官制,建立了政权,任命章叔胤为仆射,总管各项事宜;童文宝为大将,统领军队;而她自己则称为“文佳皇帝”。 这应该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比她结拜妹妹武曌改唐为周、号称“神圣皇帝”,早了整整三十七年。 陈硕真发动起义后,得到睦州乡民的热烈响应。 起义部队很快就发展到了很近万人,声势浩大。 随即,起义军在陈硕真、章叔胤、童文宝带领下,兵分三路,所向披靡,分别占领了睦州、桐庐和清溪。 当地乡民积极响应攻入睦州的陈硕真,陈硕真的人马迅速发展到数万人。 为打开局面,扩大影响,发展力量,陈硕真与后来进入睦州的章叔胤、童文宝兵合一处,进攻安徽,攻打歙州。 陈硕真、章叔胤、童文宝率领数万人马,浩浩荡荡,来到歙州城下,将歙州城团团围住,连夜攻打。 歙州城城墙高大,周边有护城河,官兵防守严密。 陈硕真人马皆是未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乡民。这些乡民乃是信了陈硕真的假话,被忽悠来的,根本不懂得如何攻城;再加上陈硕贞的义军没有攻城的器械,故此在攻城的过程中,被城上守军,滚木礌石及箭矢杀死不少。接连十多日,歙州城也未能攻了下来。 歙州城久攻不下,陈硕真也万般无奈,只得从歙州撤出,改变集中兵力打歼灭战的进攻战略,改为分兵出击,沿路骚扰,利用运动战和袭击战的策略,打击官兵,扩大势力范围。 浙江、江苏、安徽一些地方陆续沦陷。 眼看着陈硕真越闹越大,朝廷派扬州长史房仁裕发兵征讨。 房仁裕何许人也?房仁裕乃齐州临淄人,乃唐初名相房玄龄的远房族兄。其远房族兄房玄龄自投靠李世民后,积极出谋划策,甚得李世民赏识。后来,因策划“玄武门之变”居于首功,入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列。 隋末大乱时,房仁裕十八岁,依附王世充,为龙骧将军。唐高祖武德初,降唐,随唐王李世民征伐窦建德、王世充,屡立奇功,历任潾州刺史、陕西刺史、扬州长史,备受朝廷重用。剿灭陈硕贞后,升任为左晓卫大将军、兵部尚书。 当时,房仁裕担任扬州长史。房仁裕受朝廷之命,即带一万扬州军马,前来征讨陈硕真。 房仁裕的扬州军马能征惯战,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在此情势下,陈硕真与章叔胤、童文宝紧急商议后,决定分兵,由童文宝带领一万人马,打着陈硕贞的名号,掩袭婺州,牵制房仁裕的扬州兵马,配合陈硕真、章叔胤所率主力部队行动。 童文宝受命,率兵挺进婺州,来到婺州城外,准备攻打婺州城。 此时,守卫婺州城的乃是婺州刺史崔义玄。 崔义玄系贝州武城人,乃瓦岗寨旧将,因不受李密重用,转投至唐高祖李渊靡下。贞观初,任左司郎中,韩王府长史。永徽年间,迁任婺州刺史。 崔义玄自瓦岗寨投军从戎,身经百战,勇不可挡,颇有智慧。 当时,崔义玄在城中闻到警报,立即召集文官武将,商议对策,准备发兵抵抗童文宝率领的义军。 官员们并不知道前来攻城的是童文宝率领的一万兵马,以为是陈硕贞统率的大队人马。那些官员们早闻听到陈硕真的神名,见崔义玄欲发兵抵抗,惊恐不安,纷纷说道:“陈硕真有神灵保佑,敢与其勒兵对阵者,无不杀身灭门,刺史还是回避的好。” 崔义玄见说,大怒,睁着两只大眼,目视群下。 崔义玄目视他人,他人皆移目他处,不与崔义玄对视,本意乃不愿出阵作战。 时有司空参军崔玄籍,于班列中挺身而出,望上一拜,对崔义玄说道:“末将以为,顺天心合民意的起兵,有时尚且不能成功,把个陈硕真,不过有点法术的女人而已,她起兵叛逆,能坚持不了多久?哪有官兵反倒怕她的道理?只管打她就是了!刺史大人,末将愿率兵出城,征讨陈硕贞反贼匪军。” 崔义玄见武将中闪出崔玄籍,气势昂然,凛然正气,情绪为之振奋;又闻听到崔玄籍此番话语,坚强有力,义正言辞,不由大喜过望,当即命崔玄籍为先锋官,先行出城,征剿陈硕贞匪军,他自己统率大兵。随后跟进,驰援崔玄籍。 崔玄籍受令,随即率领唐军,疾驰出城,恰与童文宝义军相遇,急忙排兵列阵,迎战童文宝。 童文宝哪里懂得排兵布阵,只管横冲直撞既可。当时,童文宝亲率义军,望崔玄籍兵阵冲杀。崔玄籍令兵士射箭,童文宝义军被射杀不少。 童文宝数番冲阵,皆被崔玄籍所阻。 陈硕真、章叔胤闻讯,带领主力数万人,驰援童文宝而来。 跟在崔玄籍后面的崔义玄也催兵而进,与陈硕真的义军对仗。 陈硕真的义军虽然在人数上占有优势,无奈起义才一个多月,战士未经训练,战斗力有限。 过去的时候,他们之所以能攻下睦州、桐庐、清溪等地,凭的是声威和拼劲,起作用于一时,不可能起作用于长久,现在面对训练有素、指挥得当的正规军,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一时间,两军谁也拿不下谁,故此僵持在婺州城内。 不觉间,几日过去了。 一日,忽有一颗陨星坠于陈硕真大营中。崔义玄见状,乘机大造舆论,说这是陈硕真将星陨落,陈硕真必死无疑。 陈硕真手下皆是信教之徒,甚是迷信,闻之皆惶恐不安,士气低落。 崔义玄那边则军心大振,鼓噪起来,乘势进攻陈硕真、章叔胤和童文宝所率义军。 那崔义玄亲率士兵,冲锋在前。唐军士卒怕刺史有事,前拥后堵,用大盾牌保护崔义玄。崔义玄见状,大义凛然地说道:“刺史避箭,还有谁肯拼死作战?!让开!看我斩杀贼人!”遂令士卒撤去盾牌。 主帅奋勇,士卒情绪激昂,挥刀挺枪,奋勇冲杀,直杀入陈硕真阵中,砍杀戳挑。陈硕真大败,手下被斩首者一千余人,阵前投降者达一万余人。 陈硕真无奈,急与章叔胤、童文宝率军撤退,退至睦州城内。 此时,扬州长史房仁裕的扬州军马也抵达婺州,便于崔义玄前后夹击,追歼陈硕真义军。 俗话说“穷寇莫追”,怕追急了他豁出命来相拼。 那扬州长史房仁裕见陈硕真势穷,又想起“穷寇莫追”的古训,故停军止步,就地扎营,然后遣信使至陈硕真营中,招陈硕真来降。 房仁裕派遣去的信使,将招降书递与陈硕贞,然后传达了房仁裕招降陈硕贞之意。房仁裕遣去的信使刚说完招降之意,陈硕真勃然大怒,高声说道,“我乃九天仙女下凡,岂是屈膝事人者乎?”说毕,一把撕毁招降书,命令手下道:“速将此贼拉出去斩首示众!” 几个兵卒得令,遂扯了来使,要拉将出去斩首。 一旁的童文宝见状,劝阻陈硕真道:“圣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妨留此人一命,令他回去,告诉房仁裕,莫要相攻过甚,我等不去攻他的扬州便是。” 这时候的童文宝,见大势不妙,暗中已有投降官军的打算。 陈硕真闻言,大怒,转首痛斥童文宝道:“一派胡言!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全无骨气?!要战则战,怕他作甚?!” 童文宝当众被责,心中甚是恼怒。 陈硕贞,命令手下道:“拉将出去!斩首示众!” 几个士卒遂扯了房仁裕派来的信使,推搡出大帐,咔嚓一刀,给斩首了,并将头颅悬挂于睦州城门头上。 房仁裕闻讯大怒,尽驱扬州、婺州兵马,强攻睦州城。 房仁裕尽驱精兵,攻打甚急。 陈硕真语其众曰:“诸位莫怕,歙、婺之徒后日至。” 信徒闻言,大受鼓舞,拼命防守,以使睦州不被攻破。 然二三日后,并不见有援军来,心甚疑惑。 陈硕真便又对众人说:“歙、婺之徒后日必至。” 然后日又不至,陈硕真遂复语后日,如是者再三,众始疑之。 为保城池不失,章叔胤昼夜登城守御,被城外飞来的利箭射中脑门而死。 陈硕真既丧至亲,又有兔死狐悲之慨,哀恸不已。 然而,情之越困,勒众愈戾,有稍不当意者,陈硕贞动辙斩之,众怨日甚。 当初,大将童文宝尝以小故见责,至此,见陈硕真渐惹众怒,渐失众望,遂托言解忧,进醇酒于陈硕真帐下,意欲伺机鸩之。 战事不利,陈硕真正焦虑烦恼,故斥退童文宝,自取酒痛饮竟夜,不觉大醉,从人舆置榻上。 童文宝窥见,即入室尽杀从人,就榻上擒获硕真,开门献于房仁裕,余众皆降,乱遂平。 房仁裕将陈硕真带回扬州,投入牢中,驰书给朝廷告捷。 陈硕真于牢中,暗嘱牢头,我与当今天后,乃结拜姐妹,你速派人到京城联络我的暗线,送信至宫中天后处,天后必解救于我,将来我将重重报答于你,也不会少了你一番前程。 牢头应允。 陈硕真遂修成一书,交予牢头,嘱咐其派人至京城后,到感业寺找慧悟尼姑,她便将信交于天后了。 牢头拿了信,遂派人入京,交于慧悟尼姑。 慧悟尼姑乃陈硕真离开长安是安排的内线。慧悟尼姑接到陈硕真密信后,遂入宫求见武则天,将陈硕真之信交于时称二圣之一的天后武则天。 又是数日后,扬州捷报也到,请求如何处理逆首陈硕真。 当时,并称二圣的高宗李治、天后武曌并排高坐于龙榻上。 高宗看罢房仁裕捷报,心中大喜,又念及硕真与武曌乃结拜姐妹,情投意合,关系密切,遂询问武曌:“硕真已擒,该将如何处置?那陈硕真与你曾义结金兰,目今是否网开一面,令其仍旧循入空门,养性修行,终老一身?” 武曌闻言,置之未理。 高宗知其意,遂下旨道:新安县易名还淳,硕真就地剖决,以绝其患。 房仁裕遂剖陈硕真于闹市中。 另有一说。 唐高宗李治接报清溪妖女陈硕真谋反,且自称“文佳皇帝”,仿照朝廷管制,自成一国,且连下清溪、桐庐、睦州三城,已打至婺州城下,顿时大怒,责成扬州刺史房仁裕和婺州刺史崔义玄,组织大军,迅速征讨。 婺州刺史崔义玄一马当先,在扬州刺史房仁裕的配合下,带着各方驰援到来的兵马,将陈硕贞围困在了一个山头上。 陈硕真手下将领拼死抵抗,无奈寡不敌众,渐渐失利,损伤惨重。 战到最后,文佳皇帝陈硕真身边只剩下少数几个人了。 望着山头上拼死厮杀的陈硕真,崔义玄命手下将士万箭齐发,要射死陈硕贞。 陈硕贞舞动双剑,拔落蝗虫般飞来的利箭。 正待陈硕贞力疲不支,危机万分时,天边一片闪亮,飞来一只巨大的凤凰,落在陈硕贞身边,陈硕贞当即骑上凤凰,腾空而去。 因为有了这段往事,睦州清溪留有天子基、万年楼、落凤山等遗迹,据说是有天子气象。 方腊的心病就害在这里。 第四章 奇花异草 话说方腊乃是浙东乡间的一介草民,他能有多少见识?他只知陈硕真当了女皇,清溪之地有天子气象,却不知陈硕真后来下场如何,还以为陈硕真真的驾着凤凰,飘然而去。其实非也。 接下来,我们说说房仁裕是如何剖决陈硕真的。 那房仁裕自十八岁从军,冲锋陷阵,身经百战,死于其手下之人数不胜数,早已是个奸诈残忍之人。 崔义玄捕获陈硕真后,将其押送至扬州刺史房仁裕处。房仁裕遂令人驰马入京,向朝廷中的二圣报捷。 高宗李治得报,圣心大慰。武曌与陈硕贞乃结拜姐妹,然事关李家江山社稷,也念不得曾经的恩情了。故此,武曌嘴上虽然不言,心里也感到欣慰,在如何处置陈硕贞上,给了高宗李治暗示,即杀无赦! 唐高宗遂嘉奖房仁裕、崔义玄二人,下旨令房仁裕将陈硕真剖决于闹市,予以警示。 十一月庚戌,房仁裕令刽子手于午时三刻,剖决陈硕真于文选楼前校场。 对于这个判决,几日前已通知陈硕真本人。 陈硕真乃是个坚贞女子,视死如归,倒也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 原本,她实指望义妹武曌能出面解救自己,好保全下性命来;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无任何利好消息从京中传来。 对此,陈硕真心里清楚了,指望义妹武曌来解救自己,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家现在是当朝的太后,毕竟李家的江山社稷人家当着一半的家,怎么可能看着自己把李家的江山给夺去了? 一旦不对义妹武曌抱有希望后,陈硕真就不对生还抱希望了,一直想着赶在行刑前,如何能自己了却自己。 作为女流,陈硕真对自己的颜面还是有顾忌的。 陈硕真被专牢关押,看管甚严,没能找到自己了断自己的机会,时间很快就到了被执行的日子。 怕陈硕真舍命反抗,执行当日辰时,房仁裕提前派人告诉陈硕真,剖刑不过一刀之厄,不必害怕。 房仁裕以此来安慰陈硕真,好叫她不要因焦躁而激烈反抗,以致剖刑不能正常进行。 房仁裕的话,陈硕真信以为真了,于行刑当日,自裸上身,袒胸如钟,好受一刀之厄。 狱卒用绳索捆绑了陈硕真,引陈硕真自牢中出。 陈硕真面无惧色,视死如归,昂然自行。 出了牢门后,陈硕真猛然看见一木驴停放于牢门外。 陈硕真见状大惊。 木驴之刑对女性而言,实天下第一辱刑也。 陈硕真见状,方知道房仁裕欺骗自己了,看来剖刑并非一刀之厄,明摆着还要受一番羞辱。 牢门外,大街上,早观者如云,蚁聚于道,陈硕真始知其刑之辱。 急迫之下,陈硕真急忙用两脚勾住了门前拴马桩,执意不行。 陈硕真对狱卒道:“硕真乃坚贞之女,并无男女情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然如此辱人之刑,硕真断不能受,情愿就死于此处。” 狱卒回道:“我等乃执行之人,你与我等说事,全无用处,你还是服从的好,免得我等焦躁,多有得罪。” 陈硕真拒不服从。 狱卒见状,大怒,使劲拉扯。 陈硕真遂用双足紧勾着拴马桩不放。 狱卒见状,遂用棍棒击打陈硕真双脚。 陈硕真忍住剧痛,不肯松开双足,狱卒拉之不动。 执行官遂令众人用手掰陈硕真双足,陈硕真用尽全力,终不能分。 远处暗中观察情况的房仁裕见状,招手唤来一狱卒,嘱咐其暗中乘陈硕真不备之时,以棍击打陈硕真胸房,陈硕真惊慌中,必然松开双足。 狱卒受令,至陈硕真跟前,趁陈硕真不备,用棍猛击陈硕真胸房。 陈硕真猛然被击打胸房,惊慌稍懈,双足被狱卒掰离拴马桩。 执行官遂令狱卒以长绳分系陈硕真双足,以防陈硕真故伎重演。 陈硕真自度,终是无计可免于辱邢,遂不复拒之。 虽陈硕真不复拒之,然笔者实不忍心描述酷刑残忍之状,故在此略过一千余字,不再描述陈硕真如何被绑于木驴之上,如何被剖决于闹市之中的惨状。 然,方腊造乱于后,且是欲借陈硕真之天子气,搅乱朝廷天下,夺为己有,实乃不自量力;故此对陈硕真之事总结如下: 呜呼,陈硕真志存天下,而才止于惑众;勇可敌万人,却败于一匹夫之谋;然斧钺加身,九死不悔,盖亦女中之雄也!可怜得志于旬月之间,逞威于弹丸之地,而丧身于万众之前,备极凌辱,尸首难完,诚足为谋逆者戒! 可惜方腊于一己私欲之前,只观前事之耀,不记前事之败,故此后来也有杀身之祸等待在不远处。 说完这件陈年往事,该接着说方腊的事情了。 话说时间到了北宋宣和二年九月,方腊家里发生了一件奇事。 那天,天上阴云密布,吹得风中也有了潮气,几乎是要下雨的样子。 方腊坐在堂屋中,喝着茶,想着心事,一抬头,见阴云密布,便站起身来,来到堂屋台阶上,抬眼去看天空。 天上虽是密布阴云,顶头之处却是一团红光,在昏暗中发着祥气。 方腊心中好生奇怪,暗道,难道此光便是所谓的天子气? 正胡思乱想着,忽见一道闪电,由天而下。 那团红光化成一道线,竟落入方腊家院中,随后便是“轰隆隆”的雷声滚将而来。 方腊亲眼见那道红光钻入自家院子中间的地缝中去了。 方腊正疑惑着,天上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 方腊心中好生奇怪,便狐疑地入屋去了。 过了几天,于无意之中,方腊发现,自家院中,那天钻入红光的地方,竟然神奇般地长出一个草芽来。 又过了几天,那棵草芽变得粗壮了起来,侧边上又生出一些幼芽。 方腊更觉奇异,遂用一个箩筐将那个草芽给扣了起来 方腊怕他养在院子里的鸡叨了那棵草芽。 又过了十来天,草芽竟然长成了一朵花,顶着箩筐离了地。 方腊见状,大喜,直道是神花仙草,百般珍爱,悉心照料。 方腊内心深处,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花草,能长成什么样子。 一个月后,那花竟然长得有半人之高,茎秆也非是一般花草的茎秆,足有胳膊那么粗,叶子有脸盘那么大,并蒂地开着三朵鲜花,娇艳无比。 方腊活了那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么娇艳美丽的花朵。方腊欢喜的不行,却又不知那花朵是什么花?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来历? 方腊心想,清溪城中有月光寺,那月光寺玄虚长老,见多识广,定然知道此花的名称及来历,我何不访他一访,好向他讨教一番?! 方腊拿定了主意,备了十两银子,一大早便匆匆赶往清溪县城,来到了月光寺,要拜见月光寺玄虚长老。 方腊来到月光寺门口,给看门的小和尚打了个问讯,说道:“烦请小师父通报一声,万年镇碣村方腊拜见长老。” 小和尚闻讯,转身进去了。 不一会儿,月光寺玄虚长老迎出门来,见方腊乃彪汹汹一壮大汉子,长得方正脸庞,浓眉大眼,直挺的鼻子,阔大的嘴巴,面相中透着一股霸气,像是雄震一方的人物。 玄虚长老心中暗吃了一惊,已看出方腊的后事。 玄虚长老心里暗道,此乃传名于世之人,老衲当隆重接待。 玄虚长老忙对方腊施了礼,口里说道:“老衲不知大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方腊闻听得玄虚长老此言,心里也吃了一大惊,暗道,俺乃是个漆园主,从来与这长老未曾谋过面,而今何故甫一见面,这长老便称俺为大王?这里面有何玄妙? 方腊急给长老还礼,说道:“长老高抬了,方腊乃万年镇碣村一漆园小主,久居穷乡僻野,才蔽识浅,并无大的作为。弟子在乡间,久闻长老高名,特慕名来访,忽闻听长老呼俺大王,诚惶诚恐,实不敢当。” 玄虚长老客气地让道:“大王莫要疑虑,生死富贵,命中带定。吾观大王,也非等闲之人,将来定有一套大富贵。大王亲来小寺,老衲不胜荣幸。恭请大王进寺详谈。大王请进!” 玄虚长老恭恭敬敬将方腊让入寺中,一同来至方丈寺,分宾主坐定,吩咐小和尚看茶。 方腊与玄虚长老客套了几句,自袖中取出十两银子,敬献给长老,嘴里道:“长老在上,方腊心中久念我佛,有心皈依,只是俗事繁沉,有心无力,这点供养,不成敬意,还清长老笑纳。” 玄虚长老略表客气,嘴里道:“让大王坏钞了,老衲甚是过意不去。” 说毕,收了方腊的十两银子。 方腊忙道:“一点薄意,算不了甚,长老但收无妨。” 这时,小和尚进来献了茶,又退了出去。 长老问方腊道:“大王到此,定是有什么吩咐,但讲不妨,老衲恭听。” 方腊便将家里面如何一道红光入地,如何长出一朵花来,花长得如何告诉了玄虚长老,最后说道:“长老,方腊心中甚是疑惑,不知此花什么来历?叫什么名字?结果如何?方腊想请长老拨冗莅临,前往寒舍,指点迷津。” 玄虚长老闻言,心里暗道,如此看来,将来果然是要有点事情,既是如此,老衲当去看看。 那长老便说道:“既是大王相请,焉有不往之理?!老衲这就跟大王前往,去看下那花端的如何?” 两人又喝了阵茶,起身出了寺庙,望万年镇碣村而去。 一个多时辰后,玄虚长老和方腊来到了碣村家中,一进院门,玄虚长老便看到那朵肆意怒放的花朵。 玄虚长老来到那朵花前,仔细端详,见花茎儿有胳膊粗,说明强壮有力,见茎秆上长出三朵花来,出尘脱俗,似非一般花朵。 玄虚长老沉吟了许久,若有所思。 方腊见状,急不可耐,对长老道:“烦请长老指教。” 玄虚长老道:“大王,老衲细观此花,恐非一般之花,是朵好花,也可以说是一朵喻世花,只是看上去奇艳无比,实际上难免会昙花一现,不可长久。大王好生侍养,或许会有结果。” 玄虚长老的话,听得方腊目瞪口呆,他不懂得啥是个“喻世花”,更不知道何以会昙花一现,糟糟了半天,谨慎地问道:“长老,您是佛家,我是俗人,您不妨指点迷津,何为喻世花?喻的是什么世?该花可否留种?来年可否再种?若是昙花一现,将又是什么结局?” 玄虚长老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大王,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世上之事,前缘已定,可意会不可言传,静待其变吧!至于如何昙花一现,当防风吹雨打。” 方腊又问此花来历,玄虚长老笑而不语。 方腊又请玄虚长老给花儿起个名字。 玄虚长老想了阵后,道:“半尊半贵。” “半尊半贵?”方腊听了更是疑惑,心道:“奈何不起个全尊全贵的名字?” 于是,方腊问道:“长老,方腊愚昧,还请多加指点。” 玄虚长老任凭方腊打破砂锅问到底,皆是闭嘴不语。 方腊见长老不再言语,便将长老送出了院门。 长老给方腊打了问讯,告辞道:“大王,前途无量,好自为之。” 说毕,玄虚长老悄然而去。 方腊反转身进入院中,望着那朵花发愣,心中暗道,既是奇花,当悉心照料,以防被风吹雨打,成昙花一现了。 那么,这朵花结果究竟如何?能否防得住风吹雨打呢? 第五章 横生灾祸 方腊家长了一朵奇花,甚是妖艳,这个情况,传得满村皆知,乡民们成群结队地来到方腊家,观赏看那朵奇花。 那朵奇花,的确不是一朵平常的花,乡民们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奇艳的花,加上方腊兴致勃勃,绘声绘色地讲述这朵花的来历,乡民们心里皆吃惊不小,嘴里称赞不已。 方腊也为此洋洋得意,悠然自得。 忽一日,方腊家院门“咣当”一声被撞开,气势汹汹汹地闯进十多个衙役来,胡乱推开了正在和方腊一同观花的几个乡民,随手拿出一卷黄纸,绕了一圈,将那朵奇花给封了起来。 方腊正待要问,衙役们已返身,围住了方腊和几个乡民。 其中一个衙役,指着方腊吼问道:“拙!你这厮便是方腊?!” 方腊闻言,肚里暗怒,心道:俺乃漆园主,堂堂正正的方员外,在你狗嘴里,怎的就成这厮了?然而,想到民不和官斗的古训,方腊硬是将满肚子的怒气给忍住了,脸上堆出了笑,小心翼翼地答道:“官爷,小民便是方腊。” “好!你这厮便是方腊就好!”一衙役吼叫道:“你这厮,扎起你的驴耳来好好听着,此花乃皇帝所用之物,现已被征收,你须好生看护,不得有损;否则,俺等认得你这厮是方腊,俺等手中的棍棒却是认不得你方腊的!” 言毕,衙役们晃着膀子,扬长而去。 方腊当众被训斥、羞辱了一番,顿觉颜面扫地,因此上怒火满腔,气得把牙咬得咯吱吱作响。 这是个什么情况?原来,大宋到了徽宗朝时,因徽宗皇帝热衷道教,喜欢兴建土木,修建园林,到处搜刮奇花异草,便在东南地界设了苏杭应奉局。 当时的宰相乃是蔡京,正要欺哄着徽宗皇帝玩物丧志,他好营私舞弊,专权乱为,遂遣朱勔主持,专事搜刮花石纲之事。 自此,江浙一带的乡民便遭了秧,每日里被朱勔折腾得苦不堪言。 那朱勔乃北宋时的一大贪官,与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李邦彦之流结为朋党,狼狈为奸,贪赃枉法,荒淫无度,被后世称为“北宋六贼”。 朱勔依仗着徽宗宠信、蔡京偏爱,私下里滥用职权,鱼肉百姓,将民间闹得乌烟瘴气,满目涂炭,民不聊生。 那六贼为保得自身利益,求得道君皇帝欢心,极尽阿谀奉承、吮痈舐痔之能事。 那朱勔为皇上办事更是尽心尽力,不惜损坏乡民的利益,根本不管个是非曲直,但见谁家有奇石名木,奇花异草,便派了衙役,虎狼般地涌进乡民院内,以黄纸封之,宣称为供奉皇帝之物,要用心守护,不得损坏;否则,便是大不敬,轻者棍棒侍候,处予罚款,重者抓入监牢,刺配充军。 这等凶恶,谁人受的?! 那方腊世居清溪县万年镇碣村,贵为漆园之主,平时也是豪霸惯了的,忽然被衙役这般鄙视、羞辱,像指使自家奴才一般,心里自是不舒服。 当时,方腊见来人如此无礼,好生愤怒,生了一肚皮的鸟气;本待要发作,无奈是供皇帝所用之物,不得大不敬,只好把一肚皮的鸟气忍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方腊丝毫也不敢马虎,不分昼夜,与浑家邵氏、儿子方亳、女儿金芝、银芝轮流值守,指望着把供奉皇帝的这朵奇花看护好了,安全交付了,免得大不敬,招了一顿棍棒侍候。 因为玄虚长老有过明示,让方腊小心防备,莫让风水雨打了此花;因此,方腊特别小心,给此花搭了棚,专门提防风雨侵袭。 又是几日,平安无事,那朵奇花长得更加妖艳,方腊心中不免欢喜。 不期想,随后几天里,竞下起暴雨来。那暴雨倾盆而下,直下得天昏地暗,水漫金山。 好在有个木棚,盖着油毡,防护着那花,倒是没让雨水打着。 方腊暗自得意,心里暗道,幸好提前防备,若不然,这番雨水,定然打折了供奉皇帝的这朵奇花。 方腊正得意着,雨水天竟卷起了龙卷风,把方腊搭在花上的木棚油毡给吹散了,那雨水噼里啪啦洒将下来,直把那朵供奉皇帝所用之物的奇花,打得七零八落,不成体统,最后就只剩下个茎秆了。 方腊一家见那朵供奉皇帝所用之物的奇花没能看护好,被雨水给打没了,顿时傻眼了。一家大小,感到祸事来临了,心中恐惧,相拥搀扶着,哇哇地哭叫了一场。供奉皇帝的奇花被雨水给打没了,再哭也哭不回来了,就只好认命了。随后几天,方腊一家,心惊胆战,惶恐不可终日,万般无奈下,也只好等着一顿棍棒来侍候了。 又过了几日,雨过天晴,红日高照,风清气爽,草木清新,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远远地,一帮衙役逍遥而来,来方腊家搬取供奉皇帝所用之物的奇花。 那帮衙役进了方腊家院门,见那奇花已七零八落,凋零而死,只剩下一个胳膊粗的茎秆,孤零零地突兀着,大为惊愕。 一名衙役暴怒,跳将过来,伸手拉过了方腊,斥责道:“拙!大胆刁民,皇帝万岁山专候此花,你怎地把皇帝的奇花给弄死了?” 方腊被衙役拉得站立不稳,又闻听到他把皇帝的奇花给弄死了,心中虽是惶恐,但考虑这花长在俺的院子里,你们衙役们也没给俺一分钱,怎地俺的奇花就变成皇帝的了?! 如此一想,方腊心中甚是委屈,嘟囔着说道:“官爷,是不是搞错了?这花出在俺家,乃是俺的,怎地就成……” “拙!”不待方腊说毕,领头的衙役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木棍,瞅着方腊的头,劈手便打将下来,嘴里骂道:“好你这个不懂尊卑的蠢货!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皆是王土,这花怎地就是你的?这花既算是你的,那也得是皇帝的!包括你这个人,也得是皇帝的!” 方腊见衙役棍棒打将下来,急躲,头上倒是没挨上棍棒,肩膀替头挨了。 挨了这一棍,方腊恐极,忍住疼,忙求告道:“各位官爷,非是小民不精心守护皇上的奇花,实乃天降大雨,风急雨骤,打死了皇上的奇花,小民也是万般无奈。” 衙役闻言,更怒,跳着脚,厉声骂道:“拙!大胆刁民,还敢狡辩?!你这番言语简直是放屁!是对皇上的大不敬。我且问你,同样是天上下雨,偏花被打死了,偏你活得好好的?!无赖刁民,巧言狡辩,甚是可恶!来人,把这厮扯翻了,着力给我打!” 其他衙役闻令,“耶!”地吼叫一声,不由分说,虎狼般围了上来,拉胳膊的拉胳膊,扯腿的扯腿,放翻了方腊,摁在地上,抡圆了手中的棍棒,噼里啪啦一阵,直打得方腊的屁股皮开肉绽。 打毕,一衙役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乱拨一阵,吼告道:“大胆刁民方腊,扎起你的驴耳好生听着!皇帝奇花一朵,价值十两银子,刁民方腊,无辜损坏,责令照价赔偿,限期十天,不得有误,否则押入县衙大牢,待凑齐赔金,方可赎回!” 宣告毕,跳将过去,踢了方腊几脚,又怒瞪了方腊一眼,好叫他心里害怕,赶紧去交纳罚金。 其他衙役把手中棍子在地上乱戳着,七嘴八舌地道:“赶紧到朱大人应奉局交银子去,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然后晃着膀子,骂骂咧咧地去了。 衙役们走后,方腊一家抱成一团,呜呜咽咽,哭将起来,直哭得昏天黑地。 那段时间,整个清溪县,莫不是如此,被打骂盘剥的绝非方腊一家,人们聚集到一起,无不是痛骂朱勔的,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 方腊被棍棒打得皮开肉绽的屁股稍微长好点后,不敢耽误,忙带了十两银子,忍着屁股疼,踉跄地赶到朱大人的应奉局,交付了赔偿金,心里稍微安稳了点,方才慢腾腾,走走歇歇,往碣村家中走去。 路途上,碰到许多乡民,皆是诉说花石纲之苦的。 方腊一边往碣村走着,一边就想着此番被打屁股、被讹银子之事。 方腊越想越悲,越悲越伤,便于道上坐下,哭将了起来。 乡民们见状,围了过来。 有识得方腊的,问道:“方员外,俺们贫苦人家被盘剥倒也罢了,您堂堂的大员外,也被盘剥殴打?” 方腊闻言,更觉没脸,心中的积怨就更深了,暗中便有了造反的想法。 这方腊也是个有诡计的人,他也晓得朱勔凶狠残暴,贪得无厌,把乡民们欺压的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就到处煽惑百姓,鼓动乡民造反。 那乡民们早被朱勔欺压得苦不堪言,都是满肚子的怒火,现在遇到有人挑头闹事,焉有不响应之理? 出师有名,得道于天。 古时候,凡成大事者,皆有个说法。陈胜吴广起事时,托言是“鱼腹丹书篝火狐鸣”。张角黄巾起义起义则打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这方腊苦思冥想,也找出了煽动诱惑人心的说法,便安排儿童歌于街巷,道作: “十千加一点,冬尽始称尊。纵横过浙水,显迹在吴兴。” 十千是隐寓万字,加一点便成了方字;冬尽为腊,合起来便暗喻方腊;称尊二字,无非是南面为君的意思。至于纵横二语,更是明白了解,就是要在江浙发迹也。 那些乡间愚民懂个甚!加之被朱勔盘剥得精光,正恨朱勔切骨,巴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内心中早已有了反意;再听得街巷间儿童歌谣,直道是天命所至,将方腊视为非凡之人,想必是未来之主。 有了这番运作后,方腊见人心已鼓动起来,遂登高一呼,起事造反,要推翻朝廷。 清溪乡民,一呼百应,一唱百和,陆续引集,聚于帮源峒,响应方腊,揭竿起义,大闹东南。 清溪帮源峒乃是方腊的根据地。 这场乱事,皆是被花石纲给招惹起的,也恰恰是这场乱事,动摇了赵氏天下的根基。 第六章 赵氏诸君 徽宗皇帝所以会如此,这是有原因的,根源是大宋朝出了个大奸臣蔡京。徽宗皇帝原本是个好皇帝,就是在蔡京这个大奸臣的诱惑下,一步步地滑向玩物丧志,贪图享受的,结果最终把赵氏的江山社稷给玩没了的。 自太祖创立大宋,先后经由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五任天子治理天下。 太宗赵光义驾崩后,辽国萧太后统率二十万契丹兵马入侵北宋,一路打到了澶州城下。大宋真宗皇帝赵恒在宰相寇准的死缠烂磨下,终于豪壮了一回,御驾亲征,前往澶州,迎战大辽萧太后。在这场战役中,澶州城墙上的宋军大将张怀放出了连环箭,射死了辽国南京统军使、伐宋先锋萧达凛,辽军士气受挫,萧太后不得不与宋真宗签订了澶州之盟。从那时起,辽宋之间维持了长达一百年之久的和平。 真宗在位25年,驾崩,传位于六子赵祯,是为宋仁宗。 仁宗皇帝即位时,年仅十三岁,由章献明肃皇后刘娥垂帘听政。 章献明肃皇后刘娥,乃蜀地人,自小父母双亡,长大后成为歌女,嫁与银匠龚美为妻。龚美乃是蜀地民间匠人,又无背景,经营中常受勒索,于蜀地安身不牢,遂带刘娥来到东京汴梁谋生。 相比于蜀地,汴梁也好不到哪里去。那龚美带着刘娥来到东京汴梁后,人地生疏,生计艰难,无法维持,遂托人将刘娥卖与他人。 消息碾转传入时任宋太宗第三子韩王赵恒的指挥使张耆耳中,张耆遂唤人将刘娥带来一看。刘娥被带到了张耆家中,张耆见刘娥长得秀雅绝俗,肌肤娇嫩,美目流盼,貌若芙蓉,显得温柔可人,甚是招人喜爱。得知刘娥乃是歌女出身,张耆又让刘娥唱上一曲,只见刘娥殷桃小嘴一张,歌声婉转动听,直抵心田,令人陶醉。张耆大喜,便花三十两银子将刘娥买了下来,欲将刘娥送与韩王赵恒,以讨个前程。 一日,张耆将刘娥带入韩王赵恒府中,说近日买来一歌女,愿献与韩王,以娱年华。赵恒一见刘娥,也大为喜欢,遂拜谢了张耆,将刘娥纳入府中,对刘娥爱得如胶如漆。 时间一长,韩王赵恒的身体便亏虚了下来。 宋太宗赵光义偶见三子赵恒憔悴消瘦,遂问其乳母,三皇子身边有何人?何以如此憔悴?赵恒乳母原本就不喜欢刘娥,就把张耆如何将街头上一歌姬送与皇子的情况告诉了太宗。 太宗闻听三皇子赵恒与出身卑贱且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厮混,大怒,令赵恒将刘娥赶出王府。为断绝赵恒对刘娥的贪恋,太宗特为赵恒赐婚,女方是开国功臣潘美的女儿潘淑霞。 赵恒不敢违背父皇之命,又舍不得刘娥,遂将刘娥秘密安置在王府指挥使张耆家中。 刘娥原本就是张耆买来送与赵恒的,现在赵恒又将刘娥安置在他家中,时常跑来和刘娥私会。张耆见刘娥乃皇子赵恒极爱之人,除奉刘娥甚为谨慎小心外,为避嫌,张耆从此不敢在家里居住,只得在离家不远处另选了一处宅子安身。 后来,赵恒继位为真宗皇帝,将刘娥迎入宫中,先是封为四品美人,接着晋升为修仪、德妃。景德四年,潘皇后淑霞驾崩,真宗欲立刘娥为后,寇准、王旦等重臣皆以“刘娥出身微贱,不可以为一国之母”为由,坚决反对。 正宗无奈,此时便搁置了下来。 又过了几年,原为刘娥侍女的李氏受真宗宠幸,为真宗生下了皇子赵祯。为固宠,刘娥将尚在襁褓中的赵祯取为己有,交由杨淑妃抚养,对外号称是自己生了皇子。 李氏被真宗封为李寰妃,但始终不敢争认自己亲生的儿子赵祯。 因为这个原因,又一年后,刘娥被正式封为皇后。 真宗皇帝驾崩后,皇子赵祯即位,是为宋仁宗,由章献明肃皇后刘娥垂帘听政。 仁宗皇帝即位之初,年龄尚小,章献明肃皇太后对仁宗管束严厉,动辄以礼法约束,军政大权悉数由皇太后处置。 因朝廷之上再无牵制力量,刘娥野心膨胀,意欲行武后之事。 一日,刘娥于朝殿上问群臣道:“各位卿,唐之武后是什么样的女主?”有大臣答道:“唐之罪人,差一点就断送了大唐的江山社稷。”刘娥闻言,沉默不语。刘娥欲行武后之事的念头自此打消。然而,其强悍作风却愈来愈显,常着帝王之衮服辅佐仁宗皇帝执政。 明道二年三月,刘娥染病不起,于十多日后崩逝。仁宗赵祯于皇仪殿召见群臣,哭诉道:“太后临终前数度牵扯身上衣服,是何意?”参知政事薛奎道:“太后不愿先帝于地下见她穿天子之服。”仁宗醒悟,遂下令给刘娥换上后服,然后入殓。 刘娥死后,赵氏皇族中最具威名、在刘娥垂帘听政十余年来一直装疯卖傻的八贤王赵元俨对仁宗道:“刘后非陛下生母,陛下生母乃是李寰妃。前些日,李娘娘死的不明不白,怕是被人害死的。”仁宗赵祯自此才明白,原来刘娥非是自己生身母亲,自己的生身母亲乃是李妃娘娘,而且致死都不得与自己相认。 想到二十多年来,同在宫中,亲生母亲却不能相认自己的儿子,那是多么的一种伤痛?!想到二十多年来,自己的亲生母亲同在宫中,也常常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自己却一无所知,致使亲生母亲不能相认自己,仁宗皇帝伤痛欲绝,数日不能上朝,并下诏自责,自责自己的不孝。 仁宗皇帝由怨生恨,派兵包围了刘氏亲眷的府邸,并遣人到李妃灵柩所在的洪福院查看,结果发现李寰妃被以后礼下葬,在水银养护下,面色如生。 仁宗得报消息,感叹道:“人之言岂可尽信啊?!”随后,仁宗在刘娥灵柩前奉香拜祭,哭着说道:“自此以后,大娘娘一生清白了!” 仁宗因生身之故,讲究仁孝,在位42年,性情宽厚,不是奢华,能严律自己,其治理期间,八荒平静,士农乐业,文武忠良,备受后世推崇。仁宗驾崩,讣告送达敌对的辽国,“燕境之人闻之,远近皆哭。”连辽国皇帝耶律洪基也手握着使者的手,嚎啕哭说道:“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皆南帝之仁也!” 就是这位仁宗,仁义布于天下,感天动地,却不甚由那殿前太尉洪信放出了祖老天师洞玄真人镇锁着的三十六员天罡星、七十二座地煞星,共一百单八位魔君,数十年后搅扰得下方生灵,不得安生;更甚的是,洪信那厮在私放了一百单八位魔君后,由于回程中,将已经被宣嗣汉天师张真人收伏了的六只毒虫又放将了出去,以至于托生为奸贼宁城,祸害了赵氏江山。 那是嘉佑三年三月三日五更三点,仁宗天子高坐紫宸殿,接受百官朝贺。当有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五十卷帘退朝。” 殿头官刚刚喝毕,班部丛中,一大臣趋身出班,高声叫道:“臣有本要奏!”仁宗天子看时,乃是参知政事范仲淹。 范仲淹拜罢起居,奏曰:“目今天灾盛行,军民涂炭,日夕不能聊生,人遭缧绁之厄,以臣之见,要镶此灾,可宣嗣汉天师张真人星夜临朝,就京师禁院修设三千六百分罗天大蘸,奏闻上帝,可以镶保民间瘟疫。” 仁宗天子准奏,急令翰林学士草诏一道,天子御笔亲书,并降御香一炷,钦差内外提点殿前太尉洪信为天使,前往江西信州龙虎山,宣请嗣汉天师张真人星夜临朝,祈镶瘟疫。 洪信洪太尉受诏,一路上千辛万苦,来到了江西信州龙虎山,请到了张真人,自以为万事大吉了,便到山后庙宇游玩,见一庙宇紧锁大门,上面贴满了封条,心中好奇,非要进去看看。 主持真人劝说洪信道:“龙虎山风景绝佳,可看之处比比皆是,奈何非要进此古庙一看?这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洪信歪头看着主持真人说道:“因甚不是什么好地方?” 主持真人答道:“此乃伏魔之殿,历代天师皆有封条在此,不得放跑了镇压在此地的魔君。” 主持真人越是不让洪信进庙观看,洪信心中越是好奇,越要进庙一看,遂呵斥主持真人道:“你们这帮道人,妖言惑众,故意搞些玄乎之事欺哄世人,以显得你们本事高深,本官却不受你等欺哄,快快打开,免得本官焦躁,治你们个妖言惑众,玄幻妄为之罪!” 洪信乃朝廷命官、殿前太尉,哪个敢违拗他?!主持真人也拿他没办法,只得令人打开庙门,由洪信洪太尉进庙观看。 洪信进到庙中,见一石碑,高约五六尺,下面以龟为座,已陷入地下有半尺余深,碑面上却刻着“遇洪而开”四个篆体大字。 洪信见状,心中更奇,以为自己是神人,便让主持真人所带随从移去石碑,好看个究竟。 主持真人大慌,忙说道:“太尉大人,此举万万不敢,此碑下镇压着各地魔君,万万不敢移动,若跑了魔君,将来为害不浅。” “胡说!”洪信厉声说道:“不见那石碑上四个篆体大字?‘遇洪而开’!移开!否则治你等妖言惑众治治罪。”洪信一心要看个究竟,哪听得进主持真人的话,唬着要以妖言惑众来治主持真人的罪。主持真人无奈,只得叫人来移动石碑。 十多个人闻令,拿着镐锹,刨挖了一阵,见石碑松动,一起上来,将石碑抬将了起来;这时,一股黑气冒将出来,随即便听到“嘭”地一声,将抬碑的十多人连同石碑,皆抛到一边,又见一道道金光,从黑洞中闪跃出来,望四面八方去了,旋即便不见踪影了。 那洪信也吓得瘫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须臾,主持真人将洪信洪太尉扶了起来。 洪信问主持真人道:“刚才一股黑气,道道金光,端的是甚?” 主持真人道:“太尉有所不知啊,此乃历代天师镇压在此的三十六员天罡星、七十二座地煞星,共一百单八位魔君,不期被太尉放跑了,将来必危害下方生灵。” 洪信闻言,吓得胆战心惊,忙辞别主持真人,带着随从,往山下急奔。 也该是有事,这洪信带着随从急奔下山的过程中,恰好从山洼中走出一道童来,提着一个瓦罐,因躲闪不及,也被洪信一行撞翻在地,瓦罐也打破了,从里面跑出六只大虫,钻往草丛不见了。 道童见状大哭。 洪信道:“你莫要哭了,全是本官的不对,不着慌里慌张撞翻了你,打破了你的瓦罐,本官多赔你些银子便是。” 道童哭道:“大人不知,你撞翻了俺,打破了罐,皆是小事,只是放了六只毒虫,事非小也!此乃俺天师捉拿收伏的六个妖魔,要建塔镇压的,不期被你等给放跑了。” 洪信闻言更慌,哪里顾得上再和道童说话,随便给了些碎银,急催着随同下山去了。 路途上,洪信一再给随从安顿道:“莫要将走了魔君的事说与他人听,若让天子闻知了,俺受责不说,你等也担罪不小,闹不好要掉脑袋呢!” 洪信带着随从星夜兼程赶回京师,给天子陛下交差后,夺回自己的府邸,避祸去了。 随从们都怕担罪,怕脑壳被砍了,故此未对他人讲起这番事情,以至于朝廷上下,均无人知晓。 这之后,仁宗皇帝在位42年驾崩,传位于英宗。英宗皇帝在位四年,传位于太子神宗。那时天下尽皆太平,四方无事。 第七章 奸贼蔡京 (1) 话说被洪信撞翻道童,摔破瓦罐,得以逃生的六只毒虫中,最大的一只,一路奔逃,逃到了兴化军仙游县的大山中。 这一年,朝廷侍郎蔡准的夫人尤氏因十多年不曾怀孕之故,特意回乡至赤岭紫金庙上香求子。尤氏上山途中,轿旁猛地窜出一长虫来,吓得轿夫一阵惊呼。那长虫受到惊扰,竟钻入轿中,往尤氏怀中钻去。尤氏见一长虫钻入怀来,当场被吓得惊死过去,经丫鬟呼叫,方醒了过来。尤氏问丫鬟道:“方才一长虫钻入我怀中,你可曾看到?”丫鬟摇首道:“不曾看见。”尤氏心里甚疑,浑身抖动了一阵,并不见有长虫在怀中。折腾半时,前往金山庙上香求子,完毕,自回家中。后来,尤氏回至东京汴梁,不久后便怀了孕,于十月后,生下一大胖小子来。 侍郎蔡准中年得子,欢喜的不行,起名蔡京,字元长。又两年后,尤氏又生一子,起名蔡卞,字元度。又过了几年,尤氏先后又给蔡准生下几个女儿来。蔡准儿女双全,事业上没上上进心了,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在了培养两个儿子成才上了。 这蔡京、蔡卞承继了蔡准高智商的基因,于熙宁三年同科登进士第,同朝为官,同时任中书舍人,同时负责书写诏命,朝廷以此为荣。几年后,蔡卞升任尚书左丞,娶了王安石女儿为妻,成了宰相王安石的女婿;蔡京则改龙图阁侍制、知开封府。 蔡京学问高深,满腹经纶,谋事深远,见识不凡;尤其是书法、绘画,巧夺天工,自成一体,堪称当时的大学问家、大书法家、大政治家。 若这个蔡京是个品行高尚者,凭其之才,致力于大宋的强盛上,大宋该是有福了。 然而,这蔡京虽然满肚子的锦绣文章,写得一手的好字,画得一手好画,才能那是没得说的,无奈却是个大得不能再大的奸臣佞贼。 时至神宗朝时,蔡京由龙图阁侍制知开封府,正碰上时任宰相的王安石大力推行变法。 王安石变法统共有六项内容,即均输法、青苗法、农田水利法、免役法、方田均税法、保甲法。 这些变法在当时来讲,还是先进的,切中了当时的弊端,若是认真地贯彻执行,是能够实现国强民富目的的。 但因为王安石制定的新法触动了大官僚、大地主的利益,因此受到了大官僚、大地主们的集体抵制。 好在王安石的背后有神宗皇帝大力支持,新法在推行过程中尽管受到了以司马光为首的保守派大臣们的强烈抵制,但因为神宗皇帝对王安石新法大力推崇和坚决支持,王安石新法因此得以勉勉强强地、陆续地在朝廷上下得到推行。 王安石是个意志坚强的人,也是个为了大宋国强民富而豁出身家性命来干事情的人;无奈王安石为人性格偏执、举止暴躁,刚愎自用,好行独断,刚果有余而灵活不足,在人际沟通方面有欠缺,因此受到了保守党人的集体围攻。 面对保守党人的集体围攻,王安石意志坚定,笃志前行,大刀阔斧,毫不畏惧地推行着他的新法。王安石将改变他人认识的希望放在新法显效上,心想,等新法推广开来并见了效后,其他人就理解了,就支持了,国家也因此而强盛了。故此,在利益集团的阻挠面前,王安石毫不退让,不讲究方式方法,在操作上有点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简单粗暴了。 越是如此,以司马光、苏轼为首的保守党大臣反对的越是坚决,直道王安石祸国殃民。为此,司马光三次写信给王安石,列举实施新法的弊端,要求王安石废弃新法,恢复旧制。王安石接到司马光的来信,逐条予以反驳,批评司马光等人因循守旧,不思进取,进一步表明自己坚持变法的决心。 司马光等保守党老臣见王安石一意孤行,且神宗皇帝也大力支持,遂求告于慈圣与宣仁两位皇太后,请求慈圣和宣仁两位皇太后干预变法。那年,恰逢天下大旱,饥民流离失所,更有百姓为逃避保甲而自断手腕等事,众多大臣也因与王安石意见相左而纷纷离开朝廷中枢。慈圣和宣仁两位皇太后忧心忡忡,遂向神宗皇帝哭诉道:“祖宗之法不可变,王安石一意孤行,乃是乱我赵氏天下也!” 神宗皇帝为此而犹豫不决。 王安石认为不能因噎废食,即使是尧舜时代,天灾也在所难免,派人治理便是了。 神宗皇帝为改变国家积贫积弱的现状,选择了支持王安石变法。 司马光等老臣反对愈烈,大有不罢免王安石宰相之职,不废除新法誓不罢休之势。 面对以司马光、苏轼为首的保守党大臣刁难,王安石也很决断,支持的就干,不支持的就卷铺盖卷,给我走人。 因此,大批的保守党人,因为反对新法的原因,被王安石上奏神宗,统统贬到外地,远离了京畿重地,由此减小了新法推行过程中的阻力。 对王安石的新法,朝廷上是如此,地方上的官员也是阳奉阴违,明尊暗抗,致使新法不能顺利推行。 就当时的情况来讲,假若王安石稍微柔弱一点的话,新法基本上就夭折了。 在王安石变法遇到强力阻止的关键时刻,善于投机的蔡京挺身而出,力挺王安石,由此而推动了王安石变法。 蔡京乃进士出身,原本应该有知识分子的清高和骨气。然而,蔡京自入仕以来,天生就带着市侩气,全没有知识分子的清高和骨气,倒多了市侩官僚的的投机。 蔡京是极善审时度势的。 初时,作为参知政事的王安石,因为变法的缘故,极受神宗皇帝的信赖,旋即便提拔成当朝宰相了。蔡京眼看着王安石深得神宗皇帝青睐,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但在推行新法上,却受到司马光、苏轼等保守党大臣阻挠,一时无法推行,蔡京就觉得投机的时机到了。蔡京心想,假如在这种情况下,我挺身而出,大力支持王安石变法,必然能得到王安石的重用,更进一步地,也能博得大力支持变法的神宗皇帝关注,说不定能为将来的升迁创造机会哩! 于是,蔡京就决定在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大力支持王安石变法。 一日朝会,神宗皇帝又召集众大臣商议新法推行之事。 果然,刚提到新法推行的事情,大殿内,众大臣便为新法的推行而争执不下;尤其是反对派,声高气壮,气势夺人,众口齐声,全是反对变法的。 正在神宗皇帝无可奈何、王安石孤立无援的时刻,蔡京出头了。 当时,大臣班列中,知开封府蔡京傲然出列,高声说道:“吾皇万岁!臣蔡京坚决支持宰相新法!秉奏圣上,想那宰相,为国着想,高瞻远瞩,废寝忘食,力推新法,实乃我朝之大幸!如此好的新法,焉何就推展不开?焉何就受到重重阻拦?以臣之见,皆是既有利益者从中阻扰也。基于此,臣蔡京愿意带头推行新法。吾皇在上,臣蔡京当殿表个态,但凡是推行不开的变法,均从我开封府开始,我就不信这么好的法还能推行不开?!” 神宗皇帝正为新法得不到大臣们的支持而沮丧哩,猛然见蔡京如此鲜明地表明了态度,心情大好,龙颜大悦。 孤立无援的王安石,像注入了一剂强心剂,顿时欢欣鼓舞起来,极力夸奖蔡京识大体,顾大全,实乃朝廷的中兴之臣。 当日回到府中,恰逢蔡卞带着王安石女儿回娘家,王安石兴冲冲地对蔡卞说道:“以我之见,我之后,能担任宰相之职者,除我儿元泽外,便是汝兄元长了。”由此可见王安石对蔡京的欣赏。 至此,蔡京成为了朝廷改革派的先锋,成为了大宋官场一颗冉冉升起的耀眼明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在开封府知事蔡京的带动下,王安石新法陆续得到推行。 后来,在新法推行的过程中,出现一些问题。比如有些地方官员借助推行新法的机会,大肆敛财;又比如在推行青苗法的过程中,愿借者贷与之,不愿借者也强令贷钱与之,而且还将借贷对象扩展到了城市市民。 试想想,城市街道非是耕地,何来青苗?城市居民又不种地,何故也要贷钱与之,这岂不是借此搜刮民财嘛! 事实上,青苗法的借贷期限不长,利息却不低,春贷秋还,本钱一千,加息三百。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一些地方官员看到了新法的破绽,从中找到了贪财的方法,遂将青苗法借贷对象扩大,好从中捞取钱财。 因为青苗法本身存在欠缺,加上一些不法官员中饱私囊,结果就把社会给搞得怨声载道,把一些不法官员倒搞了个秋高马肥,不亦乐乎! 司马光、苏轼皆品德高尚,学识渊博,睿智灵敏之人,如此大的问题,焉有看不到的?于是,司马光、苏轼等保守大臣抓住青苗法推行过程中的这个把柄,大肆围攻王安石,欲置新法于死地而后快。 眼看着朝野上下阻挠力量太大,民怨太深,神宗皇帝也有些犹豫,最终不得不暂时叫停了改革,并将王安石宰相职务予以罢免,外派到地方上任职。 第八章 奸贼蔡京 (2) 话说蔡京积极支持王安石变法,非是他道德高尚,是非分明,而是为了投机专营,巴结王安石,讨好神宗皇帝,以获得仕途上的升迁。如今,令蔡京想不到的是,新法在执行过程中出问题了,在神宗皇帝面前红得发紫的王安石,说倒就倒了被罢了宰相职务,贬到地方上任职去了。 因为蔡京前期积极支持王安石变法的缘故,成了保守党大臣眼中钉、肉中刺,必欲拔之而后快。 王安石被贬值,蔡京的靠山就倒了。蔡京原本还想着有神宗皇帝在哩,神宗皇帝知道我蔡京忠心耿耿,支持变法哩,没想到没过多长时间,神宗皇帝身体不适,竟然一病不起,旋即便殁了。 这真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神宗皇帝殁后,由宣仁皇太后垂帘听政。接任神宗皇位的乃是神宗皇帝第六子赵煦,是为宋哲宗。 哲宗皇帝上位后,尊加宣仁太后为宣仁太皇太后。 宣仁太皇太后姓高,名滔滔,乃英宗皇帝的皇后,神宗皇帝的生母。神宗皇帝驾崩时,继位的哲宗皇帝年仅10岁,故此由宣仁太皇太后实际秉持朝政。 宣仁太皇太后原本就反对王安石变法,曾哭诉给神宗皇帝,要求废除王安石变法。宣仁太皇太后秉持朝政期间,以“以复祖宗法度为先务,尽行仁宗之政”为由,重新启用了保守派大臣司马光、吕公著、文彦博、范纯仁、苏轼等一班大臣,废除了宋神宗和王安石推行的新法,史称“元枯更化”。 为富民固边,结好四方,宣仁太皇太后又应西夏的要求,将王安石变法期间,北宋已夺取西夏的安疆、葭芦,浮图、米脂四寨悉数复还给西夏。 那宣仁太皇太后以崇尚节俭,办事公正,特别是注意约束外戚和严守封建妇德而著名。她汲取五代时期封建伦理道德沦丧,权臣武将跋扈横行甚至弑上篡位的教训,在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特别注重宣扬儒家的封建礼教伦常观念。 当时,司马光因反对神宗和王安石变法,被贬离朝廷十五年,得以腾出精力,主持编撰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编年体通史《资治通鉴》,因此而名声远扬,备受推崇,海内闻名。再加上司马光为人温良谦恭、刚正不阿,做事用功,刻苦勤奋,堪称儒学教化下的典范,因此很合宣仁太皇太后的心意,故此被宣仁太皇太后重新启用了起来,做了当朝宰相。 司马光任相后,在宣仁太皇太后的支持下,命令各地陆续废除所执行的王安石新法,仍然沿用旧制。因此,先前附庸王安石并极力推行王安石新法的人,左右为难,羞愧不安,拖拖拉拉,免不了推诿一番,不肯配合。 几年后,司马光得疾,但因为青苗法和免役法尚未废除,因此心有不甘。 一日,司马光由儿子扶着上朝,在言及尚未废除的新法时,不禁叹息道:“青苗、免役法不得除,吾死不瞑目啊。”说毕,司马光当殿向宣仁太皇太后和哲宗皇帝请求废除青苗、免役两法。 对此,满朝大臣皆无异义,只有章惇力言不可,当殿与司马光辩论起来,说差役法乃朝廷武备虚弱的原因所在,只有免役法方能提振武备,若废除了免役法,无疑是自弱其身,自毁长城。 那章惇长得五大三粗,说起话来粗声大气,全然不把年尊体迈、德高望重、鸿儒大师的司马光放在眼里,大有藐视权威之势,直言免役法是国家根基,绝对动弹不得。 司马光正在重病之中,加之又是个鸿儒大师,为人温良谦恭,面对章惇咄咄逼人之势,半晌而也张不开嘴来。 见此状,直气得宣仁太皇太后大怒,当即命令执殿官,将章惇撵出了大殿,贬到汝州任知府去了。 因为章惇之故,惹得宣仁太皇太后及司马光极不高兴。 司马光作为鸿儒大师,有股子不服输的犟脾气,被章惇惹得一生气,那股子不服输的倔脾气就上来了,当殿宣布道:“所有地方,五日内,悉数废除免役法,不得有误!” 在场的大臣闻言,皆曰不行,说时间紧迫,情势复杂,五日内废除免疫法,没有可行性。 司马光见状,万分无奈。 正在司马光万般不堪情形下,在群臣的一片反对声中,忽然有人大吼一声:“我看行!” 随着吼声,从班列中挺身而出一个人来,高声说道:“事行与不行,全在于做与不做。若做事,事便行;若不做事,事行也是不行!” 众大臣闻言,心里皆吃了大大的一惊,定眼去看,却是知开封府的蔡京。 这厮原本是王安石新法的坚定支持者,保守党老臣正欲贬之而后快呢,只是还没顾上,谁知这厮转即又支持起废除新法来了。 其实,目前的情势,蔡京已看得清清楚楚的了。王安石被罢相了,神宗皇帝也驾崩了,现在当权的是宣仁太皇太后和当朝宰相司马光,哲宗皇帝年幼,不过是个摆设而已,不依附司马光的势力不行啊!所以,蔡京才有如此转变。 殿堂上,蔡京继续大义凛然地说道:“国事为上,公心为重;大臣食禄,当为国尽忠。以臣之见,只要是不利国不利民的法律,当废除就废除!丝毫不得含糊,若其他人或其他地方不废除,当由我从开封府辖内地方开始废除!” 蔡京的大义凌然令在场的大臣们吃惊不已。 司马光见状大喜,以前对蔡京的种种不满,顿时云消雾散,以至于当殿中,颤抖着病体,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连声对蔡京说道:“假使人人奉法如君,有何不可?!君看行,我看也行。” 司马光为此而深深地感激蔡京的支持。 果然,蔡京在此次殿会后,雷厉风行,五日内便在开封府范围内废除了王安石的免役法。 那时,远贬江宁府的王安石听到新法陆续被废除,倒也没有特别在意,及闻听到废除免役法时,痛心不已,愕然失声道:“竟一变至此么?” 复听到乃是蔡京带头执行免役法废除之事时,王安石更是痛心不已,心中暗道:当初,蔡京是何等的识大体,明事理,在众人皆反对新法的情况下,拍着胸脯道:“凡是推行不开的变法,均从我开封府开始,我就不信这么好的法还能推行不开?!”王安石想不明白,当时带头推行新法的是这个蔡京,怎么现在带头废除新法的又是这个蔡京?!难道这个法不是个好法?! 王安石因此精神上深受打击,由此陷入恍惚之中,嘴里喋喋不休地嘟囔着:“此法不能废!此法不能废啊!” 免役法乃是新法的根基,事关朝廷边防强固之大事,免役法被废除,标志着变革新法的彻底失败。故此,其他新法被废除,王安石并不是很心痛,毕竟影响的仅仅是经济而已;而免役法的被废除,关系到朝廷的安危。 受此打击,王安石病情愈重,没多久便病死了。 其实,蔡京之举,实乃审时度势之后的投机之举。 那司马光乃忠厚待人,哪里晓得蔡京肚子里的弯弯绕?!哪里能识得蔡京见风使舵的高超本领?故此对蔡京还大力使用,刻意培养。 王安石、司马光皆君子也,无奈君子从来斗不过小人,因为君子有敬畏,小人无底线也。 司马光闻听到王安石病死,心里不由地惋惜,长叹了一声,建议“朝廷宜优加厚礼。” 宣仁太皇太后念在王安石乃先朝大臣,追赠太傅,后人称王安石为王荆公。 风水轮流转,正当蔡京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而在司马光手下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宣仁太皇太后去世了,哲宗皇帝亲政了。 那哲宗皇帝乃是个勤奋上进之人,图强心切,故此又搬出了王安石的新法来,并罢免了司马光等保守派大臣,将被贬到汝州任知府的章惇重新调入京城,启用为宰相,大力推行已经被废止了的王安石新法。 那章惇也是个大刀阔斧干事业的人,有股子牛劲,特别受哲宗皇帝信任,徒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来,故此便豁上命来干事,尽职尽责地行使着他宰相职权。 章惇一上任,便将司马光等保守派悉数贬遣。 因为蔡京依附司马光,充当了废除免役法的急先锋,章惇对此耿耿于怀,正准备贬遣蔡京那厮哩,谁知蔡京那厮见风使舵,又来了个华丽转身,依附起章惇来,开始在开封府大力恢复王安石时代的新法,且搞得轰轰烈烈,卓有成效。 有如此之人,大力支持新法,且亲历亲行,章惇自然是欢喜;故此,摇身之间,蔡京又成了章惇一派,再度受到哲宗皇帝和宰相章惇宠信。 那蔡京是何等精明之人!他见哲宗皇帝亲政,且大力推行新法,作风雷厉风行,大有不获全胜,决不收兵之势,哪有不依附之理?! 再加上哲宗皇帝才十八岁,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当皇帝呢,自己若不顺从哲宗的意志,不入哲宗皇帝的法眼,何时才能熬出个头来? 故此,蔡京一个华丽转身,又成了哲宗朝的改革派。 第九章 奸贼蔡京 (3) 当时,哲宗皇帝成年后执政,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废了宣仁太皇太后亲自选定并委派大员主持迎娶的孟皇后。 孟皇后虽然贤淑,却是宣仁太皇太后和向太后两个老太太自作主张给哲宗皇帝选中的;再加上孟皇后大哲宗皇帝3岁,故此,哲宗皇帝内心深处并不喜欢孟皇后。 因为相对于孟皇后,哲宗更喜欢美人刘婕妤。 那刘婕妤也谋上了皇后的位置,遂利用哲宗皇帝喜欢自己的有利条件,百般取闹,要让哲宗皇帝废了孟皇后,立自己为皇后。 哲宗皇帝也有此意,遂费了很大周折,终于废了孟皇后,立了刘婕妤为新皇后。 好不容易完成了这件大事,该着大展宏图了,那哲宗皇帝又被章惇、蔡京等蒙蔽,将保守党复辟的罪责强加在宣仁太皇太后头上。 之所以要诬陷宣仁太皇太后,是因为在宣仁太皇太后的力主下,启用了司马光等守旧派大臣,打断了新法推行的进程,这是其一;其二乃是因为宣仁太皇太后曾包庇司马光等守旧派大臣,当殿将章惇撵出大殿,贬往汝州任地方官,章惇这厮记了仇,乘哲宗皇帝也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心态,乘机诬陷宣仁太皇太后。 受章惇、蔡京欺哄,哲宗派蔡京、安惇亲审内侍张士良,要让张士良承认,司马光等人曾暗通宣仁太皇太后,密谋废立,要废了哲宗皇帝,另立宣仁太皇太后的侄子。 蔡京、章惇受哲宗指派,高坐大堂之上,旁置鼎镬刀锯,布置的森严壁垒,然后让衙役押来了张士良。 高坐于大堂之上的蔡京、章惇,将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大声喝令道:“张士良!你肯说一个有字,高官任做,骏马任骑;若讳有为无,国法具在,你看见这些刑具没?我们只好请你试上一试了。” 没有的事怎么能违心编造?!大堂上,张士良仰天大哭,声泪俱下地说道:“天地良心!太皇太后不可诬,天地神祗不可欺啊!士良情愿受刑,宁可丧命,绝不敢妄供。” 蔡京、安惇再三逼迫,张士良抵死不认,终究是无供可录。 无供何以定案?蔡京自然有的是办法,那厮最擅长的就是似是而非,无中生有。 蔡京、章惇审讯张士良一无所获,便妄行职权,在虽无具体事情的情形下,却笼统地编造一番,说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统归是要把复辟的罪责强加在宣仁太皇太后头上,然后呈报给了哲宗皇帝。 哲宗皇帝神志颠倒,接了奏折,居然批下来了。 章惇遂擅拟草诏,呈入御览,议废宣仁太皇太后为庶人。 哲宗皇帝接到章惇草拟的诏书后,正在灯下展览着,忽有内侍趋入殿来,传向太后懿旨,叫哲宗皇帝速速入宫,面见太后。 哲宗闻太后懿旨,赶忙收起章惇擅拟的草诏,藏于袖中,随同内侍,急去宫内,觐见向太后。 哲宗皇帝见了向太后,向太后对哲宗皇帝说道:“我曾日侍宣仁太皇太后,青天在上,哪里有什么废立之说?!我此刻已经上床就寝了,猛然听到此事,大为惊愕,忙叫了你来。你试想想,那宣仁太皇太后,待帝甚厚,怎可能废了你?!你啊!轻易受他人蒙蔽,做事孟浪,简直是糊涂至极!” 哲宗被向太后训得哑口无言,回想起宣仁太皇太后在世时,虽然在执政方面多有不一致之处,但对自己的确是很好。哲宗皇帝心有悔悟,遂告辞向太后,出了后宫。 哲宗皇帝归殿后,从袖中取出章惇擅拟的草诏,越想心中越懊悔,就在灯上,把章惇擅拟的草诏给烧了。 这个情况,恰被章惇心腹瞧见,遂往告章惇。章惇闻讯,心中生出一些怨怒来。 想到宣仁太皇太后曾当殿将自己撵将出去,章惇心有不服,遂连夜再写奏折,于次日一上朝,又递了上来,坚请哲宗皇帝实施,定要废了宣仁太皇太后尊号,追贬宣仁太皇太后为庶人。 哲宗皇帝接过章惇奏折,观了几眼,奏折中语言甚是强硬,毫无尊讳,似有不准不行之意。哲宗不待阅毕,已勃然大怒,怒声吼道:“大胆章惇,擅拟诏书,已是罪不可赦!今日又步步紧逼,汝等不欲朕入英宗庙么?” 骂毕,哲宗皇帝撕碎奏折,掷于地上,余怒未消。 章惇见哲宗龙颜大怒,吓得胆战心惊,狼狈逃出大殿,从此再不敢提废除宣仁太皇太后尊号之事,此事方才得免。 虽是如此,但哲宗皇帝笃志变革之心不变,仍然重用章惇、蔡京,实指望着他们干出一番轰天动地的大事来,使得朝廷能一扫近些年来的萎靡,重新强大起来。 然而,没过几年,哲宗皇帝竟一病不起,呜呼哀哉,殁了,年仅二十五岁。 哲宗皇帝殁后,徽宗皇帝即位。 此时,大臣韩忠彦首陈四事,即:一、宜广仁恩,二、宜开言路,三、宜去疑似,四、宜戒用兵。 徽宗皇帝闻奏,深以为是,很是嘉许。 这时候,司马光等保守派大臣大多病故,韩忠彦乃司马光门徒,得以重用,乃致力于旧制。 徽宗皇帝也倾向于舒缓,给民以休养生息的时间,便按旧例,罢章惇宰相职,贬为山陵使,护送哲宗皇帝灵柩前往永泰陵。 也是挨着章惇倒霉,在护送哲宗皇帝灵柩去永泰陵的路途中,哲宗皇帝灵柩竟陷于泥淖中不能出,因此耽搁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才得出行。 保守派得知这一情况,便群起攻之,奏章惇大不恭。 那章惇在朝廷商议徽宗皇帝继位时,曾对向太后说道:“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徽宗闻之,早已记恨在心,此刻,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干脆将章惇再贬为武昌节度副使,安置潭州。 王安石为相时,蔡京便吃香;王安石的死对头司马光为相后,蔡京也吃香;等司马光的死对头章惇当了宰相,这个蔡京仍然吃香,可谓是朝廷中的不倒翁;但这次不行了,因依附章惇之故,朝中大臣放他不过,群起弹劾,也被夺职,黜居杭州。 无奈这蔡京这厮运气太好了,黜居杭州没多时,正苦无事,日望朝廷复用之际,恰好就来了个供奉官童贯,奉诏南下,采办书画玩物。 童贯,字道夫,开封人。少时,童贯在宦官李宪门下做事,为人性情乖巧,特有眼色,极会来事,深受李宪抬举。哲宗朝时,经李宪介绍,童贯入宫奉侍,善于揣度皇上意旨,常预先做出顺承之事,深受哲宗皇帝信赖。徽宗即位后,更行吮痈舐痔之能事,成为徽宗皇帝身边红人。后来,朝廷在杭州设置金明局,徽宗皇帝便命童贯以供奉官的身份,主管此事。童贯由此开始和蔡京结识并交往。 童贯此行的任务是采办书画玩物,而蔡京恰是书画方面的高手,学术造诣极深。 蔡京得知童贯南下江南,采办书画玩物,眼瞅着是个机会,便极力巴结童贯,送钱送物,两人遂结为密友。同时,蔡京使出了平生之本事,刻意加工,精雕细琢,画就屏障扇带,委托童贯进呈徽宗皇帝,以博徽宗欢心。 童贯回京后,献上了蔡京字画,徽宗皇帝见了,果然大喜。 那蔡京书法,博采众家之长,又自成一体,笔法姿媚,字势豪健,痛快沉着,独具风格,徽宗看了甚是喜欢,直夸是神来之笔! 童贯趁机进言道:“吾皇万岁,以臣观察,蔡京实具大才,不应放置闲地,埋没人才。” 除此之外,童贯收受了人家蔡京的钱财,拿人手短,少不了代为周旋,遍贿宦官宫妾,大家均得到好处,自然是交口称赞蔡京,直称赞得徽宗皇帝也以为蔡京实具大才,放置闲地给埋没掉了,因此调蔡京入京,为翰林学士承旨。 蔡京因此得到朝廷复用。 此时,正是曾布、韩忠彦任正、副相之时。 曾布因与韩忠彦有嫌,见蔡京为人干练,才华出众,便引蔡京为联手,以共同对付韩忠彦。 谁知蔡京乃是狼子野心,早已盯上曾布宰相职务了,心中暗谋着要将曾布、韩忠彦一并排斥,他好个人专权,便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运作自己的兄弟蔡卞入朝任礼部尚书。 随后,蔡京又笼络了一班朝臣,感到有底气了,便专门和曾布作对,凡曾布提出的施政策略,蔡京一律反对,从中阻挠曾布。 曾布眼看情况不对,心里无限懊恼,悔不该将蔡京提携起来,当务之急也只好是想办法对付蔡京的挑战了。 基于此,曾布也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把自己的亲家陈佑甫运作为户部侍郎。 蔡京为使徽宗皇帝反感曾布,故意在殿堂上奏道:“爵禄乃是国之公器,奈何使宰相私给亲家?” 曾布闻言,勃然大怒,高声说道:“京与卞系是兄弟,如何亦得同朝?佑甫虽系我的亲家,但才足胜任,何妨荐举。” 蔡京闻言冷笑,讥讽道:“恐怕未必有才吧?这个谁知道呢!” 看到蔡京阴阳怪气的样子,曾布更怒,全然失了体统,跳将起来,怒吼道:“蔡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怎就见得佑甫就没才呢?!” 韩忠彦因受曾布排挤,心里有气,此刻也借机指责曾布道:“曾布,天子面前,你怎敢如此放肆!像个泼妇骂街,简直不成体统!眼里还有没有天子陛下?!” 曾布闻言更怒,又冲韩忠彦大吼起来,把个徽宗皇帝气得拂袖退朝,其他大臣也一哄而散。 曾布无奈,也悻悻趋出。 第二天,徽宗皇帝便有旨下来,贬曾布为右揆,升蔡京为宰相。 此是蔡京第一次任相。 第十章 元祐党碑 历经三朝,几经滚爬,至徽宗朝时,蔡京终于得以初任宰相,实现了他人生的终极目标。 任相后的蔡京,曲意奉承徽宗皇帝,揣摩徽宗皇帝的秉性、心思,渐渐便将徽宗皇帝赵佶的心思给摸准了。 蔡京发现,从表面上看,徽宗皇帝风流倜傥,极富艺术才华,行举上似乎孟浪一些;其实内心深处,有着强烈的图强意识,怀有重建大宋辉煌的伟大理想,意欲重拾王安石新法,实现国强民富的目标,由此而成为一代才华卓越、功盖千古的明君。 就徽宗皇帝个人情况来讲,也的确是这样,从他继位起,心中有两个梦想。第一个梦想是收复后晋时被石敬瑭割让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疆域;第二个梦想是建设经济发达、繁荣富强的大宋王朝。然而,徽宗皇帝最大的短处乃是眼拙,认不出真假忠奸来。试想想,一个能任用蔡京为当才宰相的皇帝,蔡京能让他成为千古明君了?这不可能嘛! 当时,蔡京摸透了徽宗皇帝秉性及心思;故此在其他人还混混僵僵时,他却再次大刀阔斧地推行起王安石新法来。 果然,蔡京大力推行新法的行为,迎合了徽宗皇帝想成就一番千古大业的心思,深得徽宗皇帝推崇,蔡京因此又成了徽宗眼里的红人。 这皆赖以蔡京此人善于总结经验也。 自从任相后,蔡京就总结自己之前被贬居杭州的经验教训,认为自己之所以被贬居杭州,全是因为对立面形象太高大上了,以至于自己在对立面的打击下,没有有效的抗衡力量。 蔡京认识到,自己要想在宰相的位置上长久地屹立不倒,就得树立起自己高大上的形象来,就得装扮出浩然正气的样子来。 蔡京如何才能树立起自己高大上的形象来呢?那就是想方设法贬低对手,将对手搞臭,让其名声败坏,永世都不能翻身。 蔡京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树立起自己高大上的形象来,才能确保自己在宰相位置上长久地屹立不倒。 为此,蔡京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最后,蔡京想出了办法,就是在朝廷大殿门口及各州府衙门前树立“元祐党人碑”。 啥叫个“元祐党人碑”? 欲知这个情况,先得说所谓的“元祐”及“元祐党人”是怎么回事。原来,所谓“元祐”,乃是哲宗朝的一个年号,共使用了九年。当时哲宗皇帝刚刚继位,年仅十岁,故由宣仁太皇太后主持朝政;所谓“元祐党人”乃是元祐年间在宣仁太皇太后支持下、以司马光、文彦博、范纯仁、吕公著、苏轼等为首的反对王安石变法的“旧党”。 为什么要给元祐党人立碑?这可不是为了表彰元祐党人,而是为了搞臭元祐党人,让他们的名声遗臭万年。 那个年代没有报纸,发布不了红黑榜,石碑就是当时的传统媒体,平日里,人们就是从一块块立着的石碑上获得信息。 几十年新旧党争,如今新党主政了,自然想着给旧党立块让他们遗臭万年的碑。 为此,蔡京怂恿着徽宗皇帝将司马光的太师、温国公、文正等赠谥一律削除,将哲宗皇帝赐予司马光“忠清粹德”的碑也给毁坏。同行是冤家,卖面的见不得卖石灰的。同为书法大家,苏轼在文学方面更胜蔡京一筹。出于嫉妒心里,蔡京还将遍布全国的、由苏轼书写的碑统统毁掉。 其实,那个苏轼既算不上旧党也算不上新党的,因为在新旧党之争中,苏轼只反对不对的东西,对对的东西还是大力支持的;概是因为苏轼文名太盛、影响太大,压住了蔡京的风头,故此而遭了殃,除了他书写的碑被毁外,连同其他人书写了他诗词文章的碑也悉数被蔡京给毁了。 将堂堂正正歌功颂德的碑毁了之后,蔡京便在端礼门前立了一块由他撰稿、徽宗皇帝御笔亲书的元祐党人碑。随后,蔡京传令各州县,召集匠人,统统临摹端礼门前由他撰稿、徽宗皇帝御笔亲书的元祐党人碑,立于于各州县衙门前,不得有误。蔡京还要求各州县要召集上好的匠人,要确保御笔亲书字体原模原样,否则就是大不敬,就要追究各州县官长及充役石匠的责任。 蔡京此举,用意明显,就是好叫天下人都知道,这大宋朝,除了他蔡京外,再无一个好人,也好叫反对自己的人及子孙,臭名远扬,永世都不得再当官。 各州县收到宰相之令,觉得在州县衙门前立块黑榜,实在是有碍观瞻,甚是不妥;然而,此乃当朝宰相蔡京之命,况且又是皇上御笔亲书的,岂可违拗?!故此,各州县心里虽觉不妥,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违心执行,忙着找当地有名的石匠,刻立“元祐党人碑”。 话说长安府有一石匠,名叫安民,刻碑技艺尤其娴熟,便被长安府衙役招来,充刻字役。 那安民虽乃升斗小民,却是辩得来忠奸的,知道谁好谁坏。 安民被府衙抽来充刻字役,见奸人党碑上,首个便要刻上的名字乃是司马光,心里不悦,不想刻立此碑,便借故躲回家里。 长安府衙役不知安民何故躲回家中,怕延误了刻碑之事,被上司追责,便屡次去催,令安民前往长安府衙,往石碑上刻字。面对衙役,安民以种种借口推辞,拒不承差。 府衙无奈,遂将情况报告给长安府知事。 长安府知事闻报,心中甚是好奇,暗道:安民乃是一石匠,刻碑乃是挣钱的差使,他人想干,因为技术不行还干不上呢!他安民升斗小民一个,凭手艺吃饭,既是有这么好的事情,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故敢违抗差令?拒不承差?!这岂不是怪事一桩! 为了探究其中的原因,长安府知事亲自带着几个衙役,一路来寻安民,追问缘由。 长安府知事及随从衙役来到安民家时,安民正独自一人呆坐。 衙役闯入门中,不由分说,拧着安民的胳膊,将安民逮出堂屋,押至知事面前。 知事怕安民受到惊吓,忙让衙役们放开了安民。 安民跪伏于地,向知事老爷行叩头礼。礼毕,安民站立一旁,等候知事老爷训话。 知事瞪着眼睛,问安民道:“安民,你乃升斗小民,官府找你来刻碑是给你钱的,又不是让你白刻,这挣钱的差事,你为甚不承?难道你要抗命不遵?你也晓得老爷的脾气的,若惹得老爷焦躁,饶不了你一顿板子!” 安民闻言,复跪伏于地,答道:“知事大人在上,且听小民陈述。小民虽是愚蠢,但立碑的意义,小民还是懂得的,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碑上的人皆是奸人,好防备他们败坏朝政。” 府官闻言,心里宽慰,说道:“对呀,正是此理;看来你不傻嘛,明白事理着哩!那你何故拒不承差呢?” 安民续说道:“既是知事大人询问,小民实话实说。小民若明白事理,自然便去刻了;然而,小民想那司马相公,鸿儒大学,海内统称正直,现今却指为首奸,令小民无从索解,故此不忍镌刻。” 知事闻听到安民这一番话,勃然大怒,骂安民道:“你知道个鸟?!此碑乃当朝蔡太师撰稿、圣上御笔亲书,我等大臣尚且不敢违拗,你一个干活充役之人,有钱挣就行了,竟敢违抗朝廷之令?!简直是藐视法度,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胆大妄为。” 说着,便让旁边观看的衙役取了大棒来,狠狠地打安民。 衙役们闻令,抡起大棒就打安民。 安民挨了几棒,心里恐怯,又跪于地上,哭着禀道:“知事大人饶命。知事大人既是打着让小民刻碑,小民不得不刻;然小民有言在先,有一事相求,望知事大人恩准。” 知事闻言,心里好奇,心想,你一个升斗小民,有甚的事求得到我知事大人?如此想着,便说道:“安民,你有甚事相求?刻字立碑的事上,本官本是不许你提条件的,然本官闻你所言,甚是好奇,故此特许你说了。” 安民答道:“小民特求大人,小民刻是刻,但万万莫让小民将小民的名字镌刻在石末。” 知事闻言,被安民的话给气笑了,咳喘着说道:“安民呀安民,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就是个乡间匠人,升斗小民,你算个鸟啊!连本官我的大名尚且刻不到上面呢,把你的那么个贱名,有个甚的用处,还想上到这个碑上呢,你也太不量力了!快去刻碑,莫要惹得老爷焦躁,让衙役们大棒侍候你。” 安民见状,心中无奈,只得随了知事和衙役们,到府门前,于石碑之上,镌刻石碑。 一连几日,安民心里伤悲,一边刻着字,一边掉着眼泪,万般无奈中,勉强刻完了石碑。 完工后,安民面对石碑,跪伏于地,磕了三个响头,哭着走了。 这安民,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匠人呢。 这是一个例子,其他州县的情况也大致如此。 在蔡京的催促下,陆陆续续,各州县衙门前,均竖起了“元祐党人碑”。 第十一章 算命先生 (1) 蔡京忙完这些大事后,带着衙役们,趾高气扬地,到处巡查新法实施的情况去了。 蔡京坐着轿子,带着一帮衙役,来到汴梁城郊,查看新法再次实施后庄稼长势情况如何,以便总结青苗法实施后的效果,好向徽宗皇帝邀功请赏。 当时,天蓝云白,风清气爽,泉清水碧,草鲜花艳,燕舞莺歌,好一派春明景秀,但见微风吹来,田野上麦浪翻滚,空气中都弥漫着祥和之气。 蔡京见此,心里欢喜,叫停了轿子,下到地上,一边查看着田地里庄稼长势,一边笑呵呵与前来陪同他的地方官员闲谈,勉励地方官员,加倍努力,务使新法得到贯彻,并显现成效。 沿着田间小道,蔡京和地方官员边走边谈。 蔡京的衙役们远远跟在官员们的后面。 远处田间小道上,渐渐显出一个人影来。随着那人影渐渐走近,却见是一个算命老头,供着腰,款款走来,背后插一面幡子,上面写着两排字。 待走算命的走近时,再仔细一看,乃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年汉子,长得仙风道骨,身穿一件青灰道袍,戴顶方巾,眼睛也不瞎,看上去倒有点明亮。 那算命先生身后插着的幡子中间是一个圆圈,圈内一个大大的“测”字,旁边的两排字则是“故老相传神仙术,赛过星占胜紫斗。” 见算命的直杠杠地走过来,全无尊卑,也不知道回避,前面开道的衙役大声断喝道:“拙!哪来的算命的,快快避开,莫要冲撞了……” 蔡京见状,打断了衙役的断喝,训斥衙役道:“你等粗人,甚是无理!焉能如此对待大师?且退下!” 衙役们被训,应声退后。 蔡京因官运亨通,所想之事皆成,正得志着呢,心里欢喜,故此装作很大度的样子,迎着算命先生过来,随和地说道:“大师好,你可是算命的?” 算命的闻言心道,咋才是个可是算命的?是太是算命的了!没看贫道幡子写的字嘛:故老相传神仙术,赛过星占胜紫斗。你该不是眼拙?也该不是不识字,只管看就是了,问什么问嘛?! 算命先生瞥眼看了蔡京一下,见那蔡京看上去虽然笑盈盈的,却是一脸的奸像,心里遂好生厌恶;再看蔡京随行的阵势,便知道此奸臣乃当今宰相蔡京蔡太师。 那蔡京原本就学富五车,满腹经纶,阅人无数,极善专营,把个啥整不明白?若说是给人算命,他蔡京基本上可以算是祖师爷了。 蔡京初任相时,为显摆学识,曾效仿周公,制礼作乐,粉饰承平,创制了九个大鼎,分别起了名字,立于朝堂外面,引导着徽宗皇帝参观,以搏徽宗皇帝夸赞。 徽宗皇帝由蔡京等一班大臣陪同,挨个查看着大鼎,兴致勃勃,好生欢喜。 当徽宗皇帝行至北方宝鼎时,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忽然“嘭”一声暴响,吓得徽宗皇帝跃然一跳,心都差点飞出了腔子,顿时惊魂不定。 再看那鼎时,已经破裂,有美酒从裂缝中汨汨地流溢出来。 这一突发的情况,令徽宗皇帝甚是扫兴。 徽宗皇帝迷信,便问诸大臣道:“各位卿家,此鼎忽然爆裂,乃是何意?” 那鼎之所以爆裂,无外乎里面盛的美酒和外面温度共同作用之故而致,能有甚的意思! 但那时候科学技术落后,但凡有突发事,皆归之于上天的意思,故此,徽宗要问此鼎忽然暴烈,乃是何意。 许多大臣见问,难免要摆弄一番学问,故作皆做高深思考之状,在心里进行推测、排演,然后告诉徽宗道:“圣上,依臣等推测,此乃北方将乱的预兆,不是个好兆头。” 徽宗闻言,心中好不郁闷。 待其他人都说毕,徽宗皇帝烦恼忧郁之时,蔡京说话了。 只见陪同徽宗皇帝参观大鼎的蔡京,忽然间欣然拍手,以引起众人关注,然后对徽宗皇帝施礼道贺,说道:“吉兆!大吉兆!吾皇洪福齐天,神通无量,万民有幸啊!圣上,北鼎破裂,预示着北方辽邦分裂,陷入内乱,我朝借此而恢复燕云十六州,也未必不可也。臣恭贺圣上洪福齐天,威达海内。” 蔡京的这番神论,自然又挠到了徽宗皇帝的痒痒处。复燕乃是徽宗皇帝心里一直在想、却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事情。徽宗皇帝之所以一直在想却不好意思说出来,乃是因为光复燕云十六州的事情,自太祖起便成为历届先帝的一桩心愿,都想收复却收复不回来,若是在朕的手里收复回来,该是多大的荣耀?然而,徽宗皇帝心里也清楚,以太祖、太宗之英武,尚且光复不了燕云,以自己的能力,何以能光复燕云呢?故此,徽宗皇帝心里虽然一直想着光复燕云,成就有宋以来最大的成就,却不好意思说讲出口来,他怕大臣们笑话他不自量力。 蔡京的话,引得徽宗皇帝转忧为喜,好不高兴,亲御大殿堂,受百官朝贺。 试想想,蔡京精明到如此,岂是一个算命先生所能蒙蔽的? 况且,蔡京行事,根本没有敬畏之心,他又岂是相信冥冥中虚无命运的? 因为蔡京根本没有敬畏之心,况且又有着非常渊博的文化,经多识广,故此,对算命之类的事情,他是根本不相信的。 然而,此时的蔡京,初任宰相,正值春风得意,仕途风生水起之时,难免要摆出番从善如流的样子来。为了营造个平易近人的假象,蔡京故作了亲和之态,就路边与算命先生闲谈起来。 蔡京道:“大师,恕我言语唐突,莫要见怪。” 算命的闻言道:“无妨。贫道风里来,雨里去,既阅人无数,也遭百般羞辱,甚的话语不曾听过?对贫道而言,没有甚的言语是唐突的。” 蔡京道:“即使如此,那我直来直去,还请先生教我。” 算命的闻言道:“大人只管讲便是。” 蔡京看着算命先生的眼睛,问道:“据我所知,大凡算命的,皆是眼盲,先生何以两眼炯炯?既观得世间万象,自然少了算命的可信度。先生以为如何呀?” 算命的闻言,呵呵一笑,款款说道:“大人所言不虚,诚然如此。想那算命的,皆是心机高深之徒,明明眼明,却装了眼盲,总道是他看不见世间万象,所言皆是命中所带,哄人确信而已。大人试想,他若真是眼盲,何以能走洲过县?明显在骗人嘛!像我等贫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能观人前生后世,无非凭得是真才实学,凭得是真本事,何故要装作眼盲?多此一举嘛!” 蔡京闻言,肚里暗道,这老道,此等夸口,绝对上乘,吹牛之功,不在我下,既是如此,我得试他一试,看他本事究竟如何。 蔡京想好后,问道:“大师可知我是何人?” 算命先生心里虽知眼前这位就是当朝太师蔡京,却装作不知,摇了摇头说道:“大人具体为何人,贫道实不知,然贫道观大人面相,天庭饱满,鼻直口方,气质卓越,才华逼人,定是满腹诗书,才高八斗;且看大人出行排场,随行人员皆非贵即富,故此,以贫道之见,除过当今天子,庙堂上惟大人居尊,贵不可言啊。” 其实,算命的还看到了一点,那就是蔡京嘴角青筋凸显,将来定是个饿死鬼! 这个蔡京未问,算命先生自然也不能直说。 蔡京闻言,心中暗喜,转念一想,直道这人兴许认得自己,故推辞说不认识而已,好让我相信了他,更进一步地讨我欢心,骗取些银子,我且庄重一点,莫因几句奉承话而轻薄。 故此,蔡京没表露出更多的得意来。 算命先生也漫不经心,起步要走。 蔡京接着说道:“大师留步,我且问你,你既是能算出本官贵不可言,能否算算本官的运程长久?” 算命先生闻言止步,转身看着蔡京答道:“大人一生,虽有波折,富贵难移。” 蔡京闻言,想到为官的过程中,的确是曲折颇多,先后经历了王安石、司马光、章惇、曾布等人的周折,但总算是当朝为相了,高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可不就说明是曲折颇多、富贵难移嘛。 蔡京对眼前的算卦先生来了兴趣,继续说道:“大师明察秋毫啊!大师且慢走,我还想问问大师,万望大师直言。” 算命先生道:“大人不妨直言,平道吃得就是指点迷津的饭,但有察觉,知无不言。” “好啊!”蔡京说道:“我想问问大师,我的寿命如何?将来功德如何?” 蔡京话说得委婉,其实就是问他自己将来如何一个死法。 算命先生闻言,略微沉吟后,说道:“高寿!不过……” 蔡京急不可耐地问道:“不过怎的?” 算命先生答道:“不过大人将来会饿弊路途。” 第十二章 算命先生 (2) 听到算命先生如此一说,蔡京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跟在蔡京旁边的衙役,猛然听到算命先生此话,也是惊恐万分,待算命先生话语刚落,就抡圆了棍棒,照算命先生打将下来,嘴里厉声骂道:“哪来的牛鼻子老道,直睁着个眼睛说瞎话哩!天底下有饿弊的升斗小民,焉有饿弊的堂堂太师、当朝宰相?!” 随从衙役嘴里骂着,手中的棍子早已打将出去,接连几棍子,就将算命先生给打翻在地,算命先生背上插的幡子也跌落在一边。 算命先生被打的嗷嗷叫唤。 蔡京见状,心里舒畅,心想,你这混账东西,说得什么混账话!把你这个目无尊长、不懂尊讳的牛鼻子老道给我狠狠打!打他个半死,好叫他知道啥叫个尊卑贵贱! 蔡京心里还想,你这个牛鼻子老道,你既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能观人前生后世,似乎都要成神仙了,能预测一切呢,那么你可曾预测到就今天,就在现在,你会挨一顿胖揍吃?!现在你不是挨上棍棒了嘛,说明你明显是没预测到嘛,显然是在骗人嘛!况且,你骗骗别人也倒罢了,焉何就骗到俺堂堂太师、当朝宰相头上来了?!这不是找死嘛!这牛鼻子老道,甚是可恶!该打! 当时,蔡京见衙役打翻了算命的,替自己出了口气,心里欢喜,恨不能衙役们当场就把这个算命的给打死。然而,许多地方官员跟随在蔡京身旁,蔡京不能不做出大度的样子,遂连忙喝住了衙役,高声责怪道:“放肆!你等衙役,快快住手,不得对大师无理。” 地方官员为讨蔡京的好,纷纷说道:“此等刁民,该打!” 蔡京道:“先生乃博学之人,不能动辄棍棒时候。衙役们,快快将先生扶将起来。” 衙役见责,赶忙停下了手中的棍子,惊奇地看着蔡京。衙役心中疑惑,蔡太师何以如此仁慈了?这不像以往的蔡太师呀! 蔡太师的心思岂是你一般衙役所能了解的?!若不然他怎的是太师,你只能是衙役?! 见衙役们愣愣站着,蔡京厉声吼道:“你等看着俺作甚?还不快快扶大师起来。” 衙役们忙丢了手中的棍棒,弯腰扶了那算命先生起身,捡了算命先生跌落在地上的幡子,原模原样插在算命先生的背上。 被衙役们扶起身来的算命先生,用手揉着被衙役打了的肩膀、屁股,嘴里说道:“幸甚!幸甚!贫道早已算定,命中有此一劫,今日算是过了。” 那算命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得蔡京暗自直把牙咬。 蔡京心道,俺一个堂堂太师,当朝宰相,将来会饿弊在路途?大宋朝如此繁花锦绣,物阜民丰,将来若把我一个堂堂太师、当朝宰相都给饿弊了,其他升斗小民还咋活?简直是一派胡言嘛! 蔡京心里还想,那我得问问这个牛鼻子老道,既是我堂堂太师、当朝宰相将来都饿弊路途了;那么,你作为一个游走四方,招摇撞骗的穷道士,,将来又是如何一个死法? 于是,蔡京强忍了一肚皮的怒气,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沉稳地说道:“水无定势,事无常态。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所谓世事无常,一切皆随缘吧!不过,我想问问大师,你走街过巷,给芸芸众生测算前生后世,凭一张嘴,主导他人命运沉浮,你可曾算过你自己将来是如何一个结果?” 算命先生闻言,心有不悦,肚里暗道:瞧这厮说的,俺咋就是凭一张嘴主导他人命运沉浮了?俺测算他人命运沉浮,凭着是阅尽世间万象,凭着是查看众生面相,凭着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凭的是查看人的气色心态,咋到了你这厮嘴里,就变成俺凭着是一张嘴了?!你也太小瞧贫道俺了吧。 然而,算命先生心里清楚,面前这厮,乃是堂堂太师、当朝太师,真的是能主宰他人命运的!刚才俺已经在言语上触怒了他,他正满肚子怒气在强忍着呢,现在俺不和他一般见识!省得他对俺使坏。 如此想着,算命先生仍旧是呵呵一笑,释然地说道:“诚如太师所言,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目今,贫道命贱,都沦为算命的了,哪还有心情操心自己的结果?得过且过吧!” 蔡京闻言,心里暗道,你既是算了俺是饿弊路途的,那俺也定要问你个结果,看你将来是如何一个死法,你想如此轻描淡写地蒙混过去,对不起,在俺这里,没这等好事,谁让你触怒了俺堂堂太师、当朝宰相哩!对算命先生轻描淡写的说法,蔡京不依不饶。 故此,蔡京继问道:“大师莫要推辞。你既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能观人前生后世,那么不妨也预测下自己的结果嘛。” 听蔡京如此说,算命先生知道自己已经惹恼了蔡京,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厮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走人的。 如此一想,算命先生就说道:“实不相瞒,贫道也曾给自己算过一卦,算贫道将来是如何一个圆寂法,万幸的是,贫道的结果,较太师的结果要好。” 蔡京闻言,肚子里那个气呀,只差像个吹大了的气球一样要爆炸了! 蔡京强忍了自己满肚子的怒气,两眼瞪着算命先生问道:“哦,那就好生奇怪了,俺到要问问,大师的结果如何就比我的结果要好?你且说说你是如何一个结果?” 算命先生也看着蔡京,微微一笑,说道:“乱世无常,所幸贫道将来是吃肉噎死的。” 蔡京闻言心想,俺一个堂堂太师,当朝宰相,将来是饿死的,你一个算命的,靠骗人讨吃哩,倒是吃肉噎死的?!你咋想得那么美! 蔡京被算命先生气得半响无语。 算命先生见状,知道蔡京要使坏了,遂抬腿走人。 眼看着算命先生走远的背影,蔡京终是难忍满腔怒气,心里暗道,既是你会算,能算到自己将来是吃肉噎死的,我偏不让你吃肉噎死,我现在就让你去死,而且是让你脖子上挨了一刀,割了你的头,让你当个刀下之鬼,让你的测算不灵验。 蔡京想好后,急唤几个衙役过来,如此这番地吩咐了一番。 几个衙役得令,手里掂着大刀,急忙追赶追算命先生去了。 那几个衙役追到算命先生不远的地方时,大声喊道:“大师且留步,我等尚有话要问。” 算命先生闻声,转回头,见几个衙役追来,心里知道没啥好事,想跑,恐怕也跑不脱,便停了步,等待着几个衙役到身边来,看他们想要怎的。 几个衙役喝叫着算命先生停了步,然后几步抢将过来,举起刀来,逼近算命先生,要砍死算命先生,好叫算命先生不是吃肉噎死的而是被刀砍死的。 谁知,几个衙役接近算命先生,刚刚举起刀来,正待要杀算命先生时,忽然间,刚还是艳阳高照,现在却平地卷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瞬间就吹黑了天,吹得衙役们站立不住,只得趴伏在地。几分钟后,风头过去了,衙役们爬起身来,再一看,哪里还有算命先生的身影! 无可奈何,几个衙役只得返回,去给蔡京复命。 听完衙役们讲的情况,蔡京心里虽然不痛快,却也没有办法。再加上蔡京原本就是不畏天、不敬地之人,故此也没太把算命先生的话当回事。 故此,蔡京淡淡一笑,心里暗道:“等着看吧,看将来究竟谁是被饿死的,谁是吃肉时给噎死的。” 蔡京心里暗想,就是吃肉噎死,也只能是我堂堂太师、当朝宰相,能轮到你一个穷算命的?吃肉的不因吃肉噎死,你有上顿没下顿的倒因吃肉噎死?我看你饿弊路途倒差不多!反正你云游四方,招摇撞骗,有的是饿弊路途的机会嘛! 如此一想,蔡京心里舒坦了点,脸上又洋溢出笑意来,和随同他的地方官员,一同查看田地里庄稼的长势。 蔡京以奸佞贪婪位列北宋六贼之首。 蔡京之所以能位列北宋刘贼之首,除了自己极善专营外,就是碰上了他一生中最大的贵人宋徽宗赵佶。 纵观蔡京一生,在仕途摸爬滚打六十多年,历经神宗、哲宗、徽宗、钦宗四朝,四登相位,可谓官运亨通,荣贵至极,古今中外,尚无一人能出其右;然而,不过,蔡京虽然富贵一生,腾达一世,但让他四登宰相之位、任相近二十年的,也只有一个宋徽宗赵佶而已。 也就是说,蔡京虽然在神宗朝十五年、官至从三品龙图阁直学士;在哲宗朝十五年、官至正三品翰林学士,知开封府;但这前三十年也有过起起落落、跌跌撞撞,反反复复,坎坎坷坷的,且从未有过拜相之兆。 这个情况正应了算命先生“虽有波折,富贵难移”的说法。 第十三章 徽宗皇帝 蔡京的这个“富贵难移”,主要就体现在徽宗朝。 蔡京的一生,在徽宗朝时达到了顶峰,不但拜相,而且五次致仕退休,四次被重新起用,而且不断加官进爵。 这是个什么原因呢?原因就在于徽宗皇帝和蔡京有着相同的禀赋,故此相互羡慕,相互吹捧,相互利用,相互欺诈了。 话说徽宗皇帝的父亲宋神宗,共生有十四子,长子赵佾、次子赵仅、三子赵俊、四子赵伸、五子赵僩、六子赵煦、七子赵价、八子赵倜、九子赵佖、十子赵伟、十一子赵佶、十二子赵俣、十三子赵似、十四子赵偲。 在神宗皇帝的十四个儿子中,长子赵佾、次子赵仅、三子赵俊、四子赵伸、五子赵僩、七子赵价、八子赵倜、十子赵伟皆早殇,仅存六子赵煦、九子赵佖、十一子赵佶、十二子赵俣、十三子赵似、十四子赵偲。 神宗皇帝殁后,六子赵煦继位,是为宋哲宗。 哲宗即位的时候,年仅十岁,由宣仁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直到十九岁时,宣仁太皇太后撤帘,哲宗皇帝方得亲政。 哲宗亲政后,先折腾着废孟后,继折腾着立刘后,后又折腾着生子,谁知仅有一子,还在三个月上的时候夭折了。 哲宗皇帝若是命长,还可以接着折腾,再折腾出一帮子女来,就有儿子承继他的大位了。 无奈哲宗皇帝命不长,在仅有的儿子夭折后,他自己也生出一场大病来,终是在没有留下子嗣的情况下,驾崩了,年仅25岁。 哲宗皇帝没子嗣,承继他大位的只能在剩余的几个皇弟中选择。经过一番选择,最终确定由神宗皇帝第十一子、哲宗皇帝排后第五弟赵佶承继大位。 当时,赵佶尚是端王,年方一十九岁。 若是按正常情况来办的话,大宋第八个皇帝无论如何都轮不到端王赵佶,因为他的上面还有九子赵佖,下面还有哲宗皇帝的亲弟弟十三子赵似。 但因为赵佶人长得好,特别机灵,多才多艺不说,情商还高,极讨向太后的喜爱。那向太后跟了神宗皇帝后,并无产子,故对神宗皇帝诸子,均视为己出,并无薄厚区别。 哲宗皇帝殁了当天,向太后急招朝中辅臣,商议嗣君事宜。 面对众多大臣,向太后哭着说道:“诸位卿家,国家不幸,大行皇帝无嗣,亟应择贤继立,慰安中外。” 众大臣并不知道向太后属意与那位皇子,故此皆闭口不言。 时任宰相章惇,心急口快,见其他大臣都闭口不言,就不管不顾,高声说道:“皇太后在上,臣以为,依礼律论,当立母弟简王似。” 赵似乃神宗皇帝第十三子,系哲宗皇帝的亲弟弟。 向太后闻言道:“卿此议不妥。老身无子,诸王皆神宗庶子,不能这般分别,有失公允。” 章惇闻言,想了想,复说道:“皇太后在上,若依此说,臣以为,若欲立长,应属申王佖。” 申王赵佖乃神宗皇帝九子,是神宗皇帝活着的儿子中最长者。然赵佖有眼疾,不讨向太后喜欢。 那向太后终是不喜赵佖,有意让赵佶继位,便对章惇说道:“卿此议也不妥。申王有目疾,有碍观瞻,不便为君;依老身看,还是立端王佶吧。” 端王赵佶是个典型的才子,人长得风流倜傥,而且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尤其一笔“瘦金体”书法,俊秀飘逸,独步天下。 端王赵佶喜欢玩乐,骑马,射箭,踢球,杂耍之类的东西,样样都会。 端王赵佶还爱赏玩爱收藏,奇珍异宝,奇花异石,恨不能天下奇宝全都集中在他的王府中;天下的书画古董,恨不能都安置在他的书房里。 更甚的是,端王赵佶爱女人,常常出宫,寻花问柳,浪迹于勾栏瓦舍,全没有个做王子的庄重。 端王赵佶,既是个才子,更是个花花公子,轻浮浪荡,风流倜傥,满朝大臣,无人不知,人人皆晓。 听到向太后提议由端王赵佶继位时,章惇便急了,出于为大宋江山社稷着想的考量,也顾不得许多了,遂挺身而出,高声抗争道:“皇太后,恕臣直言,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 向太后直言让端王赵佶继位,这个情况在场的大臣心里都明了了,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当向太后被章惇顶撞,尚未说啥,旁边立着的曾布怒了,大声叱咤章惇道:“大胆章惇,目无尊上,皇太后面前,胆敢如此妄议诸王!臣申明,章惇此议,仅代表他个人意见,并未与我等大臣商议,责任由其自负。依臣之见,皇太后圣谕,甚是英明,臣很是赞同。” 其余在场大臣,亲耳听到向太后已明确表态由端王赵佶继承大位,谁还会像章惇一样不识时务,给自己找麻烦,故此皆齐声说道:“臣等合依太后懿旨。” 向太后环视一圈,见除章惇外,诸大臣皆拥护自己主张,便说道:“先帝常谓端王有福寿,且颇仁孝,若立为嗣主,量无他虞。” 众大臣见说,皆随口应承道:“先帝英明!皇太后英明!” 当时,章惇势单力孤,无人响应,料难争执,只好缄口不言。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事既已议定,乃由向太后宣旨,即召端王佶入宫,继承皇位。 宣旨官随即便拿着向太后懿旨,疯狗撵狼般奔往端王府。 此时,端王府中,在一帮丫鬟、伴当、小黄门的拥簇下,端王赵佶正在和前不久从驸马都尉王侁那里要来的跟随高俅在踢鞠! “鞠”是个啥?鞠是大宋时脚踢头顶肩扛胯摆唯独不能用手去抓的一种玩具,外裹皮革,内装米糠的球类。 如此看来,大宋时候的“鞠”,基本上属于现在的足球。 那个年代,人们无法将空气装入皮囊中,只能装些米糠之类的东西,所以只能叫“鞠”,而不能叫足球。 若是那时候,“鞠”就叫“足球”的话,足球运动最早应该发明在中国,没有外国人什么事。 为了叙事方便,我们暂且将“鞠”叙为“气球”。 话说和端王赵佶一同踢球的高俅,原本是东京城里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自小不务正业,只好刺枪使棒,最是踢得一脚的好气球。 那高俅为人,也算是个杂家,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杂耍,无所不精;也胡乱学些诗书词赋,略微附庸一下风雅;若要论起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全都不会,只是在东京城里城外给大户人家帮闲。 初时,高俅仗着会使棍棒,便在街上耍横,常和人较量一番棍棒。东京城里,人人都知道高球是个无赖,故此在与他比棒时,皆假意让着他,好不给自己找麻烦。 高俅和人比棒,接连获胜,不知是别人让着他,还以为真的是自己棒术高明。 一日,高俅又在街上和人比棒,接连赢了几人,便夸起口来,道东京城里,在棒术上能赢了俺高二的人,还真没有。 这时,恰有一大汉从旁走过,听到高俅的夸言,甚是不悦,遂站住了脚,怒视着高俅。 高俅正吹得得意,猛然见一汉子怒视着自己,遂问道:“你这厮是作甚的?你只管走你的路便是,为甚如此看着俺?难不成想跟俺较量两棒?” 那汉子知道在此夸口的乃是东京城里有名的无赖高二,然听高俅吹牛心里来气,暗道,别人怕你,俺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却怕你作甚?!既是你要较量两棒,俺就和你较量两棒,好让你知道下俺王升的厉害。 于是,那汉子便说道:“既是这位大哥要与俺较量两棒,那俺就跟你较量两棒。” 高球闻言,以为又是寻常之辈,遂说道:“报上大名来,俺高二从来不打无名之辈。” 那汉子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俺乃王升!” 高俅乃是个街头混混,哪里识得人家八十万禁军的教头,遂讥笑王升道:“哈哈,你是王升?你已经是王了,你待要升到哪里去?再升就成皇上了,这是大逆之罪!俺先不和你说别的,来来来,俺和你较量两棒再说。” 周边人见有汉子要与高俅较量两棒,皆围了过来,要看热闹。其中一人,将一根棍子递与了王升,指着高俅,嘴里说道:“汉子,打他!” 王升笑笑,接棒在手。 高俅也赶忙拉了个架势,举棒在手,望王升兜头便打将过来。 王升见高俅一棒打来,也不躲,只是将手中的木棒望高俅门面戳去。高俅见对方棍棒戳面而来,吃了一大惊,忙收住棍,来挡王升戳来的木棒,谁知王升这一棒乃是假的,待高俅收了棒来挡自己的木棒时,却猛然收了回来,抡圆了,照高俅腿上就是一棒。只听得“咔嚓”一声,愣是将高俅的腿骨给打折了,打得高俅滚躺在地上,吱哇乱叫。 高俅挨了这一棒,直歇息了半年有余方好。 自那后,高俅不和人比棒了,开始教唆着大户人家子弟使钱,整日里三瓦两舍,风花雪月,沾花惹草,寻花问柳,不务正业,终被一大户人家一纸文状告到了开封府。 对高俅的恶名,开封府尹平日里也有耳闻,知道高俅不是什么好人,便不由分说,叫衙役们将高俅给扯翻了,狠狠打了四十脊杖,然后赶出了东京城,不许高俅在东京城里混食。 第十四章 得遇高俅 高俅被开封府尹判了个驱逐出汴梁、永远不得入境之刑,在挨了衙役们的一顿棍棒后,驱逐出了汴梁城。高俅望着锦绣繁荣汴梁城,回想着在汴梁城肆意放荡的美好日子,却不能入城去,心里无比痛苦。无奈之下,高俅只能退而求其次,浪迹在汴梁城外的乡村里,靠给大户人家帮闲打发着丢魂落魄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高俅大抵上过了有三年时光,便碰着一场百年未见之大旱,阳光炽烈,天气持续高温,数月不见雨水,土地干旱龟裂,庄稼绝收,百姓生活遭遇严重困难。 各地的灾情不断地报往皇宫,哲宗皇帝闻报,心急如火,遂亲带百官,拜南郊求雨。哲宗皇帝的虔诚,感动了雷公电母风婆龙王,诸神大发善心,降下了一番好雨,淅淅沥沥,一连十多日,万物滋润,盛景复来。 哲宗皇帝感恩天意,广放宽恩,大赦天下,高俅因此得以复入东京城里。 高俅再次来到东京城,被人推荐在大学士苏轼府中,给那苏学士充当秘书,整日里抄抄写写,整理文字。 那苏轼乃北宋第一大文豪,祖籍四川,好吃好喝好书法好写文章,最是诗词字画,绝冠文坛,无人能比,唯一遗憾的是,不会踢鞠。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苏轼并未发现高俅除了会点诗书词赋,写得一手好字外,还踢着一脚好“鞠”,因此把高俅只当做平常人物看待,只是相待较高俅以前的东家稍微好点而已。 后来,苏轼闻听到高俅名声不是甚好,曾经是个无赖。苏轼心想,俺乃鸿学大儒,诗词字画独步天下,天下人没有不敬仰俺的,俺府上留着高俅这厮,天下人原以为俺欣赏高俅呢,如此一来,俺不是和高俅成了一路货色?这个绝对不行,俺不能让高球这厮辱没了俺的清名,俺得将他打发走? 将高俅打发到哪里去呢?苏轼想来想去,想到了他关系极铁的好友王侁,准备把高俅打发到王王侁那里去帮闲。 王侁又是何许人也? 话说这个王侁,乃名门之后,能文能武,上马能打仗,下马写文章,只是打仗时好意气用事,写的文章全是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最为关键的是,王侁这厮不甚上进,是个风流得不要命的货。 英宗皇帝时,招其为驸马,嫁二女儿宝安公主与其为妻。 王侁有着这么高贵的身份,却不知自重,在外广交苏轼、黄庭坚、米芾、秦观等诸多文人雅士,附庸风雅;在内则不拘小节,和小妾、婢女一道,当着公主的面为非作歹,甚是放肆,常常教唆着小妾触犯公主。 受苏轼“乌台诗案”影响,王侁被撤职查办,贬到外地做小官去了。 这时候,宝安公主也因为平日里受王侁之气,积怨在心,染病上身,病情渐次加重。 宣仁太后闻知女儿病重,亲来驸马府邸探病,见女儿已不省人事,悲伤欲绝,放声大哭。 重病中的公主稍能说话,断断续续地对宣仁太后说道:“母后,我必定、定是好、好不起、起来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说着话,公主也强争着半坐身子,握着宣仁太后的手哭泣,甚是可怜。见此情景,宣仁太后心里更是难受。 当朝的神宗皇帝,闻听妹妹病重,也赶来看视,亲自为公主诊脉,端着粥喂公主,公主勉强为皇帝吃了。 神宗见妹子已入弥留之际,悲痛至极,忙问妹子还有什么要求? 公主望着神宗,两眼垂着泪说道:“皇兄在、在上,皇妹别、别无所求,只有一事相、相求,万望准、准请。” 神宗流着泪,紧握着妹子的手,忙说道:“皇妹且说,只要是皇妹所请,皇兄没有不准的。” 公主强挣着病体说道:“皇、皇兄,我与王侁,好歹夫、夫妻一、一场,惟愿能、能复王侁官、官职为念。” 这个时候了,宝安公主心里挂念的还是不务正业,胡作非为,薄情负义的王侁,何其悲也!那神宗皇帝听了,伤心不止,心里十分怨恨王侁,然为了安慰妹子,还是急命王侁官复原职。 王侁复官第二日,公主薨逝。 就王侁这么个货,能是什么好人! 且说他交往的苏轼吧,官非谏官,职非御史,常常处于“靠边站”的位置,因此满肚子牢骚,看这也不对,瞧那也不是,在朝廷上也不受重用,因此便钟情于诗词书画,和王侁关系好到恨不能穿一条裤子,经常在一起交流玩物丧志的心得体会。若不然,苏轼倒霉,王侁跟着受罚?! 也就苏轼碰上了惜才爱才的神宗皇帝,况且仁宗皇帝曾说为子孙后代得了两个好宰相,指的就是苏轼和他的弟弟苏澈,故此也算是苏轼一生的造化,虽不待见于朝廷,终还是保全得了性命,使得他能纵情以山水,写出了光耀后世的锦绣文章。 因为王侁也是个文人,也好写一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和苏轼关系极好,所以,苏轼将高俅当做锅往外甩时,就想到了王侁,遂将高俅推荐给了王侁。 无奈高俅这厮命太好,谁都见不得,谁都把他当锅甩,却越甩越顺,越走越高。 因为高俅乃是好友苏轼推荐来的,故此,王侁待高俅甚厚,那高俅到了王侁府上,只干些帮闲的事情,过得舒适的很。 一天,王侁都尉因次日庆生辰,吩咐府中安排宴席,然后派人前往端王府,专请小舅端王赵佶前来赴宴。 被王侁派去请端王的人,就是新来不久的高俅。 高俅那厮奉了王侁之令,怀揣着请柬,一路急走,来到了端王府,正看见端王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龙袍,腰系文武双穗条,把绣龙袍前襟拽起扎端在条儿边,足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和三五个小黄门相伴着踢气球。 那端王玩得高兴,挪腾跳跃,大呼小叫,忘乎所以。见端王正在兴头上,高俅不敢过去冲撞,就立在旁观的人背后,等待着端王踢完气球,好递送王侁驸马都尉给端王的请柬。 命中注定高俅当得遇贵人,该是当大奸臣的料,就在这时候,时来运转了,端王踢着的那个气球,腾地而起,端王没接着,却从人丛里直滚到高俅身边。 立在人后的高俅,见气球飞向自己,也是一时的胆量,也是踢惯气球后的条件反射,反正见气球飞来,高俅当场就使了个“鸳鸯脚”,“噌”地一下,把那气球踢还给端王。 就这一脚,小混混高俅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踢出了他人生的大好前程。 那端王正在和几个小黄门踢着气球,那气球耍起性子,竟然敢不听从端王的指挥,往人群中飞去。 正在为没能接住那气球而懊丧的端王,猛然见人群中一个汉子,使出一个漂亮的鸳鸯脚,将那气球踢还与自己,动作简直是绝了,挪移腾跃中,轻巧飘逸,透着一股仙气。 端王见状,大喜,高吼一声:“好脚法!”随即将气球踢与小黄门,问高俅道:“你是甚人?端得本王不曾见过你?” 高俅见问,忙趋身向前,“噗通”一下,跪于地上,连磕三个响头,高声答道:“回端王爷的话,小的是王都尉府上亲随,受都尉使派,专送请柬给端王爷。小的在此拜上。” 说着话,高俅两手高举过头,恭恭敬敬地向端王敬递请柬。 端王伸手接了请柬,看毕,笑道:“原来明日便是姑夫的生辰,本王定然前往。” 端王将请柬递于随从收了,和蔼地对高俅说道:“你起来吧,本王且要问你情况。” 高俅闻声,爬起身来,又给端王弯腰作揖,说道:“小的这厢失礼了。” 端王不再理会请柬之事,笑着问高俅道:“原来你也会踢气球?” 高俅心里暗道:“瞧端王这话,咋才是个也会踢?是相当会踢。”嘴上却说道:“回端王爷的话,小的随便耍的,让端王爷见笑了。” 随便耍都耍得这么好,要是不随便耍该耍得多好?端王闻言不但没见怪,反而更加欢喜,问高俅道:“你唤做甚么?” 高俅答道:“小的叫做高俅,高即高俅的高,俅即高俅的俅。” 端王闻言大笑,嘴里说道:“好,高俅,高俅的高,高俅的俅。来来来,你也下场来,踢一回耍。” 高俅闻言,心里惊喜,忙冲端王作揖,低声说道:“小的是何等样人,敢与恩王下脚?不敢,不敢,万万不敢。” 端王道:“这是齐云社,名为天下园,气球踢起来,没有什么端王不端王的,你只管下场来踢就是,但踢无妨。” 高俅再三拜道:“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高俅三回五次告辞,端王定要他踢,高俅只得磕头谢罪,解膝下场。 端王叫小黄门发了气球,气球便冲高俅飞去。 高俅用胸停了球,再用脚踢起来,那气球一似鳔胶黏在身上。 那高球为了显本事,使出了平身积累的所有技巧,把个气球踢得神出鬼没,只看得端王眼花缭乱,欣喜若狂,高兴得见了高俅像是见了他先人一样。 当日,高俅辞别要回,端王恋恋不舍,一直亲送高俅到端王府门外,眼巴巴地看着高俅远去了,直到看不见高俅的身影了,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回到府中。 第十五章 荣升太尉 第二日,端王如约至驸马王侁府上赴宴。 席间,端王对王侁说道:“姑夫恁是有福,从哪里找得高俅那般人才?” 王侁乃文人,只好吹拉弹唱,赋诗作词,平日里只感到高俅乖巧,有眼色,会来事,尚未发现高俅有踢气球的好本领,因此并不知道端王在夸高俅踢气球本领,便随口答道:“高俅那人,乃小苏学士推荐而来,为人乖巧,是个帮闲的好手,故此留作亲随。小舅何故问起此人?” 端王道:“这高俅踢得一脚的好气球,我甚是喜欢,我欲索此人做亲随伴当,姑父以为如何?” 王侁闻言,答道:“既是小舅欲用此人,那还有甚说的?!只管让高俅随了小舅去便是了,每日里也好服侍小舅。” 端王闻言大喜,好像要饭的捡了个金元宝,站起身来,执杯相谢。 当日宴毕,端王赵佶与王侁辞别,随即便将高俅带至端王府,做了自己的亲随伴当。 自那时起,高俅得遇端王,每日里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地跟随,稍有闲暇,两个人便踢起气球来,玩得不亦乐乎。 这天,端王府中,端王赵佶正在和高俅踢着气球,忽然听府外传道:“懿旨到,宣端王接旨。” 端王闻听着有懿旨进来,忙停了气球,穿上外衣,迎出府邸,伏跪在地。 宣旨官展开太后懿旨,高声读道:“皇太后懿旨,传端王即刻进宫。”读毕,宣旨官将懿旨递向端王赵佶。 赵佶双手接了懿旨,高声答道:“臣赵佶接皇太后懿旨。” 宣旨官忙弯腰,扶端王起身,悄声对端王说道:“圣上快快请起,臣下担当不起。” 赵佶闻言大惊,慌忙站起身来,斥责宣旨官道:“大胆!你何故妄称本王为圣上?此乃大逆不道之事。” 宣旨官见责,又慌忙跪下,告罪道:“为臣一时口误,望圣上宽恕。” 宣旨官又是以圣上相称,只称得赵佶浑身颤抖起来。 赵佶不想与宣旨官纠缠,忙问道:“本王问你,因了何事?太后传本王进殿?” 传旨官看了看四周,似有密事相告的样子。端王见状,忙叫随人回避。 宣旨官见随从避开,对着赵佶耳朵,悄声说道:“圣上快去,皇帝驾崩,皇太后与大臣们已商定,要让圣上继位。” 赵佶闻言又惊又喜,惊得是哲宗皇帝崩了;喜的是自己要承继大位了。 怪道里宣旨官要称呼自己圣上呢!原来是俺要当天子了! 此刻赵佶,已经顾不上哥哥驾崩不驾崩的了,遂乘了轿子,贼急慌忙地往宫里赶去。 赵佶进到宫中,见哲宗皇帝殁了,免不了趴在地上,痛哭了一阵哥哥。 向太后对哭拜于地的赵洁说道:“端王莫要悲伤,且先起身。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经本后与大臣们协商,由你继承大位,延祚江山社稷。端王快快请起吧。” 随即,端王赵佶在哲宗皇帝灵柩前继位,是为宋徽宗。 因为端王当了皇帝,那高俅也跟着走了狗屎运。 端王赵佶承继皇位后,一向无事,忽一日,想起伴随高俅来。徽宗心想,那高俅何其乖巧,鞠球踢得何其好也,朕当提拔使用他一番。于是,徽宗便传高俅进宫。 高俅得宣,心中欢喜,暗道:“端王总算是想起俺了。” 高俅贼急慌忙赶入宫中,跪伏于大殿上,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人高俅觐见吾主。” 徽宗皇帝见状,忙从龙椅上下来,弯腰搀扶起高俅来,与高俅说道:“快快平身,咱二人无需行君臣之礼,且平身说话。” 圣上何其高贵也!就是朝中的老臣,圣上也未必就走下龙椅来搀扶吧?!高俅卑贱到何等人了,圣上竟然连忙吓下了龙椅来搀扶他,这让高球感动得涕泪横流,高声说道:“小人虽万死难报吾主大恩。” 高俅起身后,徽宗仍回龙椅坐定,对高俅说道:“朕欲要抬举你,但要有边功,方好服众;朕先叫枢密院与你入名,日后瞅机会与你一番好前程。” 高俅闻言,又跪地拜谢,涕泪并流,高声谢道:“高俅感天子洪恩,誓要为朝廷出力,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端王随即宣枢密院蔡卞入殿,御令其将高俅入名。 蔡卞乃蔡京的堂弟,正在执掌枢密院,既是天子发话了,只有遵循的份,便将高俅之名写入了枢密院编制之中。 自此,高俅由端王帮闲跟班,一跃成为朝廷公务人员。 虽说如此,干的事还是随驾迁转,侍候着徽宗皇帝高兴。 徽宗皇帝言而有信,没出半年,便将高俅提拔为殿帅府太尉职事,官居三品,开始独当一面。 那高俅为人也比较君子,在上任的第一天,便借故将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给狠狠收拾了一顿。 原来,那高球上任第一天,所有一应合属公吏、衙将、都军、监军、马步人等,尽来参拜,各呈手本,开报花名。 高俅一一点过,令站一边,唯独未见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 高俅大怒,当即传令,速叫教头王进进殿参拜。 那王进于半月前患病,已告了病假,正在家养病。 传令官禀报高俅道:“高殿帅,那王教头已与半月前告假,现正在家里养病。” 高俅闻言,怒斥传令官道:“胡说,那厮既有手本呈上,何来患病之说?分明是搪塞本帅,可见甚是可恶!速速传令,着那厮进殿参拜。” 传令官闻令,只得慌忙赶至王进家中,告诉躺在床上的王进道:“教头省忧,新上任的高殿帅因你未去参拜,正在发雷霆之怒,没办法,虽是你病重在身,也好歹强争着去上一趟,参拜了高殿帅,自然了事,我也好给高殿帅交差。 王进听了,无奈,只得强争着病体,下了床,随传令官一同上殿,去参拜新上任的高俅高太尉。 王进进了大殿,参见高俅,拜了四拜,躬身唱了个喏,立在一边。 高俅道:“你那厮便是都军教头王升的儿子?” 王进闻言,为高俅知道自己父亲而吃了一大惊,忙禀道:“回太尉问话,小人便是。” 高俅喝道:“这厮!你爷是街上使花棒卖药的!你省得什么武艺?前官没眼,参你做个教头,如何敢小觑我,不伏俺点视!你托谁的势要推病在家安闲快乐?若都似你这厮这般目无长官,又如何能令行禁止?!” 王进被责,心中大恐,忙告说道:“大帅,小的怎敢,小的实是患病未痊,已先期告假半月有余,非是不服殿帅点视。” 高俅大怒,骂道:“你个贼配军!满嘴胡言,敢欺哄本官?!” 王进忙弓腰答道:“殿帅在上,小的是不敢。” 高俅怒问道:“你实不敢?本帅且问你,你既然害病,已告假半月,如何又来得了?” 王进只得实话实说:“太尉传唤,既是有病,告假休养,也不敢不来。” 高俅闻言更怒,大声说道:“你既是能来,何故听到本帅上任又不来听俺点视?何故非得要让本帅亲唤才来?你这厮分明是目无本帅!左右,给我拿下,加力打这厮,直到打断他一条腿为止!” 众将均与王进熟知,见衙役们扯翻了王进,要打断他一条腿,忙求告道:“大帅,今日是您上任的好日子,当图喜庆为妙,权免此人这一次吧。” 高俅碍于众人面子,忍了仇,对王进喝道:“你这贼配军!看在众将之面,今日暂且饶过你这厮,待明日再和你理会,到时定要打折你一条腿方罢。” 王进谢罪罢,偷眼去瞧,猛然认了出来,原来堂上威风凛凛的高太尉,不就是东京帮闲的园社高二嘛!认出高俅高殿帅便是东京街头曾经的混混园社高二后,王进猛然醒悟了过来。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原来,十年前的时候,那高二曾和我父亲比棒,被我父亲一棒打折了一条腿,大半年将息不起,误挣不少的光阴,故此怀恨在心,今日要拿俺报仇,也要打折俺一条腿。 王进心想,不怕官,就怕管,俺既是落到高俅这厮手上,能有好果子吃?!放着俺这双好腿,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为妙。 既是惹不起你,俺总躲着起你吧。 把他家的,俺走!当天晚上,王进便带着母亲开溜了。 自那后,在徽宗朝,高俅也同其他五贼一样,成了徽宗皇帝倚重的红人之一,先是为兄弟高衙内霸占林娘子之故,把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给逼上了梁山;继而又胡作非为,阻止梁山众英雄投靠朝廷。 若非殿前太尉宿元景执意运作,招安了宋江等众英雄,梁山也只能发展成又一个方腊了。 第十六章 初次罢相 徽宗皇帝即位后,朝会大殿上,最吃得开的便是蔡京;朝会外,最吃得开的乃是殿帅府太尉高俅了。 那是蔡京担任朝廷宰相的第三年正月,天生异象,彗星出现西方,光长竟天。群臣大惊,天监官急将天气异象报告给了徽宗皇帝。徽宗皇帝闻报,因星象告警,避殿损膳,心中惊慌,起息不安。 朝中大臣赵挺之、刘逵,素与蔡京不和。两人心想,既是天生异象,必有妖孽作怪。遍观朝中,要说妖孽,最是蔡京莫属。这两人琢磨良久,暗中商议,便将矛头对准了蔡京,觉得利用天生异象,而圣上又甚是迷信的机会,搬倒蔡京,实乃再好不过的办法。 这两人商量好后,遂趁机在徽宗皇帝面前进言,请求徽宗皇帝放开言路,宽松环境,不拘一格,发现人才,使用人才,创造良好的行政环境。 赵挺之、刘逵之所以会有如此建议,乃是因为蔡京在朝殿门外及各州县衙门树立“元祐党人碑”,致使言路闭塞,有碍观瞻,限制了人才使用,阻碍了朝廷的行政能力,损害了朝廷形象;故此,两人有针对性地对徽宗皇帝做了这番进言。 徽宗皇帝听了赵挺之、刘逵的进言后,觉得很有有理,“元祐党人碑”立于朝殿门外,的确有碍观瞻,的确蔽塞了言路,影响了人才的涌现和使用。徽宗皇帝大为欣喜,便提拔赵挺之为右相,提拔刘逵为中书侍郎。时任左相的乃是蔡京,徽宗皇帝提拔赵挺之为右相,乃是用与蔡京不和的大臣来牵制之。 至于元祐党人碑,徽宗皇帝准备在适当的时候,销毁了事。 赵挺之、刘逵实现了他们的第一步目标。 因为谋着要搬倒蔡京呢,所以,赵挺之、刘逵紧盯着党人碑不放。 又过了几日,被徽宗皇帝任命为中书侍郎的刘逵,撩衣跪地,复求告道:“吾皇万岁,臣以为,朝堂及各州县衙门前,高竖元祐党人石碑,有碍宽松言论,不利朝廷观瞻。圣上,现如今,政通人和,人民和乐,国泰民安,处处繁华锦绣,唯元祐党人碑,突兀朝殿及各州县衙门前,甚是不雅,有碍观瞻,臣恳请毁去。” 徽宗闻言,深有同感,有意毁去,却犹豫不决,认为时机尚不成熟,恐蔡太师不悦。 赵挺之也跪地请求道:“圣上,刘侍郎所言不虚,情况的确如此,不毁去元祐党人碑,言路无法打开,下情不能上传,圣上玉音也不被兵民知晓,唯有毁去元祐党人碑,才能营造宽松之环境,复造和谐之氛围。” 徽宗闻奏,点头说道:“卿等所言极是,朕也有此意;然元祐党人碑,乃蔡太师一意主持栽立,况且是由蔡太师撰稿,朕御笔亲书的,如今毁去,恐生议论,” 赵挺之复奏道:“吾皇万岁!世间万事,皆当时环境使然,岂有一成不变者乎?如今,时过境迁,环境变换,当另行举措,以应对时局,毁碑实乃当务之急,若毁去元祐党人碑,更显吾皇英明聪圣。” 徽宗沉吟片刻,终于下了决心,说道:“既是要毁碑,也当暗中进行,不得让蔡太师知晓。” 赵挺之、刘逵高声喊道:“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夜,万籁俱静,徽宗遣人,潜至朝堂,偷偷砸毁了元祐党人石碑。徽宗皇帝连夜另行传旨,各州县均如此照办,速将立于衙门门前的元祐党人碑悉数毁去,不得有误。 徽宗皇帝圣旨连夜下达京师附近州县。 次日早朝,蔡京大摇大摆地入朝,来到大殿门口时,忽然感到少了什么,仔细一想,乃是自己颁令树立在朝殿门前的元祐党人碑没了,显然是被人给毁去了。 蔡京见状,顿时勃然大怒。 然而,蔡京并不知道立在朝殿门前的元祐党人碑乃是徽宗皇帝遣人摧毁的,故此,无所顾忌,怒气冲冲地,急趋入殿,也不看两边站立的众大臣,也未向徽宗皇帝行礼致敬,突兀地高声询问高坐于龙椅上的徽宗皇帝道:“吾皇万岁,不知是何人如此胆大,竟敢毁去朝殿门前奸人党碑?!如此行径,置朝廷法度何在?!当予以严惩。” 徽宗见状,面子上有点难看,但想到此碑乃是背着蔡京,自己遣人悄悄拆毁的,故此未责怪蔡京的失礼,反而劝慰蔡京道:“太师息怒。昨日你未早朝,有大臣谏言,宜拆毁党人碑,宽松言路。朕意亦宜从宽大,故此令人毁去此碑。” 蔡京闻言,方知元祐党人碑乃是徽宗皇帝指使人毁去的,心里虽是不想再争辩,但当着众大臣之面,大话已说出,怎好收场,遂怒睁双眼,厉声喝道:“何人有此谏言?!” 众大臣皆被蔡京气势所镇住,没有敢出班言明。 蔡京怒气未休,往上吼道:“碑可毁,名不可灭!” 蔡京声音之高,响彻朝堂,满堂大臣尽皆惊诧。 徽宗皇帝也被蔡京此举吓了一跳,顿觉掉了面子,遂不满地看了蔡京一眼,微露怒容,起身离座,拂袖而去。 当日朝会随即结束,众大臣皆退出大殿。 蔡京也打道回府。回到府中,蔡京尤满腹怨气。对蔡京来讲,党人碑被拆毁,就等于他本人被否定了。 回到内宫的徽宗皇帝,也因蔡京当殿顶碰,心中甚是不悦。 不过半日,陆续有大臣进本参奏,奏请罢免蔡京宰相职务。赵挺之、刘逵也联名进本参奏,斥责蔡京,请求罢免。奏折道:“蔡京奸佞,擅权专横,目无君父,党同伐异,陷害忠良,兴役扰民,损耗国帑,擅招敌国边民,轻开边衅, 当亟加罢黜,定国安民。” 徽宗览奏,心中甚是痛快,遂有意罢免蔡京左相职位;然而,徽宗皇帝念在蔡京书画绝伦,才华出众,心里虽怨恨蔡京鲁莽,当殿顶撞自己,但喜蔡京之才,对罢贬蔡京,犹豫不决起来。 快至傍晚时,蔡京怒气渐消,想到自己当殿顶撞徽宗皇帝,那徽宗皇帝定然恼怒不堪,定然要罢免自己的宰相职务。如此一想,蔡京又后悔不迭,想着如何挽回此事的影响。想来想去,蔡京觉得必须连夜去觐见徽宗皇帝,当面解释清楚,否则后果十分严重,说不定自己的相位便没了,就成别人的了。 于是,蔡京连夜进宫,觐见徽宗,跪伏于地,涕泪齐下,哭诉自己不该顶撞圣上,自己实乃是怕旧党得势,阻扰各项法规顺利实行,一时急迫,有了朝会上不恭之举,万望圣上饶恕。 徽宗见蔡京哭得悲切,言辞诚恳,遂打消了罢免蔡京的念头,对蔡京说道:“蔡太师且起。卿今日之举,实在是过于孟浪,以后绝对不可了!” 蔡京闻听到徽宗皇帝并无追究朝会上不恭之罪,感动得涕泪横流,跪趴在地上,连扣着响头,高声喊道:“臣谢主隆恩。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1” 徽宗见状,离了龙椅,下到殿中,来至蔡京身边,亲手扶起蔡京,又是一番抚慰。 蔡京见徽宗皇帝已无怨气,遂放心告辞回府。 又是接连几日,对奏请罢免蔡京之事,徽宗一直没有表示。群臣不服,便又有奏折递入宫中,请求徽宗皇帝,罢免蔡京。 徽宗皇帝接奏,犹豫不决。 又过了几天,有天监官入殿,奏称太白昼见,恐非吉兆,应加修省。得知这个情况,赵挺之、刘逵也赶忙进宫,觐见徽宗,请求罢免蔡京,以宽松环境。 徽宗闻奏,乃赦免一切党人,尽还所徒,暂罢崇宁诸法,并免去蔡京左相职务,贬为太乙宫使,留居京师。 虽是如此,徽宗心里尚觉愧对蔡京,乃将蔡京所宠爱的私人,擢为龙图阁学士,兼官侍读,以笼络蔡京之心。 擢为龙图阁学士的蔡京私人是谁?乃蔡京的长子蔡攸也! 徽宗尚是端王时,每退朝遇到蔡攸,蔡攸都急忙下马,立于路旁,趋身弓腰,双手抱拳,对端王极为恭敬。 端王喜其有礼貌,乃问其曰:“你乃何人?”蔡攸遂答曰:“端王在上,下官乃蔡学士长子蔡攸是也。” 赵佶嘉奖其有礼,由此将蔡攸记在了心里。现在,徽宗皇帝因罢了蔡京左相职务的原因,想到了蔡攸,遂提拔蔡攸升职为龙图阁学士,兼官侍读,以此作为对蔡京被罢相的补偿。 此是蔡京被初次罢相。 其实,蔡京初次被罢相,也非是犯了多么重大的错误,实是因了徽宗皇帝迷信,看重天象之故,加之其他大臣的弹劾,徽宗皇帝无奈,方罢免了蔡京的宰相职务,蔡京给徽宗皇帝皇帝甩脸子,只是个借口而已。 蔡京被罢相后,并未失去徽宗皇帝对他的信任,双方在书法及绘画方面,常有切磋;况且蔡京罢相后,还留下了大批余党充斥在朝廷中,只要有机会,蔡京余党皆在徽宗皇帝面前说蔡京的好话,向徽宗进谏,请求启用蔡京。 第十七章 二次任相 话说蔡京被罢免宰相,回到家中,自然是沮丧,情绪非常低落,后悔对徽宗皇帝不恭,以至于徽宗皇帝罢了自己的宰相之职。 闲居在家,手中没了相权的蔡京,感到极不适应。回想过去,朝殿之上,除了圣上,便是俺蔡太师、蔡宰相为头。众大臣们,在俺面前,一口一个太师,一口一个恩相,那是何等的快意人生!而今,往事如云烟,一飘而过,太师何在?宰相何在?蔡京痛定思痛,落泪不止。 蔡京为相时,其余党因攀附蔡京势力,得以春风得意,左右逢源,捞尽好处;现在,靠山蔡京一倒,他们的前程也就玩完了,见不到希望了。蔡京余党清楚,若要延续自己的大好前程,就必须先延续蔡京的大好前程,只能延续了蔡京的大好前程,才能有自己的大好前程。故此,蔡京余党们,隔三差五,来到蔡京府上,密谋着蔡京再起之策。 一日,蔡京同党御史余深、石公弼前来蔡京府上,探视蔡京。 两人与蔡京见过礼后,分宾主入座。 三个人寒暄了一阵后,余深起身,望蔡京弯腰施礼毕,说道:“恩相在上,您闲居在家,对朝廷情况不甚了解。目今,圣上重用赵挺之、刘逵二人,万般事务,皆有赵挺之、刘逵做主,我等虽看他不惯,一时恐也搬他不倒。另外,近期童贯得势,圣上对其甚是宠信,童贯也有藐视恩相之意。恩相在上,就目今情形,我等不知该当如何?恭请恩相给予指点一二。” 蔡京闻言,淡淡一笑,说道:“且坐,吾有话要说。” 余深闻言,再次入座。 蔡京坐于太师椅上,上身微微微倾,对余深、石公弼二人说道:“童贯使用的乃是雕虫小技,无非引诱着圣上开心而已,我等且不去管他。现在当务之急,乃是在朝政方面多下点功夫。赵挺之、刘逵皆非善类,只能曲线取之。目今,你等若欲老夫东山再起,除诸位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之外,还需由郑入手,由公等收场。” 余、石二人闻言,心里会意,频频点头,口中称善。 蔡京所言的“由郑入手”中的“郑”,指的乃是徽宗皇帝的爱妃郑贵妃。 郑贵妃原是向太后身边的使女,是专门服侍向太后起居的。这郑女长得婀娜多姿,眉宇秀气,面如桃花,秀外慧中,也是个贞静贤惠的女人。 那时,徽宗皇帝还是端王,时常到向太后处问安,由此得识郑女。 那赵佶在向太后处见到郑女,见其长得身材苗条,婀娜多姿,面皮白皙,眉清目秀,瓜子型脸胖,柳叶般的眉毛,重重的双眼皮,两只眼睛清澈透明,直楞楞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一脸的秀气,真乃勾人心魄。赵佶心中对郑女甚是喜欢,每次去向太后处,在见到郑女时,免不了向郑女目逗眉挑,暗自传情。 郑女也知赵佶身份,见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谈吐儒雅,才华横溢,又喜他风流倜傥,风情过人,善解人意,对己多情,故此也在内心里属意赵佶,对赵佶态度甚恭。 得遇郑女后,赵佶进宫给向太后请安请得更勤了,除了得到向太后的欢喜外,和郑女也有了实质性的接触。 后来,赵佶继位,成了徽宗皇帝,向太后也窃破前踪,遂将郑女赐与徽宗为妃。 徽宗皇帝得偿初愿,大喜,当即封为郑女为贵妃。 这郑贵妃生于大户人家,父亲郑绅,曾为外官,家境殷实。郑妃自小颇识得些文字,喜阅文史,章奏也能自制。相对于后宫中只有美貌而无多少文化的其他嫔妃才人,自然要高雅许多,属于才女型亲眷。 故此,徽宗皇帝爱她有才,格外宠信与她,凡事也常与郑妃商量,但凡郑妃所言,徽宗皇帝都一概应允。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蔡京瞅准了郑妃,打算走郑妃的路子,由郑妃来替自己说话,使得徽宗皇帝重新启用自己。 果然,在郑妃的枕边风下,徽宗罢赵挺之宰相之职,贬为观文殿大学士;将刘逵驱逐出京,任为亳州知府;再次起起用蔡京为相。 这时距蔡京前次罢相不过两年有余。 蔡京二次任相后,吸取了上次教训,在徽宗面前再不敢大声大气了,每见徽宗,均毕恭毕敬,专事取悦徽宗皇帝为能事。 为取悦徽宗皇帝,蔡京下了不小的功夫,刻意营造政事修明,顺天得道,天降祥瑞,昭然于丗的祥和氛围。地方官吏及边关大臣们也暗中得到蔡京指使,或谎报某蛮内附,或奏报某夷乞降。 朝中大臣,皆投蔡京所好,或是什么黄河水清、什么天降甘露、什么祥云呈现、什么灵芝瑞谷、什么双头莲、连理木、牛生麒麟、禽产凤凰等等,接连不断,奏入朝中。 消息自然是先送入到蔡京府上。 蔡京每得到这样的消息,便整理衣冠,急趋入殿,接连表贺。 徽宗皇帝身居重门,哪晓得外面的事情,直道是政事修明,顺天得道,故此天降祥瑞,昭示于世,自然也欢喜得不一般,视蔡京为福相。 有一次,都水使者赵霆,自黄河中捕获一个异龟,长着两个头,自觉奇异,便敬呈宫廷。 蔡京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整好衣冠,急趋入殿,觐见徽宗,高声道贺说:“吾皇万岁!此乃齐小白所谓象罔,见着主霸,臣敢为圣上贺。” 齐小白乃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乃是东周王朝下属一个诸侯国的国公。若论事实,其实齐小白所见,乃是委蛇,并非象罔;况且,徽宗皇帝已抚有中国,降而为霸,有甚可贺的?!蔡京此贺,显然是失措的。 然而,那徽宗皇帝只顾高兴了,一时也没悟醒过来,闻听蔡京此说,更是喜笑颜开,嘉奖蔡京道:“天降此瑞,这也赖卿等辅导哩。” 贺毕,蔡京拜谢而退。 恰好,郑居中因事入朝,听人言此事,急忙入殿,觐见徽宗皇帝,上奏道:“圣上,世间万物,皆是一首,今有异龟,忽现二首,明显是反常为妖,令人惊愕嘛。那蔡京极善察言观色,曲意奉承,竟言瑞物,实乃欺君,居心不良,其心可诛。” 郑居中乃郑贵妃族亲,蔡京复相之事,他于其中也没少出力,谁知蔡京复相后,并未给郑居中帮多少忙,故此,郑居中心中对蔡京多有不满,便借此机会,来诋毁蔡京。 徽宗听了郑居中之言,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恐慌起来,忙对郑居中说道:“依卿之言,此乃不祥之物。” 郑居中答道:“那是自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徽宗皇帝闻言心慌,忙命内侍,速将两首龟丢入金明池中,不要留置在大内。 内侍领旨,携龟自去,丢入金明池中。 第二日,徽宗皇帝颁下一旨,命郑居中协助蔡卞办理枢密院事,一来褒奖郑居中之忠心;二来意在削弱蔡京胞弟蔡卞之权力。 蔡京闻悉此情形,很是怏怏,内心郁闷的很。 后来,又发生了河南妖人张怀素谋为不轨之事。 张怀素乃北宋舒州人,自号落魄野人。这厮多少懂点天文地理,会点妖术,能呼遣飞禽走兽,尤好大言。每与达官贵人相谈,这厮便装出神魂颠倒之态,迷迷糊糊间,言什么‘孔子欲诛少正卯,吾常谏之,以为尚早,无奈圣人不听’、什么‘楚汉成皋相持,吾登高观战’等等,讲得神乎其神。那达官贵人们信奉神灵,故此多被这厮欺哄。 当时,张怀素游走于达官贵人间,与蔡京蔡卞兄弟熟知,尤其与和州守备吴储及吴储之弟、朝廷承议郎吴侔相好。因张怀素前往金陵游玩,不知受何启发,归来后,对吴储、吴侔兄弟说,金陵有王气,不知应验在何人身上。 其实,张怀素心里清楚,他认为金陵王气,便应验在自己身上。然而,张怀素乃妖人一个,除了会神神道道外,并无一兵一卒,于是便把主意打在了吴储、吴侔身上。 在张怀素欺哄下,吴储、吴侔兄弟头脑发热,竟然和张怀素密谋起兵,占据金陵,与朝廷分庭抗礼。事泄,朝廷打死抓捕相关人员,处死张怀素、吴储、吴侔等数十人。 此事牵扯到了蔡卞。 当时,张怀素密谋起事之情尚未暴露,而蔡卞受胞兄蔡京诋毁,以天章阁学士身份出知河南,恰遇张怀素,遂于其游览崇山少林寺等地。 张怀素事发,蔡卞受到牵连,头倒是没掉,官职给降了。 蔡卞乃蔡京胞弟,乃是蔡京为扳倒曾布而提拔起来的,在朝廷中担任观文殿学士、检校少保、枢密院事职务。然因蔡京与宦官童贯相识,多为童贯帮忙之故,蔡卞与蔡京不和,在许多政事上,主张也不同,故此,蔡京蔡卞虽为胞兄弟,关系却不甚好。 虽然如此,蔡卞有事,自然还是连累到蔡京身上。徽宗皇帝原本要问蔡京个亲属干政,用人不察之责,乘势罢免了蔡京宰相之职,多亏蔡京同党极力美言,替京掩覆,蔡京遂免受牵连;然此事发生,已在徽宗心中产生隔阂,对蔡京不甚信任了。 第十八章 二次罢相 蔡卞受张怀素之事牵连,降职处分。蔡卞职务由张康国替代。张康国由尚书左丞升任枢密院事,和蔡京官品相当,两个人互争权势,各不相让,关系极为紧张。 自升为枢密院事后,每次上朝,或入竭徽宗皇帝时,张康国都免不了要诋毁蔡京一番。 经过细心观察,徽宗皇帝也发现,蔡京自复相后,虽然对自己毕恭毕敬,极为恭敬,但在朝廷中却专权霸道,飞扬跋扈,结党营私,搞团团伙伙的事情,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致使朝中大臣皆怨声载道,多有不和,遂有意要压压蔡京,好叫他不要太张狂。于是,在张康国诋毁完蔡京后,徽宗皇帝便暗嘱咐张康国道:“卿果尽力,当代京为相。” 有了徽宗皇帝这个承诺,张康国焉有不欣喜若狂的?因此睁大了两眼,整日里窃视蔡京的行踪,以期抓住蔡京结党营私、扰乱朝廷的把柄。 蔡京复相后,虽然在徽宗皇帝面前小心翼翼,但蔡京终究是个奸人,凡事不日鬼上一番,那是不可能的;故此,背着徽宗皇帝,蔡京常有一些不轨之举,常被张康国窃视一二。 对蔡京的不轨之举,张康国稍有耳闻,即行密报;因此,蔡京虽然在徽宗面前装得非常谦卑,但蔡京的行踪,均在徽宗皇帝掌握之中。 那蔡京也是个性敏之人,通过多方观察,也察悉到了张康国的行径,遂向徽宗皇帝推荐吴鄢陵为中丞。徽宗皇帝不知蔡京用意,遂启用吴鄢陵,任用其为中承。 吴鄢陵受蔡京提携,故此唯蔡京马首是瞻。蔡京便暗中嘱咐吴鄢陵,但有机会,不管有或没有,只管弹劾张康国便是,若把张康国给扳倒了,吾推荐你担任枢密院事。 吴鄢陵受此诱惑,岂有不尽心费力的?!因此对弹劾张康国之事,甚是起劲。 一日,蔡京与吴鄢陵密谋一番后,找了个理由,决计由吴鄢陵进宫,向徽宗皇帝弹劾张康国。 没想到这一消息,被张康国先期获知了。 张康国得到这一消息,知道随后吴鄢陵就要进宫弹劾自己了,遂先于吴鄢陵进到宫中,噗通一下,跪于徽宗皇帝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道:“圣上,臣深得天子眷顾,得以重任,专意反对奸佞,不期得罪了蔡京、吴鄢陵等人。那蔡京、吴鄢陵恨臣入骨,编造是非,必欲置臣于死地而后快。” 徽宗皇帝见说,问张康国道:“有这种事情?” 张康国扣着头,哭泣地说道:“圣上,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妄。据臣猜测,不一会儿,那吴鄢陵必然进殿,定要替京论臣。圣上,臣情愿避位,告老还乡,免受京怨,给圣上添惹麻烦。” 徽宗皇帝闻言道:“还会有这等事情?!卿且起身,也莫要害怕,更无需多虑,不必谦让蔡京、吴鄢陵等人,凡事朕自有主张,难不成这大宋的朝廷成他蔡京、吴鄢陵的了?!真是咄咄怪事!” 张康国闻言,爬起身来,心中暗自得意,冲徽宗皇帝躬身再拜,告退出殿,躲于殿庐,专侯着吴鄢陵前来弹劾自己。 这番情况,蔡京、吴鄢陵并不知晓。那吴鄢陵在蔡京指使下,抱着必胜的信心,欲进宫中,觐见徽宗皇帝,弹劾张康国。 果然,张康国在躲入殿庐不多时间后,吴鄢陵便来宫中,觐见徽宗皇帝。 徽宗皇帝见吴鄢陵果然进宫觐见,心中大惊。 吴鄢陵跪地叩首。徽宗皇帝掩饰住心中的惊奇,让吴鄢陵平身。 吴鄢陵平身后,冲徽宗皇帝一拜后,开始诋毁起张康国来,一二三四,甲乙丙丁,罗列诸事,直陈张康国过失。 至此,徽宗皇帝心里清楚了,吴鄢陵的确是受蔡京指使,专门来和张康国过不去的。 徽宗皇帝心中大怒,不待吴鄢陵说毕,便大发雷霆,怒视着吴鄢陵说道:“吴鄢陵!你敢受他人教唆,来进谗言么?!朕看你心术不正,结党钻营,党同伐异,不配做中丞,你给我滚将出去吧!” 徽宗皇帝猛然发怒,着实吓得吴鄢陵不轻。对徽宗皇帝猛然间的发怒,吴鄢陵感到莫名其妙,根本搞不明白徽宗皇帝何以会如此暴怒。 当场,吴鄢陵被徽宗骂了个狗头淋血,羞得无地自容,忙趴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然后爬起身来,灰溜溜地出殿去了。 当天夜里,徽宗皇帝余怒未休,随即便下了诏书,严厉谴责了吴鄢陵一番,撤了吴鄢陵中丞职务,赶出京师,到滁州任知府去了。 蔡京得知这个情况,知道是张康国从中捣鬼了,因此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暗下决心,定要陷张康国于死地。 这件事情发生后,张康国心里也清楚,他知道自己这回是彻底地得罪蔡京了,蔡京那厮乃睚眦必报之人,一定会和自己过不去的,一定会找机会给自己使坏的。因为这个原因,张康国凡事便十分用心,处处提防,以免受到蔡京陷害。 一日,张康国入朝,一时无事,遂退趋殿庐,稍作歇息。殿庐里,张康国因口渴之故,喝了杯茶。不一会儿,张康国肚子里大痛起来,直痛得张康国狂叫不止。不出半个时辰,张康国呼声渐小,人已经仰天吐舌,哮喘不止。 殿庐执役的人,见此情状,慌了神,忙将张康国抬至侍漏院,甫经入室,张康国两眼大睁,呜呼哀哉,已大命告终。 张康国殿庐中暴亡的情况,随即报入宫中。 徽宗皇帝闻报,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对张康国死因,徽宗皇帝满是狐疑,怀疑乃蔡京所为。然而,因没有确凿证据,徽宗皇帝一时不便流露出来,只好对张康国特别优待,算是了事。 张康国暴亡之事,让徽宗皇帝对蔡京更加猜忌,为限制打压蔡京及同党甚炽气焰,徽宗便提升郑居中代任张康国之职,执掌枢密院事。 郑居中入居枢密院后,怨恨蔡京知恩不报,未给自己帮忙,便更起劲地与蔡京作对,常常暗使一些谏官,弹劾蔡京。 朝中一些谏官,一来是职责所在,二来也嫉妒于蔡京的得势,痛恨蔡京的飞扬跋扈,既受郑居中之托,便接连不断地进本参奏,极尽蔡京骄横狂妄,飞扬跋扈,党同伐异,结党营私之事,奏请罢免蔡京宰相职务。 只可惜,奏折雪片般飞向徽宗皇帝,却迟迟不见徽宗皇帝有所动静。 徽宗皇帝之所以没有准奏罢免蔡京宰相职务,乃是因为在徽宗皇帝心目中,蔡京有才华,有能力,人虽然专横霸道,党同伐异,但还是能办事的,特别是办一些大事、外事。 罢免蔡京之事,就无动静。郑居中见此,心中甚急,整日里琢磨着如何排挤掉蔡京,猛然间便想起了郭天信。郑居中心中大喜,忙备厚礼,连夜去访,私下里运作郭天信,嘱其暗中行事。 郭天信何许人也? 郭天信,字佑之,开封人,以技隶太史局,善阴阳,识天文。 话说徽宗皇帝还是端王时,有次退朝,恰遇郭天信。郭天信急趋至赵佶身边,四下里望望,神神秘秘地对赵佶说道:“端王,天机不可泄露,真君面前不敢隐瞒,下官有要事相告。” 赵佶见郭天信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好奇,遂停住脚步,也悄声问郭天信道:“大师有何事要告诉本王?” 郭天信将嘴巴伸过去,对准赵佶耳朵。赵佶略有反感,然要听他相告的要事,遂也支着耳朵,没有躲避。 郭天信对着赵佶耳朵说道:“端王啊,不久的将来,您将执有天下。” 赵佶大惊,忙训斥郭天信不得胡说。 果然,没过多久,哲宗皇帝殁了,端王赵佶承继大位,成了宋徽宗。 成了徽宗皇帝的赵佶,想起前不久郭天信对他说的话,深感神奇,遂十分宠信郭天信,两人私交甚密。 郭天信收了郑居中厚礼,便照计行事,要将蔡京排挤出朝廷。 一日,郭天信入殿觐见徽宗,又神神道道地说道:“圣上,臣观天象,日中有黑子,此乃宰辅欺君之兆,当早早提防。” 前次郭天信神神道道说徽宗将执有天下,后来果然就执有天下了,徽宗因此十分地信任郭天信。 这次,郭天信又神神道道地言说日中有黑子,乃宰辅欺君之兆,徽宗皇帝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郭天信所谓的宰辅自然非蔡京莫属了。 次日,徽宗升殿,罢蔡京宰相,再次贬为太乙宫使,改封楚国公,只准其初一和十五两日入朝。 紧接着,连有大臣弹劾蔡京不轨不忠,罗列事项达数十项之多,徽宗皇帝因此再贬蔡京为太子少保,黜居杭州。 此乃蔡京第二次被罢相。 第十九章 结识朱冲 蔡京被罢相后,担任太乙宫使,闲居府邸,只在初一、十五两日,进宫上朝。因郑居中等人更进一步进本奏请,徽宗皇帝再贬蔡京为太子少保,不允许他在京中居住,将他安置在杭州黜居。 蔡京离开京畿重地,远离朝廷权力中心,一时安闲了下来,或潜心研究书画艺术,或云游四方,观山玩水,或通过前来拜访他的亲信了解朝廷动态,琢磨着如何再起,重回朝廷。 那年,蔡京游山玩水,路经苏州,见湖边风光秀丽,便想修建一座楼阁,用为书院,传播书画文化。然而,修建一栋楼阁,需花费数万钱,且时间也紧迫,一时恐无法完成。蔡京因此郁闷起来,苦于资金不足,材料不够,无人督建。 也是巧了,该是蔡京之流乱政误国,结果就在苏州游玩的这段时间里,蔡京结识了一个引发方腊民变的人。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就是朱冲。 朱冲何许人也?朱冲乃苏州本地人氏,出身低微,长得高大威猛,有一身的好力气,平日里靠给人帮佣为生。 虽是如此,这朱冲却是个性情暴躁之人,不以自己卑贱为内敛,反倒动辄发怒,与人相争。 一天,因为琐事,朱冲又和他人发生冲突,三拳两脚,将他人打倒在地,几近伤残;故此被他人以故意伤害罪告到苏州府上。 苏州府知府大人对朱冲之恶早有所闻,心里也谋算着收拾他哩,正好逮着这个机会,遂令人逮朱冲上堂。 朱冲被衙役抓来,押入大堂,接受知府大人审讯。 知府大人不问案由,也不容朱冲分辨,只是怒视着跪爬在的朱冲,猛地拍响惊堂木,责令衙役道:“打!给我狠狠地打这厮二十大板!” 衙役闻令,将朱冲摁于地上。 朱冲恐极,大声喊道:“大人,小民无罪!” 知府大人更怒,吼道:“打!给我着力打!” 衙役们抡圆了木板,在朱冲屁股上狠狠打了二十大棍,打得朱冲哭爹叫娘,摊在地上,几近昏死。 知府大人厉声责令道:“架将起来!听判!” 当即,案都没审,直接就判了。 知府大人猛然拍了惊堂木,高声判道:“被告朱冲!长期以来,横行街井,倚强凌弱,无事生非,寻衅滋事,扰乱治法,罪不容赦!量其尚无致人丧命及伤残之情,现宣判如下:赶出苏州城,永远不得在城区居住。” 宣判完,知府大人望了眼尚迷迷糊糊的朱冲,厌恶地皱了皱眉,挥了挥手,令衙役将朱冲拖了出去。 衙役拖着朱冲,出了府衙,将其仍在街上,令其连夜出城,不得延误,否则,大棍侍候,绝不留情。 朱冲在知州府挨了一顿板子,被拖出府衙,扔在街上,自感知府大人的判令违背不得,这繁华锦绣的苏州城也是待不下去了,只好拖着被打烂了的屁股,出城去了。 出到城外的朱冲,无处可去,见乡野间有一草棚,遂挪移了进去,躺下歇息。 当夜,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北风呼啸,气温剧降。草棚中的朱冲被冻的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挺过了一夜,朱冲幸庆自己没被冻死,见外面雨停了,风住了,遂挣扎着出了草棚,等着天上出太阳,好好晒晒快要被冻僵的躯体。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雨后的乡间,空气清新。估计太阳也可怜朱冲那厮了,遂穿出云雾,将自己的光芒洒向了大地。 阳光照耀下的大地,温度升腾起来,四处飘起了白雾。 随着温度的升高,朱冲渐渐缓过劲来了。 朱冲四处望望,云雾中,绿树掩映,处处都是人家,户户炊烟袅袅,显得温馨祥和。想到自己居无所居,孤身一人,落难乡野,朱冲心里大悲,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这时候,远处云雾中走来一个人。渐渐地,那人走近了,却是个和尚。 见蹲在草地上呜呜咽咽哭将着的朱冲,和尚打了个问讯,嘴里念念有词地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敢问这汉子,何故在此,悲伤痛哭?” 朱冲见问,遂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那和尚。 “阿弥陀佛。”和尚道:“我佛慈悲。这汉子,既是你无家可归,可随了老衲,前往寺中,暂且栖身,待将来有去处时,再做计较。” 朱冲正愁无处可去,遂跟着那和尚,去了寺院。 自那后,朱冲和那和尚交往,甚是投机,相处甚欢。 那和尚乃游方道人,他见朱冲长得五大三粗,身体强壮,性情豁达,甚是喜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遂送给朱冲几剂治疗日常疾病的方子。 那游方道人安顿朱冲道:“此乃贫道祖传秘方,甚是灵验。因贫道自小出家,无儿无女,恐失传此方,甚是可惜,若传于他人,又无心仪之人。今见你为人乖巧,且豪爽大气,故相送于你,你当好生珍惜,多加研习。如真能熟悉此道,小可养家,大足致富。” 那朱冲暴躁归暴躁,脑子倒也灵光,闻听道人欲将秘方传与自己,焉能不感激万分?朱冲遂趴在地上,给道人连磕数头,声泪俱下地说道:“深感大师再造之恩,若有发达,朱冲绝不敢忘记大师之恩。” 道士遂将祖传秘方传与朱冲。 自从得了游方道人几剂奇方,朱冲便开始研习,偶尔出寺,尝试着治了几个病人,皆是药到病除。朱冲大喜,更加热心专研,竟然也略微懂得了一些药理。 于是,朱冲便时常出寺,给乡民治病,渐渐有了点名气。后来,朱冲在寺院里不待了,开始云游四方行医了。渐渐地,朱冲积攒了点钱,娶了妻,生了子,成家置业了。 又过了些年,逢天子大赦天下,朱冲又回到了苏州城中,开了病坊,专营给人治病的营生。 朱冲的脑子灵光。渐渐有了钱后的朱冲,不似其他的郎中,一天到晚,背上个药箱,穷酸小气的,不成个样子。 朱冲不同于其他郎中,他是摆起了大架子的,整日里穿了锦绣衣服,雇了几个轿夫,让轿夫们抬着大轿,他自己端坐在上面,招摇过市,号称天下神医,包治百病。 一般实诚郎中,给人治病,哪能当得了儿戏?固然一是一,二是二,不敢稍有胡来。也因为如此,一般郎中,虽有手艺,能维持了生计,已是不错,哪里能穿得起新衣,坐得起轿子?所以,一般郎中,只能身背药箱,走街串巷,以手艺求谋生。 偏乡间愚民们,不识好歹,不辨真伪,狗眼看人低,见身背药箱,脚蹬草鞋,走乡串户的郎中,并不入眼,以为是江湖骗子;反倒是朱冲之类的江湖骗子,因为穿了锦绣衣裳,乘坐了豪华轿子,有轿夫抬着,走街过巷,身价自然就高了许多,虽然不甚懂得药理,在愚民眼里,倒成了一代名医。 试想,能坐轿子的郎中,自然是名医了;要不然他怎坐得起轿子?哪个不是名医的郎中坐得起轿子?! 那些得了病的人,身受疾病折磨,痛苦的很,心里着急,便心生幻想,只想找名医医治,以求痊愈。一来是游方道人的方子管用,二来是那得病之人命不该绝。经由朱冲胡乱调治,竟然就好了。 把他家的,你说这事,不是气死郎中嘛! 因此,那朱冲名声日隆,求医者门庭若市,络绎不绝,他竟然真的成了一代名医,财源滚滚而来。 朱冲由此发达,修了若大的庭院,渐次成了苏州城里的大户。 这个时候,和朱冲相好的游方道人,得知朝廷大学士、太师、前宰相蔡京要修建楼阁,兴建书院,觉得有利可图,遂在自行前往,拜见了蔡京,推荐了朱冲。 蔡京从游方道人那里得知朱冲资金雄厚,组织能力强,善建楼阁,心被说动,遂派人去唤已是一代名医的朱冲。 那游方道人已提前知会朱冲,说当朝大学士、太师、前宰相蔡京,现贬居杭州,近期在苏州游览,欲修一楼阁,兴建书院,这可是结交权贵的好机会,万不可失。 朱冲听完游方道人说的情况后,对由他出面帮着蔡京修建楼阁一事,尚不愿意。朱冲心想,俺有得是钱,为甚要帮他修楼?再说了,他乃前大学士、前太师、前宰相,俺巴结他作甚?!不是空费钱粮嘛!这个事不能干。 朱冲婉转地说了自己的意思。 游方道人见说,问朱冲道:“你还记得我们初识时的情况吗?”朱冲点头答道:“当然记得,那是俺正倒霉呢!”道人道:“当时你因何倒霉?”朱冲道:“没钱呗!” 道人笑笑,对朱冲说道:“当时你就是有钱,也挡不住倒霉!你想想,你若有靠山,能没钱?你若有靠山,那苏州知府能审都不审就打烂你的屁股?” 朱冲闻言,心里暗想,倒也是。 和尚进一步劝导朱冲道:“蔡太师要在苏州建个楼阁,兴办书院,你当努力逢迎,这厮将来贵不可言,你父子将来皆可借此上位,前途无量,大富大贵。” 朱冲终于想明白了。朱冲心想,私款不如公款,私权不如公权,要是巴结上了当朝大学士,将来升官发财的机会多了,何必死守着这个病坊,干着给人瞧病的差事?将来俺也可以借着蔡太师的权势,也谋它个官当。朱冲心里洋洋得意起来,心想,只要是有了官职,何愁不来钱财?!如此一想,朱冲心花怒放,哪里也不去了,也不给人看病了,整日里望眼欲穿,专候着蔡京派人来找自己。 果然,没过几日,有人来请朱冲,说是杭州来的蔡大学士相请。 朱冲得请,高兴坏了,屁颠颠地随来人去见蔡京。 蔡京与朱冲见礼毕,遂说了修建楼阁,兴办书院的事情。 朱冲也将此视为巴结蔡京的绝好机会,拍着胸脯,一口应承了下来,说绝对没有问题,蔡学士您老只管等着问俺要个楼阁便是。 接下来,朱冲独家出资赞助,没几天就备齐了修建寺阁的全部材料。 随即,朱冲和儿子朱勔一道,召集乡间工匠,加班加点,不分昼夜,不出一月,便建起了一座宏伟阔大的寺阁。 寺阁建成,专邀蔡京来看。 蔡京看了大喜。 自此,朱冲父子深得蔡京的赏识。 第二十章 一代名妓 蔡京贬居杭州的情况,暂且搁置,再说说朝廷这边的情况。 在蔡京二次罢相的这段时间里,朝廷这边,奸臣王黼、杨戬渐渐得势。 这两人虽没有蔡京的才学,把蔡京奸佞专权,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那一套学了个像。朝廷上没有了蔡京,正得了王黼、杨戬之流的意,于是就伙同高俅一道,极力哄惑诱导徽宗皇帝,引诱着徽宗皇帝好上了微服私访的毛病。整日里,徽宗皇帝在王黼、杨戬、高俅等人的陪同下,浪迹于勾栏瓦舍,结果就结识了大宋名妓李师师,由此大宋朝,乃至是整个世上,有了身份最高的艺伎,也由此而演绎了一番令人称奇道怪的荒诞剧。 李师师又是何许人也? 原来,这李师师,本不姓李,实乃姓王,系东京人氏,生于元祐五年,即公元1090年。 李师师的父亲,名叫王寅,乃是朝廷汴梁染局匠人,娶妻尹氏,只生有此一女后,尹氏便生病死了。当时,李师师尚在襁褓之中。 王寅死了妻,女儿尚小,无奈中,只好用豆浆替代奶汁,喂养师师。因师师自小没娘,人长得极灵秀,故此,王寅对女儿心爱的不行,当做是心肝宝贝。说来也是奇怪,那师师自生下来后,直长到四岁,竟从来不曾哭过。 当时,东京汴梁有个习俗,父母疼爱孩子,便将孩子寄名到佛寺,以利成长。王寅也不能免俗,遂将年仅4岁的师师,寄名到城中宝光寺。 那天,王寅抱着女儿,前往宝光寺去寄名。来到宝光寺中,当王寅要把女儿递与僧人时,四年都不曾哭过的女儿,猛然啼哭起来,声音甚是洪亮,声震屋瓦。 那僧人接过师师,伸手抚摩师师头顶,师师立即停止了哭啼,反而涕笑了起来。王寅见了,心中暗思,看来这孩子,还真是个佛弟子呢。 当时,东京汴梁城俚俗称佛弟子为“师”,故此,王寅便叫女儿为“师师”。 时间到了元祐九年,即1094年,即李师师刚满四岁,其父将其寄名于宝光寺那年。 这年初夏,朝廷要对外开战,需要大量的彩旗,以壮军势。王寅被官府安排染制一批彩色布料,以制作军队出征时的彩旗使用。 也该是王寅命中有此一劫。 王寅受官府指令,在染坊染印彩色布料,不期使用了奸商提供的劣质染料。那染料质量差不说,关键是早已过了保质期。 王寅用那染料染制布料。刚染出来的布料,看上去倒也鲜艳浓彩,王寅遂得以交差。然而,王寅染制的那匹布料制成旗帜后,在军队出征的过程中,遇到了阴雨天气。淅淅沥沥的雨水,淋湿了旗帜,那劣质过期的染料,经不住雨水浸泡,随着雨水全都掉了色。原本鲜艳浓彩的旗帜,全部都变成了白旗。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举着白旗,不像是去冲锋陷阵、征剿敌方的,反倒像是举了白旗投降敌方去的。 乌云弥漫,阴风习习,细雨绵绵,飘荡着的白旗,行进在泥水中的军队,冷清得没有了样,士气大落。 征剿大军统帅见状,大怒,立即派人,返回京师,抓了王寅,将其投入狱中。 那王寅久事染印行业,肺部早已受到侵染,忽又遭此大劫,被关入狱中,一时激愤,肺病复发,渐渐地严重了,又无人探视,没过多久,呜呼哀哉,死了。 自王寅被投入狱中,师师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由邻居代为抚养。几年时间下来,师师渐渐长得眉目如画,通体雪艳,又善解人意,招人怜爱。 一日,东京城里经营妓院的李妈妈,闲来无事,上街闲转,偶尔路过抚养师师的邻居家门前,恰好遇在院门外玩耍的师师。那李妈妈阅女无数,眼光独到,只看了一眼,见师师容貌娇艳,性情机灵,就知道这女子将来必是一个誉满东京,名言海内的奇女子,把这女子收拢到自己手里,将来一定能挣得盆满钵满。 当时,李妈妈见了师师,眼都直了,心里大喜,遂花大价钱,将李师师买了去,改其姓为李。 自此,王师师便成了李师师,随着李妈妈入了勾栏娼籍。 李妈妈买来了李师师后,李师师渐渐长大,越发容貌出众,婀娜多姿,风情卓越,艳冠群芳。 李师师的出色,让李妈妈仿佛看到了滚滚而来的钱财,因此舍得下功夫,花本钱。故此,李妈妈对师师甚是看重,彦师教读,又训练歌舞,使得师师,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特别是小曲儿,声音婉转如黄莺,唱得尤其是好。 十三岁那年,风姿卓越的李师师,以青馆人靓丽姿态,正式挂牌应客。果然,正如李妈妈所预见的那样,不长时间,李师师便誉满东京,名气远播海内了。 那京师中的朝廷命官、文人雅士,诸如王孙公子之流、三山五岳之辈,皆以一登李师师门庭为荣耀。以致到了后来,连当朝天子赵佶,都登了李师师的门庭,拜倒在李师师的石榴裙下,和李师师好得一塌糊涂。后来,不务正业的徽宗皇帝,干脆封李师师为李明妃。 李师师因此而权势熏天。 据说梁山泊被朝廷招安,走的就是李师师的门路。 当时,梁山贼寇被朝廷困居在水泊中,朝廷大军围困万千重,时常去征剿,眼看着难以为继下去,作为梁山贼寇首领的宋江,便开始想办法,想给手下的弟兄们找个出路。 那么,梁山的出路在哪里?宋江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办法,那就是缴械投降,由朝廷来招安。宋江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的梁山,不可能成为独立王国;他的兄弟们也只有依托朝廷,才能凭着武功,博个出身,好光宗耀祖。 然而,梁山和朝廷没有沟通的渠道,拉不上关系,挂不上钩,纵是他梁山想投靠朝廷,让朝廷招安梁山,却情不能上达,朝廷上并不知道梁山有被招安的意思。 加上蔡京、童贯、高俅之流,专一和梁山过不去,定要荡平梁山,踏破水泊,剿灭梁山贼寇,以彰显武功军威,所以,蔡京、童贯、高俅之流,并不允许梁山投降,更是反对由朝廷来招安梁山贼寇。 蔡京、童贯、高俅之流认为,若连造反的贼寇都招安了,以后怎保证其他人不有样学样,扯旗造反,对抗朝廷?若有一天,再出梁山之类的贼寇,又该将如何?!故此,蔡京、童贯、高俅之流对待梁山贼寇的态度非常明确,那就是个剿灭,杀无赦,绝无他途。梁山欲想不被剿灭,欲想被朝廷诏安,只能绕过蔡京、童贯、高俅之流,另寻渠道,将招安之意,上达天聪。 梁山寻到的这个渠道就是通过李师师,觐见圣上,表达诏安之意。 这个谈何容易?!好在梁山有个好汉,名叫燕青,长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且多才多艺,极招美女喜爱;故此,宋江便由燕青、李逵陪伴,偷偷出了水泊梁山,悄悄摸进了李师师的府邸,要通过李师师的关系,将招安之意,上达给徽宗皇帝。 那宋江得以目睹师师芳容,立马被迷得神魂颠倒,似乎忘了要向朝廷上达招安之意,将心思用在了与李师师的谈情说爱上,若非李逵看不过眼出面搅局,恐有艳事留世。 尽管如此,宋江仍以见到李师师为荣,遂在李师师馆所墙壁,留词纪兴。 词曰: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奴?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绞绡笼玉,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倖如何消得? 回想芦草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八九,只待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闲想万极,醉乡一夜头白。” 宋江这厮虽然没有太多的文化,却曾在衙门中当过押司,从事着文书职事,好习惯没养成,倒养成了墙壁题词的坏毛病。 未上梁山时,宋江因杀人罪,被刺配江州。在江州羁押期间,宋江得力于两院押牢节级戴宗、牢头李逵的庇护,天天不干活,反倒有肉吃,有酒喝,过得安逸得很。这等好坐的牢,安稳坐就是了,谁知这厮,因喝了几杯马尿,给喝高了,烧包得不行,忘了他是罪犯的身份了,一时激情满怀,豪气冲天,以舍我其谁之气概,奋笔题书,于浔阳楼墙壁上,题了闻名后世的《西江月》词。 词曰: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也有谋略。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抱怨仇,血染浔阳江头。 虽已如此,宋江仍意犹未尽,在反词之后续写了反诗。 诗道: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反骨毕露,后来果然上梁山造反了。 此番乃是闲话,暂且扯过不提,只说那徽宗皇帝又是如何和李师师偷情上李的。 第二十一章 徽宗偷情 皇帝也偷情?偷得是谁?是的,皇帝也偷情,偷得就是大名鼎鼎的东京名妓李师师。 那么,徽宗皇帝是如何偷上李师师这个东京名妓的? 原来,有一天,徽宗天子在宫中忙了半日的公,感到神思困乏,恍恍惚惚的,便信步至后花园,坐在千秋亭上,微闭着眼,郁郁闷闷,寡言不欢。 当时,负责殿堂值日的乃是杨戬、高俅两个佞臣。两人跟随着徽宗皇帝,也来到后花园千秋亭上,在一旁陪侍着徽宗天子。 高俅自徽宗尚是端王时便开始服侍徽宗,对徽宗的性情,高俅自然是明了的很。 那高球见徽宗天子闷闷不乐,寡言不欢,便揣摸透了徽宗的心思,无非就是想到哪里寻欢作乐去。高俅揣摸清了徽宗皇帝的心思,遂琢磨着如何引诱徽宗去做点坏事,以博徽宗欢心,好在徽宗跟前固宠。 见那徽宗皇帝神思缥缈的样子,高俅趋身向前,来到徽宗皇帝身前,柔声说道:“臣见圣上心思不定,郁郁寡欢的,不知是因为何故?” 徽宗皇帝看了眼高俅,因心情寡欢的原因,未予回话。 高俅也看看徽宗皇帝,悄声说道:“圣上,臣以为,圣上贵为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圣上何事不可为!何必把自己郁闷至此!” 徽宗闻言,郁闷地说道:“苏博士有诗曰:‘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唉,不瞒卿说,朕虽贵为天子,也实有孤独之感呢!这个卿等不明白。” 不明白?我把啥不明白?那高俅长于帮闲,乃见风使舵、极善揣摸他人之意的人,把徽宗心里是个啥意思,他还能不明白?!他明白的很。 因此,在听了徽宗皇帝的话后,高俅诡异地笑笑,说道:“圣上,那百姓尚知及时行乐,不负韶华,何况是圣上您呀!圣上天资聪慧、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且拥有天下!反倒不如那升斗小民?若如此的话,我等就替圣上感到不平!圣上,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若不自寻欢乐,未免老大徒伤。” 高球的话,正说到了徽宗皇帝的心坎上,说得徽宗皇帝心里感到特别舒服。 徽宗皇帝听了高俅的话,深以为是,遂问高俅道:“卿所言也是;然而,即使如此,又该当如何呢?” 高俅闻言,又诡异地笑笑,说道:“圣上,以臣之见,不若咱君臣几人,悄悄出宫,到街巷中溜达溜达去,排遣下日常愁绪,释放下疲惫神思,也好攒足精神,为百姓军民谋福不是?。” 高俅的话,正是徽宗皇帝想听的话,高俅让干的事情,也是徽宗皇帝想干的事情。 那徽宗皇帝听了高俅之言,心中暗喜,嘴里答道:甚是!爱卿所言甚是。正如爱卿所言,朕是当排遣愁怀,力寻欢乐,以免辜负年华,也好为百姓军民谋福。只是,爱卿呀,朕持九五之尊,浪迹红尘,合适不?” 高俅闻言,把个脸一沉,假意不平地说道:“这有甚的不合适?偏他升斗小民乐呵得,偏圣上你就乐呵不得?这是甚的道理?!合适,臣看合适!” 徽宗皇帝呵呵一笑,说道:“卿说合适,那就是合适。” 当时,徽宗皇帝与高俅正说着话,忽然随风飘过管弦之声。 随风飘来的管弦之声,触动了徽宗情怀。那徽宗就好此道,故此感叹道:“朕深知九事之中,反不如小民这样快乐,唉,谁有谁的苦啊!高爱卿,朕也想出观市廛景至,恨无其由。” 高俅像狗一样巴结着徽宗道:“瞧圣上这话说的。陛下所欲,何需事由!当为则为,管它个鸟呀!” 徽宗闻言,微微笑了,心想,这高俅,高俅的高,高俅的俅,高俅高太尉,真乃朕的贴心人呢!朕当初没看错这高俅高太尉。 徽宗皇帝和高俅说的话,杨戬一直扎着耳朵听着呢,见徽宗皇帝一心想出宫去转转,遂接嘴说道:“这有甚难的?!圣上,你只管扮作秀才模样,我和高太尉装成仆随,咱君臣三人从后门悄悄溜将出去,神不知,鬼不觉,想到哪,便到哪,观遍京师市廛风景,有何不可?” 徽宗闻言,微微一笑,心有还再琢磨,究竟该不该出宫去?究竟能不能出宫去?出宫去游玩,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高俅、杨戬见徽宗皇帝脸色欢喜,遂进一步鼓动徽宗皇帝,要带着他到外面去玩。徽宗皇帝终是没经住两个佞臣再三鼓动,终是被高俅、杨戬哄诱出宫去了。 当即,徽宗皇帝脱下龙袍,换上一身锦袍,跟随着高俅、杨戬,出了皇宫。三个人相跟着,一路上穿大街,过小巷,所到之处皆是歌台舞榭,酒市花楼,一派繁华锦绣。看到街上景象,把个徽宗皇帝高兴得手舞足蹈,忘乎所以。 天色将暮之际,君臣三人来到了金钱巷。很明显地可以感到,金钱巷的风趣又不同于他处,户户家家,帘儿底垂,笑声喧哗,门儿里萧管嗷嘈。 这金钱巷便是汴梁城有名的妓院所在地也。 那高球经常在这里出入,认识名噪一时的名妓李师师,自然知道这里的妙处。高俅那厮为讨徽宗高兴,特意将徽宗皇帝引至此处。 这时候的李师师已经出落得像花儿一般,但见: 嚲眉鸾髻垂云碧,眼入明眸秋水溢。 凤鞋半折小弓弓,莺语一声娇滴滴。 裁云剪雾制衫穿,束素纤腰恰一搦。 桃花为脸玉为肌,费尽丹青描不得。 那李师师当时名气甚高,艳冠群芳,寻常人难得一见。 徽宗被高俅领来,听说要见京师名妓李师师,开始还假意推辞地说道:“如此恐有不便。朕乃天子,焉能去见一个烟花女子?这事要传将出去,有损朝廷颜面。” 高俅、杨戬闻言,忙说道:“圣上放心,只管去见,臣等绝对保守机密,断不会不走露半点风声,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徽宗听后也忙言道:“既是没甚妨碍,朕就进去一游,只是咱三人略去君臣名分,勿使人识破机关。” 徽宗之所以也忙言,是因为他害怕高俅、杨戬听了他推辞的话后,真的不带他去见李师师了,故此才忙言也。 两个佞臣闻听后,赶忙答道:“圣上所言极是,这是自然的事情!” 高俅、杨戬在朝廷上钻营,把甚的不懂!故此,拍了胸脯保证,绝不走露风声,且随口编了三个假名,以欺他人。 随即,徽宗在高俅引领下,进入到李师师行院中。 正在行院中的李师师见高俅高太尉领人进来,赶忙迎候上来。 高俅怕李师师叫出自己的官职来,忙暗中摆手,对着李师师挤眉弄眼的。 李师师见状,心里疑虑,微皱眉头,更显娇媚。 徽宗见了李师师,果然是花中牡丹,娇艳无比,浑身都酥麻了,心中不由地高声喝彩道:好美人! 高俅又向李师师微微一笑,且丢着眼色,暗中用手指了指赵佶。 李师师心里虽有疑惑,但清楚不能在此人面前认高俅了。 徽宗、高俅和杨戬君臣三人,分别报上了自己的假名。 徽宗道:“俺乃京师秀才周肖,久闻姑娘芳名,今日得以一见,深感荣幸。” 李师师见状,忙与徽宗见礼,知道此人非贵即富,因此,极显娇媚,淡然一笑。 徽宗见状,浑身一颤,越是痴迷。 随后,高俅也自报家门,冲李师师说道:“俺乃狄士,秀才的随从也。” 李师师闻言,心中暗思,你不是高俅高太尉嘛,啥时候变成“狄士”了?这厮一进来便冲俺丢眼色,摆手示意,用意原来在此也!李师师心里暗道,你这个糟老头子,搞什么名堂?坏得很嘛,我信你个鬼! 李师师原本与高俅相识。刚开始,李师师以为是高俅来玩,没想到高俅竟自称是秀才的随从,是陪伴秀才来玩的。李师师再看装扮成秀才的徽宗,果然气质不凡,高雅贵气,气场强大,连高俅高太尉在他面前都唯唯诺诺,谦卑媚笑。李师师再看另一个自称是木易的人,显然也是尊贵之人,对秀才也是低眉下眼、极为恭敬的。 李师师是何等心灵性巧之人,早已阅人无数,把个什么事悟不过来?连朝廷中的太尉高俅都对这个秀才阿谀奉承,可见这秀才来头更大,身份更高。 于是,李师师昂扬的精神劲儿立即改变了方向,不再奉承高俅、杨戬,而是极力迎奉起徽宗来。 见师师如此会来事,高俅心里也暗道:这就对了嘛! 徽宗虽贵为天子,但本质上却是一个风流才子,是极善风月之事的。 徽宗见李师师轻佻微逗,眉目传情,早已忘了自己是当今天子,便使出了名士风流的本领来,与李师师百般调笑。 高俅、杨戬二人也从旁插科打诨,鼓助兴致,渐渐地谑浪笑傲,毫无禁忌了,与街井上的轻浮之人,没有什么两样。 剧情深入之际,高俅、杨戬知趣退出去了。 第二十二章 王黼其人 当时,那徽宗见高俅、杨戬退出,便抱起李师师,上了床铺。 李师师虽不知此人便是徽宗皇帝,但知道此人绝非寻常之人,自然是放出手段,百般奉承,两人遂浪蝶狂蜂,游戏起来。 自古便有民谚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这徽宗皇帝贵为天子,家里放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美人云集,早已厌烦,如今猛然颇费周折,偷到了京师名妓李师师,心里自然是另外一份惊喜和感受。 一番风雨,数度春秋,徽宗自觉味道鲜美,欢愉无比。 事毕,李师师拿出纸笔,请徽宗皇帝题词。 原来,李师师也有一怪癖,就是但凡到她这里来的,只要略通文墨,都要留诗词一首,以作纪念。 怪道里后来连宋江那厮都有诗词留于李师师处! 见那徽宗雍容华贵,风流倜傥,儒雅风趣,李师师自然放他不过,便要徽宗题词一首。 徽宗诗词、书画,绝贯古今,誉满海内,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炫耀的机会。 于是,徽宗提笔,用他那独一无二、流传千古的“瘦金体”书法,挥笔题词一首。 词曰: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因徽宗此词写得太过于露骨,内容太低级下流,全没有一朝天子的庄重,轻浮孟浪,故请未成年人在阅读此段时,只管略过便是。 当时,师师徽宗,两人琴瑟相和,好不欢畅。 无奈,春宵苦短,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高俅、杨戬二人趋入,帮徽宗整好衣服。 三人像偷了东西后的贼一样,心虚不实,慌里慌张,辞别李师师,直奔后宫而去。 后宫中,高俅、杨戬又帮徽宗脱去便服,穿上龙袍,才拥着徽宗,晃悠着去上晚朝。 大殿中,文武两班大臣早已站立多时,专候天子上朝,商论国事。 徽宗人坐朝堂龙椅上,心里还惦记着李师师,哪有心思去理论朝政。 故此,龙椅上的徽宗,坐立不安,神思恍惚,面上表情,一时三刻,变幻不停,时而欢喜,时而猥邪,弄得那上奏的大臣不知所措,生怕一不小心,触怒龙颜,自找苦吃,故此三言两语,敷衍讲完,算是了事。 原有一些准备进本上奏的,正拿不定主意是当奏不当奏时,高俅急趋出列,高声说道:“诸位大臣,天子陛下,万事皆知,有紧要事,速奏;若无紧要之事,卷帘退朝,好让天子陛下安歇龙体,运筹长远之策。” 于是,众大臣鱼贯而出,晚朝很快结束,徽宗哈欠连天地往后宫去了。 那徽宗回到后宫,只觉得那些后妃没有一个比得上李师师的,因此茶里饭里,坐处卧处,心里都惦念着李师师。 然而,身为天子,深居九重,不便夜里微行,也不能天天出去寻欢作乐,故此只得忍耐。 徽宗皇帝忍耐了两天,心里像猫抓的一般难受,就想着如何再出去逍遥。这天,殿堂值班的乃是御史中丞王黼。 王黼何许人也?王黼,原名王甫,字将明,开封祥符人,乃北宋六贼之一也。 王黼这人,虽是奸佞,却长得英俊潇洒,极有口才,能说会道,才智出众,善于巧言献媚,因此深得徽宗皇帝宠信。 王黼的“黼”字,便是徽宗皇帝所赐。 崇宁年间,王黼还叫王甫,参加殿试,考中进士,与何志一起负责编修《九域图志》。何志乃是时任宰相何执中的儿子。何志特别欣赏王甫,故此常在父亲何执中面前提起王甫。因为这个原因,何执中提拔王甫为校书郎。 校书郎虽然职务不高,却是个能出文章的官儿。那徽宗皇帝极爱读书,偶尔读到王甫的一篇政论,内容写的非常详实,文采也极好,徽宗皇帝大为称赞,只是王甫的“甫”字不是太入徽宗皇帝的心,使徽宗皇帝想起前朝大诗人杜甫来。 杜甫是诗圣,诗写得没说的,只是内容大都深沉,多是写民间疾苦及他个人怀才不遇的遭遇,故此不受徽宗皇帝喜欢。 拿着王甫的文章,徽宗皇帝良思许久,提起笔来,将王甫的“甫”字,给改成了“黼”字。至此,王甫不叫王甫了,开始叫王黼了。王黼的“黼”是徽宗皇帝御赐的,那还了得,那份荣耀,自然是非他人所能比的。 要说起王黼这个人来,最大的特点是厚颜无耻,贪赃枉法。 据说,早年的时候,王黼为得到接近徽宗皇帝的机会,绞尽脑汁,不顾文人之气节,伙在一群倡优之中,脱得一丝不挂,嘴里不断发出靡靡之音,以博徽宗皇帝欢心。 王黼这一脱,可真是玩大了,看得众大臣目瞪口呆。不管咋说,这王黼也是进士出身,好歹是朝廷的校书郎。 王黼如此一闹腾,连徽宗皇帝也看不过眼了,这简直太有辱斯文了,哪里还有一点校书郎的样子?! 徽宗皇帝大怒,当即跳下龙椅,顺手拿起一根棍子,跑将过去,瞅准王黼,挥棍就打。 王黼见皇帝手中掂着根棍子来打,转身就跑。徽宗皇帝自然放他不过,便追着王黼要打。 于是,朝廷大殿上,徽宗皇帝在后面追,王黼光着身子在前面跑,还不断地装成舞女的样子,撒娇求饶。 最后,王黼被追得趴在了一个大柱子上,任由徽宗皇帝用棍打,就是不下来,还学做舞女的娇艳模样撒娇,倒把原本怒气冲冲的徽宗皇帝给惹得哈哈大笑。 自此,王黼得遇徽宗皇帝,开始走好运了,职务一直迁升到御史中丞。蔡京三次罢相后,王黼替代蔡京,成了朝廷中的宰相。 现在的时候,王黼还是御史中丞,这会儿正在殿堂值班。 那徽宗皇帝心里想着李师师,实在忍不住想出去一转,再会李师师,遂对正在值班的王黼说道:“王爱卿,朕欲外出察访民情风俗,你认为怎样?” 话说这王黼和高俅、杨戬等奸臣佞贼本是一伙的,宋徽宗与李师师的事他早已知道了。 此时,听徽宗皇帝问道:“朕欲外出察访民情风俗,你认为怎样?”王黼便知道徽宗皇帝要干什么了,不就是想出去会会李师师嘛!你乃圣上,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呗!那王黼自然是投徽宗所好。 于是,王黼当即答道:“圣上,当年太祖皇帝微行访宰相赵普,虽然遇到风雪,也毫不在乎。今圣上身居九重,如果不微服私行,民情社意如何,圣上怎么能够知道呢?臣看这事行!圣上如果愿意去,臣愿意随侍同往。” 宋徽宗闻言大喜,忙道:“卿即愿随,朕当与卿走一遭。” 说毕,徽宗换过衣眼,带着王黼直奔李师师家而去。 李师师接了徽宗,见王黼在侧侍奉,心中更加明白。 因为王黼生得凤仪秀美,目光如电,仗着自己的地位和才貌,经常在金钱巷走动,故此,李师师与他极其熟识,两人早有一腿了。 李师师见前番此人来,是当朝太尉高俅相伴;此番再来,又是御史中丞王黼相侍,由此可见,此人自然非同寻常,除了当今天子,没有哪个人能有如此大的气场了。 再加上王黼在侧,不停地给李师师丢眼色,用一根指头直指着天。李师师见状,由此猜测到,此人乃是当朝天子。 想到此人乃是当今朝天子,李师师浑身颤栗;随即,李师师又猛然触动,心里暗道,一旦打通此关节,高攀上了当朝天子,自然是贵不可言。 故此,李师师拿出了浑身的本事,加倍承欢,深得徽宗欢心。 自此,徽宗和师师,卿卿我我,恩爱非凡。 再到后来,徽宗竟不带一人,瞅个机会,自个儿便偷偷跑出宫来,和师师相会。 贵为天子,私自外出相会烟花女子,这也太不成体统了,若是让外面知道,颜面就不说了,仅天子陛下的安全无法保证。 基于此,在王黼、杨戬、高俅等人的授意下,朝廷竟召集民工,暗自修了条潜道,由宫里直通李师师行院,专供徽宗幽会李师师使用。 也是自那后,李师师也不敢再招待外客了,整日里,专候着徽宗天子。 徽宗皇帝自从宠爱上李师师后,把朝廷的事情就放得松了,全权由王黼、杨戬、高俅等人处理,他自己得以腾出精力来,时常和李师师鬼混。 如此情况,正是王黼之流正求之不得呢,如此他们才好在朝廷中胡日鬼呢! 时间很快就过去半年多了,徽宗皇帝仍旧和李师师打得火热,常常通过潜道,到李师师处,寻欢作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隐秘的不光彩事,都难逃人们的眼睛,何况是当朝天子偷一个烟花女子?! 果然,徽宗皇帝和一个烟花女子相好的事情,满京师的人都知道了,到处都在传扬,朝廷大员得知这个情况,也觉得有伤大雅。 然而,那王黼、高俅、杨戬之流,把持朝政,大肆收刮民财,穷奢极移,荒淫无度,巴不得徽宗皇帝天天沉迷于三瓦两舍,顾不上整理政事呢!所以,这帮厮们,不但欺哄诱惑着赵佶放荡,还压制其他大臣,不允许其他大臣对徽宗皇帝说三道四。 但这种事情,又如何能压制住其他大臣不进本劝谏呢! 第二十三章 曹辅劝谏 第一个站出来劝谏徽宗皇帝的乃是秘书省正字曹辅。 话说秘书省正字曹辅,字载德,沙县人,元符进士,因有政事,要觐见徽宗皇帝,数次求见,均被王黼、杨戬等人劝回。 这天子怎这番繁忙?曹辅心里甚是疑惑。 一日,曹辅又进宫觐见徽宗皇帝,被行幸局的官员拦住。 曹辅心里甚是不乐,生气地说道:“俺数次求见圣上,你们三番五次地阻拦,这是何番道理?难不成俺的官职不够觐见天子的资格?” 行幸局官员被责,忙答道:“大人误会了,非是大人官职不够觐见天子,实乃天子最近以来,生有疮痍,龙体不佳,不能视事。大人且回,过些时日,待天子龙体痊愈,大人再来觐见吧。 曹辅闻言,无可奈何,只得出殿。然对行幸局官员的话,曹辅甚是怀疑,心想不就是个痔疮嘛,就上不得朝了?恐怕另有隐情吧?! 曹辅心里见疑,遂四处打听,终于打听明白了,那天子陛下哪里有什么疮痍,乃是天天从潜道中出去,偷偷去会东京城里的名妓李师师去了,以至于光顾得寻欢作乐了,没有时间处理政务了。 难怪俺数次觐见圣上被阻呢! 曹辅打听到这个消息,深感大谬,觉得实在是不成体统,有伤朝廷体面。 故此,曹辅决意上书,规劝天子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省心修性,勤政爱民,莫要再行这没有名堂的事情。 一日,徽宗升堂。 隐隐净鞭三下响,层层文武两班齐。 当有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只见班末一小官,趋身向前,双手捧着竹木笏,嘴里高声唱道:“臣有本奏!” 徽宗俯视,见是秘书省正字曹辅,便问道:“曹爱卿有何事秉奏?” 曹辅望上答道:“吾皇在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唱毕,曹辅正色道:“臣有奏请,当殿不便言说,故有本在此!” 徽宗道:“既是有本,递上来!” 殿头官下到殿中,接过曹辅的奏折,返身上殿,递于徽宗。 徽宗展开,细心一读,顿时勃然大怒。 原来,曹辅奏折上写的是: “臣闻君王与民,本以人合,合则为腹心,离则为楚、越,畔服之际在於斯须,甚可畏也。陛下厌居后宫,时乘小轿,或穿潜道,出没尘陌之中,郊埛之外,极游乐而后返。道涂之言始犹有忌,今乃谈以为常。臣不意陛下当宗庙社稷付托之重,玩安忽危,一至於此。陛下以九五之身,游幸于青楼瓦舍,耗精费神,当爱惜龙体,以免贻笑后人。臣斗胆泣谏。” 徽宗皇帝看毕,恼羞成怒,将曹辅奏折置于地上,高声叫道:“曹辅!你乃是个班末小臣,王御史、杨太傅、高太尉等领班大臣皆未说什么,倒轮着你来指教起朕了?!来人,把曹辅这厮给我打将出去。” 随着徽宗话音,立马出来几个执勤官,抡起棍棒,噼里啪啦一阵,直把曹辅打出了大殿。 王黼、童贯、高俅、杨戬等一般奸臣佞贼见状,皆掩口窃笑。 见徽宗皇帝余怒未消,高俅出班奏道:“吾皇在上。张狂曹辅,胆大妄为,胡言乱语,诬陷陛下,依律该当重惩。” 那徽宗皇帝以九五之尊,浪迹于青楼妓馆,确非光彩之事,因此自己也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不曾想,一个小小的秘书省正字,竟然在大堂之上,不知隐瞒,反倒张扬此事,竟进本上来,专言此事,实在令徽宗羞愧难堪,恼羞成怒,这时听高俅提议,要严惩曹辅,徽宗也未多想,随即下令,将曹辅押至政事堂,交由宰相王黼、政事堂御史余深审问。 政事堂主事乃余深,系蔡京的亲信也。 见曹辅被押进大堂,余深问道:“曹辅,不是我说你呢!你是个卑微小官,怎么敢妄议朝廷大事?圣上的事情,是你管的?!” 曹辅看了余深一眼,反驳说:“正因为你们大官不敢议,故我这个小官来议之。圣上乃万民之圣上,圣上之事,俺作为臣子,因何就管不着了?” 余深审理曹辅,王黼在侧,一直装聋作哑,在听到曹辅那样说后,忙推脱说道:“曹辅,非是大官不敢议,实是俺等大臣并未听说天子私出游乐之事。” 曹辅见状,心下更怒,斥责王黼道:“你身为御史中丞,代宰相,置朝廷大事于不顾,整日哄诱着天子陛下,浪迹于三瓦两舍,你怎的不知?俺已打问清楚,这些天来,正是你随着天子陛下出东华门,入金钱巷,到那李师师行院的!你现在倒一推二六五,推了个一干二净,说什么不知道天子私服游乐之事!纯属胡说。” 王黼闻言,勃然大怒,骂道:“曹辅!你满嘴胡言!明明是高太尉、杨太傅所为,你却诬口与俺!” 曹辅也大怒,指着王黼道:“你刚说不知道天子私服游乐之事,怎知道乃高太尉、杨太傅所为?” 王黼被曹辅说的哑口无言,余深则在一边窃笑。 曹辅不依不饶,高声说道:“莫要狡辩,就是你,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就是你哄诱着圣上出去的。” 王黼暴跳如雷,大声斥责道:“反了天了!曹辅,是我审你呢?还是你审我呢?!” 曹辅道:“该着正义的审讯邪恶的!” 王黼见状,气的浑身发抖,责令衙役打曹辅。 衙役随即便扑将上来,要打曹辅。 余深忙喝住了衙役,转首对王黼说道:“王中丞,曹辅乃朝廷校书郎,由衙役责打,不合朝规,且慢慢审理他就是。” 说毕王黼,余深转首对曹辅说道:“曹正字,虽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然审时度势,趋利避害的道理,你是懂的。我劝你早早交代,莫要真皮肉受苦了,那时反悔,晚了。” 曹辅知道,余深那厮,表面上装好人,其实是蔡京一党,坏着呢!他装好人,无非是不配合王黼而已。曹辅无端被审,心里来气,遂骂道:“反悔?我反悔你娘的腿!” 余深也大怒,但面对怒气冲冲的曹辅,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于是,余深与王黼耳语了一阵,即令属官向曹辅录口供,让曹辅承认是诬陷皇上。 当下,曹辅怒极,提笔写道:“区区之心,一无所求。想我陛下,天资聪明,实乃圣明之君,全是蔡京、王黼之流,百般哄诱,以致有失大体。曹辅所为,爱君而已。” 王黼看了曹辅的供状,心里怒极,却也拿曹辅没办法,更不敢让徽宗看曹辅的口供,只是一力主张严厉处罚曹辅。 那徽宗皇帝正在气头上,遂下诏遣送曹辅至郴州接受编管。 处理完曹辅,王黼、杨戬、高俅等奸臣宁贼,又激将徽宗,道陛下拥有天下,日夜操劳,夙愿在公,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实乃亲民之举;那曹辅为人刻薄,凡事吹毛求疵,竟然在大堂之上,非议陛下,实属可恶。以臣等之见,不如直接册封了李师师,看其他人还有个甚说?! 徽宗闻言,心想也是,俺堂堂天子,既是可到处选妃,为甚就不能把李师师给册封了? 如此一想,徽宗便特事特办,立马册封李师师为李明妃,并将金钱巷改为小御街,以后竟光明正大地和李师师往来起来。 册封李师师为李明妃后,朝廷上议论少了下来,徽宗皇帝行动起来方便了许多。除了时不时和李师师相会外,徽宗皇帝又操习起字画来,水平日益见长,更加娴熟。徽宗皇帝心里欢喜,想借鉴更多的字画技巧,遂安排宦官童贯,前往江南,收集字画,寻找奇花异草,珍宝奇石等等。 童贯临行前,徽宗皇帝专门交代童贯,到杭州后,去拜访下蔡太师。徽宗皇帝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蔡京在书画方面有很深的造诣,想得到一些蔡京的字画,好借鉴一下其中的奥妙。 所以,童贯来到杭州后,首先去拜访贬居在杭州的蔡京蔡太师。 蔡京见童贯来访,大喜。蔡京知道,童贯虽然是宦官,没有多大职务,但却是徽宗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别人说不上的话,童贯能说上,自己要复出的话,借助童贯和徽宗皇帝的关系,是顺利的捷径。故此,蔡京放下太师的架子,对童贯极为谦卑,把童贯给抬得高高的。 当得知童贯此行的目的乃是收集字画,寻找奇花异草,珍宝奇石,蔡京大为兴奋,因为在字画方面,朝廷上除了圣上之外,就属他蔡京了。再说寻找奇花异草、珍宝奇石方面,蔡京心里也有谱,他想起了前不久为他修建楼阁,兴办书院的朱冲父子,他知道那两人绝对是这方面的能手,交给他们去办,绝对没问题。 至于收集奇花异草、珍宝奇石的事情,蔡京暂时还顾不上,他能顾上的就是写些字,画些画,讨好童贯,让童贯带着他的字画,敬献给徽宗皇帝,好让徽宗皇帝想起他并进一步地欣赏他,他好三次为相。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蔡京神秘地对童贯说道:“童大人返京后,圣上面前,多多为老夫美言,假若老夫再次复出,定不忘童大人再造之恩,老夫也将在圣上面前,大力保荐童大人出任枢密院事,以掌管军权。” 第二十四章 三次任相 话说这个童贯,虽为宦官,却极为崇拜武将,幻想着有朝一日,也成为朝廷的军事统帅,指挥千军万马,驰骋疆场,建立不朽之功勋。童贯的这点心思,作为老奸巨猾的蔡京,又如何猜测不到?故此,蔡京有如上之说。 童贯见说,自然是大为惊喜,忙给蔡京施礼,感谢蔡京将来保荐他为枢密院事。 这两人是互相利用。 为了保险起见,蔡京不仅向童贯行贿大量财宝,还嘱咐童贯,遍贿宫中嫔妃。蔡京知道,徽宗皇帝那里,不仅需要童贯为自己说话,还需要徽宗皇帝的嫔妃们吹吹枕边风,那样才能更见效果。 童贯南行,带回了蔡京的字画和财宝,还按蔡京之嘱咐,遍贿宫中嫔妃。随后,在徽宗皇帝跟前,童贯拐弯抹角地说着蔡京的好话,引诱着徽宗皇帝启用蔡京。 徽宗皇帝原本就欣赏蔡京的才华,将蔡京贬职,无非是警告下蔡京,好让他知道他臣子的位置,不要飞扬跋扈,自己为是。 童贯在徽宗皇帝面前说蔡京的好,徽宗皇帝心里已经松动,有了再次启用蔡京的想法。回到后宫后,和许多嫔妃谈论朝廷上的事,许多妃子也直言蔡京的才华和能力,说蔡太师可堪使用。如此一来,徽宗皇帝不再反感蔡京了,遂再次启用蔡京,令其官府原职,回京复事。 故此,蔡京得以三次任相。 蔡京欣喜若狂,漫卷诗书,收拾好行装,离开杭州,返回东京,到朝廷复事,担任宰相职务。 蔡京离开杭州时,也没忘了朱冲父子,便将朱冲父子也带回东京,安置在自家府邸, 那蔡京乃是童贯运作,得以从杭州被贬地复用入京的,故此投桃报李,极力保荐童贯为枢密院事。 当时,枢密院事蔡卞被降职处分,由张康国担任枢密院事。张康国意外死亡,又由郑居中暂时代理枢密院事。 平时的时候,徽宗皇帝也常和童贯谈论军事之事,童贯夸夸其谈,面面俱到,似乎也是行家,徽宗皇帝由此对童贯的军事之才,有很深印象;然而,童贯乃阉人,是宦官,所以,那个时候,徽宗皇帝并未想到要让童贯出任枢密院事,掌管朝廷军事事务。 现在,蔡京推荐童贯为枢密院事,徽宗皇帝还是犹犹豫豫,不好下决断。 蔡京见徽宗皇帝犹豫,进一步进谏道:“圣上,臣观朝中主将,若论行军打仗,还是童贯更胜一筹。” 徽宗皇帝回道:“童贯是懂军事,然童贯是个阉人,宦官,如何出任枢密院事?如何指挥千军万马?恐不合适。” 蔡京弯腰一拜,说道:“圣上,战争以打赢为目的,不在于是谁打赢的。既然童贯有军事才能,何不一试,或许能成为杰出的军事家呢!” 徽宗皇帝笑道:“蔡太师,想那童贯,自入宫以来,便是给事宫掖,专事内务之事,既是懂点军事,何以能统兵打仗?此事焉能当得儿戏?不妥,不妥。” 蔡京依旧坚持己见,进谏徽宗皇帝道:“圣上,不妨一试,我觉得童供奉官能够胜任此职。” 当时,枢密院事由郑居中代理,若是和郑居中相比,童贯似乎更适合担任枢密院事一职。在蔡京的坚持下,徽宗皇帝被说动心了,盯着蔡京的眼睛问道:“蔡太师,你觉得行?” 蔡京点着头,坚定地说道:“行,绝对性行,圣上不妨一用,臣愿意保荐,若有差错,臣承担保荐之责。” 既然蔡京如此说了,徽宗皇帝也就不再怀疑童贯的能力了,遂启用童贯代理枢密院事。 自此,蔡京有和童贯同流合污了。 三次任相的蔡京较之以前,更加圆滑了,表面上看,似乎不是很在意权力的追逐了,而是开始干一些制度改革方面的事情,比如官制改革;其实,蔡京真正意图是想进一步地独揽大权。 古代中央政务大权,自唐以来,均是由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分权执掌,相互制衡;其中中书省掌出令(决策),门下省掌封驳(审议),尚书省掌执行。宰相大权亦不专于一人,由多人分权执掌。 若是还沿用自唐一来的官制,基本上就没有蔡京弄权的机会了;故此,蔡京通过官制改革,变自唐以来三省分权为由宰相来总领三省,政务不由中书、门下共议,取消了制约机制,使得他自己得以专权。 接着,蔡京又创立“御笔手诏”制度,将国初帝王内降手诏由中书、门下共议制度,变为宰相府独家审核下传,以至皇上御旨真假莫辨,违者动辄以“违制”定罪,形成了强悍自专、举朝结舌的独裁局面。 蔡京为了抓军权,建置澶州(今河南浚县)、郑州(今河南郑州)、曹州(今山东荷泽)、拱州(今河南雎县)为汴梁之四辅,各屯兵二万,并任用姻亲宋乔年、胡师文为郡守。禁卒于正月给钱五百,较以往骤增十倍借以笼络军心。 除此之外,蔡京还向徽宗建议,仿照周代“王姬”称号,一律称“公主”为“帝姬”。 徽宗皇帝也觉“帝姬”称呼似乎更高大上,便予以采用。 自此以后,北宋公主全部改称帝姬了。 为了表彰蔡京的博学,徽宗还将他最喜欢的第二十六女赵福金即茂德帝姬下嫁于蔡京的五儿子蔡鞗。 学以致用的蔡京,通过两次被罢相的教训,进一步地总结经验。这一回,蔡京总结出来的经验,一是在徽宗皇帝面前说他坏话的人太多了;二是徽宗皇帝性情聪察,为人机警,只要有人进谏他的不足,徽宗皇帝马上就能觉察到,随时就可以把他给罢了! 通过总结经验,蔡京觉得,若要徽宗皇帝不再罢免他,就得让徽宗皇帝玩物尚志,不关心朝廷琐事,而徽宗皇帝不管的这些琐事,全由他来把控,别人就说不上他的坏话了。 瞧蔡京这厮,总结经验不是反思自己的错误,不是以后不干坏事,而是如何让徽宗不关心朝务,如何让其他大臣说不上他的坏话。 蔡京总结出上述经验后,就开始引诱徽宗皇帝贪图安逸,不务正业。 那徽宗是个极好玩的人,这之前就被高俅、杨戬、王黼等人引诱得交往上了李师师,现在蔡京要哄惑他,他自然免不了要落入蔡京的设置好的圈套之中。 蔡京的策略,首先是以神仙土木之事,盅惑徽宗之心,使徽宗愈溺愈迷,不复经意政治及朝廷大事。 玩物丧志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假,历史上的皇帝,但凡信上了神仙,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辨别力了。始皇帝是那样,汉武帝也是那样。 这徽宗皇帝继位后,先是宠信郭天信,继而又宠信魏汉津。后来,郭天信因故被斥,魏汉津又年老而死,徽宗便没了信奉之人。恰好这个时候,太仆卿王直给徽宗皇帝推荐了一个术士,名唤王老志。 徽宗皇帝面前,王直极言王老志极善阴阳八卦,能观天象,乃是神人。 徽宗闻言大喜,随即下旨,宣王老志进京觐见。 王老志乃濮州人氏,事亲至孝,初为小吏,不受馈赂,后遇异人,自称是钟离先生,授丹使服,便抛弃妻子,入山修道。后来结庐乡间,为人占卜,语多奇中。 王直向徽宗皇帝极力推荐王老志之时,蔡京正琢磨着如何迷惑徽宗皇帝的办法,猛然闻听到王直推荐王老志给徽宗皇帝,徽宗皇帝令王老志进京觐见,这个情况正中蔡京下怀;于是,蔡京先于徽宗,将准备奉诏入宫的王老志,迎居于自己府中,款待优厚。 席间,蔡京与王老志交谈甚欢。 前不久的时候,蔡京致力于官制改革,倡导变公主称呼为帝姬,深得徽宗皇帝之心,徽宗皇帝遂将帝姬赵福金许配给蔡京的五儿子蔡鞗,而赵福金乃是徽宗皇帝最宠爱的刘妃生养的。 赵福金回娘家,娘俩闲谝,刘妃遂将徽宗皇帝与他说的情话说给了赵福金。赵福金与蔡鞗夫妻关系极好,遂又将徽宗皇帝与刘妃说的情话学给了蔡鞗。蔡鞗有记日记的习惯,遂将这个情况记入他的日记。而蔡鞗记的这个情况,被蔡京偶尔读到,蔡京遂知道了徽宗皇帝和刘妃之间的情话。 为了让徽宗皇帝信任王老志,蔡京将徽宗皇帝和刘妃说的话,说给了王老志,暗嘱王老志,在徽宗跟前,要如此这番。 王老志也欲结交蔡京,故此对蔡京之言,言听计从。 随即,王老志奉旨进殿,觐见徽宗皇帝。 为显示自己的神术,王老志在觐见徽宗皇帝时,特意神神秘秘地呈上一封密缄。 徽宗皇帝心里好奇,接过王老志呈递上来的密缄,打开了看。 王老志的密缄上,清楚地着去年中秋节时,徽宗皇帝与刘妃说的情话。 徽宗皇帝心中暗自称奇!心道,神了,朕如此隐秘之事,这道士如何知道?难不成真的能预测未知? 徽宗皇帝暗叹王老志的神奇,遂赐王老志洞徽先生。 可不是嘛,连皇帝和妃子说的悄悄话都洞察得一清二楚,可不就是洞徽先生?! 第二十五章 哄惑徽宗 自那后,王老志得宠于徽宗,名声大显,前来问卦的,络绎不绝。但凡人来问卦,王老志嘴里不说,只用笔写。写毕,随手付与,并不多言。哪知王老志所写的后来竟是灵验。 故此,问卦于王老志的人原来越多,有时竟排成长队,成为当时东京已景。 蔡京重用王老志是用来哄惑徽宗皇帝的,不是让他开算卦铺的。蔡京见前来向王老志问卦的人太多,害怕弄出事情来,给自己招惹上麻烦,便将王老志请至宰相府,与王老志商量事情。 蔡京对王老志道:“你入宫觐见圣上,深得圣上信赖,实乃万幸;然而,朝中大臣,派系繁杂,你切不可多与他人接触,以免圣上猜忌。像问卦之类的事情,百姓人家来求,随便应付下他,无需说了;若是朝中大臣问卦,万万不能给其测算,泄露了天机,会招惹出麻烦来的。” 蔡京的此番话,让王老志多了个心眼。那王老志长于相术,是极善观人的。现在,王老志与蔡京接触时间长了,也渐渐发现蔡京心术不正,似乎有意控制自己,借此来实现他的目的;故此,王老志心里不悦,开始渐渐地疏远蔡京。 一日,王老志制乾坤鉴入献,对徽宗皇帝说道:“圣上,老志自从进京觐见,承蒙厚爱,有话当讲不讲,便是不忠。” 徽宗闻言道:“卿若有言,尽管直说,莫要欲言又止,绕山绕水的。” 王老志便道:“吾观运势,恐帝后他日或有大难,请圣上时常静坐鉴下,静观内省,以弥灾变。” 徽宗皇帝闻言,大吃一惊,不知日后有甚的大难,心中暗自慌张起来。 王老志遂起身告退。 王老志告退出殿后,一径来至蔡京府上。 蔡京见许久不来的王老志再次登府,忙让着王老志入座。 王老志入座后,和蔡京寒暄了起来。 蔡京问王老志道:“天师这一向可好?” 王老志道:“贫道乃世外之人,无欲无求,故无好坏之说。” 蔡京道:“有人之处便又江湖,大师即使在朝廷走动,焉有超脱世外之说?再者,圣上操劳国事,万分辛苦,也该有个精神寄托;天师不妨常常开导圣上一番。” 王老志沉吟不语。 蔡京紧盯着王老志看,不知王老志心中想这些什么。 不一会儿,王老志开口说话,忠告蔡京道:“恩相在上,老志自入京以来,多劳恩相提携,内心感激不尽,然老志有句诤言,万望恩相采纳。” 蔡京闻言道:“愿闻其详,大师请讲。” 王老志道:“激流勇进,固然是好;急流勇退,也不失人生之大智慧也。吾观朝廷运程,前景非妙,将来恐有外寇入侵之事。恩相在上,世事繁杂,变化多端,当退则退,勿恋权位。” 蔡京闻言,心中暗道,外寇入侵,此乃常情,俺大宋与契丹、党项、西番不就常常在打仗嘛,这算个甚事?!该打的时候打就是了嘛!再说了,俺为了这相位,挖空心思,费力不小,好不容易三夺相位,贵贯群臣,岂可轻易放之。 蔡京恋权心重,对王老志的善言,终是听不进去,不肯急流勇退,见好就收。 那王老志神道归神道,终究还是个能审时度势之人,他见朝政日非,危机四伏,心灰意懒了,仅在朝中呆了不足一年时间,便上书求去。 徽宗接书后,审视良久,终是不允。 王老志一心要去,便装起病来,再三求去。 徽宗无奈,只得放他归山。 王老志归山不久,郁郁寡欢,得病而死。 对蔡京来讲,王老志没了可以;但没有神叨之人来迷惑哄诱徽宗皇帝,这不行。 为了继续迷惑徽宗皇帝,蔡京在王老志去后,多方打探,又给徽宗皇帝引荐来了一个方士,名叫王仔昔。 王仔昔乃昔洪州人,常操儒业,自言曾遇到过许真君,得其大洞隐书豁落七元之法,能知未来之事。 蔡京听到这个消息后,便遣人请来了王仔昔,尊为上客,相待甚厚,与其谈未来之事,免不了行前述之法,教唆王仔昔如何迷惑哄诱徽宗皇帝。 蔡京乃一国之相,位高权重;王仔昔得以攀附如此高枝,自然是受宠若惊。 蔡京假意平和,和王仔昔相谈甚欢,相互引为知己,遂将王仔昔推荐于宫内。 因是蔡太师、宰相隆重推荐来的,徽宗皇帝甚是重视,专场召见了王仔昔;重视是够重视了,但因未知王仔昔本领如何,又碍于蔡京推荐的面子,遂赐号王仔昔为冲隐处士,暂时搁置,以观能耐。 就在蔡京将王仔昔推荐给徽宗皇帝不久,河落海干,焦金流石,土地干裂,旱魃为虐,中原地区遭遇特大旱情,焦土千里;皇宫内,徽宗皇帝宠爱的刘淑妃也眼疾日重。这两件事让徽宗心焦,遂遣小黄门来到王仔昔处,索求神符。 小黄门来见王仔昔,互相问候后,小黄门道:“目今中原大旱,圣上甚是焦虑,诏令小人前来,向大师索求神符,以缓旱情,拯救灾民。” 王仔昔闻听小黄门一番言词后,微微一笑,对小黄门说道:“今日皇上所祷,非为天旱,实为替刘爱妃求疗目疾;此乃重要之事,我当全力以赴。”说毕,王仔昔用朱砂苻符篆,焚入汤中,交由小黄门,嘱其道:“用此汤洗眼,眼疾即刻痊愈。” 小黄门持汤返回,如实秉奏徽宗。 徽宗闻言,心里大吃一惊,嘴里说道:“朕清晨赴坛,虽为天旱,也捎带着为淑妃默祷求痊,此乃俺心里之想,这仔昔何以知晓?他既是有如此神通,朕不妨让淑妃试上一试,或许有效。” 徽宗遂命刘淑妃用小黄门带来的朱砂苻符篆洗眼。 刘淑妃对徽宗皇帝说道:“深谢身上牵挂。” 随即,小黄门安排宫内御师,加火熬汤。汤开后,将朱砂苻符篆放入汤中。续熬至汤滚后,停了下来。待汤温时,小黄门端与刘淑妃洗眼。 刘淑妃遂用此汤洗眼。 徽宗皇帝待在一边,请眼看着刘淑妃洗眼。 刘淑妃用王仔昔洗后不一会儿,宠妃的眼疾果然好了,复见光明了。 徽宗见状,心中大喜,随即诏令王仔昔即刻入殿觐见。 王仔昔闻诏,心里欢喜,疯狗撵狼般赶往宫中去。 王仔昔求见心切,即便如此,还觉得慢,恨不能把两手也着了地,像狗一般地四蹄爬动起来,好赶到徽宗皇帝那里邀功受赏。 王仔昔赶入宫中,见到徽宗,趴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高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宗赶忙说道:“爱卿平身。爱卿乃道中仙士,不似朝中诸臣,不必行君臣之礼。” 王仔昔道:“贫道在圣上面前,也似在神仙面前,礼节万不可失。” 徽宗闻言,心中疑惑,但未深思,只是心中高兴,当即封王仔昔为妙通先生。 王仔昔再获封号,高兴得屁颠,爬起身来,洋洋自得地当起妙通先生来了。 徽宗赐座于王仔昔,问道:“大师能否祈雨?” 王仔昔离座复奏道:“现有高士王文卿在此,可以召其求祷雨泽。” 徽宗闻奏,随即召王文卿入殿,命其祈祷。 王文卿奏道:“九江四海五湖龙君,皆奉玉帝敕命,停止行雨,独黄河神未奉睿旨。” 徽宗道:“既是如此,卿何不令黄河神行雨。” 王文卿叩头领旨,于京师太乙宫设坛祈求两次,日升坛,祝告道:“大宋皇帝,借黄河三尺水,以济焦枯。” 王文卿祝毕,画符拈诀,高声喝声:“雨至!” 随着喝声,果然甘霖立至,遍地皆下起黄雨,打起尘土一片,随即水漫大地。 此乃系黄河之水,所以如此。 徽宗见状,大喜!立赐王文卿为凝神殿侍宸,冲虚观妙通玄真人。 时解州有蚊,在盐池作祟,布气十余里,人畜在气中者皆为所害,伤人甚众。地方官奏报入都。徽宗接报,甚是焦虑,急命王文卿往治。 王文卿奏道:“妖物为祟,应由天师镇治,臣不敢越奏侵权。现在,嗣汉三十代天师张继先,法术精妙,倘令治蚊,必奏大功。” 徽宗闻奏,遂诏命张继先前往解州治蛟。 诏旨传出不到十日蛟祟已平。 张继先入见,徽宗抚劳再三,且问道:“卿今翦除是何妖物?” 张继先答道:“昔蚩尤为轩辕所斩,后人立祠于池侧,以祀之。今其祠宇已废,故化为蛟,以妖是境,欲求祀典。贫道赖圣上威灵,已遗神将除之。” 徽宗因其口说无凭,便道:“卿用的是何神将,愿得一见,少劳神庥。” 张继先道:“此乃小事一桩,贫道即刻招来,神将自当起居圣驾。” 语甫毕,张继先作神弄鬼起来,顷刻间,便有二神现于殿前空际。一身绛衣金甲,青巾美髯;一神全身甲胄,相貌威武。 张继先指金甲者道:“圣上,此是蜀将关某。”随后又指甲胃者道:“圣上,此是信上自鸣山神石氏。” 张继先言罢,神已不见,徽宗甚为称许!遂赐张断先视散秩大夫虚靖真人。 徽宗因为这几件事情,愈益相信道教,遂命在福宁、殿东轫造玉清阳和宫,奉安道像,日夕顶礼。 至此,徽宗皇帝被蔡京之流哄惑着爱上神仙之道了。 第二十六章 大兴土木 政和三年冬至节,徽宗皇帝祀天于圜丘。除卤簿之外,用道士百人,执杖前导。徽宗竟服衮冕大圭,执元圭。蔡攸为执绥官,文武百官,随从于后,玉略出南董门。 众人行至玉津园,徽宗忽问左右道:“玉津园以东,若有楼殿重复,此是何处?” 蔡攸闻言道:“圣上稍候,待臣仔细看来。”言毕,蔡攸作神弄鬼,将手搭于眉前,遮挡住光线,遥视远处。看了一阵后,蔡攸回奏徽宗皇帝道:“圣上所见不虚。臣奉旨瞭望,但见云间深处,楼殿台阁,隐隐数重,既而细观,皆去地有数十丈之远也。” 徽宗闻言,急问道:“卿还见人物么?” 蔡攸回奏道:“若有道流童子,持幢幡节盖,出入云间,衣服眉目,历历可数。此系陛下德感上苍,故有神明下降,以显庥征。” 徽宗闻言大喜。 当日,祀天礼毕,即以天神下降,布告天下。 蔡京遂率百官入贺。 徽宗皇帝喜极,遂下诏于云气表见处,建筑道宫。 蔡京闻诏,急安排劳力修建。约半年有余,道宫建成,取名‘迎真’,御制天真降灵示现记,刊碑勒石,竖立宫中。 徽宗皇帝敕求道教仙经于天下,又置道流官阶,有先生处士等名,筢比中大夫,下至将仕郎,凡二十六级,有诸殿侍宸,校籍,授经等官衔,与待制,修撰,真阁相似。 因徽宗沉迷于道教,于是乎,黄冠羽客,相继相进,皆受宠于殿前,势力出于朝臣之上。 为了保有权势不损,恐徽宗性敏,或洞察其奸,致遭贬斥,蔡京抓住徽宗皇帝好大喜功,贪大求洋,乐于享受的弱点,遂大兴土木,为徽宗修建豪华宫殿。 蔡京要修建的这个豪华宫殿,乃是延福宫。 该宫由童贯、杨戬、贾祥、何诉、蓝从熙五个大太监顶头,分任工役,大兴土木,巧为建造。 在延福宫建造过程中,五个太监为争宠,皆是百般用心。其间,你争奇,我斗巧,专务侈丽高广,不计工财,终建成延福宫一座。 那延福宫何等壮观?但见东自景龙门,西抵天波门,殿阁亭台,连属不绝,凿池为海,引泉为湖,鹤庄鹿砦,及文禽、奇兽、孔雀、翡翠诸栅,数以千计,嘉葩名木,类聚成英,怪石幽岩,穷工极胜。真乃一派瑶池仙境气势。 延福宫建成之日,徽宗大喜,游玩参观毕,大喜,亲自作延福宫记,由画家弟子王希孟镌碑留迹。 后来,为使延福宫成为东京盛景,又置村居野店,酒肆歌楼,蜿蜒不绝,长达十里。每岁长至节后,纵民游观,昼悬彩,夕放灯,自东华门以北,并不禁夜。各级官员,浮夸虚荣,徙市民行铺,夹道僦居,花天酒地,一听自由。直至上元节后,方才停罢。 再后来,又行扩建,跨旧城修筑,布置与五位相同,号为延福第六位。除此之外,复跨城外浚濠作二桥,桥下叠石为固,引舟相通。桥上人物,不见桥下踪迹,名曰景龙江。夹江皆植奇花珍木,殿宇对峙,备极辉煌。 徽宗朝时,有山东诸城人张择瑞,字正道,早年游学汴梁,后习绘画,任职于翰林图画院。 这张泽瑞因感叹于汴梁之繁华,受徽宗之令,画了一幅高二十五公分半,长达五百二十五公分的巨幅画卷,起名为《清明上河图》。 该图画全景式描绘了汴梁城水路运输和市面繁忙的景象。该画流传至今,成为名贵之品。后人感叹清明上河图之豪奢,吟诗道: 青山隐隐水迢迢,故国神游意彷徨。 熟料筝绳拴不住,千年一梦到汴梁。 在蔡京、童贯、王黼、杨戬等人主持下,京师建造的锦绣繁华,富丽堂皇,备受徽宗皇帝追崇,也成为中国之外藩国蛮夷羡慕之地。 政务余闲之际,徽宗辄往宫中游玩,仰眺俯瞩,均足赏心悦目,几不啻身入广寒,飘飘若仙,当下快慰异常,旁顾左右道:“这是蔡太师爱朕,议筑此宫。童太尉等苦心构成,亦不为无功。古时秦始、隋炀盛夸建筑,就使繁丽逾恒,恐未必有此佳胜哩。” 嬴政、杨广皆暴戾之人,左右徽宗此言,急道:“秦、隋皆亡国之主,平时所爱,无非声色犬马;陛下与彼等全然不同,陛下鉴赏,乃是山林间弃物,无伤盛德,有益圣躬,岂秦、隋所可比拟的?” 徽宗闻言大喜,高兴地道:“卿等所言极是,朕亦常恐扰民,只因蔡太师查核库余,差不多有五六千万之多,所以朕命筑此宫,与民同乐呢。” 左右又谀颂一番,引得徽宗神迷心荡,越入魔境。 在修建延福宫的时候,蔡京知道该用着朱冲父子了,遂将朱冲领至童贯府邸,交由童贯。在交付朱冲父子二人时,蔡京嘱咐童贯道:“此二人乃神奇之人,延福宫修建毕,此二人必有大用,你可将他父子入籍军中,嘉奖军功,提拔为官,将来我等好向天子推荐使用。” 童贯闻言,遂给朱冲父子搞了假军籍,冒充军功做了官。 延福宫修建毕,豪华装饰便成了急需之物。蔡京见徽宗喜好奇花异草,珍宝奇石,便想起了朱冲父子。 蔡京派人,唤来了朱冲父子,于暗室中设谋,让朱冲父子“密取浙中珍异以进”,以给徽宗搞个好印象,以便谋取更大的官职。 此等事情,朱冲父子自然是心领神会。 朱冲父子遂赶至浙江,到处寻访、购买奇花异草。 功夫不负有心人。 果然,朱冲父子找到了三株奇异的黄杨,于是花巨资买了下来,不分昼夜,运往京师。 蔡京见了,大为惊喜,遂趁着徽宗皇帝高兴,将朱冲父子引荐于朝廷。 徽宗喜好朱冲父子敬献的三株黄杨,因此授予职位。 至此,朱冲父子,因为蔡京推荐提拔之故,竟然由草民百姓,入籍军中,假冒军功,做了高官,又通过进献奇花异草、珍宝奇石之故,深得徽宗皇帝赏识,得以同朝为官。 再后来,徽宗皇帝在东京城里修了万岁山,到处采集奇花异草,珍宝奇石,蔡京便在苏州设了“应奉局”,派朱冲父子总负责,专办采贡。 朱冲父子得以重任,对徽宗皇帝忠心耿耿,办事极为卖力。 特别是朱勔,年轻力壮,诡计多端,在采办奇花异草、珍宝奇石上,私欲熏天,鱼肉百姓,中饱私囊,为害不小。 当时苏州百姓家中,只要有一木一石,稍堪赏玩,朱勔就率领健卒,不由分说,破门而入,往园囿花石贴上黄封条为标志,就算是又搜罗到一件御前贡物。 如此霸道行为,百姓稍有怨言,朱勔便冠之以"大不恭罪",借机敲诈勒索,普通人家往往被逼得卖儿鬻女,倾家荡产,大户人家也不堪重负,朱勔却借此大发横财。 朱勔以采办花石为名,从库府支取钱财,"每取以数十百万计",但进贡到东京的却都是"豪夺渔取于民,毫发不少偿",他却从中贪污了不少的银两。 其他如掘坟毁屋的事情就多了去了,数不胜数。 徽宗建中靖国年间,为修建景灵宫,朝廷下令到吴郡征集太湖石。 朱勔受命主办此事。 朱勔遂命手下之人,到处查访,共寻得太湖石四千六百块。 为将寻得的四千六百块太湖石采集下来,朱勔役使成千上万的山民石匠和船户水手,不论是危壁削崖,还是百丈深渊,都强令采取,不得有误。 太湖石经过长期的水蚀,佳品形成了瘦、漏、透、皱的特点,一些太湖石体量很大,这就给搬运带来了难题;朱勔便命人想办法。 有人想了个办法,就是用胶泥把石头封住,再裹以巾麻载运,以此解决了这个难题。 当时为运载花石,朱勔可任意抽调官、商用船,一度曾影响漕运。 宣和五年,朱勔取得一巨型太湖石,高达四丈,载以巨舰,以数千名纤夫,一路上拆桥破屋,历经数月,运到汴梁东京。 徽宗皇帝得到此石,极为兴奋,特赐名曰"神运昭功石",并嘉奖朱勔忠孝,封其为"磐固侯"。 受到徽宗皇帝嘉奖的朱勔,愈加勤奋,干得更加卖力,深得徽宗青睐,几年时间内,官位累迁至合州防御使。 因为徽宗皇帝的宠信,一时间,朱勔气焰熏天,通过各种手段积累巨额财富,生活奢侈腐化。 当然也激起了江南民变,逼得方腊造反了。 自延福宫建起,朱冲父子被启用,煌煌大宋,开始走下坡路了。自此时起,徽宗皇帝身边,聚集起来蔡京、童贯、王黼、杨戬、朱勔、高俅等诸多奸臣宁贼。这帮奸臣宁贼,从不同方面,给徽宗皇帝挖下来大得不能再大的坑,任徽宗皇帝如何地聪慧,都无回天之力了。 话说延福宫修建好不久,西北疆域又起事端,青唐番人乘徽宗皇帝大肆修建园林、信奉道教、玩物丧志,无所作为之际,对大宋西北疆域发动进攻,接连攻取了鄯、湟、廓三州。消息报至朝廷,徽宗皇帝甚为震怒,想对西北用兵,一举收复鄯、湟、廓三州,以彰显朝廷的武威。 第二十七章 童贯用兵 西北战事突发,派哪位大将统兵征伐西北?徽宗皇帝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遂将此事在朝会上提了出来。 那蔡京原是童贯运作,得以从杭州被贬地复用入京的。在复用为宰相后,蔡京没忘了童贯的功劳,遂在徽宗皇帝面前,保荐童贯出任了代理枢密院事。这时见徽宗皇帝欲定统兵西征之人,蔡京也想让童贯借此立功,以证明他保荐童贯乃英明之举,遂出班奏道:“吾皇万岁!以臣之见,朝廷西征统帅人选,非童枢密莫属。” 徽宗闻奏,笑了,对蔡京说道:“卿此议差也。想那童枢密,乃刚刚代理枢密院事不久,之前长期负责给事宫掖,专事内务之事,猛然间统兵打仗,恐怕不妥。” 蔡京双手抱着象牙笏板,冲徽宗皇帝弯腰致礼,款款说道:“启奏皇上,童枢密任供奉官时,曾十次出使陕右,熟悉那五路的情况与各将领的才能,由童枢密挂帅出征,断无他虞。以臣之观察,童枢密腹有韬略,积善谋划,必不负使命,光复鄯、湟、廓三州。” 徽宗皇帝闻言,无奈地说道:“他乃是阉人,过去办差,皆是杂事,纵有十次出使陕右之经历,又能奈何?此番是去要打仗的。” 蔡京执意奏道“圣上决意收取靑唐,实乃非常之举。然非常之举当有非常之人,他人恐难以担当如此大任。童枢密虽乃阉人,然臣观此人,真乃而非常之人,必能完成此非常之事。臣恳请圣上,准臣之奏,诏令童枢密为征西统帅,若臣举人不当,愿负其责。另外,圣上若对童枢密不完全放心,可令殿前大将王厚为副将,协助童枢密征西。” 徽宗皇帝闻奏,仍是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心。 这时,被童贯顶替掉的郑居中从班部丛中趋出,手捧象牙笏板,望徽宗皇帝一拜,奏道:“吾皇在上,以臣之见,不若诏令殿前大将王厚挂帅,童枢密以钦差之名,充任监军,挥军西征,较为妥当。” 郑居中本是要反对童贯挂帅的,他不想让功劳全落在童贯头上,但蔡京提议在前,且蔡京已明确表示,愿承担举荐之责,郑居中不好再明确反对,故有此奏。 对郑居中请奏,徽宗皇帝深以为是。 对郑居中的奏请,徽宗皇帝之所以深以为是,乃是因为徽宗皇帝觉得,郑居中的奏请有道理,按郑居中的奏折办,一来由大将王厚作为元帅统兵作战,是为靠谱;二来由童贯充任监军,正好历练一番,同时也满足了宰相蔡京的奏请。此乃两全其美之事也! 故此,徽宗大喜,高声说道:“郑卿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呀!颁旨,特诏令殿前大将王厚为征西元帅,代理枢密院事童贯为钦差,充任监军,统兵十万,挥师西征。另诏令童贯节制和统辖西北诸军,于一月内,收复鄯、湟、廓三州。钦此!” 徽宗皇帝颁发的此道诏令,细究起来,甚是奇怪,也很有名堂。旨令中,虽任命殿前大将王厚为元帅了,然具体到兵权的使用上,童贯握有的反倒更大一些。这或许是因为童贯乃钦差的缘故吧。 对郑居中的奏请,蔡京心里有所不满,但听到徽宗皇帝的具体诏令后,蔡京觉得,按照圣上的诏令,童贯手握大权不说,反倒不用承担战役失利的责任,如此一来,自己的保荐童贯的责任也小了,何乐而不为呢?故此,蔡京对郑居中的奏请,没有再提出异议。 蔡京、郑居中见徽宗皇帝准了他们的奏请,各得所需,具有照顾,遂跪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说童贯。童贯乃是一个阉人,这之前,童贯虽然代理了枢密院事,但代理枢密院事以前,一直从事的是宫中侍候人的差事,只是童贯这厮悟性聪慧,积善察言观色,故此深受皇帝喜欢而已。现如今,因蔡京报恩之故,执意在皇帝面前奏请他为统辖西北诸军的统帅,作为童贯本人,能独当一面,力主一地,开创人生辉煌,焉有不欣喜万分、得意洋洋之理?!虽然未能如愿以偿地成为征西元帅,但能成为钦差加监军,那元帅还是在他的管辖之下,童贯因此而感到满足。 旨令下达到童贯那里时,童贯欣喜若狂。当童贯得知他之所以得以成为钦差及监军,乃是蔡京蔡太师执意奏请之故,心里更是对蔡京感激不尽。 当夜,童贯便亲赴蔡京府上,除感谢蔡京举荐之恩外,便是请教此番征西的策略。 童贯对蔡京几位谦卑,一口一个“太师”、一口一个“恩相”地恭维着蔡京。蔡京看着对自己恭维致尽的童贯,淡淡一笑,对童贯说道:“钦差此番征西,只管统兵前去便是。虽是统领十万大军,对外只管照二十万宣称,令军中多打旗帜,多敲锣鼓,况有西北诸军助威,想那番人,懂个甚?!等朝廷大军到了鄯、湟、廓三州,只管一个一个地打。在打的时候,切记要围住三面,放开一门,番人见朝廷军队兵强马壮,兵多将广,气势雄壮,势不可挡,必然弃城而逃,光复三州,易如反掌也!” 童贯闻言大喜,再次对蔡京的提携之恩表示感谢。 蔡京道:“钦差客气了。京困居杭州,万般无奈之时,也是得钦差之力,才被朝廷复用,得以复任相位。钦差莫要客气,京与钦差,相互扶携,互惠互利嘛!” 童贯与蔡京相谈甚欢,恋恋不舍,直到夜晚方归。 第二日清晨,童贯、王厚于汴梁东校场,点起十万大军,隆重誓师。誓师毕,童贯、王厚带领征西大军,打着旗帜,敲着锣鼓,浩浩荡荡,杀奔西北而去。 路途中,童贯春风得意,趾高气扬,很是张狂。正当童贯、王厚统帅征西大军行进之中,忽然接到徽宗皇帝快马加急送来的旨令,命童贯、王厚即刻停军,返回京师。 这是何故? 原来,童贯带兵出发后,京中太乙宫失火,徽宗皇帝恐天像告警,不宜用兵,随即给童贯、王厚下旨,通过驿站,飞马传递,让他们就地停军,返回朝廷,待时机成熟时,再行用兵。故此,童贯在进军的路途上,收到了徽宗皇帝命令停军返京的旨令。 童贯骑在马上,将徽宗皇帝圣旨读毕,未动声色。 童贯心想,俺久居宫内,负责给事宫掖,专事内务的杂事,从没机会展示下瓜牙,多被朝中群臣瞧视不起,如今,好不容易捞到这样一个差事,统率着十万大军去攻打小小的青唐番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乃铁定的事情。这个建功立业、辉煌发达的绝好机会,童贯怎能轻易放弃?故此,童贯心里决定,对圣上旨令,秘而不宣,只管统军去打仗就是。于是,童贯没有让王厚看圣旨,而是顺手将徽宗皇帝的圣旨塞入靴子中。 征西元帅王厚见状,心里疑惑,遂问童贯道:“童监军,我军急速西去,天子飞马传旨,追赶而来,为着甚事?” 骑在马上的童贯转首看了看王厚,微微笑笑,说道:“也无甚要事,不过是鼓励大军奋勇向前,杀敌立功而已。” 王厚闻言,心里遂不再疑惑,随口说道:“那是自然的事,有甚说的?!我等做臣子武将的,惟有为国尽忠而已。” 王厚哪里知道徽宗皇帝圣旨的内容,更不知道童贯此时的心理,很容易地就被童贯给欺哄过去了。 当时,童贯不理会徽宗皇帝班师返京的旨令,继续率军前行,不几日,便来到西边边陲。 童贯来到西北边陲后,立即召集各镇将领开会,命令各镇将领,皆率本镇兵马前来助战,配合朝廷大军攻打鄯、湟、廓三州。 各镇将领闻命,不敢耽搁,皆带着兵马前来助战,与童贯率领的朝廷大军汇合。 见各镇将领均带军马来到,朝廷军马兵强马壮,兵多将广,童贯的野心一下子就膨胀的更厉害了。 此次西征,王厚乃征西元帅。然而,在排兵布阵及打法上,童贯强行干涉。王厚见朝廷兵马强壮,遂欲对青唐番人围而歼之,以绝后患。童贯却以监军名义反对,令王厚采用蔡京的建议,围住三面,放开一门。童贯所想的,无非是确保胜利,收回鄯、湟、廓三州而已,童贯并不想逼着青唐番人拼死抵抗。王厚无奈,只得按童贯的主张去打。在围住三面,放开一门的具体战斗中,童贯虚张声势,战鼓齐鸣,催兵攻打,意欲恐吓番人弃城而逃。 应招前来配合朝廷大军作战的秦州知州兼秦风路安抚使钱昂见状,建议童贯、王厚道:“番人虽勇,然兵器不利,我朝廷大军当四面围定,强力攻城,迫其投降,以收复城池;如今奈何要围住三面,放开一门?此乃放其逃遁也!如不全歼番人主力,纵其逃遁,恐非上策,请元帅、监军三思。” 王厚闻言心想,可不就是,放着如此强盛的兵马,不围城聚歼,让不堪一击的青唐番人弃城逃遁,的确是不应该。然而,不待作为元帅的王厚说话,童贯便抢先训斥钱昂道:“你乃一州知州、一路安抚,局限于山洼孤城,一目障叶,懂得甚战略全局?!你只管听从号令便是,不得多言!还不退下!” 钱昂被责,甚是不快,心中暗自骂道:“你个阉驴!你懂个鸟!皇上怎地派了这么个阉人来做钦差兼监军了?!” 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军令如山,钱昂纵是心中不满,也没有办法,只得默然退下,听从童贯的命令。 因为童贯的战略意图仅仅是收复三州城池而已,故此强压着王厚,采取了临行前蔡京所授之策,围城三面,放开一门,结果,守城番将见宋军兵强马壮,攻城甚猛,皆率兵弃城而逃,童贯得以顺利收复三座空城。 第二十八章 童贯得势 就是怎么个胜利,也让童贯大喜过望,连夜派出信使,赶往朝廷报捷,假报歼敌数万余人,一举收复鄯、湟、廓三州。 捷报报到京师,徽宗皇帝大喜。因蔡京举荐有功,遂授蔡京为司空,晋封嘉国公;正式启用童贯为枢密院事,另授童贯为景福殿使,兼襄州观察使;王厚为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随军征伐诸将,皆有封赏。 蔡京受封后,自持推荐童贯有功,整个人都轻飘起来,每日里趾高气扬,令朝廷诸事,皆直报宰相府,由他相府来考量定夺。 自此后,蔡京、童贯受宠于徽宗,成为徽宗朝大红大紫之人。也是自此后,童贯由专营杂事的供奉官,代理枢密院事,摇身一变,成为了为朝廷最为重要的军事官员。自此以后,朝廷每逢战事,皆由阉人出身的童贯统兵征伐。 也是怪了,童贯虽是阉人,长得却人高马大,且长有胡须。更怪的是,作为阉人的童贯,倒也有点军事才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每逢战事,统兵出征,也连续打了一些胜仗,童贯由此在徽宗跟前,更受宠信。 再后来,童贯根基扎深,掌管兵权,就把蔡京不怎么往眼里放了。蔡京为独揽朝廷大权,自然也常常和童贯勾心斗角。 那童贯自从作为钦差兼监军收复了湟、鄯、廓三州之地后,徽宗皇帝对童贯倍加宠信,许多事情都愿意和童贯相商,却慢慢轻待了时为宰相的蔡京。除此之外,朝廷还将熙河兰会路改名为西荷兰湟路,任命童贯为枢密院事兼西荷兰湟、秦风路经略安抚置使。 看到童贯权势渐大,作为宰相的蔡京心里很不舒服,遂寻找机会,搞一些事情,展现自己在把控全局方面的能力,好在徽宗皇帝面前固宠,以压制童贯的崛起。 蔡京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招诱西夏的边民。 这年三月,蔡京密令延安路宋将陶节夫,在延安一带招诱西夏边民归宋,以瓦解西夏国实力。 淘节夫遵照蔡京之令,遂在延安路周边地区设置招待点,招诱和接纳西夏边民,分发银两,转运西夏边民至内地生活。一时间,西夏边民蜂拥而至,争相投宋。 西夏边官遂将这一情况报告给西夏朝廷。西夏国王得知这一情况,大怒,遂调兵遣将,对北宋沿边地方大举攻掠。 这一突发情况的出现,使得西北诸军不得不将兵力用于和西夏的作战上。 原来被童贯在征讨湟、鄯、廓三州时赶跑的番将多罗巴,见宋军主力集结于宋夏边境,放松了青唐诸州的防守,遂借西夏军攻宋的声势,率领三万番兵,乘势进逼鄯州。 鄯州知州高永年闻报,领兵抵挡,出城北行三十多里,便遭多罗巴番兵的伏击。高永年因兵力相差悬殊,战败被俘。番将令手下将高永年押送至多罗巴处。 高永年被押送至多罗巴处,昂首挺胸,怒视着多罗巴,没有丝毫恐惧。 多罗巴也怒视着高永年,恨不能把高永年一口给吞了。 两人怒视片刻后,多罗巴又转视其手下的士兵,回首指着高永年道:“你看看,就是这个人,在阉人童贯的指挥下,夺我国家,使我们宗族漂落他乡,无处可归,今日终被我所擒,既是百死也不解我恨!” 多罗巴越说越气,大声吼叫道:“来人!将这人剖腹挖心,我要吃了他的心肝!” 巴罗多手下闻令,遂一拥而上,用刀剜出了高永年的心肝。 高永年在惨叫声中死去。 番兵将高永年淋漓着鲜血的心肝递给巴罗多,这厮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地、一口一日地将高永年的心肝给吃了。 吃毕高永年的心肝,巴罗多情绪激昂,命番兵番将四处联络,聚众冲击靑唐诸州。 在巴罗多鼓动下,羌人、吐蕃聚众放火,烧了大通河上的木桥,纷纷叛宋附夏,西北大震。 消息传到朝廷,徽宗皇帝龙颜大怒,不问事情起由,却要治西北边将的罪。 担任西北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的乃是王厚,是西北诸军的最高首领。 在这之前,王厚曾向蔡京行贿,希望得到蔡京提携。 恰逢朝廷西征,蔡京在极力推荐童贯的时候,也捎带着推荐了王厚,意欲让王厚做童贯的副将,故此才有了郑居中推荐王厚为征西主帅之事。西征之战,顺利收回鄯、湟、廓三州之地,蔡京因此被晋封为司空、嘉国公,童贯也被授予景福殿使、襄州观察使,王厚仅仅得了个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 王厚心想,统兵打仗的我,结果功劳全成你们的了,封公授将的,我倒啥也没捞着。因为这个原因,王厚对蔡京、童贯多有怨言。现在,西北边乱蜂起,蔡京因怕把责任归到自己头上,便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了王厚的身上。王厚无过受责,又被朝廷贬为郢州防御使。 对此,王厚感到冤屈。当初的时候,王厚是征西元帅,本来朝廷大军兵强马壮,兵多将广,完全可以将青唐番人围而歼之,是圣上派的钦差、监军童贯硬要围城三面,放开一门,以至于青唐番兵弃城而逃,留下此后患。按道理这个责任该童贯来负,现在圣上不治童贯的罪,却要治我的罪,把我贬为郢州防御使,这是何番道理?! 时任秦州知府兼秦凤璐安抚使的钱昂,对童贯也是满肚子的意见,但钱昂和童贯的职级相差甚远,故此也拿童贯没有办法,只是在心里看不起童贯。 因为徽宗皇帝不问青红皂白,就贬了王厚,遂蔡京也有所不满,童贯见是时机,遂散布蔡京擅自招收西夏边民以致招惹此祸的消息,徽宗皇帝因此对蔡京更加不满,更加宠信童贯令其总领枢密院事,并监管西北战事。 如此一来,召令西夏边民引发的责任,就落在了蔡京一人头上,等于是徽宗皇帝剥夺了蔡京对西北方面的战略决策权。 自此,童贯独自掌握了西北一带的军事大权。 翻过年,到了大观二年正月,童贯领兵出征,讨伐吐蕃溪哥部落。到四月份,溪哥王子臧征扑哥战败投降,宋军收复了溪哥城,改建为积石军。之后,宋军重新收复了洮州。童贯因这次的军功加衔检校司空,继续主管西北守卫边疆的工作。 童贯随着功劳的积累,权力的增大,居功自傲,作事专横跋扈,无论选拔将吏,还是谋划出兵,他都敢好恶由心,恣意妄为。许多重大的事情,他根本不向徽宗皇帝请示,就擅作主张,未把当朝宰相蔡京放在眼里。就连待人接物,也是鼻孔朝上,一派趾高气扬的神气,对蔡京不象以前恭敬。为此蔡京与童贯之间,便由不快而渐生矛盾。 眼看着童贯军事才能突出,徽宗皇帝想再一次晋升童贯,授予他开府仪同三司,相当于相使的的权力时,蔡京便出面作梗了,蔡京逢人便振振有辞地说:“使相的大权怎么能随便就送给宦官呢?”徽宗皇帝也闻听到一些传言,遂打消了授予童贯开封仪同三司的职务。 然而,这时候的童贯早已不是在宫内侍候人的童贯了,而是枢密院事兼西北前线最高军事长官了。 童贯为人也飞扬跋扈,爱显摆权威,常到处巡查,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边关诸将见童贯权势熏天,也迎来送往,溜须拍马,唯童大帅马首是瞻。 西北边官中,秦州知府兼秦凤璐安抚使的钱昂,曾随童贯、王厚收复鄯、湟、廓三州之地。在战役中,明明能全歼番兵番将,夺回城池,而童贯却围城三面,放开一门,凭巧力和恐吓收复上述三城,致使巴罗多等番将逃走,以致酿成了高永年之祸。钱昂因此而看不起童贯,遂在其他边将争先恐后巴结童贯时,唯独钱昂傲骨磷磷,对童贯颇为不屑。 对钱昂的藐视,童贯心里也极不舒服,总想找机会奚落钱昂一下,好让钱昂对自己尊重点。 一日,童贯去秦州巡视,一路上磨磨蹭蹭,故意比约定的时间推迟了很久才抵达秦州。 秦州知府兼秦风路安抚使的钱昂早等得不耐烦了,在终于等到童贯童大帅光临后,便问童贯道:“大帅为何来的这么晚呀?下官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钱昂乃是个小个子,人长得也精瘦。童贯看了看钱昂,一语双关地回答钱昂道:“你不知道呀?!你看,我今日乘坐的这头驴,个头小而脾气倔,动辄跳跃,很难驾驭,故此来迟,让钱安抚使久等了。” 童贯此话明明是骂钱昂矮小,且像个不服管教的毛驴。 钱昂闻言,不动声色,揣着明白装糊涂,反问童贯道:“大帅乘坐的这头驴可是头公驴?” 童贯答道:“那当然是公驴了,哪有母驴用来重做战骑的?” 钱昂闻言大笑,也一语双关地说道:“大帅既是奈他不何,不如把这头‘公驴’给阉了!” 童贯闻言,知道钱昂在讽刺他是阉人,气得七窍生烟,又奈钱昂不可,只得把满腔的怒气硬压了下去。 这童贯,除了在边关作威作福外,就是瞄上蔡京的权势了,想把蔡京给排挤了,他好独占徽宗皇帝之宠。 故此,童贯开始笼络朝中一般大臣,专一和蔡京过不去。 再说那蔡京,因推荐童贯、王厚打了胜仗,被徽宗皇帝授为司空、封为嘉国公之后,更加飞扬跋扈,骄横霸道,全不把满朝文武放在眼里。蔡京得意忘形,一点也没发现其他大臣已经开始反对他了,包括他推荐提拔起来的童贯。更为严重的是,在童贯等人的挑拨下,徽宗皇帝也渐渐不待见蔡京了。 童贯因为近些年来连续打了一些胜仗,便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乃当朝第一军事谋略家,在许多事情上就谋求更得的决策权,不与蔡京等人商量,只向徽宗皇帝一人禀报。 接下来童贯干了一件事,直接将大宋拖入了灾难的深渊。 第二十九章 童贯出使 这年,辽国皇帝天柞帝过寿,特意给南朝朝廷发来请柬,邀请南朝派员参加庆典。南朝是辽国对北宋的称呼。 自澶州之盟后,辽国和北宋握手言和,两边结为兄弟之国,凡有喜庆之事,皆互派使团庆贺。 这次,辽国向北宋发出请柬,除了邀请北宋参加天柞帝寿辰庆典外,另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巩固与北宋的友好关系。因为这个时候,发迹于东北的金国,正在与辽国打仗。 金国乃女真人建立的一个国家,非常勇猛,在于辽国的战争中,已经接连获胜,辽国遭遇到灭国危急。 童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代表北宋出使辽国的。 接到辽国的邀请函后,徽宗皇帝为派谁作为大使出使辽国,颇费了一番脑筋。 其实,这个事情不复杂,只需派出一定规格的官员就可以了。 然而,徽宗皇帝觉得,这次派往辽国的大使,一定要威武雄壮,一定要能镇得住辽国朝廷,由此而显示出大宋的威严来。 除此之外,这个事情后来变成了一件复杂事情,乃是因为童贯在徽宗皇帝面前主动请缨,要求作为大使,前往辽国,给天祚帝祝寿。 童贯给出的理由是顺便查访下辽国军事实力。 这之前,童贯对青唐、西夏用兵,连续取得了多场胜利,大得徽宗皇帝欢心,被提拔为枢密院事、检校太尉、总管西北军事等众多职务,在军事方面的权限,一时无人能出其右。 童贯这个人,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童贯因为连续在青唐、西夏连得了多场胜利的缘故,野心膨胀了,觉得既然可以对青唐、对西夏用兵并取得胜利,那么,对辽国也是可以用兵的;假若顺利的话,把后晋时石敬瑭送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给收复回来,也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童贯心想,假若真的把燕云十六州疆域给收回来了,自己就成了大宋开国以来最大的功臣了。 关于收复燕云十六州疆域之事,那是大宋梦寐以求的事情,从太祖、太宗到真宗,都时刻思念着收复燕云十六州,太宗、真宗为此还御驾亲征。特别是那太宗皇帝,因为收复燕云十六州,亲赴前线,被辽国兵马团团围困,若不是杨家大朗延平做替身,恐早命丧黄泉了。 童贯心想,自后晋失陷与契丹的燕云十六州,若是在自己的手中给夺回来了,那该是多大的功劳啊?!往后数千年,自己的功绩,自己的形象,恐怕都是一座高耸的丰碑,无人可以企攀。到那时候,谁人敢小瞧俺是阉人?!谁人敢小瞧俺是宦官?!你们不是阉人,不是宦官,你们去把燕云十六州疆域收复回来给我这个阉人、宦官看看。 童贯因此想而壮志满怀,激奋万分。 恰在这个时候,辽国为天祚帝生辰庆典,给朝廷发了请柬,邀请朝廷派使团前往辽国,参加辽国天柞帝生辰庆典。按照惯例,朝廷的确是要派出使团,赴辽国中京,给辽国天祚帝贺寿。 童贯觉得这是个机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便上朝觐见徽宗皇帝,提出要作为大使,出使辽国,顺便探查下辽国军事方面的虚实。 当时,徽宗皇帝正在考虑向辽国派出使团的事,想着要派出一个高大威武之人,好彰显朝廷的威严。现在见童贯主动请缨,又见童贯身材高大,威武雄壮,下巴上还长着浓密的胡须,很是受看。况且,最近几年,童贯连续对青唐、西夏用兵,连续得胜,的确具有军事才能,皆给天柞帝贺寿之机会,了解下辽国的军事情况,倒也是合适。如此想着,但没深想,徽宗皇帝就答应了童贯的要求,决定派童贯为大使,带使团前往辽国中京,为天柞帝贺寿。 众所周知,童贯乃是个阉人。朝廷大臣闻听徽宗派童贯使辽,大为惊愕,纷纷上书,道:大宋朝人才济济,为何要派一个宦官为使臣?派宦官出使他国,千古未闻,有损国格,有失国体,况且也是对他国的侮辱、蔑视,这事不可行。 群臣们一反对,徽宗皇帝便犹豫下来了;然童贯执意要出使辽国,使得徽宗皇帝甚是为难。 眼看着天祚帝寿辰时间快到了,得赶紧派出贺辽主生辰使去,否则,路途遥远,不能及时赶到,缺席天柞帝寿辰庆典,恐要失礼。想来想去,徽宗皇帝采取了折中办法,定派端明殿学士郑允中为贺辽主生辰使,童贯副之,同赴辽国中京,为天祚帝贺寿。 既是如此,朝殿上,群臣仍纷纷反对,不同意派出童贯,认为此举有损国格,有失国体。 面对这个情况,徽宗亲自替童贯周旋,柔声地劝慰众大臣道:“契丹闻听童太尉极善用兵,大败西羌,故欲见之,君子有成人之美,况俺堂堂大宋上国?!故此朕派童太尉前往,贺寿为名,实乃查探其国之军事,此为上上策也,卿等就莫要再阻拦了。” 群臣见徽宗皇帝如此说,就不好再坚持反对意见了。 童贯因此得以出使辽国。 随后,郑允中、童贯两人,带着大宋使团,自汴京出发,迤逦北上,一路上少不了招摇显摆,耍耍京官的威风。 地方官员闻听童枢密童太尉大驾光临,皆等候在任所边界处,迎接童贯的到来。 地方官员缘何要如此抬举童贯?原因在于童贯向来喜好迎来送往的这一套。 崇宁年间,童贯被任命为熙河兰湟、秦风路经略安抚制置使,为宋朝西北前线最高军事长官,权倾一方,如日中天,牛皮得不是一般,无论到哪里去,边将都要迎来送往,唯童贯马首是瞻。当时,有一个名叫钱昂的人,担任着秦州知州兼秦风路安抚使,因看不惯童贯虚荣浮夸的那一套,当场将其羞辱一番。 然而,像钱昂那样刚正不阿的人又有几个?所以,童贯被钱昂羞辱的笑话在被人传颂的同时,童贯好迎来送往的那一套,也是人人皆知了。自那后,童贯到哪,地方上的官员都隆重地迎接,以讨童贯的欢心。 现在,童贯由汴京出发。一路上,明明端明殿学士郑允中为贺辽主生辰使,童贯副之,然童贯却极为高调,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郑允中之前,好像他是贺辽主生辰使,郑允中副之一样。对地方官员的迎来送往,童贯坦然接受,全不顾郑允中作为主使的感受。 童贯乃军事官员,郑允中乃文官。秀才遇到兵,有礼讲不清。何况是温文尔雅的郑允中遇上了强势霸道的童贯。所以,郑允中也只好谦让,由着童贯的性子来。那童贯,将在外,不由帅,做张做势,飞扬跋扈,好不威风。 童贯、郑允中带领着贺辽主生辰使团,昼行夜宿,迤逦了七、八天时间,来到了辽国燕京郊外的卢沟桥前。 童贯、郑允中浩大的使团,到了辽国境内,自然引起辽民的围观。道路两边,站满了穿着奇形怪状服装,留着三点式发型的辽民,身长脖子,眼睛滴流乱转、惊喜地看着行进中的大宋贺辽主生辰使团。 忽然间,从人群中穿出一个人来,噗通一下跪于道路中间,高声喊道:“中原故民马植拜见童大使。” 童贯虽为以贺辽主生辰副使,然在正使郑允中面前,他以为他才是正使,凡事都有他定夺,郑允中不过是顶个头,做个陪衬而已。所以,一路上,童贯吆吆喝喝,凡事出头,当着不是正使的正使。 这会儿,童贯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接受着辽民的敬仰,猛然间穿出一个人来,跪在路中间,着实把童贯给吓了一大跳,急忙勒停了马。闻听到那人高呼:“中原故民马植拜见童大人”后,童贯立马洋洋得意起来,刚才的惊吓一光而散。 童贯垂首,对匍匐在地的马植说道:“俺乃大宋枢密使、检校太尉童贯,你是何人?因何事求见本官?” 童贯不报他此行贺辽主生辰副使职务,报的是在朝廷上的职务。很显然,报此行的职务,其中带了个副字,这是童贯所不情愿的。 这个马植何许人也?因何要拜见童贯? 原来,这马植原在辽国担任光禄卿、宁边州副史等职务,后弃官返乡,回到幽州,和他的结拜兄弟贾世忠约定,暂以贩卖马匹为业,待将来有机会时,返回中原故国去。 马植祖上乃中原汉民,他本人也早就向往着天朝上国,想凭借自己的才能,在天朝上国某个一官半职。前不久,马植闻听到南朝派出了贺辽主生辰使团,其中有童贯童大人,遂天天等候在大道边,等候着南朝到来,和结交上童贯童大人,为他返回故国创造条件。 现在,南朝使团来到了眼前,马植岂可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故此穿到路上,“噗通”跪下,高声叫道:“中原故民马植拜见童大使。” 跪在道路中间的马植闻听到骑在马上,行进在最前面的就是童贯童大人时,抬头去看,见那童贯,生得身材魁梧,相貌威武,胡须飘飘,果然是非同寻常之人,并非像是传言中的阉人。 马植既知马上之人乃是宋朝派往辽国贺辽主生辰的副使童贯,又听到童贯问因何要拜见他,以为是机遇,忙高声叫道:“童大使啊!您听我言!” 叫毕,马植用悲腔连说带唱道: “百年前遭变故江山易主, 可恨那石敬瑭卖国求荣。 想我等原本是中原子民; 现如今却成了蛮族辽人。 忍屈辱我也曾出仕辽邦, 担任过光禄卿三品官职。 身在辽心在宋日思夜想, 故国情满胸腔两眼南望。 盼天师挥金戈北上征伐, 今日里盼来了故国使臣。 小人我见大帅如仰日月, 有妙计要敬献大帅请听。” 马植见了童贯,言辞极为恭卑,述说了自己的情况和愿望,最后说有妙计要献。 童贯被马植一通吹捧,正挠在痒痒处,虚荣心得到满足,高兴得心花怒放,便让马植平身,他自己也下了马来,来到马植身边,询问辽国情况,目今国力如何? 因时间原因,马植大致讲了下辽国的情况,就为童贯献了一个大大的“千古妙计”。 第三十章 女真起源 马植给童贯献上的千古妙计乃是联合大金,消灭辽国,夺回五代时后晋石敬瑭割让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疆域。 那么女真和契丹是怎么回事?马植为何献上了如此一个千古妙计? 接下来我们将女真人是如何发迹的?又是如何和辽国发生战争的?战争的进展情况如何? 利用马植在燕京郊外等候童贯,童贯前往大辽中京这个时间,给读者诸君说说这事。 时间大体上是950多年,在中原大地上正是五代十国的后期。这个时候,契丹正强盛,雄霸北方大漠。后周正在在崛起,北汉、南越、西蜀、南唐等国并存。北方契丹时而侵扰中原,后周柴进图谋收复后晋时被石敬瑭割让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疆域,南唐李璟父子热衷于绘画填词,西蜀孟昶沉浸于温柔之乡,南越与世无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而在东北松花江流域,女真人也因为水源、草场、牲畜、女人等等一些小事常常打得头破血流。 现在,在花儿河畔的草地上,完颜部落的光棍汉完颜纳尔,拼命地奔跑着。 花儿河中,清清河水,蜿蜒流淌,微风吹起阵阵涟漪。 河中,一位老者,驾着一叶小舟,飘荡在水面上。 小舟上,老者用力地撒开网。 随着老者身体旋转,两只手撒出去的网,飘成一片白色的幕帐,沉入河水之中。 老者扶桨站立小舟上,向远处眺望。 河边青草地,野草迈过膝。天苍苍,野茫茫,穹庐下,风吹草地,翻滚着阵阵绿波。 老者的眼中,飘进惊慌奔跑着的完颜纳尔。只见完颜纳儿一边拼命地跑着,一边不时地回头,向后望去。 完颜纳儿身后不远处,几个壮汉,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挥舞着长鞭,吆吆喝喝地,追奔而来。 完颜纳尔大恐,急欲奔逃,但此时的完颜纳尔已跑得精疲力尽,身子也踉跄起来,似乎随时要跌倒的样子。 完颜纳尔跑不动了,想就草地中躲藏起来,却听见到渐次追近的、骑在马上的人大声叫道:“呔!完颜部落的贼!站住!你要往哪儿跑?!” 骑在马上的人渐次追近,显然看见了草地中踉跄奔逃的完颜纳尔,故此大声吼叫着。 那几个壮汉,骑在马上,使劲地拍打着马屁股,追奔过来。 完颜纳尔听到喊声,心里更慌。 “站住!”骑在马上追赶的壮汉子们大声吆喝着。 站住?!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了?站住我就没命了。这他的,得跑!完颜纳尔心想,赶紧跑,再累也得跑,无论如何都得跑到完颜部落的地盘上去,到了完颜部落的地盘上,就有人救命了。 完颜纳尔不理睬那几个壮汉的吼叫,挣着身体,玩命地跑着。 骑在马上的壮汉策马急追,距完颜纳儿越来越近。 一个壮汉从身上背着的箭袋里抽出了一支石箭,搭在弦上,扯满了弓,“嗖”地一下射了出去,嘴里骂道:“我让你跑!” 壮汉射出的石箭,像划出的一道白色闪电,飞向完颜纳尔。 “嘭”地一下,石箭射中了完颜纳尔的脑袋。 完颜纳尔一个狗吃屎,扑身倒在草地上。 旋即,几个骑马的壮汉便疾驰到完颜纳尔跟前,猛地拉紧了马缰绳。 马嘶鸣着直立起来。 几个壮汉翻身跃下马来。其中一个跑到完颜纳尔身边,极熟练地从腰间掏出刀子,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完颜纳尔,伸手将其提将了起来。 完颜纳尔并没死,只是被石箭打中了头,晕了过去。 这时,被那壮汉一提,完颜纳尔清醒了过来,心想完了,这他家的,哈赤部落的这几个汉子是要割俺的头呢。 完颜纳尔急挣扎,欲挣脱了逃跑。 然而,此时的完颜纳尔已经跑得精疲力尽,又被石箭打伤了头,既是想挣脱,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提起完颜纳尔的那汉子像杀羊一般,猛地将完颜纳尔摔在地上,一脚踩住了完颜纳尔的胸膛,一手按住了完颜纳儿的头,另一只手握着刀,噗呲一下,捅进了完颜纳尔的喉咙。 完颜纳尔惨叫一声,鲜血喷腔而出,飞沾在那汉子脸上。 那汉子抬起拿刀的那只手,用袖头子擦了下脸上的血,哈哈地笑了两声,再次蹲下身去,用手中的刀子,将完颜纳尔的头颅割了下来。 那汉子手中提着完颜纳尔滴着鲜血的头颅,转身回到自己骑着的马前,将完颜纳尔的头颅拴在马脖子下面,拉转了马头,翻身跃上马背,打了声口哨,便和其他几个壮汉一起,嘴里“嗷、嗷”地吼叫着,打着马,顺原路奔驰而去。 这一切,全被花儿河中,正弯腰收网的函普老头看在眼里。网中,鱼儿在跳动着,在阳光下闪着白色的光。 一边收着网,一边看着不远处草地上发生的情况,函普老头见那几个壮汉策马走了,赶忙将渔网收入船舱,也顾不上收拾网中的鱼儿,便划着小船靠了岸,跳下船来,连跑了百十米远,来到完颜纳尔尸首前。 函普老头岁数大了,体力比不上年轻人,此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气喘吁吁。函普老头地站在完颜纳尔尸首边,见完颜纳儿的尸体横躺在草地中,已经只有体没有首了。鲜血染红了完颜纳尔没有首的尸体,就像是一只被人宰杀了的羊一样。 函普看了阵完颜纳尔无首之尸,无奈地摇着头。 函普是来自高丽国的一个老头,已经六十岁了。几年前,函普为避祸,只身一人来到了完颜部落,靠打鱼为生。在函普来到完颜部落的几年里,女真部落间的厮杀,他见的多了。在女真族各部落间,常常因为一些小事便大打出手,互不相让,直到出了人命,更是无休止地拼杀起来。 很显然,因为完颜部落的完颜纳儿被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完颜部落必然要和杀了完颜纳儿的哈赤部落打架,直到杀死哈赤部落的两个人为止。 话说那几个壮汉是谁?因何要追杀完颜纳尔? 原来,完颜纳尔乃是生女真完颜部落完颜酋长家的一个奴隶,整日里给完颜酋长种地、放牧,年近三十了,还是个光棍汉,过着无儿无女日子,很是枯燥。 这一日,完颜纳尔种了阵地,浑身燥热,心急发慌,便四处乱转,一不小心便转到了哈赤部落的地盘上。 在哈赤部落地盘上,完颜纳尔碰到一放羊的女人,正赶着羊群,荡漾在草地上。完颜纳儿见那女人长得硕壮,丰乳肥壮,便起了歪心,想把哈赤部落的这个放羊女人抢到完颜部落,给自己做老婆去。 完颜纳尔悄悄来到那女人身边,猛然扑了过去。那个哈赤部落妇女没注意到完颜纳尔,被完颜纳尔猛地扑将过来,扑倒在地。 那妇女大惊,急忙呼叫起来。 完颜纳尔大恐。原本,完颜纳尔是想把这个哈赤部落的女人给抢走,没想到那女人蛮有力气,竟然跟完颜纳尔对打起来。完颜纳尔见哈赤部落的这个女人刁蛮,凭自己一人之力,也抢她不走,遂打算摆脱了纠缠,赶紧离开。谁想那哈赤女人不依不饶,双手紧抱了完颜纳尔的一只腿,大声地呼叫着。 这哈赤女人也是被死给催的。 完颜纳尔见哈赤女人大声呼叫,心里更加恐慌,怕哈赤部落的男人们听到动静赶了过来,遂用手去捂哈赤女人的嘴。估计那哈赤女人该是属狗的,被完颜纳儿捂了嘴,情急之下,猛然用嘴咬了完颜纳尔的手。完颜纳尔疼得喊叫起来,一个劲地甩手。 完颜纳儿被哈赤女人咬了手,恐慌急了,想挣脱了逃跑,无奈那哈赤女人紧抱着完颜纳尔的腿,死活不松开。完颜纳尔心里焦躁起来,厉声呵斥抱着他腿的哈赤女人道:“你这个哈赤疯女人,放开!再不放开,我杀了你!” 那哈赤女人心想,放开你就跑了,我好不容易逮了个流氓,岂能轻易就放开?!放开?!把你想得美!我要喊人来逮你,你就等着挨打吧! 于是,那女人高声喊将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抢人了!” 那女人的喊声尖利而嘹亮,使得完颜纳儿心脏剧烈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惧袭上了完颜纳儿的心田。 完颜纳尔心中大恐,情急之下,顺手从腰中掏出一把刀子来,想都没想,“噗呲”一下,就捅进了那女人后背,那女人惨叫一声,趴在地上,松开了抱着完颜纳儿一只腿的两只胳膊。 完颜纳儿低头去看,那女人已经不动弹了,敢情是死了。 完颜纳儿见状,恐慌急极了,心想,快跑,不跑就没命了。 于是,完颜纳儿撒开两只腿,玩命地往完颜部落奔逃。 哈赤部落的几个壮汉,骑着马过来,正迎见完颜纳儿玩命奔逃。 那几个哈赤男人并不知道完颜纳尔杀了他们哈赤部落的女人,故此便没有理睬完颜纳儿,由着他往完颜部落跑去。 那几个壮汉又走了一阵,来到完颜纳尔杀了人的地方,猛然见地上躺着一个女人,心里大惊,急忙跳下马,仔细去看,地上躺着的女人乃是哈图家的,已经被人杀死在地上了。 几个壮汉大惊,猛然想起刚才碰到的那个玩命奔逃的人,心想,坏了,一定是那人杀死了哈赤部落的这个女人,然后往完颜部落逃命去了。 快追!几个壮汉跳上马去,策马急追,因此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第三十一章:两族拼杀 (1)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草地显得苍茫广袤。 站在完颜纳尔尸体旁的函普,虽然满脸皱纹,却精瘦而干练。这个从高丽国逃难而来的一个老头,已经年近六十了,至今尚未成家,仍是光棍一条,靠打渔为生。 跑得气喘吁吁的函普,在完颜纳尔尸体旁站了一阵,仔细观看着。因为完颜纳儿的尸体只有体没有头,函普老头观看了半天,仅凭尸体的高矮肥胖,也没认不出死者究竟是谁?函普站在完颜纳儿尸体边发了阵呆,便又回到河边,将船儿拴定,把船舱里打到的鱼,装入背篓中,然后收拾好自己的渔具,背上竹篓,回到不远处他居住着的帐篷。 进到帐篷里,函普稍微歇息了一会儿,又背上竹篓,出了帐篷,来到约百十米远的一眼水井旁,一来洗刷着他打来的鱼,二来给附近的人家卖鱼。 函普常在这口水井处洗鱼,因为在他洗鱼的这个时间,完颜部落一位也是年近六旬的老贤女,也会按时来到此井处洗衣裳。 每到这个时间,孤僻的水井旁,一边是函普洗着鱼,一边是老贤女洗着衣服。 慢慢地,两个人便熟识了起来,常说起一些人情话。 函普虽然年老,却身体硬朗,精神闪烁;老贤女虽也年近六旬,看面貌仍然风韵犹存,显得贞静贤淑。 函普是老光棍汉,暗自惦记上了这个老贤女;老贤女也是单身一人,心里也倾慕函普。两个人心有所属,交谈愉悦,很是投脾气。 函普想着见老贤女,便来到他们常常在一起闲谝的水井旁洗鱼。 果然,函普把竹篓里的鱼拿出来,正洗刷着,那位老贤女就远远地端着洗衣盆来了。 函普见了,心中暗喜。 老贤女来到井边,冲着函普笑笑,放下盆子,拿出衣裳来,准备刷洗。 函普对老贤女说道:“老妹子啊!告诉你件事情,刚才我在河中打鱼时,看到几个人把你们完颜部落的人给杀了。” 老贤女闻言,大吃一惊,忙问函普道:“老哥哥,是哪个部落的人杀了俺完颜部落的人?杀死的是谁呀?” 函普摇了摇头,答道:“应该是哈赤部落的人吧!因为他们骑着马往哈赤部落走了。至于杀死的是谁?老妹子,这个我真不知道,那人的头都被人家割走了,我从哪里认得出是谁来的,是不?” 老贤女闻言急了,追问道:“老哥哥,杀人的人往哈赤部落去了?” 函普答道:“是呀,总共四人,骑着马,往哈赤部落去了。” 老贤女闻言,扔下手中的衣裳,返身就往部落首领完颜冒得家跑去。 函普见状,冲着跑走的老贤女背影大声叫道:“老妹子!你跑什么呢?快回来!老哥哥和你还有话说呢!” 老贤女边跑边回头喊道:“老哥哥,没时间和你唠嗑了,俺得给完颜酋长报信去!” 函普看着老贤女急颠颠跑远的身影,脸上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老贤女一路急跑,跑得气喘吁吁地,浑身颤抖地跑进完颜部落酋长完颜冒得家的大院,大声说道:“不好了,酋长,咱完颜的人被哈赤的人给杀了。” 完颜部落的酋长完颜冒得正端坐在正屋中间椅子上,闭着眼,养着神,猛然听到有人喊,也没听清楚喊了些啥,只是喊得甚紧急,似乎是什么大事,遂急忙起身,出了正屋,就看见跑进院子的老贤女。 跑进院子的老贤女,看着从正屋里出来的完颜冒得,大声说道:“不好了,完颜酋长,咱完颜的人被哈赤的人给杀了。” 完颜冒得闻言,大吃一惊,大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咱完颜的儿郎被哈赤部落的人给杀了?” 老贤女大口地喘着气说道:“是呀!完颜酋长,是咱完颜部落的人被哈赤部落的人给杀了!头都给割走了。” 完颜冒得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是你亲眼所见?” 老贤女答道:“尊贵的酋长,非是我亲眼所见,实是从高丽国来的那个名叫函普的老头说的。酋长,那是个诚实的老头,他不会说谎话的。” 完颜冒得闻言,心中大怒,急步窜出大院,顺手从院门上摘下一个牛角来,搭在嘴上,“嘟、嘟”地使劲地吹了起来。 那个牛角是完颜冒得专门用来召唤部落人马的。每当完颜部落遇有紧急情况,完颜冒得都会吹响那只牛角。完颜部落的儿郎听到酋长的牛角响了起来,就知道部落遇着事情了,就赶忙骑着马,手中拿着木棍,身上背着石箭,赶到完颜冒得的大院前,听候完颜酋长的指派。 现在,完颜部落的儿郎听到完颜冒得的牛角吹响了,便陆续从各处集结了过来,足有百十号人,均骑着马,手中掂着木棍、放羊的鞭子,身上背着弓及石箭。 完颜冒得看着集结起来的人,大声说道:“完颜的儿郎们!哈赤的人杀了咱们完颜的儿郎,咱们找他们报仇去!” 集结起来的人闻听到这个情况,皆高呼道:“对!报仇去!报仇去!” 完颜冒得令人拉过他的高头大马,翻身骑了上去,猛地一抖缰绳,嘴里喊了声:“驾!” 完颜冒得胯下的那马闻喊,腾起四蹄,便奔驰而去。 完颜冒得后面,跟着完颜部落的百十号儿郎,嘴里“嗷、嗷”地喊着,杀奔哈赤部落而去。 完颜冒得率领完颜部落的儿郎急奔在路途上,去找哈赤部落报仇暂且不说,只说杀了完颜纳尔的那几个哈赤男人,在杀死了完颜纳尔后,一路急奔,已经返回到了哈赤部落,正给部落酋长得满乎图报告着情况,并将割下来的完颜纳尔的头递送了上去。 得满乎图看了眼完颜纳尔的头,对几个壮汉说道:“好!好样的!你们都是哈赤部落的勇士!就应该这样!不论是谁杀了我们哈赤的人,我们都决不能放他过去!你们杀得好!把他的头拿将出去,喂了咱们的猎狗吧。” “是!酋长!”几个壮汉出了得满乎图的大帐。其中一个手中提着完颜纳尔的头,正看见一只猎狗跑过来。那只猎狗就像是知道有颗人头等着自己去叨的一样,欢腾跳跃地跑将过来,睁着狗眼看着几个壮汉,摇着尾巴。 手里提着完颜纳尔头颅的壮汉见状,扬起手来,一使劲,将完颜纳尔的头扔成了个彩虹般的抛物线,直向那只猎狗飞去。 那只猎狗大睁着两只狗眼,紧盯着划成一道抛物线般飞过来的人头,猛然跃起身来,一嘴给叨住了。 猎狗叨着完颜纳尔的头,看了那壮汉几狗眼,狗眼里充满了感激。 壮汉嘴里喊道:“拙!” 猎狗便叨着完颜纳尔的头,转身跑走了。 几个壮汉也打着口哨,兴高采烈地往自家帐篷走去。 这时,远远地,一队人马奔驰而来。 几个壮汉立住脚,往远处看去。 远处的人马越来越近。 其中一个壮汉大声叫道:“阿呀!不好了!是完颜部落寻仇来了!” 几个壮汉返身又往回跑,去给哈赤部落酋长得满乎图报告。 几个壮汉跌跌撞撞跑进得满乎图家大院,高声报道:“酋长!不好了,完颜部落的人杀将过来了!” 得满乎图闻报,顿时大怒,高声叫道:“慌什么?!俺正要等他来哩!快!召集人马!准备开打!” 几个壮汉转身出了得满乎图家大院,呼喊着召集人马。 随即,哈赤部落也召集起百十号人马。 得满乎图牵过自己的高头大马,跃身上去,抖了下缰绳,一马当先,迎着完颜部落的人马而去。 得满乎图身后跟着哈赤部落的壮汉们,呼叫着,奔驰而去,气势非常雄壮。 两支人马迎头碰着。 完颜冒得与得满乎图均拉了马缰绳,各自骑着的马,前蹄腾空,站立起来。 待两马站定,完颜冒得指着得满乎图骂道:“得满乎图!你这个贼主!何以放任手下杀了俺部落的人?!” 得满乎图厉声答道:“完颜冒得!你这个贼主!因何不好生约束手下,反让他杀了我们哈赤部落的女人!哈赤部落的女人是随便杀的吗?杀死哈赤部落的一个女人,就等于杀死了哈赤部落的一群儿郎!没什么好说的,赔你们部落的一个女人过来,给我们哈赤部落生儿郎来!” 完颜冒得大怒道:“少废话!得满乎图!你杀了完颜的一个人,我完颜今天要杀你两个人,如此方出得我一口恶气!” 得满乎图也大怒道:“来来来,看谁杀得过谁!” 两边打马对冲,杀将起来。 第三十二章:两族拼杀 (2) 阿呀!好一场恶斗,只见两边对冲,马匹乱撞,棍棒乱飞,拳脚乱打,吼声乱叫,乱糟糟就像是麻团搅在了一起,又像是锅里的水给烧沸了一般,场面热闹的非同一般。 两部落的人马打成一团,各不相让,直打得人脑子打出了狗脑子。双方人马打了约有半个来小时时间,太阳都西沉了,霞光映红了大地。 打斗中,得满乎图忽然高声叫道:“停!” 打斗的人见状,都是一愣,随即停止的了打斗,怔怔地看着得满乎图。 得满乎图扬起手来,高声说道:“完颜冒得,你休要张狂!现在天晚了,我们哈赤儿郎也肚饿了,咱们先各自查看下伤亡情况,待明天清晨,接着再战!” “好!”完颜冒得高声叫道:“就明天清晨,接着再战!” 完颜冒得勒住马,高声命令道:“完颜的二郎们,清点人数,查看伤亡情况。” 得满乎图也命令哈赤部落的人清点人数,查看伤亡情况。 两边的人各自开始清点人数,查看伤亡情况。很快,结果就出来了,除了伤着的不算,完颜部落被打死了一个人,哈赤部落被打死了三人。 双方人员将伤亡情况报告给了各自的酋长。 完颜冒得心里一算,如此下来,包括先前被自己部落儿郎杀死的哈赤部落的女人,自己部落还是多打死了哈赤部落两人。 赢了!完颜冒得心里得意了。 得满乎图一算,打来打去,自己部落还是比完颜部落多死两人。麻痹的!得满乎图不由地怒火填胸。 得满乎图怒声高叫道:“杀我哈赤部落儿郎者,必拿双倍的命来偿!完颜冒得!明日清晨,咱们一个墩见!哈赤儿郎必杀死你完颜部落四人!” 完颜冒得闻言,也大声吼道:“好!得满乎图,明日清晨,一个墩见,不见不散!回!儿郎们!” 一个墩是花儿河畔用混合土夯打起来的土墩,是早先年代燃放烽烟的工事。烽烟燃起,即表示发生了战事,需要援助。 完颜部落与哈赤部落就以一个墩为界,东面是哈赤部落的地盘,西面是完颜部落的地盘。 完颜冒得吆喝着让自己部落的人返回。 得满乎图也吆喝着哈赤部落的人返回。 双方各自拉马回转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大战,而且必须战胜,所以,当天夜里,回到自己部落的完颜冒得和得满乎图,连觉都没睡,连夜安排人去联络分散在各处的部众,必须于第二天清晨,赶至一个墩,好与对方打斗。 双方各自筹集人马,准备明日再战。 第二日清晨,天刚刚亮,完颜冒得就带着完颜部落的儿郎们,赶赴到一个墩。完颜部落一些分居各处的部众也已从分居处赶到了一个墩,正坐在地上,在与哈赤部落早到的人对骂。 完颜冒得来到一个墩,跳下马来。完颜部落的部众皆围了过来,向完颜冒得施礼问候。完颜冒得安抚了部众几句,然后说道:“完颜部落的儿郎们,待会打的时候,给我使劲打,打死哈赤部落儿郎者,奖牛2头、羊10头。”完颜部落的儿郎们受到鼓舞,嗷嗷地吼叫着。 不一会儿,得满乎图也带着哈赤部落的儿郎们来到了一个墩,与早到的人汇集在一起。 哈赤部落部众见得满乎图到来,皆围了过来,给得满乎图施礼。得满乎图也动员哈赤部落部众道:“儿郎们,待会打仗,对完颜氏格杀勿论,杀死完颜氏儿郎者,奖牛2头、羊10头。”哈赤部落的儿郎们也嗷嗷地吼叫起来。 完颜冒得见得满乎图来了,便跳上自己的马匹,手中点着一根木棍,大声喊道:“得满乎图,你哈赤部落的人都来了吗?来齐了吗?” 得满乎图见问,也跳上自己的马匹,手里也点着根木棍,高声回道:“完颜冒得,你完颜部落的人都来了吗?来齐了吗?要来齐了,咱们就开打!” 完颜冒得高声叫道:“好!开打!” 双方摆开了阵势。 完颜冒得和哈得满乎图从各自的阵中打马出来。 两人一照面,得满乎图便高声问道:“完颜冒得!今日怎么个打法?是群斗还是单挑?” 完颜冒得答道:“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单挑也行!群斗也行!随你,认怂的不是好汉!” 得满乎图高叫道:“好!那我就和你先单挑一场!” 得满乎图说着,打马便冲,来到完颜冒得马前,举起手中的木棍,在两马交错时,望完颜冒得脑袋就打将下去。 完颜冒得见得满乎图的棍子劈头打来,忙一低头,躲过了得满乎图的木棍,反用自己手中的木棍,望得满乎图腰间戳去。 得满乎图用打空了的木棍,挡住了完颜冒得戳过来的木棍。 第一回合,两个人打了个平手。 双方拉住马头,嘴里呼喊着:“来来来,再斗一回!|”喊着,又策马对冲过来。 这回,完颜冒得先举起了木棍,望得满乎图的脑袋打将下来。 得满乎图也如法炮制,一低头躲了过去,反用木棍去戳完颜冒得的腰。 完颜冒得用打空了的木棍打住了得满乎图戳过来的木棍。 第二回合,两个人又打了个平手。 两个人拉转马头,怒视着对方,又对冲将过来。 得满乎图高叫道:“完颜冒得!拿出你的本事来,不要学我!” 完颜冒得也高叫道:“得满乎图!有本事使个高招,让俺看看!” 呼叫着,两马已对冲到一起,双双举起了木棍,望对方打去。 两根木棍打在了一起,只听得“咔嚓”地声响,双双断了。 第三个回合,两个人又打了个平手。 两个人再次拉转马,相互对视着。 得满乎图高叫道:“完颜冒得!敢与我空手一搏吗?!” 完颜冒得闻言,扔了手中的半截木棍,高叫道:“得满乎图!来来来!别说是空手一搏,就是空手两搏也随你!” 高叫毕,完颜冒得跳下马来。 得满乎图见状,嘴里骂道:“没文化真可怕!”便也跳下马来,向完颜冒得冲将过来。 两个人冲到一起,抱了腰,摔起跤来。 草地上,两个人相互用着力,要把对方给摔倒。 两个人势均力敌,谁也摔不到谁,就相互用脚乱踢着。 两族的人,见两酋长,搂腰抱胳膊地纠缠在一起,便鼓噪呐喊起来,随即便打到了一起,一时间,人冲马撞,棍棒乱飞,不时有人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又打了半个多时辰,两边都筋疲力尽了,也打得无力为继了,只好暂停。 看着倒了一地的人,完颜冒得和得满乎图都是满腔愤郁,恨不得一口吃了对方。 这时,日头高挂在天上,草地上白雾缭绕。 双方各自查看和搀扶着自己的人。 得满乎图对完颜冒得说道:“完颜冒得!先各自清点人数,查看结果,咱们后续再战。” 完颜冒得怒视了得满乎图一眼,安排手下查看伤亡情况。 结果,除了伤者不算,完颜部落被打死了五人,哈赤部落被打死了一人,综合下来,完颜部落多死了两个人。 完颜冒得闻报大怒,蠢蠢欲动,又要大战。 得满乎图见状,伸手制止着完颜冒得,嘴里说道:“完颜冒得,不要焦躁,现在该回去种地放牲口了,你若不服,约个时间,到时再战。” 说毕,得满乎图挥挥手,命令手下撤退。 哈赤部落的人员扶着自己部落的伤者,抬着被打死的一个人,往回撤去。 完颜冒得气得两眼冒火,强忍下了满腔怒火,也挥了挥手,命令手下收拾现场。 完颜部落的人也扶了伤者,抬着死者,赶着骑来的马匹,撤往完颜部落的地盘。 双方的大战暂告一个段落。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完颜部落安抚了伤者,将死者也掩埋了,准备去和哈赤部落打仗;然而,地里的草要薅,圈里的牛羊也已经好几天没放养了,都饿得没有精神了,对主人愤怒地嗷嗷叫着。面对这个情况,完颜部落不得不暂时停止了和哈赤部落的打斗,或各自赶着牛羊,荡漾在草原上;或面朝黄体背朝天,在大太阳地里薅着草。 蜿蜒冒得忍不下一肚皮的鸟气,让部落成员抓紧干地里的活,赶紧放养几天牛羊,然后打哈赤部落去,要杀他们四个人,如此才算找回了面子,才能在各部落酋长前抬得起头来。 真要这样,得满乎图又得来杀完颜部落的八个人,要不然,你抬得起头来,我就抬不起头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呀1 但就在这个时候,完颜部落相邻着的另一个部落,趁完颜部落和哈赤部落争斗的机会,又抢走了完颜部落的三个女人和十头羊。 完颜冒得闻讯大怒,心想,这不等于抢走了俺完颜部落的三群儿郎和无数只羊羔嘛! 完颜冒得气得吐血,顾不上种地放牛放羊了,又率领着完颜部落的儿郎,冲至相邻的阿邻部落,一阵乱打,抢回了阿邻部落六个女人和二十头羊。 完颜冒得心里得意了,心想,俺抢回来阿邻六个女人和二十头羊,就等于抢回来了六群儿郎和无数的羊羔呀! 完颜冒得将抢回来的六个女人分配给了打斗最勇敢的几个部落成员,叫他们把时间抓紧点,赶紧给完颜部落生六群儿郎;然后又将二十头羊赶进了部落的羊圈。 阿邻部落被抢了女人和羊群,心里自然是不服气,又纠集部落成员,来抢完颜部落的女人和羊群。 完颜部落又和阿邻部落打了起来。 经过几天的争斗,完颜部落打败了阿邻部落,又准备腾出手来去找哈赤部落报仇。 为了能确保打胜哈赤部落,完颜部落精心做着准备,部落中几个头领聚集在一起,商量着打斗的策略。 第三十三章 完颜函普 (1) 利用双方都做着打斗准备的空闲时间,我们来说说这个女真族是怎么回事,为何争斗不止。 要说起这个女真族来,话有点长了。 大约是在唐朝的时候,在东北这疙瘩,有个名叫粟末靺鞨的民族,分为粟末靺鞨和黑水靺鞨,均臣服于高丽国,受高丽国的保护。 高丽国即现在的朝鲜,历史上被称呼为“高丽”。 唐太宗贞观十八年,李世民出兵征伐高丽。 高丽国见大唐来征,慌忙筹集兵力,以迎战唐朝军队。 当时,高丽国忙于和唐朝打仗,无暇顾及其他,粟末靺鞨趁机独立,建立了自己的渤海国。 粟末靺鞨脱离高丽独立建国,必然要遭到高丽国的征讨。为了借助大唐的力量抗衡高丽,粟末靺鞨建立的渤海国遂认唐朝做宗主国,它自己做唐朝的的藩属国。唐朝为了利用渤海国牵制高丽,唐太宗李世民加封渤海国首领大祚荣为渤海郡王,忽汗州都督府都督。 渤海国和唐朝的这种关系一直延续了十余代,将近二百年的时间。 渤海国政权在发展的过程中,创立了自己的文字、礼乐、官府制度,史称海东盛国,国力很强。 在粟末靺鞨首领大祚荣建立渤海国的时候,位于更北部粟末靺鞨另一分支的黑水靺鞨,仍然忠实于高丽国,认高丽国为宗主国,受高丽国的保护和指使。 当初唐太宗李世民派兵攻打高丽国的时候,黑水靺鞨也派出部落人马,帮着高丽国和唐朝军队打仗。 连高丽国都打不过唐朝,把个黑水靺鞨这么个部落算个啥?! 唐朝军队是正规的野战军,武器装备精良,兵多将广,战斗力强大。 黑水靺鞨的人马,除了马术比唐朝军队略强外,要说战斗力,基本上不在一个档次上,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像样的武器,使用的全是木棍、石簇。 见黑水靺鞨自不量力,胯下骑着马,手中掂着木棍,挎着石簇,就汹势势地帮助高丽人打仗来了,唐朝大将、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张亮大怒,命令部将道:“众将听令,先把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原始人给我灭了再说!”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唐军受令,组成阵列,一阵冲杀,刀砍枪挑箭射,只杀得黑水靺鞨狼狈逃窜,死伤无数。 经过这一仗,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黑水靺鞨,终于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了,不敢再臣服高丽国了,转而向唐朝军队投降,开始臣服于唐朝政权。 到唐玄宗李隆基时,唐朝在黑水地区设立了黑水都督府,由黑水靺鞨首领出任都督府都督,开始在大唐的统治下,实行民族自治。 李隆基后期,因专宠于杨贵妃,朝政日非,终于引发了安史之乱,国势转衰,对黑水靺鞨的管辖显得鞭长莫及。 黑水靺鞨趁机转投由粟末靺鞨建立的渤海国。 时间又过了百十年后,也就是到了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在位的时候,正是契丹崛起之时,那耶律阿保机趁机挥师北上,一举灭掉了渤海国,将其改名东丹国,由其的大儿子耶律倍为国王。 渤海国被灭,远在黑山白水间的黑水靺鞨见势不妙,又转而臣服于契丹,并改族名为女真,受契丹统辖。 到了辽兴宗耶律宗真的时候,为了避耶律宗真名讳,就把女真的“真”字下两点给弄得找不着了;所以,有的史书上,又把“女真”记载为“女直”。 耶律德光改契丹国为辽国后,为了更好地限制女真人的发展,开始对女真族实行分而治之的统治政策。 耶律德光治下的辽国朝廷,把辽宁境内的女真族编入户籍,征收税赋,称作“熟女真”;而对辽宁以外,吉林、黑龙江及俄国远东地区的黑水靺鞨,只需给辽进贡,却不入户籍,将其称为生女真,任其自生自灭。 除此之外,辽国还在吉林境内建立了黄龙府,用来监督生女真,并在宁江州设立榷场,名义上是跟生女真做生意,实际上是贱买贵卖,甚至勒索。 辽国人将此称为“打女真”,主要目的就是不让女真获得发展,以免因女真强大而危及到自己的统治。 而女真人大多是游牧人群,自然也没有中原王朝那么发达的文明,只是逐水草而居,以族为群,过着游牧生活,因此对契丹人的盘剥,也只能听之任之。 也是因为游牧的原因,女真族除了部落酋长有固定的住址外,其他部众并没有固定的住址,今天在这里,明天又到了那里,走到哪里就驻扎在哪里,并将驻扎的地方视为自己的地盘。 由此一来,女真各部落之间,常常因为一小片草场、一处水源、一块林地、或是搅不清楚是谁打死的一只野兔子而大打出手,人脑子都能给打出狗脑子来,那个蛮横劲,没得说。 当然,打斗嘛,自然会有伤亡,偏游牧民族把此看做全族群的耻辱,一旦争斗一方有人员伤亡,对方就全族群找来报仇。 在中原王朝,一方的人杀死杀伤另一方的人,另一方的人会到衙门门前击鼓,叫做击鼓鸣冤,将对方告到衙门去,由衙门主持公道,做出判决,对杀死人者判处死刑,对杀伤人者判处劳役或充军。 女真并不懂得这么多的道道子,也没有专门给他们判定官司的衙门。 像这种情况,女真人怎么办? 好办!女真人实行的是最原始的一种办法,那就是你杀死我一个人,我就杀死你两个人;反过来,被杀死两个人的另一方,也照此办理,你杀死我两个人,我就杀死你四个人。 反正是不能让对方占便宜,也不能丢了自己的份儿。 读者诸君可想一想,那女真人本来就没多少人,如此杀来杀去也不是个事儿,他也杀不起呀,毕竟还得留下人来繁衍后代,好在偌大的草原上放牧不是? 所以,女真各部落的头领,都为不停地去复仇,去杀死对方的人,反过来又被对方杀死自己的人,自己再去杀死对方的人,如此这番、没完没了的事情,给搞得疲惫不堪,烦不胜烦。 现在,完颜冒得面临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在女真人纠缠不休,打斗不止的这个时候,从高丽国来了一个人,来到了完颜部落。 这个高丽国来的人,已经有六十多岁了,看上去头发已经花白,满脸的皱纹,像是西北黄土高原上纵横交错的沟壑一样,干枯荒蛮。 但是,这个从高丽国来的人,年纪虽然大了,六十了,但人却长得高大,看上去精神饱满,每日里驾着小船,嘴里唱着“花儿河水长又长,清澈的水里游着欢乐的鱼。绿水载白帆,两岸花万朵。拱桥跨南北,游龙如穿梭……”老头一边唱着歌儿,一边把渔网撒入河中,心情欢快地飘荡在花儿河上,靠打鱼养活自己,一天到晚无忧无虑,活得潇洒安逸。 这个人就是我们前面说过的那个函普。 函普自来到女真完颜部落后,就发现了女真人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纠缠不休,打斗不止,且没有办法处理好这个事情。 这个情况让函普发现了在完颜部落立稳脚跟的窍门,那就是在最关键、最需要的时候,由自己去出面,从根子上解决女真人纠缠不休,打斗不止的老大难问题。 函普知道,这需要智慧,而自己什么都缺,包括缺个和自己一起过日子女人,但唯一不缺的,还就是满脑子的智慧。 函普想着用自己的智慧来解决这个问题,以实现自己落足女真族完颜部落的目的。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函普常常彻夜不眠,处心积虑,琢磨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办法终于被煞费苦心的函普给想出来了。 函普想到的办法就是先去亲近女真各部落的人,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个有德行的人,以便在关键的时候,在最需要的时候,让女真人像刘备三请诸葛亮一般地恭请自己出面,到那时候,自己说话就有了分量了。 所以,自那时起,每日打完鱼,吃过晚饭,或闲下来时,函普便四处逛女真人的房屋、帐篷,去和女真人唠闲嗑。 函普从高丽国来,乃是见过世面的人。在女真这片土地上,函普绝对算得上是经多识广的人。如果说女真人都会算术了;那么,函普老头就等于是连高等数学都会了。那女真人又没见过世面,平日里连百十里远的门都没出过,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故此,听什么都觉得新鲜。 函普又是个极善谈的人,讲起故事来,娓娓道来,绘声绘色,场面性很强,能带给人极大地享受。 闲下来时,函普每到一家帐篷,都被女真人让至上座,一边吃着女真人的羊肉,喝着女真人的奶茶,一边摇动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从天上到地上,从神仙到凡人,就是个神吹乱侃。满屋子女真人,全都是听乐呵的,只有函普气定神闲,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手舞足蹈着,就云遮雾罩,口若悬河,高谈阔论,侃侃而谈起来,那个牛劲,似乎给他一挂鞭炮,他能把契丹的皇宫给炸了一样。函普说得一套一套的,语言诙谐幽默,妙语连珠,金句不断,极具感染力,惹得满屋子女真人哈哈大笑,兴奋的不行。 故此,完颜部落的女真人,都非常喜欢这个从高丽来的名叫函普的老头。 第三十四章 完颜函普 (2) 在喜欢函普的女真人中,自然也包括函普在洗鱼时认识的那个年近六十的老贤女。 这个年近六十的老贤女可不简单,岁数虽然大了点,但保养的极好,像是四十多、五十岁的女人,风韵犹存。 因为经常在水井边和函普闲谈,遂喜欢上了函普。 那一段时间,完颜部落和哈赤部落、阿邻部落争斗不止,双方各有伤亡。 为了复仇,完颜部落、哈赤部落、阿邻部落又各自联络相好的其他部落,都加入到了部落之间为复仇而引起的争斗中。 这种争斗又持续了约半年多时间,各部落之间死的人更多,仇恨愈加大了,想停止下来也停止不下来了。 女真各部落都因为复仇而筋疲力尽了,关键是女真人本身就少,再这样打下去,连种地放羊的人都没了,将来还有什么前途? 完颜部落酋长完颜冒得也为此烦躁不堪。 眼看着时机成熟了,函普就在洗鱼的时候,对前来洗衣服的老贤女说道:“老妹子啊!按说,我是个外来人,本不该议论你们女真人之间的是非,但你们女真人真的是愚蠢,把本来很简单的事情,愣是要往复杂里搞,而且越搞越复杂,以至于因小事而争斗不止。” 老贤女闻言,深以为是,遂说道:“可不就是嘛!一天到晚,打打杀杀,有啥意思嘛!老哥哥,既然你说起这个事情了,那老妹子且问你,依老哥哥之见,我们女真人之间该如何相处?该如何解决相互之间的争斗?” 函普闻言笑了笑,说道:“老妹子,非是我不给你说,实在是这不是一个你女人家能管得了的事情;要解决这个事情,非得说话管用的人才行。” 老贤女抬起头来,看着函普问道:“老哥哥,谁说话管用?” 函普见问,便又一笑,款款说道:“你看看,我就说了嘛,这不是你一个女人能管得了的事情。你说咱完颜部落,谁说话管用?” 老贤女答道:“那自然是完颜酋长了!” 完颜道:“这不就对了嘛!若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说我咋和你说呢?!” 老贤女看着函普,疑惑地问道:“老哥哥的意思是需要完颜酋长出面?就算是完颜酋长出面了,还不是个打斗?能有啥办法呀!” 函普闻言道:“老妹子又说错了,不是要完颜酋长出面去打斗,是要完颜酋长出面来请我,向我讨主意,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们女真人不再动辄争斗,打得头破血流的,人脑子都打出狗脑子来了。” 老贤女闻言,还是疑惑不解。 函普续说道:“老妹子,我的意思,是想让你去给完颜酋长递个话,就说从高丽来的那个老头,是个智慧的老头,他有办法让其他部落不再来打完颜部落,完颜部落从此可以安安闲闲地种地放牧,生儿养女了。” 老贤女一辈子没结婚,没养儿育女,对此有着强烈的愿望。老贤女岁数大了,心里也喜欢着函普这个从高丽国来的老头,也想着这个老头能出人头呢,说不定这个老头将来还能娶了自己呢。 所以,老贤女在听了函普的话后,心想,如果能如此,该是多好的事情啊!既然有这样的好事,我这就给完颜酋长说去。帮这个老头,或许就是帮我自己呢! 老贤女想好后,收拾起待要洗的衣服,泼了盆里的水,将衣服放入盆中,端起来就往回走。 函普见状,心知老贤女是要给酋长说自己的话去,却假意问道:“老妹子,何故慌慌张张离去?再唠会嗑呗!” “唠什么嗑呀!”老贤女答道:“我这会儿要急着去找酋长,把你刚才说的话告诉酋长。” 函普假意说道:“这样不好吧,好像我自夸一样。” 老贤女哪管得函普自夸不自夸的,只想着部落间能不再争斗了,能安安闲闲地种地放牧,能男欢女爱,能儿育女,这该是多美的事情。 老贤女端着要洗的衣服,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老贤女回到住处,放下要洗的衣服,又来到了完颜冒得家大院,见到完颜冒得,将函普的话说给了完颜冒得。 完颜冒得正为和哈赤部落、阿邻部落的争斗而闹心,听了老仙女的话后,就动心了。 在这之前,完颜冒得也见过函普。完颜冒得见那个从高丽国来的老头,为人和善,能言善辩,是个有智慧的人,心里也喜欢,只是碍于自己酋长身份的原因,没有表露出自己的喜好来。 现在,听了老贤女的话,完颜冒得心里暗想,那老头是从高丽国来的,且一大把的岁数了,想必是个有才有德且老成稳重之人,他既然有办法解决我们女真人之间无休止的争斗,我不妨就把他请来唠唠嗑,看他究竟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我们女真各部落之间无休止的争斗?若那老头真有好办法解决了这个令人头疼的事,那真是太好了,就省去许多事情了。 如此一想,完颜冒得心里高兴了,表面上不作声息地支走了老贤女,他自己却不耻下问,亲自来到了函普的住处,找到了函普,恭恭敬敬地将函普请到了自己家,敬让到客座上,请着函普老头吃羊肉,喝奶茶,然后才吞吞吐吐地把自己的苦恼,断断续续地说给了函普听。 函普一边吃着羊肉、喝着奶茶,一边听着完颜冒得说话。 对完颜冒得的心事,函普早已心知肚明,了如手掌。 看着完颜冒得愁得耷头蔫脑的样子,函普心里就得意起来,心想,不就这么点事嘛,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要动手动脚的?完全没必要嘛! 函普稳稳地坐着,吃着羊肉,喝着奶茶,一直等到完颜冒得把事情和烦恼说完了,也说清楚了,他才款款地说道:“尊贵的酋长,函普乃是一流落至此的外乡人,有何德何能让酋长如此高待,函普心里诚惶诚恐啊!” 完颜冒得答道:“老先生谦虚了。老先生不同于别人,乃是个有才有德之人。对有德有才之人,理应厚待。” 函普闻言道:“深谢酋长高看。至于酋长刚才说的此番事情,酋长你就交给我去办吧,我保证给你办好了就是,保证不叫你们各部落之间再无休止地仇杀下去了。” 完颜部落的酋长一听,心里大喜,赶忙说道:“好啊!好啊!老先生,你若是能把这个事情给办妥了,我们部落里正好有个六十岁的老贤女,就嫁给你为妻,并且允许您入赘到完颜部落,改姓完颜,成为我们完颜部落的一名成员。” 函普心想,那老贤女我早已认识,以我这个岁数,若是要再娶妻,恐怕也只有她了;再说了,入赘完颜部落也正是我此行的目的,这个自不待说的。 听了完颜冒得的话后,函普心中暗喜,遂说道:“尊贵的酋长,你说的话可算数?你不要画个大饼哄叫花子,让老汉我空喜欢一场。” 完颜冒得看着函普,认真地答道:“这是个什么话嘛!听老先生此话,好像我老说空话一样,我说话咋能不算数呢?老先生,这个你放心,我说话算数,绝不会在墙上画匹马儿哄你骑的,你只管去办事,只要你把这个事情办妥了,我立马就把答应给你的事情也给办了。” 函普笑道:“尊敬的酋长,别让我做梦娶媳妇才好。” 完颜冒得闻言也笑道:“不是让老先生做梦娶媳妇,是让老先生你娶了媳妇后天天做美梦。”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函普道:“说话算数?!” 完颜冒得答道:“一言为定!” 函普道:“好,那我们击个掌吧!” 完颜冒得也道:“击就击个掌,反正我说话算话,又不打算变卦。” 两人遂伸出各自的右手,“啪”地一声,用力地击了下掌。 对女真人的性情,函普是知道的;双方只要击了掌,事情就铁定了。 其实,若论起根源来,函普本身就是女真人,祖上因创业去了高丽,到了函普这一辈,已经在高丽呆了四、五辈了,只是因为躲避仇杀,所以才从高丽回到了女真族完颜部落的地盘上。 函普之所以敢答应完颜冒得,是因为他对自己有信心。 函普心想,调停说和,这是我的强项啊!若不是我这张嘴会说,早被仇家给杀掉了,哪能活到现在的六十岁?! 函普和完颜部落酋长相谈甚欢,酒足饭饱后,才起身告辞。 完颜冒得一直将函普送出大帐,一再叮咛函普,调停部落纷争之事要当个事,抓点紧。 那是自然!函普心想,是得抓点紧呢,我还想早点娶你们完颜部落的那位老贤女呢! 函普心里欢喜,回到自己的住处,准备了一番后,便只身前往其他部落,去游说各部落首领,以解决女真人之间无休止的争斗。 第三十五章 调停族争 (1) 说了算,定了干。 函普和完颜冒得谈好条件后,立即行动了起来。 函普首先来到的是紧邻完颜部落、正跟完颜部落打得不可开交的哈赤部落。 函普心想,先把正打着的给劝开了,就等于给其他准备打的部落树立了个样板,其他部落的事情就好办了。 来到哈赤部落的函普,直接找到了哈赤部落的酋长得满乎图。 对于函普,得满乎图听说过,知道是个有德行、有才智的老头;只是因为函普在完颜部落的地盘上讨生活,故此未能相识。 函普来到得满乎图大院前,故意装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颤颤巍巍地走入了得满乎图的大院。 正坐在大院中晒着太阳,想着心事的得满乎图,见颤颤巍巍走进一老头,忙站起身来,迎了过去,招呼道:“老先生是哪儿人?我怎地从未见过?” 函普自我介绍道:“尊敬的哈赤酋长,我乃函普,是从高丽国来的,现在在完颜酋长的地盘上讨生活,主要以打渔为生。” 得满乎图闻听是完颜部落那位贤惠的老头来了,看上去又一幅颤颤巍巍、老态龙钟的样子,遂连忙与函普见礼毕,招呼着函普坐了。 得满乎图问函普道:“尊敬的老先生,我知道你是个有德行的人,也非常欢迎你来哈赤部落做客;只是,我怎么看你走路颤颤巍巍的,敢情是生病了吗?” 函普答道:“非也!尊敬的酋长,实是函普年纪偏大,身体已大不如前了;特别是近期来,不知怎的,平添了浑身颤抖的毛病,想来是离死不远了。” 得满乎图闻言道:“老先生莫要这样说,咱女真人的羊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纯净水,养人呢!你只管吃咱女真人的羊肉,喝咱女真族的奶茶,我保管你活过九十九去。” 函普闻言大笑,说道:“太谢谢酋长了!借您的吉言,俺就活它个九十九岁吧。” 得满乎图闻言也大笑。 笑毕,得满乎图招呼下人上茶,招待函普。 几个下人献上了手抓羊肉酥油奶茶油果子等吃食。 得满乎图招呼着函普吃。 函普望着摆了一桌子的美食,装出馋得要流哈喇子的样子,但就是不吃。 得满乎图见状,说道:“老先生因何不吃?是做的不好吗?” 函普闻言说道:“谢谢酋长,我今天来,是有事情和酋长商量来的,在事情没商量成功以前,我不吃酋长的任何东西;若是事情商量成功了,酋长能否送我一只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纯净水的羊?我牵回家去,宰了后慢慢吃去。” 得满乎图闻言大笑道:“老先生说笑话了,我这么大的草原,成群的牛羊,全都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纯净水,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把那么一只羊,算个多大的事情嘛!老先生只管吃、只管喝,既是事情商量不成功,我也送你一只羊,你只管牵回去宰了吃去。咱女真人,啥都缺,唯独不缺牛羊嘛!” 函普也笑道:“玩笑!玩笑!” 玩笑开毕,函普一脸严肃,沉稳地说道:“尊敬的酋长,俺发现一个问题,不知您感觉到没有?” 得满乎图闻言,不知道函普说的是什么问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痴呆呆地望着函普问道:“老先生发现什么问题了?这个我真没感觉到。” 函普道:“尊敬的酋长,我想问问,最近以来,你们为甚和完颜部落仇杀不止?” 得满乎图闻言,愤然说道:“完颜部落的儿郎,杀了我们哈赤部落的女人,甚是可恶!” 函普“哦”了一声后说道:“原来如此!” 得满乎图看着函普,问道:“老先生,您经多识广,我想请教下您,像这样的情况,您说我们不仇杀行吗?!老先生,您可能不知道,最近以来,我们和完颜部落已经打斗了好几场了,到现在为止,我们反多杀了他完颜部落两人,现在正等待着他来报仇呢!” 函普闻言,又“哦”了一声,说道:“那是肯定的,以你们女真人的规矩,完颜部落要杀你们四个人呢。” 得满乎图大声回道:“要那样,我就再杀他八个人。” 函普道:“那完颜部落又要杀你十六人。” 得满乎图愤然答道:“那我就翻倍杀他三十二个人!” 函普道:“那完颜部落就再杀你们哈赤部落六十四个人。” 得满乎图道:“那我们哈赤部落就再杀他完颜部落……”数字上了百,得满乎图一时算不出来了 函普接上说道:“那你们就再杀他一百二十八个人。” 得满乎图说道:“对呀!我们就再杀他一百二十八个人。” “对什么呀?!”函普道:“尊敬的酋长,你仔细算算,你们哈赤部落满共有多少人?” 得满乎图眨巴着眼睛说道:“三百来人呀!” “对呀!”函普道:“你哈赤部落满共才有三百来号人,你再杀人家完颜部落一百二十八个人,人家完颜部落就要再杀你二百五十六个人,那样的话,不是把你哈赤部落的人基本上杀完了嘛!你们就这样一直相杀下去?地不种了?牛不养了?羊不放了?男人杀死了,女人们咋办?女人被抢走了,男人又怎么办?哈赤部落不繁衍生息了吗?准备灭种绝后吗?!” 闻听了函普这一番话,得满乎图一时语塞。 函普缓了口气,续说道:“尊贵的酋长,为什么不这样想,谁杀了你们的女人,你们就找谁偿命便是,为何而要满群族去复仇呢?” 得满乎图闻言,又是一怔。 函普续说道:“尊敬的酋长,我发现,你们女真各部落之间,因为草场、水源、猎物等鸡毛蒜皮的事情,常常大打出手。打斗中,对方杀了你们一个人,你们必欲杀对方两个人;对方被你们杀了两个人,他们又必欲杀你们四个人。你们一天到晚,就因为厮杀,耽误了多少事情?若是不厮杀,你们人口可以不减少,腾出来的时间可以放牧,唱歌,跳舞,为什么非要不停地厮杀呢?这样的厮杀,何时才是个头?你们自己烦心不烦心?” 那当然是烦心了!得满乎图心想,不是我愿意厮杀,是对方杀了我一个人,我不杀了他两个人,那我这个酋长还有啥威信?还怎么领导和凝聚全族的人? 现在可好,我多杀了他两个人,他必然要杀我四个人,我不准备厮杀怎么办?他若是来报仇,杀了哈赤四个人,我必须去杀他八个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不得不这样呀! 函普看着得满乎图,揣着着得满乎图的心思,说道:“其实你们完全可以不这样厮杀呀。” 得满乎图闻言,心里暗道:可不是嘛!你以为我愿意一天到晚地杀杀杀?!问题是完颜不行,是他要杀杀杀的!就这么个情况,我能咋办?只有奉陪呗! 虽然如此,函普的一番话,还是说动了得满乎图,也有了不再无休止厮杀的心思。 函普一番话,直说到了得满乎图的痛点上,得满乎图闻听后,心里感触良多;然而,得满乎图心想,函普不过是从高丽国流落到女真的一个老头而已,他说的再好,有个啥用?不管用呀!管用的话得由管用的人来说才管用哩。 得满乎图并未想到函普是受完颜冒得委派而来的。 函普看了看得满乎图,琢磨着得满乎图的心思,知道得满乎图已经有点动心了,遂继续说道:“我看尊贵的酋长,也是个大智大悟的人。你想想,你们被杀了一个人,就跟人家没完没了地打,全族都参与进去了,这得费多大的劲?再说了,如此打来打去的,太没有意思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就依我见,谁杀了你的人,你找谁偿命,不要连累其他无辜的人。比如,你们部落的老三,被另外部落的老四给杀了,那你们就去对方部落,把他们的老四给杀了就行了,再不要乱杀他人。这个事情,放到对方部落也是这样,你们不就省去了无休止的斗杀?” 得满乎图闻言道:“老先生的这番话说得太好了,这个办法也太高明了。” 函普闻言笑笑,又说道:“还有比这好的话和高明的办法呢,尊贵的酋长,您愿意听吗?” 得满乎图闻言,嗔怪地道:“咋才是个愿意听吗?是太愿意听了,就怕你不讲啊!贤能的老先生,你只管说,我听。” 函普一步步地引着得满乎图入巷。 函普遂继续讲道:“尊敬的酋长,部落之间,凡有斗杀,只诛首乱者一人,然后让对方赔偿财物,这样一来,你们不但避免了死伤更多的人,而且还能补偿因此而造成的损失,这不是更好的话和更高明的办法吗?尊贵的酋长,您想想,你们一年到头,逐水而居,游动放牧,不就是为了积攒点钱财嘛!只要他对方的钱财多,你就让他打呗,不怕他钱财到不了你的衣兜中。” 第三十六章 调停族争 (2) 得满乎图闻言大喜,连声说道:“好!太好了!老先生您说得太好了,您给我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呀。只是,老先生呀,真人面前不说虚话,我就是想问问,这是谁的意见?老先生您又不会杀人,难不成也怕被别人反杀?为甚想出这套办法来?” 函普闻言笑笑,说道:“尊敬的酋长,非是我闲得没事,无偿地来给你们出谋划策的,有这闲工夫,我打几筐鱼去了;在尊敬的酋长面前,我也不妨给你说句实话,其实我说的此番话和办法,实乃完颜部落酋长完颜氏的意见,是完颜部落酋长完颜冒得委托我来向您表达这番意思的,完颜部落酋长希望能和您达成共识,共同倡导一个和平、文明地解决争执的办法和程序。” 得满乎图闻听函普说是完颜冒得的话,便摇了摇头,说道:“不像!完颜冒得乃粗人一个,没甚文化,说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也想不出这么高明的办法。老先生呀,实对你讲,完颜酋长若是能说出这话,有这等办法,他还不停地打打打、杀杀杀的?!” 函普闻言笑道:“尊敬的酋长,原话虽不是完颜酋长说的,但这个意思的确是完颜酋长所要表达的;不知尊敬的酋长是否响应?” 得满乎图看着函普的眼睛,问道:“你说的是真话?” 函普答道:“绝非戏言!我传达的的确是完颜酋长的意见,我就是受完颜酋长委派来见你的。” 原来如此!得满乎图闻言大喜,高兴地说道:“咋才是个是否响应?是太响应了。好!好!我赞成!我响应!” 其实,对部落间无休止的厮杀,作为哈赤部落酋长的的得满乎图也已经厌烦许久了,已经厌烦到了烦不胜烦的地步;然而,各部落间,长久以来,已形成了这样的规矩,就是有仇必报,哪怕是牺牲全族,也要去争斗,若不如此,就像是两头顶架的牛,首先不顶的便是认怂,是怂牛,便会受到本部落族人或其他部落族的耻笑,得满乎图自然不能去当怂牛,不能让全族的人在内心深处看不起。但是,若要遵守女真人之间这个规矩,就要不停地去厮斗、去仇杀,眼看着女真人本来就少,这样杀来杀去,岂不是更少了,拿什么来对付雨雪风暴?又拿什么来抵抗他族的欺凌? 因为这个原因,得满乎图早已厌烦了部落之间的仇杀。现在,听到眼前这位老先生乃是完颜冒得派来的,表达的是完颜部落酋长完颜冒得的意见,想到两族间的恩怨可以就此了解了,再也不用无休止的争斗了,得满乎图心里自然欢喜,马上就表示赞成和响应。 因为想着要加入完颜部落,想着要娶完颜部落已经年近六十岁的老贤女为妻;所以,在搞定了哈赤部落后,函普马不停蹄,屁颠屁颠地,又去了阿邻部落。 在阿邻部落,函普老调重弹,故伎重演,又搞定了阿邻部落的酋长。 接二连三的胜利,鼓舞了函普。 随后,函普马不停蹄,又跑了十多个部落,摇动他三寸不烂之舌,直说的天花乱坠,直说得各部落酋长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都同意了函普的这个办法。 约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函普跑遍了整个生女真族草原,搞定了所有的部落酋长。 函普见事情办妥了,高兴得屁颠屁颠地跑回完颜部落,给完颜部落酋长完颜冒得交差。 进了完颜冒得家,函普说道:“尊贵的酋长,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哈赤部落已不再追究以往的恩怨,完颜部落附近十多个部落,我也全部跑过来了,女真草原所有的部落我都跑过来了,全都被我给搞定了,他们都全同意我的意见,决定以后不再进行无休止的仇杀了,现在,我可以给您交差了。” 完颜冒得一听,非常高兴,欢喜地说道:“老先生,您真是个有才智、有品德的高人。因为部落之间的仇杀,从我曾祖的曾祖的曾祖,就开始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一直到了曾孙的曾孙的曾孙的我,也没有想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若不是老先生您来了,即使再到我曾孙的曾孙的曾孙,恐怕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现在好了,老先生您三言两语、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么大的事情便给解决了,看来您绝对是个高人;所以,我们完颜部落不仅要把年近六旬的那位老贤女嫁给您,让您入赘完颜部落,准你改姓完颜,我还要禅让完颜部落酋长的位置给您,因为只有在您老先生的领导下,我们完颜部落才能发展壮大。” 函普一听这话,惊得屁滚尿流,慌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个是万万使不得的。尊贵的酋长,我只求能娶完颜部落的老贤女为妻,只求能加入完颜部落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当完颜部落酋长的事,这个是万万使不得的。” 完颜冒得见状,诚恳地说道:“老先生莫要推辞,我不是假意推让,我说的是真心话。完颜部落者乃所有完颜氏之完颜部落,非是我一人的完颜部落,酋长之职唯有德者居之;如今,老先生您既已入赘完颜部落,已成为完颜部落的一员,且才智超群,解决了我们女真民族数百年来都无法解决的问题,这个酋长的位置,自然非您莫属,我怎敢以一私之利,窃为己有?!请老先生莫要推辞,当仁不让、义不容辞地担任我们完颜部落酋长,带领我们发展壮大,实乃您老先生责无旁贷的义务,您只管当就是了,我们全都听您的。” 完颜冒得坚持要让函普来担任完颜部落酋长一职,函普坚辞不就。 完颜冒得见状,话说得更加诚恳,已不再说大道理了,而是说起自己的心愿来了。 完颜冒得看着函普,诚恳地说道:“老先生啊,你实不知我的心思;其实,这个酋长,我早已当得厌烦,我只想带着我的女人,赶着我的牛羊,无拘无束地游荡在草原上。老先生呀!只要从此以后,女真各部落间不再有纷争,不再有厮杀,我当那个酋长作甚?不如放我的羊去嘛!恳请老先生成全,权当是帮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实见完颜冒得说的话都是真心。 函普再三推辞,终是拗不过完颜冒得的恳求,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了完颜部落酋长一职,开始正式出任完颜部落酋长职务。 完颜部落的那位老贤女估计早就算定了自己乃是未来的酋长夫人,所以在未遇到真正的酋长前,一直未嫁,直到碰到了真正的酋长函普,才在年近六十岁高龄的时候,嫁给了同样是六十岁的老头函普。 函普入赘了完颜部落,娶了完颜部落六十岁贤女,改姓了完颜,从此开始叫完颜函普了。 接下来的几年里,整个女真民族各部落,一改往常的习俗,开始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人就由谁来偿命,跟别人再没关系了,也不因为一条人命就全部落都豁出去拼命了。 每当部落间有伤亡争执发生后,部落的酋长首领便来到完颜部落,请完颜函普酋长出面斡旋、调停,解决。 对各部落酋长的邀请,完颜函普也当仁不让,亲自到各部落去,将相关人员召集在一起,一二三四,甲乙丙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理所当然地一番说辞,说得对方心服口服,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就按照完颜函普的说法做了,事情便也圆满解决了。 完颜函普做了完颜部落的酋长,除了主持办理部落的事务外,就是忙着办理自己的事情。 那完颜函普娶了完颜部落年近六十岁的老贤女,总得有所作为,为自己传下个后人来吧?!完颜函普可没有完颜冒得那么高的品德,不会把酋长的位置让给他人的,他要把酋长的位子传给自己的儿孙。所以,六十多岁的函普忙着要搞出来个儿孙来。 也是天随人愿,这完颜函普老夫妻竟然铁树开花,枯杨生稊,在接下来七八年的时间里,先后生了两儿一女,算是有后人来接替自己的酋长职务了。 自此,完颜函普真的心满意足了,觉得就算是现在死掉了,心上也没啥遗憾事了。 这之后,又是七八年时间过去了,完颜函普也进入古稀之年了,加上他老年时补壮年时耽误了的事情,虽然老当益壮地生育了两儿一女,但终究是岁月不饶人;况且,那完颜函普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又操心公事,又忙活私事,因此就更加衰老了,看上去颤颤巍巍,弱不禁风的样子,似乎随时会倒下的一样。 完颜函普渐渐老去,似乎已经不久于人世了的情况,牵动了生女真各部落酋长的心。看到完颜部落酋长完颜函普越来越老,其他部落的酋长头领们都急了,心里暗想,完颜酋长在世时,咱女真部落间有个什么争执,还可以请了他来斡旋、调停;将来若完颜酋长不在了,各部落之间再有什么争执,请谁来斡旋、调停? 这是一个摆在生女真各部落酋长面前非常现实的问题。 第三十七章 完颜崛起 考虑到这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许多部落的酋长头领心里就急了,就相约了来找完颜函普,请求完颜函普想出一个能永久解决问题的办法来,以便即使是将来完颜函普不在了,各部落依然能很轻松地解决相互间仇杀的问题。 完颜函普的大院内,挤满了各部落的酋长们。各部落酋长们拐弯抹角地把这个意思说给了完颜函普。 完颜函普听完各部落首领的话,用手捋着稀疏的白须,沉吟了许久,没有说话。 各部落酋长都紧张地看着函普,满脸的期待。 看到各部落酋长期待的目光,完颜函普款款说道:“尊敬的各位酋长,从常理上来讲,既使我不在了,尚有我儿子在;我儿子不在了,还有孙子在;子子孙孙,无穷无尽,都会尽力来解决女真族这些问题的。然而,常理是常理,特殊情况还是有的,个别情况下,人终究是靠不住的,我也不敢保证我儿子,或我儿子的儿子,就只生儿子而不生女子。假若,未来我儿子,或儿子的儿子,或我孙子的儿子,反正不定到哪一代,生不出儿子的情况,或许也会有的。如果是这样一种情况,岂不是耽误了各位子孙后代的大事?再说了,我也不敢保证我儿子,或我儿子的儿子,或我孙子的儿子,就一定有能力解决大家的问题;所以,我觉得,靠人终究不是办法,咱们女真人得制定一套规矩,大家都按规矩来办事,就不再依赖某一个人了;这样的话,既使是我明日就死去,各部落间再发生相杀争执的事情,也不需要我来斡旋调停了,只需依照规矩来办就是了。” 各部落酋长闻言,齐声说好,然后便纷纷说道:“完颜酋长,你说的这个办法太好了,这才是长治久安的好办法,我们大家就按您说的办。不过,尊敬的完颜酋长,你只说了个大概,并没有具体规定,我们其他人也制定不出来,还是麻烦您费点心思,来给咱们女贞女真各部落制定个规矩吧,我们女真各部落一起遵守,这样就能解决部落间仇杀不休的问题了。” 完颜函普闻言道:“既是大家如此看重我,那我只好当仁不让了。大家且听,从今以后,如果哪个部落的人被其他部落的人给杀了,除了让杀人者偿命外,还要让他们家赔偿黄金六两,母牛十头,马二十匹;并且,既是他杀了别人家的人,别人家便少了劳动力,他们家就去一个人给被杀的那家人当儿子去。这个作为一个规矩定下来,以后遵章办事就是了。” 其他部落的酋长头领一听,觉得这还真是个好办法,条理和逻辑都清楚得很,可操作性也强,将来再发生仇杀伤亡的事情,就好按这个规矩办就是了。 于是,各部落酋长首领就齐声称好,说这个办法太好了,要作为约定俗成的规矩确定下来,我们大家共同遵守。 也就是从那时起,女真人开始有了最早的习惯法,并严格遵守着,一直沿用了二百余年,每当出现杀人伤人的事情,处理起来也简单多了,再也没有因为争斗杀死一人就全部落群起仇杀的事情了。 自约定了这个规则后,又过了几年,年近八十的的完颜函普就死了。 后来,女真立国后,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追尊老祖宗完颜函普为始祖皇帝。 那么,完颜函普死了,他的子女情况又如何? 话说完颜函普六十多岁时生下的两个儿子,长子女真名叫完颜乌鲁,次子女真名叫完颜斡鲁。完颜函普的酋长职务由长子完颜乌鲁继承。 经过完颜函普十多年的教化,完颜乌鲁继承酋长职位后,女真族社会制度发生了根本性改变,女真部落不再是原始社会的酋长制,而是进化到和契丹一样的奴隶制了。女真各部落的酋长,也相应地变成了女真各部落的头领。 再后来,完颜乌鲁生了完颜跋海,完颜跋海生下了完颜绥可,完颜绥可生下了完颜石鲁,完颜家族或父子或兄弟相继继位,就把完颜部落发展成女真族实力最为强盛的的部落了。 再再后来,完颜石鲁生下了九个儿子,最著名的是完颜乌古乃。完颜石鲁死后,完颜乌古乃继位。 当时,辽国在位的是辽圣宗耶律隆续,其母亲便是著名的萧太后萧绰。因在澶州与宋签订了“澶州之盟”的缘故,萧太后归政于儿子耶律隆续,她和韩德让逍遥自在地安享晚年去了。然而,没过上几年好日子,萧太后、韩德让便相继离世。 当时,北宋在位的乃是宋真宗。“澶州之盟”后,宋辽之间确立了兄弟之国的关系,辽圣宗耶律隆续称宋真宗赵恒为兄;宋真宗赵恒称萧太后为叔母、耶律隆绪为弟。宋每年向辽输送三十万两银子。接下来,两国保持了长达百年的相对友好关系。 因为辽宋之间相安无事,如此一来,辽圣宗耶律隆绪得以将精力放在发展国内经济及向东北方向扩张上。当时,辽圣宗采取的策略是西南用西夏牵制北宋,东北则选择代理人,用女真人治理女真人。 辽圣宗耶律隆绪在女真人中寻找到的代理人便是完颜乌古乃。 辽圣宗耶律隆绪之所以寻找到完颜乌古乃为朝廷管控生女真的代理人,一来是因为完颜乌古乃继承完颜石鲁部落长职位后,先后征服了哈赤、白山、耶悔、统门、耶懒、土骨论、阿邻七个部落,成为了当时女真族中力量最强大的一个部落。二来是因为当时发生了一件令朝廷头疼的事情,朝廷不得不倚重完颜乌古乃来管控女真人。 当时,鉴于对女真人分而治之的策略,辽圣宗耶律隆绪派大将南迁紧靠生女真的边民,想使生女真得不到丰足的物质供应,以维持生女真部落的落后现状;结果,紧靠生女真部落的边民,不愿意南迁,反而逃到了生女真的地盘上。 辽国边官将这个情况奏报给了耶律隆绪。耶律隆续闻奏大怒,令曷鲁林牙率领军队前来,到生女真部落追剿逃到女真部族的边民。 完颜乌古乃闻听到这个消息,害怕辽军乘机深入女真族腹地,将女真各部落山川道路等情况摸清楚,为以后图谋侵占女真的地盘打下基础,遂对前来追剿边民的曷鲁说道:“大将军且听我言,朝廷大军深入女真部落追剿边民是不明智的。大将军且想,女真部落皆高山峻林、浩瀚草原,朝廷大军一旦深入林间草原,女真诸部落一定会受到惊扰;如果他们不明情况,以为朝廷乃是侵扰女真人,引得女真人发生了激变,那么逃跑的边民就捉不到了,朝廷如此做,实在不是一条好计策。以本人只见,不如暂且宽限,时间一久,边民自己就回归了,也省得朝廷大动兵戈,空耗钱粮。” 曷鲁闻听了完颜乌古乃的一番话后,觉得非常有道理,乃是诚心实意地为朝廷考虑,是女真人中朝廷可以倚重的对象。于是,曷鲁便没有率兵进入女真族的地盘搜索边民,反倒对完颜乌古乃有了好感。 曷鲁林牙率军返朝后,向耶律隆续推荐了完颜乌古乃。 耶律隆绪也想在女真人中找个可靠之人,帮着朝廷节制生女真各部落,遂对完颜乌古乃恩宠有加,多有褒奖。 自那时起,完颜乌古乃开始受到辽国朝廷的关照,经常得到朝廷的资助,成为辽国朝廷弹压女真其他部落的有力帮手。 和辽国朝廷攀上关系的完颜乌古乃,审时度势,遂凭借与辽国朝廷良好的关系,加紧了对女真其他部落的征服。 然而,完颜乌古乃征服生女真其他部落的道路并非一帆风顺的。 随着生女真一些小部落被完颜乌古乃陆续征服后,在征服剩下的一些大部落时,完颜乌古乃便遇到了许多困难。其他部落不甘心被完颜部落征服、吞并,便奋起反抗。 乌林答部落首领石显就对完颜部落不屈服。石显自完颜石鲁时便一直抵制完颜部落用教条约束其他部落,甚至趁完颜石鲁死后棺材运回完颜部落之机,率领乌林答部落兵马,把完颜石鲁的棺材给劫持了。 先人的棺材被劫持,这对完颜部落来讲,是极大的侮辱。 完颜乌古得知父亲的棺材在运送回部落时被乌林答部落首领石显给劫持了,心中大怒,遂统帅完颜部落兵马,疾驰乌林答部落,与石显展开了激战。 经过一番苦斗后,完颜乌古乃终于把父亲完颜石鲁的棺材给夺了回来。 虽然在和完颜部落的争斗中吃了败仗,把已经劫持到手的完颜石鲁棺材又被完颜部落给抢回去了;但石显并不因此而沮丧,反而洋洋得意,到处宣扬说:“你们总以为石鲁是有才能的人,一直推尊他,现在他的棺材不是被我获取了吗?虽说他的儿子又夺回了他的棺材,但不管咋说,他的棺材毕竟是让我给抢夺过来了一回。你们说说。女真部落中有我这般雄武的人吗?那完颜部落又有个啥可怕的?!” 完颜乌古乃听到石显的这番话后,心里特别地生气,特别地感到没面子,就对石显恨之入骨,时刻等待着机会,好一举而征服石显及他的乌林答部落,将他的城隍、财产、女人们都给抢来了,好出一番恶气。 这个机会,终于被完颜乌古乃给等着了。 第三十八章 吞并石显 这个机会是在乌林答部落抢了完颜石鲁棺材几个月后的时候,又有辽国边民为逃避被朝廷压迫而南迁,逃到了石显的乌林答部落。按照惯例,辽国朝派出使臣,专程到生女真乌林答部落,找部落头领石显索取逃入生女真乌林答部的边民。 正常情况下,女真各部落对辽国朝廷的命令都是俯首帖耳地听从的,毕竟那个时候正是辽国最为强盛的时候,惹得辽国朝廷不高兴,立马大兵压阵,那可不是开玩笑的。面对气势逼人的辽国,连堂堂大宋都不得不低头让步,把个生女真算个啥?!生女真哪个部落敢得罪称雄于世的大辽?!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不正常的情况下就未必是这样了。 当时,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面对前来索要逃亡边民的朝廷使臣,石显态度非常坚决,拒绝交还逃入乌林答部的边民。 对此,使臣自然不允,坚决要追回逃亡边民;石显也不允,坚决拒绝交还逃亡边民,双方因此而陷入僵局。 这个情况被完颜乌古乃获悉了。完颜乌古乃闻讯大喜,他觉得借助朝廷的力量,征服乌林答部落千载难逢的时机来了;于是,完颜乌古乃决定投靠辽国朝廷,帮助契丹人攻打乌林答部落,雪洗被石显夺了父亲棺材的耻辱。 可惜,仅凭完颜部落的力量,靠武力战胜石显,还有点力不从心,还得从中使计,让辽国朝廷替自己收拾了石显和乌林答部。 狡猾的完颜乌古乃暂时放弃武力,转而决定智取。 在石显和辽国朝廷使臣相持不下的情况下,完颜乌古乃悄悄派侄子完颜德哈去了位于孩濑水的乌林答部落,去见乌林答部落头领石显。 完颜德哈见到石显后,告诉石显道:“尊敬的头领,我乃完颜头领的侄子完颜德哈,我受叔父指派,专程来见头领,就是要告诉头领,契丹人欺负我们女真人太甚,我们女真人要团结一致,共同对抗契丹人;所以,我们完颜部落完全支持乌林答部对抗辽国朝廷。我叔父说了,女真有女真的规矩,不受他辽庭统辖。完颜部落将坚决支持乌林答抵制辽庭,在必要的时候,完颜部落将派人马帮助乌林答抵抗辽人。” 石显闻言大喜,不辨真假,热情招待完颜德哈,对以前劫持了完颜石鲁棺材的事做了道歉,并向完颜德哈乌征求如何抵抗辽国朝廷的策略。 完颜德哈愤然说道:“没别的法子,就是阻断他的鹰路,绝了他的海东青。” 鲁莽的石显不明就里,还真以为完颜乌古乃支持他呢,就越发来劲,真把辽国朝廷的鹰路给阻断了,朝廷必需的海东青也被绝了。 “海东青”是甚? “海东青”乃是一种猎鹰,身小而健,飞的极高,是狩猎中的重要帮手,能袭天鹅,捕捉野兔。 据后世李时珍《本草纲目·禽部》记载,“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 “海东青”分为秋黄、波黄、三年龙、玉爪等几种,其中纯白色的玉爪最为珍贵,是辽国朝廷及贵族的最爱。 那时候,耶律隆续每年春天都要在鸭子河放海东青,以捕捉天鹅,捕到的第一只天鹅,便用于摆宴庆贺,名曰“头鹅宴”。 为了获得上等的海东青,每年十月至十二月,朝廷就派人前往海东捕捉海东青。 海东青也不是轻易能捕捉到的,捕捉海东青需要一定的技巧。 在捕捉海东青的时候,先在山坡向阳处,用三块石头搭个“门”形支架,象征着鹰神九重天上的金楼神堂;在门内放一块石头,代表鹰神居住的神山;然后插草为香,用酒祭奠后,便开始张网捕鹰。 用于捕鹰的网长三米,高一米,在网上拴一只鸽子或死鸡为诱饵,捕鹰的人则藏身于密林中用树枝伪装成的“窝棚”,等候着猎鹰海东青的到来。 为了捕获到海东青,有时候捕鹰的人要蹲上几十天,辽国人将此叫做“蹲鹰”。 海东青盘旋在天空上,看到鸽子和死鸡,飞速而下,扑食鸽子或死鸡,结果落网被擒。 捕鹰的人捕到海东青后,一刻也不耽搁,快马加鞭,用最短的时间送往朝廷。 海东青被送到朝廷后,即交由专门训鹰的人来调训。 调训海东青也是有一整套办法的。 训鹰的人将海东青放在特制的鹰架上,一连几天不让它睡觉,以磨掉海东青的野性,这叫做“熬鹰”。 接下来,通过“过拳”、“跑绳”等环节,海东青就能听人吆喝,让它上哪,它就上哪。 为了掌握膘情,训鹰的人让海东青吞下裹着瘦肉片的麻线团,海东青无法消化,便将麻线团吐将出来,此叫做“勒腰”。 经过几次“勒腰”后,海东青早已饥肠刮肚,但肌肉却强劲了起来,如此它才能轻装上阵,飞上九天云霄。 经过这一番调训后,海东青便被训练好了,耶律隆续和随臣们一起,架着海东青,登上高处,开始狩猎。 耶律隆绪及随臣们,藏于暗处,注视着“赶仗人”。 “赶仗人”就是专门吆喝着撵猎物的下人。 “赶仗人”在林中敲木呐喊、吆喝,狐狸、山兔,各种飞禽受惊而出。 这边,耶律隆续和随行大臣们便放开海东青,捕捉狐狸、山兔及各种飞禽。 那海东青已经被调训成朝廷及贵族的帮凶,尾巴上带个小铃铛,振翅飞去,如飞箭一般扑向猎物。 海东青有很高的搏斗技能。 山兔见海东青飞来,急中生智,倒身躺下,专待海东青抓捕自己时,猛地用四只蹄子去蹬海东青,此技叫做“兔子蹬鹰”。 海东青在急迫中,也会让兔子给蹬上那么一下。 后来人们受此启发,在搏击中也使用了这个招数,常常是屡屡见效,人们给这一招起的名字就叫个“兔子蹬鹰”。 在捕捉野鸡时,野鸡会像是跟同类斗架一样,展翅相搏,结果被海东青咬得一地鸡毛。 年过三龄的海东青,可以和狐狸相搏,经过一场鏖战,狐狸也不是海东青的对手,被海东青叨瞎了眼睛,终是被海东青拿下。 因为这种鹰主产于海东地区,故名为“海东青”。 受完颜乌古乃诱惑,乌林答部落石显莽莽撞撞,就把辽国朝廷的鹰路给阻断了,一下子就触动了辽国朝廷及贵族们的神经。耶律隆续闻讯大怒,立即派出使臣,责令石显在三日内进京,当面将阻挡朝廷鹰路的事情解释清楚。 辽国皇帝动了怒,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毕竟当时辽国在生女真族有着绝对的政治权威和军事威慑力,生女真部落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单独以鸡蛋碰石头去。 针对这个情况,石显慌了,赶忙派人去征求完颜乌古乃的意见,请求完颜部落给予帮忙。 完颜乌古乃对石显派来的人说:“没什么了不起的,让你们头领轻易不要动身,就派他的长子进京应付下就行了;我们立即派人去你们部落,帮助你们抵御辽人,定叫你们乌林答部落安然无恙。” 石显派去的人得到完颜乌古乃的这个承诺,急忙赶回乌林答部落,将完颜乌古乃的话传报给了石显。 石显闻报,心里略微安稳了一点。 然而,鹰路被阻断,这对辽国朝廷来讲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事了,急需疏通,刻不容缓。 耶律隆绪持续关注打通鹰路的事情,见石显迟迟未奉诏入京,更加愤怒,连续派出使臣,催促石显入京,把阻断朝廷鹰路的事情说清楚,并及时开通鹰路。 在耶律隆续盛怒之下,石显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乖乖地派长子婆诸刊入辽,去向辽国朝廷解释事情的经过。 与此同时,完颜乌古乃也悄悄入京,觐见辽帝耶律隆续。 这之前,经过数批使臣的推荐,耶律隆续已经知道完颜乌古乃这个人,且对他有好感。得知完颜乌古乃前来觐见,耶律隆绪大喜,遂当即接见了完颜乌古乃。 在耶律隆续接见完颜乌古乃的时,完颜乌古乃乘机挑拨离间,对耶律隆续说道:“大皇帝在上,那乌林答部落头领石显,一贯藐视朝廷,心怀不轨,此番若不给石显个厉害,他以后能干出什么事来还不知道呢!以我的看法,不妨责令石显本人亲自入京,面见大皇帝,把他为什幺阻断鹰路的情况说清楚。当然,事急时,石显也会乱咬人的;比如,他因我亲近朝廷,就一直心怀不满,也可能会咬我一口的。” 耶律隆续道:“你说的非常对,不给石显个厉害,他就不知道朕的厉害!当然了,对你,朝廷是了解的,我将任命你为生女真部落节度使,由你来节制生女真各部落。” 完颜乌古乃起身离座,跪伏于地,感谢耶律隆续的圣恩。 在完颜乌古乃的挑拨下,耶律隆续命令石显亲自进京,解释事情经过。石显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进到京中,面见耶律隆续。耶律隆续将石显大骂一顿,并将其流放边远。 自那后,石显在生女真消失,他的乌林答部落也被完颜乌古乃吞并了。 完颜乌古乃借刀杀人之计得成。 第三十九章 奇人出世 自从完颜乌古乃帮助辽国朝廷搞倒了石显,打通了朝廷鹰路后,完颜乌古乃越发受辽国朝廷信任,辽国朝廷便任命完颜乌古乃为生女真部落节度使,靠完颜乌古乃的影响力来实现辽国对生女真部落的统治。 完颜乌古乃投靠辽国朝廷的做法,自然也受到其他一些部落首领的抵制,生女真部落由此而走向亲辽和抗辽两大阵营。从完颜乌古乃自身来讲,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地道,但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不依赖辽国朝廷的力量,如何能实现自己统一生女真部落的理想呢?! 完颜乌古乃的终极目标并不是做辽国的鹰犬,而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想借助辽国的力量,统一整个生女真部落,最终形成与辽国相抗拒的政权。 基于此,完颜乌古乃既讨好辽国,获得辽国的物质帮助,提升自己在生女真部落中的政治地位及军事威慑力;同时又对辽国朝廷敬而远之,保持一定距离,以保不陷入被辽国设置的陷阱。 完颜乌古乃利用生女真部落节度使的便利条件,加快了对生女真个部落的征服和吞并,渐渐成为生女真部落的的统领。在这个过程中,完颜乌古乃渐渐老了,对许多事情感到力不从心了。完颜乌古乃开始考虑将部落长及生女真节度使的权位该交给哪个儿子的事情了。 完颜乌古乃共有九个儿子,分别是大儿子完颜劾者、二儿子完颜劾里鉢、三儿子完颜劾孙、四儿子完颜颇刺淑、五儿子完颜盈歌、六儿子完颜劾真保、七儿子完颜麻颇、八儿子完颜离合懑、九儿子完颜谩都诃。 完颜乌古乃的这九个儿子,全都不是一般的人物,在完颜部落称霸生女真、完颜阿骨打建金称帝及金国灭辽的过程中,都发挥了极大地作用,成了主导势态走向的关键性人物。 对于自己的九个儿子,完颜乌古乃都喜欢,但最喜欢的是二儿子完颜劾里鉢。 完颜乌古乃喜欢二儿子完颜劾里鉢的的胆勇才略。 按照女真族的习俗,儿子们长大后,都要搬到不同的官邸中去生活。出于对以后形势发展的考虑,完颜乌古乃让长子完颜劾者和二儿子完颜劾里鉢同住一个官邸,而且让长子完颜劾者专职家务,反倒是让二儿子完颜劾里鉢主抓外事。 完颜乌古乃如此做法,就是要确定将来大儿子和二儿子之间的地位与分工。果然,在后来的发展中,完颜劾者之子完颜撒该、之孙完颜宗翰等长期担任国论勃极烈一职,而完颜劾里鉢之子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则先后成为金国皇帝。 完颜乌古乃死后,次子完颜劾里钵继位,同时继承了辽朝赐封的生女直节度使职务。完颜劾里鉢在位18年后去世,其四弟弟完颜颇剌淑、五弟完颜盈歌、长子完颜乌雅束相继继位,实现了完颜部落对女真族的实际掌控。 再到后来,完颜乌雅束因病死了,其弟完颜阿骨打继位。 自此,女真族雄主出世,辽朝的灭顶之灾、北宋的悲苦日子相继到来,为靖康之乱拉开了序幕。 完颜阿骨打,汉名完颜旻,金世祖完颜劾里钵次子,继承其兄完颜乌雅束之位,成为女真部落联盟长及辽国生女真部落节度使。 完颜阿骨打生年大概是公元1068年。 完颜阿骨打就出生在女真族完颜部落首领、辽国生女真部落节度使完颜劾里钵的家庭。 或许是因为出生于部落首领家庭的原因,生活水平高,肉吃得多,完颜阿骨打自小就特别有力气。 幼年时,完颜阿骨打经常和部落里的小孩子做游戏,他一个人的力气就顶过了其他好几个孩子的力气;而且,这个完颜阿骨打人虽小,性情却稳当,不是那么风风火火、破马张飞的。 所以,完颜阿骨打的父亲完颜劾里钵就特别喜欢完颜阿骨打。 一次,完颜劾里钵和腊醅、麻产在野鹊水作战,身上受了四处伤,处境极为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然而,他让阿骨打坐在自己膝上,顺着阿骨打的头发抚摸着他的头,说:“我这个儿子长大了,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摸了阵完颜阿骨打的头,果然完颜劾里钵就没有什么忧虑了,情绪也高昂了起来,很快就摆脱了困境。 阿骨打十岁的时候,喜好弯弓射箭,常常身背弓箭,招摇过市,显摆他的射技。 不得不承认,完颜阿骨打射箭射得就是远、就是好。 对女真族来讲,习武射箭,这个东西实用,毕竟与人打斗是女真人的标配;不像是中原王朝,儒家治国,皇子们童年时首先做的第一件事是读书。 那时候,完颜劾里钵担任着辽国生女真部落的节度使,常有辽朝使臣来访。 一天,辽朝使臣萧兀纳坐在完颜劾里钵的节度使府中,和完颜劾里钵说着话,就见完颜阿骨打手中拿着弓箭,往节度使府门外面走。 萧兀纳见完颜阿骨打小小一点人,走路晃着膀子,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便来了兴趣,也跟将了出来,让完颜阿骨打射天上飞过的群鸟。 完颜阿骨打年纪虽然小,志向一点也不小,心想不就是射个鸟嘛,你说要射,我就射给你看。 完颜阿骨打也不搭话,直接搭箭在弦,扯满了弓,“嗖”地一下,将箭射了出去,一只鸟就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围观的人大声叫好。 辽朝使臣萧兀纳也高声叫好。 萧兀纳叫好毕,续说道:“二王子还能再射几只鸟吗?” 萧兀纳心里暗道:说不定是瞎猫碰了只死耗子呢,若是连射几箭,每箭均能射得下鸟来,那才叫个神箭手呢! 完颜阿骨打闻言,二话没说,看着天上,见又来了鸟群,便“嗖、嗖”地连射两箭,天上果然又跌落下两只鸟来。 萧兀纳见状,心中大恐,惊惶四顾地说道:“这是一个奇特的男子啊!” 自此,萧兀纳便对完颜阿骨打特别的关注。后来,光禄卿马植被朝廷派至黄龙府,给时任黄龙府事的萧兀纳当秘书郎,萧兀纳对马植道:“目今女真当权的完颜阿骨打,将来定会给朝廷带来麻烦,当早除之。” 完颜阿骨打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渐渐长大的。 有一次,完颜阿骨打到纥石烈部活离罕家中赴宴。 宴毕,完颜阿骨打随着一群人在门外散步,往南望见一座高高的土山。 有人提议,不妨射一阵箭玩,看谁射的远。 好啊!好主意!众人欢叫起来,便立定了射箭。 一帮人搭箭在弦,扯弓放箭,都射不到山那里。 完颜阿骨打看了一会儿,心里暗道,这算个甚嘛,看我的! 完颜阿骨打接过了别人手中的弓和箭,将箭搭在弦上,用力扯满了弓,右手一松,“嗖”地一声,箭便飞了出去,画成了一道白色的抛物线,远远地落在了山头那边,足足有三百二十步远。 随从的人员中,完颜谩都诃最善于远射,他也连射了几箭,都没射到山头。 众人量了一下,完颜阿骨打比完颜谩都诃射的距离远了一百步。 公元1091年,完颜劾里钵攻伐卜灰。 临行前,完颜劾里钵安排完颜阿骨打守家,不随队出征。 队伍出发前,完颜阿骨打见完颜辞不失骑在马上,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心里不服,便跑至完颜劾里钵的马前,抓住马缰绳,不让完颜劾里钵走,坚决要求随从前往。 原来,完颜辞不失虽说是完颜阿骨打的堂叔,两人岁数却相当,常在一起玩耍。 那完颜辞不失是女真部落极能打仗的,完颜阿骨打不服气完颜辞不失,故此一定要随完颜劾里钵去打仗,想和完颜辞不失比试一番,看看究竟谁更能打仗。 完颜劾里钵经不住完颜阿骨打的纠缠,就让完颜阿骨打随队出征。 果然,在打仗中,完颜阿骨打处处和完颜辞不失相比较,总是要在勇敢方面力压完颜辞不失一头。 这年秋天,完颜劾里鉢再次统兵出征,去征伐窝谋罕部落。 一年前的时候,原本和乌春一起谋反的窝谋罕因打不过完颜劾里钵,请求议和。 为了避免内讧,不削弱完颜部落实力,完颜劾里钵允许窝谋罕议和。 不曾想,刚过了一年后,在跋黑的鼓动下,窝谋罕再次谋反,骚扰完颜劾里钵的地方。 完颜劾里钵大怒,派兵去征伐窝谋罕,完颜阿骨打随军前往。 完颜劾里钵的部队来到了窝谋罕部落,包围了窝谋罕的城隍,不停地攻打。 完颜阿骨打身披短甲,骑着骏马,马背上光光的,也不放鞍子,打着马,围着城跑,每到一处,吆吆喝喝的,指挥着兵士攻城。 窝谋罕守城的壮士太浴,见城下一个人骑在马上,也不佩戴马鞍子,吆吆喝喝的,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太浴仔细一看,认出来了,原来是完颜劾里钵的二儿子完颜阿骨打。 太浴心中大怒,心道,要是你老子来耀武扬威我还心服,你算个啥呀,也敢狐假虎威地,你当你是不败战神?! 当即,太浴手里拿了枪,翻身上马,叫兵士打开了城门,冲将出来,直望完颜阿骨打冲过来,举起手中的枪便戳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一来是没提防,二来是骑在光背的马上,两条腿要夹住马肚子以使自己不跌下来,哪里再有精力来击打太浴,当即就显得狼狈不堪,差点被太浴给戳下马来。 这一幕,被完颜阿骨打的舅舅腊胡看见了。 腊胡“呔”地大叫一声,高声喊着:“太浴,勿伤俺外甥!” 腊胡打马冲了过来,夹到太浴和完颜阿骨打中间,用刀去砍太浴。 太浴见状,用枪去磕腊胡的刀,结果枪被腊胡的刀给砍断。 腊胡又挥刀砍伤了太浴的马,太浴跌落马下,连滚带爬地逃入城中。 完颜阿骨打也因舅舅的及时相救而保住了性命。 腊胡回营,将此事告诉了姐夫完颜劾里钵。 完颜劾里钵知道完颜阿骨打好强争胜,因此命令部下,看住完颜阿骨打,不许他再冒险上阵,结果部下没小心,又让完颜阿骨打冒了一回险。 话说完颜阿骨打趁别人不注意,和部下沙忽带悄悄摸出营,竟然偷入了对方的城隍中,结果被对方发现,立马纠集重兵追杀过来。 完颜阿骨打见势不好,打马便跑。 沙忽带也打马急跑,慌乱中,两个人就跑散了。 完颜阿骨打骑着马,顺着一条巷道跑。 完颜阿骨打越跑巷道越窄,拐来拐去的,就迷路了。 后面的追兵追赶得越发紧急。 完颜阿骨打玩命地打着马跑,竟然跑到了一堵墙前,巷道也成了死巷道,别无出路。 完颜阿骨打心急,用鞭子乱抽马屁股。 完颜阿骨打骑得那匹马,挨了几鞭子,大怒,嘶鸣一声,腾空而起,跳越过了那堵墙。 追兵无奈,只得折头返回。 公元1092年,辽大安八年,即北宋元祐七年,完颜劾里钵卧病在床。 当时,完颜阿骨打受命去辽朝统军司公干。 临行前,完颜劾里钵对完颜阿骨打说道:“我儿,你此番去辽国朝廷办事,要速去速回,不到五月半就要回来,那样的话,我还能见你一面,若不然那的话,我就见不到你了。” 完颜阿骨打星夜兼程,赶赴辽朝上京,见了曷鲁骚古统军,赶紧将公事办完,折返头就往回赶,一路上更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绝尘而来,至赶回完颜部落时,完颜劾里钵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弥留中的完颜劾里钵听到完颜阿骨打回来了,顿时精神焕发,回光返照了,竟坐起身来,一手拉着完颜阿骨打的手,一手抚摸着完颜阿骨打的头顶说道:“我的这个儿子回来了,我可以放心走了。” 说毕,完颜劾里钵又转头对五弟完颜盈歌说道:“乌雅束性情柔软,处事犹豫,将来成就大业的,必是我的这个儿子。” 说完,完颜劾里钵便死了。 第四十章 立业初期 完颜劾里钵死后,其四弟完颜颇刺淑、五弟完颜盈歌先后继任完颜部落首领和生女真部落节度使之职。 完颜部落有个习惯,在部落首领及权位的继承上,前期实行的是父死子继的继承制度;自世祖开始,实行的又是兄终弟及的继承方式。 完颜部落之所以出现这样一种继承制度和方式,其原因前期主要侧重于管理完颜部落内部事宜,增强完颜部落内部的实力;到后期时,完颜部落担任了辽国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完颜部落除了管理自己部落的事情外,将发展目标转向了统一生女真其他部落,建立独立国家,和辽国抗衡,在继承方式上发生了变化,更注重继承人的成熟和掌控能力,故此将继承方式由前期的父终子继转变为后期的兄终弟及。 女真人的这种承继制度在讲究血缘的同时,更讲究治理能力的均衡发展及循环发展,即弟在继承兄长部落首领或皇位后,只作为过渡,待兄之子长大成人后,再将部落首领或权位还给兄之子。 有别于中原王朝的是,女真部落在继承上,并没有长子优先的说法,反倒是长子成人后,便被外派,独自去开创一片天地。 这是个什么习俗?出于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完颜劾里钵死后,继承其部落首领及辽国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职务的是其四弟完颜颇刺淑。完颜颇刺淑在位仅两年,死了,接任其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职务的是五弟完颜盈歌。 完颜盈歌在位九年,死了,其部落长及生女真节度使职务由兄终弟及转传给完颜劾里钵长子完颜乌雅束。完颜乌雅束在位十年,死了,其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职务传于其弟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后,成为金国太祖皇帝,在位八年。完颜阿骨打死后,又是其弟完颜吴乞买(完颜晟)继承皇位。 完颜吴乞买在位十二年,其间攻破北宋都城汴梁,掠走了徽钦二帝,北宋因此灭亡。金太宗完颜吴乞买临死前,想让亲子完颜宗磐承继皇位,却遭到完颜宗翰、完颜宗弼(金兀术)等手握军权的宗室势力强烈反对,金太宗无奈,遂又将皇位交于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长孙完颜亶。 完颜亶前期还算有所作为,至后期时,因为要立过继了的弟媳为后,遭到原配皇后、皇妃及众大臣的极力反对。完颜亶一怒之下,把原配皇后和三个皇妃都给杀了,还把反对他立弟媳为后的大臣也给杀了。再后来,完颜亶几乎进入到疯癫状态,结果被他庶弟完颜亮给杀了。 完颜亮专权霸道,荒淫残暴,在攻打南宋的过程中,被手下的众将士给杀了,远在幽州的宗室完颜雍在群臣拥立下做了金国皇帝。 完颜雍算得上是一位清明之君,在位二十九年,死之前,在太子早亡的情况下,将皇位传给了长孙。 自此,女真人建立的金国才基本上算是确立了嫡长子继位的制度。 之所以说这番闲话,无非是说金国的继承制度有别于中原王朝,他们的继位法确保了完颜部落在位首领一直相当成熟和能干,即使是在部落偶尔陷于危机的时候,也能凭借继承人坚强的毅力转危为安。 金国自完颜雍之后实行和中原王朝同样的嫡长子继承制,接下来历史的发展,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兄终弟及”这种继承法的成功。 现在接着讲述完颜劾里钵及完颜颇刺淑死后,完颜盈歌及完颜阿骨打的一些故事。 随着完颜劾里钵及完颜颇刺淑死去,完颜盈歌的几位兄长也相继去世,完颜劾里钵得几个儿子尚小,于是完颜盈歌被迫走上了历史舞台,继承了其兄长完颜颇刺淑的部落首领及女真部落节度使职务。 继位后的完颜盈歌,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丝毫不敢有稍许松懈,开始了为女真族统一而南征北战的历程。 完颜盈歌上任后,首先吞并的是温都部落。 温都部落是女真族的一个小部落,位于完颜部落以北,人口少,势力较弱。紧邻着温都部落的是实力相对较强的女真族纥石烈部。 这两个部落的关系也一向不错,常来常往,但凡有事,也互相支援。 在完颜部落吞并温都部落的时候,纥石烈部持强偏护,出兵救援,阻止完颜盈歌吞并温都部落,由此和完颜部落结下了梁子。 其实,要仔细说起来,女真族纥石烈部落和完颜部落的关系,也是一直不错的。女真族纥石烈部落位于通往海东的关键位置上,属于女真贵族。早年,完颜劾里钵征剿位于海东的乌春部落,在凯旋时,曾路过纥石烈部落。 纥石烈部头领阿海,闻听完颜劾里钵凯旋而归,遂率官属士民迎谒于路侧,献黄金五斗于完颜劾里钵。 完颜劾里钵见纥石烈部头领阿海亲迎于路侧,忙跳下马来,搀扶起阿海。 完颜劾里钵对阿海说道:“乌春本微贱,吾父抚育之,使之为部落头领,然他不记报恩,反结怨与我,遂成大乱,吾今剿之,实属其自取灭亡,怨不得别人。目今,乌春已灭,吾与汝等三十部落之人,自今可以保安休息。吾大数也将终,我死后,汝等当念我,竭力以辅助我子孙,若乱心一生,则灭亡如乌春矣。” 阿海与众跪伏于地,哭着说道:“太师若有不讳,众人赖谁以生,快别说这样的话。” 自征剿乌春归还本部不久后,完颜劾里钵归就死了。 完颜劾里钵死后不久,纥石烈部头领阿海也死了,部落头领之位由阿海的儿子阿疏继任。 阿疏未成年时,常随其父阿海到完颜部落办事,因其长得聪明伶俐,完颜阿骨打之母甚是怜爱之。那时,阿疏每到完颜部落,完颜阿骨打之母都要留阿疏在完颜部落常住,同完颜阿骨打等一起玩耍,一玩就是数月。 因为这个原因,阿疏和完颜部落子弟自小便是好朋友,两个部落间的关系也很好。 然而,在完颜部落吞并温都部落的时候,纥石烈部落并没有拥戴完颜部落,也没有保持中立,而是持强偏护,直接出兵救援温都部落,阻止完颜盈歌吞并温都部落,这让完颜盈歌极为不悦。 自那后,完颜盈歌就一直盘算着如何剿灭和吞并纥石烈部。 正在完颜盈歌寻找剿灭纥石烈部的时机时,纥石烈部自己把这个时机给创造出来了。 这个时侯,辽国的耶律隆绪已去世,承继其大位的是辽道宗耶律洪基。 这个辽道宗耶律洪基也是个昏庸无能、专权霸道的皇帝,一辈子混混僵僵,忠奸不辩,沉迷于酒色,热衷于行猎游乐。 耶律洪基继位初时,就宠信和重用了权奸皇太叔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见耶律洪基昏庸无能,遂暗谋大位,与其子耶律涅鲁古商定计策,谎称有病,想诱使耶律洪基于出猎时顺道去探望他,等耶律洪基来府后,让儿子涅鲁古乘机刺杀耶律洪基,从而纂夺皇位。 耶律洪基皇宫中宫人耶律良发觉了这个阴谋,遂悄悄禀告于仁慾皇太后萧观音,仁慾皇太后萧观音便将此信息告诉了耶律洪基,嘱其防备。 耶律洪基闻听到这个消息,不是立即派将士拘捕耶律重元、耶律涅鲁古父子二人,从而给控制起来,而是派人前往耶律重元府邸,去招耶律重元的儿子耶律涅鲁古,来和告密的宫人耶律良对证。 这种情况下,耶律涅鲁古自然是不可能来的。当听来人让他去宫中对证谋反之事,耶律涅鲁古不但不来,还将耶律洪基派去的人给扣留了起来。 耶律洪基派去的人乘机逃脱了回来,告诉耶律洪基,耶律重元和耶律涅鲁古父子的确是要谋反,要暗杀耶律洪基。 自此,耶律洪基才发兵平叛,史称为“滦河之乱”。 若非是别人告发,就耶律洪基的昏庸无能,恐怕早被耶律重元父子给杀了。 后来,耶律洪基又宠信耶律乙辛。 耶律乙辛见耶律洪基混混僵僵,也暗生了篡位夺权的野心,便诬告慾德皇后萧观音和伶人赵惟一私通。 可笑这耶律洪基,一听到耶律乙辛告发,也不加核实,便逼迫着慾德皇后萧观音自杀,史称“十香词冤案”。 后来,耶律乙辛又诬告太子耶律浚谋图抢位,耶律洪基又不顾太子、也是独子的耶律浚申辩,将耶律浚囚禁了起来。不久,囚禁中的太子耶律浚即被耶律乙辛派人给暗杀了,却谎称太子是病死的。 耶律洪基心里见疑,遂招见太子之妻,想落实太子死因,耶律乙辛又寻机杀死太子之妻以灭口。 后来,耶律洪基出巡,一位妇女在耶律洪基面前,唱了一首“挟谷歌”,其中唱道:“掩盖阴谋兮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兮不留子嗣……” 此情此景,令耶律洪基想起许多往事,一幕幕地回旋在脑中,触动着他的神经。昏庸的耶律洪基总算是有所感悟了,忙将太子子女接入了皇宫,以防再出意外。 再后来,耶律乙辛想乘耶律洪基外出打猎时,谋害太子之子耶律延禧,被大臣萧兀纳看破机关,遂向耶律洪基进谏,劝其万万不可将皇孙耶律延禧一人留在皇宫。耶律洪基采纳了萧兀纳的奏请,乃命皇孙一同秋猎,由此才保住了耶律延禧一条小命。 就是这个耶律洪基,一直活到了七十岁,最大的爱好就是狩猎。 第四十一章 讨伐阿疏 当时的辽国,已历经百年不曾有过战事了,将校骄逸,兵不识革。朝廷贵族皆热衷于游恬狩猎,声色犬马,骄横跋扈,贪图享乐。一天到晚,王公贵族们骑着高头大马,背着弓箭,引着猎狗,手里擎着“海东青”,驰骋于山间河谷,弯弓射箭,捕杀猎物。 狩猎场中,每当王公贵族们射倒猎物后,他们马前的猎狗便狂叫而上,手中擎着的“海东青”也“啾、啾”地飞离了手,扑将或飞将过去,将打下来的天鹅之类猎物叨与打猎的王公贵族。王公贵族们乐不思蜀,哪里还想着办理正事。 故此,猎鹰海东青成了辽国皇室及契丹贵族的至命之宝。对辽国朝廷的王公贵族们来讲,没有啥都行,就是不能没有海东青。 而阿疏所在的纥石烈部,恰好位于辽国朝廷捕捉海东青路途上的关键部位,辽国朝廷派员前往海东,捕捉海东青,必须经过阿疏的纥石烈部。 阿疏是纥石烈部头领。因辽国朝廷派往海东的使臣,不顾女真人的感受,一味地让女真人捕获和进贡海东青,每到了阿疏的部落,大吃大喝不说,还顺便索要财物,索要女真女子陪宿,阿疏因此被搅扰得烦不胜烦。 阿疏一气之下,徒生出胆量来,心想他契丹人咋地?我们就活该被他欺压盘剥?!我还就要治治他契丹人的这个坏毛病,好让他收敛一些。气头上的阿疏,不管不顾,决定扣留朝廷派往海东捕捉海东青的使臣,把朝廷的鹰路给他阻断了,看他朝廷拿什么去捕捉猎物。 阿疏打算阻断朝廷鹰路的这个情况,朝廷上并不知道;故此,也没准备,没有派兵士护送,仍就不断地派出使臣,络绎不绝地奔走在捕捉海东青的路途上,到海东的生女真部去搜刮海东青。 那辽国的使臣团队由中京出发,一路上得意扬扬,耀武扬威,神气十足,趾高气扬地来到了纥石烈部的地盘上,不曾想,从路边忽然涌出一群人马,拦住了辽国使臣团队的马队和车辆,不管三七二十一,吆吆喝喝地,把辽国使臣一个个地从马上和车内给拉将了下来,然后用绳捆绑了,押至部落首领阿疏处。 阿疏高坐于大堂内,见部落兵马将辽国使臣捆绑着押了进来,便让随从将辽国使臣全都摁着跪在地上,训斥道:“你契丹也是个大国,因何不体恤我等女真人的艰辛?你们一味地索要猎鹰,还索要俺女真女人陪宿,这是个什么道理?!说起来就让人愤怒!今日阿疏若不教训你们一番,你们怎知道错在哪里?来人,给我加力打!每人二十大棍。” 阿疏的随从本来就恨辽人入骨,闻听头领让加力打,便不由分说,将辽国使臣一个个扯翻来,摁在地上,照屁股上就是一顿棍子,直打得辽国使臣哭爹叫娘,好不凄惨。 打毕,阿疏叫随从将辽国使臣赶出大堂,驱逐回南方去,从此不得再到海东索要和捕捉海东青。 辽国使臣抱头鼠窜,狼狈不堪地逃回中京,向耶律洪基哭诉了阿疏的无理。 这时候,耶律洪基已年近七十,但仍热衷于狩猎,尤其喜欢看海东青捕捉猎物。 当耶律洪基听到纥石烈部的阿疏阻断了鹰路,聚众造反,还棍打了朝廷使臣的情况后,龙颜大怒,随即派朝廷大将萧达汉,统兵三万,前往纥石烈部,进行征剿,以打通朝廷的鹰路。 萧达汉受令,即于都城东校场,点起三万大军,准备东进,征剿纥石烈部。在萧达汉临发兵前,耶律洪基又传来诏令,让萧达汉暂缓出兵。 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是耶律洪基又不想征讨纥石烈部了?改邪归正了?不要海东青了? 非也,实是在朝廷军马即将出发之际,耶律洪基猛然想到,完颜盈歌乃生女真部的节度使,既是生女真部落出了问题,当然应该由他负责去征讨,他完颜盈歌总不能当着朝廷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为朝廷出力办事吧?! 耶律洪基的意思是,女真人乃野蛮人,尚未教化,不妨让完颜节度使组织力量去打纥石烈部落,这样的话,朝廷可以坐山观虎斗,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耶律洪基的如意算盘是,若那完颜节度使打赢了纥石烈部,乃是为朝廷出力;既使完颜节度使打不赢纥石烈部,也消弱了他完颜部落的实力,到那时候,朝廷再发兵,在剿灭纥石烈部落的同时,捎带着将整个女真部落都给他灭了! 故此,耶律洪基紧急叫停了萧达汉,让其暂缓出兵,另派了使臣,赶往完颜部落,去找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完颜盈歌,责令其出兵征剿纥石烈部,以恢复朝廷的鹰路。 辽国使臣得令,骑着快马,出了京师,一路疾驰,昼行夜宿,于三五天内,便赶到了完颜部落,传达了耶律洪基的诏令,让完颜盈歌迅速率兵出征,剿灭纥石烈部,恢复朝廷鹰路。 完颜盈歌听到朝廷让自己率兵出征,去攻打纥石烈部,心中大喜。 攻伐纥石烈部,捉拿阿疏,吞并他的城隍,已经是完颜盈歌非常迫切的一个愿望了,完颜盈歌找这个机会已经许久了;现在,既然辽国朝廷指派自己去打阿疏,理由就更充足了,为啥不趁机打他阿疏呢?!为啥不趁机吞并他纥石烈部落呢?!完颜盈歌接到辽国朝廷让征讨阿疏的命令后,心里高兴极了。 完颜盈歌心想,我接任完颜部落头领及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职务后,第一次统兵出征,去打温都部落,实指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大展一下宏图呢,这事儿与你纥石烈部没有任何关系,你阿疏像个闲毬的外甥子一样,勤不颠颠地就跑去协助温都部落,阻挡我去打温都部落,这是不给我面子嘛! 更让完颜盈歌心里愤恨的是,我完颜部落和你纥石烈部关系一向不错,长辈们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像亲戚一样常来常往。你阿疏小的时候,随你父亲到我完颜部落做客,也常在我家住宿,我阿妈待你像亲儿子一样,我们也待你像亲兄弟一般,你自己说说,你不帮我完颜部落就罢了,咋倒反协助起别人来了?!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嘛!好了,现在朝廷让我去打你,这个机会太难找了,你不仁,我就不义,我趁势灭了你,此乃名正言顺的事情,这叫做出师有名,你怨我不得。 接到辽国朝廷的命令后,完颜盈歌随即召集其他部落首领开会,确定了讨伐阿疏的方略,规定各部落均派出人马,随他去打阿疏。各部落如期派来了人马,完颜盈歌便统率着各部落集合起来的1000人马,由侄子完颜阿骨打任先锋官,去征讨纥石烈部。 完颜盈歌和完颜阿骨打带着1000人马,一路疾驰,不一日便来到阿疏城下,将阿疏城团团围住。 这之前,阿疏已经有了准备。阿疏断了朝廷的鹰路,打了朝廷使臣的屁股,他心里自然清楚的很,他知道辽国朝廷因为鹰路被阻的原因,一定会派兵讨伐他,故此,阿疏提前做了准备,安排部落兵马,上了城墙,等待着朝廷兵马来征讨他。 现在,完颜盈歌率领各部落组织起来的1000兵马,将阿疏城团团围住。完颜盈歌于马上,挥鞭指着阿疏城上的守兵,大声责令道:“你们听着!速让你家头领阿疏出城,到本节度使这里来领罪!” 城墙上守兵遂赶到阿疏的大堂中,向阿疏报告情况。 坐在大堂中的阿疏见守兵惊慌失措地进来,不待守兵报告,抢先问道:“朝廷兵马来了?” 守兵答道:“朝廷兵马未来,完颜节度使的兵马来了。” 阿疏闻言,一个蹦子从座椅上跳将起来,大声说道:“俺阿疏阻断的是朝廷的鹰路,关他完颜什么事了?!他竟替朝廷出头来打俺。走,看看去。” 随即,阿疏随着守兵,来到阿疏城墙上。 城墙下面,完颜盈歌的一千名女真兵正准备攻城。远处,完颜盈歌骑在马上,眺望着阿疏城墙。 阿疏早料到朝廷会来征讨,但没有料到完颜盈歌会代表朝廷来征讨自己。对朝廷兵马来征讨自己,阿疏不怕,他就等着朝廷兵马来征讨呢!阿疏心想,我敢阻断朝廷的鹰路,说明我阿疏是女真的英雄!我阻断了朝廷鹰路,朝廷因此来征讨我,我再抵御朝廷兵马一番,那样的话,其他女真人就敬佩我阿疏了,说不定还会派出人马,协助我阿疏抵抗朝廷兵马呢!我也可以借此而呈雄,一举打出我纥石烈部的威望来。 现在,来的不是朝廷的兵马,而是完颜盈歌率领的女真兵马,阿疏心里慌了。 阿疏之所以慌了,一来是因为自小时,他就和完颜盈歌、完颜阿骨打相好;二来他是知道完颜部落实力的,和完颜部落打仗,自己的部落肯定打不赢。 阿疏情知不是完颜盈歌的对手,害怕城破后被俘,只得派人出城去领罪,他自己悄悄下了城墙,溜了。 完颜盈歌接受了阿疏部落的投降,率领大军进入阿疏城中,却搜寻阿疏不着,便将阿疏城中财物抢劫一空,连同阿疏部落的女人,一同令人押往完颜部落,另派了大将,驻扎在阿疏城中,把守阿疏城。 完颜盈歌率领女真兵马破城前,阿疏趁着城外混乱时,翻身骑在一匹马上,单枪匹马,悄悄溜出城隍,疯狗撵狼一般,逃往辽国中京大定府去了。 中京大定府乃耶律洪基常住地,一年四季除了四处打猎外,耶律洪基在中京住的时间最长,因此上,中京大定府基本上可以算是辽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第四十二章 出尔反尔 逃出阿疏城的阿疏,一路南逃,逃到了辽国中京,心里头极度恐慌,害怕辽国朝廷治他得罪,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皇宫觐见耶律洪基。 阿疏心想,我进到宫里,见到辽主就磕头请罪,再挑拨一下辽主和完颜盈歌的关系,让辽主知道我们这些部落首领都完了,就没有人能制约完颜盈歌了,那时候朝廷的麻烦才大呢!兴许,辽主就饶了我的命呢! 阿疏想好了后,就来到了宫门前,请求执殿官通报进去,阻断朝廷鹰路的女真纥石烈部头领阿疏请罪来了。 执殿官将情况通报了进去。耶律洪基闻听阿疏请罪来了,大怒,高声吼道:“速让那个阿疏进来,看他如何说!不赶紧疏通朕的鹰路,就把他杀了!” 执殿官来到宫门外,通报阿疏进宫觐见。 阿疏进到宫内,见到了耶律洪基,噗通一下跪倒地上,声泪俱下地说道:“吾主在上,全是阿疏一时糊涂,阻断了吾主的鹰路,如今阿疏知罪了,恳请吾主饶阿疏一命。” 因为阻断了鹰路,耶律洪基怒火满腔,必欲治阿疏的罪。现在,见阿疏亲自进宫请罪来了,且态度甚恭,耶律洪基心里便生出疑惑来,忙问阿疏道:“阿疏,我已派完颜节度使征剿你去了,你怎地自己跑来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阿疏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吾主啊,完颜盈歌已率兵攻下了俺的城隍,俺于混乱中逃了出来,到吾主这里请罪来了。” 完颜洪基闻言,斥责阿疏道:“阿疏,朝廷对你纥石烈部一向不薄,对你阿疏也是多方偏袒的,你阿疏怎地就敢阻断朝廷的鹰路?!完颜节度使征讨你,实属应该,正是朝廷诏令他征讨你的,你既然自己来了,就认罪受罚吧!” 阿疏跪于地上,哭诉道:“吾主,您有所不知,那完颜盈歌为打通鹰路征剿俺只是幌子,实乃因俺和他之间有仇恨也。前些时,完颜盈歌征剿温都部落时,俺考虑到温都部落既被完颜部落吞并,接下来威胁的便是俺纥石烈部,故此帮助温都部落和完颜盈歌打仗,因此和他结了仇,他此番借机公报私仇来了。” 耶律洪基闻听到完颜盈歌已战败了纥石烈部,打通了朝廷的鹰路,心中大喜,对阿疏也没有多大的恨了。 于是,在听了阿疏陈述的理由后,耶律洪基对跪在地上的阿疏训斥道:“你这个阿疏,我实话对你说,此番完颜节度使征剿你乃是执行朝廷的诏令,非是完颜节度使借机要剿灭你,也不是你说的什么公报私仇。” 阿疏闻言,又给耶律洪基磕了三个头,哭着说道:“吾主,我们女真部落的情况您不知道,那完颜部落实力已经很大了,已经统一了大多数女真部落,仅剩下我们几个大点部落尚能与其抗衡;现在我们纥石烈部若是被完颜部落剿灭了,将来就没有可以和完颜部落抗衡的部落了,那完颜部落一旦统一了整个女真,接下来就不听朝廷的调遣了,会专一和朝廷作对,这绝非朝廷之福啊!” “一派胡言!”耶律洪基闻言,训斥阿疏道:“完颜盈歌乃朝廷的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完颜部落统一了生女真部落,就相当于朝廷统一了生女真部落,怎会非朝廷之福?!想那完颜部落,二代人皆是俺朝廷世袭的生女真节度使,对朝廷忠心耿耿,既剿灭了叛乱部落,又打通了朕的鹰路,这样的人,会有什么问题呢?反倒是你等叛臣,经常阻断朝廷的鹰路,还打朝廷派出使臣的屁股,甚是可恶!” 阿疏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把头磕着,哭着说道:“吾主,阻断鹰路确实是阿疏的错,打吾主使臣屁股也确实是阿疏的不对,然而,对完颜部落,朝廷真的是要限制啊,不能让其一家独大,到时候尾大不掉,朝廷的麻烦就大了。” 耶律洪基考虑到阿疏亲自来领罪,朝廷作为生女真的宗主国,也需要要有一定的威望,对完颜部落也的确需要有所限制,并保护一些小的女真部落,这样才好分化女真族,对完颜部落有所牵制。 如此一想,耶律洪基便对阿疏说道:“阿疏,你作为纥石烈部落的头领,在朝廷征讨时,能主动到朝廷领罪,便是悔过自新的表现;对此,朝廷是认可的,是要对你实行保护的。你起来吧,既然朝廷的鹰路已通,其他的事情就都不是事情了,朝廷这就派使臣到完颜盈歌那里去,给你们调解一下,让完颜节度使还了你的城隍和财物,你还做你的纥石烈部落头领,只是以后不得再目无朝廷,动辄作乱,阻断朝廷的鹰路。” 阿疏闻言,爬起身来,对耶律洪基说道:“深感吾主,阿疏永远不忘吾主的大恩大德,再也不敢阻断吾主的鹰路了。” 耶律洪基遂将阿疏安置在了中京城中,然后派出使臣,前往完颜部落,找完颜盈歌,去给他和阿疏说和。 耶律洪基派出的使臣,骑着快马,赶往完颜部落去了。 耶律洪基的使臣来到完颜部落,完颜盈歌恭敬地迎入大厅,摆上了丰盛的美食,热情接待了耶律洪基派来的使臣。 耶律洪基的使臣在吃喝了一阵后,对完颜盈歌说道:“节度使久居僻远之地,为朝廷效力,一向辛苦了,俺此次受天子诏令,一来是慰问节度使,二来是调解节度使管辖内的一桩官司。” 完颜盈歌闻言,心里暗思,这大辽国朝廷又要搞什么鬼?我们女真人有什么官司需要你辽国的朝廷来调解?!你到俺这里来调解官司,很显然就是要让俺对有些事情做出让步嘛。 完颜盈歌心里想着,面不动色,委婉地说道:“臣深谢朝廷挂念,完颜既受朝廷册封,担任节度使一职,为朝廷出力,辛苦一点,实乃理所应该,只要不延误朝廷的政事就好;至于上使说到调解官司一事,臣甚是疑惑,本节度使管辖范围内,并无什么官司可调解呀。” 使臣闻言笑道:“节度使健忘了。前不久,纥石烈部阿疏阻断朝廷鹰路,朝廷派节度使前去征讨,节度使已奉令剿灭了纥石烈部,夺了他的城隍、财物和女人,只有那阿疏一人,单枪匹马逃入中京,亲自到天子陛下跟前领罪了。” 完颜盈歌闻言暗自吃惊,心道,怪不得俺进入阿疏城后找不着阿疏,原来那厮逃入中京去了。 完颜盈歌掩饰住内心的吃惊,没有表现出不悦来。 使臣继续对完颜盈歌说道:“我说完颜节度使呀,俗话说,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有成人之美,大家都是大辽的子民,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鹰路也通了,就不要再杀伤人命,接连不断地打仗了。我知道完颜节度使向来是大度的。” 完颜盈歌听明白了,辽国使臣此来,原是给阿疏当说客来了。 完颜盈歌的心里顿时生出了怨气。 完颜盈歌心想,阿疏阻断的是你朝廷的鹰路,又不是我完颜部落的鹰路;这事儿原本是你们朝廷和阿疏的事情,与我完颜部落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自己去解决就行了,因何要派我完颜部落去征讨阿疏?我完颜部落遵照你朝廷命令,不惜生死,拼死打下了阿疏城,难道错了?现在倒好,你们不表彰我便罢了,反倒把逃跑了的阿疏给保护起来了,这算是什么事?你们咋就好意思有来我这里给阿疏做说客?!这不是既要当□□,又要立牌坊嘛!好人都让你们做了,合着我完颜氏该当恶人?! 完颜盈歌心里很是不悦,但当着辽国朝廷使者的面,又不能表现出来,便强忍着把满腔的怒火给压下去了。 使臣在说完上述话后,也观察着完颜盈歌的表情,以揣摸完颜盈歌的心思。 完颜盈歌面不变色,心里却想着如何争取主动。想了一会儿,完颜盈歌对朝廷使臣款款说道:“阿疏反叛朝廷,阻断鹰路,完颜奉命征讨,不期被那厮逃走了,若不是上使如此一说,俺还不知道阿疏那厮是逃到中京去了。上使在上,既然阿疏那厮逃到中京去了,我又是奉朝廷之令征讨他的,朝廷当速速将阿疏归还本节度使,由本节度使全权来处理才是。” “完颜节度使此言差矣!”使臣闻言说道:“那阿疏有罪,这个自然不假,然阿疏与完颜节度使皆归朝廷管辖,阿疏有罪,即可由节度使处置,也可由朝廷处置;现在既然朝廷出面处置了,节度使就不该再强行要人了。” 朝廷使臣的这番话,等于是直接回绝了完颜盈歌的要求。 完颜盈歌闻言,心中更是不快,然面色上仍旧未表现出来。 完颜盈歌知道,就现在这个情况,女真和完颜部落还没强大到可以和辽国相争的程度,自己心里即使是再有气,还得忍下。 辽朝使臣也不管完颜盈歌心里快于不快,便接着说道:“完颜节度使且听我言。现在,阿疏已认罪了,阻断的鹰路也打通了,朝廷的意思是,完颜部落俘虏纥石烈部的人要放回,完颜部落抢夺阿疏的财物要归还,掠走阿疏部落的妇女也要放回,阿疏城也要交还给阿疏。” 完颜盈歌听得满肚皮的气,就差拍案而起了。 完颜盈歌心里暗道:“扯什么蛋呢!我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把纥石烈部给剿灭了,把他的城隍给攻下来了,你现在让我放回他的人,归还他的财物,还回他的城隍,那我打什么仗啊!我不是闲着没事干了吗?你朝廷如此出尔反尔,这不是逗我玩嘛!” 对于朝廷的这个条件,完颜盈歌自然是不能答应,但考虑到辽国乃生女真的宗主国,无论军事还是经济实力,都还很强大,现在还不是和朝廷摊牌的时候;故此,完颜盈歌强压住了自己满肚皮的不快,回答辽朝使臣说:“上使所言甚是有理,也本该如此,只是女真其他部落为了打通朝廷鹰路,也派出了兵马,亲冒箭矢,出生入死,赢了纥石烈部,打下了阿疏城。因为这个原因,阿疏的财物、女人都已经分给参战的各部落了,阿疏城也有参战的各部落联合占有,现在猛然让他们退回纥石烈部财物,放回纥石烈部人马,归还纥石烈部的女人,退回把守阿疏城的兵马,把阿疏城归还给阿疏,恐怕他们还绕不过这个弯子来,也很难接受。上使不妨且在完颜部落多住一些时间,待我慢慢开导他们,到时候定然归还纥石烈部财物,放回纥石烈部的人,将驻守阿疏城的兵马退回来就是了。” 使臣闻言,以为自己说通了完颜盈歌,心中大喜,便无忧无虑地在完颜部落住了下来,每日里吃肉喝酒,纵马打猎,享受着完颜部落提供的女真女人,高兴地乐不思辽了。 第四十三章 暗中施计 (1) 辽国使臣在女真族完颜部落住了下来,吃肉喝酒,还有女真女人陪着,自然是乐不思辽了,但完颜盈歌不能不思辽,他不但要思辽,还要好好地思辽,只有如此,才能破解辽国朝廷给他出的难题。 完颜盈歌在安置好辽国使臣后,苦思冥想,也没想出个好办法了。故此,完颜盈歌决定将一些部落头领招来,共同商量下这个事情,看他们有什么好办法?于是,趁辽国使臣带着手下纵马打猎的时候,完颜盈歌派人去请已经归顺了自己的女真部落首领,开会研究应对辽国朝廷的办法。 头领们得到完颜盈歌的召唤,一刻也不敢耽误,策马疾驰,来到完颜部落。 完颜盈歌招呼着头领们坐定,环视着各位头领说道:“各位首领,纥石烈部阿疏肆意作乱,为所欲为,妄自阻断了朝廷的鹰路,朝廷因此派我们出兵,征讨阿疏。这个情况,头领们都是知道的。” 个头领均点头道:“知道,知道。” 完颜盈歌也点头,续说道:“本节度使借诸位首领的神威,亲率各部落儿郎,驰骋疆场,冲锋陷阵,出生入死,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剿灭了纥石烈部,夺得了纥石烈部的财物和人马,各部落都有了收获,实乃可喜可贺之事。谁知,那阿疏逃往朝廷去了,糊弄得朝廷免了他的罪不说,现在朝廷还派了使臣来,让我们归还纥石烈部财物和人马。” “啥?!”参会的各部落头领立马炸群了,争吵道:“退回阿疏城和财物?这个绝不成!” 看着争争吵吵的个头领,完颜盈歌罢了下手,让个头领安静下来,他继续说道:“今天本节度使召集各头领过来,就是议议这个事情。情况就这么个情况,大家议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什么还?不还!”完颜盈歌刚把情况讲完,只见坐席中跳将起一个人来,大声说道:“不得阿疏的城池,产物和女人,我们没事干了要去打仗?我们女真人的命不是命,就该白白为他契丹人效力?不还!坚决不还!” 完颜盈歌抬眼去看,见是主隈部落首领忒邻。 跳起身来的忒邻愤然地说着:“各位首领,你们说说,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们打下的城隍,为什么要归还回去?!我们女真人自古以来便有强者为王的习俗,但凡攻下来的城,就是我们的城;但凡抢来的财物,就是我们的财物;但凡抢来的女人,就是我们的女人;这没有什么不妥,现在为什么要归还?以我的意见,绝不归还!” 完颜盈歌见状,心想,是该闹腾一下,好让辽国使臣知道女真各部落强烈的反对情绪。完颜盈歌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幽怨地说道:“忒邻头领,你说的也对,我也是这般想法,然朝廷的赐令,咱们女真人还是要遵守的。” 其他部落首领闻言,皆不服气,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秃答部落首领阿达立起身来,大声说道:“完颜节度使,让俺说,朝廷是他契丹人的朝廷,又不是咱女真人的朝廷,咱管他个鸟啊!他以为他是咱们女真人的朝廷?!他说归还就归还了?!再说了,那契丹朝廷天高皇帝远的,他能把我们怎么样?!是他纥石烈部阿疏背叛在先,我们奉旨平叛在后,夺阿疏的城隍,抢他的财物、女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为啥要归还?让我说啊,甭管毬他那多,我们女真的事情我们女真人自己处理便是。” 众首领闻言,皆高声叫道:“对!是怎么个理,就按阿达头领说的办!管毬他契丹那多作甚?!” 完颜盈歌见状,假意为难地说道:“各位头领所言极是!然而,本节度使是辽国朝廷委任的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你们均可以不理睬朝廷的指令,但我不理睬不行。假若各位头领执意不肯退还阿疏的城池、财物和女人,朝廷必然不允,本节度使也不好交差。” 众头领嚷嚷道:“这有甚不好交差的?!契丹使臣面前,节度使就推说我们不肯交还,让他来找我们来要。” 完颜盈歌闻言,摇着头,叹着气,一幅无助无奈的样子。 群情激奋中,可呼部落首阿珂于座位上欠了欠身子,缓缓说道:“诸位首领,话是这般说,然那辽国乃咱女真人的宗主国,他兵强马壮的,我们因为一个阿疏,惹恼了朝廷,以至于兵戈相见,恐非上策;以我之见,不如就听朝廷的,归还纥石烈部的城隍、财物,放回他们的人马算了,也不要让完颜节度使为难了。” “胡说!”忒邻闻言就躁了,使劲地拍着案几,大声训斥阿珂道:“阿珂!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你是不是女真男人?!女真男人皆非贪生怕死之辈,岂能他契丹朝廷说咋地就咋地的?当初打是他朝廷让打的,是完颜节度使带领我们打的;现在不打了,让归还财物、人马,也是他朝廷说的,让完颜节度使给我们传话,他把我们女真人当什么了?!那阿疏的女人说抢就抢来了,说放就能放回去的了?我把阿疏的女人都分给部落儿郎们了,怎么给他还回去?!我们的儿郎们能愿意?” 阿珂当众被忒邻训斥,脸面上下不去了,也发了怒,也拍着案几吼道:“忒邻鲁莽!你冲谁吼呢?!凡事要动脑筋,你怎么能凭义气用事?既然你说女真男人皆非贪生怕死之辈,那好,你是女真男人,你忒邻带了主隈人马,去跟朝廷打去,我看你打得过朝廷。” 这激将法来的厉害,忒邻被说得一时语塞,顿时恼羞成怒了,直接跳将了起来,扑了过去,就要动手打阿珂。 其他几位部落首领忙起身,将忒邻给拦住。 完颜盈歌也赶忙起身劝道:“各位首领,稍安勿躁。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想给大家通报一声,大家心里也有个数。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我也不好专断;所以,接下来就让我来想办法吧,我会把这个事情办好的。” 主隈部落首领忒邻被其他首领劝住,又听完颜盈歌如此一说,担心完颜盈歌把阿疏的城隍和财物都还回去了,就看着完颜盈歌,言辞恳切地说道:“完颜节度使,万万不能归还财物,放回人马,撤回驻守阿疏城的兵士;若那样的话,我们白效劳了不说,关键是我们女真人脸面何在?你完颜节度使的颜面何在?” 完颜盈歌点头答道:“知道,知道,这个我知道。” 阿珂闻言不悦,也立起身来,嘱咐完颜盈歌道:“完颜节度使,凡事三思啊,切莫轻启战端,因小失大。” 完颜盈歌闻言,又点头答道:“知道,知道,这个我知道。” 众首领搞不懂完颜盈歌究竟是啥意思,皆面面相觑。 完颜盈歌见状,说道:“各位首领,都回吧,有啥情况我再召集你们商量。” 各部落首领们闻言,纷纷起座,先后走出完颜盈歌的大堂。 完颜盈歌待其他首领出去后,刚在座位上坐定,便听到外面喧闹了起来。 完颜盈歌不知是什么情况,赶忙起身,出到帐外去看,原来是忒邻和阿珂两人因为意见不一致,在出了完颜盈歌的大堂后,又打将起来了。 那俩人嘴里相互骂着,一个扯了一个的脖领子,另一只拳头互殴着。 完颜盈歌见状,赶忙过去,把忒邻和阿珂给拉开了。 其他首领也劝着忒邻和阿珂。 好不容易,完颜盈歌劝走了忒邻和阿珂,又劝慰着各部落首领也先后离开了,才又回到自己的大堂,琢磨着该如何处理眼下这个棘手的问题。 那辽朝的使臣打猎回来,恰好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心想,女真人相互不团结,对朝廷就没有威胁,朝廷就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使他们相互争斗,相互消耗实力。 辽国的使臣心里暗自得意。 回到大堂中的完颜盈歌,坐在座椅上,心里暗思着道:“忒邻和阿珂这两派的意见,我都不能听。若听了忒邻的意见,不理睬朝廷的旨意,一意孤行,必然惹恼朝廷,接下来必不可少地要和朝廷摊牌,两相打将起来,这个似乎还有点早;若听了阿珂的意见,服从了朝廷的旨意,归还纥石烈部财物,放还纥石烈部的人马,撤回自己守城兵士,必然造成完颜部落在女真族威信下降,以后部落间再有什么事,我这个节度使就没有号召力了。” 财物绝不能归还,人绝不能放回,阿疏城的人马也绝不能撤回!完颜盈歌坚定了这个决心。 然而,如何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呢? 完颜盈歌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归还财物和人马,又不惹恼朝廷,让朝廷对我始终如一地信任。 想了一会儿,完颜盈歌猛地拍了下大腿,嘴里说道:“有了!” 完颜盈歌有什么办法了? 原来,完颜盈歌猛地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暗中授意几个态度强硬的女真部落,再次阻断朝廷的鹰路,让辽国朝廷自己去征讨,朝廷一旦征讨不下来,还得求到我这里来,那时候,我便对朝廷说,对反叛的部落,绝不能宽容,若宽容了,这鹰路就没法保证,他们会时不时地阻断朝廷鹰路的。 那么,阻断鹰路的部落打不赢朝廷的兵马怎么办? 完颜盈歌也想好了,到时候就派自己部落的人马过去,帮着其他部落抵抗朝廷的征剿,这样的话,一来可以抵抗辽国的征讨,二来也可以提前熟悉下辽国的打法,摸摸他的实力,到起兵反辽的时候就有把握了。 完颜盈歌想好后,赶忙招进两个随从,让他们骑上快马,分别追赶忒邻和阿达回来。 两个随从受令,骑了快马,分别追赶忒邻和阿达去了。 第四十四章 暗中施计 (2) 刚和阿珂打了一架的忒邻,骑在马上,一边往本部落走着,一边生着气。 这时,身后远处,追来几匹马。 忒邻看了,以为是阿珂不服气,赶来撕打。 忒邻心想,来得正好!刚才俺被完颜节度使和其他头领劝住,没能好好打那厮一顿,这会儿他赶来撕打,俺正好放开了打将他一顿,也出出俺心头怨气。 忒邻忙命令随从一起停了马,拉转了马头,等待着那几匹马赶将过来,好和阿珂打上一架。 蓝天下,草地中间的一条土道,那匹马越来越近,马后带起一道灰尘。骑在马上的人挥着手,大声喊道:“忒邻头领止步,完颜节度使请你速速回去!” 忒邻闻言细看。忒邻认出来了,追赶而来的人并不是阿珂,是完颜节度使手下的随从。 忒邻跳下马来,等到完颜盈歌随从到跟前时,问道:“你如此匆忙地追来,要干甚?” 完颜盈歌的随从答道:“忒邻头领,俺家完颜节度使请头领速速回去。” 忒邻闻言疑惑,遂问道:“完颜节度使为得甚事让我回去?” 随从摇头道:“这个实不知,完颜节度使只让我来追赶忒邻首领回去。” 忒邻转首对自己的随从喊道:“走!回去!去见完颜节度使。” 忒邻翻身骑到马上,跟着完颜盈歌的随从,又回到了完颜盈歌的大堂。 另一个随从也已追回了秃答部落首领阿达。 走近完颜盈歌大堂的忒邻,见秃答部落首领阿达也在堂中,心里吃了一惊,心想完颜节度使是什么意思?为何又将我和阿达头领追回?忒邻正疑惑着,完颜盈歌见忒邻进到大堂,大喜,赶忙起身,来到忒邻身前,拉了忒邻的手,让到了座位上,吩咐着亲随给忒邻倒茶。 随从给忒邻头领到了茶,站到一边。 完颜盈歌回到自己的座上,亲切地和忒邻、阿达说着话。 先前一步被追回来的阿达,转头看着完颜盈歌说道:“完颜节度使,你说等忒邻头领来了后,有要事要说;现在,忒邻头领来了,闲话咱们就不说了,你有什么要事,就对我和忒邻头领讲吧。” 忒邻闻听阿达此话,知道完颜盈歌有重要事情要讲,随即一脸严肃,看着完颜盈歌。 完颜盈歌也看看阿达和忒邻,问道:“两位头领,你们说阿疏的城隍和财产、女人,究竟归还不归还他?” 忒邻叫道:“归还他个鸟!” 阿达也道:“不归还!凭啥要归还他?!” 完颜盈歌假意说道:“打阿疏城时,你们都是出了大力的,我本打算把阿疏的财产和女人再分给你们一些,谁知朝廷从中干涉了,这样一来,事情就不好办了。不过我想来想去,阿疏的城隍、财产和女人决不能归还阿疏,还要把阿疏的财产和女人多分给你们一些。” 忒邻和阿达闻言,高兴地说道:“好啊!完颜节度使,咱们就是不归还他阿疏,咱们把阿疏的财产女人全都给分了,看他契丹人能怎的。” 完颜盈歌道:“好是好!不过这个事情还得你们俩个首领帮忙,要不然,这个事情不好办。” 忒邻和阿达齐声说道:“只要不归还阿疏的城池,只要能分了他阿疏的财产、女人,需要帮什么忙,完颜节度使只管直言就是,我们全力以赴,绝不推辞。” 完颜盈歌高兴地说道:“好啊!有了两位头领的帮助,这个事情就好办了!” “什么情况?完颜节度使请将讲。”忒邻和阿达望着完颜盈歌问道。 于是,完颜盈歌给忒邻、阿达说了自己的想法。 忒邻、阿达听了大喜,齐声对完颜盈歌说道:“好主意,就这么办!把他契丹朝廷还没办法了?我们就给他契丹朝廷搞出一番事情来!好,完颜节度使,我们就按你吩咐的去办。” 完颜盈歌又和忒邻、阿达详细商议了一阵,忒邻、阿达心领神会,然后喜滋滋地走了。 完颜盈歌给忒邻、阿达出的主意就是再次阻断契丹朝廷的鹰路,让契丹人自己去打通鹰路去。完颜盈歌还向忒邻和阿达保证,将派完颜部落的人马帮助主隈部落和秃答部落,等契丹人打不通鹰路,自然还会求到完颜盈歌那里,到时候,完颜盈歌就会摆出阿疏的事情来,好叫契丹朝廷知难而退,不再要求退还阿疏的城池、财产和女人。 忒邻和阿达回到自己部落后,果然依计阻断了辽国朝廷的鹰路。 再说那辽国的使臣,在完颜部落吃好了,喝好了,也玩好了,觉得也该回去交差了,便来催问完颜盈歌,到底什么时候归还纥石烈部的城池、财物和女人,什么时候撤回驻守阿疏城的兵马? 完颜盈歌闻言,假意吃惊地说道:“上使难道没听说?朝廷的鹰路又被阻断了!”辽国使臣闻言,大吃一惊,心里惊慌起来。 完颜盈歌看着辽国使臣,款款说道:“上使且听我说,本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动员着其他头领同意了,要归还阿疏的城池、财物和女人;忽然就听说朝廷的鹰路又被主隈部落和秃答部落给阻断了,我这里正不知道该如何办呢!” 辽国使臣闻言,除了惊慌外,也一筹莫展,没有办法。 完颜盈歌继续说道:“上使呀,你说说,我若去征讨,一来朝廷不让再打仗了,还让我归还纥石烈部的财物和人马;二来其他部落也不听我的话了。上使再想想,辛辛苦苦抢来的财物和人马,都归还回去了,谁还跟着我去打仗?!是不是这个道理。” 辽国使臣不知道完颜盈歌在给他上套,遂点头答道:“是这个理。” 完颜盈歌心里暗喜,续说道:“上使啊,不管咋说,我乃朝廷赐令的生女真节度使,我若是不帮朝廷打通鹰路,又于心不忍,毕竟完颜部落世受朝廷厚待,我怎能看着不管呢?还请上使指教我一二。” 辽国使臣闻听到鹰路再次被阻断,早惊得屁滚尿流。使臣心里暗道,天子陛下派俺来出使生女真部落,就在这节骨眼上,生女真部落又阻断了鹰路,这不是往我眼里下蛐嘛!那天子陛下必然埋怨俺不会办事,一怒之下,斩了俺的头,也是有可能的。 使臣听到这个情况后,傻眼了,也没招了,反倒问完颜盈歌道:“完颜节度使,既是如此,你说该当如何?” 完颜盈歌闻言,也摊了两手,一脸的无助,表示无可奈何。 朝廷使臣见状,急得乱转圈圈。 完颜盈歌斜眼看着辽国使臣,知道辽国使臣害怕担责任,急着要甩锅呢,遂慢条斯理地说道:“上使莫要焦躁,可速将情况上奏朝廷,且看朝廷如何处理吧。” 朝廷使者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好派出快马,上奏朝廷,等着朝廷出面解决。 辽朝朝廷那边,耶律洪基听到鹰路再被阻断的奏报,大怒,急派大将耶律达率兵三万,赶赴海东,征讨阻断鹰路的女真主隈部落和秃答部落。 一路上,辽朝大军不断被忒邻部落和阿达部落兵马阻击。 耶律达大怒,挥军去攻打忒邻、阿达部落的女真兵士。 那女真人采取骚扰的策略,辽国大军所到之处,女真人跑得不见踪影;辽国大军刚驻扎下来,女真人又群集而至,烧杀抢掠,搅得朝廷军马不得安稳。 面对这个情势,耶律达也没招了,急派人给耶律洪基报告。 耶律洪基闻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得又派了使臣,来到完颜部落,命令完颜盈歌前去征讨。 完颜盈歌又将前番对使臣说得话,又说给了后来的使臣听。 后来的使臣也无奈,只得表示女真部落的事情,任由完颜节度使相机处理,朝廷不再干涉。 有了朝廷使臣的这番表示,完颜盈歌遂点起兵马,火速去征讨主隈、秃答两水部落。 主隈、秃答两水部落原本就是完颜盈歌暗中指使的,见完颜盈歌大军来到,假装打将不过,四散了溃逃了,朝廷鹰路再次被打通。 两拨使臣见鹰路复通,放心了,便结伴回到辽国中京,上朝觐见耶律洪基。 两使臣奏报耶律洪基道:“陛下,朝廷欲开鹰路,别无它法,非生女真节度使完颜盈歌不可。” 耶律洪基哪里知道这些全是完颜盈歌日的鬼,直道是非完颜盈歌不可,自然也就不再追究让完颜盈歌归还阿疏城隍及财产的的事情了。 对耶律洪基来讲,鹰路比什么都重要,没有海东青,生活便没了意义。 看看耶律洪基的龙袍,上面并不见绣着龙,绣着凤,却见绣着海东青捕捉天鹅的图案;如此一来,阿疏算个啥!还是鹰路要紧。 自那后,为维护宗主国的面子,阿疏是万万不交还给完颜盈歌的,但完颜盈歌夺了阿疏的城隍及财物,四处征讨女真各部落,逐渐壮大自己实力的事情,辽国朝廷也不再管了。 为了堵朝廷的嘴,完颜盈歌还时不时地派人到辽国朝廷去,索要被辽国朝廷保护起来的阿疏。 耶律洪基被完颜盈歌给迷惑住了,只操心着不将阿疏交还给完颜盈歌,却忽视了完颜盈歌及生女真的发展。 完颜盈歌也以此为契机,抓紧了征讨女真各部落,完成他统一女真各部落的宏伟大业。 第四十五章 监视女真 (1) 在完颜盈歌的指挥下,女真人为辽国朝廷数次打通了被阻断的鹰路,使得海东青能源源不断地送往朝廷,使得辽国皇帝及朝廷大员们能够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老的聊发,小的狂妄,皆称心如意了;然而,在为朝廷打通鹰路的这个过程中,完颜盈歌吞并了众多女真部落,逐渐强大起来,对辽国构成了现实威胁,也使得年已苍老的耶律洪基心里,对迅速崛起女真及完颜氏有了忧虑。 耶律洪基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耶律洪基心想,堂堂朝廷尚且保证不了鹰路畅通,完颜氏作为女真的一个部落,反倒做到了,这说明完颜氏比朝廷更加强大。耶律洪基想起阿疏曾经说过的话,说完颜部落的强盛绝非是朝廷的幸事。现在,耶律洪基对阿疏的话有了深刻的认识,一个如此强大对手的存在,对朝廷来讲,真的不是一件幸事。假若有一天,完颜氏与朝廷分庭抗礼了,麻烦就大了。 耶律洪基同时觉得,我在时,不论女真人如何闹腾,尚好说,我还能弹压得住。现在我老了,太子又早亡了,只剩下皇孙耶律延禧了。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等将来我不在了,大位也只能交给太孙耶律延禧了。耶律洪基心想,假若我在将皇权交付给皇孙耶律延禧的同时,也移交给皇孙耶律延禧一个强大的女真,对皇孙耶律延禧来讲,恐怕也非幸事。 坐在龙椅上的耶律洪基苦思冥想着。耶律洪基心想,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对完颜部落及完颜盈歌还得监督和控制,不能任由其发展壮大。我不能交给皇孙耶律延禧一个危机四伏的江山社稷。 耶律洪基苦思冥想着如何监督和控制女真族及完颜盈歌。 想着想着,耶律洪基便想起萧兀纳来。 萧兀纳,字特免,六院部人。自幼习武,崇尚读书,颇懂兵法,熟知阵战,长大后文武皆精,智谋过人。 初时,萧兀纳为祗候郎君,因博学多才,文武皆精之故,耶律洪基升其为大学士,辅佐太孙耶律延禧习文练武。 太康初,耶律乙辛害死太子耶律浚后,又欲除去太孙耶律延禧,好乘机夺权,多亏萧兀纳识破其诡计,倾力保护,方使皇孙耶律延禧免遭被害;因为这个缘故,耶律洪基对萧兀纳很是器重,有事常与萧兀纳商议。 现在,考虑到该限制一下女真人的发展了,耶律洪基便又想起萧兀纳了,于是诏令萧兀纳进宫议事。 耶律洪基的圣旨随即传到萧兀钠府邸。 萧兀纳接到耶律洪基诏令,不知耶律洪基因何召见,也顾不得多想,慌里慌张地便赶往宫中,觐见耶律洪基。 皇宫里,耶律洪基着急地等候萧兀纳入宫来。因为心里着急,耶律洪基感到了时间的漫长,心里像着了火一般,急盼着萧兀钠到来。 正在耶律洪基焦躁不安的时候,萧兀钠赶到了宫里,急趋至耶律洪基龙椅前,噗通一声跪下,望上说道:“吾主,臣奉旨来晚,罪过,罪过。” 耶律洪基见萧兀钠来到,大喜,慌忙下了龙椅,来扶萧兀钠,嘴里说道:“大学士起身,勿要多礼,且从旁就座。” 萧兀纳见状,受宠若惊,慌忙说道:“臣何德何能,敢劳吾主亲启龙体,臣惶恐不安,还请吾主安坐。” 耶律洪基道:“大学士莫要过谦,请起入座吧。” 萧兀钠诚惶诚恐地爬起身来,嘴里嘟囔着说道:“臣谢吾主隆恩,祝吾主万寿无疆。” 说毕,萧兀钠爬起身来,站立一旁。 耶律洪基返身坐回龙椅,萧兀钠才在一旁的座位上入座。 耶律洪基看着萧兀钠说道:“大学士曾出使生女真部落,接触过生女真节度使完颜氏;以大学士之见,那完颜氏究竟对朝廷忠心几何?” 萧兀纳闻言奏道:“吾主,臣奉命出使生女真部落,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生女真节度使尚是完颜劾里钵。秉奏吾主,那个时候,完颜节度使尚未征服生女真族其他部落,故此对朝廷使臣,非常恭敬,臣出使生女真节度使完颜氏,完颜氏对臣也甚是谦卑。秉奏吾主,现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完颜节度使已换了两任,且大多数生女真部落也被完颜节度使吞并,其实力也大为增加,不可小嘘。吾主在上,目今完颜氏对朝廷是否忠心?忠心几何?这个臣不好断言。然而,女真人性情豪放,粗狂野蛮,未来会如何,臣实难测也!” 耶律洪基闻奏,续问道:“以大学士之见,既是完颜氏吞并了全部生女真部落,可对朝廷产生多大威胁?以生女真的力量,是否是朝廷敌手?” 萧兀纳闻言,站起身来,冲耶律洪基一拜,然后说道:“禀告吾主,假若是他人充任完颜部落长及朝廷生女真联盟节度使一职,应无大患;唯独完颜氏中有个阿骨打,朝廷当小心防范;此人若担任了生女真联盟节度使,恐是朝廷的麻烦。” 耶律洪基闻奏,心里一紧,忙问道:“阿骨打何许人也?” 萧兀纳答道:“禀告吾主,阿骨打乃前任生女真节度使完颜劾里鉢的二儿子,现任生女真节度使完颜盈歌侄子,此人自小便生得雄奇。十多年前,臣出使完颜节度使处,阿骨打尚是不足十岁的小童,人却长得高大,且射得一手好箭,射空中飞鸟,箭不落空;臣观察之,见其气势非凡,非一般人也;故此,臣请奏吾主,当防范此人。” 耶律洪基闻言笑了笑,说道:“大学士也是知道的,咱契丹能射飞鸟者多了去了,先帝还射死过黑熊呢!” 萧兀钠闻言答道:“禀告吾主,咱契丹人射飞鸟的多了去了,先帝也曾射死过黑熊,但相对于女真人来讲,情况还是有区别的。契丹人射飞鸟者,全系成人;先帝射杀黑熊,乃是有众多亲随相跟。那完颜阿骨打乃是以小孩,能有如此功夫,不可轻视也。” 耶律洪基便问萧兀钠道:“既是如此,以大学士之见,那个完颜阿骨打和皇孙延禧相比,谁的本领更大点?” 萧兀钠闻言,沉吟片刻,答道:“禀告吾主,这个实不好说。皇孙固然勇猛,骑术、射箭都是上乘的,但朝廷已百十年未打过仗了,皇孙的骑术、箭术只是在狩猎时逞勇,并未有过实战。想那女真人,百十年来,部落群族纷争不断,特别是近些年来,完颜盈歌刻意培养完颜阿骨打,四处征战,其本领应当不小。禀告吾主,以臣之见,若论骑术及勇猛,皇孙应强过完颜阿骨打,但若论箭术及谋略,皇孙恐怕要逊色点。” 耶律洪基闻奏,心里一紧,点了点头,说道:“大学士果然是诚实之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朕闻之,心中甚慰。正如你所言,对生女真部落,防范是必须的。此番我诏大学士来,就是想委任大学士到宁边州去任职,顺便观察和压制女真族及完颜部落的发展。大学士以为如何?” 萧兀纳闻言,又赶忙冲耶律洪基一拜,说道:“臣唯吾主之令是从,吾主让臣去哪,臣就去哪,只要能为朝廷效力,臣无怨无悔,死而无憾。禀告吾主,臣这就准备,明日即动身,赶赴宁边州任职。” 耶律洪基见状大喜,高兴地说道:“大学士真乃忠义之人!”说毕又问道:“大学士此番去,有什么要求?” 萧兀纳想了想后说道:“吾主,臣别无所求,只求朝廷再补充宁边州二千兵马,毕竟那里紧邻生女真部落,一来要弹压女真人,二来万一有事,手中有兵,也可随机处置。” 耶律洪基道:“大学士所言甚是,朝廷即派二千兵马,由大学士统领,前往宁边州任职。如此一来,加上宁边州原有的一千多人马,朝廷在宁边州兵马总数就达到三千余了,也好从气势上圧女真人一头,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萧兀纳再拜道:“吾主圣明!” 随即,萧兀纳拜别出宫,回到自家府邸,与管家交代好家中诸事,便收拾行装,准备于明日即率领二千千兵马,前往宁边州上任。 当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萧兀纳入宫,觐见耶律洪基,请求派兵,好前往宁边州任职。耶律洪基随即便令北枢密院,调集二千精悍兵马,交由萧兀纳统辖。 北枢密院闻令,于东校场点精悍兵马二千千,交由萧兀纳。 萧兀纳遂统率二千精悍兵马出京,一路上急行军,连带演戏,搞得声势颇大,威武雄壮地来到宁边州任所。 宁江州紧依混同江,与生女真南北相邻,河北边便是生女真完颜部落的领地。 萧兀纳率兵进驻宁边州的消息,很快被完颜盈歌获悉。 萧兀纳乃是辽国朝廷数一数二的能臣、贤臣,绝非其他宗室子弟,凭借的是血缘关系上位的。对萧兀纳这个人,完颜盈歌多有耳闻,内心对萧兀纳也极为敬佩。 萧兀钠统率二千兵马来宁边州任职,原本就是为了弹压女真人,故此在来宁边州的路途上,虚张声势,有意让女真人知道,好让他们害怕。 闻听到萧兀纳统兵前来,担任宁边州刺史,完颜盈歌心里一紧,心想,此君前来宁边州任职,恐非女真人的幸事。 果然,萧兀纳刚到宁边州任职没几天,便派出官员,前往完颜部落,召令完颜盈歌前往宁边州述职。 第四十六章 监视女真 (2) 萧兀纳派出的官员一路策马疾驰,来到完颜部落。 完颜盈歌闻听朝廷方面来人,赶忙迎出府门。 萧兀纳派出的官员,见了辽国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完颜盈歌后,没有表现出任何礼貌,满脸轻视的表情。 完颜盈歌急趋至宁边州官员马前,弯腰致礼,扶下马来,恭让着迎入府邸中。 宁边州官员举止傲慢,居高临下地向完颜盈歌传达了萧兀纳的命令,令完颜盈歌于两天内前往宁边州述职,不得有误!然后便起身离座,出了府门,骑上马背,趾高气扬地走了。 完颜盈歌望着远去的契丹官员,心有不悦。 完颜盈歌心想,你萧兀钠不过是宁边州一个刺史,还没有我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职务高呢,凭啥你要命令我前往宁边州给你述职?!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你是契丹的皇帝呀?! 对于萧兀钠召令自己去述职,完颜盈歌心里甚是不服。完颜盈歌觉的,萧兀钠前来宁边州任职,最应该做的事是首先来生女真部落拜访我这个节度使,两边互敬着,也好配合共事。你一来便以上司的姿态命令我,显然是来者不善,明显着是和我过不去嘛。 完颜盈歌心里虽然不服气,但考虑到人家是朝廷命官,是正儿八经的契丹贵族,是生女真宗主国派出的官员,就算是自己不高兴,不情愿,也不能锋芒太露,直接抗争。 完颜盈歌知道,若因自己的强势而引起辽国朝廷的忌惮,以后麻烦事就多了。 如此想着,完颜盈歌便压下了心中的不服气,于第二天一大早,便单身一人,骑着一匹瘦马,慌里慌张地往宁边州赶去,去向萧兀纳述职,顺便汇报一下生女真部落的相关情况,好让新来的边官萧兀纳肚里放心,不再忌惮他。 完颜盈歌一路疾驰,赶至宁边州,萧兀纳随即便接见了完颜盈歌。 在萧兀钠面前,完颜盈歌态度甚是谦卑,装得特别的羸弱,一幅病恹恹的样子。 对完颜盈歌,萧兀钠有一种天然的高贵感。这种高贵感,一来因为萧兀纳乃契丹贵族出身;二来因为女真乃是辽国朝廷的附庸,受辽国朝廷管辖。 完颜盈歌首先向萧兀钠致以问候,对萧兀钠前来宁边州任职表示欢迎,并请求萧兀钠经常前往女真部落,经常指教自己。说完客套话后,完颜盈歌便向萧兀钠述职,将将生女真部的情况向萧兀钠做了汇报。当然,完颜盈歌汇报的重点是他作为生女真部落节度使,如何忠心朝廷,如何征讨海东青沿路各部落,以保证朝廷鹰路畅通等情况。 对朝廷上下钟爱海东青,热衷于游畋狩猎,萧兀纳心里也甚是反感。萧兀纳早已洞悉到了,将来大辽若是衰败,必然始于游畋狩猎。因此,从萧兀纳内心深处讲,他也希望女真人将朝廷的鹰路给断了,好使朝廷上的权贵们,不再热衷游猎,能踏踏实实干点利国利民有利于国家强盛的事情。 然而,在完颜盈歌面前,萧兀纳不能表现出这种倾向。 在完颜盈歌汇报完女真部落的情况后,萧兀纳宣慰完颜盈歌道:“完颜节度使对朝廷忠心耿耿,为畅通朝廷鹰路尽心尽力,值得肯定;然而,当前情况下,女真各部落安分守己,各自发展生产,富足经济,乃是当务之急。本官受朝廷委派,来到宁边州,主要是为了发展与女真各部落的经济贸易,提升女真各部落的生活水平;故此,今后女真各部落要停止争斗,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不得违背朝廷规定,不得拥有过多的兵力及铁器。” 完颜盈歌闻言,心里愤恨,然表面上却极为谦卑,软中带硬地说道:“上官来宁边州任职,发展上国与女真的经济贸易,提升女真人生活水平,实乃女真人之福也!下官回去后,将专力于本部落事宜,不再过问其他部落之事;像畅通朝廷鹰路之类的事情,还望上官多多操心才是。” 完颜盈歌拐弯抹角地以朝廷鹰路是否畅通的事情来压萧兀纳。完颜盈歌心里太清楚了,无论多大的事情,对辽国朝廷来说,全都没有比阻断鹰路畅通更大的事情了,把畅通鹰路的担子丢给萧兀纳,萧兀纳必然会软化态度,就不能过多地干涉我女真人内部的事情了。 果然,完颜盈歌刚说完畅通鹰路的事情还得上官多多操心后,萧兀纳便急了。 尽管,在萧兀纳内心深处,对朝廷上下游畋狩猎甚是反感,但游畋狩猎是朝廷上下的命根子,你能劝说着朝廷上下改掉其他毛病,但劝说不了他改掉游畋狩猎的坏毛病。不游畋狩猎那绝对是不可能的,要是那样的话,基本上等于要契丹贵族的命呢! 作为辽国皇帝的耶律洪基,一辈子都热衷于游畋狩猎。这位年已古稀况且已经患病的耶律洪基,直到临死前,念念不忘的还是架着海东青去狩猎,结果就病死在混同江畔了。 就这样一种风气,萧兀纳如何敢在是否能保证朝廷鹰路畅通上承担责任?故此,在闻听完完颜盈歌的话后,萧兀纳态度软了许多,客气地说道:“完颜节度使多心了,本官并非是不让你管理女真各部落之间的大事,毕竟你还担任着朝廷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职务嘛!你不管女真各部落的事情,难道推给朝廷来管?像畅通朝廷鹰路之类的事情,完颜节度使还得上心,万万不可稍有松懈,只是在遵守朝廷法律上,完颜节度使当做出表率来。” 完颜盈歌听明白了,朝廷的鹰路还得我去畅通,但同时又不能让我比别的部落强大了,以至于对朝廷造成威胁了!完颜盈歌心里愤愤不平想道:又要让马儿跑,还不让马儿吃草,世上哪有这等事情?!明摆的事情嘛,我不把生女真各部落给吞并了,我怎的去保证朝廷鹰路的畅通?!我不把生女真部落都统一起来了,将来怎么跟你契丹人平起平坐?江山社稷毕竟得靠强大的武力去夺取和保卫嘛。 因为各有心计,故此,萧兀纳与完颜盈歌两个人虚与蛇委,尽说这些表面的话。又说了一阵话后,完颜盈歌起身道别。 萧兀纳将完颜盈歌送出府外,完颜盈歌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边完颜盈歌出了宁边州不说,单说完颜部落中,完颜阿骨打去找他的五叔说事。 完颜阿骨打进入大堂后,却不见他五叔完颜盈歌。耶律阿骨打心里好奇,遂问亲卫值守道:“俺五叔呢?!” 亲卫值守答道:“节度使去宁边州了。” 完颜阿骨打闻言,忙问道:“俺五叔去宁边州干甚?与何人同去?” 亲卫值守答道:“听说契丹朝廷新派官员来来宁边州上任,担任宁边州刺史。今日一大早,新刺史派员前来,命令节度使前往宁边州述职。节度使怕新官见疑,遂单身匹马,前往宁边州述职去了。” 昨天的时候,完颜阿骨打去阿疏城了,关于辽国朝廷派萧兀纳担任宁边州刺史职务及萧兀纳令完颜盈歌前往宁边州述职的情况,完颜阿骨打并不知道。 现在,完颜阿骨打听到这个情况,心里大惊,把两眼一瞪,急说道:“契丹人毫无信用!俺五叔焉能孤身一人前往宁边州,这不是冒险嘛!万一有事,该当如何?!简直是胡闹!” 说毕,完颜阿骨打赶忙跑出大堂,急唤了二三十人,皆带着刀枪,翻身上马,策马疾驰,往宁边州赶去。 完颜阿骨打担心他五叔完颜盈歌出事,打马疾驰,在快到宁边州时,远远见一匹马疾驰而来。转眼间,那匹马便来到了跟前,上面骑着一个人。完颜阿骨打认出来了,来人正是他五叔完颜盈歌。 完颜阿骨打心里大喜,遂跳下马,迎候在路边。 完颜盈歌策马过来,见完颜阿骨打迎候在路边,嘴里“吁”了一声,急拉马缰绳,那马前蹄腾空,嘶鸣起来。 完颜盈歌骑得马前蹄落地,停了下来。完颜阿骨打跑上前,一把抓住马鬃,对完颜盈歌说道:“五叔,契丹人性情狡诈、出尔反尔,毫无信誉,你奈何要一人前往宁边州?万一出事,该当如何?” 完颜盈歌也跳下马来,拍了拍完颜阿骨打的肩膀,说道:“阿骨打,你有所不知。辽国乃咱女真的宗主国,正是兵强马壮、国力雄厚之时,不得不谦卑待之;再说了,既是他发兵来征讨我们女真,我们也很难战胜他们,何况是到他那里述职?人带多了,他不允许;带少了不抵事,既然如此,不如单身一人,他不疑俺,俺反倒安全。” 完颜阿骨打红着脸辩驳道:“五叔你这是一厢情愿!他要是坏了心,你不正是自投罗网嘛!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完颜盈歌闻言,又拍了拍完颜阿骨打的肩膀,说道:“阿骨打,五叔心里有数呢!只要你们都好好在,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好了,咱们回去说。” 说毕,完颜盈歌又翻身上马。 完颜阿骨打及众人也翻身上马。 “驾!”完颜盈歌一抖缰绳,骑着的马腾空而起,疾驰起来。 完颜阿骨打也紧抽马屁股一鞭,紧跟着完颜盈歌,望女真族完颜部落疾驰而去。 第四十七章 马植探营 (1) 萧兀纳送走了完颜盈歌,回到自己的府邸,坐在太师椅上,陷入了沉思中。 从与完颜盈歌的谈话中,萧兀纳感觉到了完颜盈歌内心深处的不服。萧兀纳看出来了,虽然完颜盈歌在自己面前很是谦卑,实际上,他的谦卑后面隐藏着巨大的野心。完颜盈歌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萧兀纳。萧兀纳何许人也?萧兀纳乃是极善辨识人的。然而,萧兀纳虽然看出完颜盈歌谦卑后面隐藏的巨大野心,但以萧兀纳的权限,他也拿完颜盈歌没有办法,他只能是在他自己的权限范围内,尽他最大的努力,限制完颜盈歌及女真人的崛起。 太师椅上坐着的萧兀纳,内心充满了忧郁,他仿佛看到了女真人迅速壮大的兵力及浩浩荡荡的女真兵马挥师南下的场景。不行,萧兀纳下定决心,一定要限制女真发展。萧兀纳动着脑子,想着如何限制女真人的办法。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武力征剿女真显然是不可能的。莫说是萧兀纳,即使是辽国朝廷,对女真人采取的也只是靖兵安抚的办法,况且女真人并没有公开对抗朝廷,莫要说萧兀纳乃一州之刺史,乃是辽国朝廷,又如何能毫无理由地武力征剿女真人?! 萧兀纳想得头痛,想到最后,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一方面挑拨尚未被完颜氏所统一和吞并的女真部落与完颜氏之间的矛盾,不断制造事端,使女真人之间互相残杀,增加完颜氏吞并其他部落、进一步统一整个女真族的困难;另一方面以辽国作为女真人宗主国的地位,制定各种限制政策,从各方面打压女真人,使其得不到发展。 从朝廷层面制定各种限制女真人发展的政策,萧兀纳没这个权限;在萧兀纳有权限的范围内挑拨女真人之间的矛盾,也非是件容易事。若要想成功地挑拨起剩余女真部落与完颜氏之间的矛盾,制造出一些事端来,自然需要非常能力的得力人员。 萧兀纳苦思冥想,猛然间想到了在朝廷中担任光禄卿职务的马植。 马植乃何许人也?原来,马植的祖上乃是燕云十六州的汉民。后晋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于契丹,马植的祖上连同燕云十六州的疆土,一同被石敬瑭割让给了契丹,马植的祖上因此成为契丹的子民。后来,马植的祖上当了辽国的官,其家族渐渐发达,并成为了辽国的望族。 马植自小聪明好学,其祖上又有着浓厚的中原情结,在马植的培养上,非常用心,注重中原故土的汉文化教育。 马植的祖上知道,以中原文化的博大精深,在今后的发展中,一定会同化看上去强大的契丹。将来,一统华夏的,还是正统的中原文化,其他的文化都是不入流的,也是难成大器的。 于是,自小时,马植便学习《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朱子家训》等儒家启蒙教育知识,等长成后,更是遍读中原儒家著作,积累了丰厚的汉学知识,具有很深的汉文化修养。 因为这个原因,马植具有浓厚的中原情结,对中原故土也情有独钟,对南朝的繁华锦绣也极为羡慕。然而,生活在契丹统治之下的马植,虽然向往着南朝上国,却只能是在心里羡慕,却无缘回归故国。基于此,身在辽国的马植,为了生计,不能不谋求一个出路,于是便通过考试,在二十岁的时侯,进入到了契丹官僚阶层,充任朝廷的光禄卿职务。 光禄卿是个什么职务?原来,光禄卿乃是专门负责皇宫内务及朝会大臣聚餐之类应酬服务的官职。 因为担任辽国朝廷光禄卿职务的缘故,再加上马植文化修养高,在光禄卿职务的岗位上,虽然干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小小的年龄,便把应酬方面的事情办得井井有条,深受朝廷赏识;但马植内心是痛苦的。在朝廷同僚中,马植明显地感到了一样的异样文化氛围和不同的生活习俗,这完全不符合他所受到的教育。马植感到的是孤独,是与其他辽国同僚之间明显的差异。马植看不起没有深厚文化沉淀,每日里只知游恬狩猎的辽国同僚。 故此,以自己所受的教育,以自己对生活的认识,马植不甘心于为辽国朝廷权贵们服务。马植觉得,以自己的学识和才华,当服务于南朝故国方是正经,如今自己一身的才学,却要低声下气地服务于抢夺了故国故土的契丹贵族,这使得马植不能开心颜。 马植就在这种痛苦中,延续着不如意的职业生涯。 后来,马植结识了在朝廷中担任皇太孙耶律延禧老师的萧兀纳。 在崇尚武备的契丹贵族中,萧兀纳武艺绝伦不说,且学识渊博、满腹经纶,恰如一股清流,与其他契丹贵族们显得格格不入。 通过交往,马植被萧兀纳深厚的文化修养所折服,对萧兀纳崇拜的五体投地。萧兀纳也很是欣赏马植的博学,两人惺惺相惜,甚是投脾气。 现在,萧兀纳正为没有得力人选弹压女真人时,猛然间就想起了朝廷中担任光禄卿职务的马植。曾经和马植交往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萧兀纳的脑海中,萧兀纳的情绪一下子振奋起来。萧兀纳心想,众里寻他千百度,渺茫无影,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萧兀纳大喜,赶忙给耶律洪基写奏折。 奏折中,萧兀纳首先汇报了女真人的情况,然后就向耶律洪基提出了奏请,请求将朝廷中担任光禄卿职务的马植,调往宁边州,充任他的助手。 耶律洪基接到萧兀纳的奏折后,最关心的是女真是个什么动向,至于萧兀纳请求马植前往宁边州担任他助手的事,耶律洪基连考虑都没有考虑,随即便让南枢密院下令,调马植前往宁边州萧兀纳处听令。 把个侍候人的人,算个甚?!在耶律洪基眼里,马植就是个小使儿,或是脚底下的一块小石子,随便一脚,踢哪算哪,根本无需考虑。 对马植来讲,能到萧兀纳的手下任职,乃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马植早已厌烦了朝廷中迎来送往的生活,早就想着能有份实实在在的、安静的差事,能在闲下来时静读诗书,神游于知识的海洋里呢。 当南枢密院通知马植前往宁边州萧兀纳处听命时,马植欢喜得就差跳起来了。 马植心想,能在萧兀纳手下听命,随时得到萧兀纳的教诲,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马植怀着激动地心情,回到府中,将前往宁边州任职的情况通报给夫人后,便漫卷诗书,装入褡裢,托于马背上,然后扛上自己的鉄枪,翻身上马,望宁江州,疾驰而去,到萧兀纳那里报到去了。 一路上餐风露宿,约行了三五日,马植便来到了宁江州刺史府。萧兀纳见马植来到,大喜,当晚便摆下宴席,为马植接风洗尘。 席间,两个人免不了谈论起女真人的相关情况。 萧兀纳安排马植假装成马贩子,前往女真人各部,探听他们的真实情况,破坏他们与完颜部落的关系,挑拨他们与完颜部落的矛盾,使他们相互争斗,由此实现朝廷打压女真人的目的。 马植在宁边州休整了几日后,便装扮成马贩子,前往未被完颜盈歌所吞并的几个女真部落,以贩马为由,打探他们的情况。 这一日,马植来到了女真族阿典部落,以南朝商人的身份,拜访阿典部落头达特。 达特闻知马植乃南朝来的商人,是前来阿典部落买马的,大喜,便恭请着马植坐入客座。 马植向达特行了汉族的作揖之礼,款款说道:“大头领在上,鄙人乃南朝商人,名叫张志岭,今日能拜见到大头领,感到极为荣幸。” 达特笑着说道:“客气了,您乃天朝上国来的贵客,能来俺阿典部落,俺非常高兴。” 马植欠欠身,表示对达特的尊重。马植道:“大头领在上,鄙人此番到访,是想和大首领建立商业联盟关系,主要就马匹贸易进行合作。” 达特很认真地听着马植说话。 马植继续说道:“我此番来,先是探访,若贵部落有上乘马匹,且愿意和鄙人合作,鄙人将大量地购置贵部落的马匹,贵部落也可以因此而得到南朝大量的银子;若大首领需要其他的物质,比如铁器等等,鄙人也可以物易物的方式,换取贵部落的马匹。不知大首领意下如何?” 达特闻言大喜,高声说道:“尊贵的客人,阿典部落啥都没有,有的还就是马匹呀!贵人来阿典部落买马,算是来对地方了,要多少有多少;至于交易方式,全都是无所谓的事情,都行。” 马植闻言,高兴地说道:“太好了,俺就决定和头领做马匹交易了。” 达特更是高兴,对马植说道:“俺听说南朝乃锦绣城邦,俺心中甚是羡慕,若有机会得以去趟南朝上国,领略下南朝风俗人情,饱览下大美山河,那更是三生有幸了。” 第四十八章 马植探营 (2) 听到达特想到南朝上国去转一趟,马植心想,不管是你想去南朝上国转一趟去,我还想有机会得以去趟南朝上国呢?问题是去得了吗?当然,马植不能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好欺哄达特说道:“大头领想去趟敝国,这算个什么事情?实告大头领,只要您愿意,鄙人愿陪同大头领同去,所有花销全在鄙人身上。” 达特心中大喜,欢喜地说道:“若能如此,真乃美事也!只是不知何时能成行?” 马植心想,你若是现在就想成行,那我可没地方带你去,只能等以后吧!以后你恐怕再也见不到我呢!这样想着,马植接嘴说道:“大首领不妨先准备好五百匹骏马,我近日便返国去,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便带银子和人员前来购马。到那时候,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时候,买卖成了,情意有了,俺即陪同大首领一同南下,尽情游览。不知大首领意下如何?” 达特闻言,高声说道:“好!如此甚好!咱们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成亲兄弟了!好!甚好!就等做完首笔生意后,俺随你上趟南朝上国去!” 当即,达特便安排宴席,招待招待马植。 宴席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一直进行到了傍晚的时候。 夕阳西下,一轮红日悬挂于西山之巅,晚霞映红了大地。茫茫草原上,散布着白色帐篷,炊烟袅袅,飘向蓝天。 当晚,马植便住宿在阿典部落。 夕阳落入了山后,天空中尚是一片红光。时间不长,天色便暗了下来,酒后的马植清醒了许多,从床上下来,又去拜见达特。 达特见马植来访,招呼着马植入座后,问道:“贵人吃得如何?可否习惯我们女真人的饮食?”马植答道:“甚好!实话实说,鄙人乃走南闯北之人,各地美食多有品尝,要说咱女真人的美食,真乃天下第一,妙不可言啊。” 达特闻言大笑道:“贵人过奖了!若是如此,贵人便在阿典多住点时日,遍尝咱们女真部落的山珍海味,到那时,再去不迟。”马植点头说道:“大首领的好意,鄙人心领了;只是,鄙人尚有其他一些俗事要办理,恐不能在此多留,还望大首领见谅!” 达特道:“即使如此,怎好强人所难?随贵人之便,可常住,也可随时便走。”马植闻言,假意欢喜无限。继而,马植又道:“大首领,在下心中尚有不少疑虑,想询问下大首领,不知当讲不当讲。” 达特道:“有甚情况要询问,贵人只管说就是了,没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马植道:“鄙人来贵部落买马,不知是否方便?鄙人听说你们女真有个名叫完颜氏的节度使,统辖女真各部落事宜。大首领也知道,马乃战备物质,将来,我还准备拿铁器与你换马呢。大头领,实不相瞒,我想知道,我从你这里买了马,完颜节度使可允诺?我买了马后,能否出得了你们的地盘?” 达特闻言道:“贵人有所不知啊!原本,我们生女真共有三十余个部落,自从完颜节度使爷爷的爷爷辈起,陆续吞并了十多个生女真诸多部落。现在的完颜节度使乃是承继他父亲完颜劾里鉢的节度使职务,其能力又在其父之上,四处征战,把剩余的一些部落又给吞并了不少,剩下的也就是我们五六家大点的部落了,也归完颜节度使节制。至于卖马之类的事情,完颜节度使有规定,除了不能给契丹人卖马之外,并没规定不能给南朝上国卖马;贵人是从南朝上过来的,买点马匹,应该没啥。” 马植闻言点头,遂又问道:“完颜节度使实力强盛,将来岂不是连你们几家大点的部落也给吞并了?” 达特道:“生女真乃一家人。相对于被契丹压榨,若是生女真能统为一体,与契丹抗衡,不使女真人受压榨,也不能不说是一件好事。贵人乃南朝上国人,对我们女真人和契丹人的情况不甚了解,那契丹人为了压榨我们女真人,手段繁多,还专门在黄龙府设置了榷场,说是和我们女真人做生意,其实是强买强卖,盘剥我们女真人。所以,我们情愿和南朝上国做生意,也不愿与契丹人做生意。” 马植闻言,心里暗暗吃惊,心想,女真人之间的仇恨,看来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相反,对契丹人,他们倒是恨之切骨,这个情况,对朝廷来讲,绝非是好事。 马植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假如有南朝上国支持,欲在贵部落买马,多多支援贵部落银元、铁器,贵部落也可以成为女真族中的强盛部落,未必要受完颜节度使的统辖。” 达特闻言,看了眼马植,说道:“贵人有所不知。我们女真人,人烟稀少,即使有南朝上国的支持,阿典部落可以富足,但不可以强盛,仍然需要完颜节度使的统辖,好形成合力,以对付契丹;假如脱离了女真人的阵营,仅凭阿典部落,难以形成大气候,最终仍然会被契丹欺凌。” 原本,马植想以南朝的支持,以支援银元、铁器为诱饵,挑拨一番达特和完颜节度使之间的关系,使他们徒生出矛盾来,好相互制约;但听了达特这番话后,马植心想,完了,看来女真人及女真各部落在大是大非方面是团结的,想挑拨也挑拨不了,自己要是再说完颜氏的坏话,达特就见疑了。 这样想着,马植遂又和达特说起其他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闲谝了好一阵后,达特道:“贵人远来,多有劳累,且早点歇息,待明日时,本首领陪贵人去打猎,好让贵人领略下我们女真人的豪放。” 马植乃是文武皆精之人,对驰马打猎之类的事情并不反感,他反感的是不务正业,整日里把驰马打猎当做正事。听到达特邀请他明日去打猎,马植也自然是十分高兴,当即说道:“如此最好,多谢大首领了。” 当即,马植告辞,出了达特房屋,返回自己的住所,歇息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达特便派人来恭请马植。 马植随来人去了达特处。 达特见马植到了,忙迎了过来,携了马植的手,让进大堂,招呼着马植喝了奶茶、吃了番羊肉,方站起身来,邀请马植去打猎。 马植随达特出了大堂,大堂外已有数十人,牵着马匹,背着箭袋,手中拿着弓,等候着达特和马植。 见达特马植出了大帐,有几人忙牵了马匹过去,递给达特、马植弓箭。 达特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 马植也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 骑在马上的达特,猛然抖动缰绳,高叫一声:“驾!”达特所骑之马便奔腾而起,向前驰去。 马植也抖动缰绳,嘴中大喊一声:“驾!”策马紧随在达特身后。 其他人也骑在马上,紧跟在达特、马植的马后。 一直马队,奔驰在草原深处, 一帮人正驰着,前方猛然跳出一只鹿来。 达特策马急追,边追边搭箭在弓,双手拉满了弓,“嗖”地一箭射去。 达特射出的剑,像一道白光划过。那白光转眼间便到了鹿屁股上,那匹鹿负箭跌倒。 旁边的马植见状,心中甚是惊愕,为女真人精悍的箭术。 达特见射中了鹿,哈哈大笑。 后面的随从策马过去,将射倒在地的鹿又砍了数刀,然后将砍死鹿驮于马背上。 女真人箭术如此高超,马植心中甚是惊诧。 达特和随从们策马前行。 此处的草原,摆布在丘陵间,地势连绵起伏,但见秋草茂密,一条小河哗啦啦流淌。 马植跟在达特等女真人之中,纵横在山水间,一展女真人的豪爽。 直到红日西沉,达特才和马植等一帮人返回达特驻地,进了达特的大堂。 旁晚,达特又招呼马植吃野味。随从们轮番向马植敬着酒。马植酒量有限,本待不喝,但见达特兴趣颇高,遂也舍命陪君子,端起碗来,喝了起来。 接连喝了几大碗后,马植轰然倒地。 达特见状,哈哈大笑。 随从们抬了马植,到了马植休息的房间,将马植安置在榻上,悄然离去。 马植醉睡了一夜,直到东方发白方醒。 第二日,马植起床,简单洗刷后,便来到达特大堂,向达特道别。 达特又是一番挽留。 马植道:“多谢大首领盛情,鄙人尚有其他事务在身,需要办理,不敢多有停留,还望大首领早早备齐马匹,鄙人长则一月,短则十天,携带银两,前来接货。” 达特答道:“贵人只管放心,这么大的草原,断然少不了贵人的五百马匹。” 马植高声说道:“好!大首领,我们就此别过,十天半月后再见!” 马植翻身上马,冲达特双手抱拳,施了一礼,然后拉转马头,嘴里喊道:“驾!”双腿夹了下马肚子,手中的缰绳一抖,马便驰骋而起,奔腾起来。 达特等人,冲着远去的马植挥手。 骑在马背上的马植,心急如焚,急匆匆向宁江州奔驰而去。 第四十九章 结识世忠 (1) 马植辞别阿典部落首领达特后,心急如焚,单人独马,沿着阿典河,一路向南,疾驰而来。 骑在马上的马植,紧拧着两个眉头,一脸的严峻,边驰边想着心事。 马植心想,若论出身,俺也算是高门望族了,但俺没沾染上高门望族人家子弟的纨绔之风,反倒是克勤克俭,低调内敛。想俺自小便刻苦攻读圣贤之书,不说是才高八斗,鸿儒巨匠吧,胸怀大志,腹有良谋,知书达理,明礼守信还是说得上的。如今可好,自祖上背井离乡,入籍番邦后,俺便失去了大展宏图的平台,空有满肚子学问和一腔热血,却不能不寄辽人之篱下,整日里忍声吞气,实在是令人不得畅快。要说当官,倒也当了个四品中官,然而那个侍候人的光禄卿,实在是有辱斯文。俺马植何等之人?!竟然沦落到侍候契丹贵族的份上。 马植心里还在想,假若有一天,真的能回归到久违了的南朝故国去,且能得到重用,自己一定使出平生之本领,施展出卓越之才华来,干将他一番大事业,建立个不朽之奇功,为南朝故国的强盛而鞠躬尽瘁,虽死也在所不辞,也能真正地光宗耀祖,不像现在,为契丹效命,让后人戳脊梁骨! “唉!”因才华得不到施展,骑在马上的马植长叹一声:“苦啊!”。马植心里,眼看着女真崛起,契丹衰败,自己却无能为力,真是天可怜见啊! 此刻的马植,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根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随着水面的起伏,无奈地漂浮着,没有任何自主之力。 马植正想着心事,他所骑着的马匹忽然振作起来,高扬起头,抖动鬃毛,高声嘶鸣。随着坐骑的移动,远处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及阵阵马蹄声。 马植也随之起兴,于马上直起身来,抬眼去望,只见蓝天白云下,大草原浩瀚无边,草浪翻滚;远处,沿着阿典河,约一百多匹马的马群,呼啸奔腾,长鬃飞扬,正驰骋而来。 马植为之而精神振奋。 马群渐近,马植看到,马群后面,有几个骑在马上的汉子,正驱赶着马群驰来;其中一个骑着枣红色骏马的汉子,白袍红巾,身上背着一杆铁枪,手中扬着马鞭,嘴里“嗷、嗷”地喊着。 汉子骑着的枣红马,高扬着骄傲的头颅,抖动着优美的鬃毛,四只蹄子离开了大地,奔腾呼啸,像是在绿色的草原上画出了一道彩虹一般。 汉子身穿白色长袍,头上扎着红色飘带,身躯前倾,和马融为一体,互为动力,驰骋自如,显然是骑手中的高手,驾驭马匹的好汉。 蓝天白云,滔滔河水,辽阔的草原,奔腾的马群,形成了一幅壮美的图景。马植被眼前的景象感染了,仿佛奔腾于马上的那位汉子就是自己,自己就是这群马匹的主宰,正潇洒自如地一马当先,统领着千军万马,肆意奔腾在辽阔的大草原上。 马植猛然想到,人生苦短,若能随心所欲,自由驰骋,那该是如何的惬意! 马植被眼前的景象所感染,忍不住高声喊道:“壮哉!威武!真英雄也!” 远处骑在马上的汉子早已看见茕茕孑立的马植。大草原上单马孤行的马植显得那样渺小,那样无助。 汉子打马,望马植这边驰骋而来。随着渐行渐近,那汉子从马植的穿戴打扮及长相上看了出来,这个大草原中茕茕孑立、孤独无助的男人,既非女真人,也非契丹人,倒有几分像是中原汉人。 骑在马上的汉子心中萌生出一股亲切感来。 那汉子大声吆喝着马匹,冲马植驰骋过来,便听到马植“壮哉!威武!真英雄也!”的赞叹声。汉子闻声,心中大震,猛然一把拉住了马缰绳。那匹枣红马,正撩开四蹄,肆意奔腾,忽然被拉了缰绳,便腾空而起,然后前蹄刨着空中,后蹄着地,长长的嘶鸣了一声,其声响彻云霄。 真乃: 碧草苍茫骏马驰,白袍红巾映天日。 骑手风采冠环宇,雄姿如雕眼前立。 骑马汉子的雄姿令马植万分敬佩。马植忙翻身下马,立于地上,双手抱拳,冲驰骋而来的汉子弯腰作揖。 那汉子待马匹前蹄落地时,也从马上纵身跳下,矫健地落于地上,双手抱拳,给马植回礼。 马植高声说道:“壮哉!好汉!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汉子也抱拳答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青山不老,绿水长流,他乡野外,得遇故旧,实乃幸事也!” 马植与那汉子紧走几步,伸出手,相握在一起,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马植道:“这位好汉,恕我眼拙,没能认出您是哪位故旧?” 那汉子道:“非是相知故旧,实乃汉家同胞。想你我二人,他乡相遇,倍感亲切,非比寻常,此情此景,远胜相知故旧也。” 马植闻言大笑,高声说道:“真如此也!” 那汉子转头,冲其他几个汉子招了招手,高声喊道:“伙计们!收拢马群,就地歇息!” 几个汉子遂将马群收拢,皆跳下马来,就地歇息起来。 马植也拉了那汉子就地坐下,拉起家常。 马植问道:“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那汉子答道:“俺姓贾,名仁,字世忠,现居幽州南郊,除耕种田地外,主要以贩马为乐事。” 马植续问道:“祖上可是晋阳贾家?” 汉子答道:“正是也!” 马植双手抱拳,恭维道:“久仰!久仰!” 贾世忠也双手抱拳,答道:“不敢当!不敢当!”谦让毕,贾世忠望着马植问道:“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马植道:“俺姓马,名植,字志远,也是幽州人士,现为朝廷宁边州刺史助手也!” 贾世忠闻言大喜,忙说道:“好汉若是姓马,自然是幽州望族马氏也!久仰!久仰!” 马植也赶忙回礼。 贾世忠惊喜毕,遂又沉下脸来,长叹了了一声,幽怨地说道:“不瞒好汉说,想我等中原故民,皆因后晋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之故,无端成了他契丹子民,心中甚是不爽;如今,好汉既是入了契丹仕途,也当心念南国故土方好。” 马植闻言,心中甚是感动,动情地说道:“贾仁兄弟所言正是。志远祖上因石敬瑭割让幽燕之故,做契丹子民已经四五代了,如今我虽是入了契丹仕途,心中何尝不常常思念着中原故土。而今,东北有女真崛起,契丹朝政日渐秃败,将来世事如何,尚难以定论。实不瞒贾兄说,据目前之情形,我也想回归故里;然而,目今契丹官职在身,多有不便,甚是踌躇。” 贾世忠道:“你我二人,同为燕郊人士,相遇女真部落,实乃有缘;假如马兄不介意的话,我愿与你结拜为兄弟,不知好汉意下如何?” 马植闻言大喜,忙说道:“贾仁兄弟这般情谊,志远求之不得,愿与兄弟义结金兰,共好一生。” 贾世忠心怀感激,问马植道:“敢问好汉年龄几何?” 马植答道:“我属虎,今年三十有六,正值本年。” 贾世忠闻说,翻身便拜,嘴里说道:“何其巧也!世忠也是属虎的,恰好小兄长一轮,今年二十四,也正值本年。兄长端坐,且受小弟一拜。” 马植赶忙扶住贾世忠,说道:“你我兄弟二人义结金兰,实乃天大之喜事,当共拜天地。” 贾世忠道:“正是!” 说毕,贾世忠冲不远处几个汉子招手喊道:“龙四!你几个过来!” 那几个汉子见贾世忠招手喊着让过去,皆小跑过来,问贾世忠道:“少庄主,你唤俺等有事?” 贾世忠转首对马植说道:“大哥,这几位皆是俺家庄客,目今就让他们做个见证,见证你我二人结拜为异性兄弟。” 龙四等几位汉子听到贾世忠要与马植结拜成兄弟,皆抱了拳,冲马植作揖,说道:“小的们拜见相公。” 马植也赶忙与龙四等几位汉子还礼,说道:“多有搅扰,不成敬意。” 贾世忠四面看看,草原茫茫,风云际会,苍穹一体,广袤辽远。 贾世忠说道:“兄长在上,我与你皆为异姓兄弟,无奈身置野外,连柱香都没有,却如何是好?” 马植也四处看看,转而对贾世忠说道:“兄弟结拜,贵在情真意切,非图形式。想当年,瓦岗结义,是何等的壮观;然雄信赴死,众兄弟皆远避了。贾家兄弟,只要你我同心,天地可作证。来来来,咱俩一同拜天拜地,拜证人。” 贾世忠闻言,转头对几个汉子道:“取酒来!” 几个汉字转头跑往不远处几匹马前,取下马背上的褡裢,从中取出两个碗及一壶酒,跑将过来。 马植遂拉了贾世忠的手,跪在草地上,给苍天磕了三个头,给大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又转跪龙四等几个汉子。 龙四等人见少庄主和马植跪拜自己,吓得也赶忙跪伏在地,嘴里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小的何等样人,能经得住少庄主和相公之拜?!折扣小人的草料呢!” 马植、贾世忠并不答言,纳头便拜;那几个勉强接受了马植、贾世忠的三个叩头。 第五十章 结识世忠 (2) 叩首毕,马植说道:“我,马植!”贾世忠接口说道:“我,贾世忠!”随后,两人一同说道:“于大辽寿康六年八月初八日结为异姓兄弟,虽非亲骨肉,但比骨肉亲,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黄天厚土为证,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盟誓毕,马植从腰中掏出小刀,割破了自己的食指;贾世忠接过马植手中的小刀,也割破了自己的食指。 两人的食指鲜血淋漓。 龙四赶忙将倒满酒的碗酒,端至两人面前,两人将食指流淌的鲜血滴入碗中。 鲜血滴入酒中,散成花朵状,随即扩散,便红彤彤一碗了。 马植接过龙四手中的酒碗,仰头喝了一口,然后递与贾世忠。 贾世忠接过马植递过的酒碗,扬起头来,将碗中的血酒喝尽,将酒碗摔至地上。 马植、贾世忠哈哈大笑,随即紧握双手。 马植道:“贤弟,从今以后,愿时时相伴,共享富贵,同赴苦难。” 贾世忠道:“愿随哥哥到天涯海角,至死不离。” 结拜完后,马植和贾世忠又是相互一拜。 贾世忠转头对其他汉子道:“龙四,支锅生火,煮肉喝酒,俺与大哥好好庆贺一番。” 马植忙道:“贤弟不必麻烦,既是到了兄长的地方,兄长当尽地主之谊。贤弟且带几位庄客,赶着马群,随俺去宁边州任所,在那里歇息一段时日,咱兄弟二人好好聚聚。” 贾世忠闻言道:“兄长乃契丹官职在身之人,尚有上官统辖;为弟俺乃民间商人,从事贩马生意,奔波于契丹与南国之间。兄长也知,马匹乃战略物质,为弟俺随兄长前往任所,如兄长正官见责,与兄长多有不便;故此,以为弟之见,兄长就与俺露宿草原,天当被子地当床,荒郊野外聚他一场,倒是畅快!” 马植闻言,心想也是,虽然自己和萧兀纳关系融洽,互为依靠,然他毕竟是皇亲国戚,心事繁重,俺将世忠义弟带入府衙,他见世忠义弟乃贩马之人,真要见怪,双方脸面上都不好看,不如就和世忠义弟在草原上歇息一夜,好好叙叙兄弟之情。 如此一想,马植爽快地说道:“贤弟既是如此说了,就依贤弟,咱今天就在草原上过夜,好好叙叙友情。” 贾世忠高声叫道:“好!”随即便安排宿营。 龙四等人立即搭起了帐篷,于草地上支上锅,从河中提来了水,倒入锅中,在锅下燃起了火,又从马背上取下褡裢,取出里面已经杀好的羊肉,用刀子个成块,丢入锅中,煮起肉来。 这边龙四等人忙活着,那边贾世忠和马植沿着阿典河,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 贾世忠问马植道:“哥哥何以一人在此?是从何处来?” 马植道:“贤弟有所不知。哥哥原本在契丹朝廷担任着光禄卿职务,然光禄卿乃是朝廷中负责餐饮、聚会、迎来送往之杂务的差事。若是在南朝故国,侍候王公贵族倒也罢了,眼看着每天侍候着契丹蛮族,实在令哥哥心有不快。恰逢恩师萧刺史见爱,请调哥哥赴宁边州任职,故而来到此地。哥哥此番乃是奉了萧刺史之命,前往女真阿典部落,离间其与完颜部落的关系,刚从阿典部落返回,正碰到贤弟贩马到此。” 贾世忠闻言,问马植道:“哥哥受令离间阿典部落与完颜部落的关系,效果如何?” 马植摇了摇头道:“效果不佳。”停顿了一下,马植续说道:“贤弟,以我的观察,不出五年,女真和契丹必有一战,到时候谁胜谁败,尚不好说;假若那时候,南朝乘势攻击契丹,夺回燕云十六州疆域,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贾世忠闻言道:“大哥既是有志于南朝,何不就此辞了官职,回咱幽州去,等到南朝官军收复燕云十六州时,也好为故国出力。” 马植道:“实不瞒贤弟说,俺早有此想法;然,宁江州萧刺史待俺不薄,特意将俺从朝廷调至江宁州任助手,对俺甚是器重,俺现在寸功未立,实不忍舍他而去。贤弟啊,以哥哥之见,你先回幽州去,待时机成熟,哥哥便辞官挂印,举家南迁,于兄弟相会于幽州。” 贾世忠闻言,转头望向马植说道:“哥哥如此一说,倒让兄弟俺更加着急,不知何时才时机成熟?以兄弟之见,不如现在就辞了契丹的官职,现在就随兄弟俺返乡去。” 马植道:“贤弟莫急。将来即使要效力南朝故国,也当掌握一些真实信息,好为南朝故国出谋划策。贤弟,哥哥已经看清形势了,五年内,女真与契丹必有一战。目今情势,哥哥当仔细了解女真的情况,好在将来的时候,提供给南朝故国做决策之用。贤弟且听哥哥一言,多则三年,少则一年,哥哥必定辞官南迁,到那时候,我们相聚于幽州,共享天伦之乐。” 贾世忠道:“如此最好!既是如此,兄弟这次回去,立即为哥哥购置宅院、田产,专候着哥哥回幽州去。” 马植闻言道:“有劳贤弟了。实话对贤弟讲,替哥哥购置宅院,这个使得,无论花多少银两,哥哥照数拨付给贤弟。只是置办田产之事,大可不必。” 贾世忠道:“哥哥如此说,便是见外了。银子的事,小事,哥哥不必挂怀。只是为弟想问下哥哥,因何不购置田产?” 马植答道:“贤弟,哥哥实话告诉你,将来哥哥南迁,实是想回到南朝故国的朝廷上去,想为朝廷做些事情,所以,在幽州置办宅院尚可,将来好告老返乡,置办田产就没有必要了,哥哥不是回去经营田产的。” 贾世忠见说答道:“为弟谨遵哥哥吩咐。” 马植继续说道:“将来哥哥到南朝朝廷去,贤弟若是愿意的话,可随哥哥一同前往汴梁去也充任个一官半职。” 贾世忠听马植如此说,哈哈一笑,答道:“以哥哥之才,到南朝朝廷做官,不是个事儿。为弟向来喜欢云游四方,跟哥哥去汴京朝廷去,也做个一官半职的事儿,为弟看还是算了,为弟将来就跟在哥哥南迁,仍然干贩马的生意是好。” 马植见说,也不再强求贾世忠,只是问道:“哦,对了,哥哥尚不知贤弟成家没有?” 贾世忠闻言笑了笑,说道:“说起来惭愧,兄弟俺至今单身一人,不论走哪里,倒是来去方便。家中父母,多有聒噪,让俺成家立业,俺就好个闲游,最爱贩马,因为这个缘故,气得父母不轻。” 马植劝贾世忠道:“要是这个情况,哥哥也要贤弟聒噪几句,哥哥也觉得贤弟你该是成个家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到年龄而不成家的?这次贤弟回去,多留个心,有合适的,便娶了去,生个一男半女,也好延续香火。” 贾世忠闻言点头道:“哥哥的话俺记下了,若有合适的女子,便娶了家去。” 马植也道:“如此最好。” 两个人转了有一个多时辰,转回了搭建帐篷处,龙四等人已煮好了羊肉,见贾世忠与马植转将了回来,高兴地说道:“少庄主、马相公,羊肉已经煮好了,就等着你们来吃呢!” 贾世忠高兴地说道:“快快盛了来!相必俺哥哥已经饿了,咱们就聚在一起。好好吃顿羊肉。” 随即,龙四便盛来了一大盆羊肉。 贾志忠招呼着马植坐在上位的草地上,他于旁边坐地,招呼着马植吃肉。 马植招呼龙四等人道:“几位兄弟,来来来,咱们一同吃。” 贾志忠见状,也招呼龙四等人道:“既是俺哥哥招呼你们同吃呢,就过来一起吃吧。” 龙四等人见说,忙弓腰回礼,说道:“俺们何等卑贱之人,敢于马相公和少庄主坐地?” 马植道:“无妨。荒郊野外,哪来那么多讲究?!都过来,一起吃。” 于是,龙四和其他几个汉子也坐了过来,伸手去盆里抓了肉,放在嘴上,啃将了起来。 马植见状,笑道:“这就对了嘛!天地之大,乃是为英雄所备;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何其快也!” 贾世忠高叫道:“对!来来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今夜俺们和哥哥喝他个一醉方休!” 龙四等人端起酒碗,敬着马植与贾志忠喝酒,嘴里说道:“敬少庄主和马相公!咱们今夜一醉方休!” 第五十一章 天祚继位 话说马植在从阿典部落返回宁边州的路途上,偶遇到了贾世忠,两人相见如故,当即,拜天拜地,义结金兰。两人还约定,在方便的时候,马植也辞了官职,返回幽州去。 当夜,马植与贾世忠等人在草原上过夜。 第二天一大早,马植与贾世忠相互告别,一个回宁边州任所;一个赶着百十匹马,回幽州南郊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说贾世忠赶着马群回幽州的事情,单说马植回到宁边州刺史府衙,急忙去见刺史萧兀纳。 萧兀纳见马植回来,大喜, 忙招呼着马植入座。 马植于萧兀钠对面坐定,两人便开始说女真及最近朝廷上发生的一些事情。 马植对萧兀纳说道:“恩公在上,在下此番以买马为名,前往生女真阿典部落,见到了达特首领。达特首领对在下伪装的南朝商人身份很感兴趣,也非常希望与南朝就买卖马匹达成协议,故此对在下极为推崇,招待颇丰。恩公在上,在下在与达特首领交往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直接决定了将来朝廷的敌人乃是整个女真人,而非是女真的完颜部落。” 萧兀纳闻言,点着头道:“何以见得?你继续说。” 马植道:“恩公面前,在下说话无需委婉,只好直来直去地说了。” 萧兀纳道:“但说无妨。” 马植道:“多谢恩公。在下发现,女真人之间是有一些矛盾,但他们之间的这些矛盾,无非是同族之间的小矛盾,彼此间是容易解决的;他们与咱大辽之间的矛盾才是最大的矛盾,是无法解决的矛盾。恩公在上,非是在下对朝廷不尊,实是有些事情必须要对恩公如实禀报。” 萧兀钠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值得隐瞒,你只管说就是了。” 马植双手抱拳,说道:“多谢恩公大量。这之前,朝廷对女真人的弹压,已种下仇恨的种子。现在,朝廷种下的这些仇恨的种子,已经生根、开花、并结了果。通过我和达特首领交谈,我发现他们恨咱契丹入骨,人人以咱契丹为敌;故此,在咱们大辽和女真其他部落发生争斗时,他们之间的小矛盾就会被搁置,反倒是团结在一起,共同来对抗咱们大辽。恩公在上,这才是目今朝廷最为棘手的问题。” 萧兀纳闻言,频频点头,表示认同。 马植见状,受到鼓舞,继续说道:“恩公派下官去打探情况,离间女真各部落的关系,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但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个是做不到的,因为在同族和朝廷之间,他们更认同同族之间的凝聚力。另外,女真人彪悍好胜,刀枪在身,习武不断,一旦形成整体,战斗力很强;那完颜节度使又是个非常机警的人,完颜氏一家独大,将来统一了生女真部落,对朝廷的威胁就大了。” 萧兀纳点头道:“正是如此!眼看着目今局势很是不妙,朝廷却掩耳盗铃,不愿正视。” 马植闻言,心中吃惊,睁大眼睛去看萧兀纳。 萧兀纳也看了看马植,说道:“自去年起,陛下便已生病,今年以来,情况更加严重了,只怕是过不了今年。以前,皇太子被耶律乙辛所害,只留下皇孙阿果。皇孙乃俺自小辅佐长大,对皇孙的情况,俺太了解了,性情暴烈,贪好围猎,豪放有余,却精细不足,并不把女真人的放在心上,如此一来,只怕女真人会乘势崛起,以至于发展壮大到无法弹压的程度呢!” 马植惊诧地问道:“恩公在上,既是如此,我们该当如何?” 萧兀纳闻言,于座位上摊开了双手,无奈地说道:“无可奈何,只好尽人事而已了。” 马植温言道:“恩公在上,想俺大辽,已二百年的历史,疆域广大,兵强马壮,难不成就拿女真没有办法?” 萧兀纳道:“办法自然是有,然陛下没有这个魄力;假若陛下有这个魄力,不再整日里游畋围猎,穷奢极欲,耽酒嗜音,斥逐忠良,任用群小,而专力于发展国力,加强武备,对女真强力打压加悉心安抚,即可稳定局面。” 马植闻言道:“即使如此,恩公当向陛下进谏才是。” 萧兀纳闻言笑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马植便又问道:“恩公在上,目今情势,我们当如何处之?” 萧兀纳道:“并无其他办法,无非就是暗中紧盯女真人的动向,若有风吹草动,立即向朝廷禀报,由朝廷派兵弹压。” 马植道:“如此甚是被动,令人甚是不快。” 萧兀钠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咱们摊上了个不思进取的陛下。” 萧兀纳、马植说了一阵话后,各自回府歇息。 自此后,萧兀纳坐镇宁边州,监视和弹压着生女真部落,不使他们有不轨之举。 又过了几个月,正是大辽寿昌七年正月十一,萧兀纳忽然接到诏令,令其立即前往混同江御营见驾;宁边州政事暂由马植代理。除此之外,诏令再无其他内容。 萧兀纳闻诏,心里疑虑,因为正月初一,年已七十的耶律洪基,在上京清风殿接受包括萧兀纳在内的朝廷百官及各国使臣朝贺时,已显得病重,如何现在又去了混同江?难道陛下的病情已好转或痊愈? 萧兀纳心里虽然疑虑,却不便打听,遂将宁边州政务交由马植,嘱其小心从事,对女真人,静观为主,莫要主动出击,以免在关键时候招惹麻烦。 交代完这番事后,萧兀纳随同朝廷使臣,一同赶往混同江耶律洪基御营,去见耶律洪基。 究竟何事如此紧急?原来,耶律洪基自腊月起病情便严重了。寿昌七年正月初一,耶律洪基勉强支撑着病体,在清风殿接受了百官及各国使臣朝拜。然而,因为时间已进入冬天狩猎旺季的缘故,耶律洪基在清风殿歇息了一夜后,又不顾年高体弱且已病重的情况,率领皇孙耶律延禧及众多大臣,来到混同江围猎。 到了混同江的耶律洪基,勉强打了一天猎,又遭风寒侵袭,遂卧床不起。 耶律洪基昏睡一阵,清醒一阵,便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该交代后事了。于是,耶律洪基想起了已经返回宁边州任所的萧兀纳。皇孙耶律延禧自小便由萧兀纳辅佐;耶律乙辛欲害皇孙耶律延禧时,又是萧兀纳识破其阴谋,保护了皇孙使耶律延禧。对萧兀纳,耶律洪基非常信任,遂诏令萧兀纳立即赶至混同江,好处理自己的后事及皇孙耶律延禧承继大位的事情。 萧兀纳赶至混同江时,已经是正月十二。辽道宗耶律洪基病情更重,卧于行宫,专候着萧兀纳的到来。 萧兀纳抵达混同江,赶忙进入行宫拜见耶律洪基。 病榻上的耶律洪基见萧兀纳来了,大喜,竟然坐起身来。 萧兀纳见状,赶忙跪伏于地,高声说道:“臣萧兀钠敬祝陛下万寿无疆。” 耶律洪基摆了摆手,吃力地说道:“萧学士请起,莫要多礼了。” 萧兀钠将耶律洪基病重,不好违拗耶律洪基的意思,赶忙站起身来,说道:“多谢陛下隆恩。” 见萧兀钠站起身后,耶律洪基又指了指塌边的座椅,让萧兀钠坐于塌边。、 萧兀钠弯腰行礼,嘴里说道:“臣何德何能,敢于陛下身边就坐?!多谢陛下,臣站着就是了,陛下有何吩咐,臣脑干涂地,在所不辞。” 耶律洪基吃力地指了指塌边座位,萧兀钠不忍耶律洪基病痛,遂赶忙坐于病榻旁的座位上。耶律洪基欣慰地笑了笑。萧兀钠心里也感到了欣慰。 随后,耶律洪基诏令皇孙耶律延禧及诸多大臣进见。 随同围猎的皇孙耶律延禧及众大臣皆来到耶律洪基行宫,拜见耶律洪基。 耶律洪基当即颁下旨令道:“由皇孙耶律延禧承继大位。” 当时,耶律延禧已经是二十六岁的人了,长得高大威武,甚是雄壮。 耶律洪基看着跪伏在床榻前的耶律延禧,态度殷切地说道:“阿果,你已是大小伙子了,我不在后,凡事当细心料理,不可莽撞。政务上的事情,多听萧学士指导。” 说着,耶律洪基转眼去看坐于病榻边的萧兀纳。 萧兀纳赶忙起身,跪伏在耶律洪基病榻前。 耶律洪基看着跪于病榻前的萧兀纳说道:“学士多有操劳。阿果自小便由学士辅佐,朕不在后,当悉心辅佐,不可有片刻松懈。” 萧兀纳闻言,哭泣地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遵旨照行,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耶律洪基点了点头,又看着耶律延禧道:“阿果,你性情刚硬,豪壮不羁,处事急躁,理当内敛。对东北女真,切勿轻视。南朝通好岁久,且温和顺道,你切勿生事,挑起矛盾,轻启战端。” 耶律延禧闻诏,磕头道:“爷皇,阿果记住了。” 交代完诸事,耶律延禧及众大臣退出。 当夜,耶律洪基又支撑了一夜,于第二日凌晨时,驾崩。 第五十二章 马植返乡 当即,皇孙耶律延禧奉遗诏即位。经萧兀纳与群臣商议后,为耶律延禧上尊号为“天祚皇帝”,后世称其为“天祚帝”,乃辽国的最后一位皇帝。 耶律洪基死后,由耶律延禧继位,随即任命萧兀纳为帝师,国事参政。宁边州刺史一职,经萧兀纳推荐,由马植正式出任。 自此后,马植开始担任辽国宁边州刺史。 也是马植这个人命运多舛,就在他正式出任宁边州刺史不久,女真人便又阻断了朝廷鹰路。原来,生女真节度使完颜盈歌见老皇帝耶律洪基死了,新皇帝耶律延禧继位了,出于试探下朝廷真实意图之目的,故意指使沿海东青鹰路途上的大喇部落,再次阻断了契丹朝廷的鹰路。 耶律延禧刚刚继位不久,便得到报告,朝廷的鹰路又被女真人给断了。 耶律延禧闻报大怒,遂责令由宁边州马植负责,率领宁边州兵马,打通朝廷鹰路,限期十天,不得有误。 萧兀纳闻听到这个消息,知道这事不可为,心里甚急,遂赶忙进宫,觐见新帝耶律延禧,劝告耶律延禧道:“启奏陛下,臣听说朝廷鹰路被契丹人阻断,陛下因此大发雷霆之怒,责令马植率宁边州兵马打通鹰路,臣以为此非明智之举,当予缓行。” 耶律延禧闻言,心有不悦,心里想,萧兀纳呀,就算你是帝师,国事参政,有权提出建议,但决定权在我吧?!朝廷的鹰路都给阻断了,如何缓行?再缓行的话,女真人不定生出什么事情来呢!当初,先帝令你辅佐朕,你不说帮助朕打通朝廷的鹰路,反倒放纵女真人,这是何番道理?又安着何番心思? 如此一想,耶律延禧倒萌生出委屈来了,不悦地对萧兀纳说道:“参政说朕责令马植打通鹰路非明智之举,那么,依参政之见,朕该当如何?难不成朕就眼睁睁看着朝廷的鹰路被女真人给阻断?放任不管就是明智之举?!” 萧兀纳见耶律延禧动怒,忙弓腰奏道:“启奏陛下,女真人阻断鹰路,实乃试探朝廷对女真的态度。陛下刚刚承继大位不久,对内当致力于朝务及内政,确保稳定;对外当大度宽容,以示友好,稳固周边。圣上,非是臣多嘴,实是有些事情不得不说。以臣之见,对往昔游畋围猎,当适度收敛。陛下,既是女真人阻断了鹰路,且由他阻断去,朝廷不予理会他,他自然觉得阻断朝廷鹰路已没有意义了,时间一长,自然就恢复朝廷的鹰路了,何必要派出大军,用武力解决?” 萧兀纳的意思是让耶律延禧在游畋围猎上收敛一些;正好碰到鹰路被阻断的事情,故以此为由,对耶律延禧进行劝谏。 耶律延禧视游畋围猎为命;契丹人也向来有游畋围猎的习俗。其他国家,大都是一个京师,最多再添加一个陪都而已,契丹人却有五个京师,分别是东西南北中五京,而这五京并非是皇帝处理政务或国家治理的必需,实是为契丹皇帝一年四季分别到各处打猎而设置的。那契丹人,并无固定的京师,皇帝打猎到了哪里,哪里就是处理国事的京师。 对萧兀纳的进谏,耶律延禧甚是反感,直接就回绝了萧兀钠的进谏,派出使臣,连夜赶往宁边州,命令马植必须在十日内打通朝廷鹰路,不得有误。 萧兀钠见耶律延禧固执己见,并不采纳自己的纳谏,遂闷闷不乐离宫而去。 再说宁江州那边,马植接到朝廷打通鹰路的指令后,除了派人到生女真节度使完颜盈歌那里催促解决问题外,就是率领宁边州的三千兵马,前往大喇部落,打通朝廷的鹰路。 完颜盈歌得知马植率领宁边州三千兵马去大喇部落打通朝廷鹰路,不但不派兵协助马植,反倒是暗中派兵协助大喇部落抵抗马植率领的宁边州兵马。 马植率领着宁边州三千兵马,赶至生女真族大喇部落,大喇部落的女真人早已逃之夭夭。马植以为鹰路已通,待要撤退时,女真人蜂拥而至,追杀马植所带领的三千兵马。马植无奈,只得再次返头,和女真人拼杀,结果女真人见马植来攻,又逃之夭夭,无处寻找。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朝廷的期限已到,鹰路并未打通。 耶律延禧得知朝廷鹰路仍未打通,甚是愤怒,准备派出使臣,诏令撤销马植宁边州刺史一职,回京领罪。 萧兀钠闻听到这个消息,于第二日朝会时,出班进谏道:“陛下息怒。想那女真人坐地造乱,必是有所准备的,以马刺史三千人的兵马,实难打通朝廷鹰路;再说了,那女真人熟悉地形,瞬间聚集,瞬间又消失,朝廷军队疲于奔命,绝非是个办法,也非是马刺史不用命也。” 耶律延禧闻奏不悦,反问萧兀钠道:“以参政之见,该当如何?” 萧兀钠道:“顺其自然。朝廷不把阻断鹰路当回事,只倾心于内务发展上,那女真人见朝廷并不在意鹰路被阻,时间长了,就自然恢复鹰路了。” 耶律延禧闻言,生气地说道:“朕就知道你要说这番话!放着朝廷百十万兵马,就打不通个小小鹰路?!还要顺其自然?甚是荒唐!” “并不荒唐。”萧兀钠仗着自己曾经是耶律延禧老师的身份,抗辩道:“陛下,顺其自然乃是一种策略,有利于朝政稳定。” “一派胡言!”耶律延禧一点也不给萧兀钠这个昔日老师一点面子,驳斥萧兀钠道:“堂堂大辽,倒要受女真人欺凌,你还劝朕忍声吞气,你安的是什么心?!是要放纵女真人吗?” 萧兀钠道:“陛下,先帝时,臣就屡番进谏,要对女真人实行弹压,臣并无放纵女真之意,臣只是想在弹压女真人上,更加策略点。” 听到萧兀钠摆起了老资格,耶律延禧感到权威受到了藐视,心里更怒。 萧海里、萧奉先等一帮佞臣见状,乘机在耶律延禧跟前挑拨。 萧海里出班道:“陛下,萧参政原本在宁边州任职,与女真关系融洽,并未有冲突发生。臣以为,萧参政阻止朝廷打通鹰路,乃是希望朝廷不要去弹压女真人,任由女真人强盛而已。” 萧兀钠闻言,心里大怒,待要发火,又见萧奉先抢步出班,启奏道:“萧参政于陛下面前强词夺理,甚是不恭,当予处置。” 耶律延禧闻言更怒,不待萧兀钠说话,便颁布诏令道:“诏令撤销马植宁边州刺史一职,回京领罪;诏令由萧海里接任宁边州刺史。” 萧海里、萧奉先等一班大臣,高声答道:“臣等谨遵圣旨。” 萧兀钠无奈,只得随同他人说道:“臣谨遵圣旨。” 随即,朝廷并派出使臣,赶往宁边州,传达朝廷圣旨。 马植接到朝廷诏令,心中悲愤,便将刺史之印交由副手,委托其交转新官,他自己连夜离了宁边州,赶回上京临潢府,等待朝廷处置。 马植被撤职,萧兀纳心有不悦,仗着帝师资格,数次直言进谏,指责天祚帝的种种不是,惹得天祚帝很不高兴,遂将萧兀纳贬出朝廷,任为辽兴军节度使,守太傅。 朝中那班佞臣见萧兀纳被贬,趁机诬陷萧兀纳。 时有佛殿小底王华,受他人指使,诬陷萧兀纳私借内府犀角。 天祚帝闻报大怒,招萧兀纳进殿对质。 萧兀纳道:“臣在先朝,道宗皇帝诏许臣日取帑钱十万为私费,臣未尝妄取一钱,现如今,臣肯借犀角乎!陛下,难道此等言语,你也相信?” 天祚帝因萧兀纳以前朝之事来压自己,愈加愤怒,干脆剥夺了萧兀纳太傅之职,再降其为宁边州刺史;将现任宁江州刺史的大舅哥萧海里调回了朝廷,充任内务总管。 耶律延禧睁着两眼,怒瞪着萧兀纳道:“萧兀纳,在你眼里,朕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只有你对!那么,朕且问你,马植是你推荐为宁边州刺史的吧?马植失职,你作为推荐人,应该有用人不察之责吧?那好,即使如此,那马植无能打通朝廷的鹰路,就由你任宁边州任刺史,打通朕的鹰路吧。” 就这样,萧兀纳再次被贬任为宁边州刺史。 萧兀纳再次任宁边州刺史后,只关心宁边州及周边的防务,对打通朝廷鹰路的事,表面应付,暗中不为,被女真人阻断的鹰路一直未能打开,惹得天祚帝耶律延禧焦躁,遂又撤去萧兀纳宁边州刺史职务,再贬为黄龙府事。 可怜萧兀纳作为堂堂帝师,顾命大臣,参知政事的一品大员,愣是让天祚帝给贬成个五品边官了。 在京中等待处置的马植,见萧兀纳被贬到黄龙府人府事去了,而朝中充任高官的皆是他大舅子萧海里、小舅子萧奉先之类的皇亲国戚,奸臣宁贼,心里大为失望,遂悄悄变卖了家中财产,带着一家老小,回幽州南郊寻贾世忠去了。 自此,马植由辽国的光禄卿、宁边州刺史变为一介草民,开始和贾世忠一起,来往于女真、契丹及北宋之间,做着贩马的生意,倒也不亦乐乎。 第五十三章 马植献策 马植返乡,回到幽州,结拜兄弟早已给他置办了宅院,由此省去了许多事情,马植遂安置下来。 时间过去了十多年,马植一直没找到投靠大宋朝廷的机会。如今,马植听说天柞帝庆寿,特意邀请了南朝朝廷,南朝朝廷派童贯童枢密前往辽国朝廷为天柞帝贺寿。马植觉得这是结交南朝权贵的好机会,遂于几日前便等候在南朝贺辽主生辰使团通过的道路旁。 现在,马植终于等来了南朝的使团,终于见到了童贯通童枢密,遂将他琢磨已久的一个千古妙计,要进献于南朝朝廷,进献于南朝的枢密使大人童贯。 马植见了童贯,言辞极为恭卑,述说了自己的情况和愿望,最后说有妙计要献。 童贯遂问马植道:“你有甚的妙计要先给本官?” 马植见问,当即说道:“童大使在上,且听小人禀告。童大使呀,目今的辽国,看上去疆域广阔,兵强马壮,繁荣昌盛,气势浩大,实际上已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多久了。” 童贯闻言,心里暗惊,忙问道:“如此之说,何以见得?” 马植为了能回归到大宋朝廷做官,寻求晋身之道,遂添油加醋地说道:“阿呀,也就你童大使问了,我不得不将实情禀告与你。不知童大人知道不知道?目今,在东北混同江一代,崛起了一个蛮族,名叫女真。这女真性情粗狂,极为善战,勇猛得很。以前,这女真是乃辽国的藩属,入了辽国籍的叫熟女真,没入辽国籍的叫做生女真。那生女真部落,却出了个强人,名叫完颜盈歌,通过父兄数十年的吞并,现已统一了大部分生女真部落,正窃视着辽国,大有不臣之心。” 关于女真的情况,童贯,包括北宋朝廷,知道一点,但知之不多,猛听到马植讲了这个情况,知道辽国东北还有一支强大的力量,名叫女真,正窃视着辽国,童贯一下子来了兴趣,用心地听马植讲女真的情况。 马植道:“童大使您有所不知。这辽国贵族,极好海东青,因了这个缘故,女真和辽国打将了起来,并向辽国追讨阿疏。” 童贯听迷糊了,问道:“海东青是谁?阿疏又是谁?” 马植闻言,笑道:“童大使有所不知,这海东青不是人,乃是一种鹰,它体型虽小,却十分凶猛,极善捕捉猎物。那辽国贵族,热衷于打猎,常用海东青去追逐猎物;故此,极为喜欢海东青。然而,这海东青别处没有,只有女真族的五国部落才能找到它的踪影;因此,辽国朝廷常责令女真族五国部落进贡海东青。” 童贯听明白了,原来这海东青不是人,是一种老鹰。 因为马植所言的海东青乃是一种老鹰,童贯以为马植所言的阿疏也是一种鹰,便又问道:“那阿疏又是什么鹰?” 马植闻言,心中好笑,但强忍住了,对童贯说道:“童大使,这阿疏不是鹰,乃是一个人的名字。” 童贯闻言,心里暗道:甚是日怪!俺问是什么人时,它是鹰;俺问是什么鹰时,他又是人。 你说这辽国的事情日怪不日怪?! 童贯闻听马植说海东青和阿疏的情况时,差点闹出笑话来,心中略有不悦,然马植乃燕京汉人,属于辽国,不归自己管;故此,童贯也表现出了难得的好脾气,笑着说道:“俺以为海东青是人,阿疏也是人呢,原来海东青是鹰,阿疏却不是鹰,乃是个人名。你且说说,这阿疏这人是怎么回事?” 马植道:“回童大使的话。这阿疏原是女真族五国部纥石烈部落的一位头领,因不堪忍受朝廷索要海东青,一时愤怒,起兵造反,阻断了了朝廷鹰路,那朝廷自己不愿出兵,却派了生女真部落节度使完颜盈歌带兵讨伐。那完颜盈歌乃是契丹朝廷赐封的女真部落节度使,但凡女真部落有战事,全是完颜盈歌打出面解决。” 童贯闻言,点了点头,续问道:“那阿疏逮着了吗?” 马植答道:“完颜盈歌带兵打败了阿疏部落,攻破了阿疏城,阿疏惊慌逃窜,逃至中京,向道宗帝认罪去了。道宗帝考虑到完颜盈歌实力渐强,怕尾大不掉,故此将阿疏保护了起来,让阿疏滞留在中京城中。” 马植说的道宗帝,童贯知道,乃是前些年辽国的皇帝,如今驾崩好几年了。 童贯闻言后,笑道:“这道宗帝也是糊涂。既是他委派平叛,何以又保护叛乱之人?!糊涂!糊涂!糊涂至极!” 马植道:“童大使,正因为道宗帝昏庸糊涂,整日里热衷于游恬狩猎,那女真族已经崛起,正虎视眈眈地窃视着辽国。目今,辽国朝廷的天柞帝,更是昏庸霸道,以草民之间,不久的将来,女真必然进攻辽国。童大使呀,目今,辽国百年间已没有战事,早已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将来必不是女真人对手,若上国能和女真人联手,南北夹击辽国,辽国必败,被辽国占领的燕云十六州也可以收复回去,我等中原故民也能回归中原故国了。” 童贯闻言大喜,心里暗道,这不正是俺志向所在嘛!不正是当今天子心病所在嘛!若是能借女真之力,收复燕云十六州,无疑是朝廷千古之幸事,屡世之功勋嘛,如此大事,若在俺童贯手里完成了,俺岂不也成了千古之功臣了! 想到此,童贯高兴得不能自己,忽而想到此乃辽国燕京城郊,人多眼杂,说起事来多有不便,万一走露风声,恐难成大事,童贯赶忙对马植说道:“义士且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俺还要去中京去给辽主贺寿,你且在此处等俺,等俺给辽主祝完寿,俺带你回东京,咱们一路上好好商议一番。” 马植弯腰给童贯施礼,嘴里答道:“草民在此等候着童大使归来。” 童贯不放心,怕回来后找不到马植,遂一再叮咛道:“你一定要在此等着本官,千万莫要失约。” 马植久慕南方锦绣繁华,早已希望回归中原,谋个一官半职,好图一番富贵,故此也求之不得呢,便在燕京郊外,搭建了帐篷,驻扎在里面,专候着童贯回来,好和童贯结交,由此而和宋朝建立起关系来,实现飞黄腾达之目的。 童贯遂于马植道别,和郑允中一道,带着贺辽主生辰使团,离了幽州,一路向辽国中京行进。 进到中京,童贯、郑允中一行被辽国朝廷安置着住下。 等候了两日后,辽国朝廷为天祚帝举行寿辰庆典,郑允中、童贯受邀参礼。 庆典上,郑允中、童贯代表宋朝,敬献了贺礼,祝愿辽主万寿无疆,江山永固,祝愿宋辽两国友谊万古长青,天长地久。 辽主天祚帝对大宋的祝贺表示感谢。 当天晚上,天柞帝专门设宴,招待童贯、郑允中一行。 席间,天祚帝和童贯闲聊了起来。 天祚帝道:“向闻大帅善于用兵,然出使他国恐非大帅强项,南朝以文立国,今派武将出使本国,朕感到无上荣幸。” 嘴上是这样说的,但脸上却是轻藐的笑,显然是在暗讽童贯,讥笑宋朝无人,派了个阉人来做使臣。 童贯自然能感受到天祚帝的用意,然君臣关系在那放着,不便发作,只能干陪着笑,心里却是硬压住的怒火。 讥讽完童贯,耶律延禧一本正经了,不再是轻浮放荡的样子,而是很沉稳,很郑重。 郑允中、童贯不知情况,遂也不多言,只是不停地给天柞帝敬酒,说一些恭维的话。 天柞帝显然心情不佳,对郑允中和童贯说道:“两位正副使,感谢南朝皇帝派你们来给朕庆寿,然现在之情形,俺大辽也遇到了些麻烦,当于南朝通力合作,共同应对危急。” 郑允中、童贯听了,心里暗自吃惊。郑允中和童贯心里都清楚,一定是马植说的那个情况,是女真人崛起了,对大辽构成威胁了。童贯心里暗想,俺正琢磨着如何从你手里收回燕云十六州疆域呢,且听你如何说。 故此,郑允中、童贯都未接言,只是静静地听天柞帝说情况。 果然,天柞帝接着说道:“两位大使,这些年在东北地界,女真人兴起了,且建了国,号称大金。关于女真人的情况,两位大使有所不知。这女真人原是俺大辽藩属国,大辽也待女真不薄,谁曾想他们竟与朝廷分庭抗礼,朝廷无奈,只得武力征剿。” 关于女真人建国的这个情况,童贯不知道,郑允中不知道,大宋朝廷也不知道。现在,听到天柞帝说女真建国了,童贯、郑允中才知道,现在同时并立的不光是大宋和大辽,又有个大金了。 其实,这次天柞帝寿辰庆典之所以邀请大宋派使团来,除了巩固原有的关系外,还想和大宋更进一步地搞好关系,以便在全力对付女真的时候,不被大宋从侧面攻击。 其实,真实情况远比天柞帝说的要严重,真实情况是,女真铁骑,已经攻破了大辽上京,正在向大辽中京挺进,大辽的统治已经危机四伏,岌岌可危了。 那么,在北部大漠,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第五十四章 海里叛乱 当时,在天柞帝专门为郑允中、童贯举办的宴会上,天柞帝大致说了女真建国的情况,有许多情况,天柞帝并没有给郑允中及童贯说。那么,大金是如何建国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话说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字延宁,小字阿果,生于1075年。 耶律延禧幼时,正值耶律乙辛弄权,差一点被耶律乙辛给害死,幸得萧兀纳保护才得以周全,存活了性命。 大康六年,耶律延禧任中书令,受封梁王,继而进封燕国王、天下兵马大元帅。 大安七年,耶律延禧被确定为皇位继承人。 寿昌七年,正式继位,年号乾统。 耶律延禧继位后,好的没学到多少,把他爷爷耶律洪基宠信奸佞、笃信佛道、嗜猎如命、游畋享乐等毛病学了个全,结果导致朝政腐败、人心涣散,内外矛盾激化,陷入内外交困局面。 耶律延禧上位伊始,便宠信大舅哥萧海里、小舅子萧奉先,任由其胡作非为,惹起民怨。 耶律延禧继位次年,便有赵钟哥聚众造反。 这赵钟哥何许人也,历史上并无多少记载,详细情况无从得知;只知道天祚帝继位的第二年,这厮趁天祚帝外出狩猎之机,聚众造反,率众攻入辽上京城,突入皇帝行宫,大肆抢掠皇帝御用物品及宫女。 辽兵闻讯,急往征剿,赵钟哥打辽军不过,匆忙中率众徒逃离。从赵钟哥率众攻打皇宫来看,绝非是一般强盗。 一般强盗只为劫财,奈何要去攻打皇宫?显然,赵钟哥聚众闹事,乃是辽国天祚帝帝时的一起农民起义。由此可见,天祚帝即位之初便已不得人心。 赵钟哥聚众闹事的事儿刚平静下来,萧海里又反叛天祚帝了。 萧海里原本是天祚帝的大舅哥,深受天祚帝的宠信。天祚帝刚继位,便撤了马植宁边州刺史之职,改任其大舅哥萧海里为宁边州刺史。萧海里到任不久,天祚帝因与萧兀纳斗气的缘故,将萧兀钠贬至宁江州任刺史,将他大舅哥萧海里调回京师,充任大内总管。无奈萧海里这厮,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浪迹于京师街头,惹是生非,终因闯下了人命案子,闹得朝廷内外,怨声鼎沸。 众大臣纷纷上奏,请求斩杀萧海里,以平民愤。面对雪片般飞来的请求斩杀萧海里的奏折,天祚帝很是无奈,想把萧海里撤职,先抓起来,安抚下民怨,然后高举轻放,另行安置算了。 令天祚帝没想的是,萧海里平日里飞扬跋扈,也是骄横惯了的人,在充任大内总管的同时,豢养了一帮亡命之徒,专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之事。现在眼看着众大臣奏请斩杀自己,萧海里害怕天祚帝顶不住压力,真把自己给抓起来斩杀了,就使了横,干脆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的,连夜率亲信逃出京师,揭竿而起,聚众造反,打出了反叛辽国,讨伐昏君的旗号。 不到两个月时间,萧海里竟然聚众二千余人,攻陷了辽国的乾州,抢走了大量武器和五百副铠甲。 乾州乃辽景宗的辽乾陵,辽设置乾州广德军节度使于乾州,就是为了奉卫辽景宗的辽乾陵,不曾想,辽景宗的乾陵却被自己人萧海里给攻破了,并抢走了大量的武器和五百副铠甲。 辽祚帝耶律延禧得报,大怒,随即诏令北面林牙郝家奴统兵一万,赶赴乾州,征讨萧海里。 郝家奴乃辽国知右离毕事,被派往北面林牙,职掌刑狱。 接到天祚帝耶律延禧诏令后,郝家奴统兵一万,浩浩荡荡,赶赴乾州,征讨镇压萧海里及叛军。 萧海里知道朝廷要派兵征讨,便抓紧招兵买马,在郝家奴率领1万朝廷兵马征讨他时,萧海里的兵马竟然也发展到了5000余人。得知郝家奴帅兵前来征讨自己,萧海里便想趁郝家奴所带辽兵千里奔袭,疲惫不堪之际,打郝家奴个出其不意、胆战心惊,好打得朝廷再不敢来征讨自己。 故此,萧海里便提前于乾州城外设下了埋伏,他自己带着一千余人,直迎郝家奴而去。 郝家奴带着大军来到,见前面萧海里勒马站于道中,后边跟着千余兵马,得意洋洋地,正藐视着自己。 郝家奴大怒,举起手中马鞭,指着萧海里道:“萧海里!你这佞贼!身为朝廷内亲,深受天子宠爱,不思报效天子,却整日里欺行霸市,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终于闯下人命官司,更可恶的是,你这佞贼,负罪在身,不思悔改,反倒公然造反!现俺奉天子诏令,前来征讨你这个佞贼。天兵面前,你还不下马受擒,意欲何为?!” 萧海里闻言,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笑毕,萧海里也指着郝家奴骂道:“郝家奴!你这个奴才!俺家家事,轮得到你外人来管?赶紧带了你的人马退去,否则,国舅爷俺动了怒,杀你个片甲不留!” 郝家奴闻言更怒,未及深思,便大吼道:“杀!给我杀!” 辽军闻令,一起杀出,冲将过去,要逮萧海里。 萧海里和辽军甫一交战,假意不支,拉转马头,慌忙而逃。 郝家奴扬鞭大喊道:“追击!抓住萧海里者,赏银五百!” 将士们听到有赏银,加之以为萧海里已势穷,便争先恐后,追杀过去。 约追了二里多路,忽然间,四下里战鼓齐鸣,一下子杀出千军万马,一齐放箭,将辽军射倒大片。 郝家奴见中了萧海里的埋伏,心中大惊,急带兵撤退。 萧海里又带兵追杀,只杀得辽军死伤无数,退后二十余里,才勉强稳住了阵脚,安营扎寨。 郝家奴见所带一万兵马已损失大半,情知擒获不了萧海里,急忙向朝廷求援,请求再派兵马,以征讨制服萧海里。 朝廷得报,又加派两万人马,统归郝家奴节制。 萧海里也得知朝廷又派大军前来助战的消息,琢磨着凭借小小乾州,实难与朝廷大军抗争,便带着自己的五千兵马,连夜逃离了乾州,窜入女真族阿典部落避难去了。 郝家奴率部追击萧海里叛军至女真部落边境前,驻扎了下来,随后便派出使臣,前往完颜盈歌处,责令完颜盈歌征剿萧海里。 逃入女真族阿典部落的萧海里,也派人到了完颜盈歌处,请求和完颜盈歌联合,两边合兵一处,他愿意为前部,反攻辽国,一举夺了辽国的天下。 两边的使臣都到了完颜盈歌处。 完颜盈歌先是安顿好了朝廷使臣,然后接待萧海里的使臣。 听了萧海里使臣的话后,完颜盈歌大笑道:“目前你们尚且被追得狼奔豕突,自身不保,却来欺哄我去顶雷!我身为朝廷生女真部落节度使,岂能与朝廷的叛军联合?你速速回去,让你家国舅爷赶紧回朝廷投降,免得受戳,身首分离。” 萧海里派去的人被斥责,惊惶不安,狼狈逃回。 萧海里得报,愈加怨怒,干脆联合女真阿典部,大闹起来,阻断朝廷鹰路,截杀朝廷官员。 萧海里心想,咋说俺也是当今天子的大舅哥,既然你朝廷不给我留生路,那就对不起了,我也不给你留余地,我干脆大闹起来,逼得你朝廷不得不免了我的罪,我还回朝廷当大官去。 对于完颜盈歌来讲,之所以要拒绝萧海里的请求,非是不想利用萧海里的力量攻入辽国,夺取辽国的天下,而是他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自身力量还不够强大,还不能轻举妄动。 完颜盈歌审时度势,拒绝了萧海里的请求,欣然答应了郝家奴的要求,决定率兵平叛,征讨萧海里。 第五十五章 征剿海里 虽是如此,完颜盈歌并不急于去征讨萧海里,而是任由萧海里在女真阿典部闹腾着。 辽将郝家奴率兵集结于女真边境,不经朝廷或女真部落节度使完颜盈歌同意,不便冒然进入,只得耐心地等待完颜盈歌率女真兵马去征讨萧海里。 完颜盈歌之所以欣然接受郝家奴的要求,就是不希望辽国大军进入到女真地界;完颜盈歌既然答应了郝家奴之请求又拖拖拉拉不急于出征,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萧海里原本是辽国的大国舅帐郎君、内务总管,他率领的叛军都是辽国的正规军队,不同于一般的逃犯,征讨起来也绝非易事,要制伏萧海里,非得有先进的军事装备不可。就完颜盈歌和女真人目前的武器装备来讲,还十分落后,因为辽国朝廷出于限制女真人发展强盛的目的,也不允许女真人招募甲士,组建兵马,不允许女真人拥有铁制武器。 完颜盈歌摸透了辽国的心思,知道他们怕打仗,不敢牺牲,故此让女真人去征讨萧海里,让女真人去牺牲,他们好从中得利。 完颜盈歌心想,既然如此,我何不趁机勒索辽国朝廷一把?所以,完颜盈歌便想借助要征讨萧海里的原因,趁机向辽国请求招募甲士,购置铁质武器。 这个很关键,也是完颜盈歌之所以愿意协助辽国朝廷征讨萧海里的原因所在。 萧海里叛乱,对辽国冲击很大,辽国也急于借助完颜盈歌的力量消灭萧海里叛军,现在见完颜盈歌虽然答应征剿萧海里,却拖拖拉拉的,不见具体行动,就免不了要催促一番。在郝家奴派使臣催促完颜盈歌出兵时,完颜盈歌趁机提出要招募甲士,拥有铁制武器的。 完颜盈歌对郝家奴派出的使臣道:“萧海里叛军皆朝廷兵士,拥有先进装备,女真人不招募甲士,不拥有铁制武器,怎能打得过萧海里叛军?女真人打不过萧海里叛军,萧海里叛军便会以女真人的地盘为根据地,不断地对朝廷进行骚扰,最终站稳了脚跟,对朝廷恐怕非是幸事。” 萧海里派出的使臣听完颜盈歌如此说,拿不定主意,也不敢答应完颜盈歌,故将此情况报告给郝家奴。郝家奴也不敢做主,遂派人禀报给辽国朝廷。辽国朝廷闻报,想想也是,便畅快地答应了完颜盈歌的请求,允许完颜部落招募甲士一千人,允许购置铁质武器,装备招募起来的这一千名甲士,以征讨萧海里叛军。 以往的时候,女真部落之间的战斗,都是械斗,双方打斗起来,虽然是骑在马上,马术也相当了得,场面也宏大,好看,但使用的武器无非是棍棒和石头磨成的弓箭而已。 女真人之间的争斗,以力相搏,我把你打下马去了,你便输了,便要臣服于我,且是口服心服。 被打败者,贡献了财物和女人,乖乖地给战胜者为奴去了。 这一套对辽国的正规军来讲,就不好使了,用棍棒、石箭和正规部队去打仗,显然不在一个层次上,也不可能打得过辽国的正规军队。再加上辽朝自萧太后执政时,就时刻防备着女真人强大起来,故此多有限制,尤其不允许女真人有正规的军队甲士及铁质武器。也正是这个原因,女真人从来没有过正规军队,也从来没有上过上千人的正规队伍。 将来,若是没有精良的部队和先进的武器,如何和辽国争天下?故此,完颜盈歌用了心计,要借助讨伐萧海里的机会,发展和壮大自己的军队。 事实上,女真人的军队具有战斗力,问题是规模太小了。 以前,完颜盈歌在讨伐留哥的时候,仅有甲士七十人,他自己带了四十人,分给完颜阿骨打了三十人,仅仅以七十甲士,便攻打下了留哥的城池。 现在,因为萧海里的缘故,完颜盈歌在辽国的支持下,可以招募一千名甲士,并允许购置铁制武器装备这一千甲士的武装,这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如此重大的机会,完颜盈歌岂能错失?! 得到辽国朝廷的认可后,完颜盈歌便名正言顺地、大张旗鼓地招募甲士,购买铁质武器,并如愿以偿地招募到了一千甲士,并配备了铁质武器,形成了女真精锐武装的雏形,为女真的军事发展提供了契机。 完颜部落召集到的一千名甲士,齐刷刷地排成了阵列,接受完颜盈歌和完颜阿骨打的检阅。 完颜阿骨打看到女真族阵容威武的一千名女真甲士,心中大喜,慷慨激昂地说道:“有如此数量和雄壮的甲兵,我们完颜部落把什么样的事业干不成了?!” 招募起来的一千名甲士,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齐声喊道:“女真威武,横扫天下!” 完颜盈歌和完颜阿骨打也异常兴奋,随即便整队出发,准备去征讨萧海里叛军。 辽国渤海留守闻听到完颜盈歌及完颜阿骨打要带着女真人去征讨萧海里,专门派人把完颜阿骨打叫到了留守司。 留守司见完颜阿骨打身材高大,器宇轩昂,威武雄壮,甚是喜爱,遂对完颜阿骨打说道:“本留守听说你要去征讨萧海里叛军,故此请来一见。” 完颜阿骨打对渤海留守表示了感谢。 渤海留守道:“自古以来,战场征战,刀来枪往,生死莫测;如今,你亲冒箭矢,征剿叛军,难免会有意外;我这里有一副坚固的铠甲,刀枪不入,箭射不进,今送与你,做为防身。” 完颜阿骨打闻言答道:“谢谢留守大人好意,只是我不需要。” 渤海留守知道完颜阿骨打是个好强的人,遂百般劝告,执意要送给完颜阿骨打一套铠甲;然而,任渤海留守如何劝说,完颜阿骨打都拒不接受,随即便告辞渤海留守,返回女真人的大营。 辽国渤海留守因何叫完颜阿骨打过去,完颜盈歌甚是担心,生怕出个什么意外;正待要派人去接时,完颜阿骨打雄赳赳地,自己回来了。 完颜盈歌见完颜阿骨打回来了,心里欢喜,迎上前去,询问完颜阿骨打道:“阿骨打,那契丹的留守,因何叫你?他叫你去作甚?” 颜阿骨打见问,遂将情况给完颜盈歌据实说了。 完颜盈歌听了后大惊,忙说道:“这么好的事情,你为何要拒绝?” 完颜阿骨打见问,把两只眼睛瞪得像牛卵子一般大,看着完颜盈歌道:“我要他的铠甲作甚?!我要了他的铠甲,披在身上去打仗,累赘不说,要是仗打赢了,到是因为他给了我铠甲的功劳了!这等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完颜盈歌闻言,心甚异之。 完颜部落军马在做好了进军准备后,便由完颜盈歌带领这一千人马的军队雄赳赳、气昂昂地前往阿典部落讨伐萧海里叛军。 为配合完颜盈歌讨伐萧海里,辽将郝家奴也带着一万人的部队进入到了女真族阿典部落,准备夹击萧海里叛军。 完颜盈歌看到郝家奴带来的辽军,便阻止道:“你们退后,看我女真人独取萧海里叛军。” 郝家奴巴不得萧海里和完颜盈歌相互残杀,两败俱伤,自己又省得流血丧命,等他们都疲惫不堪的时候,好趁机得利。 郝家奴随即勒兵停住,摆成阵势,远远地观看完颜盈歌如何讨伐萧海里。 完颜盈歌带着自己的一千人马,气势汹汹地来到了阿典城前。 萧海里也带着自己的五千人马,出到城外,排成阵势,要和完颜盈歌厮杀。 待萧海里排好阵势后,完颜盈歌转首问身边诸将道:“谁敢首先出马,斩了萧海里?” 完颜阿骨打高声答道:“看我去斩了萧海里!” 说毕,完颜阿骨打一马当先,挺着一把开山金斧,冲向萧海里的兵阵。 萧海里军阵中也冲出一员大将,使得是一把长枪,张牙舞爪地过来,挺着长枪,往完颜阿骨打胸部刺来。完颜阿骨打闪身躲过,在与那员辽将交错时,手起斧落,一斧头将那辽将的头给砍了。 那辽将跌落马下,头滚到了一边。 完颜盈歌见状,挥鞭吼道:“女真儿郎们!杀过去!” 一千名女真甲士,驰马扬鞭,挥刀舞枪,随着完颜盈歌的吼声杀将了过去。 萧海里的军阵瞬间就被冲散,兵士大乱,四处逃窜。 混乱中,完颜阿骨打见萧海里打马要逃,忙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满满地扯开了弓,“嗖”地一箭射了出去。 那支箭像是一道闪电,直冲萧海里飞去,“噗嗤”一下,正射中萧海里的脑袋,萧海里翻身落在马下。 几个女真兵士冲了过去,手起刀落,将萧海里的头给割了下来。 可怜辽邦大国舅,平时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到此一场春梦,命丧黄泉。 第五十六章 立嗣之误 萧海里手下的叛军,见萧海里被完颜阿骨打一箭射死,头颅被几个女真甲士割去,惊恐万分,啥也不顾了,保命要紧,故此,丢盔弃甲,逃得更快了。 完颜盈歌挥刀吼道:“女真的甲士们!追击!”喊毕,完颜盈歌一马当先,率领着一千女真甲士,紧随萧海里叛军之后,刀砍枪戳,杀死杀伤萧海里叛军三千多人。 萧海里从辽国带来的精良武器和五百副铠甲悉数被完颜盈歌缴获。 征讨萧海里的这场战斗,干脆利落,双方之间的胜败,毫无悬念,女真甲士的勇猛表现得淋漓至尽。 整场战斗的全过程和女真人的勇猛,均被郝家奴看在眼里。 郝家奴大大地吃了一惊,心里暗道:坏事来了!女真人如此勇猛善战,将来恐怕会是朝廷的心腹大患。郝家奴因此而忧心不已。 不多时,完颜盈歌凯旋而归,将萧海里的首级献与郝家奴,并向郝家奴请功邀赏。 郝家奴满脸堆出笑容来,假装得非常兴奋,对完颜盈歌极力夸奖,并拍着胸脯保证,待本帅返朝后,定向朝廷申报完颜节度使之首功,朝廷定会对完颜节度使大力嘉奖。 当即,郝家奴辞别完颜盈歌,带着平叛大军返回上京,入宫上殿,觐见辽祚帝耶律延禧。 皇宫大殿中,郝家奴拜见了耶律延禧后,将完颜盈歌征讨萧海里的情况,详细禀奏给了耶律延禧。 最后,郝家奴谏言辽祚帝道:“吾主在上,据臣观察,生女真节度使完颜盈歌,绝非一般之人,心中暗藏吞吐天下之壮志,此人将来必定祸乱本朝,当早防为好。另外,那完颜盈歌的侄子,名叫完颜阿骨打,体格魁梧,身强力壮,使一把开山金斧,武艺绝伦,尤其是箭法超群,有万夫不当之勇,将来必定也是个祸害,当早谋之。” 辽祚帝闻奏后说道:“你过虑了。想那生女真部落,就算是勇猛,然全部人口加起来,不过区区数万而已,能有多大威胁?想俺大辽,疆域广阔,人口众多,带甲百万,良将千员,兵强马壮,粮草丰足,还怕对付不了他小小的女真?你勿要危言耸听,挑拨朝廷和地方上的关系。将来,地方上若有事,朕还得靠人家完颜节度使出力呢!” 郝家奴闻言,心里着急,急辩道:“吾主,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对完颜氏千万不可大意,万万不可让完颜部落一家独大;若完颜部落一家独大,将来必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到时恐悔之晚矣。” 辽祚帝闻言,不悦地说道:“你不要说了!朕派你去征讨萧海里,你征讨不利,还是人家女真人替朝廷出力,剿灭了萧海里,你不心生感激,反倒嫉贤妒能,在朕面前,说有功之臣的坏话,这是何番道理?不看你乃前朝老臣,有功于先帝,朕定要追究你的责任。好了,你退下吧,女真部落的事情,朕自有主张。” 辽祚帝如此一说,郝家奴自然不好再谏,便趋身退出大殿。 大殿外,郝家奴仰天长啸了一声,忧虑地叹道:“危矣!大辽危矣!” 天柞帝耶律延禧显然轻视了完颜盈歌和女真人。 通过征讨萧海里,完颜盈歌也看出了许多问题。 首先,完颜盈歌看到了辽军的虚弱。萧海里叛军如此不堪一击,竟然让辽军焦头烂额,可见辽军的战斗力也不是甚强。辽国军队看上去威武雄壮,其实是徒有虚表也! 其次,完颜盈歌还看到了辽国存在的深层次的问题。萧海里叛军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靠女真,派来说客,说服完颜盈歌同他们联盟,共同对付朝廷。虽然完颜盈歌拒绝了萧海里的说客,但从从萧海里说客嘴里,完颜盈歌也获知许多信息,知道了辽国社会黑暗、官员腐败、兵士贪生怕死,百姓好逸恶劳,社会风气靡靡不振。 因为看清了这些问题,在完颜盈歌心目深处,辽国已不再有神圣感,反倒让完颜盈歌认识到辽国实乃残酷黑暗、腐败无能、衰弱不堪的王朝,是一个可以被消灭和征服的王朝。 也是从征讨萧海里开始,女真人对辽国渐渐滋生出轻慢之心,在外交及治理策略上开始改变过去一味投靠、曲意奉承、委婉行事的做法,而是针对辽国腐败与衰弱之情,女真人渐渐剔除了往日敬畏之心,采取了积极抗衡的办法,不断地向辽国边境骚扰、侵犯。 讨伐萧海里后的第一年,完颜盈歌在征讨其他部落的途中死亡。 完颜盈歌在位九年的时间里,率领完颜部完成了对黑龙江下游的生女真各部的统一,其领土北到今黑龙江北岸、东达日本海、东至鸭绿江图们江流域,一个奴隶制国家的雏形已经开始形成。 这期间,完颜盈歌也没忘记哥哥完颜劾里钵临死时交代他的话,在方方面面刻意培养完颜阿骨打,好让完颜阿骨打成就女真建国的大业。 完颜盈歌死后,作为过渡,完颜劾里钵的长子完颜乌雅束承继大位,在位十年,战略方向主要是对高丽国用兵,稳固了女真族东部边境。 时至公元1113年,即辽国天庆三年,完颜乌雅束死,完颜阿骨打承继大位,称都勃极烈。 完颜乌雅束在位的十年里,完颜阿骨打既是完颜乌雅束的主要助手,也是完颜乌雅束对内对外方针政策的主要决策者。 完颜乌雅束在性情上较之完颜阿骨打要柔软许多。完颜乌雅束也知道女真族的未来全系在完颜阿骨打一人身上,因此对完颜阿骨打刻意培养,在多方面维护和树立完颜阿骨打的威信,全力扶持完颜阿骨打成为女真族的统领者。 完颜阿骨打接任完颜乌雅束的部落首领职务,引起了辽国朝廷一些官员和军队将领的极大恐慌,他们已经清楚地看到完颜阿骨打将带领女真兴起并给辽国带来相当大的威胁。 从完颜盈歌征讨萧海里起,萧兀纳就被外放在边关为官,对女真的情况极为熟悉,特别是完颜阿骨打即位后,其雄心勃勃的志向,更让萧兀纳忧心不安。 萧兀纳遂利用返朝述职的机会,进奏天祚帝道:“吾主在上,臣治与女真接壤,臣观完颜阿骨打所为,其志非小,宜先发其未发,举兵图之,灭其于未成气候时,乃是万全之策。” 耶律延禧闻奏,并没给帝师萧兀纳面子,把曾经对郝家奴说过的一番道理直接移了过来,对萧兀纳说道:“卿过虑了!完颜阿骨打乃一小小部落首领,全女真族人不足十万,岂是能和俺朝廷百万军队抗衡的?!连南朝正规军马都不敢窃视俺大辽边境,小小的女真就敢?!朝廷的事自有大臣操劳,你只管做你的黄龙府知事便是,莫要操心朝廷的事了。” 萧兀纳进谏被拒,心中萌生出悔意来。 耶律延禧能够承继大位,全在于萧兀纳多次出手援救,要不是萧兀纳的话,哪里还有现在的天祚帝?萧兀纳心想,早知耶律延禧如此昏庸,当初就不该救他。假如当初不救他,由耶律淳承继了大位,或许比耶律延禧更适合呢! 这个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天祚帝耶律延禧幼年时,时任北院枢密使、封为魏王的耶律乙辛暗害了太子耶律浚,在商讨立嗣时,耶律乙辛立于大厅上,眼冒凶光,怒视了一圈儿大臣,继而转头对耶律洪基说道:“圣上,国基稳定,当在储嗣稳固,目今太子已不在,当立耶律淳为储嗣,方可保江山永固。” 耶律淳乃耶律洪基的侄子,耶律延禧的堂叔,非是嫡生子弟。 耶律洪基闻言,心有疑惑,环视了一圈儿大臣,问道:“卿等以为如何?” 众大臣慑于耶律乙辛的淫威,均不敢说话,默立在在大堂上, 诸多大臣中,唯有萧兀纳趋身出列,对耶律洪基弯腰参拜毕,说道:“吾主,舎嫡不立,是以国与他人也,臣以为不可。” 萧兀纳出身辽国皇后一系贵族,长得魁伟稳重,博学多才,武艺超群,善骑射,先是辅佐皇孙耶律延禧文攻武略、治国之道,升任西南面拽剌,后补祗侯郎君、北院宣徽使,因防备女真之需,后被耶律洪基派往宁边州任刺史。 当时,萧兀纳还未被耶律洪基派往宁边州,正担任着北院宣徽使。 耶律乙辛见众人皆不敢言,唯独自己直属部下萧兀纳嘴长,竟提出反对意见,顿时勃然大怒。 耶律乙辛怒视着萧兀纳吼道:“拙!大胆狗贼!这是俺自家之事,关你外人何干系?目今,太子已不在,嫡在哪里?你给本王找出个嫡来让本王看看!” 面对魏王耶律乙辛的威胁,萧兀纳不亢不卑,高声反驳道:“太子不在,尚有皇孙在。” 耶律乙辛闻言,更加愤怒,高声吼叫道:“一派胡言!国之大事,当成熟老练者掌之,放着成年皇侄不用,却要个小儿来执掌朝政,不是贻误朝廷大事吗?!我看你这个狗贼纯粹是用心不良,其心可诛,你难道不知南朝的故事?!” 耶律乙辛所言的南朝故事,指的是宋朝太祖黄桥兵变,黄袍加身,夺了后周孤儿寡母江山的事情。 萧兀纳被责,一时语噻,然心中甚是不服。 耶律洪基听了,也犹豫不决起来。 立嗣之事暂且被搁置了下来。 数月后,耶律洪基远去混同江打猎,耶律乙辛进宫面见耶律洪基,进言道:“天子远去狩猎,朝廷当有嫡系留守,依臣之见,可将皇孙留下,以稳定京师。” 耶律洪基闻言道:“魏王所言甚是,就将皇孙延禧留在宫中,魏王等卿要好生辅佐,不得有误。” 耶律乙辛躬身答道:“圣上尽管放心,臣等将全力辅佐皇孙,绝对万无一失。” 耶律乙辛要将皇孙耶律延禧留在宫里的消息被萧兀纳知道了,萧兀纳知道耶律乙辛要对皇孙耶律延禧下手了,遂急忙赶忙进到宫中,觐见辽道宗耶律洪基。 萧兀纳禀告道:“吾主,我私下里听说您要车驾远行,却将尚未成年的皇孙留于宫中。” 耶律洪基闻言答道:“正是。魏王提议,为稳定京师,当留嫡系子孙坐阵弹压,以稳定京师,朕深以为是,故留皇孙在京师,由魏王辅佐。” 萧兀纳急道:“吾主!皇孙非一般人也,牵扯到诸多利益,将皇孙留于宫中,恐有他变。陛下,你想想,前番商议立嗣的时候,魏王并不承认皇孙嫡系身份,而今又以需嫡系子孙坐阵弹压,如此矛盾的说法,暴露出魏王居心不良,心怀叵测。吾主,您如果一定要将皇孙留于宫中,臣请求侍候于皇孙左右,以保皇孙安全。” 耶律洪基闻言,想起太子之事,似有所悟,遂令皇孙从行狩猎。 耶律乙辛欲害皇孙耶律延禧的计划由此破产。 后来,耶律洪基病逝,天祚帝耶律延禧继位。天柞帝耶律延禧甫一继位,便宠信国舅萧海里和萧奉先等一班佞臣,一味游猎,生活荒淫奢,全把女真族的崛起不当回事儿。 对此,萧兀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萧兀纳想起耶律洪基临死前的情景。当时,耶律洪基躺在病榻上,看着跪于病榻前的萧兀纳说道:“学士多有操劳。阿果自小便由学士辅佐,朕不在后,学士当悉心辅佐,不可有片刻松懈。” 耶律洪基还对同时跪于病榻前的耶律延禧说道:“阿果,你已是大小伙子了,我不在后,凡事当细心料理,不可莽撞。政务上的事情,多听萧学士指导。你性情刚硬,豪壮不羁,处事急躁,当应内敛。东北女真,切勿轻视。南朝通好岁久,且温和顺道,你切勿生事,挑起矛盾,轻启战端。” 萧兀纳跪在耶律洪基病榻前哭泣道:“陛下放心,臣一定遵旨照行,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而眼下,耶律延禧受萧奉先等佞臣诱惑,贪图享受,不思进取,怎能不让萧兀纳痛心不已?! 萧兀纳劝谏耶律延禧无效,忧心忡忡地回黄龙府任所去了。 自那后,天祚帝全然不把萧兀纳的劝告当回事,仍旧是四处狩猎,以至于把最为重大的事情给耽误了,惹得完颜阿骨打发怒,终于起兵反辽了。 第五十七章 事出有因 昏庸的天柞帝耶律延禧究竟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这不得不说去年发生的两件事情。 先说去年发生的第一件事。 去年正月上旬,天祚帝由辽上京临潢府出发,一路游玩行乐,足足用了十余天时间,于二月上旬时抵达了混同江。 这是辽国皇室的惯例,每年到了正月里,都要到混同江去围猎。这次围猎活动长达两个多月时间,要一直围猎到三月底,等到混同江的冰融化了,便开始捕鱼,然后在混同江畔举行春捺钵。 耶律延禧一路游荡到混同江时,正是早春时候,混同江河水尚未化解,辽祚帝遂令人马扎营冰上,凿冰钓鱼。随同大臣及亲信,遂扎营冰上,凿开混同江的厚冰,捕捉混同江里的大鱼。 这一日,大臣们果然捕捉到了一只大鱼。耶律延禧大喜,遂安排备宴,好使君臣聚在一起,庆祝作乐。此习俗便是辽国传统的春捺钵。 何为“捺钵”?“捺钵”是契丹语,意思是契丹皇帝在游猎畋渔地区所设的行帐。 据《辽史·行卫志》记载:“长城以南,多雨多署,其人耕稼以食,桑麻以衣,宫室以居,城郭以治。大漠之间,多寒多风,畜牧畋渔以食,皮毛以衣,转徙随时,车马为家。此天时地利所以限南北也。辽国尽有大漠,浸包长城之境,因宜为治,秋冬违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畋渔,岁以为常。四时各有行在之所,谓之‘捺钵’。” 由此可见,辽国的捺钵制是以渔猎游牧为主的契丹人生活习性的产物。 后晋时,因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与契丹,辽太宗耶律德光统辖下的辽国疆域广大,其国土包括了长城以南广大地区,接触到了诸多农耕文化,汉化程度很高,但终究没有改变其游牧渔猎的习俗。 辽朝虽然也建有“五京”,但受游牧习俗影响,每年的春夏秋冬分别到四个不同的地方驻跸,几乎一年四季都在行在之所。由契丹人生活习俗演化而来的捺钵制度,终辽一朝,至始至终,一直沿袭未改。 现在,天祚帝举行的就是“春捺钵”。 这个时候,辽国各地首长,包括女真各部首领,按照惯例,早已提前赶到混同江畔,各自搭起了帐篷,住在那里,专门等候着参加辽国天子的头鱼宴。 作为女真族完颜部落首领、生女真节度使的完颜阿骨打自然也不能例外,也带着随从,早早来到了混同江畔,搭起帐篷,等候着参加天祚帝的头鱼宴。 天祚帝的头鱼宴终于开宴,场面气氛热烈,欢乐无比。 天祚帝坐在正面龙椅上,看着满堂大臣,皆喜气洋洋,遂高兴地手舞足蹈。 宴席进行过程中,按照以往惯例,天祚帝令女真各部落首领献舞助兴。 女真族能歌善舞,又是在天祚帝的头鱼宴上,加之烧酒也喝高了,女真族各部落首领兴奋异常,均拿出平生之本事,起舞助兴,舞得飘然欲仙,把个天祚帝欢喜得哈哈大笑,也与高座上摇头晃脑,舞之蹈之。 几个女真族部落首领跳完后,便轮到女真族完颜部落的完颜阿骨打了。 天祚帝正在兴头上,遂看着下面,等着下一位女真族部落首领献舞。天柞帝等了好一阵,却不见有人出来献舞。天柞帝遂沉下了脸,不高兴了。 众大臣见状,皆惊恐不安起来,相互打探该哪位女真部落首领献舞了。但得知该完颜部落的阿骨打献舞后,众大臣皆将目光顶向完颜阿骨打,看完颜阿骨打因何不起身献舞。 完颜阿骨打因为心里不乐,故此不想给耶律延禧献舞。宴会座位上,只见完颜阿骨稳稳坐着,并没有起身献舞的意思。 场面冷却了下来,天祚帝有所不悦,遂询问完颜阿骨打道:“别人都为朕献舞,你为何不给朕献舞?” 完颜阿骨打欠了欠身,冷冷地答道:“我不会跳舞。” 女真族原本能歌善舞,完颜阿骨打除了是女真族完颜部落首领外,还是萨满。 女真人的“萨满”是啥?女真人的“萨满”乃是一种信仰,对后世满族文明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最初时,传播萨满这种信仰的,皆是女真人中的诗人、歌唱家、舞蹈家、魔术师之类的人,在表现的过程中,连跳带舞,边舞边唱,极喜庆的, 做为“萨满”的完颜阿骨打是极善舞蹈的。现在,完颜阿骨打说他不会跳舞,显然是心里有抵触,不愿意给天祚帝跳舞助兴。 当时,天祚帝闻听到完颜阿骨打说他不会跳舞,顿时勃然大怒,从座上跳将起来,冲到大殿中,顺手掏出腰间别着的刀子,当场就要杀完颜阿骨打。 也在参加耶律延禧头鱼宴的萧兀纳,见耶律延禧从座上冲将下来,掏出刀子,要杀了完颜阿骨打,觉得是个机会,遂趁机挑拨天祚帝,以增加他的怒气,好趁机杀了完颜阿骨打。 故此,萧兀添站起身来,油加醋地吼道:“阿骨打甚是无理!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且还世袭着朝廷节度使职务,竟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抗旨,藐视天子陛下,不杀了这厮,留他作甚?!” 天祚帝闻言更怒,便扑向完颜阿骨打。 那时,萧奉先正受天祚帝宠信,见天祚帝抽出刀来,扑将过来,要杀完颜阿骨打,赶忙起身,赶到天祚帝身前,只身拦住了天祚帝。 萧奉先劝天祚帝道:“吾主,完颜阿骨打乃是个粗人,不懂礼仪,并非是有意抗旨,陛下何必要跟他一般见识?不跳舞不是杀头的罪名,我们若是因为完颜阿骨打不跳舞,便将他杀了,依法无据,传将出去了也不好听;女真人闻之,将与朝廷更加离心。” 萧奉先说话了,天祚帝焉有不听之理?在萧奉先面前,萧兀纳算个啥呀,他说个话,连屁都不是。 那天祚帝听了萧奉先的劝,怒视了完颜阿骨打一眼,然后转首,盯着执勤官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厮给我撵将出去,瞧这厮腆着脸的模样,我看见就来气。” 执勤官闻令,忙令亲随进来,将完颜阿骨打从座上拉起,撵出了天祚帝举行头鱼宴的大帐。被撵出大帐的完颜阿骨打愤愤不平地骑马走了。 因为萧奉先的缘故,完颜阿骨打得以保住了一条性命。也因为完颜阿骨打保住了一条性命的原因,辽朝的江山社稷保不住了。 再说去年发生的第二件事情。 那是去年癸巳月的时候,完颜阿骨打的哥哥完颜乌雅束死了。完颜乌雅束除了是完颜部落首领外,还是受辽国朝廷册封的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完颜乌雅束死后,完颜阿骨打于灵柩前继承了完颜部落首领、生女真节度使职务,并为其兄治丧。 完颜乌雅束治丧期间,辽国使者阿息保,闲来无事,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扬地来到完颜部落视察。阿息保见死了完颜乌雅束,心里暗喜,不但不好言劝慰完颜阿骨打,以表示追悼之意,反倒故意挑事,责备正在为其兄举办葬礼的完颜阿骨打道:“朝廷册封的节度使去世,不及时上报本使臣,却自行办理丧事,继任节度使职务,何乃无理之至!欲将朝廷法度至于何地?” 完颜阿骨打闻言,又见阿息保高高在上,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地心中大怒。完颜阿骨打知道阿息保乃借题发挥,不怀好意,便顶碰其道:“上使既然知道女真部落首领、朝廷册封的节度使去世,却不及时前来吊唁,反要怪罪于人,这又是哪家的礼节?再说了,生女真节度使乃完颜部落世袭职务,已世袭了六代,何来自行继任的说法?又哪里违背了朝廷法度?” 阿息保被责,理屈词穷,无言以对。 过了两天,辽国朝廷得知完颜乌雅束死了,遂命阿息保代表朝廷,出席完颜乌雅束丧礼。 阿息保奉命前来参加完颜乌雅束丧礼,在吊唁完颜乌雅束时,毫无悲痛之情就不说了,反倒看上了其他部落为吊唁完颜乌雅束而送来的赗马。 赗马是什么马?赗马乃是前来吊唁的人赠与丧家送葬的马,是专门用来拉灵车的。 当时,女真部落一位首领前来吊唁完颜乌雅束,手里牵着一匹纯白色、高大威武的马,是用来做赗马用的。 阿息保见了那匹赗马,心里甚是喜欢,两眼冒光,根本不顾吊唁不吊唁完颜乌雅束的事了,转身来到那位女真族部落首领处,高声赞扬着说:“好马!实乃一匹好马!”说着,便伸手去接那匹马的马缰绳。 那位首领赶忙将马缰绳握紧,并往自己怀里一拉,对阿息保说道:“上使大人,此乃赗马,是用来治丧拉灵的,非是要给你的。” 阿息保闻言不悦,斥责那位女真族部落首领道:“甚的赗马?!在本使官眼里,就是好马,俺骑它一圈,有甚不可?!” 这时,完颜阿骨打的侄子完颜粘翰正过来接待那位女真族部落首领,正看到此幕,又听到阿息保如此狂妄之言,顿时大怒,遂冲将过来,一把撕住阿息保的脖领,望阿息保的头,挥拳便打将过去。那一拳打得狠,正打在阿息保的脑门上,打得阿息保眼冒金花,站立不稳。 阿息保摇晃了几下,站稳了身子,大怒,瞪着完颜粘翰吼道:“大胆!你要做甚?你要做甚?简直是放肆至极!竟敢打朝廷使臣?!”吼着,便撕扯住了完颜宗翰,也挥拳向完颜宗翰打去。 周边人见状,赶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阿息保挨了打,吵吵闹闹,不罢干休;完颜粘翰怒火填胸,还要打阿息保,场面乱成一团。 听到吵闹声的完颜撒改从灵堂里出来,大声喝住了儿子完颜粘翰,对阿息保说道:“上使不知,此乃赗马,是用来治丧拉灵的。上使欲骑此马,侮辱先节度使且先不说,仅对上使便是不吉利!既然上使要骑此马,那么,这匹好马就送与上使大人好了。” 阿息保听完颜撒改如此一说,又见完颜撒改满脸的怒容,阿息保心里生怯,嘟囔着说道:“既是本使不知此马乃赗马,也不该动手打人嘛!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法度?!” 说毕,阿息保自给自己台阶下,说了声:“俺不和你们野蛮人一般见识!”说毕,转身走了。 完颜撒改、完颜粘翰等人望着骑马远去的阿息保,气得呼呼的。 这两件事,让完颜阿骨打无法释怀,内心深处,对辽国朝廷充满了仇恨。 第五十八章 密谋反辽 按照惯例,在朝廷派员参加完颜乌雅束的丧礼后,紧接着就要册封新的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而朝廷册封的这个节度使这是由完颜部落继任首领来担任。 完颜乌雅束死后,完颜阿骨打担任了完颜部落首领。完颜部落将此情况奏报给了辽国朝廷,然后就等着辽国朝廷册封完颜阿骨打为生女真部落节度使。 往常的时候,最多十天半月,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的册封书便下来了;然而,完颜乌雅束死后,等着接任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的完颜阿骨打一直等了半年多时间,朝廷的册封文书一直都没有下来。 这个情况让完颜阿骨打对辽国朝廷的疑虑更深了。 完颜阿骨打心想,朝廷之所以迟迟不下达册封俺为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的文书,一定是不想让俺担任这个职务了;或许是朝廷另有想法,想要册封他人担任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职务了。 完颜阿骨打之所以有这个想法,一来是因为开春时,在耶律延禧的头鱼宴上,他没有给天柞帝耶律延禧献舞;二来是因为办理完颜乌雅束丧事时,完颜粘翰拳打了朝廷使臣阿息保。 因为辽国朝廷没有及时任命完颜阿骨打为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的原因,完颜阿骨打对辽国朝廷的仇视程度达到了顶点。为此,完颜阿骨打为此而招来了完颜撒改、完颜吴乞买、完颜粘翰三人商量。 完颜撒改是完颜阿骨打的堂哥,完颜吴乞买是完颜阿骨打的嫡亲弟弟,完颜粘翰是完颜撒改的长子。 几个人围坐一圈,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事情来。 完颜阿骨打见着其他几个人,叹了口气说道:“俺怎么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完颜撒改问道:“你说的可是朝廷任命生女真节度使的事情?”完颜阿骨打点头答道:“正是。” 完颜阿骨打看向完颜撒改,说道:“乌雅束去世已半年余时间了,俺继任不落首领也半年余时间了,朝廷的册封书一直不下来,肯定是朝廷另有打算了。” 完颜粘翰就嘴说道:“大伯过事时,俺将阿息保那货给打了一顿,那货肯定给朝廷奏报了,朝廷故此怨恨咱们,所以不想册封二叔为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了。” 完颜阿骨打道:“要这样说,估计是了。开春的时候,在天柞帝头鱼宴上,他让俺献舞,俺不给他献舞,他冲将下来,要杀俺。这几件事情联系起来想,朝廷真的是对咱完颜氏有看法了。” 完颜吴乞买道:“退一步讲,咱们不担任契丹的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了,有多大的事!咱们自己搞自己的事情,尽快把其他部落兼并了。” 完颜阿骨打道:“想那朝廷的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职务,咱完颜氏已担任了六任,岂能到了俺这里给丢了?事若如此,该当如何?” 完颜粘翰闻言,瞪着两只眼睛,高声说道:“该当如何?反了他呗!咱凭啥要让他来任命?!咱女真人自己办自己的事情,不归他管辖了。” 完颜撒改嫌完颜粘翰鲁莽,遂瞪了完颜粘翰一眼,责怪道:“放肆!放着你二叔、四叔在此,尚未说什么呢,你就胡说上了!好好听着!还不到你说话的时候。” 完颜阿骨打见状说道:“粘翰说得也有道理!咱女真人总不能一直屈服于他契丹,必要的时候,是该反反他了。” 完颜撒改、完颜吴乞买闻言,相互看看,又转视着完颜阿骨打,等待着他的下话。 完颜阿骨打看向完颜撒改,诚恳地说道:“大哥,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这个时候,该你来拿主意了。大哥你说,我们目前该怎么办?” 完颜撒改闻言,想了想后,对完颜阿骨打说道:“二弟,依我之见,既是契丹朝廷已对对我们产生怀疑,我们也当早做打算,不如起兵反辽,摆脱辽国的管辖,免得到时候束手无策,反倒被契丹所制。” 完颜吴乞买闻言也点头,道:“对,大哥说的是,俺也是这个意思,俺同意大哥的意见。” 完颜阿骨打闻言后,又思考了一阵,说道:“还是再等一等,看朝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要让朝廷做出不义之事,那时候我们起兵就名正言顺了。当然,起兵反辽的事,现在就要着手准备。” “好!”其他几个人答道。 这边,完颜氏已就起兵反辽形成了统一意见,并为此而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那么,辽国朝廷那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辽国朝廷为什么没按惯例册封完颜阿骨打生女真节度使职务?辽国朝廷是要撤换完颜氏数代人世袭的生女真节度使职务吗? 其实,辽国朝廷并无此意,只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朝廷那边,自天祚帝耶律延禧即位后,整日里不是贪图享乐,便是游畋围猎,全国各地到处游玩,愣是把该册封完颜阿骨打为生女真节度使的事情给忘了。 时任大辽国黄龙府府事的萧兀纳因事回朝,觐见天祚帝耶律延禧,在奏报了黄龙府那边的情况后,特意提醒耶律延禧道:“吾主,据臣观察,生女真部落似有异动;如朝廷对生女真不再实行安抚政策,当早日出兵,进剿生女真部落,防止生女真起事,以争取主动。” 耶律延禧闻奏,问萧兀纳道:“近期,你可见到过生女真部落的完颜阿骨打?” 萧兀纳见问,如实答道:“回吾主的话,臣未曾见到。吾主,臣之所以说生女真族有异动,乃是因为生女真各部落头领往完颜节度使那里跑得过于多了,勤了;而且,生女真各部落有聚集的迹象。禀奏吾主,以往的时候,这个情况并不多见。” 耶律延禧闻听萧兀纳提到“完颜节度使”的话,猛然想起关于册封完颜阿骨打为生女真节度使的文书至今还未下达呢,便赶忙对萧兀纳说道:“停!你说起完颜节度使的话,朕便想起来了,关于他继任生女真节度使的册封文书,至今还未下达呢!” 萧兀纳一听便急了,忙说道:“吾主,若是如此,生女真必反也!” 耶律延禧忙问道:“这是何故?” 萧兀钠奏道:“吾主,完颜阿骨打是志向高大之人,且性格极为倔强。开春的时候,因为头鱼宴上不肯为陛下献舞而被赶出了大帐,他便羞怒于心;再加上朝廷在前生女真节度使去世半年多时间内都为正式册封他继任,他一定会对朝廷怀恨于心,起兵反叛朝廷。” 耶律延禧闻言,紧张地说道:“既是如此,那朕就赶紧下达册封文书,册封完颜阿骨打为生女真节度使。” 萧兀纳道:“既然已经耽误,就赶紧下发,先安抚住他;最重要的是,赶紧针对女真人加强武备,以防不测。” 耶律延禧道:“这个你过滤了!朕以为,生女真部落并无实力与朝廷对抗。” 萧兀纳答道:“吾主,还是及早准备的好。” 经萧兀纳返朝觐见耶律延禧并和耶律延禧谈论起生女真部落的情况,耶律延禧才想起对完颜阿骨打生女真部落节度使职务还未下册封文书呢,便赶忙赶忙派使者,执了册封文书,前往生女真完颜部落,正式册封完颜阿骨打为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 然而,这时候的完颜阿骨打,已经不屑于担任辽国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的官职了,他要自己当自己的官,自己给自己任命,全然不受辽国的管制。 朝廷使臣受令赶往生女真完颜部落,送达了朝廷的册封书。完颜阿骨打从使臣手中接过辽国朝廷的册封书,表面上表示感谢,并派人到朝廷回礼,心里却另有用意,就是逼迫着朝廷翻脸,他好趁势起事。 完颜阿骨打的做法是让到朝廷回礼的人向朝廷讨要阿疏。 阿疏曾因阻断朝廷的鹰路,朝廷委派完颜盈歌去征讨,结果阿疏单人独马逃入了上京,假意悔过,竟被朝廷给保护起来了。 其实,这个事情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了,阿疏城也早已被完颜部落给吞并了,这时候的阿疏早已经是一介草民了,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了,况且那阿疏在什么地方,连朝廷都不知道了,这个时候,完颜阿骨打又向辽国朝廷讨要阿疏,显然是在挑事。 对完颜阿骨打来讲,他已经算定了,他知道他作为辽国朝廷册封的一个节度使,向辽国朝廷发号施令,讨要被朝廷保护起来的人,辽国朝廷出于宗主国的面子和限制他的需要,断然是不会交还的,那样的话,他便有理由起兵反辽了。 果然,完颜阿骨打派往朝廷的人,在向天祚帝致谢完后,望上一拜,说道:“圣上,纥石烈部阿疏,图谋反叛朝廷,阻断朝廷鹰路,实属罪大恶极。吾先主奉朝廷之令,出兵征剿阿疏,不惜亲冒箭矢,不顾生死,冲锋陷阵。女真儿郎们因征剿阿疏,死伤惨重,牺牲巨大。在吾主的征剿下,阿疏城破了,朝廷的鹰路打通了,然那阿疏却逃亡京师,至今已近二十年了,正在圣上庇护之下,逍遥自在。我来之前,我主再三嘱咐我,让我在面见圣上后,恳请圣上,归还阿疏,吾主将按女真族规给予阿疏应有处置。” 哎呦!跑到我这里来发号施令来了!你以为你是谁?!天祚帝闻言,勃然大怒,对完颜阿骨打派来的人说道:“拙!你这厮甚是无理!关于阿疏之事,乃先帝在位之时的事;况且,这个事情,朝廷早已派人和节度使说了,你们女真人之间不能再打仗了,抢了阿疏的东西要还回去,夺了阿疏的城隍也要交还给阿疏。目今,你们抢了人家阿疏的城都二十年了,不但不归还阿疏的财物和城隍,反倒要讨阿疏回去,意欲何为?!想要谋反不成?!” 来人遵照完颜阿骨打的交代说道:“圣上,阿疏阻断朝廷鹰路,乃是朝廷叛贼。朝廷指派生女真完颜节度使征剿,一应事务均应由完颜节度使处置;再加上阿疏乃生女真部落的人,按照族规,生女真有权讨要回去,对其进行处置。” “你简直是放屁!”天祚帝怒斥道:“你借谁的势要敢在殿堂上大放厥词?!是借完颜阿骨打的势要吗?!完颜阿骨打任节度使的生女真部落,也是朕的藩属,难不成朕还做不了阿疏一事的主?!回去告诉你家节度使,阿疏之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提。” 完颜阿骨打的人回到生女真部,将到朝廷讨要阿疏的情况详细地讲述了一番。 完颜阿骨打听了后大怒,随即召开宗室会议,讨论如何反叛辽国的事。 第五十九章 起兵反辽 完颜阿骨打召开宗室会议,研究和讨论起兵反辽的事情。参加会议的有完颜阿骨打的伯父完颜劾者、完颜劾者的儿子完颜撒改及孙子完颜粘翰,另外还有完颜阿骨打的叔伯爷爷完颜乌古出、小叔完颜辞不失,完颜阿骨打的四弟完颜吴乞买、五弟完颜斜也、十一弟完颜阇母、侄子完颜挞懒等人。 这帮人,皆是当时完颜家族的核心人物、族内至亲,乃完颜阿骨打全力依靠的人。 完颜阿骨打看着众人说道:“辽国本是我们女真的宗主国,我们服从他的管理,按时进贡他些物品,也是理所应当的;然而,自从天祚帝耶律延禧继位以后,不改其父游畋享乐的坏毛病,加大了对我们女真人的盘剥,在黄龙府、宁边州设置了榷场,名为交易,实乃薄利索取。辽国人将此称为‘打女真’,就是打压和剥削我们。因为海东青的事情,朝廷逼反了阿疏,逼反了诸多部落,全是我们完颜部落出面弹压,帮其讨伐,我们完颜氏为此付出甚多,结果他却将阿疏给保护起来了,这叫个什么事?!?如今,天祚帝更加昏庸霸道,荒淫无耻,游恬围猎,贪图享乐,不理国政,国家也一天不如一天,你们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其他人闻言,尚在沉思,又是完颜粘翰率先跳将了起来,大声喊道:“怎么办?二叔,打他呗!” 完颜阿骨打紧接上说道:“对!粘罕说得对!打他!大家回去后分头准备,筹备齐马匹、人员和武器,只要逮着机会,我们随即就起兵,征讨辽国。” 其他人闻言,齐声道好。 完颜部落的事,其实完全由完颜阿骨打和完颜撒改做主。 完颜撒改是完颜阿骨打伯父完颜劾者的儿子。当年,完颜阿骨打的爷爷完颜乌古乃因完颜劾者更善于管理内务之故,故此未将部落权力交给大儿子完颜劾者,而是刻意培养二儿子完颜劾里鉢,最终将权力交给了二儿子完颜劾里鉢。 完颜劾里鉢死时,将权力交给了弟弟完颜颇刺淑;完颜颇刺淑死时,将权力交给了弟弟完颜盈歌;完颜盈歌继承了完颜部落首领和生女真部落节度使职务后,觉得愧对伯父完颜劾者,便想任命完颜劾者为部落相国。 然而,完颜盈歌见完颜劾者已老,不好意思以小任大,便任命完颜劾者的儿子完颜撒改为部落相国。 完颜盈歌死时,将权力移交给了完颜阿骨打的哥哥完颜乌雅束,完颜乌雅束死时又将权力移交给了二弟完颜阿骨打了。完颜阿骨打接受权力后,则将一部分部落交由完颜撒改管,以弥补完颜劾者一系在权力上的旁落,安抚完颜劾者一系的失意情绪;故此,生女真部落的事情,主要由完颜阿骨打和完颜撒改两人做主。 准备起兵的事,自然也主要是由完颜阿骨打和完颜撒改来决定的事情。 宗室会议后,完颜撒改根据宗室会议的精神,积极联络他所掌管的那部分女真部落,准备时机合适时,对辽起事;然而,不待完颜撒改准备好,完颜阿骨打这边就干将起来了。 那是公元1114年,阴历的九月初十日,完颜阿骨打在涞流(拉林河)誓师起事。 完颜阿骨打聚集了女真族将士共计二千五百余人,举行反辽誓师大会。 女真人宰杀牛羊,祭天地,祭祖先,再祭帅旗。一切完毕后,完颜阿骨打登到高高的土岗上,挥舞着双手,大声对女真将士们说道,“各位女真的勇士们!辽天祚帝耶律延禧昏庸无道,残暴不仁,视我们女真人的生命如蝼蚁,肆意剥削压榨我们,现在,我们要反了,要打下临潢府,夺了他契丹人的江山社稷。” 女真各部落兵士情绪激昂,纷纷举起手中兵器,连声高呼:“对!我们反了!不灭契丹,我们决不收兵!” 女真人胸中的怒火被完颜阿骨打给点燃了起来,像是森林中燃起的大火,熊熊燃烧,势不可挡。 辽、金战争的序幕就此拉开。 誓师大会毕,二千五百余名女真将士,在完颜阿骨打的率领下,向西挺进,连夜渡过拉林河,于天刚放亮时,就进入到了辽国境内,逼近辽国的宁边洲。 宁边州位于混同江之东,是辽国边陲军贸重镇,始建于清宁四年,即1058年。 宁边州建成后,辽国朝廷在此设立榷场,用来和女真人交易。女真人以北珠、人参、生金、松实、白附子等为市。先期,双方交易,即有不公之处,辽国人将此称为‘打女真’;后来,交易中不公愈胜,多是强夺,女真人遂与辽国结怨。 因辽人和女真的恩怨已久,辽国遂在江边州建立边城,加强边防和繁荣边贸,先为防御,后升观察,行政上归东京道所辖。 当时,宁边州城墙坚固高阔,驻扎有三千余兵马,统领者乃是辽国名将萧兀纳。 萧兀纳能征惯战,是辽国的一员虎将。 天祚帝幼时,萧兀纳曾解救过天祚帝,天祚帝因此未被耶律乙辛杀害。后来,因萧兀纳数次直谏天祚帝,惹得天祚帝不悦,遂将萧兀纳贬至宁边州任刺史。再后来,天祚帝更进一步贬逐萧兀钠至黄龙府任府事,后出于防备女真之需要,又调任萧兀钠任了宁边州刺史。 话说这个宁边州,乃是辽国紧邻生女真部落边境上的一座重镇,当时在兴建宁边州城时,考虑到将来一旦有事,临近的辽军能迅速驰援,遂在宁边州城靠辽国这边东南西北三个方面,以三十里为标准,另外兴建了新安、杨家、联合三座卫城。这三个城是为拱卫宁边州城而兴建设置的,里面各驻扎有五百兵马,宁边州城一旦遇上险情,其他卫城的军队即迅速增援,以确保江宁州安然无恙。 当完颜阿骨打决定要打宁边州城时,手下即有人反对。反对的人认为,宁江州由契丹名将萧兀纳驻守,此人英勇善谋,不好对付。再加上宁边州东南西三个方向分别有新安、杨家、联合三座卫城,互为依靠,相互支援,更难攻打。现在,女真起事,首战契丹,当确保必胜,如此才能振奋人心,鼓动士气,若是首战即受挫,会影响士气,不利于以后的战事。 完颜阿骨打胸有成竹,决定首先就要先啃下宁江州这个硬骨头来,让辽国不敢小觑女真人。为了确保战斗胜利,完颜阿骨打做了周密安排,决定采取围点打援的办法,一举拿下宁江州。 故此,完颜阿骨打派完颜移烈、完颜阿里罕、完颜娄室三员大将,各带精兵二百人,提前埋伏在新安城、杨家城、联合城前往宁边州的路途上,等上述三城的人马出城增援宁边州时,于路途上,就地消灭。 完颜移烈、完颜阿里罕、完颜娄室领命,各带二百精兵,于路途上埋伏去了。 随后,完颜阿骨打带领剩余的一千九百名女真将士,气势汹汹地向宁边州进发。 正在完颜阿骨打率领着一千九百名将士向宁江州前进的路途中,迎面过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一员大将,骑着一头黑色的高头大马。此人长得器宇轩昂,威风凛凛,身材健壮,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手持一杆铁枪,端坐于马上。来人乃是辽国大将耶律谢十,正带着混同军巡逻辽国和女真之间的边境。 看到完颜阿骨打带领的女真军队大咧咧地行进过来,耶律谢十打马上前,拦于路中,抬起手中铁枪,指着完颜阿骨打,厉声喝道:“呔!你们这帮女真人,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这是要往哪里去?难道是要兴兵造反不成?!速转回去!否则格杀勿论!” 女真队伍中,完颜阿骨打策马向前,举着手里的金柄开山斧,看着耶律谢十,冷笑地答道:“不错,你说对了,我等女真人正是要兴兵造反呢!你若识相,闪开让路;你若不识相,对不起,我手中的斧头可不认人的,我‘咔嚓’一声下去,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耶律谢十闻言大怒,策马上来,也不打话,挺枪便刺。 完颜阿骨打侧身闪过,举着手中的金柄开山斧,望耶律谢十头顶砍去。 耶律谢十也闪身躲过,两马交错,战了一个回合,未分胜败。 两人拉转马头,又枪斧并举,杀了一个回合,又未见胜败。 女真阵中,完颜粘翰策马出来,去战耶律谢十。 完颜阿骨打见状,大声喝斥完颜粘翰道:“粘罕退后!你们谁都别管,看我亲手杀了契丹这厮!” 对面耶律谢十见状,气得哇哇大叫,高声喊道:“来来来,我和你大战三十回合,看谁斩杀了谁?!” 完颜阿骨打道又冲耶律谢十吼道:“莫说三十回合,就是大战三百回合,俺也不怕你!” 随即,又两人策马对冲,只听到完颜阿骨打大喝一声:“着!”就见其手中金柄开山斧闪了道寒光,“咔嚓”一下,砍在耶律谢十肩膀上,将耶律谢十从肩往下,砍为两段,掉下马去。 女真人兵士见状,齐声欢呼道:“阿骨打!阿骨打!” 耶律谢十带领的混同军,见主帅被女真人给砍下马去,吓得面如土色,嘴里大叫着:“哎呀,妈呀,不好了,祸事来了!”纷纷调头,抱头鼠窜。 完颜阿骨打挥动了下金柄开山斧,大声喊道:“女真男儿们,契丹欺我们太甚,现在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大家奋力追杀,杀他个片甲不留!” 喊毕,完颜阿骨打一马当先,追杀过去。 完颜阿骨打马后,女真大军也紧随其后,嘴里大喊着:“杀啊!杀辽人了!”一边喊着,一边策马追赶。 辽军中,跑得快的,一溜烟地逃了;跑得慢的,被女真人枪挑刀砍,全都做了枉死鬼。 跑得快的辽军,逃入了宁江州城隍,慌忙将女真人造反的情况报告给了宁江州刺史萧兀纳和防御使药师奴。 萧兀纳闻报,大吃一惊,心想,完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第六十章 首战宁边 (1) 闻听到女真人造反的消息,萧兀纳先是大大地一惊,随即便冷静了下来。女真人造反,这是迟早的事,萧兀纳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真快。 冷静下来的萧兀纳,转首对药师奴说道:“女真必反,俺早对天子讲了,无奈天子执迷不悟,终有今天之祸。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我二人,只有拼死搏杀,保卫宁边州城隍,等待其他三城前来救援。” 药师奴冲萧兀纳一拜,说道:“兵临城下,将至壕边,除了死守,别无他法,目今情势,也只能如此了,师奴愿随刺史,拼死搏杀,以保宁边城隍不失。” 萧兀钠道:“好!召集兵马,抵御女真攻城。” 萧兀纳和药师奴不敢怠慢,急忙出了刺史府衙,召集城中的三千余兵马,登上城墙,等待着女真兵马来攻打城隍。 萧兀纳亲临城头,向远方瞭望着。 远处,尘土飞扬。完颜阿骨打率领女真兵马,一路追赶着混同军败兵,来到了宁边州城下。 宁边州城,城门紧闭。完颜阿骨打勒住战马,向上望去,见城墙上守兵来回穿梭,严阵以待。 完颜阿骨打下令围城。女真各将率手下兵马,将宁边州城隍紧紧包围住了。 城头上的萧兀纳,往下看去,见女真兵骑着骏马,举刀挺枪,策着马儿,驰骋在城墙下,嘴里“嗷嗷”地叫着,看上去十分兴奋,士气旺盛。 萧兀纳心里暗道:“大事不妙!看这架势,女真兵不攻下宁边城池,不会罢休。看来,宁边州城隍恐怕是保不住了。” 宁边州城外,完颜阿骨打将中军大帐设在了一处高岗之上。站在高岗上的完颜阿骨打,将宁边州城中及城墙上辽兵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看清楚了城中及城墙上的情况,完颜阿骨打遂站在土岗上,手中挥动帅旗,指挥着女真兵攻城。 女真各将根据完颜阿骨打挥动着的帅旗,驰骋在宁边州城下,开始组织女真兵马攻城。 萧兀纳和药师奴带领着守兵顽强抵抗。 女真兵攻城甚猛。 萧兀纳急令兵士点燃了烽火,向附近三个卫城求援。 三个卫城距宁边州城隍不足三十里路,当时在修建卫城时,就是考虑到宁边城隍一旦有事,三个卫城可迅速驰援。 远处的三个卫城,遥见宁江州城燃起烽烟,袅袅升腾,知道情况不妙,赶忙点起兵马,冲出城来,望宁边州城隍策马急进,来驰援宁江州城。 三个卫城的驰援部队刚走到半路,就进入了完颜移烈、完颜阿里罕、完颜娄室三人各自设置的埋伏圈。 鼓声大响中,埋伏在路两边的女真兵马,呼喊着杀出,杀得驰援宁边州城的辽军兵马措手不及,皆望后退去;跑得慢的,一股脑地,被冲杀出来的女真兵给杀了。 三个卫城守将,勉强守住阵脚,又先后几番,组织兵马冲锋,欲冲破女真人的阻击线,均未成功。战到最后,三个卫城的兵力损失大半,眼看着无法冲破女真兵马的阻击,只好退回卫城,自守去了。 宁边州城墙上,率领兵士防御的萧兀纳,先是听到远处杀声不断,精神大为振作;后来喊杀声渐渐沉寂下来,许久也不见援军到来,萧兀纳便忧虑起来了。萧兀纳心里明白,一定是女真人提前在路途上设伏,截杀了三个卫城的援军,以至于三个卫城的援军无法来援助宁江州城了。 面对这个情况,萧兀纳和郭药师只能依靠宁边州有限的兵力,拼命防御,以保宁边州城隍不失,以待朝廷得知消息,派出大军,前来救援。 城外远处,站在高土坡上的完颜阿骨打,将城中和城墙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于激愤中,赶忙拿出弓箭,搭箭上弦,拉满了弓,望城墙上射去。 完颜阿骨打乃是善射之人,十多岁时,便能将箭射到三百米之外的地方,能射中天上的飞鸟,箭术可见一斑?! 当初,萧兀钠出使女真部落,亲眼见十多岁的完颜阿骨打射下了天上的几只飞鸟。 高岗之上,完颜阿骨打射出的箭矢,似流星般,飞向宁江州城墙。州城城墙上几名守兵,接连被完颜阿骨打的箭矢射翻。女真人见状,情绪激昂,嘴里高呼着:“阿骨打!阿骨打!”攻城更猛。 宁边州守城的兵士则大为震惊,惶恐不安。萧兀钠深知完颜阿骨打善射,忙通告兵士道:“注意隐蔽!提防飞矢!”守城兵士闻令,皆找掩体防身。 城墙上,萧兀纳见情况危急,忙将宁边州驻军副将萧道羌叫来,令其拼死杀出城去,星夜赶往朝廷,去给天祚帝报信,请求天祚帝速派兵马驰援,否则,宁边州城不保。萧道羌受令,手持一杆长枪,翻身上马,策马来到城门前。 萧道羌大声喊叫道:“快快开门!”守城的兵士急忙打开城门。萧道羌打马冲出城门。城门随即关闭。 城门外的女真兵,忽见城门大开,正要往里冲杀,却见从里面冲杀出一员大将,赶忙围了过来,举枪乱戳。 骑在马上萧道羌,挺着长枪,连续戳死三名女真兵。女真兵往后一退。萧道羌双腿猛地夹了下马肚子,抖动手中缰绳,大声喊道:“驾!”萧道羌所骑的战马,一声嘶鸣,翻动四蹄,腾空而去。 女真兵被萧道羌战马踩倒一大片,待爬起身来再追时,萧道羌已绝尘而去。 女真兵没能赶上冲出城报信的萧道羌,急忙来将情况报告给完颜阿骨打。完颜阿骨打得报,心知是萧兀纳派人搬救兵去了,遂下令抓紧攻城,一定要赶在辽国援军到来之前,攻破宁江州城隍。 女真将领得令,加强了攻城力度。 萧兀纳和药师奴组织兵力,利用城墙优势,顽强抵抗。 再说宁边州驻军副将萧道羌冲出女真人包围圈后,打了马,拼命奔驰,于半道上又遇中路设防的完颜阿里罕。完颜阿里罕策马来阻。萧道羌心里急迫,怒睁两眼,大声吆喝,一路拼杀,竟然冲破了完颜阿里罕的阻拦。萧道羌打马疾驰,奔腾而去。 萧道羌连夜疾驰,于第二日傍晚时,赶到了辽国上京临潢府。幸好天柞帝未外出打猎,就在上京临潢府中。萧道羌急忙进宫,见到了天祚帝,报告了女真造反,现已围困宁江州城的情况。萧道羌满脸急迫,禀奏天柞帝道:“圣上,军情紧急,速发大军驰援,稍有迟缓,恐宁边州城不保。” 天祚帝耶律延禧闻报,心里也是大吃一惊。耶律延禧没有料到,在他眼里没有多少人女真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兴兵造反! 这时,耶律延禧才想起萧兀纳以前的提醒,后悔没听萧兀纳的建议,早做防备。然而,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派兵救援,迟了宁江州便被女真人给攻破了,萧兀纳恐怕也性命难保了。 当即,耶律延禧急令渤海军主将合讷率兵三千,就近去救宁江州。 渤海军主将合讷受命,随即点起三千兵马,出了渤海州,说是去驰援宁边州,却不快马加鞭地赶时间,而是一路上磨磨蹭蹭,故意拖延时间。 原来,渤海军主将合讷害怕和女真人打仗,损失了自己的兵马,自己的实力被削弱,又得不到朝廷补充,等到自己遇到紧急情况时,就指望不上别人了,还得靠自己手中的这点兵。故此,渤海军主将合讷虽不敢违背天柞帝的命令,却也不积极去救援宁边州。 萧兀纳和药师奴带领宁边州守兵已经坚守了三日,迟迟不见朝廷救援兵力到来。 是夜,星月当空,天光一片。中军大帐中,药师奴对萧兀纳说道:“萧刺史,非是我等不尽力死守,实乃女真人攻城太紧,眼看着援兵迟迟不到,宁边州城恐坚守不住,不如让城而走吧。” 萧兀纳闻言,看着药师奴,悲愤地说道:“眼前情形,也只能如此。明日一早,你我带领剩余兵马,奋力突围,兴许还有出路,等求到援兵后,再打回来,从女真人手中夺回咱的宁边州城隍。” 当夜,两人合计好了,连夜做着准备,只等着明日一大早突围而去。 见援兵迟迟不到,情知宁江边城已守不住,不得不决定弃城而走;这也是无奈之举。 宁边州城外,完颜阿骨打大帐中,灯火通明。 完颜阿骨打也在召集完颜粘翰等将领开会,商议着攻打宁边州城隍战事。 完颜阿骨打看着完颜粘翰说道:“粘罕,萧兀纳、药家奴守城数日,已经筋疲力尽,他们见援兵不到,明日必然弃城而逃,你当安排兵马,重兵防守,莫要跑了萧兀纳和药家奴。” 完颜粘翰得令,连夜布置兵力,专等着萧兀纳和要家奴率兵突围。 第二天一大早,宁边州城南门忽然大开,萧兀纳和药家奴骑在马上,带着守兵冲出城门。 完颜粘翰早已安排好兵士,见萧兀纳和药家奴帅兵冲出,均扯弓放箭,射向萧兀纳、药家奴及随后跟随的辽兵。 萧兀纳和药师奴所带辽兵被射到了一大片。 萧兀纳使得是一杆长枪和一把青釭剑。 萧兀纳也早已料定明日突围时,女真人必定做好了准备,必定会用射箭来防止他们突围。现在,萧兀钠见女真人箭矢蚂蝗般飞来,忙抽出青釭剑来,拨落了飞过来的箭矢,于马上大吼一声,冲杀过去。 一名女真将官见萧兀纳杀将过来,忙挺着长枪,策马迎来,举枪便戳萧兀纳。萧兀纳大睁着两眼,怒吼一声,侧身躲过,挥手一剑,将那个女真将官砍成两半,跌下马去。萧兀纳转头对跟在身后的药师奴吼道:“师奴!快走!” 吼毕,萧兀纳打马便走。 迎面又冲过来十多名女真兵,围住了萧兀纳,举着刀枪,一阵乱戳。萧兀纳挂了剑,从背上取下长枪,连续戳翻几个女真兵。 跟在萧兀纳身后的药家奴也砍死了几个女真兵,正待要逃时,远远飞来一箭,射倒了药师奴胯下之马。药师奴胯下之马瘫倒在地,药师奴也跌倒马下,被围上来的几名女真人活捉。 其他辽兵均被女真人刀砍枪戳,一命呜呼了。 萧兀纳回头一看,见药师奴被擒,想救时,已被众多女真兵围困,情知救药师奴不出,无可奈何中,只得奋力杀出重围,独自逃走了。 第六十一章 首战宁边 (2) 宁边州一仗,辽兵虽败,但作为辽军统帅的萧兀纳,不愧是一员能征惯战的强将,于重兵包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得以保住了性命。可惜了其他辽兵,悉数被女真人杀害,血流满地。 这一仗,辽国失去了边陲重镇宁边州,女真人气焰大涨。当即,女真人呼叫着进入宁边州,烧杀抢掠,大发了一把。 宁边州大捷后,完颜阿骨打随即叫来完颜粘翰,令他牵了耶律谢十的高头大马,去给部落相国完颜撒改报信。 当时,完颜撒改遵照宗室会议安排,正联络其他女真部落,组织兵马,准备兴兵造反呢。正在忙活的完颜撒改,猛然见到儿子完颜粘翰,手中牵着一匹高大健壮黑马,兴冲冲地走来,心中甚是疑惑,便站着身,等完颜粘翰到跟前时,询问情况。 来到完颜撒改跟前的完颜粘翰,没待完颜撒改发问,就兴奋地报告完颜撒改说:“爹!二叔起兵了,宁边州城打下来了,辽将耶律谢十被二叔一斧砍死了,还夺了他的宝马,二叔让我牵来给你。” 完颜撒改闻言大吃一惊,心想,我这里才准备着呢,他那边就干上了。完颜撒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完颜粘翰,高声说道:“好!太好了!” 完颜粘翰也兴奋地望着完颜撒改,将完颜阿骨打如何起兵,如何碰见耶律谢十并砍死耶律谢十,如何攻下宁江州的情况详细告诉了完颜撒改。 完颜撒改听后大喜,随即又叫来了完颜希尹,令完颜希尹和完颜粘翰一起,赶紧回完颜阿骨打处。完颜撒改除了表示他对完颜阿骨打的祝贺外,就是让完颜粘翰、完颜希尹劝完颜阿骨打称帝,好名正言顺地和辽国争锋。 完颜撒改之所以劝完颜阿骨打称帝,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使完颜阿骨打没有顾忌,不要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有其他想法,延误了时机。 完颜粘翰和完颜希尹受命,赶回完颜阿骨打处,劝完颜阿骨打称帝,进皇帝位。完颜阿骨打听到完颜粘翰和完颜希尹劝他称帝、进皇帝位,便询问这是谁的意思? 完颜粘翰回答说:“这是俺爹的意思,也是俺们的意思,俺们也觉得二叔您该称帝了。” 对于称帝,完颜阿骨打原本是有顾忌的,担心完颜撒改有想法,毕竟完颜撒改的资历在那儿放着。听到是完颜撒改建议自己称帝后,完颜阿骨打心里释然了,笑着说道:“不急,粘罕,再等一阵再说。” 完颜粘翰闻言急道:“二叔,咱反都反了,不差称帝。二叔,你就称了帝吧!咱们也建个国,和契丹人干到底!” 完颜阿骨打道:“粘罕,目前情况下,还不宜称帝,只有再打几个胜仗,等大家都有了必胜的信心,那是称帝也不迟。” 完颜粘翰和完颜希尹闻言,觉得也有道理,遂不再说让完颜阿骨打称帝的话了。 完颜阿骨打估计到辽军很快便来征讨,除安排一部分兵力把守宁边州城外,他自己统率女真大军退回到鸭子河畔,另派人员急赴女真各部落,令女真各部落首领各自率军,前来鸭子河汇合,准备和即将到来征剿的辽军大战一番。 完颜阿骨打派出的人,连夜奔赴各部落,传达完颜阿骨打的命令去了。 女真族各部落接到完颜阿骨打的命令后,得知完颜阿骨打已经起兵反辽,且已夺取了宁边州,取得了宁边州大捷,大为振奋,连夜组织人马,亲自率领,紧急赶往鸭子河畔,与完颜阿骨打汇合。 不几日,鸭子河畔,女真人便汇集起五千余兵马。 完颜阿骨打见各部落人马陆续来到,心中大喜,遂于鸭子河畔设宴招待各部落首领及将士。完颜阿骨打与各部落首领详细制定了战略战术,并进行了战前动员。 女真人受辽人欺压久了,皆恨辽人入骨,无奈辽国强盛,只能忍声吞气;现在,在完颜阿骨打的鼓动下,女真将士闻听到要和契丹人打仗,且能打败契丹人,报以往受契丹人欺压的仇恨,无不欢欣鼓舞,群情振奋,士气高涨,急迫等待着契丹兵马到来,好和他大战一场。 完颜阿骨打见女真人已经被鼓动起来,万众一心,同仇敌忾,心里也大喜,但辽国的强盛毕竟在那里摆着,仅论兵力,辽国便多女真数百倍,这个仗打起来,肯定非常困难;然而,无论是多困难,都必须打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女真人将会被辽人大肆掠杀,会被刻意“减丁”,到那时候,再想成事,恐怕就难了。 最主要的是,面对强势的辽军,如何才能保证女真将士不灰心? 完颜阿骨打为此而想着办法。完颜阿骨打心里坚信,辽国再强,毕竟有短处;辽国人已近百年时间不闻兵革了,上层热衷于游畋围猎,民间贪图享受,武将贪生,文臣邀宠,这样一个辽人,有甚怕的?! 当务之急是加紧备战,抗击辽军的征讨。 这边女真人加紧备战,以迎对辽军的征讨暂且不说,单说宁江州刺史萧兀纳拼死厮杀,终于突出重围,望长春州而去。 长春州是辽国距离宁边州最近的一个州治,级别上虽然和宁边州是平级,但城隍要比宁边州大,人口也比宁边州稠,地方富庶,经济发达;故此,宁边州归属于长春州节制。 在前往长春州的路途上,萧兀纳又遇到完颜移烈、完颜阿里罕、完颜娄室等人的围追堵截。 萧兀纳奋勇拼杀,一把青釭剑上下翻舞,一路砍杀过去,终于得以走脱。 冲出重围后,萧兀纳打马急奔,已跑得筋疲力尽,正欲下马歇歇,忽又见远处一支军马,浩浩荡荡,走将过来。 萧兀纳大吃一惊,以为是女真兵马,心里暗道:“完了,如今俺孤身一人,又战得筋疲力尽,遇到如此众多的女真兵马,吾命休也!” 萧兀纳强打精神,急忙翻身上马,准备狂逃,然而,再仔细一看,远处兵马打出的乃是辽军的旗帜,显然是朝廷的援军来了。 萧兀纳旋即又大喜,心劲一松,身子软了,从马上掉了下来,瘫坐在地上。 迎面来的人马,正是天祚帝派来的三千名名渤海军,主将乃是合讷。 那渤海军主将合讷为保存实力,一路上故意磨磨蹭蹭,此时才来到离宁江州尚有一百多里地的地方。 骑在马上的合讷也看到远处一个人急忙上马,旋即又从马上掉下,心里好奇,忙令身旁佐将萧德旺道:“速去查看,看是何人?逮将了来,俺要亲自审问情况,了解下宁边州的战况。” 副将萧德旺得令,打马前去,来到萧兀纳跟前,见坐在地上,满身是血的这人,乃是朝廷前大臣、帝师、北枢密院事、现宁边州刺史的萧兀纳。 萧德旺见状,大吃一惊,急忙翻身下马,抢将至萧兀纳身边,扶住坐于地上的萧兀纳肩头,惊问道:“却原来是刺史大人,何故如此?” 萧兀纳认出来人乃渤海军副将萧德旺,遂将宁江州战役情况说了一番。 这时,合讷也拥兵来到跟前,与萧兀纳见礼。 萧兀纳站起身来,也与合讷见礼。 合讷对萧兀纳说道:“天子令俺前来救援刺史,俺得天子令后,随即点起三千人马,星夜兼程,急速赶来,看来还是来晚了。萧刺史,当下咱们该咋办?是否赶将过去,和女真人大战一场?” 萧兀纳闻言说道:“女真势强,沿路设了三路埋伏,目今宁边州已失,女真气焰正盛,此时争斗,于事无补,不如同回长春州,将情况报与天子,再做计较。” 合讷一路上磨蹭,就是为了避免与女真人打仗,听萧兀纳如此一说,正求之不得呢,遂立即对萧兀纳说道:“刺史所言极是,就按刺史说的办。” 说毕,合讷拉转马头,和萧兀纳一道,率兵回长春州了。 萧兀纳到达长春州后,换了衣服,即询问合讷道:“圣上现在何处?” 合讷也不知道天祚帝现在何处,他接到的是天柞帝的诏令,命他速率长春州三千兵马前往宁边州,救援宁边州城及萧兀纳,他并未见到天祚帝的面。闻听萧兀钠询问天祚帝现在何处?合讷忙指使人去打听,反馈回来的信息是,天祚帝正在庆州射鹿。 萧兀纳闻言,心里大怒,心想,女真都起事造反了,宁边州都丢失了,对作为前朝廷大员,帝师,现在的宁边州刺史的我死活尚且不知,他作为当朝天子,怎地就那么心大,竟然甚事没有地打猎去了?!难不成打个猎、射杀几只山羊野兔,比江山社稷还重要?! 萧兀钠心里愤恨,但又不便表露出来,便以需当面禀告宁江州情况为由,辞别合讷,单枪匹马,一路南下,直奔庆州,去找正在那里打猎的天柞帝去了。 庆州郊外,天祚帝耶律延禧正和一帮人在打猎。 耶律延禧指使着手下人从远处撵鹿,他藏在丛林中,单等鹿跑过来后,他便策马急追,弯弓射鹿,好图神射之乐。 现在,随从们将鹿还没撵来,耶律延禧神箭射程之内,却闯入一个人,正策马奔来。 耶律延禧见状,心里不悦,暗道谁这么大胆,惊走了朕的鹿,朕上哪射鹿去? 待那人策马驰近时,耶律延禧认出来了,来人乃是宁边州刺史萧兀纳。 这时,耶律延禧才又想起宁江州的事情。 第六十二章 首战宁边 (3) 当时,天祚帝耶律延禧正带着随从们在打猎,正在等着随从们将野鹿、山羊等赶到他藏身处,好射几只野鹿山羊,却见萧兀钠策马奔来。 关于女真起兵,攻打宁边州城,萧兀纳派萧道羌报信,请求驰援的情况,耶律延禧是知道的。根据萧道羌奏报,天柞帝耶律延禧已派渤海军主将合讷统率三千兵马驰援宁边州。 得到奏报的耶律延禧,根本没把女真人起事当回事,他以为渤海军主将合讷统率三千兵马去驰援萧兀钠,女真人见朝廷军队到来,便成鸟兽状了,不知会逃到哪儿去呢!故此,在赐令渤海军主将合讷率兵救援宁边州后,耶律延禧仍旧像往常一样,带着随从,心安理得地去打猎了。 正在等待山羊野鹿的耶律延禧,没有等来山羊野鹿,却等来了被困宁边州城的萧兀纳。 耶律延禧猛然见萧兀钠来到猎场,以为女真人被打退了,萧兀钠来奏报情况来了,心中大喜。 此时,萧兀钠已策马来到天柞帝藏身不远处。耶律延禧赶忙收了弓箭,下了马,从丛林中跳将出来,冲萧兀纳招手。 骑在马上的萧兀纳看见耶律延禧在招手,使劲打了下马屁股,冲耶律延禧策马跑将过来。 萧兀纳策马来到耶律延禧跟前,跳下马来,跪于地上,给耶律延禧行了君臣礼,哭诉道:“圣上啊!女真造反,夺了宁江州,活擒了药师奴,气焰极为嚣张,圣上你再不能整日里游畋围猎了,当早图女真为上,否则后患无穷。”军耶律延禧闻奏,吃了一大惊。他以为合讷率兵去驰援宁边州,打退女真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如今却如何让女真人夺了宁边州城隍?耶律延禧慌忙问道:“既是宁江州被夺,你是如何出来的?渤海军主将合讷未统兵去援?” 萧兀纳闻言,将宁边州如何失守及路遇渤海军合讷援军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耶律延禧做了禀报。 天祚帝听后,已经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又显得漫不经心起来。耶律延禧神态轻松地对萧兀纳说道:“卿能得脱,便是幸事。至于女真造反,卿不必过虑。想那女真人,乃是蛮族,人烟稀少,他造甚的反?他凭甚造反?!俺大辽是什么?是草原雄鹰,不败之国,连南朝对朕都趋炎讨好,把他女真区区数万人,算个甚?!他还敢造朕的反,你只管放了宽心,看朕如何征剿他。” 萧兀纳素知耶律延禧的秉性,为人盲目自大,骄横暴躁,做事孟浪。萧兀纳见耶律延禧如此漫不经心,心里便担忧,恐耶律延禧要误事。 萧兀纳心中甚是不安,暗道:你当现在的大辽还是景宗和萧后时代,国力强盛,不可战胜?现在的大辽,已被你糟蹋的差不多了,只恐事情未必像你想得那样,大军一发,摧枯拉朽,打得女真溃不成军。 萧兀纳有如此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因为他刚刚跟女真打了一仗,女真的战斗力如何,他是知道的。再想想本朝,虽然号称是大辽,其实已经是大而不强了。 自从萧太后与宋真宗澶州之盟后,辽国已经一百一十年没有战事了,战斗力早已不如往前,现在的情况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曾经的那支虎狼之师早已不复存在,将士们的刀剑也早已生满了斑斑锈迹。即使是军人,也不识兵法了。 可见战备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即使是百年和平,也不应放松了部队建设。 现在,天祚帝仍陶醉在萧太后时辽国强大而不可战胜的神话之中,认为大军一发,征剿和消灭女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不足为虑。 听完萧兀纳汇报的情况,又安抚了萧兀纳一番,耶律延禧便停止了游猎,带着萧兀纳及一帮随从,返回上京临潢府,部署讨伐女真事宜。 耶律延禧任萧嗣先为先锋,率一万兵马,前往宁江州,讨伐女真。 萧嗣先乃萧奉先之弟,其姐萧夺里懒乃耶律延禧皇后。平时的时候,耶律延禧也喜欢萧嗣先。现在,耶律延禧认为此番剿灭女真叛乱,乃易如反掌之事,故此把这个立功的机会,给了小舅子萧嗣先,让他率兵出征,好立了军功,然后名正言顺地大力提拔使用。 萧兀纳刚刚败于完颜阿骨打,正欲复仇,便请缨前往,情愿任萧嗣先副将。 耶律延禧心想,如此也好,有老将萧兀纳帮衬,萧嗣先就更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这样一想,耶律延禧遂令萧兀纳也随同前往,充任副先锋。 萧嗣先、萧兀纳遂点齐一万兵马,向东北方向进发,去征讨完颜阿骨打。 萧嗣先、萧兀纳实际带领的兵马不过一万而已,但为了震慑女真,对外号称是十万。行进途中,萧嗣先令兵士多打彩旗,来回策马奔驰,造成浩浩荡荡之势。 辽军一路向东北挺进,不一日,来到了鸭子河边,驻扎了下来。 鸭子河对岸,便是女真人的地方。 萧嗣先打算第二日便由此过江,进攻女真兵,一举消灭完颜阿骨打。 辽国朝廷派十万大军,由萧嗣先为元帅兼正先锋,萧兀纳为副先锋,前来征剿女真的消息,完颜阿骨打也获悉了,他随即派出侦查人员,去侦查辽军的虚实。 女真的侦查人员遂以难民的身份,偷渡过松花江,来到鸭子河畔,刺探军情,得知辽军实际人马并非十万,而是一万。 女真的侦查人员随即返回,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完颜阿骨打。 既使是一万人马,也不是个小数字,因为这个时候,完颜阿骨打的全部人马,也才只有不到五千人。 面对敌强我弱的对阵态势,完颜阿骨打陷入沉思之中。 完颜阿骨打心想,以自己不到五千人的兵力,要打败辽国一万人的骑兵,只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下子打乱他的阵脚,使其陷入混乱之中,才能逞女真人之勇,趁势而取得胜利;若是两军摆成阵列,正儿八经地打阵地战,辽人势众,要想取胜就困难了。 完颜阿骨打进一步思索起具体战术来。完颜阿骨打觉得,辽军长途跋涉,人马疲乏,今夜必然驻军休整,好攒足精神,于明日发起进攻。 完颜阿骨打心想,既然是这么个情况,我不给他休整的时间,我连夜奔袭,于明日拂晓前,攻入辽军阵营,趁其尚在睡梦之中,打他个措手不及,打得他不敢小觑俺女真人,俺乘机鼓舞士气,再与他争斗,夺他江山社稷。 想好后,完颜阿骨打随即传令,让本部人马全部集结于帐下。 当时,正值寒冬,天上彤云密布,朔风正劲,天地间一派萧杀之气。 完颜阿骨打本部人马得令赶来,一个个冻得哆哆嗦嗦,立于灯笼之下,皆面有怨色。再加上这些人已经听到消息,那辽国大军乃是十万之众,以我们区区几千人去和十万人马打仗,这不是自投罗网,自找失败嘛,因此人人惶恐,心神难定。 完颜阿骨打也看出众人心态,好在他本人就是萨满,也就是汉人的巫师出身,而女真人又最信萨满教梦卜之说。故此,完颜阿骨打便进入神魂颠倒之中,仿佛有神附体一般,神神秘秘地说道:“神主暗示与我,说女真人将从此称雄于世,当今之策,必连夜起兵,直扑辽兵之阵,将大获全胜,否则必有灭顶之灾,财物将会被抢夺,女人也会为他人所有。” 女真人听到此乃神的指使,加之害怕财物和女人被他人抢夺,一时又群情振奋起来。 见本部人马被鼓动起来后,完颜阿骨打浑身抖动,又于神魂附体中恢复了常态,面对本部兵马大声说道:“既然神已暗示,必将保佑我们女真人,现在我就带你们去奔袭辽人,抢夺他们的人畜、车马、兵甲,他们所有的东西都就是我们的了。” 完颜阿骨打本部人马齐声叫好。 当即,完颜阿骨打便率领着本部二千余铁骑,乘风踏雪,连夜奔袭,向鸭子河南岸赶去。 再说鸭子河南岸辽军营地,萧兀纳立于大帐之外,见大风骤起,寒风猎猎,尘埃蔽天,浓雾弥漫,阴气沉沉,心中不安,恐女真人连夜来袭。 萧兀纳有了这个预感,便走入中军大帐,对即将要睡的萧嗣先说道:“元帅,据我观天象,阴气太重,恐非好的兆头,当防女真人前来偷营。” 萧嗣先闻言笑道:“老前辈你过虑了。想我大军,号称十万,浩浩荡荡,旌旗蔽日,吓都能把女真给吓死了,他们还敢来偷营?这会儿,那女真人早已成了惊弓之鸟,都不知逃窜到哪儿去了,明日里俺还得费神费力将他好一阵寻找呢。老前辈,你放心吧,只管安稳睡觉去,待明日天亮,我们就发兵过河,围剿女真人,他们就是跑到天边,也要擒获了他们,好为老前辈报宁边州之仇。” 萧兀纳乃两朝元老,萧嗣先还算是尊重,故此好言相劝,让萧兀纳只管安心歇息去。 萧兀纳忧心忡忡地回到自己的大帐中,心事重重,久久不能入眠。 萧兀纳心想,萧嗣先乃耶律延禧的小舅子,正受宠信呢。关键是,萧嗣先从来也没带过兵打过仗,充其量就是在围场中射杀过几只鹿,面对凶猛好战的女真人,于大战前夕,如此轻率,恐非祸事。然而,萧兀纳又想到,自己虽然是两朝老臣,乃萧嗣先前辈,但他是主帅,俺是副帅,再加上俺刚在宁边州输了一场,现在也不好和他硬抗,也只能听他的了。 这样一来,萧兀纳也无奈,只是在心中祈祷,祈祷那女真人千万别半夜三更来劫寨了。 第六十三章 太祖称帝 (1) 大战即将开始的当天夜里,辽国征剿女真的元帅、先锋官萧嗣先,一点也没把女真人当回事,对对方可能发起的攻击女毫无防范,反倒是像平日里一样,放展了身子,准备闷头睡大觉。 那萧嗣先年纪轻轻,从未带过兵,也未打过仗,根本不知道战事险恶。萧嗣先自认为女真人无非是小打小闹,轻易就可以平定,而姐夫之所以派他统率大军来征剿女真,无非是要把这个立功的机会给了他而已。 作为副先锋的萧兀纳,久经沙场,深知战事的重要,他恐女真人趁夜前来劫营,又见萧嗣先轻率大意,心有不安,故此亲自到萧嗣先处,提醒萧嗣先安排兵马,以防女真兵马劫营。萧嗣先不以为是,轻描淡写地将萧兀纳打发走了,他自己便也上了床,安稳地睡觉了。 这一夜,经过长途跋涉的辽军也像他们的主将萧嗣先一样,早早上了行军床,都睡得像死了一般,对女真人可能回来偷营毫无防备。 只有副先锋萧兀纳心中忧虑,未曾睡安稳。 再说那完颜阿骨打,对女真士兵进行了一番鼓动后,便带着完颜部落二千余名女真兵士,连夜奔袭,于拂晓前,来到了鸭子河畔。 鸭子河对面,便是辽军的大营,里面静悄悄的,毫无防备。 完颜阿骨打挥动手中金柄开山斧,冲身边的兵士们命令道:“女真的勇士们,过河!” 女真族完颜部落的的铁骑便踩着坚冰,悄然过了鸭子河。 过了河后,辽军兵营便在眼前,完颜阿骨打又挥动金兵开山斧,大声喝道:“女真的勇士们,杀将进去!” 顿时,女真人铁骑铮铮,大声呼喊着“杀呀!”便冲杀进了辽军大营。 辽军大营中,勤快的已经在起了床,懒惰的尚在昏睡中。 忽然而起的嘶鸣声及喊杀声,惊得萧兀纳从床上跳了下来。萧兀钠顺手拿了长枪,背着青釭剑,便窜出大帐,已见女真人潮水般杀将过来。 那辽军毫无防备,被女真人猛地一冲,又接连杀死无数,顿时像惊弓之鸟,四下逃窜。 萧兀纳跳上一个土台,大声喊道:“镇静!镇静!不要乱跑!” 萧兀纳想稳住军心,重新组织起兵马来,然而,此时的辽兵已经被女真兵马杀得惊恐万分,各自顾命了,谁还听萧兀纳的命令。 这时间,几支利箭同时飞向萧兀纳。 那是女真人见萧兀纳是个官,还站到土台上喊话去了,便张弓射箭,要射死萧兀纳。 萧兀纳用枪拨落了飞箭。 看着惊慌乱跑的辽军,萧兀纳无奈,只得跃身马上,挺枪厮杀,抢路而出。 萧嗣先也于昏睡中惊醒,跳起身来,顾不得许多,也趁乱逃跑了。 萧嗣先、萧兀纳所带一万兵马,死伤一半,剩余一半一哄而散,各自逃奔,也不知逃往何处去了。 萧嗣先、萧兀纳万般无奈,只好逃回上京,到天祚帝面前领罪。 天祚帝得知情况,大怒,气急败坏地骂道:“拙!从京师出发前,朕给了你俩一万人马,怎地现在只你俩结伴回来了,朕的那一万兵马呢?” 耶律延禧越骂越气,高声吼道:“来人!将萧嗣先、萧兀纳推出大殿,斩首示众。” 随即,冲进十余名近卫亲兵来,拧了萧嗣先、萧兀纳的胳膊,就往外推。 大殿中分两排站立的大臣,谁不知道萧嗣先乃耶律延禧的小舅子?!那货的德性谁不知道呀!本来就不是统兵打仗的料嘛,就是因为你耶律延禧私欲熏天,想要让小舅子立功哩,想提拔小舅子做大官哩,才任命小舅子为辽军征剿女真的元帅兼先锋官的,结果把一万兵马给损失了吧!现在,倒连累着老将萧兀钠也跟着上受罚呢! 众大臣眼睁睁地看着耶律延禧发火,幸灾乐祸地希望耶律延禧在气头上把萧嗣先给杀了,这未尝不是好事;只可惜连累了贤臣萧兀纳,这使得众大臣们心有不舍。 众大臣心中矛盾重重,若进言请求耶律延禧赦免萧兀纳,自然也把萧嗣先给解救了;若不进言,眼看着满朝就这么一位文武全能的将才,便要被耶律延禧给杀了。 见近卫亲兵拧了萧嗣先、萧兀纳二人,正往殿外推去,其他大臣皆沉默不言,无所表示,从旁边大臣班列中,急趋而出一位大臣来,张开双臂,拦住近卫亲兵,喊道:“且慢!俺有话启奏圣上。” 趋出班列的这位大臣乃萧嗣先的哥哥萧奉先。 那萧奉先急趋出列,拦住了近卫亲兵,转身向对天祚帝参拜,继而连声说道:“圣上息怒!圣上息怒!萧嗣先、萧兀纳这二人,万万杀不得。” 天祚帝正在气头上,见萧奉先出班进奏,遂大声斥责道:“一派胡言!萧嗣先、萧兀纳败军之将,依律当斩,怎地就万万杀不得了?!今天朕就是要杀了萧嗣先、萧兀纳二人,以示惩戒。朕倒要看看这个萧嗣先、萧兀纳杀得杀不得?!”天柞帝斥责完萧奉先,冲着亲兵卫士喊道:“推出去!将萧嗣先、萧兀钠斩首示众!” 十多名近卫亲兵闻令,执了萧奉先、萧兀钠,边往外推。 萧奉先哪能看着自己的弟弟被杀了,便对推搡萧奉先、萧兀钠的近卫亲兵说道:“且慢!且慢!待俺再向圣上请奏。” 近卫亲兵一来是见国舅爷发话了,二来是素知耶律延禧的为人,知道耶律延禧乃是个没主意之人,随时会改变自己的主张。 亲兵近卫们心想,萧嗣先是圣上的小舅子,现在圣上在气头上,让俺们把他小舅子推出去斩首示众,别等俺们把圣上小舅子推出去斩首了,过会儿圣上又后悔了,问俺们要他的小舅子,俺们可没处再给他找个小舅子去!若是俺们给圣上找不来个小舅子,圣上让小的们给他小舅子偿命,岂不是冤死! 故此,近卫亲兵见萧奉先再次阻拦,遂执着萧奉先、萧兀钠不动,眼睁睁地看着萧奉先及耶律延禧,等待着耶律延禧在闻听萧奉先请奏后的旨令。 只见萧奉先又王耶律延禧一拜,然后巧舌如簧地说道:“圣上,杀萧嗣先、萧兀纳容易,只管推出去杀了就是,然而,要对付散逃了的军士们不容易。圣上试想,那帮东征溃败了的军士们,戴罪逃亡,所到之处四处抢劫,危害甚大;目今,若不免了他们的罪,以收拢人心,反倒先杀了他们的元帅兼先锋及副先锋,恐那帮逃亡军会更加绝望,因此结伙为盗,成为隐患,到时候,外有女真,内有兵患,事情就难办了。” 这奸臣佞臣的萧奉先,还是有一些水平的,他知道如何应对盛怒之下的耶律延禧,知道此刻耶律延禧的短处在哪里,只需轻轻一点,立马就能让耶律延禧改变主意。果然,萧奉先一席话,说得怒火万丈的耶律延禧怔住了。 耶律延禧恼羞成怒,怒视着萧奉先,厉声问道:“既是如你所说,这萧嗣先、萧兀纳万万杀不得,那你告诉朕,究竟该当如何?” 萧奉先望上一拜,不急不躁地说道:“圣上,以臣之见,不如悉数免了他们的罪责,责令他们各自归队,戴罪图功,这样,既解决了溃败散兵问题,又给了萧嗣先、萧兀纳戴罪立功的机会。圣上,毕竟大敌当前,不可自斩大将,自废武功。” 耶律延禧闻言,怒气慢慢消了,心里暗道:萧奉先说的也是,不如就按萧奉先的说法办吧。 于是,耶律延禧对执着萧嗣先、萧兀纳的亲兵近卫们说道:“且先放了这二人,待朕慢慢理会。” 近卫亲兵们闻令,赶忙放了萧嗣先、萧兀纳,随后退往殿外。退到殿外的近卫亲兵们面面相觑,心里暗幸道:幸好俺们没将萧奉先、萧兀纳拉出去斩了首,要不然,这会儿圣上向我们要这俩人呢!俺们上哪里给圣上再交回着二人! 被近卫亲兵们放开的萧嗣先、萧兀纳望耶律延禧一拜,高声说道:“谢圣上不杀之恩。” 耶律延禧瞪着萧嗣先、萧兀纳说道:“你二人死罪免过,活罪不饶!免去萧嗣先征剿女真元帅兼先锋官职务,免去萧兀纳宁边州刺史、征剿女真副先锋职务,将你二人发配军中,戴罪立功。” 萧嗣先、萧兀纳再次向耶律延禧参拜致谢。 众大臣早已料定会是如此一个结果,遂齐声奏道:“圣上英明!” 辽国朝廷这边的情况先放下,再说说完颜阿骨打那边的情况。 完颜阿骨打统率女真兵马,打破了辽军鸭子河大营,斩杀辽军兵士无数,一路追赶下来,又先后攻破了辽国宾州、祥州、咸州三地。女真兵马气势大振。 完颜阿骨打得胜的消息,随即传到女真各部落,女真人顿时群情激奋,各部落首领纷纷派人前来道贺,各部落属民也成群结队地来投奔完颜阿骨打。 完颜撒改得知这一情况,不顾年纪老迈,也亲临前线,一来是为完颜阿骨打道贺,二来是劝完颜阿骨打称帝立国。 完颜吴乞买、完颜辞不失等元老也纷纷劝进,完颜阿骨打仍旧觉得称帝建国的时机尚不成熟,坚持不肯称帝。 随后,完颜撒改又让完颜离合懑、完颜蒲家奴等人继续劝进,以期造成众心所向的景象。完颜离合懑、完颜蒲家奴遵令,遂也劝谏完颜阿骨打称帝。完颜阿骨打还是不肯称帝。 这时候,完颜粘翰说话了。 完颜粘翰虽是完颜阿骨打的侄子,年龄上却不比完颜阿骨打小多少;况且,完颜粘翰能征惯战,又是女真的一员虎将,在女真将士中具有很高的威望。 除此之外,完颜粘翰乃是完颜撒改的儿子,代表着完颜家族的另一派势力,完颜粘翰说话,分量自然比别人大。 其实,完颜阿骨打之所以不冒然答应称帝,就是在等完颜粘翰的意见;结果完颜粘翰一番话说了出来,也正说到了点子上。 当时,当着大家伙的面,完颜粘翰猛然站起身来,对完颜阿骨打说道:“二叔,非是我随大流,硬要劝你进皇帝位,实乃这是一种必须,而且现在称帝,实际也是最佳的时候。为什么呢?一来我们连续取得了对辽作战的胜利,士气高涨;二来二叔要是不称帝建国,大家就没了主心骨了,人心散了怎么办?二叔你想想,大家伙跟着你反辽,是为了啥?既是我们不建国,你也不称帝,大家伙还跟着你干什么?毕竟大家伙都想有一番前程嘛!” 完颜粘翰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说到了其他人的心坎上,也说到了完颜阿骨打的心坎上。 既是这么个情况,大家又一致推荐自己称帝,特别是完颜撒改一系鼎力支持,自己有什么理由不称帝呢? 完颜阿骨打见完颜粘翰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再没什么好说的了,当即答应建国称帝。 公元1115年正月,大金正式建国,完颜阿骨打进皇帝位,是为金太祖,年号收国。 第六十四章 太祖称帝 (2) 对女真人而言,现在的形势较之以往,已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以前的时候,女真再强盛,也是一个松散型的部落组织,是受辽国节制的;现在不同了,现在的女真正式建国了,完颜阿骨打称帝了,就等同于是与辽国、宋朝相互平等的政权了,这不能不让完颜阿骨打对国家的发展前景予以高度重视。 眼下,完颜阿骨打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便是定都问题,即将大金的国都定在何处? 完颜阿骨打觉得,大金的首都,必须远离契丹核心区域,进可以侵蚀契丹的地盘,退可以确保自身安全,同时还便于统辖女真各地,便于女真族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能自我发展。 综合上诉因素,经完颜阿骨打提议,完颜撒改等众人协商,最后一致同意,将大金的首都设置在了会宁府。 解决了定都问题后,军队和行政建制问题便成了急需解决的问题。在这方面,完颜阿骨打主要实施了两个方面的改革。一是军队编制改革,改革目的是使大金军队更加适合大规模作战的需要;二是官职设置改革,重点是提拔和使用宗室及有功人员,使大金的发展更加稳定可靠。 先说完颜阿骨打对大金军队编制改革的情况。 在女真人未建国前,女真人的兵制,主要以猛安谋克为组织形式。 何为猛安谋克?猛安及谋克是两个不同的名词,均为女真人军事和社会组织。 早先的时候,女真各部落之间常常发生争斗,这就需要女真各部落组织并形成部落武装力量,以应对各部落之间的争斗,保证在部落争斗中占据主动。为适应当时的形势,女真人各部落建立了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谋克组织。每谋克的人数大体上在三百人左右。 后来,大部落吞并了小部落,逐渐形成了一定的规模,成为更大的女真部落;而作为更大的女真部落,还需要继续吞并其他实力更加强的大部落,这就需要增加自身的武装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就出现了猛安组织,虽然仍然受血缘关系的影响,但它已经主要是以地域为主要特征了。猛安组织是由谋克组织构成的,大体上十个谋克为一个猛安。 女真人未建国前,相互间的争斗,规模都比较小,在完颜盈歌攻打阿疏城以前,还没有人数超过一千人的战斗规模。女真建国后,猛安谋克的军事组织已经不能适应对外战争了,再加上皇权统治的建立,必须拥有统一的军事及社会建制,因此就要对以前归属权并不明确的猛安谋克组织其进行变革。 基于此,完颜阿骨打建立了勃极烈制度。 勃极烈乃统领各部族军事力量的统帅。在女真建国前,其实已经有了勃极烈这个形式,比如完颜阿骨打就担任过“都勃极烈”,即为“军事联盟首领”的意思。但那个时候,勃极烈只是个形式,并未形成制度,也只有一个“都勃极烈”,由完颜阿骨打担任着。 金国建国后,对猛安谋克制度进行了改革,形成了勃极烈制度,分别为都勃极烈、谙班(大)勃极烈、国论(尊贵)勃极烈、忽鲁(总帅)勃极烈和昃四(副帅)勃极烈。 以上勃极烈均是协助皇帝议事的诸王。担任各勃极烈的人员分别是: 都勃极烈完颜阿骨打,即皇帝。 谙班勃极烈完颜吴乞买,为皇储,即皇帝死后的继承人。因完颜吴乞买乃是完颜阿骨打的亲弟弟,故此被确定为谙班勃极烈,以便将来在完颜阿骨打不在时,继承大金的皇位。 国论勃极烈完颜撒改,相当于国相。 忽鲁勃极烈完颜辞不失,相当于国相的第一助手。 昃四勃极烈完颜斜也,相当于国相的第二助手。 经过对猛安谋克组织的改革,金国形成了勃极烈制度,凡国家大事,皆由五位勃极烈协商决定,若其他四位勃极烈不同意的事情,作为都勃极烈的完颜阿骨打也不能一意孤行。这就从制度上保证了金国决策的正确性和稳定性。 再下来就是对权力的再分配。 很明显,完颜阿骨打勃极烈制度,一是确定了亲弟弟完颜吴乞买皇储的地位,二是确定了完颜撒改国相的地位。 对完颜吴乞买皇储的地位好理解,因为金国最早的时候实行的是兄终弟及的继承制,以保证继承人的成熟;对完颜撒改国相的地位,主要是平衡家族间的权力分配。 完颜撒改是完颜阿骨打的叔伯堂哥,其子为完颜粘翰,具有很大的实力。在女真族内部,完颜阿骨打和完颜撒改实行的是分治诸部。因完颜撒改在女真部落中身份尊贵,威信很高,故此被确定为国论勃极烈。 完颜撒改和完颜粘翰积极劝完颜阿骨打进皇帝位,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的考虑。 一来为政权着想。 事实上,女真族反辽不似中原地区的一些义军。在中原王朝,义军往往会“广积粮、缓称王”,因为中原一旦大乱时,往往群雄并起,枪打出头鸟,谁先称王称帝,都会引起大家群起围攻。而完颜部落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周围的部落已经被完颜部落吞并,已经没有哪个部落能和完颜部落相抗衡了;故此,早点建国称帝,可以让各部归心,有利于形成合力,团结抗辽。 二来是完颜阿骨打本身行。 完颜阿骨打作为都勃极烈,勇猛善战,常常亲冒矢石,冲锋陷阵。在和辽国的第一仗中,完颜阿骨打就一斧子砍死了辽国大将耶律谢十。很明显,如果完颜阿骨打做了皇帝,自然身系国家,就不允许他像战将一样,冲锋陷阵了,保全完颜阿骨打的生命也是对大金国的负责。 第三个原因是避嫌。 由于完颜撒改在女真部落中身份高贵,威信过高,如此一来,便对完颜阿骨打形成了威胁,会让完颜阿骨打有所顾忌。完颜撒改、完颜粘翰积极劝进,即可表明完颜撒改一系并无争夺皇位之意,而且会绝对服从完颜阿骨打,绝无二心。作为完颜阿骨打的叔伯哥,完颜撒改非常清楚,完颜阿骨打的地位,早在几十年前时,就被叔父完颜劾里钵确定了的,具有法定意义,不容篡改。 故此,在劝完颜阿骨打称帝上,完颜撒改和完颜粘翰比谁都积极。 眼看众望所归,完颜阿骨打自然顺水推舟,建国称帝了。 完颜阿骨打建国称帝后,加紧了对辽国的进攻。 再说辽国朝廷这边,耶律延禧先后丢了宁边州等几座城市,又在鸭子河吃了败仗,后又听说完颜阿骨打在会宁府建国称帝,公开与辽国对抗,顿时勃然大怒。 耶律延禧随即便召集大臣开会,确定针对金国的方针策略。大臣们皆知耶律延禧的意思,再加上大辽管治下的女真自行建国称帝,除了征剿之外,别无他法,故此异口同声地主张武力征剿女真。 耶律延禧遂令耶律斡里朵为都统、萧乙薛为左副都统,耶律章奴为右副都统,点起二十万骑兵,七万步兵,分为三路,浩浩荡荡,杀奔达鲁古城。 达鲁古城乃紧靠着被女真人夺取的那些城池的一个地方。 一时间,旌旗遮天,人马盖地,气势雄壮,甚是威武。 因为女真善战的缘故,耶律斡里朵统兵出发前,耶律延禧专门召见耶律斡里朵,特意嘱咐其道:“都统此番出征,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为上策。目今,我国军卒已百年不曾经历战争,战力早已退化,你当以浩大之势,恐吓女真议和为主,能不战则不战。当然,两军对阵,想不战有时候也是一厢情愿,假如一定要战,则要保持兵马将士的相对集中,让女真人啃不动为原则,切不可分散兵力,被女真人分头吃掉。” 天祚帝之意乃是怕朝廷军队打不过女真人,暴露了朝廷军队的弱项,使得女真人得寸进尺,故此有此番嘱托。 耶律斡里朵受命出征,虽统兵近三十万,浩浩荡荡望达鲁古城杀奔而来,其实只想着逼迫女真议和,并未做必战之准备。 金国君臣,闻听辽国大军三十万大军杀奔而来,不明就里,心中甚是惊恐。 完颜吴乞买觐见完颜阿骨打,进言道:“辽国大将耶律斡里朵统帅三十万大军,杀奔达鲁古城,除欲与我国大战外,更主要的是固防边境:目前局势下,我国当避其锋芒,从侧翼攻之,万一失利,也好迅速退却。” 完颜阿骨打闻言道:“大敌当前,只有迎面而上,若有退却,恐造成军心不稳,有溃败之可能,实乃不能承受之重。” 完颜吴乞买道:“毕竟辽军兵马有三十万之众,而我们大金只有区区数万兵马,正面迎战显然是不可取的。以我之见,是不是召集诸勃极烈及大将开会研究一番,以确定针对辽军的战略方针?” 完颜阿骨打闻言道:“也好,那就开个战前会议,一来研究战略方针,二来也作为战前动员。” 随即,完颜阿骨打召集众将商议,如何迎对辽军。 第六十五章 达鲁之战 (1) 在完颜阿骨打召集勃极烈及女真大将们的会议上,完颜阿骨打刚将情况介绍完毕,完颜粘翰便猛然起身,大声说道:“大皇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古以来,莫过如此。如今,契丹兵马,兵临城下,将至壕边,除了与之大战外,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况且,我大金将士,皆勇猛之士,人人能征惯战,怕他契丹作甚?!依我之见,啥都别管,只管迎头而上,予其重击,败其一阵,辽兵必然惊慌,阵脚错乱,应对失措,不能支撑,那时,我方好乘胜歼之。” 见完颜粘翰抢先发言,完颜撒改恐完颜阿骨打及其他勃极烈见怪,遂斥责完颜粘翰道:“粘罕甚是鲁莽!放着其他勃极烈都未说话,你先嚷嚷上了!坐下!且听其他勃极烈之高见。” 完颜阿骨打见状,忙说道:“但说无妨!军事会议嘛,就是要听听粘罕他们一班大将的意见。” 完颜谋良虎闻言,站起身来,接上完颜阿骨打的话说道:“大皇帝,以我之见,既是契丹兵分三路而来,我们也当兵分三路予以迎击。在具体策略上,可先冲击他的左右军,待击垮他左右军后,三路大军汇合,夹击他中军,如此,必可大获全胜。” 完颜阿骨打闻言,心中大喜。 起初,完颜吴乞买想的是稳妥,意欲回避辽军锋芒,将女真兵马撤回到女真境内,并分散之,令辽军无对象可战,待辽军疲惫时,女真兵马再倾巢而出,予以追击,以保证女真兵马进退有据,不受损失。 现在,见完颜粘翰、完颜谋良虎等一班战将们情绪高涨,皆主张主动出击,完颜阿骨打似乎也有硬碰硬大战一场的意思,完颜吴乞买遂不好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以免影响了士气。于是,在完颜谋良虎发表完意见后,完颜吴乞买也高声说道:“好!就这样办!请大皇帝部署兵力。” 完颜撒改等其他勃极烈见状,也表示赞成。 当即,完颜阿骨打召开的会议,确定要与辽军在达鲁古城大战一场。 在具体打法上,完颜阿骨打令完颜粘翰为右路军统帅、完颜谋良虎为先锋,迎对辽军左路军。 令完颜翰本为左路军统帅,完颜翰离不为先锋,迎对辽军右路军。 完颜阿骨打自率中军,以完颜娄室、完颜挞赖为正副先锋,迎对辽军中军。 部署完毕,完颜阿骨打率诸勃极烈及众将出了大帐,登临高处,观察辽军阵势。 站在高处的完颜阿骨打,放眼望去,见辽军虽多,但阵散情怯,似无斗志,便转首对完颜粘翰说道:“粘罕,你来看看,辽军阵势散乱,辽兵心不专一且情有所怯,似无斗志,我军战败辽军,应是必然,不足为虑。” 完颜粘翰闻言,抬眼望去,果见如此,信心倍增。 完颜粘翰高声答道:“大皇帝放心,我统率右路之军,一鼓作气,猛冲猛打,定将冲破辽军左路军,令其无法配合其他方面的辽军。” 完颜阿骨打闻言,高声叫道:“好!”随即便安排完颜粘翰、完颜翰本等人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出击。 随后,完颜阿骨打率领诸勃极烈及众将返回中军大帐,商议其他事宜。 此时,辽军已抵达达鲁古城。 抵达达鲁古城的辽军,并未想与女真大战一场,故此,在达鲁古城外,辽军胡乱摆成了阵势。 然后,辽军都统耶律斡里朵便派大将僧家奴,前往金营,想以强大的兵力做后盾,逼迫完颜阿骨打议和。 僧家奴受令,骑着一匹黄鬃马,望金营奔驰而来。 僧家奴来到金营前,高声叫道:“女真兵士听着,俺乃朝廷特使僧家奴,前来面见你家统帅完颜阿骨打,你等速速报将进去,不得有误!” 金营大门前,几个兵士冲将过来,将僧家奴拉下马来。 僧家奴忙道:“你等兵士!莫要无礼!俺是朝廷特使,特来面见你家统帅,快快报将进去!” 几个兵士一边控制住僧家奴,一边将情况传报了进去。 正在中军大帐中议事的完颜阿骨打得报,下令将辽军特使带将进来。 金兵遂将僧家奴带至完颜阿骨打中军大帐。 僧家奴进入金营中军大帐,冲完颜阿骨打一拜,然后说道:“你便是金帝?” 坐在正位上的完颜阿骨打,打量了僧家奴一番,点头答道:“对,俺便是金帝!你有甚说的?只管说来。” 僧家奴又冲完颜阿骨打一拜,通报道:“俺乃朝廷特使僧家奴。” 完颜阿骨打点了点头。 僧家奴续说道:“金帝且听。受朝廷赐令,大将耶律斡里朵统兵三十万,前来征剿女真。天子念在女真身处边寒,一向不易,很是理解。然女真作为大辽藩属,自行建国,实属大逆不道;故此,朝廷大军此番前来,便是要解决这个问题。朝廷旨意,立即宣布撤销大金,解散军队,则朝廷一如既往,对女真多加宣慰;如若不然,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到时悔之晚矣。假若金帝就此罢兵,不与朝廷做对,以往所有不是,一笔勾销,不再追究。金帝以为如何?” 僧家奴的用意,完颜阿骨打一眼就看穿了。既是朝廷派出三十万大军前来征剿;既是朝廷已经知道俺女真人建立大金国了;既是朝廷军队如此厉害,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那么,直接开打就是了,还派你来给俺女真人传什么话?显然辽国朝廷也是心虚,并没有必战及必胜的把握,故此才派你来恐吓俺,想让俺退兵,向朝廷俯首称臣,你们兵不血刃地就解决问题。哪有这好的事情?! 有了这个基本判断,完颜阿骨打心里更加看不起辽军了,对辽军没有一点点恐惧心理。 当时,完颜阿骨打听了僧家奴的一番话后,勃然大怒,站起身来,责骂僧家奴道:“来使甚是无理!你家天祚帝,昏庸无能,专横霸道,出尔反尔,既让俺们女真人征讨阿疏,他自己却袒护女真叛徒阿疏,且保护了起来,这是甚的道理?你国若要我们撤销大金,解散军队,不与你国作对,也不是不可,你国只需答应一个条件即可,立即将阿疏交还与我;否则,双方只有一战,别无选择。” 阿疏乃一个小小的人物,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人物,便撤销大金,解散兵马,不与辽国朝廷做对。完颜阿骨打乃之所以如此说,是故意拿归还阿疏这样一件小事情来激怒僧家奴,激怒辽国朝廷。想那阿疏的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现在阿疏活着没有都不知道,辽国朝廷从哪里归还个阿疏来?故此,完颜阿骨打以归还阿疏来说事。 僧家奴闻言道:“金帝且听。当初让你们征讨阿疏,的确是朝廷诏令;然阿疏已亲临朝廷,认罪悔过,朝廷已赦免了他的罪,且被朝廷保护,朝廷如何能出尔反尔,再将阿疏交还于你们?若朝廷将阿疏交回给你们,朝廷岂不是毫无信用,鼓励背叛了?” 完颜阿骨打见说,怒道:“一派胡言!阿疏阻断鹰路,乃朝廷判臣。朝廷指派完颜部落征讨,完颜部落损兵折将,好不容易打败阿疏,朝廷却将他自己委派征讨且已打败的对象保护起来,这是甚的道理?天底下还有如此道理?你甚话也别说了,你国要么立即交还阿疏,要么准备大战,我军将在即刻间,展开进攻。” 僧家奴见恐吓不住完颜阿骨打,遂放低了声调,说道:“如此不好吧?女真原本是我国藩属,现今自立为国,已是大逆不道,我国朝廷尚且主张议和,你们反到步步紧逼,这是什么道理?” 僧家奴的让步,暴露出辽军外强中干的本性。 完颜阿骨打底气更足,大声吼道:“你要的什么道理?!两军对阵,实力就是道理。既是你辽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那好,开战就是!俺女真人与你契丹,没有什么道理跟你可讲!实话告你,我本该割了你的狗头!念在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惯例,俺且放你回去,看俺如何在战场上再斩你的狗头。还不快滚?!” 僧家奴被责,狼狈出帐,归还本阵,将上述情况,报告给都统耶律斡里朵。 耶律斡里朵闻报也大怒,冲众将军说道:“女真人甚是无理!本都统统兵三十万大军来征讨他,他却要俺交回阿疏,难不成三十万大军之威力,不顶一个阿疏?!既是如此,没甚说的,且先打他一下,好让他害怕了,再去与他交涉。” 随即,耶律斡里朵命令开战,辽军阵中擂响战鼓,战队整列出战。 完颜阿骨打统率诸勃极烈及女真将军,复出中军大帐,站于高阜上,排兵布阵。 高阜上,完颜阿骨打瞭望了一阵,令骑兵先行出动,冲击辽军。女真起兵受令,冲向辽军中军。完颜阿骨打又令完颜粘翰、完颜谋良虎率右路军出动,急攻辽军左军。 辽国左军先锋乃是大将萧德光,使用一对大锤,重约三百余斤,有万夫不当之勇。此刻,在萧德光统率下,辽军左军正向完颜阿骨打的中军包抄上来。 金国右路军在完颜粘翰、完颜谋良虎带领下,迎着辽军左军冲杀过去。完颜粘翰、完颜谋良虎一马当先,率先冲入辽国左军,正与辽国左军先锋萧德光相遇。 “呔!”完颜粘翰大喝一声,喊道:“俺乃大金右路军先锋粘罕,你乃何人?速拿命来!”完颜粘翰高声喊着,便杀将过来。猛然间,完颜粘翰身后冲过一将,大声喊道:“统帅且住,看我斩杀这厮!” 完颜粘翰侧头一看,乃是女真大将完颜图尔。那完颜图尔使一把大刀,早已呼叫着冲向萧德光。萧德光与完颜图尔迎头相遇。萧德光举起锤来,往完颜图尔兜头打去。完颜图尔侧身闪过,挥刀去砍萧德光。双方大战五回合,不分胜败。 完颜粘翰早已不耐烦,挥起手中的大刀,高声命令道:“女真儿郎们!杀啊!” 金国兵卒皆为善战之人,甚是勇猛,随着完颜粘翰的喊杀声,冲入辽军阵中,一阵砍杀。 辽国左军被女真人猛地一冲杀,顿时乱了起来,辽兵不谋厮杀,反倒四处奔逃起来。 第六十六章 达鲁之战 (2) 辽军左路先锋大将萧德光固是勇猛,然萧德光手下辽军不给力。那辽兵们,自入编以来,就从来没打过仗,哪里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现在,在女真人玩命的冲杀下,辽军兵士们一下子就溃散了。 萧德光禁吼不住,无奈之下,只得挺身而上,挥舞着一对大锤,来战女真人。完颜粘翰、完颜谋良虎两人冲将过来,与完颜图尔一道,三人合力,大战萧德光。 萧德光只身一人,对战完颜粘翰、完颜谋良虎及完颜图尔三人,大战二十余回合,力有不逮,遂拉转马头,逃之夭夭。 完颜阿骨打站于高阜之上,见完颜粘翰、完颜谋良虎得胜,急令左路军完颜翰本、完颜翰离不,急攻辽军右路军。同时令完颜娄室、完颜挞赖急攻辽军主帅耶律斡里朵统领的中军。 辽军阵中,萧乙薛、耶律章奴策马出阵,与完颜娄室、完颜挞赖杀在一处。双方大战了近百回合,不分胜败。 女真军中,完颜娄室杀得性起,策马回阵,脱了盔甲,光着膀子,又杀上阵来。 辽军副都统萧乙薛见状大怒,挺枪来刺完颜娄室,完颜娄室侧身躲过,反用枪去刺萧乙薛。 萧乙薛也侧身躲过,一把抓住了完颜娄室的枪头,两个人就马上拉扯起来。 耶律章奴见状,撇了完颜挞赖,策马过来帮助萧乙薛。 完颜挞赖挺枪来刺耶律章奴,耶律章奴无法分身,又与完颜挞赖大战在一起。 完颜娄室年轻劲大,猛然扯枪,不意枪头被萧乙薛扯掉。完颜娄室用力过猛,差点闪到马下。完颜娄室大怒,抡圆了枪杆,望萧乙薛头顶打去。 萧乙薛扔了完颜娄室的枪头,挺枪来刺完颜娄室。完颜娄室自觉武器不占优势,忙扯马奔回本阵,从完颜吴乞买手中夺过他的枪,又呼喊着杀入辽阵。 如此这番,完颜娄室冲击了辽军军阵九次之多。 完颜粘翰、完颜谋良虎击溃了辽军左阵,策马来援中军。完颜粘翰、完颜谋良虎见完颜娄室、完颜挞赖与辽军中军大战正酣,便急不可耐,请求完颜阿骨打下令,投入预备队,以冲击辽国中军。 完颜阿骨打遂令完颜粘翰、完颜谋良虎及完颜阇母率女真中军出击。 两千女真中军在完颜粘翰、完颜谋良虎、完颜阇母的率领下,呼叫着杀进辽军中军。 耶律斡里朵所率中军阵脚大乱。 这个时候,完颜翰本、完颜翰离不所率的左路军也乘机攻击辽军右阵。辽军右阵被完颜翰本、完颜翰离不所率女真左路军冲乱。 现在,辽军左右两军,均被女真兵马冲乱、击溃,辽军中军统帅耶律斡里朵遂支持不住,急率辽军中军,退入达鲁古城自保。 仅此一战,辽国损失兵员达十多万人。 女真左右及中军返回中军大帐,向完颜阿骨打汇报战况。 完颜阿骨打见三十万辽军,被大金不足五万甲士击败,大为兴奋,遂统兵进击,水桶般围住了达鲁古城。 当夜,耶律斡里朵与萧乙薛、耶律章奴、萧德光等辽军大将商量战事。 萧乙薛道:“观目今局势,我军欲战胜金人,已不可能,不如明日一早,合兵一处,杀出城去,往南撤退,待重新组织起军马后,再与金人作战。” 耶律斡里朵询问耶律章奴的意见,耶律章奴也主张突围南逃,以免坐吃山空,被金人破了城,做无谓牺牲。 耶律斡里朵又咨询萧德光的看法,萧德光也主张让城而走。 耶律斡里朵琢磨了一阵,说道:“即使如此,明日一早,先安排部分兵马,由萧德光统率,于北门擂鼓冲击,造成与金军大战之假象,吸引金军主力汇集于北门。本帅与萧乙薛、章奴将军,率大军主力,由南门突出,用骑兵冲击金人阵脚,趁乱杀开一条血路,率兵突围。” 萧德光、萧乙薛、耶律章奴等大将齐声答道:“末将遵令!” 皆言此计甚高,遂安排军卒夜间守城,他们各自准备,好于明日早晨,突围而出。 耶律斡里朵又安顿萧德光道:“你等冲击北门,要做大声势,待金兵集结北门后,迅速脱离,莫要恋战。” 萧德光高声答道:“末将遵令!” 随即,各将自行准备去了。 当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达鲁古城北门战鼓喧天,旌旗飘荡,一队辽军趁势杀出,为首大将乃萧德光。 金人在完颜翰本带领下,迎击冲出北门的辽军。萧德光昨日大战女真三将,未能获胜,心中愤然,遂拼力来战完颜憨本。完颜翰本与萧德光大战二十回合不胜。又几个女真将领,围了上来,合战萧德光。萧德光愈战愈勇,气势逼人。 与此同时,达鲁古城南门大开,从里面杀出耶律斡里朵、萧乙薛、耶律章奴等辽军大将,策马冲杀,围城金兵大乱。随即,辽军骑兵悉数出城,大战围城金兵。金兵支撑不住,被辽军杀开一条血路。 在耶律斡里朵、萧乙薛、耶律章奴带领下,大队辽军往南急遁。 北门外,与女真大战的萧德光估计耶律斡里朵已率军突围了,遂也与大战中与金人脱离,逃奔走了。 金兵见辽军突围而走,随后急追。 辽军骑兵机动性强,策马急逃。辽军步兵跟不上骑兵,被金人截杀,损失惨重。 得知耶律斡里朵、萧乙薛、耶律章奴等率辽军弃城而走,完颜阿骨打遂统率女真大军,进入达鲁古城,抢劫辽军兵器,然后又组织起了上万人的军队,由完颜粘翰统率,追击逃跑的耶律斡里朵、萧乙薛、耶律章奴率领的辽军。 完颜粘翰统率一万余女真甲士,一直追赶辽军到了阿娄冈,所获甚丰。 逃至阿娄冈的辽军,得到了补充,整顿军马,准备与金人再战。 完颜粘翰因后续部队尚未跟上来,便在阿娄冈外停军扎寨,等候着完颜阿骨打统率大军到来。 不久,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也统率大军赶到阿娄冈,安营扎寨,召集众将,商讨征伐辽军之事。 当夜,耶律斡里朵、萧乙薛、耶律章奴与逃奔回来的萧德光等人商议,觉得如今已败了女真一阵,军心不稳,明日与女贞再战,也恐难取胜,不如现在乘金人尚未合围,及早开溜的好,省的再吃败仗,闹不好丢了性命不说,即使是不丢性命,脸上也不好看。 几人人商量好后,遂带着剩余辽军兵马,乘着夜黑,连夜逃遁了。 第二日大早,金兵见阿娄冈一片沉寂,前去一看,辽营已空空如也。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闻报,亲自去看,果然已是一座空营。完颜阿骨打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辽人竟虚弱如此!看来,击败辽国,不是什么难事!”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遂整备军马,率兵急进,一直逼至黄龙府下,要与辽国再战一场。 可怜辽国三十余万征剿大军,就这样被女真数万人马打败。 辽军达鲁之战惨败令天柞帝耶律延禧既愤怒又惊恐。 天柞帝耶律延禧愤怒,乃是因为派出了三十万兵马,竟然败给了只有数万人马的女真;天柞帝耶律延禧惊恐的是,仅数万女真甲士就击败了朝廷三十万人马,这仗打将下去,结果非常可怕,恐女真人真的要抢夺了他大辽的江山社稷。 随即,天柞帝耶律延禧骄傲自大、蛮横霸道的习性又上来了。 耶律延禧心想,把个小小的女真,就算是再厉害,不就十来万人嘛,现在也敢和我大辽作战了,放着俺大辽几百万人口,近百万将士,再要是不给他女真点颜色,女真得寸进尺,就越发收拾不住了。看来,朕得御驾亲征了。 耶律延禧随即便准备兵马,做着御驾亲征女真的准备。 这时候,边报不断传来,金国完颜阿骨打率兵,调头东进,直逼大辽之黄龙府。 黄龙府乃辽国重镇,是对女贞实行统治压迫的前沿阵地,也是辽国统治女真的象征性城市,黄龙府一丢,就等于宣告辽国失去对女真的统治了。 黄龙府被视为辽国的龙脉圣地。 辽圣宗年间,一个云游和尚来到了辽国,对辽主耶律隆绪说道:“主上是真龙天子,德昭天下,但现在诸邦并起,不可不防。昨夜我观天象,大辽将有土龙出世,将危机大辽江山社稷。” 耶律隆绪一听,大惊失色,忙问:“土龙将在何处出世?” 云游和尚道:“其位置在黄龙府东北处。” 耶律隆续心里焦急,问道:“仙长可有妙策?如何能压制住土龙?” 云游和尚闻言,微微一笑,双手合掌,款款说道:“主上想避其灾难,其实不难,只在那里修建一座塔,镇住龙脉,大辽天下即可太平。” 耶律隆续见说,遂放下心来,随即颁发圣旨,令那云有和尚亲自督导,在黄龙府东北处修塔一座。 地方官员奉旨,云游和尚制定的地方建塔,以镇住龙脉。然而,待塔修到一半时,和尚又进了皇宫,觐见耶律隆续,口称土龙已游移到黄龙府了,镇龙脉之塔需需建在黄龙府城内。 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并保住皇位,耶律隆绪对和尚所说深信不疑,遂下令废弃已经建了一半的塔,重新在黄龙府内修建另一座塔。 因为这个原因,辽国视黄龙府为龙脉圣地。 现在,耶律延禧闻听完颜阿骨打率兵进逼黄龙府的奏报,不由大吃一惊,慌了神,急忙召集文武大臣商量对策。 大殿中,对究竟如何应对女真人之事,大臣们各持己见,争吵不休。 当殿上,有大臣建议和金国议和,允许金国建国,使之成为辽国的附庸,由辽国正式册封他便是。 也有大臣力主征剿,说前番就派僧家奴去议和,基本上已经承认女真建国了,然而,完颜阿骨打根本不认这个账,还向朝廷讨要阿疏,甚是可恶!再说了,议和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对女真人,只有征剿,如此才是长远之策, 主张议和的大臣又提出女真人强横,征剿恐难以奏效。 辽国朝廷上,议和和主战派正在争执,执殿官报将进来,道金国使臣胡里罕来了。 第六十七章 金使丧命 这个时候,金国为什么要派使臣来了?来干什么? 原来,取得达鲁之战胜利后,完颜阿骨打率领金军,一路追击辽军至阿娄冈,见败退的辽军已不见踪影,遂调头东进,去攻打大辽的边城黄龙府。 率军行进在前往黄龙府的路途上,完颜阿骨打一直在思考着问题,他思考着该如何和辽国天柞帝斗智斗勇。 辽国天柞帝耶律延禧虽是昏庸,然武艺高强,若论起匹夫之勇来,绝对是一把好手。 完颜阿骨打想起了那年参加耶律延禧鱼头宴时的情景,当时,因为自己不肯给耶律延禧献舞,耶律延禧暴跳如雷,掏出腰刀,冲下座椅,当场就要杀了自己。 轻浮,鲁莽,暴怒,急躁,是天柞帝的致命短处。天柞帝耶律延禧的这个短处,被完颜阿骨打给发现了。现在,率军行进在前往大辽黄龙府路途上的完颜阿骨打,就想着如何利用天柞帝耶律延禧的这个短处。 完颜阿骨打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激怒天柞帝耶律延禧,使其不能认真理性地去考虑问题,激将其在暴怒中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来。 完颜阿骨打心想,暴怒中的耶律延禧,必然会采取一些鲁莽之举,不会精心去考虑战略战术问题,这样一来,就给大金战胜辽军创造出机会来了。 于是,完颜阿骨打准备派出使臣,前往辽国中京,去见耶律延禧,并想办法激怒耶律延禧,让耶律延禧在暴怒中做出错误决策。 完颜阿骨打想出的办法就是派人去讨要阿疏,以此来激怒耶律延禧。 完颜阿骨打招来了随军的一帮谋士、文臣。 自达鲁之战以来,战场上的谋士文臣们,一直没有得到重用。凡事,完颜阿骨打直接就和手下的一些大将们决定了,这让谋士、文臣们感到焦虑。他们也想为大金出力,也想展现出自己的才智和价值来。 现在,被完颜阿骨打召集来的谋士、文臣们,心里极度激奋,等候着完颜阿骨打给他们安排重要的任务。 望着眼前的谋士、文臣们,完颜阿骨打说道:“各位女真的贤士们,现在该用到你们出力的时候了。” 谋士、文臣们见状,纷纷说道:“将士们拼命于战场,我等虽无呈勇疆场之猛力,唯愿听从大皇帝召唤,随时完成大皇帝安排的任务。” 完颜阿骨打道:“我准备派使臣前往契丹朝廷,去见天柞帝耶律延禧,你们谁愿意前往?” 众谋士、文臣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我!我愿意作为使臣,前往契丹朝廷,去见天柞帝耶律延禧。” 完颜阿骨打见状,心里大喜,摆了摆手,让众谋士、文臣安静下来,然后说道:“诸位贤士,此番派使臣前往契丹朝廷,并非是要议和,而是讨要女真叛贼阿疏回来。你们也知道,天柞帝耶律延禧乃急躁残暴之人,稍不如意,便要杀人。此番,你们出使契丹朝廷,向耶律延禧讨要女真叛贼阿疏,必然会激怒耶律延禧,随时有可能被暴怒中的耶律延禧给杀了。如此,你们谁还愿意出使契丹朝廷?” 完颜阿骨打话音刚落,噗通一下,面前就跪下一个人来,高声说道:“大皇帝,俺愿意去!” 完颜阿骨打低头去看,乃是文臣胡里罕。 完颜阿骨打见状,笑了起来,说道:“胡里罕,他人行,你却不行。我知道,你性情柔弱,恐难完成此番使命。” 胡里罕闻言,急了,冲完颜阿骨打说道:“大皇帝,俺此番出使契丹朝廷,若带不回女真叛贼阿疏,便将性命留在契丹朝廷,绝对不辱使命。恳请大皇帝准允。” 有了胡里罕如此态度,完颜阿骨打方才准允,然后如此这番地给胡里罕交代了一阵。 胡里罕受令,随即辞别完颜阿骨打及大金诸臣,要前往契丹朝廷,去见天柞帝耶律延禧。 胡里罕星夜兼程,不一日,赶到了大辽上京,来见天柞帝耶律延禧。 胡里罕赶到大辽上京契丹朝廷时,天柞帝耶律延禧正在和大臣们议事。胡里罕令执殿官通报进去,大金使臣来了! 执殿官进入宫中,通报了情况。 闻听到金国派使臣来了,耶律延禧满肚子都是鸟气,大声喝道:“传将进来!我倒要听听他说些什么?” 执殿官闻令,出到宫外,将金国使臣胡里罕带入宫中大殿。 胡里罕进到大殿,冲着天柞帝耶律延禧,略微弯了下腰,算是给天祚帝行过礼了。 侧立在旁的辽国大将耶律章奴,见胡里罕长得身材矮小,单薄,表现出来的派头倒不小,大大咧咧的,全没把天柞帝当回事,也没有给天柞帝耶律延禧行跪拜礼,而是略微弯了下腰。耶律章奴觉得这是女真使臣对大辽、对天柞帝的大不敬,顿时勃然大怒,斥责胡里罕道:“兀这女真蛮人,见了吾主不下跪,大咧咧站立于地,是何道理?跪下!” 胡里罕见状,转首怒视耶律章奴一眼,高声反驳道:“放肆!俺此番来,代表的是金国,面见的是辽国皇帝。你是谁?与你有何相干?你有何资格和俺说话?!俺乃金国大臣,只拜金国大皇帝,焉何要在别国天子面前下跪?!” 耶律章奴闻言大怒,冲出班列,顺手掏出腰刀,一把抓住胡里罕,就要捅胡里罕的胸脯。 耶律延禧见状,急喝道:“章奴住手!” 见胡里罕如此无理,口称是金国大臣,只拜金国皇帝,不拜他国天子的话,耶律延禧心里虽然也是大怒,但他终是想听听胡里罕干什么来了?故此,在耶律章奴暴怒中要杀胡里罕的刹那间,耶律延禧喝住了耶律章奴。 耶律章奴被耶律延禧喝住,愤然地丢开胡里罕,站在一旁。 胡里罕地甩了下衣袖,也愤然地“哼”了一声。 耶律延禧强忍住满腔怒火,问胡里罕道:“你既是女真使臣,你也该知道,朝廷对完颜家族,向来不薄,生女真节度使由着他家任了七八届,他怎地不思恩图报,反倒起兵造反,建立了金国?!朝廷念在女真天老地荒,人迹罕少,在他建国上,尚无正式表态,他作为朝廷藩属,反倒进兵相逼,这是什么道理?!” 耶律延禧越说越气,遂又说道:“那完颜阿骨打形同疯子,难不成要以卵击石不成?!” 胡里罕的女真语乃羊羔之意,这也是胡里罕请求出使契丹朝廷前,完颜阿骨打之所以说他不行的原因所在。 然而,胡里罕听到耶律延禧直呼完颜阿骨打大名,还说完颜阿骨打形同疯子的话后,心里大怒,全不像是羊羔,反倒像是一头好斗的狮子。 胡里罕待耶律延禧说毕,便也直呼耶律延禧大名,伶牙俐齿地说道:“耶律延禧作为一国之君,耽酒嗜音,禽色俱荒,斥逐忠良,任用群小,远近生灵,悉被苛政。如此昏君,如何就反不成?!况且,阿疏反叛,乃你辽国朝廷指令俺女真征剿的,俺大金皇帝替朝廷征剿,打破阿疏城,打通了你们的鹰路,你们却将阿疏庇护起来,不归还女真叛贼阿疏,这是何番道理?俺此番使辽,乃是受金国大皇帝委派,专程来追要女真叛贼阿疏的。” 胡里罕当着辽国满朝文武大臣之面,直呼耶律延禧大名,痛斥耶律延禧的各种不良之举,还要要阿疏回去。而那阿疏,乃是被天柞帝父亲耶律洪基给保护起来的,至于阿疏现在在哪里?天柞帝也不知道,他上哪里给女真人还回个阿疏?这个情况令耶律延禧恼羞成怒,气得从龙椅上跳将了下来,像个泼皮混混,嘴里喊道:“混账东西!朕就是不与你阿疏,你能怎的?!” 耶律延禧直冲过来,一把夺了站在胡里罕旁边耶律章奴手中的刀,揪住胡里罕的衣襟,把胡里罕给提将了起来,然后望胡里罕肚子,噗嗤一刀戳去,顺手又将胡里罕扔在地上。 胡里罕肚子前的衣服被血染红。胡里罕挣扎了几下,蹬了几下腿,死了。 可怜名为女真羊羔之意的胡里罕,受完颜阿骨打之命,出使辽国,却死于辽国朝廷的大殿上。 杀了胡里罕后,天祚帝余怒未消,暴怒地吼道:“拖出去!将这厮死尸拖了出去!喂了狗!” 执殿官率几个兵士进到殿中,将胡里罕尸体抬出了大殿。 众文武大臣见状,皆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耶律延禧返回龙椅,坐于上面,仍是满面怒容,对众文武大臣吼道:“完颜阿骨打嚣张至极,眼里只要阿疏,没有我大辽朝廷。朕将御驾亲征,征剿完颜阿骨打。” 众大臣皆弯腰答道:“圣上英明!” 随即,天祚帝诏令道:“令大将萧胡笃为先锋都统,大将耶律章奴为都监,起骑兵二十万,步兵五十万,对外号称一百万,进剿黄龙府!殿前大将耶律洪为御营都统,朕御驾亲征,征剿完颜阿骨打。 萧胡笃、耶律章奴、耶律洪忙出列,冲耶律延禧一拜,齐声答道:“遵旨!” 随即,萧胡笃、耶律章奴、耶律洪三人出了大殿,准备兵马去了。 大殿内,天柞帝继续和大臣商议着他御驾亲征后朝中其他事宜。 耶律延禧决定在他御驾亲征的这段时间,上京暂由魏王耶律淳负责留守。 耶律淳乃耶律宗真之孙,辽道宗耶律洪基之侄,天柞帝耶律延禧的堂叔。 耶律延禧嘱咐耶律淳道:“朕御驾亲征期间,由皇叔留守上京,皇叔当格尽职守,万不可大意。朕也知皇叔喜好围猎,至于围猎的事,皇叔暂且放放,待朕回京后,任由皇叔去围猎。” 耶律延禧担心在他御驾亲征的这段时间里,耶律淳丢下上京不顾,去野外围猎,故有此嘱咐。 耶律淳见耶律延禧如此嘱咐,赶忙表态道:“圣上放心,臣一定格尽职守,确保上京安全。” 第六十八章 章奴反叛 当时,辽国黄龙府守将乃萧布初。萧布初管辖的地方,除了黄龙府之外,还有益州等地。 萧布初得报,生女真完颜阿骨打起兵造反,以先后攻克宁边州、达鲁古城、阿娄冈等地,正调头东进,前来攻打黄龙府。 萧布初得到这个消息后,甚是恐惧。萧布初心想,女真大军连克数城,势不可挡,目今之计,当收缩兵力,重点保卫黄龙府,以待朝廷派兵来援。 故此,萧布初急忙放弃益州等地城防,将益州等地兵马,全部撤入黄龙府,以收缩战线,集中兵力,抵御金兵进攻。 完颜阿骨打率女真兵马急速东进。黄龙府附近几州均已不再设防,金兵一路推进,直接来到黄龙府城下,将黄龙府城团团围住。 萧布初被金军重兵围困,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死守黄龙府城。 这个时候,完颜阿骨打得到探报,道天祚帝耶律延禧统兵一百万,御驾亲征,正浩浩荡荡地杀来。 针对这个情况,完颜阿骨打命各军抓紧攻城,一定要赶天祚帝耶律延禧统率的一百万辽军到来之前,攻下黄龙府城。 黄龙府城中的萧布初,也闻听到天祚帝统兵一百万御驾亲征,正驰援黄龙府而来的消息,备受鼓舞,命令兵士顽强守城,黄龙府因此得以不失。 天祚帝耶律延禧也恐黄龙府有失,遂统率兵马,望黄龙府,一路疾驰。 耶律章奴作为都监,在后监军。 这段时间的战事,让耶律章奴有了新的想法。 耶律章奴觉得,凭天柞帝的能力,恐怕打不过女真,将来有可能会被女真夺了大辽的江山社稷。 既然如此,不如早谋出路。 故此,耶律章奴见耶律延禧前行甚急,他却在后面与魏国王耶律淳妻兄萧敌里、萧敌里外甥萧延留等将密议谋反,欲废了天祚帝,立天祚帝叔叔耶律淳为帝,他也好借此上位。 几个人一拍即合,不再押后监军了,而是带了两千兵马,返头而回,欲攻辽国上京。 返军途中,耶律章奴派萧敌里、萧延留先行返回上京,将废立之事提前告诉耶律淳,好让耶律淳提前得知此事,趁机在城中发难,两下里内外夹击,夺取上京。 萧敌里、萧延留受耶律章奴之令,策马疾驰,返回上京,进入魏王府,将耶律章奴已统兵前来,欲废天祚帝耶律延禧、立耶律淳为帝的情况报告给了耶律淳。 闻听大舅哥与外甥子如此一说,吓了耶律淳一哆嗦,心中惊恐不安,犹豫不决。这个情况来的实在是太突然、太意外,耶律淳一点准备都没有;况且,耶律淳也没有胆量反叛耶律延禧。故此,这事情就僵持着,一直也确定不下来。 这时候,耶律章奴所带的两千军马已杀回上京,团团包围了耶律淳的魏王府。 耶律章奴令军士们围定魏王府,不得放一人出入,然后大步进入魏王府,面见耶律淳,立逼着耶律淳答应自立为帝。 面对耶律章奴的逼迫,耶律淳吓得浑身颤抖。因不知耶律延禧现在是个啥情况,仅凭耶律章奴的一面之词,耶律淳始终不肯答应耶律章奴的逼立。 而此时的耶律延禧,正统率着前军直扑黄龙府,去征剿完颜阿骨打,却忽然得到奏报,说都监耶律章奴谋反,已率领二千余兵马,返回上京,欲立耶律淳为帝去了。 正统兵前行的天祚帝闻讯大惊。耶律延禧心想,这还了得!等黄龙府打下来,朕的皇位没了!于是,耶律延禧急忙留下三十万军马就地驻守,震慑女真,他急率四十万军马,急速西返,去平剿耶律章奴的反叛。 返军途中的耶律延禧,害怕耶律淳经不住耶律章奴的诱惑,接受了耶律章奴的计策,真的自立为帝了,那时候事情就麻烦了。故此,耶律延禧急派殿前大将、御营都统耶律洪,统亲兵一千余人,快马加鞭,返回上京,告知耶律淳,令其不得迎合耶律章奴的反叛而自立为帝。为慎重起见,耶律延禧还亲书信函一封,令耶律洪亲手交与耶律淳。 耶律洪受令,率领一千余名亲兵,先与耶律延禧,向上京临潢府疾驰而去。 正在上京临潢府魏王府中欲逼立耶律淳自立为帝的耶律章奴,闻听到天祚帝率四十万兵马西返平叛的消息,大为惊恐,自知不敌,也顾不上逼迫耶律淳自立称帝的事了,慌忙窜出魏王府,率领手下二千余名兵马,在上京抢劫一番后,仓皇逃出上京,前往祖州去了。 在逃往祖州的路途上,耶律章奴,沿途移檄,大造舆论,揭露天祚帝耶律延禧的种种罪恶,号召辽军及辽民反叛天柞帝耶律延禧。 耶律章奴逃出上京临潢府不久,耶律洪带着一千余名亲兵便赶到了进中京临潢府。 耶律洪率一千余名亲兵来到魏王府前,将魏王府围定,然后带领着百十名亲兵,进入到魏王府中,来见魏王耶律淳。 耶律淳见耶律洪统率百十名亲兵进来,不待耶律洪说话,也未等耶律洪给他耶律延禧的的信件,就嚎啕大哭起来,向耶律洪诉说着耶律章奴的无理,一个劲地表白自己绝无另立为帝之意。 为使耶律延禧及耶律洪相信自己,耶律淳亲自带着耶律洪,逮捕了尚藏在魏王府中的大舅哥萧敌里和外甥萧延留,亲自将两人头颅割了下来,另行派人,送与正赶往上京路途中的耶律延禧,以表诚意。 这边耶律延禧统率四十万兵马赶往中京平叛之事暂且不说,只说耶律延禧留在路途中震慑女真人的三十万兵马情况。 那天祚帝率领四十万兵马西返,去平剿反叛了的耶律章奴,留下作为此次御驾亲征先锋都统的大将萧胡笃及三十万兵马。 耶律章奴反叛,耶律延禧返京平叛,突发的这个情况,令萧胡笃无所适从,心慌意乱起来。 萧胡笃手下的大将及士兵,也闻听到大将耶律章奴反叛了,天柞帝耶律延禧返京平叛去了,也惊慌失措起来。 辽军军心动摇,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这个消息,同样被围攻黄龙府的完颜阿骨打获悉了。 完颜阿骨打大喜,立即停止了围困黄龙府,急率所有兵马,去追赶返京平叛的耶律延禧。 完颜阿骨打统率的女真兵马,在追赶耶律延禧的路途上,遭遇辽国留驻的三十万兵马。 完颜阿骨打下令冲击。 完颜粘翰、完颜辞不失、完颜娄室、完颜挞赖、完颜谋良虎等女真将领,一马当先,冲杀进辽军阵中,枪挑刀砍,如入无人之境。 辽军那三十万兵马正处于军心慌乱之中,遭到完颜粘翰等女真将士的冲杀,毫无斗志,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辽军先锋都统萧胡笃慌乱中应战了一番,见兵士们皆已逃散,无可奈何中,也只能打马奔逃了。 完颜阿骨打乘势追击,左冲右杀,辽兵大败而逃,死者遍布百余里。 这一仗,完颜阿骨打又大获全胜,缴获了天祚帝的御车,其他战利品数不胜数。 完颜阿骨打统率女真将士,满载着战利品,一路招摇,大胜而回。 当完颜阿骨打返回至黄龙府,打算再行攻城时,发现黄龙府已空空如也。 原来,起先的时候,萧布初得知天祚帝率百万大军御驾亲征,士气大振,拼命守城,以配合天祚帝御驾亲征。 站立在黄龙府城城墙上的萧布初,见正在围城的完颜阿骨打,忽然间尽率围城金兵,撤围而去,以为是天柞帝御驾亲征,完颜阿骨打恐惧,遂撤围而去。 待后来,萧布初令人去打探,得到的消息是,大将、御驾亲征都监耶律章奴反叛,率兵攻打上京去了,天祚帝闻报西返平叛去了,完颜阿骨打乘胜追击天柞帝去了,且大获全胜。 得到这个消息的萧布初恐极,他见黄龙府城外已无女真一兵一卒,心里暗想,连天柞帝的百万大军都被完颜阿骨打给击败了,俺一个小小的益州刺史兼黄龙府事,有多大的能耐,能抵得住完颜阿骨打指挥的女真大军?!好在完颜阿骨打撤围而去了,追击天柞帝去了,趁现在女真兵马尚未返还之机,还不快撤,更待何时,难道等着完颜阿骨打返军回来后,白白送了自己的这条性命不成? 于是,萧布初当机立断,打开城门,率领黄龙府城守军,麻利地开溜了。 结果,完颜阿骨打于返军途中,未费一兵一卒,又白白得了一座黄龙府城。完颜阿骨打心里自然是大喜。 完颜阿骨打遂命完颜娄室为万户侯,留守黄龙府城,他自己统率大军,凯旋而回。 可怜大辽七十万大军,在天柞帝耶律延禧御驾亲征下,竟因耶律章奴的反叛,功亏一筹。 更可笑的是接下来的事情,简直可以说是千古奇观。 当时那天祚帝闻知耶律章奴反叛,急率大军西征平叛,待天祚帝返回上京时,得知耶律章奴早已带着二千兵马逃离了上京,正在逃往契丹兴盛之地的祖州。 按说此时,天祚帝应该紧急去追剿耶律章奴,彻底消灭耶律章奴叛军,然后整合兵力,再征剿完颜阿骨打的女真兵马,确保大辽江山社稷的稳固。 然而,此时的天祚帝,却似乎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忘了女真人已经起兵反辽,正在围攻黄龙府;忘了他御驾亲征女真的三十万军马尚停留在半途中;也忘了耶律章奴所率的叛军正在逃亡中;他却带了一帮亲随,逍遥自在,外出打猎去了。 瞧瞧,三皇五帝至于辽,你可曾见过如此昏庸无道的皇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像天祚帝耶律延禧如此心大的人,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第六十九章 反攻上京 话说耶律章奴带着二千余叛军,自逃离了上京临潢府后,惶惶不可终日,一路向东南方向逃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被金军击溃的辽军散兵败将。耶律章奴见状,欲收拢这些残兵败将,以增加自己的力量。于是,耶律章奴遂发布告示。公告中,耶律章奴极尽天祚帝之罪恶,把自己的反叛行为说得无比高尚,以此来诱惑和收拢从战场上败退下来的辽军。 一路上的散兵败将,皆是从战场上被击溃下来的。这些散兵败将,对天祚帝耶律延禧穷奢极欲,荒淫残暴,耽酒嗜音,信用谗谄,皆有所闻,一经耶律章奴鼓动,便集于耶律章奴旗下。转眼间,耶律章奴的叛军,竟然纠集达五万余之众。 看着聚集在自己旗下的五万余兵马,耶律章奴胆气豪壮了许多,遂率领纠集起来的五万余兵马,浩浩荡荡,挺进东南方向,一举攻下了辽国祖、庆两州。 祖州、庆州皆是契丹兴王之地,建有耶律宗氏庙。特别是祖州,乃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兴起之地,太祖庙就在这里。 攻下祖州后,耶律章奴置办好祭礼,带着一些随从,来到太祖庙。 耶律章奴进到太祖庙中,噗通一下跪在太祖塑像前,放声大哭。 耶律章奴一边哭着,一边向太祖耶律阿保机塑像诉辩解着自己的反叛行为。耶律章奴哭诉道:“太祖皇帝在上,且听章奴诉告。太祖皇帝啊!想我大辽,起于朔野,兵甲之盛,鼓行皞外,席卷河朔,树晋植汉,何其壮欤?昔日,太祖、太宗乘百战之势,辑新造之邦,英谋睿略,可谓远矣。圣宗以来,内修政治,外拓疆宇,既而申固邻好,四境乂安。俺大辽维持二百余年之基,有自来矣。太祖啊!天不佑辽,自江山社稷,延至天祚,既丁末运,又觖人望,崇信奸佞,自椓国本,群下离心,各怀诡计。想列祖列宗,勤勉治国,多有不易;然,天祚延禧,耽酒嗜音,禽色俱荒。斥逐忠良,任用群小。远近生灵,悉被苛政。拒谏饰非,穷奢极欲。盘于游畋,荒淫放纵,以致人情怨怒。” 耶律章奴说到悲愤处,以头抢地,声泪俱下。 耶律章奴继续哭诉道:“太祖啊,非是章奴不孝天敬地,藏有私心,实乃女真乘敝而攻,大辽江山社稷危矣!如此情形下,章奴心如刀绞,痛心疾首,为大辽江山社稷计,章奴不得不起兵,一来抵抗女真,二来另择贤主,救大辽于危难之中也。” 太祖庙正中,耶律章奴跪拜在耶律阿保机塑台下哭诉,太祖耶律阿保机端坐于塑台上,不动声息。 本来就是一尊雕塑嘛!如何能动声息?那耶律章奴的一番表述,无非是自己说给自己听,自己给自己的叛逆寻找理由哩! 太祖庙中,耶律章奴祭奠完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徒生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崇高感。随即,耶律章奴起身,出了太祖庙,悲愤满怀,忍不住仰天长啸了一声。 长啸毕,耶律章奴心里似乎踏实了许多,不再那么慌张了,而是慷慨激昂地对手下叛军说道:“各位契丹的勇士们,天祚无道,致使国家败落,以使女真兴起。目今,女真深入咱大辽腹地,攻城掠地,颇为得势。而今,若要救国,非得推翻天祚不可;否则,咱大辽将士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家衰亡。现在,诸军听我号令,立即疾速南下,攻占上京,推翻天祚,重振朝纲,整备力量,以迎战女真。” 耶律章奴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又将手下的叛军兵士的精气神给鼓动起来了。 叛军兵士们高举着手中的刀枪,齐声呼道:“原随将军,南下上京,推翻天祚,重振朝纲,迎战女真!” 耶律章奴见手下将士群情激奋,顿时豪情勃发,翻身上马,高呼一声:“契丹的勇士们,方向上京,出发!” 呼毕,耶律章奴一马当先,率领五万余兵马望上京临潢府驰骋而去。 一路上,耶律章奴所带叛军,气势嚣张,喝声震天,万马奔腾带起的尘土,遮天盖地,显得声势浩大。 此时,天祚帝正在广平甸行营,带着随从,拿着弓,背着箭袋,擎着海东青,捕获大雁,射杀梅花鹿、青羊、野兔等猎物。 上京临潢府朝廷中,留守的乃是耶律章奴准备私立为帝的魏王耶律淳。 耶律淳得知耶律章奴又率兵来攻打上京,心中大惊。此时的耶律淳,已受过返回上京的耶律延禧斥责,心中已经不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了,猛然闻听到耶律章奴再次率兵杀来,丝毫没有任何犹豫,急派大将耶律木耳,率领三万兵马,于路途埋伏,待耶律章奴到来后,予以截杀。 耶律淳安顿耶律木耳道:“你此番统兵截杀章奴,万万不可放那厮过来,否则我们不好给天子陛下交代。” 耶律木耳俯首答道:“魏王敬请放心,小侄此番带兵前去,叛将耶律章奴不来则罢,若那厮不知死活地来了,小侄定将斩其首级,带回来向魏王复命。” 耶律淳连声说道:“好!好!速速前去,截杀耶律章奴,万不可让其进入上京。” 耶律木耳受令,告辞出了大殿,于东校场点起三万兵马,疾驰出京,于耶律章奴必经之处设伏去了。 耶律木耳率兵出发后,耶律淳担心耶律木耳战耶律章奴不过,被耶律章奴突破了埋伏圈,攻进上京来,那麻烦就大了,便又急忙调集兵马,加强上京临潢府城防。 为防万一,撇清关系,耶律淳又派宗室耶律浑急往广平甸,上告天祚帝耶律延禧,提防耶律章奴攻上京不下后,转而去偷袭耶律延禧广平甸行营。 耶律浑受令,单枪匹马,一路疾驰,往广平甸给天祚帝耶律延禧报信去了。 此刻,耶律章奴带着数万兵马,一路疾驰,望上京临潢府杀奔而来。 耶律章奴正统兵行进间,大路两侧山谷中,忽然间战鼓咚咚,彩旗招展,杀将出众多兵马来,刀枪并举,高声喊着:“杀呀!莫让叛贼章奴跑了!” 耶律章奴见状,大吃一惊,急忙勒马停住,放眼去看,见漫山遍野,杀来无数辽军,当先一员大将,策马冲来,手中举着一对铁锤,嘴里大叫道:“叛贼章奴,大军到此,还不下马受擒,更待何时?!” 来将正是耶律木耳,奉耶律淳之令,在此埋伏,以阻击耶律章奴。 耶律木耳武力高强,惯使一对铁锤,有万夫不当之勇。 耶律木耳策马奔来,要锤杀耶律章奴。 耶律章奴情知战耶律木耳不过,嘴里大喊道:“不好!”连忙拉转马头,打马便逃。 耶律木耳见状,高吼一声:“哪里跑!”策马就追。 耶律章奴手下叛军,见主帅逃遁,顿时大乱,也四下里奔逃,毫无斗志。 两边的辽军趁势杀入,枪挑刀砍,杀伤大半叛军兵士。 叛军抵挡不住,也慌忙逃跑。 辽军于后面急追,一路上又是枪挑刀砍,叛军又被杀死杀伤无数。 耶律章奴顾不得许多,打马狂逃了三十余里,听到后面已无动静,才拉住马缰绳,停住了马,大口喘着气,回头去看,见后面并无追兵追来。 此刻的耶律章奴孤身一人,茕茕孑立,心中大悲,忍不住放声哭嚎起来。 耶律章奴哭诉道:“太祖皇帝啊!非是章奴不忠不孝,实是情形危急,天祚帝耽酒嗜音,禽色俱荒,国之危矣!太祖皇帝恕章奴反逆,章奴将誓死为国,拼死搏杀,拯救大辽。” 耶律章奴正悲伤着,陆续地,有逃兵回来。耶律章奴收住了悲,再点兵卒,手下已不足五千人马。 耶律章奴心中暗想,就目前这点人马,攻打上京,自然是不可能了,不如舍弃了上京,直接偷袭广平甸耶律延禧的行营去。 耶律章奴的想法是,那耶律延禧此时正在那里打猎,手下带的兵马也不多,不如趁其疏忽,攻其不备,直接擒获了耶律延禧,那样的话,朝廷就群龙无首了,我就为王了,不怕其他人不听我的号令。 耶律章奴如此这番地想好后,心中暗喜,遂对手下兵士们说道:“诸位将士,要想大富大贵,就要冒大风大险。据我所知,现在天祚帝正在广平甸游猎,所带兵员也不多,不如将士们跟着我,直接偷袭广平甸去,若是擒获了耶律延禧,大辽便是我们的大辽,到时候大家均可骏马任骑,高官任做。” 听到偷袭广平甸,逮住天祚帝后,能骏马任骑、高官任做,叛军兵士们又群情激奋起来,高声叫道:“好,我们就跟随将军,直扑广平甸,逮了天祚帝,骏马任骑,高官任做,也活它一场好人!” 耶律章奴骑在马上,高声叫道:“好!出发!方向广平甸!” 耶律章奴遂又带着五千兵马望广平甸疾驰而去,去擒获正在那里围猎的天柞帝耶律延禧。 此前,正在广平甸打猎的耶律延禧,见耶律浑单枪匹马,疾驰而来,正疑惑着,耶律浑已翻身下马,跪在耶律延禧面前,急报道:“启奏圣上,大事不好了,那耶律章奴纠集叛军,进攻上京;魏王已派耶律木耳率兵截击。魏王因怕耶律章奴攻打上京不成,转而来偷袭广平甸行营,威胁天子陛下安全,特派俺来给天子陛下报信。” 第七十章 叛贼下场 正在围猎的耶律延禧闻报,火冒三丈,急从附近地方召集起两万军马来,也不等耶律章奴来偷袭自己,就带了这些兵马,望东而驰,去迎击耶律章奴率领的叛军。 耶律延禧带着两万兵马正急驰着,不期想与前来偷袭广平甸的耶律章奴叛军迎头相遇。 天祚帝望见耶律章奴的叛军,心中大怒,率两万兵马迎着耶律章奴疾驰而来。 耶律章奴原想趁天祚帝游猎,本身没带多少兵马,再加上毫无防备之机,打天祚帝一个措手不及,好逮了天祚帝,借此号令天下。然而,令耶律章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天祚帝不但提前有了准备,而且带着两万余兵马来征剿他来了。 骑在马上,带着叛军,正往天柞帝耶律延禧广平甸行营疾驰的耶律章奴,猛然与天祚帝相遇,大惊失色,顿时胆战心惊,浑身颤栗起来。 耶律延禧怒吼道:“杀!” 辽军闻令冲杀。随即,耶律章奴的叛兵便溃败了。 天柞帝耶律延禧乃是极善战的。暴怒中的耶律延禧,手挺长抢,催动胯下战马,急追而来,不一会儿便追赶上了耶律章奴。 耶律章奴见耶律延禧追到跟前,大恐。 耶律延禧见了耶律章奴,气得浑身发抖,于马上指着耶律章奴骂道:“可恶章奴,你竟敢反叛朕!你这厮,前番误我讨金大事,这番又来偷袭我的行营,甚是可恶!看我杀了你这个叛贼!” 骂毕,耶律延禧打马冲来,要杀耶律章奴。 耶律章奴大惊,急忙拉转马头,猛抽马屁股,又是一阵急逃,全然不顾手下的人马了。 耶律章奴手下叛军,许多是带了家眷的,此刻哪里顾得了那多,也只好各自奔逃。 耶律延禧率兵在后面追杀。 耶律章奴为了逃命,拼尽了洪荒之力,竟然让他给逃得无影无踪了。 天柞帝耶律延禧追耶律章奴不上,只好带兵返回上京临潢府。 耶律章奴手下大多被杀,少数人马得以逃回。 耶律章奴再点人马,手下兵士加上所带家眷,已不足千人。 耶律章奴眼看着在辽境内已无法立足,遂带着手下近一千人马及家眷,连夜逃奔至女真人顺国部落,在哪里驻扎下来。 第二日,逃入女真境内的耶律章奴,刚刚准备好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即被女真顺国部落的人发现,急忙报告给了顺国部落首领阿鹘。 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后,这些部落均属于金国管辖;完颜阿骨打也有命令传达到各部落,要求各部落严守边境,谨防契丹越境。 女真顺国部落首领阿鹘得到报告后,不敢松懈,忙组织起部落人马,望耶律章奴安营之处围杀过来。 耶律章奴连夜逃奔,已是人困马乏,肚空肠饥,刚做好的饭还没来得及吃,哪里还有力气抵抗女真部落的围杀,故此,耶律章奴弃了帐篷及行军锅,又急忙逃奔。 女真顺国部落甲士紧随追击,又杀死耶律章奴叛军数百人,耶律章奴叛军的随军家眷也被女真人捕获去了不少。 耶律章奴无可奈何,于慌乱中,又重入辽国国境,再看手下,已不足一百人。 穷途末路中的耶律章奴,心中大悲,呜呜咽咽地哭将起来。 耶律章奴正哭着,手下报告道:“不好,有官军围将过来了!” 耶律章奴闻报,顾不上哭了,赶忙抬头去看时,已被数百名官军兵士团团围住。 原来,耶律章奴所逃之处,恰逢有一支辽军巡逻。那巡逻兵士眼看着从女真部落入境百十多人,还以为是女真人犯境,急忙赶将过去,到跟前才发现是一群辽国兵士,遂团团围住。 耶律章奴所带的不足一百名兵士,经过数天来反复被追杀,早已没了斗志,现在见包围上来的不是女真人,乃是朝廷的官军,遂不做抵抗,缴械投降了。 耶律章奴孤独无助,见大势已去,也只好投降,任由巡逻的辽国兵士们支使。 辽国巡逻的官兵押着耶律章奴及他手下不足一百名叛军,回到驻地军营,交由上司处置。 守营军官名叫萧德昌,手下有一千多兵马,乃是专门防守女真顺国部落的。 萧德昌见兵士们押着一群辽军进了营,心里甚是纳闷,怎么自己人把自己人给押进来了。待巡逻士兵将耶律章奴押至跟前时,肖德昌再一看,押在最前面的,乃是皇家宗室、身世显耀、大名鼎鼎的叛将耶律章奴。 肖德昌心中大喜,暗道:这下好了!终于逮着了一个大家伙,这可是个升官发财的好机会来了;若是将耶律章奴这贼押往上京,交于朝廷,岂不是大功一件?!眼看着是该升官发财了!。 惊喜之余,萧德昌对耶律章奴好生款待,准备在其吃饱喝足后,押送他入京,向朝廷邀功请赏去。 耶律章奴还以为萧德昌也同情和倾向于自己,便又开始拿出老一套来,涕泪横流地向肖德昌哭诉起天祚帝耶律延禧的种种罪恶,动员萧德昌随同他一起造反,推翻天柞帝耶律延禧的统治。 萧德昌闻言,只是笑,并不搭言。 萧德昌心想,你数万人谋反,都未成功,到现在还剩百十人了,却欺哄着我去上当,我是傻子呀?您那,待会儿就跟着我去上京吧,你把你给我说的这些,说给天子陛下听去。 于是,待耶律章奴吃饱喝足后,萧德昌亲自押送,欲将其解往上京。 萧德昌将其他叛军皆留在营中,编入自己的兵马中,率领一百余名兵士,只押着耶律章奴一人,出了军营,望上京临潢府而去。 萧德昌正押着耶律章奴行进在前往上京临潢府的路途中,忽又见远处有数人骑在马上,飞驰而来。 萧德昌忙令手下道:“去看看来者是什么人?截住了,给我捉将来!” 十多名军卒闻令,遂迎了过去,将策马而来的几个人截住捉拿了,押至萧德昌面前。 萧德昌认出来了,来人乃是荆州刺史耶律木者和他的几个亲随。 萧德昌见了耶律木者,心中甚是惊奇,赶忙让兵士松开了耶律木者,好奇地问道:“刺史大人这是上哪里去呀?何以亲来此处?不知有何贵干?” 耶律木者道:“我听说章奴将军起兵反辽,特来投奔章奴将军来了,不曾想到,章奴将军已被你逮起来了。” 萧德昌闻言大笑。笑毕,肖德昌对耶律木者说道:“刺史大人,您赶紧回荆州府去,好生当你的刺史去吧!你此番顺逆,也就是碰上我了,我全当是不知此事便是了,若是碰上别的,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耶律木者闻言,果然地说道:“德昌将军莫笑,本官说的是真话,不是玩笑话,还请将军将我也一同拘捕,我和章奴将军作伴去,反正咱大辽终是要毁在耶律延禧手上,早死早得解脱。” 萧德昌闻言,很是无奈,遂让兵士将耶律木者也绑了,将耶律木者的随从给赶了回去。 原来,耶律木者听说耶律章奴在东京叛乱,顿时热血沸腾,急带几名随同,前来响应耶律章奴的叛乱,不曾想耶律章奴叛乱失败被捉,他自己也自投罗网了。 赶走了耶律木者的几名随从后,萧德昌命兵士押着耶律章奴和耶律木者起行。 肖德昌一行昼行夜宿,于两日后赶至上京临潢府,将耶律章奴、耶律木者押往皇宫,交给了辽国朝廷,由天祚帝耶律延禧处置。 耶律延禧对耶律章奴恨得入骨,遂将耶律章奴腰斩,挖出耶律章奴心脏,祭告祖庙;分解耶律章奴尸体,悬于五路,予以示众。 对耶律木者,耶律延禧倒是不恨,毕竟是同宗同室;然而,令天祚帝很不解的是,这耶律木者,何以放弃刺史职务,带着几名亲随投奔耶律章奴,响应耶律章奴的叛乱? 于是,天祚帝问耶律木者道:“我跟你乃是同宗同族,与你也没有冤仇,且任命你为荆州刺史,你何故放着好好的刺史不当,非要造反不可吗?!” 耶律木者见耶律延禧如是问,愤然地答道:“你和我同宗同族不假,你和我之间是没有怨仇;然,天下大乱,奸臣满朝,贤能失意,朝纲败坏,我不忍眼看着太祖艰难草创的基业在你手中,不然看江山社稷土崩瓦解,故此才有此痛心疾首之行为,非是为谋取我个人利益,故此,将那个好好的刺史,也不再留恋。” 耶律延禧闻言,心里也感有愧,便对耶律木者说道:“朕有所错,已经自知了,即当改过;然你反叛朝廷,终是大罪,按律当斩。念在你并无私心,又是宗室,朕且饶你一回,赶紧回你的荆州去,好生把守城隍,不得有失。” 耶律木者并不领耶律延禧的情,反而高声骂道:“你个昏君!先祖所创基业,必将毁在你的手中,到时候,国破人亡,我还有什么脸面当那荆州刺史?俺不要你留情,你只管也杀了俺吧!” 耶律延禧闻言,半晌无语,挥挥手,令将耶律木者押出去斩首。 早有将士守在一侧,将耶律木者押出大殿,斩首示众了。 这个时候,女真人在大皇帝完颜阿骨打的率领下,正积极准备攻打辽国上京临潢府。天柞帝也在调集兵力,准备与完颜阿骨打的金国大战。 耶律延禧的计划是,先派使臣前往金国,准备承认金国,并与金国议和。假若议和成功,自然好,可以积攒力量,寻机剿灭女真;假若议和不成功,也拖延了时间,有利于朝廷调集兵马,迎战大金。 这个时候,恰逢天柞帝寿辰。辽国朝廷决定大操大办,一来是去去晦气,二来是鼓舞大辽军队的士气。 为了庆寿,天柞帝邀请了南朝,其目的是想和南朝确定友好关系,以便在和金国大战的时候,不受到南朝的夹击。 第七十一章 返朝途中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有了以郑允中为贺辽主生辰正使、童贯副之的大宋贺辽主生辰使团。 宋是大国,辽国朝廷格外抬举。 辽天柞帝耶律延禧专门宴请了郑允中及童贯等人。 在专门宴请童贯、郑允中时,耶律延禧对童贯、郑允中说道:“两位上使,最近以来,东北地界,女真人兴起,且建了国,号称大金。女真原是俺朝的藩属,如今自立为国,朝廷将征剿之。” 对女真的情况,天柞帝有所保留。耶律延禧只讲了女真人兴起且建国的情况,并未讲辽国大军数番征剿,均已失败告终这个情况。更为严重的是,女真并不止于建国,而是不断地向辽国发动进攻,已经快要攻打到辽国上京临潢府了。 因为女真快要攻打到辽国上京临潢府了,接下来辽国将全力与女真人打仗。所以,天柞帝现在最需要的是和南朝大宋保持良好的关系,最好是在关键时候,南朝大宋能鼎力支持辽国。 天柞帝耶律延禧的想法是,和南朝搞好关系,即使得不到南朝的帮助,最起码不至于被南朝大宋和女真夹击。这个情况,昏庸的天柞帝想到了,也看到了,故此,在宴请童贯、郑允中两位贺辽主生辰使时,极为客气。 原本,童贯想询问下目前的情况,但天柞帝没讲,所以童贯也不便问。 天柞帝一边敬让着童贯和郑允中吃肉。喝酒,一边又对郑允中和童贯说道:“两位上使,自澶渊结盟以来,辽宋两国友好相处,已经有上百年时间了。上百年来,辽宋两国,凡有事情,皆互派使臣,相互照应,彼此都受益不小。目今,女真人建国,不仅是对俺辽国的挑战和冲击,对南朝上国也多有危害。所以,辽宋两国,要加强团结,共同应对女真人带来的风险。” 天柞帝的这个话题,显然超出了郑允中、童贯此次作为贺辽主生辰使权限的范畴。天柞帝的提议,已经上升到了辽宋结盟的层次。对天柞帝的提议,郑允中、童贯二人是没有权限决定的。 郑允中与郑居中是兄弟,他们的妹妹是徽宗皇帝最为宠爱的郑贵妃。郑允中作为皇亲国戚,首先考虑的是大宋江山社稷的安危问题,而不是个人名利问题。所以,对天柞帝的提议,郑允中作为贺辽主生辰主使,既是出于礼节,也是出于宋辽两国大局考虑,对天柞帝的提议,表示赞成,并直接答应道:“那是自然。宋辽两国,山水相连,唇齿相依,自然是要加强友好合作的。” 郑允中的回答,耶律延禧甚是满意。 相对于郑允中,童贯的情况就不同了。 对于童贯来讲,他从天柞帝嘴里得到的关于女真兴起和建国的情况,正好印证了前来辽国路途上碰到马植时,马植对他说的情况。童贯心里暗想,看来马植所言不虚,果真是有这个事情。 作为童贯,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大宋江山社稷的安危,而是怎么趁辽国疲于应付女真人的时候,如何从辽国手里收回后晋时石敬瑭割让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疆土。 就当时的情况来讲,童贯已经被认定为大宋最能打仗的杰出将领了。童贯个人因为对青唐、西夏作战连续得胜的原因,在一片吹嘘声中,也烧煌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野心膨胀了,想当自后晋以来中原王朝最大的功臣了,想借助女真的力量,收回丢失已经二百多年的燕云十六州疆土了。 所以,童贯并不想对辽国发展和加强辽宋两国友好关系一事做出表态。 对郑允中的表态,童贯当即表达了不和谐的意见。 当时,在郑允中说完话后,童贯就表示道:“两国关系的确定,事关重大,需要朝廷授权才能答复。我们作为贺辽主生辰使,代表朝廷,恭贺辽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至于辽主加强宋辽两国友好合作关系提议,我等返朝后,将如实禀报我朝圣上,然后予以确定。不过,宋辽两国,近百年来,关系一向和谐,这是毋庸置疑的。” 童贯没有明确反对加强宋辽两国友好合作关系,但从拐弯抹角的话中,让天柞帝感到了一种不祥,似乎有不愿意加强这种关系的意思。因此,耶律延禧心里,对童贯有了反感。 于是,天柞帝复萌轻浮之态,嬉笑着说道:“南朝皇帝能派童侍奉官、童太尉、童枢密使辽祝寿,也乃是千古奇事。作为辽主,吾不甚荣幸呀。” 很明显,天柞帝又以童贯乃宦官来讥笑童贯了,只是话语说得不那么直接而已。 宦官出身,曾经的侍奉官职务,乃童贯最为忌讳的,也是最不想听到的话。天柞帝说此番话,童贯焉有听不出其中之意的?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看着轻浮地嬉笑他的天柞帝,童贯心里也有自我安慰的妙法。 童贯心里暗想,你这个天柞帝、耶律延禧,你莫要得意!你国的情况,你国原先的光禄卿、宁边州刺史马植,已经对俺讲了,而且建议俺国联合女真,夺回后晋时石敬瑭割让给你国的燕云十六州疆土。再过些日子,等俺国和女真人结盟了,俺定率兵征讨你国,夺回本来就是我们的燕云疆域;到那时,你便知道俺童贯的厉害了!到那时候,你还能这样得意,那才叫个得意! 故此,童贯的脸上,仍旧保留着淡淡的笑意。 天祚帝自然不知道童贯的心思,因童贯在发展两国关系上不持积极态度,遂时不时地在言语上讽刺童贯。 童贯忍着气参加完了天祚帝专门请他和郑允中的宴席。 第二日,天柞帝邀请郑允中、童贯外出狩猎。童贯心里不愿,遂谢绝了。郑允中恐失礼,影响辽宋两国关系,便接受了天柞帝外出狩猎的邀请。 正使郑允中参加了天柞帝的狩猎,并在狩猎过程中与天柞帝耶律延禧积极互动,表现得极为热情,多少挽回了些童贯任性所带来的的不利影响。 又在辽国上京临潢府呆了几天,郑允中、童贯与天柞帝耶律延禧辞别,带着贺辽主生辰使团,离开上京,踏上返程的路途。 一路上,童贯急不可耐,催着使团加速行进。 郑允中心里清楚,童贯如此着急,乃是要赶到燕京南郊,会晤等候在那里的马植。 童贯私会马植,商定国家大事,让郑允中心里有了一丝不安。 来的时候,马植对童贯所言之事,郑允中也略微听到一些。在郑允中心里,对马植所言的情况和观点是不认可的,或者是没有态度的。郑允中知道,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问题,是个非常重大的问题,不是想结盟就结盟了,而且还是在朝廷大臣出访的路途上。一个大臣,能有什么权力来决定如此重大的事情? 为此,在天柞帝的宴请上,郑允中能直接表态将加强和巩固与辽国的关系,因为那是既成事实,两国在事实上和平友好了近百年,如此表态,并未超出既定的事实。而相对女真建立的金国,朝廷承认不承认尚是两可,何来结盟一说?作为朝廷大员,直接和草民谈说与没有建立关系的国家结盟,这是超乎权限的事情。所以,在返途中,郑允中专门和童贯就此事进行了交流,明确反对童贯与马植接触。 郑允中对童贯说道:“童太尉,你我受皇帝指派使辽,乃是为了贺辽主生辰,并无其他职责。在来辽途径燕京时,辽民马植向你献计,下官也略微听到一二,实话实说,下官以为不可。” 童贯闻言道:“郑主使多虑了。那马植无非是向本官反应些问题,本官无非也是了解一些契丹及女真的情况,并无不妥。” 郑允中心有顾虑,问童贯道:“童太尉催促使团急行,可是要急着去见辽民马植?” 童贯点头答道:“正是。不满郑主使说,俺准备把马植带回朝廷,推荐于圣上,以便圣上了解更多关于契丹及女真的情况。” 郑允中闻言,大吃一惊,忙说道:“童太尉,下官以为不妥?” 童贯不满地道:“因何不妥了?” “童太尉试想,您作为朝廷军事主官,未受圣上授权,即与辽民商讨事关国家关系的军事大事,此乃越权之举;再者,使团人数及人员乃朝廷定的,回去时突然多出个辽民马植,成何体统?作为贺辽主生辰使团主使的下官,回朝后如何向圣上交代?” “这事由我来向圣上禀告,不会给郑主使添加麻烦。” “非也!”郑允中态度坚决:“贺辽主生辰使团,乃是由我负责,如此重的的责任,岂是童太尉说承担就能承担了的?若带马植随使团返回朝廷,本使坚决不予同意。” 郑允中乃贺辽主生辰主使,童贯乃副使,在贺辽主生辰之事上,徽宗皇帝将主要权力授给了郑允中而非童贯,所以,郑允中有权决定此行的所有事项,童贯也只能听从郑允中的,如不听从,就是违抗皇帝圣旨,是要承担后果的。 然而,童贯乃非常之人,常行非常之事,胆子比别人大得不是一点点,而是大得太多。 前些年作为钦差兼监军,徽宗皇帝亲下圣旨,令童贯停止进军,率军返回朝廷,童贯置之不理,将圣旨塞入靴子,继续统兵前行,开展了和青唐番兵的战争,夺回了青唐数州;而今,不是皇帝的诏令,而是郑允中的反对,童贯又如何能听从呢?!所以,童贯坚持己见,要和马植会面,并带马植随使团返回东京汴梁,将马植推荐于徽宗皇帝。 碰上固执的童贯,郑允中因为一来在朝廷上时职务比童贯低,二来童贯乃武官,他乃文官,斗童贯不起,遂选择退而求其次。 郑允中见童贯执意要会见马植并将马植随使团带回朝廷,遂让步道:“童太尉,既是你执意要会晤辽民马植并将辽民马植随使团带回朝廷,下官也无奈。下官只有一个要求,童太尉你会晤马植,可以;但随团带马植回朝廷,这个下官绝不答应,请童太尉也体谅下下官,不要让下官太为难。” 童贯见郑允中如此说,想了想,遂答应郑允中道:“郑主使,本官就让你一步。待使团到燕京时,本官只会晤下马植,了解些契丹及女真的情况,并不带马植随团返回朝廷,不使郑主使为难就是。至于本官与马植会晤的情况,本官自会向圣上禀报。” 童贯如此说了,郑允中便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好应允使团到燕京时,同意童贯与马植会晤。 随后,郑允中、童贯带使团一路急进,不几日便抵达了燕京南郊。 第七十二章 马植投宋 在返朝的路途上,童贯之所以答应郑允中不带马植随团返京,是因为童贯猛然间有了新想法,而非是郑允中有多大权力和面子,能管住了童贯。 童贯觉得,带马植随使团返回东京朝廷,目标太大,许多大臣知道后,会派生出许多问题来,有可能影响到联金灭辽的计策;既然郑允中也反对带马植随团返京,不如就答应郑允中,不带马植随团返京,俺暗地里安顿马植,令他随后悄悄自来。待马植到东京后,俺先安排他住在自家府邸,待俺与圣上沟通好后,再引荐马植觐见徽宗皇帝。 如此一想,童心里大慰,才非常痛快地答应了郑允中,不再带马植随团返回朝廷。 对郑允中来讲,只要童贯不带马植随使团返回朝廷,他便没责任了,至于童贯如何和马植会晤,在会晤中谈什么事情,那就都是他童贯的事了,他爱咋整咋整去,与俺没有任何的关系。 郑允中自然也就不再反对童贯和马植接触。 童贯、郑允中带着贺辽主生辰使团,连日急进,抵达了燕京南郊,那马植果然支了帐篷,等候在路边。 使团队伍停止前进,童贯和马植见面。 童贯携了马植的手,进入到帐篷中,单独进行了会谈。 童贯对马植说道:“半月来,你等候在燕京南郊,专候着本官,多有辛苦。” 马植答道:“小民敬仰童太尉,思念南朝故国,莫说是等候半月,既是等候数年,也在所不辞。” 童贯闻言大喜,说道:“你向往南朝故国,本官予以嘉奖。你以前对本官说的情况,本官已晓得了。本官这次出使契丹,从辽主那里也获悉了一些情况,与你说的情况也是相吻合的。只是现在,情况较为复杂,需要稳妥运作。原本,本官想带你随使团返回京师,然而,本官考虑到人多眼杂,多有不便,搞不好会坏事,所以,本官是这样安排的。” 马植望着童贯,认真地听着,急切地想知道童贯对他是如何安排的。 童贯看着马植道:“本官率领使团,先行返京,在圣上面前言说此事,你随后自行入京,要注意隐蔽,万莫让其他人知道。你入京后,莫要再叫马植,可化名为李良嗣,以汉人身份,直接到枢密使府邸找本官,本官安排你先居住下来,待条件成熟时,本官将你推荐至圣上面前,你再将契丹与女真的情况详细禀告于圣上,极言联金灭辽的妙处,到时前途无量,本官将大大提携你。” 马植闻言,跪伏于地,给童贯叩着头,连声说道:“小民感谢大人恩德,大人再造之恩,小民切齿难忘。” 童贯安排好马植之事后,遂与郑允中一道,率使团回到了东京汴梁,入宫向徽宗皇帝交差。 在童贯率使团离开燕京后,马植也返回家中,约上了他的结拜兄弟贾世忠,由贾世忠护送,也与几日后来到了东京汴梁。 根据与童贯的约定,马植找到了枢密院童贯府邸,献上了他化名李良嗣的名帖。童贯早已给管事安顿好了,童贯府邸管事早就在等候着李良嗣到来。马植将李良嗣名帖送上后,管事遂安排马植住了下来。 贾世忠见马植已经被安排好了,遂告别马植,独自回到燕京郊外。 自那后,马植每日与童贯密谋联金灭辽之事。 这童贯虽是奸佞之人,却也是个爱好功名,想有所作为之人。 马植原本就是汉民,自然也希望宋朝夺回燕云十六州,能依据燕云之险,稳固北部疆域,实现大宋王朝长久之繁荣,他自己也好以此为阶梯,爬上朝廷高位。 童贯视马植为奇才,虚心请教灭辽及攻取燕云十六州之计。 然而,童惯作为朝廷枢密院事,也深知联合女真乃国之大事,不可轻举妄动;故此,童贯通过亲信,有意识地散布女真的情况,惑动朝廷,他却在暗处观察着朝廷的动态。 果然,关于女真的情况,朝廷上下议论纷纷起来,皆认为女真抗辽,辽将陷于困境,对朝廷趁机收回燕云十六州疆域,实乃天赐良机。 此番议论,自然也传到了徽宗耳中,徽宗不免心动。 童贯见时机成熟,遂入宫进殿,向徽宗皇帝献上了他蓄谋已久的联金灭辽之策。 那日,童贯入朝,徽宗便询问其辽国及女真的情况。 童贯借机向徽宗皇帝讲了辽国和女真的情况,并将他联合女真,夺回燕云十六州的想法告诉了徽宗皇帝。为了表明自己非是凭空想象,乃是有根有据的,童贯遂向徽宗皇帝讲了其路遇马植及马植在契丹为官、弃官的情况。 当然,童贯觉得马植这个名字色彩不够中原化,故将马植的名字说成他提前给改了的李良嗣。 徽宗皇帝见说,遂问童贯道:“卿说的那个李良嗣,现在何处?” 童贯没敢说马植就在他府上,而是说道:“启奏圣上,李良嗣弃官后,回到辽国燕京郊外,以贩马为生。现在,李良嗣就等候在辽国燕郊,不经圣上同意,臣不敢轻易带入。” 徽宗闻奏道:“既是如此,卿速将李良嗣秘密招入境来,带他到宫中来,朕要向他亲询女真及辽国之情。” 童贯求之不得,随即回答道:“启奏圣上,臣即派人赶赴边境,招李良嗣入朝,恭请圣上请询国事。” 童贯掐着时间,于十多日后,将隐藏在他府中的马植,带入了皇宫,觐见了徽宗,由徽宗皇帝亲询方略。 那马植一步登天,得以与天子直接谈话,更拿出了浑身的本事,对徽宗皇帝说道:“圣上,辽国必亡。圣上若代天谴责,以治攻乱,眼见得王师一出,辽人必壶浆来迎,既可拯救辽民于困苦之中,又可复收中国之旧疆,实乃两全之策;若此机一失,恐女真得志,先行入辽,情势便与今不同了。” 对于女真的情况,徽宗皇帝也略知一二。 真宗朝时,女真人曾向宋朝进贡,表示友好;宋朝也礼待女真,多有赐舍。后来,仁宗皇帝时,辽国加强了海禁,隔断了女真和宋朝的往来,女贞也臣服了辽国,接受了辽国生女真节度使职务,自此和宋朝之间的来往就少了,仅限于民间交往。 从那后,女真就淡出了宋朝朝廷的视野,朝廷上也不再关注女真的事情,故此对女真的情况,虽有耳闻,却知之甚少,即使是女真反辽,建立金国这样的大事,朝廷也毫无知晓。 现在,徽宗又听马植提起女真,知道女真意欲反辽,假若和女真结盟的话,能够收回燕云十六州,一下子来了精神。 燕云十六州是中原与契丹缓冲的地带,对中原王朝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从历史上来讲,但凡占据了云燕十六州的王朝,都是疆域稳定,国防强大的王朝。 徽宗皇帝心里暗道,若是夺回了燕云十六州,以大宋雄厚的经济实力,定然是繁花锦绣,江山永固。 然而,徽宗皇帝还是心有疑虑,一来是疑虑女真人究竟能否打得过辽人?二来是女真人真要是强大起来,是否对大宋造成威胁? 于是,徽宗又问马植道:“据童枢密讲,卿曾为辽国光禄卿,宁边州刺史,也与女真熟悉,知道女贞的情况,朕且问你,那女真究竟有多大实力?其终极目标为甚?” 关于女真实力情况,马植是有过亲身体验的。他随萧兀纳在宁边州做副刺史,后来又担任了宁边州刺史,与女真人多有接触,自然掌握女真人的实际情况;然而,为了成就自己的辉煌,马植也少不了动了番脑子。 马植心想,大宋天子问这个问题,一定是担心将来女真人强大起来了,把大宋也给吞并了,所以,我不能把女真人说得太强大,我得给大宋天子宽宽心,好让大宋天子早下决心,早做决定。 想好了后,马植对徽宗说道:“圣上,女真乃混同江流域一个尚未开化的民族,全部人口不过十来万人,散居于江河草原之上,只是深受辽国压榨,恨辽国切齿,故此要反辽而已。那女真人,生性野蛮,正是辽国的对手;然女真与上国并无过节,他们的愿景,无非是想摆脱辽国的剥削而已,并无其他野心。圣上,天朝上国假若联合了女真,由女真从东北方向牵扯辽国,天朝上国从南方攻取燕云十六州,必然先占领了燕云十六州,也形成了对北方蛮族的制衡,确保了中原大地的安稳,实乃上上策也。” 徽宗闻言,大喜,笑着对马植说道:“卿言甚是。辽国不灭,燕云不收,朝廷北部边陲永无安宁。今卿所献之策,实乃良策,或可解朕心头之病。念在卿一片忠心,朕赐你皇姓,以后就叫赵良嗣吧。” 马植闻言,俯身在地,涕泪横流,连磕着响头,高声说道:“臣深感天子厚恩,唯有舍身相报,无以报恩。” 徽宗道:“卿且起身。” 马植,现在改叫赵良嗣了。 赵良嗣从地上爬起身来,仍激动得浑身颤抖。一介草民,莫名其妙之间,竟然成皇家姓氏了,这是何等的荣耀?!那马植祖宗坟头上冒青烟了,得到如此造化,能不激动地浑身颤抖?! 徽宗皇帝让赵良嗣平身后,对其说道:“联络女真之事,乃朝廷大事,当从长计议。朕先授你秘书丞之职,专事对女真及辽国的研究,你当对女真及辽国的情况和动态多加关注,但有情报,可随时进宫,奏报于朕。” 赵良嗣闻言,又跪伏在地,颤声答道:“臣谨遵圣旨。” 自那后,赵良嗣得遇徽宗皇帝,成为少有的、能随时觐见徽宗皇帝的朝廷官员,徽宗皇帝也对赵良嗣宠眷有加,后来又提拔为右文殿修撰。 也是自那后,徽宗皇帝开始运作联金灭辽之事,并与女真签订了海上之盟,为靖康之难的发生,埋下了隐患。 第七十三章 杨志卖刀 话说徽宗皇帝雄心勃勃想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想把自太祖皇帝开始就念念不忘收回的燕云故土给收回来。然而,此时的大宋已经危机四伏。东京东北数百里处,梁山贼寇时有骚扰,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搅扰得地方上不得安宁;江南地方,也在朱勔疯狂压榨下,酝酿着惊天事变。梁山的情况,徽宗皇帝知道;但江南的情况,徽宗皇帝一无所知,丝毫没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急,仍然声色犬马,沉浸在虚妄的繁华中。 当时,在蔡京、童贯、王黼、杨戬等人主持下,京师建造的锦绣繁华,富丽堂皇。政务余闲之际,徽宗辄往宫中游玩,仰眺俯瞩,均足赏心悦目,几不啻身入广寒,飘飘若仙,快慰异常。 为了使京师及皇宫建造的更加繁华,更加有情趣,蔡京等人可谓是煞费苦心。 当时,东京城中有个艮岳,原本就是人造山石为主体堆积起来的园林,蔡京这厮为了能使艮岳上空出现袅袅云雾,以营造人间仙境之象,好使徽宗皇帝过会当神仙的瘾,便命工匠们制造了一些很大的油布袋,在水中浸湿以后,再由宦官们在黎明时将其放在园中怪石之间,用来捕捉早晨的云雾,并保存起来,一旦徽宗皇帝来游园时,便令宦官们打开油布袋,把收集到的云雾从油布袋中放出,一时间,山间云雾缭绕,玄幻诡异,使人宛若置身于仙境一般,并称此现象为“贡云”,以此来取悦徽宗皇帝。 这还不算,如此还不能让徽宗皇帝沉迷其间忘了他是人间之君,蔡京更进一步地搜刮各地奇异花木,怪石珍玩,要全部运至东京来,好把皇家园林搞成瑶池仙境,好让徽宗皇帝一心一意地去当道君皇帝去。 基于此,蔡京着令朱勔到处搜寻珍宝奇石,奇花异草,美其名曰:花石纲。着令殿帅府,选派军官,到各地押运从民间搜集到的花石纲,运至京城来,来填充皇家园林。由此便引发了梁山之乱。 话说东京殿帅府有个制使名叫杨志,乃开国大将杨业杨令公之孙,生得八尺身躯,相貌堂堂,自小便习武练功,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二十岁时,杨志参加武试,考取了武举人,得以充做武将,并一路做到了殿帅府制使的官职。那杨志武功好生了得,因脸上生有青色胎记,故被人称作“青面兽” 蔡京相令下达至殿帅府,殿帅府高俅高太尉遂选派了十个制使官,前往各地押运花石纲。被殿帅府高太尉选中的十个制使官中,便有武功高强的“青面兽”杨志。 殿帅府高俅高太尉心想杨志乃关西人氏,遂派杨志前往解州,押运地方官员搜刮到的怪石珍玩。也是该着杨志背时,在杨志押运花石纲前往东京途中,于黄河中,竟被大浪打翻了船只,满船的怪石珍玩全都倾倒在了黄河中。 杨志见失了朝廷的花石纲,大恐,不敢回东京殿帅府高太尉处复命,想来想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遂四处逃难去了。 同时派出的十个制使官,其中九个都押运着花石纲返回京师了,唯独不见青面兽杨志返回。蔡京遂责令殿帅府高俅高太尉查问。殿帅府高俅高太尉遂令人查访,查知杨志押运的花石纲于黄河中翻了船,满船的花石纲皆沉入黄河了,那杨志也负罪逃亡了。 闻听杨志失了花石纲,蔡京大怒,责令殿帅府搜捕杨志。殿帅府太尉高俅遂发布海捕文书,文书上写了杨志的年甲、籍贯,画上了杨志的形貌,到处张缉,终是未能捕捉到杨志。 几年后,朝廷大赦天下,杨志怀抱祖上佘太君流传下来的一个玉瓶,腰别一把杨老令公遗存下来的宝刀,肩挑一担收刮下的珠宝,餐风露宿,不辞劳苦,一路奔波,赶往东京,托人求情,进见高太尉,要恢复原职,再做他的制使官。 杨志多方求情,终于得以引荐,去殿帅府,面见高俅高太尉。 杨志被引荐,兴冲冲入殿,拜倒在高太尉的殿帅府堂下,高声报道:“太尉在上,罪将杨志,因失陷朝廷花石纲之罪,不得不逃匿四方。目今,朝廷大赦天下,罪将久仰太尉神威,愿重得旧职,恪守职责,尽忠报国;恳请太尉瞧觑祖上薄面,多予关照。” 说毕,杨志爬起身来,献上了祖传的宝贝,乃是佘老太君遗留下的一个玉瓶。 哪知高太尉恶杨志于自己手下失敛,遂痛斥杨志道:“皇上修建万岁山,派了你等十个制使运送花石纲,偏人家九个制使都安全运送回来了,偏你一个制使翻船失陷了?!本帅且问你,那黄河里能有多大的风浪?吹得翻一船的石头?!定是你这厮见财起意,心生恶念,贪赃枉法,私吞了宝贝,却说是翻船失陷了!而今,你又用个假玉瓶欺哄本帅,实乃可恶至极!” 高俅一边骂着,一边把杨志送上的玉瓶摔在地上,只听“嘭”地一声,玉瓶果然就摔破了,眼看着不是真货。 高俅见状,更怒,气得跳脚大骂,喝令衙役道:“这厮甚是可恶!虽是朝廷大赦天下,本帅却荣他不下。来人!快将这厮给本帅打将出去。” 几个军士闻令,赶上前来,一顿棍棒,望杨志身上乱打起来。那杨志被衙役们一顿乱棍给打出了殿帅府。 杨志被衙役一顿棍棒打出了殿帅府,挑去的一担珠宝,也失陷在殿帅府中,身上又分文没有,无处可去,茕茕孑立,便在大街上变卖随身佩带的祖上老令公留下的那把宝刀。 俗话说,人倒霉,鬼吹灯,放屁都砸脚后跟。这杨志就倒霉得让屁把脚后跟给砸了。 当时,杨志无奈,被困在京师,只得于街上变卖他祖传的宝刀,以换些银子,摆脱困境。 杨志正孤独地走在街上,忽然就听有人喊道:“快跑啊,大虫来了!” 随着喊声,杨志便看见一街人都惊慌失措,四下里逃散。 把他家的,真是奇了怪了!杨志心想,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繁华街井之中,哪来的老虎?!这不是瞎扯淡嘛! 杨志闻声去看,不见老虎跑来,却见一彪汹汹大汉,一摇三晃,慢腾腾跑来。 一街人都是因为恐惧这厮而惊慌逃散的。 杨志见状,笑了,心里暗道:“洒家就说嘛,如此繁华街井上,怎地会有老虎,原来他人喊的老虎,乃是这厮。” 杨志并不知道,原来这彪汹汹的大汉,乃是东京街头有名的泼皮混混牛二,因蛮横无理,使泼耍赖,故此一街人都怕他,给他起了个“大虫”的绰号。 故宋时,大虫指的就是老虎。武松景阳冈打死了一只大虫,你千万不要以为武松只不过是打死了一个大虫;其实武松景阳冈打死的乃是一只残暴的山老虎。 莫说是泼皮混混牛二,既是真来老虎了,杨志也不怕。 故此,杨志不以为然,不像一街人那样惊慌逃散,而是站立在原地,等着有识货的人,来买他的祖传宝刀。 这时的杨志,正在恓惶及不得意中,还因在殿帅府被高俅令衙役一顿棍棒给大将出来而羞愤呢。 那牛二哪里知道这汉子乃青面兽杨志?哪里知道杨志武功了得?哪里知道杨志刚才被殿帅府高俅那厮令衙役一顿棍棒给打将了出来?哪里知道此时的杨志正羞愤万分呢! 假若知道,借牛二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招惹杨志。 因为牛二不知道,故此过来招惹杨志了。 当时,那牛二来到了杨志跟前,冲着杨志吼道:“你这厮,满街人见了俺都回避了,你这厮借了谁的势要,敢小觑我?” 杨志见说,随口答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走你的路,俺为甚要回避你?难不成你是圣上?” 牛二闻言,大怒道:“拙!这厮,你是干甚的?快快讲来,免得皮肉受苦。” 杨志见状,心里大怒,暗道,你这厮是什么鸟,敢在俺跟前撒野?!然而,杨志随即又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俺都沦落到这个境地了,俺招惹他作甚?俺划不着跟他计较。 如此想着,杨志遂把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没有吱声。 牛二见杨志未搭理他,心中大怒,高声断喝道:“拙!你这厮!说!干甚的?!” 杨志看了眼牛二,应付地答道:“俺乃关西人氏,因花光盘缠,被困居京中,于万般无奈中,现变卖祖上的宝刀,以解困境。” 牛二闻听杨志在卖宝刀,来兴趣了,眼盯着杨志,将手伸至杨志脸前,高声伸说道:“这厮,你甚的宝刀?把来我看看。” 杨志见状,便将手中捧着的宝刀,递于牛二手上。 牛二将宝刀拿在手中,左来右去地转着头,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阵,仍将刀还于杨志,嘴里说道:“什么破刀,也敢妄称作宝刀!就你这刀,我随便到那个店里就能掂出几把来。你这厮,我且问你,你这刀究竟宝在哪里?” 杨志见问,遂说了他的宝刀宝在哪里,并当场演示,果然见是一把宝刀。 牛二眼热,想讹杨志宝刀,两人遂纠缠起来。 杨志被牛二推来搡去的,终于没能忍住怒火,一把扯过牛二,骂道“你这厮也是不肯活着离开世上的货,那我就送你去吧!”骂毕,抬起手来,“噗嗤”一刀,将牛二那泼皮混混当街给杀了。 那牛二平时蛮横耍泼,欺行霸市,早已恶贯满盈,满街人见牛二被杀,皆大声叫好!欢呼跳跃起来。 祸害倒是为民给除了,但杨志因此招惹上了官司,被衙役们逮至开封府过堂。 开封府尹问明情况,又有众多百姓作证求情,遂念在杨志乃事出无奈,为民除害,也算是条好汉;再加之牛二又无亲属,无人追究后果,故此免过杨志死罪,判令杨志充军。 那殿帅府高俅因何不收杨志的财物?难不成高球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不成?非也!高球乃是见不得忠臣后代。 高俅心想,你乃忠臣后代,对朝廷忠心耿耿,俺把你招至靡下任制使官了,将来俺还怎么干坏事?高俅故此不待见杨志,才令衙役们将杨志一顿棍棒打将了出去,害得杨志杀了人,被刺配大名府梁中书处充军。 被高球陷害的不光是杨志一人,他手下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就是因为他儿子高衙内看上了林冲娘子,愣是把人家豹子头林冲给逼上梁山去了。 第七十四章 林冲遭祸 高俅原本是东京城里的一个闲汉,长着一张吮痈舐痔的嘴巴,练就了一身帮闲混吃的本领,吹拉弹唱,刺枪使棒,相扑杂耍,谱曲作舞,无所不精;也胡乱学些诗书词赋,能略微附庸一下风雅;但若要论起仁义礼智、忠信良行,却全然不会,只是在东京城里城外给大户人家帮闲。 因为运气好的缘故,高俅这厮最后愣是混到端王府赵佶的府邸上帮闲去了。赵佶继位成了宋徽宗后,对高俅极力抬举,高俅因此由街头混混、泼皮摇身一变为东京殿帅府太尉。 高球那厮最无耻之处是不讲人伦。 先前时,高俅乃一个街头混混、泼皮,哪家的女孩子会嫁给他?故此,高俅未成家,没有子嗣。 后来,高俅倒是发迹了,当上殿帅府的太尉了,无奈太缺德,仍旧是没儿子。没儿子成了高俅的一块心病。 怎么办?高俅那厮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就是将曾经跟他在一起当泼皮混混的叔伯弟弟高朋,过继了过来,给他当儿子了。 这高朋,原本就跟着高俅在街上当混混,像高俅摇身一变由街头混混变成了高太尉一样;高朋也摇身一变,由高俅的叔伯弟弟变成高俅的儿子了,东京人称其为‘高衙内’。 瞧瞧,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奇事?!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当时,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就在殿帅府高太尉的管辖下。 林冲,东京人,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使得一手的好枪棒,尤其是一杆丈八蛇矛枪,神出鬼没,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林冲原在东京城中任着八十万禁军教头,其师父张教头喜欢林冲武功高强,为人质朴,遂将他唯一的女儿张贞儿,嫁与林冲为妻。 林冲妻子张贞儿,长得玉雪肌肤,芙蓉模样,性情贤惠贞静,极守妇德。林冲与张贞儿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感情甚佳。不美的是,张贞儿与林冲结婚三年,尚无子嗣。 说起来,豹子头林冲,在京师有着一份体面的工作,家里面有着一位贤淑的妻子,临街有一套二层别墅,日常生活中还使唤着一个名叫锦儿的使女,从各方面来讲,基本上算是成功人士了;只可惜,在大宋时,任你上马能驰骋疆场,下马写锦绣文章,但若没官方背景,连个鸟都不是。 那林冲,任着八十万禁军教头,却不幸有了个混账的顶头上司高俅;更不幸的是,其顶头上司高俅的儿子高朋高衙内,竞看上了林冲娘子张贞儿,并想方设法要把张贞儿给搞到手。 这高朋高衙内长得五短身材,一脸的横肉加褶子,奇丑无比,偏有一大爱好,就是专好淫污良家妇女。 一日,张贞儿带着使女锦儿去娘娘庙里烧香求子,恰碰上高朋高衙内带着一帮随从,招摇过街。 高朋的那帮随从们,手里拿着弹弓,吹筒,粘杆,身后跟着两只黄狗,大呼小叫,横冲直撞而来,满街行人纷纷躲避。 张贞儿见状也急忙躲避,却被眼尖的高朋瞅见。 高朋见张贞儿长相可人,极具成熟女人风姿,两眼似放了太阳光芒一样清澈透亮,整个人像出水芙蓉一般。 高鹏见了张贞儿,整个身子瘫软了半个,脸上全是猥琐的淫笑。 高朋色胆包天,顾不得光天化日不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不大庭广众了,踉跄地扑将过来,直抓了张贞儿的手,要和张贞儿相好。 张贞儿吓得魂飞天外,红了脸,大声道:“清平世界,是何般道理,把良人调戏!” 高朋道:“甚的清平世界?!你要甚的道理?俺乃殿帅府高太尉儿子,俺看上你乃是你的福气,何来调戏一说?!你呀,就乖乖跟俺小官人走吧!” 那高朋仗着高太尉的权势,哪管得什么“清平世界”,更不顾“是何道理”,只知道张贞儿温柔迷人,不搞到手便神魂颠倒,生不如死。 高朋拉着张贞儿的手,要和张贞儿相好,随行的使女锦儿,见女主人被高朋纠缠,又惊又恐,遂趁乱抽身,匆忙跑至大相国寺,去叫主人豹子头林冲。 本来说好的,要由豹子头林冲陪着夫人去娘娘庙上香求子。因那豹子头林冲新结识了从五台山上下来的和尚鲁达鲁智深,两个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遂临时改变了主意,让使女锦儿陪着张贞儿去庙里上香,他却在大相国寺和鲁智深切磋武艺。 锦儿慌里慌张跑至大相国寺,不敢冒然进入,遂趴在围墙缺口观望,见主人林冲和鲁智深相谈正欢,遂趴在缺口处,高声喊道:“官人!官人!” 与鲁智深相谈正欢的林冲,猛听有人叫‘官人’,转首一看,见围墙缺口处冒出锦儿的半个身子,正一边喊着,一边冲自己招手。林冲见状,忙走了过去,问道:“你不是和夫人去娘娘庙里上香去了吗?缘何跑到这里来?有何事?” 锦儿急道:“官人,娘子被流氓调戏了,你莫在这杂耍了,你快去营救娘子。” 林冲一听,急了,转头对鲁智深说道:“兄弟,顾不得许多了,俺先走了。”说毕,林冲便跟着锦儿往娘娘庙里跑去。待林冲跑至庙前时,正看到一个矮壮汉子在纠缠自己的娘子张贞儿。 林冲见状,怒火冲天,“拙!”地大喝了一声,扑将过来,一把抓住那矮壮汉子衣襟,扯翻了身,挥拳要打。 那矮壮汉子被林冲扯转了身子,林冲再看时,却见是自己顶头上司高太尉的儿子高朋高衙内,胳膊软了许多,高举着的拳头就打不下去了。 高朋正在兴头上,猛然间被人扯翻了身子,睁眼一瞧,乃是自己父亲帐下的教头林冲,正高举着拳头要打自己,也勃然大怒,高声训责道:“林冲这厮,你要干甚?!滚一边去!莫要误俺的好事!” 不误你的好事,我就要坏菜了!林冲当时心里那个气啊!恨不能一拳将高朋高衙内打到地里面去。 林冲虽然愤怒至极,却又不敢得罪顶头上司高俅,怕顶头上司高俅给自己穿小鞋,借故整治自己,只得将满腔的怒火强压了下去,一把甩开了高朋,搀着自己的妻子张贞儿走了。 望着林冲、张贞儿、锦儿三人的背影,高朋气得大叫道:“林冲,你混蛋!俺看上别的女人了,关你啥事了?你因甚要逞强庇护?管得闲事也太多了吧?!” 有认识张贞儿的随从,忙扯了高衙内衣袖,悄声说道:“小官人,莫要叫了,那女子乃张教头的女儿,嫁与林教头为娘子,如此,林教头焉能不管?” 高朋瞪一眼随从,喊叫道:“既是张教头的女儿,因何不嫁给俺为娘子,偏要嫁于林冲为娘子?!这是甚的道理?!” 喊归喊,然而,高朋也知道了,自己看上的这个女人,乃是豹子头林冲林教头的浑家。喊叫了阵,见林冲、张贞儿、锦儿三人远去,高朋心里沮丧,只好带着随从,回太尉府邸去了。 那林冲扶着张贞儿正往回走,迎面碰上随后赶来的鲁智深和他的一帮徒弟,大呼小叫地跑将过来。 远远地,鲁智深就大声喊叫道:“哥哥,纠缠嫂子的流氓呢?!看洒家打断他的狗腿!” 林冲见状,忙丢开张贞儿,拦住鲁智深,解释道:“兄弟且息怒。原来是俺顶头上司高太尉的义子,因不识得内人,故有此误会,现在已经离去了。” 鲁智深听了更怒,大声说道:“甚的高太尉?!他是你的顶头上司,又不是洒家的顶头上司!若让洒家碰见,一禅杖打得他到阎王老儿那里报到去。” 林冲怕鲁智深惹事,忙劝回了鲁智深,他也搀扶着张贞儿回家起了。 自那后,林冲的麻烦来了,他的顶头上司高俅的干儿子、高朋高衙内,心里惦记上林冲娘子了。 为了少惹麻烦,那林娘子也一直守在屋里,不再敢出门去。 然而,那高朋高衙内自从见了林娘子张贞儿后,好似魂魄被捏去了一般,吃不进,喝不进,整日里神魂颠倒,要死要活的,直把高俅高太尉给急坏了。 那高太尉心里也好生奇怪,不知义子是怎么了?高俅暗地里打听了一番,终于搞明白了,原来是自己的义子迷上人家林冲林教头娘子了。 把他家的!高俅心里气得骂道:放着满世界的黄花闺女,你迷恋谁不行,非要迷恋人家林教头的娘子?!林教头那一身的功夫,你这不是找打嘛! 见高衙内整日里一幅要死要活的样子,高太尉心里也着急,遂劝高衙内道:“我儿,你说说,放着咱家如此高的门第,有使不完的金钱,你要甚的女人要不上,何故非要人家林教头的娘子?!她乃一个已婚妇人,怎进的咱家的门庭?你这不是辱没家门嘛!” 高衙内迷恋林冲娘子,哪里听得进高太尉的话,只是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蹬着两腿,哭着说道:“不嘛,不嘛,俺不管那多,俺甚的女人都不要,俺就要林冲那厮的娘子。” 高太尉见状,心里愤怒,恨不能一脚把高朋给踢飞了。 然而,自己又没儿子,过继过来的这个儿子,还是自己的叔伯兄弟,高俅怎舍得一脚把这厮给踢飞了?故此,高俅百般劝慰,让高朋换个角度考虑问题,不要钻牛角尖。高俅告诉高衙内道:“我儿,假若是看上谁家的黄花姑娘了,只管告诉爹,就是再难,爹保管给你娶来了便是。” 高朋心里只有林冲娘子,任高俅如何劝说,终是不停,只是坐于地上大哭,又是嚎叫,又是蹬腿的,非要林娘子不行,要不然情愿舍了命去。 接下来一连数日,高朋都不吃不喝,要死要活的。 高俅见状,愁得一筹莫展。 第七十五章 逼上梁山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 连日来,高衙内满脑子装得全是林冲娘子迷人的姿容,暗恋得不能自持,遂坐在地上,又哭闹起来,非要去找人家林冲娘子不可。 高太尉见状,生气地说道:“你去找人家林娘子,看林冲那厮打断你的狗腿!” 林冲那厮敢打断我的狗腿?我不是有你这个给林冲那厮当顶头上司的爹嘛!对高俅高太尉的恐吓,高衙内才不管呢,只是一个劲地哭闹,闹着要去找林娘子。 高俅太尉遂百般劝慰,劝高衙内莫要再去纠缠林娘子了。 正在高太尉百般劝慰高朋无效时,林冲好友、同事陆谦前来拜见高俅高太尉。 陆谦见高衙内正坐在地上又哭又闹的,又见高太尉在边上百般劝慰,遂静立一旁,不敢打扰。 陆谦于旁站立了许久,终于听明白了,原来高衙内如此哭嚎,乃是因为看上人家林冲的娘子了,要强占人家林冲的娘子呢!而高俅呢,又劝着高衙内不要造次,不要招惹林冲那厮。 林冲是谁?林冲乃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一旦惹恼了那厮,发起癫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陆谦,乃林冲的同窗好友,与林冲同在殿帅府共事,平时也常在一起喝个小酒,关系得的不一般。 陆谦知道林冲的娘子长得漂亮,也知道林冲和娘子张贞儿感情深厚,情投意合,举案齐眉,相敬相爱;然而,毕竟高太尉是自己的顶头上级,决定着自己荣华富贵的乃是高太尉,不是好友林冲,关键时候,卖友求荣的事情也是可以做的,毕竟前程富贵要紧嘛! 于是,陆谦决定卖友求荣了,遂想着给高太尉出坏主意来。 现在,看到这个情况,陆谦思来想去,觉得卖友求荣的机会来了,遂禀告道:“太尉,公子既然恋林冲娘子要死要活的,不如就成全了公子。” 高俅看了眼陆谦,叹了口气说道:“谈何容易。” 陆谦弯腰一拜,说道:“太尉大人,小的倒有一计,可使公子得到林冲娘子也。” 高太尉正无可奈何呢,听陆谦如此一说,便问道:“你有何的计策?讲来听听。” 陆谦双手抱拳,给高俅施礼后,说道:“太尉,俺听说林冲最近买了把宝刀,不妨让林冲将宝刀带来呈献给太尉一看。” 高太尉听得迷糊,问道:“看把宝刀,便把林娘子给看来了?” 陆谦道:“太尉在上,关键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什么宝刀。太尉你想,若是于黑夜时将林冲骗至白虎节堂,告他个持刀行刺,也不是不可。” 高球闻言,陷入沉思。 陆谦续说道:“太尉在上,只需于夜黑时,将林冲骗入白虎节堂,安排人捉拿了,便可定林冲个谋杀太尉的大罪。想那林冲,缘何手持刀具,于半夜时潜入白虎节堂,岂不是因为公子之事,对太尉怀恨在心,遂起歹意?如此一来,沟通开封府,判他个死罪。既是开封府不肯判林冲死罪,判了其充军、发配,也可在其充军或发配路途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做了。太尉,到了那时候,林娘子乃无夫之妇,岂不是就可以搞来给公子了?” 高俅闻言暗思,为个女人,陷害人家林冲,不太地道。高俅一边想着,一遍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高朋。 坐在地上的高朋,初听到陆谦的话,大喜,不哭了;待高俅看他时,为给高俅施压,又放声大哭起来,两腿瞪着地,翻着白眼,哭着说道:“不活了!不活了!没有林娘子,俺就不活了。” 高俅见状,皱上了眉头。 陆谦暗自观察着高太尉的面部表情,见先是沉思,又是皱眉,遂又劝高太尉道:“太尉,都是为了公子,当断则断。” 高俅闻言,心想,眼看着俺儿不吃不喝,生命危于旦夕,看来不陷害他林冲也是不行了,谁让俺儿看上他家娘子了。 高俅暗道,放着俺这么大一个太尉,陷害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个,陷害就把他陷害一下吧!如此一想,高俅便下定了决心,决定陷害下林教头,好把林教头的娘子抢来给了他儿。 于是,高俅便依陆谦之计,叫人通知林冲,让林冲带了他新买的宝刀,到殿帅府一趟,太尉要看看他新买的宝刀。 林冲接到通知,心中大喜,还以为是结交高太尉的好机会,遂双手捧了宝刀,连夜进入殿帅府,却被殿帅府军士骗进了白虎节堂。 可怜那林冲,刚刚进入白虎节堂,便被提前安排好的军士拿下了,说林冲手持宝刀,夜入白虎节堂,是要刺杀高太尉。 林冲高叫道:“冤枉!” “你冤枉个鸟!”军士们哪管那多,只管一顿棍棒打将了下来,骂道:“人脏俱在,你还有什么冤枉可呼的?!你再喊个冤枉我们听听!再喊冤枉,打断你的狗腿!” 骂毕,不由分说,便将林冲捆绑了起来,交由开封府审讯。 高俅早已安排人告知了开封府尹,让开封府尹以林冲持刀夜闯白虎节堂刺杀当朝太尉的罪名,判林冲个死罪。 林冲在开封府受审,免不了百般辩解。 审理过程中,开封府尹也觉得案件多有离奇之处,又念在林冲是条好汉,遂以证据不足,犯罪未遂之理由,判了林冲个刺配沧州大牢的徒刑。 开封府尹派出的差役乃董超学霸。可恶高俅,又令陆谦,买通了董超学霸,要于途径野猪林时,将林冲杀了。幸亏鲁智深不放心林冲,一路暗中保护,才使得高俅阴谋未能得逞。 尽管如此,发配路途上,林冲受尽折磨,终于于沧州城外,巧遇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 小旋风柴进乃后周世宗嫡派子孙,家中放有太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乃是块免死金牌。 那柴进既是前朝遗少,本该谨慎行事,低调做人,勿要惹起当朝猜疑才对。然而,柴进仗义疏财,喜好结交四方豪杰,并引以为荣。故此,柴进虽无一寸官帽在身,人却皆称其为柴大官人,捧起为当世孟尝君。 当时,林冲刺配沧州,路经柴进庄上,因久闻柴进大名,便前去拜访柴进。 柴进也久闻林冲大名,知道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一身的好武艺,甚是崇拜,猛然闻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来到,也不管什么罪犯不罪犯了,推金山,倒玉柱,扑身便拜。 柴进之拜,令末路英雄林冲受宠若惊。 柴进遂携带林冲一同到了庄上,不仅热情接待,赠送金子,还特意写信给沧州大尹、牢城管营,嘱托他们,好生照看林冲。 故宋时,凡有囚犯入牢,首先要打一百杀威棒,就是要打掉囚犯平时的威风,好叫他知道这个地方乃是囚牢。 因有了柴大官人的人情,林冲免了一百杀威棒,还得到看守天王堂的轻松差使。 林冲因此好生逍遥了一段时间,还巧遇了曾经帮助过的店小二,也在沧州开店,平时少不了孝敬林冲几顿酒肉。 再说那高俅,原本发配林冲入牢,就是为了陷害他林冲嘛,岂能让他逍遥自在?! 为害林冲,高俅也派人到了沧州大营,找到了大尹和牢城管营,暗中设计,让林冲去管大军草料场,好趁林冲不备,一把火烧了大军草料场,连同林冲一道,给烧死在里面。 高俅的算计是,就算是有意外,不能把林冲烧死在草料场中,仅玩忽职守,也能安他林冲个致使大军草料场失火被焚的罪名,就足以置林冲于死地。 这毒计不能说不狠毒啊! 高俅乃当朝殿帅府太尉,是沧州大尹、牢城管营的上司,那两人哪能不听高俅授意?于是,得到高俅授意后,大尹、牢城遂派林冲去看管大军草料场。 随后,高俅便派了陆谦等人去放火,要烧死林冲。 也是林冲命不该死。 陆谦潜入草料场放火的那天,老天下起了大雪,淋湿了林冲的铺盖,林冲无法在大军草料场过夜,遂用枪挑了酒葫芦,去两里外的市井打了酒,然后在山神庙里避雪,因此躲过了这场灾难。 当时,林冲见漫天飞舞的雪花,禁不住大喊一声:“好大雪!”然后就躲在山神庙中避雪。 林冲在山神坐像底下铺开行李,睡在上面,正昏昏欲睡中,忽然,听到噼啪之声从远处传来。 林冲惊了一大跳,急忙起身,奔将至庙门处,从庙门门缝向外看去,却见一片火光,原来是大军草料场着火了。 林冲惊上加惊,正待要冲将出去救火时,却听到庙门外有人说话。 却也是怪事,这大雪夜,连鬼都不见,怎会有人说话的声音? 林冲赶忙伏在门内听之,那声音却甚是熟悉。 一个道:“咋样?这条计策好么!” 另一个道:“咋才是个好么?!是太好了!林冲那厮今天吃了我们的计,定然烧死在里面了,那高衙内心病也就好了罢?” 先前那人又道:“便是他逃了出来,仅大军草料场烧成灰烬,也是他林冲的死罪!无法逃避!”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 林冲耳朵里听的亲切,眼中也认出了这两人,乃是曾经的好友陆谦和太尉府的官家富安。 这俩人分明是来害自己的。 林冲心想:“苍天有眼啊!若今日住在大军草料场中,必被这两人给害了,这真是上苍可怜我林冲,让我不死,正好报我被陷害的血海深仇。” 林冲怒火冲天,猛然一脚,踢开了山神庙大门,大喝一声:“呔!陆谦,你这个卖友求荣的佞臣!” 林冲嘴里喊着,冲将出庙来,挺着枪,直扑过去。 陆谦、富安猛然听到一声吆喝,又见林冲从山神庙冲将出来,顿时惊得魂飞天外,腿也移不动了,被林冲冲将过来,“噗呲”“噗呲”两枪,戳死了陆谦、富安。 此时,林冲已无路可退,只能在柴进柴大官人的安排下,上了梁山。 林冲被逼上梁山后,林娘子茕茕孑立,无依无靠,万般无奈下,为躲避高衙内纠缠,以保全清白之身,一根白纱,栓于树上,上吊死了。 高俅原以为,只要陷害了林冲,那林冲娘子就没依靠了,一个女人家,还能咋地,也只能是给他儿子当玩物了。 不曾想,那林娘子竞是个坚贞不屈之女子,竟然一根白纱,上吊自尽了。 高俅闻听,自然是沮丧。 那高朋,见林娘子没了,知道再眷恋也是白眷恋,总不能跟到阴曹地府去吧,遂也不再眷恋林娘子了,又开始祸害其他的良家妇女了。 蔡京、高俅之流则继续伤天害理,贪赃枉法,对民间疾苦毫无怜恤之心。 第七十六章 宋江通匪 何涛得到弟弟何波的情报,随即与何波告辞,疯狗辇狼般回到衙里,急声招呼衙役们道:“快!快跟我走,逮贼去!” 衙役们闻令,操起刀枪棍棒,跟在何涛身后,连夜赶到黄泥岗东十里路安乐村,将正在灯笼下敞胸露怀、吆吆喝喝,大把花着银子赌博的白胜,逮了个正着,押到了衙门里。 白胜被押至大堂,何涛高声命令衙役们道:“扯翻了这厮,打!只管下死力给我打!” 何涛把他挨了板子的气,撒在了白胜的屁股上,看着衙役们抡圆了板子,使劲地打着白胜的屁股。 衙役们一顿棍棒,直打得白胜皮开肉绽,哭爹叫娘。 何涛见状,叫停了衙役,问白胜道:“你这厮,是继续吃板子呢?还是交代问题呢?” 白胜心想,看着架势,俺若再不交代问题,就要被这厮打死呢!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还是先交代了吧。于是,白胜大声叫道:“老爷,俺交代!俺交代!” 何涛大喝一声道:“说!” 衙役们见喝,也把手中的板子咚咚咚地捣着地,嘴里呼着:“威武!” 这阵势,白胜几乎吓得昏死过去。 于是,白胜便将如何跟着晁保正截取蔡太师生辰纲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招供了。 案情重大!因为害怕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让晁盖那厮们跑了,何涛不敢耽误,不等天亮,便孤身一人,十万火急,策马疾驰,赶往郓城县城,请求郓城县衙配合,先行抓捕晁盖一行劫匪。 何涛心急如焚,骑在马上,挥起手中的鞭子,使劲地抽打着马屁股。那马估计也知道何涛急,奋起四蹄来,飞驰在通往郓城县的大道上。 何涛骑着马,赶到郓城县衙门前时,天才刚亮。何涛跳下马来,往县衙看去,恰好看到一个公人,晃着膀子,从县衙出来。 此人正是昨夜留衙未归的宋江,此刻,正出来吃早点来了。 这时,宋江尚未上梁山,在县衙里担任着押司,在家里养着个街头卖艺的女子阎惜娇。他因和阎惜娇闹了别扭,昨夜就住在衙门公房里,没有回家。 何涛并不认识宋江,见他是从衙门里出来的,走起路来,晃着膀子,趾高气扬的,估计是衙门里的公干,遂迎上前去,给宋江施了礼,问道:“这位哥哥,郓城县令可在?” 宋江打量了何涛一眼,便知何涛是都头、捕快之类的人物,基本上属于同行,遂忙给何涛还了礼。 还礼毕,宋江答道:“这一大早的,县令只怕还没起床呢!” 何涛闻言,急得团团乱转,显得焦躁不安。 宋江见何涛急不可耐的样子,心里好奇,遂问道:“哥哥从何而来?为了和事这般焦躁?” 何涛看了眼宋江,欲言又止。 宋江道:“这位哥哥,俺乃本县押司宋江的便是。哥哥有甚事,只管对俺讲,待会县令一上班,俺便带哥哥去见知县大人,断不敢耽误哥哥的事情。” 何涛闻听宋江乃郓城县押司,说起来也是半个同行,心中大慰,遂将此番前来,是要请求郓城县衙,派都头衙役,就近拘捕黄泥岗上打劫了蔡太师生辰纲的劫匪晁盖等人。 晁盖等人截取生辰纲之事,宋江并不知晓,猛听到何涛说他此行的目的,乃是前来抓捕截取了生辰纲的晁盖等人时,宋江心里吃了一大惊。 宋江见说,肚子里暗道:截取蔡太师生辰纲,此乃杀头之罪。俺跟那晁保正哥哥乃过命的交情,如今,眼看着晁保正哥哥摊上事情了,俺做兄弟的焉能不管?焉能眼看着晁保正哥哥被这厮给逮走了? 宋江急中生智,忙对何涛道:“哥哥听我说。天下巡捕是一家,俺也是专门负责案件文书的,最痛恨这帮打家劫舍的狂徒!哥哥莫急,既是知道嫌犯是谁,自然跑不了他;只是,知县大人尚未来衙,也只好等着县令大人上班了,兄弟引荐哥哥去见县令大人。” 何涛焦急地说道:“事情紧急,如此这般,如何是好?” 宋江道:“哥哥从济州府来,一路上车马劳顿,多有疲惫,不妨先随俺吃个早点,待知县来衙后,俺带哥哥去见知县,催促知县立即派人,捉拿晁盖那厮。” 何涛还以为宋江是好意,感激地对宋江说:“多谢宋押司。” 宋江道:“谢什么谢?!说谢就见外了。走,咱们先吃早点去。” 说毕,那宋江带何涛进了临街一家饭庄。 进到店中,宋江对小二道:“店家的,这是俺一个最要好的朋友,俺因有事要出去一会儿,俺这位朋友先在你这喝着茶,吃点便饭,茶钱、饭钱算我的。” 店小二道:“押司只管去就是,说的什么茶钱、饭钱。” 交代完店小二,宋江转头对何涛说道:“哥哥,兄弟有件小事要办,借用下哥哥的马匹。哥哥你先吃着饭,喝着茶,等着俺,俺去去就来。” 何涛道:“押司千万快来啊,正事耽误不得。” 宋江道:“知道,知道,哥哥只管放心便是。” 宋江出了酒店,解下何涛来时骑着的马,跃身而上,往马屁股上狠抽一把,那马便驮着宋江飞驰而去。 好在马不认生,就像是现在单位上的电梯一样,不分贵贱,按钮就升。若是那马知道宋江不是好人,是给贼人通风报信,陷害自己的主人呢,故此稍微磨蹭一番,宋江想通风报信,恐怕是不行了。 当时,宋江骑着马,心里急得火烧火燎,望东溪村疾驰而去。 不多时,宋江便到了晁盖庄上,跳下马来,直接闯入了晁盖的正屋。 正屋里,晁盖正和吴用、公孙胜、刘唐三人在一起喝着酒,吹着牛呢。 晁盖见急火火进来的宋江,大喜,忙招呼道:“哈哈,贤弟来了,来得好!快快入座,正有一番好事要告诉贤弟呢!” 宋江急道:“保正哥哥,你那番好事发了,哥哥们劫持蔡太师生辰纲的行踪败露了,现有济州府观察何涛,就等在县衙门前,要面见县令,请求派人抓捕哥哥们!恰好那厮碰见了俺,被俺安顿在酒店里吃早餐呢,俺骑了他的马匹赶来给哥哥报信。哥哥,事急了,快做打算,俺得赶紧回去,省得何涛那厮见疑。” 说毕,宋江出了屋,拉转马头,跳将上去,又是快马上加了几鞭,旋风般回到了县衙前的饭庄。 这时候,何涛喝完茶,吃完早点,不见宋江来,早已等急了,正站在饭庄门口,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看着远处,盼望着宋江赶紧来呢。 远远地,何涛见宋江打马驰来,如释重负,赶忙迎上前去,说道:“宋押司终于来了,急煞兄弟了。” 宋江双手抱拳,与何涛行礼,随口说道:“对不住,对不住,琐事缠身,让哥哥久等了。” 何涛道:“主要是案情紧迫,若不然,早点晚点,算个甚事?!” 宋江道:“正是。俺这就带哥哥去见县令大人。” 宋江遂领着何涛,一同到了衙门前,将马拴了,进到衙门内。 衙门里,知县已经上班来了。 宋江与何涛拜会了知县大人。 何涛将济州府公文递交了上去。 知县看了公文,大惊,急派都头朱仝、雷横,各带了二十余名捕快,在何涛的督促下,一路疾驰,去东溪村,抓捕晁盖等人。 东溪村中晁盖庄上,晁盖得到宋江通风报信,心里也是大惊,急忙收拾了金银细软,打了包,驮在马上,在庄子里放了一把火,然后便和吴用、公孙胜、刘唐及庄客们跑路。待晁盖等人打开庄门时,却发现庄前庄后,已被朱仝、雷横带来的捕快们给围住了。 晁盖急眼了,带着吴用、公孙胜、刘唐及众庄客冲杀出来。 那朱仝、雷横原来也是和晁盖暗中有一腿的,平时也没少得晁盖的银子,在抓捕晁盖等人时,无非是做番样子,欺哄下何涛及衙门而已。 所以,当晁盖等人冲讲出庄园时,朱仝、雷横假意打晁盖等人不过,做张做势,装神弄鬼,名为抓铺,反倒是保护着晁盖逃之夭夭了。 何涛见状,傻眼了。 那晁盖一行,急如丧家之犬,慌如漏网之鱼,连夜逃到了梁山泊中,谁知却不被梁山之主王伦接纳。。 此时,梁山泊中共有五位好汉,除了坐第一把交椅的白衣秀士王伦外,分别是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豹子头林冲和旱地忽律朱贵,分别坐着第二、第三、第四和第五把交椅。 白衣秀士王伦见晁盖等人长得威武彪悍,武艺高强,心生怯意,遂不愿收留晁盖等人。 王伦道:“哥哥们来梁山,实乃梁山的荣耀;然梁山山寨简陋,只会误了哥哥们的前程。兄弟俺这里倒是有些黄金,送与哥哥们做盘缠,往其他地方去吧。” 晁盖道:“头领有所不知,俺们有的是金子,只是因为劫持了蔡太师的生辰纲,被官府搜捕甚紧,的确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故此才投靠梁山,万望头领接纳。” 王伦一听,心想,这厮们乃是劫持了人家蔡太师生辰纲后来梁山避祸的!那蔡太师何许人也,乃是当朝宰相,他被别人截了生辰纲,岂是能善罢甘休的?他若派了朝廷大军来围剿,俺的梁山泊就彻底完蛋了。 如此一想,王伦更不敢接纳晁盖等人了。 晁盖见状,百般求情,汪伦就是不肯答应,终于惹恼了旁边坐着的林冲。 只见坐在第四把交椅上的林冲,“腾”地一下,挺身而起,顺手拔出腰刀,直扑坐在头把交椅上的王伦而去。 王伦见状,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拙!你这厮要作甚?!” 林冲嘴里说道:“俺不做甚!俺就是要杀了你这容不下人的小人!” 第七十七章 火并梁山 豹子头林冲乃先到之人,已经坐了梁山第四把交椅,他因何要为了后到的晁盖等人,而杀了坐梁山第一把交椅的现任寨主王伦呢? 原来,林冲初上梁山时,因忌讳林冲高强的武功,王伦也曾百般阻挠,不肯接受林冲入伙。 要说起梁山的开创者,实际上要算是摸着天杜迁。 摸着天杜迁因犯了事,为逃避官家搜捕,误打误撞,寻着了水泊梁山这个避难之地。 后来,白衣秀士王伦、云里金刚宋万、旱地忽律朱贵先后入伙水泊梁山。因王伦乃落魄秀才,肚子里有些文章,计谋也高于其他三人,故此推荐他做了梁上之主。 沧州小旋风柴进因思谋着万一有难之时,也好有个落脚之地,遂对梁山百般资助,梁山因此得以安然无恙。 林冲风雪山神庙杀了陆谦、富安后,无处可去,小旋风柴进遂写了一份荐书,推荐林冲来梁山入伙。 柴大官人的书信管用,连沧州大尹、牢城管营都得认,把几个占山为王的草寇算甚!敢不给柴大官人面子?何况,柴大官人也百般资助梁山,也算是梁山的金主,这个面子,梁山能不给?! 怀里揣着柴大官人荐书的林冲,兴冲冲地来到梁山,本以为凭着柴大官人的荐书,会受到其他好汉的热烈欢迎,没想到,兴冲冲而来的林冲,并不被王伦所接纳。 坐在头把交椅上的王伦,看到前来投奔的林冲,长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彪彪八尺身躯,威风凛凛,且还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心里犯怯了。 王伦心想,此人乃八十万禁军教头,武艺高强得不一般,我几个又是没甚本事的人,万一将来闹个什么矛盾,我几个哪里是这人的对手,等打将起来了,难免要被这厮扑杀的。 如此想着,汪伦心里暗自埋怨起柴大官人,觉得柴大官人不该安排林冲这样的人上梁山来。 因此,王伦执意不肯收留林冲。 林冲也看透了王伦的心思,无非就是害怕自己武艺高强,怕将来他掌控不住自己而已。 故此,林冲诚恳地求告道:“王头领在上,林冲现已落魄到如此,惶惶如丧家之犬,只求有一个安身之处即可,并无大的追求,还清王头领施恩收留,林冲愿鞍前马后,侍奉王头领。” 那王伦疑心太重,终是不肯收留林冲。 但考虑到林冲是执有柴进柴大官人的书信来的,碍于柴大官人的面子,王伦不好直接撵林冲走,故此三番五次地刁难林冲,给林冲出难题,好叫林冲知难而退。 后来,王伦实在推脱不掉,才勉勉强强让林冲入了伙,坐了排在杜迁、宋万之后的第四把交椅。 因了这事,林冲窝了一肚子的暗火,始终看王伦不惯。 现在,晁盖一行英雄入伙,王伦又使出了老一套,托词山寨简陋,怕误了晁盖一行的前程,执意不肯收留晁盖一行,终于惹恼了豹子头林冲。 眼看着王伦做张做势,装神弄鬼,那豹子头林冲想起前番往事来,一肚皮的怨恨,蹭蹭蹭地升了起来,满腔的愤怒终于没能压住,便猛地站起身来,拔出腰刀,不由王伦分辨,扑上前去,只一把,将王伦扯将过来。 王伦见状,大声喝道:“拙!林冲你这厮,要作甚?!” 林冲嘴里道:“俺不做甚!俺就是要杀了你这容不下人的小人!” 王伦惊恐万状,吼叫道:“我的心腹何在?!” 杜迁、宋万见状,正要起身来救助王伦,早被旁边观看的晁盖等人给按将在交椅上动弹不了。 林冲手抓王伦的脖领,大骂王伦道:“你一个村野穷儒,情何薄也!亏了杜迁寻得此处,举你为头,你这厮方才有了此安乐之处。那柴大官人宽怀大肚,百般资助你这厮,周给盘缠,与你相交,举荐我来,尚且许多退却。今日众豪杰特来相聚,又要发付他下山,这梁山泊便是你的!你这嫉贤妒能的贼,不杀了你,要你何用!谅你也无大德大才大量,也做不得山寨之主!” 晁盖等人见状,假意吃惊,急忙劝:“林教头,使不得,使不得,万莫因我等上山坏了你们兄弟情分。” 林冲道:“哥哥莫管,兄弟早已忍他不下了。”林冲嘴里说着,手里“噗嗤”一下,便把王伦给捅了。 可怜白衣秀士王伦,文文雅雅,满腹经纶,莫名其妙地,转眼间就到阎王老爷那里报到去了。 林冲杀了王伦,眼瞪着杜迁、宋万、朱贵三人道:“王伦这厮嫉贤妒能,私欲熏天,昏庸霸道,我将他杀了,现拥戴晁天王为山寨之主,你等待要如何?” 面对突然间发生的情况,杜迁、宋万、朱贵三人早吓得脸色大变,心惊胆战,现见林冲如此一问,赶忙跪伏下去,高声答道:“全凭哥哥做主,我等拥戴晁天王为山寨之主。” 林冲遂弯腰扶了晁盖,让晁盖坐梁山第一把交椅,为梁山之主。 晁盖赶忙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个是万万使不得的。林教头,我等前来山寨,是为避祸,并未鸠占鹊巢之意,如此就万万使不得了,我等诚心拥立林教头为山寨之主。” 林冲闻言,“噗通”跪地,对晁盖说道:“天王哥哥,林冲乃一介武夫,何德何能做得梁山之主?何德何能敢坐梁山第一把交椅?” 晁盖道:“林教头乃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武功盖世,坐得了梁山之主。” 林冲抬头,望着晁盖,诚恳说道:“天王哥哥,俺实话实说,俺怒杀王伦这厮,非是为了争梁山之主,非是为了坐什么头把交椅,实是为了梁山事业的发展壮大。如此重任,只有天王哥哥担当得起。林冲恭请天王哥哥坐第一把交椅,为梁山之主。” 林冲说得言辞诚恳,容不得晁盖推辞。 其实,林冲心里还有一个顾虑。林冲心里清楚地知道,王伦之死,就是因为他占据着梁山第一把交椅的缘故。 梁山乃是众好汉的梁山,非是王伦一个人的梁山,凭什么他要不接纳后来的好汉?柴大官人百般资助梁山,也非是资助他王伦个人,而是资助梁山这个据点。很显然,以后还会有好汉来,好汉中更有好汉,谁能确保自己永远坐这第一把交椅?汪伦就是没有认清这个形势嘛!目今,虽是自己杀了王伦,这实在是情势所逼,并不是为了争坐第一把交椅。就算自己不杀王伦,将来也还是有杀王伦的人,与其让别人杀了王伦立功,还不如我将王伦那厮给杀了呢! 林冲深知坐梁山第一把交椅的风险,因此坚辞不就。 那晁盖在林冲等人的恭让下,当仁不让地坐了梁山第一把交椅,果然后来也不明不白地死了。 当时,晁盖坐了梁山第一把交椅,吴用坐了第二把交椅,公孙胜坐了第三把交椅,林冲仍旧坐着第四把交椅。 自此,梁山的事业开始兴旺发达了。 坐了第一把交椅的晁盖,感念宋江通风报信之恩,常和吴用等人说一些感激宋江的话语。 吴用道:“受人滴水之恩,须将涌泉相报。想那宋押司,担着天大的干系,及时给俺们通风报信,俺们才得以逃脱;若非如此,俺们现在哪里能在梁山泊逍遥自在,只怕是在济州府的大牢里等着秋后处斩呢!宋押司哥哥的恩情俺们不能忘,当重重地回报一下宋押司哥哥。” 晁盖见说,遂问吴用道:“教师且说,俺等该如何回报俺宋江贤弟?” 吴用道:“无非是金子嘛!” 晁盖道:“教师若说别的,咱没有;有的,还就是金子。好,就按教师说的,俺这就派人给宋江贤弟送一大块金子去。烦请教师再写封书信,信中多说些感谢和想念的话。” 吴用道:“那是自然,这个我在行。” 随即,晁盖令管账的朱贵包了一大块金子,看着吴用写好了书信后,唤过坐第五把交椅的刘唐来。 晁盖对刘唐说道:“刘唐兄弟,麻烦你去趟郓城,把金子和书信交与宋押司,然后速速回山。” 刘唐受令,携了金子和书信,一大早便下了山,到了郓城县衙前,来给宋江送金子和书信。 刘唐携带晁盖包好的金子和感谢信,来到了县衙前,久等半天,也不见宋江出衙门来。 土匪都是胆大的,是不怕事的,也不怕给别人惹事。 那刘唐等了许久,不见宋江出来,便不耐烦了,来到衙门大门前,冲柱着棍子站立在大门两侧的衙役喊道:“你等听着,俺是宋押司的朋友,有事和宋押司说呢,你等快快传报进去,就说故友相见,让宋押司快快出来。” 衙役们见刘唐粗暴无礼,甚是不悦;然而,想到此人声称是宋押司的故友,那宋押司又是仁义之人,俺等平时也多得宋押司恩惠,故此不和刘唐见怪,遂让一人进去,找宋押司通报情况。 一个衙役进到衙门内,寻见宋江,弯腰施礼后,说道:“押司,门口有人要见你,小的特来通报押司。” 宋江闻言,心有疑虑,遂问道:“是甚人要见俺?” 衙役道:“来人自称是你的故人,小的不敢耽搁,特来通报押司。” 宋江遂道:“哦,那我看看去。” 宋江和衙役一同出到衙门大门口外,见是刘唐大不咧咧地站着。 宋江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心咚咚咚地剧烈跳动起来。宋江心想,这厮简直是胆大包天,若是让朱仝、雷横看见了,岂不是要招惹上天大的麻烦了?!这厮真是个二球!你说你一个劫持蔡太师生辰纲的贼人,大不咧咧地来找俺,不是往死里害俺嘛! 宋江怕刘唐不知天高地厚暴露了身份,遂抢在刘唐之前大声说道:“这不是俺庄子上的王福嘛!可是太公有事让你来找俺?” 宋江一边说着,一边给刘唐挤眼睛。 刘唐心里明白了,遂答道:“押司来了,正是太公让俺来找你。” 宋江转头对衙役们说道:“俺家庄子上的庄客,乃是太公使派了来找俺的,你忙你的,俺看看太公找俺乃是甚事?”说着,宋江赶忙过来,拉了刘唐的手,将刘唐拉离了县衙前。 将刘唐拉离县衙门口后,宋江道:“刘唐兄弟恁是胆大,若衙门抓了你去,哥哥俺怎生救你?好在无人发现,走,咱们哥俩找个酒店喝酒去。” 说毕,宋江带着刘唐进了一个饭庄,坐了下来。 宋江问刘唐道:“俺晁盖哥哥可好?” “咋才是个好?”刘唐道:“是太好了。押司哥哥,俺们自逃离东溪村后,连夜上了梁山。那林教头杀了王伦,拥戴着晁盖哥哥做了头把交椅,为山寨之主。晁盖哥哥和吴用军师,念哥哥恩情,特派我来,给哥哥送金子和信函来了。” 刘唐说着,便将将晁盖包好的金子和信拿了出来,递与宋江,又代晁盖说了番感激宋江舍命相救的话后,告辞回梁山去了。 宋江将晁盖委派刘唐带给他的金子和信函,装入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背在身上,出了饭庄,见天色渐晚,遂准备找家钱庄,把包中的十两金子给存起来。 宋江正走着,猛然从街旁窜出个婆子来,一把抓住宋江的衣襟,喊叫道:“哎呀,押司,许久不回家中,可是惜娇惹您生气了?押司,你大人不见小人怪,好歹老婆子我遇见了你,你就看在老婆子脸面上,回到家里,和那贱货胡乱歇息上一夜吧。” 第七十八章 金屋藏娇 这是个什么情况?原来,从街旁窜出来的婆子乃是老阎婆,因宋江包养了她的女儿阎惜娇,却许久没有回去住了,故此来寻宋江,正好在街上给寻见。 这宋江乃是一光棍汉,虽在县城当着押司,却无家室,户籍仍在离郓城县城十多里地的宋家庄,家中现住着父亲宋太公、弟弟宋清及三十余名庄客。 宋江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均已经分家单过,与家中联络不多。宋江因在县衙里任着押司的职务,故此,平时的时候也不回家,就在县衙公房住宿。宋江的弟弟宋清,在家侍奉着老父亲,经营着数百亩的田产和好大一处庄院。 宋江作为单身男人,孤身一人在外,又是个衙门公干,腰包里有钱,长夜孤寂,自然也免不了俗套。时间久了,那宋江也和衙门里其他官员一样,在外面养了个小三,名叫阎惜娇。 自古以来,便有红颜祸水一说。纵观历史,许多男人之所以坏事,便坏在女人身上。 为什么如此说?因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只看得见眼前的一点小利益,看不见长远的大利益,视大义于不见,专在小节上争长论短,以至于因小失大,最终酿成大祸。 话说宋江宋押司包养的外室阎惜娇,原是个风尘女子,随了母亲阎婆,常年浪迹在郓城县中,靠出卖色相维持生计。那阎婆因为贪图宋江的权势和财富,心里惦记上了宋江,托人撮合,将女儿惜娇送与宋江做了外室。 故此,宋江包养阎惜娇后,县衙公房里不住了,在县衙旁的街上,租赁了一座小二楼,专门供养着外室阎惜娇和她的母亲老阎婆。 刚开始时,宋江与阎惜娇尚且打得火热,整日里亲亲热热的;然而,那宋江终究是个练武之人,对女色并不是很贪,再加之公务繁忙,时间一长,那股子热火劲头过了,对阎惜娇就没了初识时的热情,慢慢地将阎惜娇冷落了下来。 俗话说,□□无情,戏子无义。那风尘女子哪里有专情的?这阎惜娇表面上做着宋江的小三,敷衍了事地应付着宋江,心里面却与宋江情不投,意不和,背地里瞒过宋江,专偷一些小白脸。 最令宋江头疼的是,这阎惜娇偷其他人也就罢了,全装作不知道便是了,问题是偏偏这阎惜娇,还偷上了宋江的同僚张文远。这不是在宋江的眼里下蛐嘛! 不像宋江身材矮小,面黑皮糙,那张文远在衙门里任着贴书后司,人长得挺拔苗条,面生得眉清目秀,鼻直口方,唇红齿白,且腹有文采,风流倜傥,嘴巴极甜,极讨女子喜欢。 平时的时候,张文远也只爱去三瓦两舍,为人轻薄浮荡,喜沾花惹草,卖弄风流。 一日,宋江不合带后司贴书张文远来家里吃酒。 那张文远乃轻薄之人,阎惜娇恰是个酒色娼妓,这两个人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既是到了一起,免不了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轻车熟路地就勾搭到一起了。 后来,宋江也发现了阎惜娇和张文远的奸情。 宋江心里暗道,那贱货又不是俺明媒正娶的,不过是俺包养的外室而已,她爱咋地咋地吧,划不着因为那个贱货伤了同僚的面子,全当是俺花钱给别人干了件好事罢了;再说了,既是那张文远那厮爱拉边套,就让那厮拉去吧!只要那厮有那个精力,累死他个龟孙子却怪不着俺。 自此后,宋江对惜娇更不感冒了,也经常不去和惜娇一起住了。 这天,宋江送走了刘唐,准备把晁盖送来的金子找个钱庄存起来。也活该有事,这宋江刚刚转过街角,迎面便碰上了阎婆,那老婆子见了宋江,急趋几步,来到宋江跟前,一把拉了宋江的衣袖,嘴里叫嚷道:“哎呀,押司,许久不回家中,可是惜娇惹您生气了?押司,你大人不见小人怪,好歹老婆子我遇见了你,你看在老婆子脸面上,回到家里,和那贱货胡乱歇息上一夜吧。” 宋江见阎婆拉了他的衣袖,要让他回屋去,好歹和阎惜娇胡乱睡上一夜,心里不愿,遂忙甩着袖头说道:“俺公务繁忙,脱不得身,你休要拉俺衣袖,让别人看见不成体统。” 阎婆嗔怪地说道:“押司此话让人见笑了,既使公务再忙,生活还是要顾的,若都似押司一般敬业,连晚上的觉都不睡了,这郓城地面该好得不一般了,哪里还会有响马强盗,动辄打家劫舍,杀人害命的?!再说了,俺拉俺闺女的相好归家去,哪个咬虫敢乱嚼舌头?既是他惹得起老婆子我,他也惹得起押司你?!” 宋江见说,还要推辞,那婆子哪里容的宋江推脱?连拉带扯的,愣是把宋江给拉到了阎惜娇处。 对阎惜娇来讲,宋江许久不来,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哩,正好腾出床铺来,好勾引小白脸来睡。 把那么个黑鬼,丑八怪,有啥稀罕的嘛!老娘懒得侍候他! 对老阎婆来讲,宋江许久不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老阎婆心里清楚,若长期如此,女儿惜娇便凉了,宋江这颗摇钱树就没了,谁来供养着你住着小洋楼,整日里吃香喝辣,过得人模人样的?还不得低三下气,忍声吞气地满街讨生活去?。没了宋江这颗摇钱树,俺蹬腿死了,谁来给俺操办后事?俺的棺材板从哪来呀! 阎婆怕丢了宋江那棵摇钱树,欲用阎惜娇拴住宋江;故此,在碰到也是许久没见了的宋江时,便一把拉住宋江,死缠赖磨地拉着宋江回到了惜娇住处。 拉来了宋江,那婆子以为立了多大的功劳,进了楼门后,仰起头来,扯着嗓子,冲楼上显耀地喊道:“惜娇,你天天念叨的人,我给你拉来了。” 惜娇心里天天念叨的人是小白脸张文远。惜娇听阎婆喊她天天念叨的人给拉来了,以为是张文远,心中大喜,欢快地往楼下跑来。 那贱女人跑至半楼梯时,见老娘拉来的不是自己喜欢的小白脸张文远,而是自己早已讨厌的黑三郎宋江,唰地便又沉了脸,心里暗道:甚是晦气,俺还以为是张郎来了,怎地是这个矬子黑三郎?! 阎惜娇心中暗骂道:瞧你那怂样!身矮体胖、黑不溜秋,呆板老成,不善风月不说,还一天到晚沉个黑脸,好像谁欠了你钱一样!老娘哪里稀罕理睬你这个夯货! 阎惜娇见来的并不是她喜欢的张文远,而是她厌恶的黑三郎宋江,心里沮丧,遂沉了脸,复转身上楼去了。 楼厅中,宋江见惜娇欢快地从楼梯跑下,然而在见了自己后,灿若鲜花般的脸,瞬间变成了老阴天,步子也沉重了许多不说,且转身复上楼去了。 宋江知道阎惜娇心中不喜自己,喜的乃是张文远,便心里老大不悦,转身便走。 宋江走至二楼门前,用手拉门,那门早已被老阎婆从外面给锁死了。 宋江拉门不开,心里怨恨,嘴里骂道:“这个老咬虫!既是如此贪财,也该管教好你的女儿,好让她知道她该尽些什么义务。” 宋江拉门不开,很是无奈,只得复转身,将就着上楼去,好歹和惜娇睡上一夜,第二天早早走人便是。 那宋江上了楼,将公文袋挂到了床头上,厚着脸皮,爬上床去。 躺在床上的惜娇,见宋江爬上床来,心里厌恶,遂未理睬宋江,翻了个身,面朝里,把后背对着宋江,自顾自睡着。 那一夜,两个人都不痛快,就像是现在的酒鬼,喝醉了酒,回到家中,惹得婆娘不乐,两口子衣服也不曾脱,背靠背的,谁也不理谁一样。 这一夜睡得好生别扭。那宋江好不容易熬了大半夜过去,丛窗户看到东方渐次铁青,便翻起身来,下了楼,准备到县衙点卯。 宋江下到厅堂,那老阎婆也早已起床,正在大厅端坐。 那老阎婆见宋江早早起了床,从楼上下来,便笑着说道:“天色尚早,押司,你不安稳睡着,何故早早离去?” 宋江窝憋了一夜,窝出一肚子的鸟气来,听阎婆那般言语,心里暗道:老咬虫,你养的好女儿,甚是没有职业道德,俺真金白银地养着你们,倒给俺甩起脸子来了!让俺挨了一夜的冷清!俺既是有那多的银子,就算是逛个窑子去,恐怕也比这要强得多,省得俺生这一肚皮的鸟气! 宋江心里有气,故此没理睬那老阎婆,自顾自地走了。 老阎婆见宋江出了门,心想自己一夜里也没歇息好,不如现在补会儿觉。于是,老阎婆从里面拴了楼门,又上床补觉去了。 再说那阎惜娇,因宋江在侧的缘故,也是一夜都没睡好觉。此刻,阎惜娇见宋江走了,心里欢喜,心道:太好了,这黑三郎终于走了,搅得俺一夜没睡个好觉!现在,他走了,俺脱光了,好好睡上一觉。 阎惜娇翻起身来,几把脱光了衣服,正待要睡,却看见了宋江挂在床头的公文包。阎惜娇两眼放光,顺手拿将了下来,嘴里说道:“俺倒看看,这黑鬼包里都装了着甚?!” 阎婆惜打开宋江的公文包,见里面竟是一大块的金子!足有一斤重。 “啊呀!”阎惜娇惊得叫将了起来。 见到这么大块金子,阎惜娇大喜,心想,太好了,有这么多金子,足够俺和张郎耍得了。 阎惜娇将金子抱在怀里,脸上笑开了花,心里欢喜得不成。 阎惜娇心想,俺那张郎,哪见过这么大块金子?!俺那张郎见了这么大块金子,不定高兴成啥样呢!等俺那张郎来了,把金子给他,让他存了起来,俺和他另寻个地方,好好玩耍,强似和这个黑鬼在一起,恁是让老娘窝心。 阎惜娇光着身子坐在床上,心里想着好事,乐得忘乎所以了。 第七十九章 宋江杀惜 宋江出了楼,天尚黑。站在街上,宋江感到轻松了许多。此时,宋江准备吃点早点,然后去县衙点卯。忽然间,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吹了宋江一哆嗦。被冷风一吹,宋江的脑袋灵光了许多,猛然发现,公文包给忘在阎惜娇那里了。 阿呀,不好!宋江心里暗自叫起苦来。 宋江心想,把他家的!金子倒不碍事,反正是人送的,没了就没了,权当是他人未送就是了;关键是那份书信,那却是要命的东西,是通匪的证据,那书信若是被贱婆娘拿给了张文远看,岂不是招惹了天大的祸事?! 想到此,宋江心慌,急返身,赶忙又回来了。 宋江来到楼门前,使劲推门,楼门从里面拴着。 宋江急了,使劲拍打着门,嘴里叫道:“开门!快开门!” 楼厅内,阎婆刚刚睡下,听到拍门声,嘴里骂了声:“这是甚鬼!搅得老娘也睡不得觉!” 阎婆嘴里骂着,爬身起来,来到门后,高声问道:“哪个?!” 宋江听到阎婆问“哪个?!”因心怀鬼胎,嘴就软了许多,答道:“阎姨,是俺。” 老阎婆听出是宋江,窃笑道:“瞧这押司,眼见是看错了时辰,嫌时候早,又返身睡回头觉来了。” 老阎婆开了门,宋江猛地闯将进来,也没和老阎婆搭话,直奔二楼去了。 阎婆被宋江的急躁吓了一跳,随后笑道:“瞧押司急得,赶时间呢。” 楼上,阎惜娇正光着身子,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大块金子,满脸灿烂地笑着,猛然听见宋江又回来了,赶忙将金子塞进包中,复将包抱在怀里,钻进被窝假睡。 宋江上了楼,几步抢将到床前,见床头上挂着的公文包不在了,再看那婆娘,正面朝里睡着。 宋江心里知道,那包一定是被阎惜娇拿了。 因为有求于人,宋江便忍了肚子里怒气,轻轻推了推那婆娘,口气软了许多,轻声问道:“惜娇,搅扰你睡觉了,俺因赶着去县衙点卯,忘了拿包,你可看见俺的包?” 阎惜娇假意睡着,没理睬宋江。 宋江忍着气,加了点力,又推了下阎惜娇,提高了声音问道:“惜娇,俺问你呢,你可看见俺的包了?!” 阎惜娇贪恋包包里的金子,不愿意承认,就装作才被推醒的样子,半睁着一双迷迷瞪瞪的眼睛,说道:“俺睡得迷迷瞪瞪,到哪里见你的包包?你的包包可曾交给我了?” 因为事关重大,宋江强忍了脾气,好言好语地说道:“惜娇,昨晚是俺的不对,俺给你赔罪,这会儿俺真的急着去点卯,快把包还俺。” 阎惜娇知道隐瞒不了,遂对宋江说道:“包包给你倒是可以,但包包里的金子,你可得给了俺?” 宋江闻言急道:“惜娇,那金子是一位朋友的,他有急事去办,委托俺代管,这金子是要还给人家的,咱失信不得。” 阎惜娇见宋江无意给自己金子,便不耐烦地说道:“没见,没见,你这厮少烦俺。” 宋江闻听阎惜娇推说未见,还嫌自己烦了她,心下着急,便失去了耐性,伸手掀了惜娇的被子,却见那婆娘光着身子,怀中正抱着自己的包。 宋江大怒,心道:俺原本就不喜你,是你那个老咬虫的娘,硬拉了俺来和你睡觉,谁知你倒也给俺甩脸子,整夜和衣而睡。这会儿,俺才刚出去,你倒脱了个精光睡!你这淫婆娘,既是如此厌恶俺,何故又喜欢俺的金子?!难不成我是无缘无故养活你娘俩的? 见那婆娘光身搂着自己的包,宋江心里来了气,伸手便去抢自己的包。 那包里有金子呢,岂是能让你这个黑鬼抢去的?!因此,那婆娘顾不得光着身子,只是死死抱着包包,不肯脱手,反腾出用两只脚来,使劲乱蹬着宋江。 那婆娘将包抱得太紧,宋江抢了几下,没能抢过来,一时间只顾得抢包去了,不曾提防,下身倒被那婆娘蹬了个正着。 宋江惨叫一声,一阵巨疼,痉挛着由下而上,疼得宋江弯下腰去。 这宋江只顾夺包,没提防被那婆娘踢了下身,心里更怒了,在一只手弯腰捂档时,恰好碰到了别在腰间的刀子,便强忍了疼,顺手便掏出了那把刀子来。 那婆娘一脚踢中了宋江的下身,听到宋江惨叫一声,便偷眼看着宋江,却见宋江掏出刀子来,吓得大声喊叫道:“不好了!黑三郎杀人了!” 宋江正在怒头上,那里顾得了其他,嘴里说道:“俺便杀了你这个淫婆娘又怎的?!”说话间,只见“噗嗤”一下,宋江手起刀落,一刀子捅进了阎惜娇的胸口。 阎惜娇惨叫一声,倒在床上,蹬了几下腿,呜呼哀哉,死了。宋江见状,稍微愣了下神,随即一把抓了包,转身下楼。 楼下厅中的老阎婆,见宋江早早出去,旋即又回来了,心里好笑道:“这押司,定是睡迷糊了,不知道时间,还以为起晚了误了点卯,现见时候尚早,便又回来睡觉了。” 老阎婆正这样在心里好笑着,便听见楼上闹腾了起来,想上去看看,又怕不方便,就站在楼梯下,竖着耳朵,听着上面的动静。 老阎婆听明白了,楼上好像是两人在争抢一个包包。 老阎婆正听着,就听到惜娇大声叫道:“不好了!黑三郎杀人了!”。 老阎婆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拉开楼门,赶忙要上去,却碰上怒气冲冲下楼来的宋江。 宋江见阎婆要上楼,便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莫要上去了,你女儿甚是无理,俺把她杀了!” 老阎婆闻言,脸上假意笑着说道:“大清早的,押司开甚的玩笑,那人岂是随便乱杀的?” 宋江闻言道:“你莫要不信,俺真的把你女儿杀了。” 此时,阎婆听不到上面有动静了,心想,就俺那闺女,要活着,能轻饶了这个黑鬼?!恐怕早闹将起来了,现在既然无声无息了,可见俺那闺女真的被这个黑鬼给杀了。 老阎婆信了,知道这个黑鬼真的把自己的女儿给杀了,心里伤悲的不行。然而,那老阎婆带着女儿讨生活,也是走过江湖的人,知道遇事该如何办。 当时,老阎婆心想,眼下俺一个老婆子,就是知道这黑鬼杀了俺女儿,又能拿这个黑鬼怎样?若惹得这个黑鬼焦躁,连俺也给杀了,那就全完蛋了,谁给俺女儿伸冤去?! 老阎婆急忙转动脑筋,想着办法。老阎婆心想,现在闹将起来,也不抵事,不如俺先稳住了他,再做计较。如此一想,阎婆嘴里大叫道:“杀得好!杀得好啊!那贱货,便是俺,也早想杀她了,只是那货,不管咋说,乃是俺亲生的,实在下不了手。好!押司,杀得好!杀得好啊!” 宋江原想这婆子要跟俺闹将一番的。宋江心想,待她闹将起来,俺好言相劝,再给她些银子,看能否把这事情给安抚住了。令宋江没想到的是,这老咬虫听到自己杀了她女儿后,不但没闹腾,反叫道杀得好,便是她也要把惜娇给杀了。 宋江见状,心里真真吃了大大一惊,两眼疑惑地看着老阎婆。 那老阎婆趁势抓了宋江的手,悄声说道:“押司,杀人偿命,这是大得不得了的事情,万万不可声张,咱得想办法,悄悄给处理了。” 宋江也是这样想的,也想着莫要声张,悄悄把事情给办了。 宋江没想到老阎婆如此通情达理,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便说道:“阎姨,俺杀了你女儿,是俺不对,你权且把俺当做你的儿子,你以后生老病死,全由俺负责了,俺有的是金子,足够你娱乐晚年了。” 阎婆道:“多谢押司,只是眼下,先得买口棺材,对外只说那淫货暴病死亡,收敛起来,掩埋了拉倒。” 宋江感激地说道:“阎姨,这个没有问题,俺现在就和你买棺材去。” 阎婆道:“好,现在就去。” 宋江、阎婆两个人相跟着出了门,一直来到了县衙旁边的棺材铺前,来买棺材。 两个人走到县衙门前时,天已大亮,街上人来人往。 那阎婆左右看看,见街上甚是热闹,忽然扑身倒地,双手抱了宋江的腿,大声叫道:“来人啊!黑三郎杀人了!快来抓杀人犯!” 阎婆猛地这一出戏,直把宋江惊出了一身冷汗,方知刚才这贼婆娘是骗自己着呢!自己上了这贼婆娘的当! 宋江一急,便一脚踢开了阎婆,撒脚就走。 街上的人听到阎婆喊黑三郎杀人了,都围了过来;又见宋江一脚踢开了阎婆,撒脚就走,也没人敢拦挡,由着宋江跑了。 待宋江跑走后,路人才围了阎婆,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押司是官府里专门负责司法文书的,是知道法度的人,怎地就杀人了?婆子你可不敢胡说。 那阎婆连哭带叫地把宋江杀了她女儿的情况说给围观的人听了。 围观的人听到是这么个情况,纷纷说道:“既是如此,赶紧到衙门报案!” 说着,一众人都拥着阎婆,来到了县衙大门前。 老阎婆上前,使劲擂响了衙门门口的大鼓,嘴里喊着“青天大老爷啊!民妇冤枉!冤枉啊!”。 县衙里,正值张文远当班,听到鼓声响起,续听到一个女人喊着“青天大老爷啊!民妇冤枉!冤枉啊!”情知是有人来告状,便起了身,出了县衙大门,来看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张文远出到衙门口,却见是相好阎惜娇的老娘阎婆在擂鼓叫冤。 张文远心里吃了一大惊,暗道,怪道里俺听着声音耳熟呢!原来是阎姨。 张文远忙趋身到前,伏身问道:“阎姨,怎的是你?你有什么冤屈?快快道来!敢情是那方混混欺扰惜娇?” 阎婆见衙门里出来张文远,询问自己情况,感到有人能给做主使力了,便大放了悲声,哭诉道:“文远啊!非是混混欺扰惜娇,实乃宋江那厮把惜娇给杀了!” 张文远猛听到宋江杀了自己的□子,脑子里“嗡”地一下,血涌到了头上,有点眩晕,差点跌倒在地。随即,张文远清醒了过来,忙问道:“阎姨,你说甚?你说宋江那厮杀了惜娇?” 阎婆嚎着点头。 张文远见状急了,忙搀扶起老阎婆,带入县衙,进到自己的办公处,了解了详细情况后,安顿住阎婆,出门去请知县上堂审案。 张文远找到知县,将宋江杀人的情况禀报了,并告诉知县大人,苦主现在衙内,等着大人办案。 知县大人闻听到出了人命案子,且是本县押司宋江杀的人,苦主也在衙门里,不敢耽误,慌忙上了堂,叫衙役带进了阎婆。 那老阎婆跪在知县堂前,哭诉了事情经过。张文远也在边上聒噪,道什么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什么的。 知县见事情大了,不敢马虎,忙令正都头朱仝、副都头雷横,带了捕快,速去捉拿宋江归案。 第八十章 啸聚梁山 再说那宋江,听了老阎婆的谎话,原以为买口棺材,埋了阎惜娇,再给老阎婆一点钱,事情就蒙哄过去了。宋江没想到,那老阎婆暗藏心机,诱哄着他到了县衙前,趁人多时,忽然抱了他的腿,喊将起来。 那一下子,着实吓得宋江不轻,急挣脱跑了。 那宋江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惊慌逃窜,逃奔回了宋家庄。 宋江来到院内,见到太公和弟弟,说了句:“俺杀人了,待会官府定来捕捉,到时多加敷衍。”说毕,也不等老父亲和兄弟询问情况,便转身进了院内祠堂,一头钻入了佛案下的地窖中,逃避官府的追捕。 县衙里,都头朱仝、雷横受了知县的令,便于衙中,大呼小叫,做张做势,召集起众捕快,急忙出了县衙。然而,出了府衙后,朱仝、雷横于路途却并不急迫,反而一路上悠悠闲闲,迤逦而去,十余里路程,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到了宋家庄。 宋家庄院门外,朱仝、雷横勒马停下,跳下马来,将马栓至院门外的大树上。朱仝召集捕快道:“你们在院门外等着,待俺进去通报太公,经由太公应允后,方好入院,仔细搜查。” 众捕快高声答道:“遵令!” 随即,都头朱仝单身一人,进到宋太公院内,奔入祠堂,直接来到佛案前,伸手拉开了地洞门,对着里面说道:“哥哥,事急了,快快走人,先避过风头再说;若此时被捉,苦主定然不饶,事情就麻烦了,兄弟俺也救你不得了。” 藏身在地洞里的宋江爬至洞口,仰头望向朱仝,颤声说道:“都头救命之情、再造之恩,宋江铭记在心,不敢忘记。只是眼下,还望都头多多遮掩。” 朱仝道:“那是自然,俺和哥哥是谁和谁呀。哥哥你只管跑路就是,这边的事有俺操心,不会惊扰了太公。” 宋江道:“大恩不言谢!都头,我们后会有期!” 朱仝冲着洞中宋江一拜,说道:“哥哥保重。” 说毕,朱仝复盖了地洞门,出了祠堂,来到正屋大堂,与宋太公相见。 朱仝和宋太公低声说了阵话,然后请了宋太公,两人一同到了庄院门外。朱仝当众告道:“太公且听,因宋江涉嫌杀害阎惜娇一案,本都头奉知县大人命令,前来捉拿宋江归案;请太公配合。” 宋太公道:“若非都头告知,吾还不知有此事。吾有四子,唯三郎那厮,向来不孝。他如今犯下如此罪责,也只好自作自受,没甚好说的了。只是,吾并未见三郎其人。” 朱仝闻言道:“目今,既是宋江不见,只好拿您老太公去顶案了。” 宋太公闻言,不慌不忙,从衣袖中拿出了执凭文贴,递向都头朱仝。 都头朱仝接过文贴,见上面写着:不孝子宋江,自小忤逆,不肯本分生理,要去做吏,百般说他不从;故此,经告县官,断其关系,出其户籍,凡此以后,宋江但有官司,概与家户无关。 都头朱仝看罢,又将执凭文贴递于都头雷横。 雷横看罢,仍将执凭文贴递还朱仝;朱仝复还于宋太公。 宋太公站立在侧,等候朱仝、雷横的答复。 朱仝、雷横两人商议道:“既是如此,宋江与太公已没任何关系了,我们让太公去顶案,于法无据;看来,也只好抓他本人便是了。只是目今,宋江不知逃亡何处,我等先回县衙,报告知县大人后,再做理会。” 两人商议了一阵,连庄院也未曾搜查,便带领着捕快们,回县衙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朱仝、雷横和宋江同衙为官,平日关系好得不一般,宋江也没少用银子结交他二人;故此,他二人得知宋江杀了阎惜娇、并在县令指派他二人捉拿宋江归案时,心里便想着如何放宋江一条生路。现在,闻听宋太公一番说辞后,便以宋太公已经出了宋江的户籍为由,连做做样子的搜查都不肯,索性带着捕快们回衙去了。 那么,宋太公手里的执凭文贴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故宋时,为官容易,做吏最难。 为甚为官容易?因那时朝廷奸臣当道,佞贼专权,非亲不用,非财不取,为官的,都是一路的,相互包庇,故此为官容易。 为甚做吏最难?因那时做吏的但犯罪责,轻则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抄扎家产,结果了残生性命,故此做吏最难。 宋江家的执凭文贴和藏身地洞,便是预先安排下的避祸办法。朱仝先前进入院中,在正屋大堂和宋太公低声耳语了一阵,说得就是这个事儿。朱仝让宋太公带了执凭文贴,和他一同出院去,然后当众说说执凭文贴的事,遮掩下捕快们耳目,好使事情做得巧妙点。 抓捕宋江的朱仝、雷横两都头带着捕快走后,宋江钻出了地洞,与宋太公见了父子礼,详细说了因何杀死阎惜娇的情况。 宋太公闻言道:“三郎,既是事情已经出了,再说甚都没用了,也只好想法躲避就是了。目今之计,家里是待不住了,随时都会走路风声,难防被官府捕着,不如远遁他处,等风头过后,再做计较。” 宋江答道:“孩儿不孝,让父亲担惊受怕,深感羞愧。目今,孩儿走了,你如何办?” 宋太公道:“吾儿,你只管去你的。目今庄院放着这多庄客,难不成能饿死了俺老头子不成?让你弟弟宋清随你一路逃亡,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在宋太公的安排下,宋江带着弟弟宋清,一路向北,去了沧州,到了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处躲避。 约半年多后,宋江又几经周转,被晁盖接到了梁山上,坐了第二把交椅。 再后来,因闻听到及时雨宋公明上了梁山,其他诸如清风山、黄门山、饮马川、白虎山、对影山、芒砀山、揭阳岭、二龙山、桃花山、少华山等各路强人,陆陆续续,都投靠了水泊梁山。最著名的当属二龙山鲁智深、武松、杨志等人。 一时间,水泊梁山,竟然聚集起了众多好汉,强盛一时。山寨之主,乃是晁盖。那晁盖是个盖世英雄,义薄云天。 晁盖因劫了生辰纲上了梁山,而截取生辰纲乃刘唐、公孙胜报的信,乡间书生吴用具体策划的。 那吴用乃是个乡村里的教书先生,知识未必有多少,但计谋极高,且在内心深处,还有着知识分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情怀。 按吴用原先的策划,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截取了生辰纲,发一笔横财,然后用这笔横财干些正经事情,好歹也谋上个前程;不曾想,截取生辰纲的事情发了,他也不得不随着晁盖上了梁山,做了匪盗。 这是吴用心里所不愿的。 自从晁盖上了梁山,先是靠林冲火并了王伦,坐上了梁山的第一把交椅,后来逐渐发展壮大,使得梁山成了当时能够对抗朝廷的最大一股力量。 晁盖最看重哥们义气,在水泊梁山建了聚义大厅,整日里和弟兄们吃肉喝酒,快意人生,并不谋取个人出路。 然而,梁山的许多头领,一些是被逼上梁山的,一些是被宋江坑蒙拐骗上了梁山的,这些人只是和贪官污吏有仇,和朝廷并没仇,在内心深处,还是想着能够得到朝廷赦免,重新回归朝廷,某个一官半职,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晁盖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想团结着各位好汉,占据梁山泊,与朝廷作对,大块地吃肉,大碗地喝酒,快意人生,过将它一生。 晁盖的存在无疑成了阻挡众好汉出路的一道坎。 后来,宋江上了梁山,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一来是因为众兄弟没有出路,成不了家,立不了业,脱离了社会,只能自生自灭。二来是朝廷也不允许有强盗割据了地方,定然时不时地派大军征讨,迟迟早早,梁山恐怕不复存在,想自生自灭,恐怕也是一厢情愿,不能得逞。 因此,宋江在内心深处,时刻想着给弟兄们谋条出路。 出路何在?自然是投靠朝廷,为朝廷出力,以此获得朝廷赦免,并给个一官半职当当。宋江的这个心思,自然得到大多数好汉的支持。 众多好汉中,也有不支持被朝廷招安的,比如道士公孙胜、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杀人狂魔李逵、聪明人燕青及与高俅有刻骨仇恨的豹子头林冲等人。 已经得罪朝廷了,再到朝廷那里讨饭吃,怎么可能有好下场呢?所以,也有许多的好汉是不愿意招安的。但是,宋江的想法,得到了吴用、花荣、关胜、秦明等大多数主流派的支持,特别是得到了智多星吴用的支持。 花荣、关胜、秦明等,本身就是朝廷的军官,自然是想回归朝廷的。 那吴用自宋江上了梁山,便用心观察,最后就窃视到了宋江期盼朝廷招安的心思;再看到随宋江而来的好汉人多势大,就暗地里投靠了宋江,渐渐地架空了晁盖,琢磨着如何帮助宋江实现被朝廷招安的梦想。 为了树立自己的威望,架空晁盖,梁山军每次和别人打斗,宋江都阻止晁盖出战,说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轻易外出,只管在山寨坐镇,一切皆由兄弟来效劳。 晁盖无奈,只得应允他。 梁山兵马实力本来就强大,宋江每次出征,皆凯旋而归,渐渐地,宋江的威望高于晁盖了,那晁盖也终于被宋江给架空了。 对宋江的阴谋,晁盖慢慢有了觉察,心里暗想,这样不行,再这样下去,在梁山上,俺就成孤家寡人了,这第一把交椅恐怕也坐不牢靠,闹不好会像王伦一样,不知不觉间,说没有就没有了。 因此,梁山再有战事,晁盖便执意要领兵出征,想通过打仗、打胜仗来挽回自己的威望,保住自己在梁山上的头把交椅。后来,梁山和曾头市闹了别扭,晁盖借此要出征一回。 宋江又来劝阻,诚恳地说道:“哥哥乃山寨之主,不易轻动。宋江不才,愿替哥哥走一遭。” 晁盖心里暗道,什么山寨之主,不易轻动,你骗鬼去吧!再“不易轻动”就被你动了!故此,晁盖执意要下山去打曾头市。 宋江见劝不住,只得安排心腹将领,嘱咐他们时刻保护着晁盖哥哥,莫要让晁盖哥哥有所闪失。 宋江心腹将领受命,自然格外关心晁盖。 在梁山攻打曾头市的战役中,晁盖带头冲锋陷阵,不曾想,被曾头市的教官史文恭,用毒箭射中了脸庞,倒撞下马来。 林冲等人见状,急救晁盖回到山寨。 无奈史文恭使用的乃是一支毒箭。 晁盖被射后,毒性发作,没捱延几日,便昏沉不起。又过了一日,堂堂一代英豪、有着托塔天王称号的晁盖,呜呼哀哉,死了。 第八十一章 宋江上位 晁盖临死前,抓着宋江的手,对宋江说道:“贤弟,若是谁杀了史文恭那厮,替哥哥俺报了仇,谁便是山寨之主。” 看着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马上就要死了的晁盖,宋江心里充满了期待,他以为此时的晁盖,在拉着自己的手嘱托后事时,一定会说:“贤弟,我眼看着不行了,要死了,梁山的事业还要发展壮大,这山寨之主就由你来坐吧,你一定要杀了史文恭那厮,为哥哥俺报仇。” 然而,令宋江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晁盖,并没有传位于宋江,让宋江杀了史文恭那厮的意思,而是以杀了史文恭为前提,将梁山大位传于杀了史文恭的那个人。 宋江见状,心里暗生怨恨。宋江心想,这天王哥哥,根本就不想把山寨之主传位于俺。天王哥哥也知道,就凭俺三脚猫的功夫,能杀得了史文恭那厮?!全梁山,能杀得了史文恭那厮的,也就是林教头林冲了。 如此想着,宋江心里更明白了,晁盖的山寨之主,原本就是人家林教头林冲火并了王伦,扶持他坐了山寨之主的。现在,晁盖嘱托谁杀了史文恭谁便做梁山之主,意思很明显嘛,就是要物归原主,还位于林冲林教头嘛! 宋江心里怨恨晁盖不传位于自己,但脸上却表现出极为悲伤的表情来,哭着说道:“哥哥放心,为弟一定牢记哥哥嘱托,扶持杀死史文恭者上位,发扬光大山寨之事业。” 有了宋江这个保证,晁盖两手一松,奔赴黄泉而去。 宋江等众弟兄见状,放声大哭。 瞧这戏演的,绝对是逼真。 其实,宋江刚上山时,晁盖倒是装模作样,三番五次地让位,要让宋江来当山寨之主。 为什么会如此? 因为那时候,宋江在梁山上尚未建立起崇高的威望,就是让给宋江去坐,他也不敢;所以,晁盖才三番五次地让位于宋江,已显示自己并不嫉贤妒能的宽大胸怀。 也因为这个原因,在晁盖再三让位与宋江时,宋江不敢轻易接手晁盖的寨主之位;况且,只要晁盖活着,那位子岂是那么好坐的!所以,在晁盖每次装模作样地让位时,宋江都坚辞不受。 很显然,从当时晁盖本意来讲,并不是真心要让位与宋江,只不过是试探他而已。如今,晁盖要死了,却不说将山寨之主让给宋江的话了,只是说谁能活捉或杀了史文恭,替他报了仇,就立谁为山寨之主。 显然,晁盖是将宋江排斥出接任山寨之主的行列之外了;因为以宋江三脚猫般的武功,根本斗不过史文恭?!自然也杀不了史文恭,更别说是活捉史文恭了。其实,晁盖心中已经有了接替自己山寨之主的人选,这个人就是豹子头林冲。 当初,晁盖之所以能坐上梁上山寨之主,就是因为林冲火并了王伦,将他扶持上去的;现在,自己要完蛋了,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故此,晁盖欲将山寨之主,退还给林冲,所以才有了对宋江的上述安排。 在梁山诸英雄中,能活捉史文恭,替晁盖报仇者,唯有林冲。难道除了林冲外,武松就不行?回答是肯定的,武松固然武艺高强,但欲胜史文恭,还有困难,因为武松步战强,马战却不行。武松骑在马上,能骑稳当了,就很不错了,如何去战史文恭? 除过武松,还有谁比林冲更强?没有。那林冲,乃是马上健将,自古就有“马战林冲,步战武松”的说法;况且林冲和朝廷有杀妻之仇,反对朝廷最坚决。最主要的是,林冲和史文恭是同门,最有把握打败史文恭。若是如此,山寨之主岂不成了林冲的了? 这显然不是宋江所愿了。 在宋江心里,这个山寨之主只能是自己,而不能是别人。晁盖临死前的交代,难不住宋江,他想出了一个更加绝妙的办法,就是陷害得卢俊义上了梁山。 那卢俊义乃当时故宋时第一好汉,活捉史文恭,自然不再话下。果然,赚得卢俊义上梁山后,梁山再次发兵曾头市。临行前,宋江与卢俊义折箭为誓,约定谁活捉史文恭,谁坐梁山第一把交椅。 宋江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史文恭对手,故此自己带兵攻打曾头市,而委派卢俊义等在史文恭逃跑的路上拦截,要让卢俊义成为擒获史文恭之人。 在此次攻打曾头市的战斗中,曾家四子,皆被梁山好汉所杀。史文恭见曾头市被破,单枪匹马,杀出西门,落荒而逃。 史文恭正在奔逃的过程中,猛然见被自己射死的晁盖晁天王挡在路上,不让他过去,吓得惊慌错乱。此乃晁天王的阴魂显灵也。 史文恭见状,大吃一惊,急忙拉转马头,又往回奔逃,正遇到卢俊义和燕青主仆二人,结果被卢俊义一朴刀搠中腿股,跌落马下。燕青赶将过去,扑到了史文恭。 卢俊义、燕青主仆二人捆绑了史文恭。 卢俊义见逮了史文恭,大喜,对燕青道:“小乙,眼看着梁山第一把交椅归俺坐了,到时候,俺抬举你坐了前十把交椅。” 燕青闻言笑道:“你傻吧,主人。其实这个活计,豹子头林冲就能干,因何宋江哥哥未让林冲干而让你干了?原因就在林冲乃梁山老人,真要是捉了史文恭,自然要做梁山第一把交椅,故此宋江哥哥不让林冲干这个事情。宋江哥哥之所以让主人你干这个事情,是因为主人乃是新上梁山的,没有任何资质、威信,即使是主人捉得了史文恭,又如何能坐得了那第一把交椅,不是给自己肇祸嘛。” 卢俊义闻言,心有所悟,沮丧地说道:“原来宋江哥哥在利用我,是他自己要坐梁上第一把交椅呢,却让俺来压制林教头。也罢,小乙,谁让咱主仆二人是新来的?!走吧,咱押了这厮给宋江哥哥交差去。” 于是,卢俊义、燕青主仆二人押了史文恭,连同史文恭坐骑照夜狮子马,一同解送到了梁山寨中。 宋江即将史文恭剖腹剜心,享祭晁盖。祭奠晁盖时,宋江悲痛欲绝,呼天抢地,告慰晁盖晁天王亡灵道:“哥哥英灵在上,现有大名府员外卢俊义活捉了史文恭,依你遗嘱,当立卢员外为山寨之主。” 祭奠毕,众好汉回到大寨,宋江假意共让着卢俊义,定要让卢俊义坐第一把交椅。卢俊义见状,尚在意意思思,宋江提前安排好的李逵、花荣、秦明等心腹,皆怒视着卢俊义。 见卢俊义意意思思的,似乎有坐第一把交椅的意思,李逵那厮直接就跳将起来,挥舞着两把双斧,高声吼道:“这梁山第一把交椅只配着俺公明哥哥坐,俺看除了俺公明哥哥,哪一个敢坐?!哪一个敢坐,先问问俺铁牛的板斧愿意不愿意。”说着,当众把一双板斧呼哧呼哧地乱舞。 宋江见状,假意怒斥李逵道:“你这黑鬼!胡说甚?此乃天王哥哥临终安排的。” 李逵瞪着两只牛卵子般大的眼睛吼叫道:“既是晁盖哥哥临终安排的,让他找晁盖哥哥说去,俺等只认公明哥哥。” 此情此景,不论是谁的安排,卢俊义也不敢奢望梁山的第一把交椅了。于是,卢俊义忙跪了地,恭请着宋江坐梁山第一把交椅。 宋江假意推辞,连声说道:“天王哥哥安排,万万不可违背。” 这时,吴用出来圆场了,对宋江和卢俊义说道:“山寨不可一日无主。以俺之见,公明哥哥暂且坐了第一把交椅吧!卢员外初来乍到,捉拿史文恭有功,当坐第二把交椅。” 宋江见说,仍假意推辞道:“恐有不妥。” 然而,宋江刚说完恐有不妥的话,吴用便带头跪下,执意请宋江坐山寨之主。其他好汉见状,也只好纷纷跪下,拥立宋江坐梁山第一把交椅。宋江假意无奈,只好坐了梁山第一把交椅。 宋江坐了梁山之主后,第一件事便是变晁盖时的聚义堂为自己的忠义堂,并在忠义堂前,竖起了一面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除此之外,宋江念念不忘的是被朝廷招安。 忠义堂上,宋江三番五次地宣扬招安,惹得李逵焦躁,猛地跳将起来,一脚踢翻了桌案,怒目圆睁地高喊道:“招安!招安!你招俺个鸟安!俺等兄弟扶持着你坐了山寨之主,是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现如今你却口口声声要招安!你招的甚安?你招我的鸟安!” 武松也愤然说道:“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冷了弟兄们的心!” 宋江被李逵踢翻桌案,吓了一跳,又被武松埋怨,心里自是不快。 武松是打虎英雄,景阳冈上偌大的老虎都打得了,把甚的人大不了?!对武松,宋江自是不敢招惹,只好逮住李逵一顿臭骂:“你个黑鬼!你懂个鸟!就你这夯货,也敢踢哥哥俺的桌案了!简直是目无尊长,胆大妄为!难不成这世上的人,就合着你用板斧砍?!哥哥俺且问你,你不接受朝廷招安,难不成你要老死在这山野水泊中?!” 李逵被责,怒瞪着两眼,很是不服气。李逵心想,把你这么个桌案算个鸟?!爷爷俺踢就给你踢了,你能把爷爷咋地?!这世上的人,是不该合着爷爷的板斧砍,但爷爷砍得是贪官污吏!爷爷就算是老死在山野中,那又能咋地?是吃不上吃肉了?还是喝不上酒了?俺何苦要被招安?何苦要给朝廷当孙子去! 见宋江恼怒,吴用等人便出来打圆场,对宋江说道:“铁牛乃是个粗人,哥哥你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李逵见状,拧着脖子暗道:锤子! 宋江乃心计极深的人,知道不能因小失大,便借坡下驴,骂李逵道:“你这黑鬼,若非军师等人求情,我斩了你的狗头!” 虽然有许多好汉不赞成招安,但宋江的招安计划,还是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为了让人信服自己,宋江提前安排人埋了块石碑,上面刻满了蝌蚪文,然后约定了解碑道士,好做出一番假象来。 这番假象究竟如何? 第八十二章 魔君排座 一日,梁山众好汉于大厅中聚会,宋江当众宣称道:“众弟兄,宋江自从闹了江州,上了山之後,皆托赖众弟兄英雄扶助,立我为头。今者,咱梁山共聚得一百单八员头领,如此盛况,前所未有,宋江见此,心中甚喜。” 宋江郑重其事,眼看着大厅中的众好汉,继续说道:“众兄弟们,自从晁盖哥哥归天之後,但引兵马下山,公然保全,此是上天护佑,非人之能。纵有被掳之人,陷於缧绁,或是中伤回来,且都无事。今者,一百单八人,皆在面前聚会,端的古往今来,实为罕有。” 说到此,宋江起身,双手抱拳,望上拜了三拜,又望着众好汉说道:“各位兄弟,从前兵刃到处,杀害生灵,无可禳谢。故此,我心中欲建一罗天大醮,报答天地神明眷佑之恩。一则祈保众弟兄身心安乐;二则惟愿朝廷早降恩光,赦免逆天大罪,众当竭力捐躯,尽忠报国,死而後已;三则上荐晁天王,早生天界,世世生生,再得相见。就行超度横亡、恶死、火烧、水溺,一应无辜被害之人,俱得善道。我欲行此一事,未知众兄弟意下若何?” 宋江此番言语,便是引导着其他英雄迷信神道,好为他寻求朝廷诏安之举张目。 众人见说,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在宋江做张做势一番后,吴用、花荣、秦明、关胜等人接嘴,纷纷说道:“全凭哥哥做主。” 宋江道:“既是如此,就这么定了。” 果然,几天后,宋江请来了道士,让上坛做法。 道士遵令,遂上台作法,正进行中,只听得西北乾方天门上一声巨响,如裂帛相似。众人大惊,抬头看时,见一道金盘,两头尖,中间阔,里面豪光,射人眼目,云彩缭绕,从中间卷出一团火来,如笆斗之形,直滚下虚皇坛来。 众好汉的两眼睛,随着那火团移动。那团火滚了一遭,竟钻入正南的地下去了。众好汉心里甚是疑惑。然而,宋江心知肚明,待众道士下得坛来,便急不可耐地令人拿了铁锹锄头,掘开泥土,去寻那火块。 火块自然是寻不着,却寻着了一个石碣,正面两侧,各有天书文字,像蝌蚪一样,爬满碑面。 这天书文字,谁人认得?然而,现场道士中,有个姓何的,偏就认识。 就在众好汉惊讶之时,那何道士忙趋前,躬身对宋江说道:“小道家间祖上留下一册文书,专能辩验天书,那上面都是自古蝌蚪文字,以此贫道善能辨认。小道不妨译将出来,便知其中端的。” 宋江闻言,脸上自然是大喜,忙说道:“既是高士识得此蝌蚪文,请速速译将出来,解我等众好汉疑惑。” 何道士闻言,便做张做势,搞起鬼来,神神道道地看了石碣一番,转首禀告宋江道:“头领在上,这石碑上皆写得是英雄的姓名尊号,若不见责,当以从头一一敷宣。” 见什么责啊?!就等你搞鬼呢!于是,宋江装模作样地说道:“幸得高士指迷,缘分不浅。倘蒙见教,实感大德。唯恐上天,见责之言,请勿藏匿。万望尽情剖灵,休遗片言。” 那何道士所言皆是提前商议好的,自然不会遗漏片言了。何道士遂摇头晃脑,嘟嘟囔囔,说了宋江所要的东西:“大头领,前面有天书三十六行,皆是天罡星;后面也有天书七十二行,皆是地煞星。下面注著着众义士大名。” 宋江闻言忙道:“高士,快快释来。” 于是,何道士看着石碣,叫唱起来。 宋江忙令萧让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随着何道士的叫唱,抄录了下来。 原来,石碣上却是众好汉的星座排名。 石碣背面书天罡星三十六员,分别是: 天魁星呼保义宋江 天罡星玉麒麟卢俊义 天机星智多星吴用 天闲星入云龙公孙胜 天勇星大刀关胜 天雄星豹子头林冲 天猛星霹雳火秦明 天威星双鞭呼延灼 天英星小李广花荣 天贵星小旋风柴进 天富星扑天李应 天满星美髯公朱仝 天孤星花和尚鲁智深 天伤星行者武松 天立星双枪将董平 天捷星没羽箭张清 天暗星青面兽杨志 天佑星金枪手徐宁 天空星急先锋索超 天速星神行太保戴宗 天异星赤发鬼刘唐 天杀星黑旋风李逵 天微星九纹龙史进 天究星没遮拦穆弘 天退星插翅虎雷横 天寿星混江龙李俊 天剑星立地太岁阮小二 天平星船火儿张横 天罪星短命二郎阮小五 天损星浪里白条张顺 天败星活阎罗阮小七 天牢星病关索杨雄 天慧星拼命三郎石秀 天暴星两头蛇解珍 天哭星双尾蝎解宝 天巧星浪子燕青 石碣背面书地煞星七十二员,分别是: 地魁星神机军师朱武 地煞星镇三山黄信 地勇星病尉迟孙立 地杰星丑郡马宣赞 地雄星井木犴郝思文 地威星百胜将军韩滔 地英星天目将彭 地奇星圣水将军单廷 地猛星神火将军魏定国 地文星圣手书生萧让 地正星铁面孔目裴宣 地辟星摩云金翅欧鹏 地阖星火眼狻猊邓飞 地强星锦毛虎燕顺 地暗星锦豹子杨林 地轴星轰天雷凌振 地会神算子蒋敬 地佐星小温侯吕方 地佑星赛仁贵郭盛 地灵星神医安道全 地兽星紫髯伯皇甫端 地微星矮脚虎王英 地慧星一丈青扈三娘 地暴星丧门神鲍旭 地默星混世魔王樊瑞 地猖星毛头星孔明 地狂星独火星孔亮 地飞星八臂哪吒项充 地走星飞天大圣李衮 地巧星玉臂匠金大坚 地明星铁笛仙马麟 地进星出洞蛟童威 地退星翻江蜃童猛 地满星玉旙竿孟康 地遂星通臂猿侯健 地周星跳涧虎陈达 地隐星白花蛇杨春 地异星白面郎君郑天寿 地理星九尾龟陶宗旺 地俊星铁扇子宋清 地乐星铁叫子乐和 地捷星花项虎龚旺 地速星中箭虎丁得孙 地镇星小遮拦穆春 地嵇星操刀鬼曹正 地魔星云里金刚宋万 地妖星摸著天杜迁 地幽星病大虫薛永 地伏星金眼彪施恩 地僻星打虎将李忠 地空星小霸王周通 地孤星金钱豹子汤隆 地全星鬼脸儿杜兴 地短星出林龙邹渊 地角星独角龙邹润 地囚星旱地忽律朱贵 地藏星笑面虎朱富 地平星铁臂膊蔡福 地损星一枝花蔡庆 地奴星催命判官李立 地察星青眼虎李云 地恶星没面目焦挺 地丑星石将军石勇 地数星小尉迟孙新 地阴星母大虫顾大嫂 地刑星菜园子张青 地壮星母夜叉孙二娘 地劣星活闪婆王定六 地健星险道神郁保四 地耗星白日鼠白胜 地贼星鼓上蚤时迁 地狗星金毛犬段景住 当时,宋江听罢何道士释解石碣上蝌蚪天文,拿过萧让抄录的名录,向天高举,昂首长啸一声:“上苍啊!”随即,喜极而泣。 众好汉皆被此奇境所感染,徒生出满腔豪情来。 宋江挥舞着手中名录,高亢激昂地说道:“众兄弟们!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是一个何等的境遇?!这是一个何等的荣耀?!我等兄弟,上应天星,下和五行,此乃苍天与大地赋予我们除暴安良,效忠朝廷的神圣职责;境遇如此,荣耀如此,俺等兄弟,怎能辜负苍天与大地的重托?从今往后,我等兄弟,专一静候朝廷诏安,努力为朝廷效力,也为一种兄弟们某个出路,凭着一众兄弟的真本事,一枪一刀地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福荫子孙。” 台上宋江说得慷慨激昂,台下梁山众弟兄表情不一,心态和想法也不一。诸如吴用、关胜、秦明、花荣、呼延钧等一种前朝廷将领,自然是没说的,坚决支持招安,想着回归朝廷呢;然林冲、武松、鲁智深、李逵、李俊等人则不以为然,把嘴巴往下撇,心里甚是不悦。 那林冲被高太尉害苦呢,怎么会自愿回归朝廷并未朝廷效力?武松、鲁智深乃佛界人士早已看破红尘,已经无意个人仕途了。至于李逵,原本就是个无心之人,那里去想这番事情,故此,以上诸人,对诏安之事,并不热心,只是在此环境下,不便再出面反对招安而已。 自那后,以宋江为主,有吴用策划,梁山开始与朝廷接触,希望朝廷能赦免他们的罪过,将他们招安,好使他们重新回到社会中去。 然梁山与朝廷并无沟通的渠道。梁山被蔡京、童贯、高俅等人派兵,团团围困,如何能将愿被朝廷诏安的愿望传达上去? 宋江等人苦思冥想,最终想到要走大宋名妓李师师的路子,想通过李师师与徽宗皇帝之间亲密的关系,将梁山招安意愿上达给徽宗皇帝。 然而,想见李师师也非是件易事。 宋江及梁山梁山众好汉被难住了。 自此,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算是凑齐了,端的是威武雄壮。 这便是前文曾说到的、被仁宗朝时殿前太尉洪信所放走的一百单八位魔君。数十年后,这帮魔君纷纷世,杀人越货,祸害不小。 这个时候,徽宗皇帝除了派兵征剿梁山好汉外,就是悄悄运作着联络女真,结成联盟,共行伐辽,以收复燕云十六州故土的事情。 东北那边,女真和辽国的战事仍在进行中。 第八十三章 攻破上京 那年,完颜撒改死了,金国停止了对辽国的进攻,操办完颜撒改的丧事。 完颜撒改乃金国的国论勃极烈,相当于中原王朝的宰相,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地位。 因为完颜阿骨打的爷爷完颜乌古乃喜爱次子完颜劾里鉢,遂将部落统治权交给了完颜阿骨打的父亲完颜劾里鉢,而非是完颜撒改的父亲、完颜乌古乃的长子完颜劾者。 后来,完颜劾者的子孙完颜撒改、完颜宗翰长期担任国论勃极烈一职,而完颜劾里鉢子孙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却继承着生女真部落联盟节度使及后来的金国皇帝。 出于尊重完颜劾者一系的原因,完颜阿骨打称为都勃极烈时,与完颜撒改分治女真诸部。女真各部落以脱水河为界,以北由完颜阿骨打统治,来流水一带则由完颜撒改统治。 基于这个原因,完颜撒改在金国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故此,金国为完颜撒改举行了隆重的国葬。国葬后,完颜阿骨打果然封完颜粘翰为国论勃极烈,承继其父亲的职位,完颜粘翰由此进入金国最高决策层。 时间转眼到了十月底,在陆续攻占和占领了大辽上京临潢府周边的一些地方后,金国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要攻打辽国上京的意向。 针对这个情况,完颜粘翰急了,去见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询问完颜阿骨打因何还迟迟不发兵?完颜粘翰再次请求完颜阿骨打发兵,抓紧时间攻打契丹上京临潢府。 完颜阿骨打之所以迟迟没有发兵攻打辽国上京临潢府,乃是因为金国的将军们在处理完完颜撒改丧事后,产生了厌战情绪,托词天冷,不利作战,以此来拖延攻打辽国上京临潢府。 完颜阿骨打恐在此情况下,一旦打不下辽国上京,将严重动摇金国将士的锐气,不利以后的作战,遂准备把攻打辽国上京临潢府的战事推移到来年开春。 完颜阿骨打便将这个情况和打算说给了完颜粘翰。 完颜粘翰闻听情况后,进谏完颜阿骨打道:“大皇帝,两国交锋,以乘胜作战,岂能歇息,给对方留下重新组织力量的时机。若说天气寒冷,不利战事,这天气又不仅仅是针对咱女真,他契丹人也是在寒冷天气下作战,契丹人比我们更怕打仗。大皇帝,越是这个情况,越要积极推进战事,抓紧攻打临潢府。” 听了完颜粘翰要求攻打契丹辽国上京临潢府的意见,完颜阿骨打心里很是赞成,随即便召集诸勃极烈及大将们开会,研究和安排攻打辽国上京事宜。 会上,又有大臣提出了暂缓攻打辽国上京的意见,完颜阿骨打便将完颜粘翰的意见说给了参会者。 许多参会大臣闻听后,认为在天气寒冷,不便打仗的情况下,完颜粘翰极力主张打战,攻取辽国上京,并非是时机好或者是必需,实乃完颜粘翰为了出风头,捞取个人名誉。 大臣们叽叽喳喳地说道起来,皆是表达对完颜粘翰不满的。 对大臣们的议论,完颜阿骨打心里不悦,正色地说道:“粘罕已是朝廷的国论勃极烈了,还需要捞取什么个人名誉?说到底,还是你们有厌战情绪。天气是冷,但天冷针对的并非只是我们女真人,契丹人也天冷嘛!至于便不便于打仗,全在于有没有打仗的勇气,而非在天冷。要说天气寒冷不便于打仗,更有利于我们女真人,因为我们女真人比契丹人更有勇气,更适合寒冷的天气。” 完颜阿骨打如此一说,其他大臣及大将便不言语了。 完颜阿骨打扫视了诸多大臣大将一圈,命令道:“攻打契丹上京乃既定方针,不得延误。诏令完颜斜也为内外诸军都统,完颜蒲家奴、完颜粘翰、完颜翰本为副都统,由完颜绳果监军,统兵五万,于十日内发起攻打契丹上京临潢府的战役。” 完颜绳果乃是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子。 完颜斜也、完颜蒲家奴、完颜粘翰、完颜翰本起身出列,高声答道:“遵旨!” 完颜绳果也说道:“诸位将军抓紧准备,于十日内准时展开攻打上京战役。” 完颜斜也、完颜蒲家奴、完颜粘翰、完颜翰本等人领命出殿,去准备兵马去了。 辽国这边,把守上京临潢府的乃是智勇双全的大臣萧兀纳。 此前,萧兀纳在与金国初始阶段的几场战争中,皆以败北而告终,被天柞帝撤职。后来,辽国连续使用多人为都统大将,甚至连天柞帝耶律延禧都御驾亲征了,仍然在于金国的战斗中失败;故此,萧兀纳又被天柞帝耶律延禧重用,任其为上京防守使,全权负责上京临潢府防卫,而天柞帝则带着朝中大臣,撤往中京大定府。 萧兀纳重受耶律延禧重用,并让其全权负责上京防务,自然也是格外用命。辽国兵士从内心深处信服萧兀纳,故此皆格外卖命地守城。 在完颜阿骨打召开朝会后的第十日,女真军队准时发起了上京攻击战。 完颜斜也、完颜蒲家奴、完颜粘翰、完颜翰本统率五万女真兵马,开赴辽上京临潢府城下,将临潢府团团围住,昼夜攻打。 萧兀纳指挥城中两万余名辽国将士,坚强防御。 女真兵马搭起云梯,往城墙上爬来。辽国守兵张弓射箭,女真兵被射下云梯,辽军士兵将女真攻城用的云梯抽至城墙上毁之。 金国统帅完颜斜也见状,气得暴跳如雷,命令将士们奋勇攻城;待城破时,捉捕萧兀纳,将其碎尸万段。 金国军队抓紧攻城,时间长达一月之久,迟迟不能攻下辽上京临潢府。 作为副都统完颜粘翰,乃是此次攻打辽上京临潢府的主要倡议者,如今见一月之余攻不下临潢府,心中甚是愤怒,亲自到都统完颜斜也跟前请命,要亲自带兵去攻打临潢府西门。 完颜斜也道:“国论勃极烈肩负全国大事,岂可亲临前线,冲锋陷阵,亲冒箭矢?这太危险了,还是让将士们去攻打。如今,我们已围困临潢府一月有余,辽军已经疲惫不堪,只要我们坚定地围困并攻打下去,临潢府必然会破。” 完颜粘翰道:“都统所言极是。然临潢府乃契丹上京,那耶律延禧能眼看着临潢府被攻破?他若派援军来的话,临潢府就攻不下来了!当务之急乃是抓紧攻城,不给萧兀纳以喘气的机会。请元帅拨五千兵马给我,我定将攻下临潢府。” 完颜斜也见完颜粘翰态度坚决,遂派五千兵马归完颜粘翰率领,相机攻打大定府西门。 完颜粘翰受令,亲率五千女真将士,不分昼夜猛攻上京临潢府西门。 萧兀纳也知完颜粘翰乃女真国第一战将,遂特别地重视,亲自来到西门,率领将士把守。 萧兀纳让辽国守城兵士于城头上广积滚木雷石,待完颜粘翰带兵攻至城墙半腰时,命令将士们将滚木礌石推将下来,砸得金兵鬼哭狼嚎,死伤惨重。紧接着城墙上又是一阵箭矢射将下来。其中一支箭射中了完颜粘翰的臂膀,疼得完颜粘翰直咬牙。 完颜粘翰败逃而回。 完颜粘翰吃了这一亏,于大帐内苦思着办法,想着如何才能攻破临潢府西门?为此,完颜粘翰琢磨了一夜,终于想出了一招,便是白天时不攻,单等晚上时攻;而且,晚上也不是真攻,而是虚张声势,只擂鼓呐喊,由此来消耗辽军的滚木礌石、箭矢及守城士兵精力。 第二日,金国兵马果然没有攻城。 萧兀纳召集大将研究对策,欲派人突围而出,前往中京大定府,向耶律延禧求助,请求耶律延禧派兵马驰援上京临潢府。然而,女真兵马围城甚紧,萧兀纳派出的大将不是被杀,便是被截杀回城,冲将不出去。 夜晚来临,忽然间,战鼓雷鸣,杀声四起,女真兵开始攻城了。 萧兀纳急令将士们守城。 天黑风急,城上兵士看不到城下的情况,只听得攻城声甚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只管将滚木雷石推将下来,搭箭在弓,也只管乱射。 城墙上滚将下来的滚木礌石,全砸在城下的空地上,并未伤着金兵。金兵为了配合演戏,还在下面假意惨叫着。城墙上面滚木礌石滚得更欢,箭矢也射得更凶猛了。 连续几日,皆是如此,待萧兀纳感到情况不对时,城上的滚木雷石消耗光了。 第二日,完颜粘翰亲率五千余金国兵士,加紧攻城。 完颜粘翰命一部分兵士用弓箭射住城上守兵,命另一部分士兵搭云梯攻城。 城墙上滚木礌石已用完,守城将士待用箭矢射攻城的女真兵时,又被城下女真兵用箭射住。 城墙下,女真兵搭起云梯,向城墙上爬去。 完颜粘翰身先士卒,带头猛攻。 金兵士气高昂,率先攻破了上京西门。 萧兀纳见势不妙,忙从东门逃之夭夭。 辽国上京遂被金国攻破。 这么大的军事行动,耶律延禧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没有派兵马驰援上京临潢府防卫战? 原来,耶律延禧委派萧兀纳为上京临潢府防卫使,全权负责临潢府防卫后,就带着一帮亲随前往西京大同府打猎去了。那西京大同府乃在山西地方,距上京临潢府要二千余里地。 一来,耶律延禧对萧兀纳完全信任,觉得萧兀纳足以防卫住临潢府;二来,耶律延禧临行前曾安排枢密府,若萧兀纳求援,即可派兵去驰援临潢府。 这个耶律延禧心真够大的。他未想到女真会在天已变寒时全力攻打临潢府,也没考虑到临潢府被围后,萧兀纳根本派不出人来到朝廷求援。故此,直到临潢府被金国攻破,耶律延禧都没关注过临潢府的战事,也未派出一兵一卒去驰援临潢府。 结果,辽国上京临潢府就这样被金国给攻破了。 上京被金国给攻占了,心再大的耶律延禧也不能等闲待之了,遂匆匆忙忙从西京大同府赶往中京大定府,在途径南京幽州府时也未停留,忙着调集兵力应对金国的军事攻击去了。 至此,女真和契丹势均力敌,进入到相互攻伐的状态。 第八十四章 酝酿使金 赵良嗣自投宋以来,深得徽宗皇帝信赖,先授予秘书程,后又升为右文殿编撰。 赵良嗣心里非常清楚,徽宗皇帝之所以信赖和重用他,乃是因为徽宗皇帝对宋金结盟、共行伐辽,收复燕云十六州之事感兴趣;假如没有这番事情,朝廷上人才济济,轮不到他受信赖和被重用。 对此,赵良嗣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始终密切关注和打探着金辽之间战事的发展。因为这个原因,完颜阿骨打率领金国军队,接连打下宁江州、达鲁古城、黄龙府等地,进逼辽国上京临潢府、完颜撒改去世等等之事,皆被赵良嗣打探到并奏报给徽宗皇帝。 故此,金国发生的情况,全在徽宗皇帝的掌控之中。 现在,金国攻占了辽国上京,这个情况也被赵良嗣给打探到了。赵良嗣急忙进到宫中,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徽宗皇帝。 对联金灭辽,收复后晋时被石敬瑭割让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疆域,徽宗皇帝有着强烈的愿望,可以说是蠢蠢欲动。 然而,徽宗皇帝不敢轻举妄动,他恐女真没有实力,不是辽国的对手,会被辽国给剿灭了。 徽宗皇帝担心的是,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朝廷冒然和女真结盟,结果女真打不过契丹,反倒被辽国给剿灭了,那样的话,朝廷就等于是替女真人出头了,就和辽国结怨了,弄不好会引发宋辽之间的战争,且得独立而战。 这个风险太大,徽宗皇帝不想冒,他想等待局势的明朗,然后再作决定。 当赵良嗣将金国攻破并占领辽国上京临潢府的消息,禀告给了徽宗皇帝后,对徽宗皇帝触动很大。 徽宗皇帝沉吟了起来。 赵良嗣望着徽宗皇帝,禀告道:“圣上,臣且告退。” 徽宗皇帝道:“也好,卿先回去,待朕考量一番后,再做定夺。” 赵良嗣随告辞出宫去了。 赵良嗣出宫后,徽宗皇帝认真地琢磨着与金结盟,共行伐辽的事情。 徽宗皇帝心想,女真人能攻下契丹上京,说明女真人的力量还是很大的;同时也说明,辽国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强大的辽国了。现在,金辽之间战事已经全面展开,且到了一个很高的层次,若这个时候还不和女真接触,女真人通过对辽国单打独斗的战争,觉得凭自己的力量就能战胜辽国,对外就不依赖了;到那个时候,朝廷再去和女真人接触,谈缔结盟约,共行伐辽的事情,价值就不大了,且会被女真人小觑。最关键的是,女真若战胜了契丹,燕云故土就被女真人占有了,到那个时候再去争夺,就费劲多了。 徽宗皇帝想来想去,觉得是该和女真人接触一下了,看双方是否有结盟的可能? 基于此,徽宗皇帝急忙下旨,单独召见王黼,童贯,令他二人立即进宫。 徽宗皇帝想和童贯、王黼商议派使前往金国、与女真人协议联盟之事,以趁机夺回后晋时失陷与契丹的燕云十六州疆域。 王黼、童贯接旨,急忙进宫,觐见徽宗皇帝。 童贯、王黼入宫进殿,跪伏在地上,给徽宗皇帝磕头。 徽宗皇帝道:“二位卿,平身。” 童贯、王黼站起身来,又冲徽宗皇帝一拜,诚惶诚恐地说道:“臣等闻圣上召见,不敢延误,赶进宫来,臣等敬请圣上面喻。” 徽宗皇帝道:“二位卿,也无他事。朕召二位卿来,实乃是为女真之事。前些时日,童枢密联合赵良嗣,献联合女真,攻灭契丹,收复燕云之策,朕意当稳妥为上。因这事,朕与蔡太师也商讨过,蔡太师似有不赞同之意。故此,此事拖延至今。刚才,赵良嗣入宫进殿,告朕曰,女真已攻占了契丹上京临潢府。二位卿呀,朕闻之,心里甚是震动,觉得此事又紧迫起来,似乎该有点动静了。” 童贯乃联金灭辽积极倡议者,闻听徽宗皇帝如此说,赶忙启奏道:“圣上,此事宜早不宜迟,再若迟了,女真人攻占了辽国大片地方,我朝再去接触,就被动许多。故此,臣以为,与金缔结盟约,共行伐辽,收复燕云疆域之事,应尽早启动,不能再犹豫了。” 徽宗闻言,甚为赞许,说道:“卿所言极是,朕也是这般看法;然蔡太师似有不赞成之意,故此,朕单独召见二位卿,就是小范围商议和运作此事。二位卿呀,咱君臣运作此事,当暗中进行,切不可走漏风声,闹得满朝皆知,那样的话,运作起此事来,多有不便。” 童贯、王黼见徽宗皇帝如此说,赶忙答道:“圣上所言极是,臣等谨遵圣旨,请圣上指示。” 徽宗道:“朕以为,当先派出使臣前往女真,试探女真态度,然后再做定夺。” 童贯、王黼齐声答道:“圣上英明,臣等谨遵圣旨。” 徽宗又道:“关于派出使臣之事,当派下级官员,级别莫要高了,便于朝廷根据情况,随时改变态度。另外就是,先莫让蔡太师、高太尉知晓了。眼下,蔡太师、高太尉正在抓紧剿灭梁山贼寇。剿灭梁山贼寇兹事体大,也当积极推进,省得到时误了联金灭辽、收复燕云故土之大事。” 童贯、王黼见说,频频点头,深以为是。 随后,王黼试探着问徽宗皇帝道:“圣上,我朝当派何人出使女真为好?” 徽宗闻言,想了想后说道:“关于派谁为使,皆由两位卿家定夺。至于如何抵达女真,也当仔细思量。朕的意见,陆地是去不了的,若让契丹擒获,要坏大事;如此以来,恐怕只能考虑走海路。这方面,二位卿多和登州府联系。” 徽宗皇帝说毕,王黼、童贯躬身答道:“臣等遵旨。臣等这就告退,去操办往金国派出使臣之事。” 王黼、童贯两人退出了大殿,出了宫,来到王黼的太宰府,继续商议派遣使金人员的事情。 两人商议了半天,觉得第一次使金,所派出的人员不应以朝廷官员名义出使,而应以民间人士身份前往,在试探出金人果有结盟之意后,再以朝廷名义派出官员出使,商议宋金两国结盟之事。 为稳妥起见,王黼、童贯又令人召来了赵良嗣,共同商议此事。 赵良嗣接到王黼、童贯让他速去太傅王黼府中的传话后,急忙赶到了王黼府中,见王黼、童贯两人正在商量事情。 赵良嗣与王黼、童贯见礼毕,坐于一旁。 王黼对赵良嗣说道:“赵修撰,联金灭辽,收复燕云故土,乃是你向太尉提议。目今,圣上意欲派出使臣,前往女真,商讨结盟之事,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赵良嗣闻言道:“太傅在上,目今女真与契丹形势发生巨大变化,那女真人已经攻占了契丹上京临潢府,联金灭辽计划当尽快实施,否则将延误时机。” 王黼、童贯闻言点头。 王黼续问赵良嗣道:“赵修撰以为派何人使金较为合适?” 赵良嗣闻言,想毛遂自荐,亲自前往女真,成就联金灭辽的至伟功绩;然而,赵良嗣不知道王黼、童贯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在他到来之前,王黼、童贯都商量到什么程度了?故此没有冒然自荐,而是说道:“全由太傅、枢密大人定夺。” 见赵良嗣没有给出明确态度,童贯遂说道:“赵修撰,圣上旨意,欲派低级别人员,从登州走海路,前往女真,先做试探,然后视情况推进此事。你以为如何?” 赵良嗣闻听圣意如此,遂赶忙答道:“圣上英明。” 王黼见状,说道:“既是赵修撰也无歧义,童枢密,以我之意,当派武义大夫马政,率数人,先至登州,再由登州守备王师中,选派军士,船载渡海,至辽东上岸,寻找女真朝廷,探试此事。” 童贯见说,觉得稳妥,说道:“好。” 王黼转脸看向赵良嗣。 赵良嗣也赶忙答道:“太傅安排甚是周到。” 当即,三人决定,由武义大夫马政率人前往登州,再由登州守备王师中,选派军士,驾船前往辽东,寻找女真朝廷,先行联合女真之事。 第二日,武义大夫马政被传唤至枢密院童贯处。 童贯已于军中挑选出六名军士,遂对马政说了出使女真之事,并将六名军士交由马政,前往登州。 马政率六名军士,来到登州守备府,见到了登州守备王师中。王师中得知武义大夫马政乃是朝廷派往女真的使臣,心里大吃一惊。 王师中心里之所以大吃一惊,乃是前不久,他才刚刚派十多名军士前往辽东,打探女真情况。 这又是什么情况呢?原来,女真与契丹开战,逼近蓟州,遂有辽民高药师、僧朗荣等人,为躲避战乱,以舟浮海,来到登州,被登州兵马捕获。 从高药师、僧朗荣那里,王师中闻听到了女真与契丹交战之事。王师中觉得此事重大,当禀告朝廷。然而,对具体情况,王师中掌握不多,想在做一番打探,好把详细情况禀报于朝廷,遂安排十多名军士,以高药师为向导,渡海至辽东,刺探金辽两国虚实。 登州守备府十余名军士遂在辽民高药师带领下,乘船前往辽东。一路上,高药师极言女真人之野蛮,吃生肉,动辄杀人等情形。辽兵心里甚是恐惧。高药师及十多名军士乘船驶近辽东北岸时,发现沿岸巡逻船只与甲士甚多,不敢再前行,便停船于海中,观察情况。 停留在海中的大宋船只,被女真沿岸巡逻船只及甲士发现,遂追赶过来,呼喊着靠近检查。高药师听出是女真语言,遂对兵士们说道:“乃女真兵士也!”船上的登州兵士闻言大恐,怕被女真甲士捕获,急忙调头,驾船逃离。女真在后面急追,未能追上,高药师及十多名军士遂逃回了登州,并将此情况报告给了登州守备王师中。王师中因辽东一带女真与契丹正在打仗,便不再派兵前往。 现在,见朝廷派来了武义大夫马政,要跨海至辽东,探视女真情况,王师中遂将前不久他派军士前往辽东的情况讲给了武义大夫马政。马政听了王师中讲的情况后,心中自是惊喜,因为在这之前,对航海前往辽东,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因此,马政忙请王师中唤来高药师,意在高药师向导下,向往辽东。 那高药师自上回逃回登州后,便自行谋生去了,王师中也不知高药师现在何处。 然而,马政乃朝廷武义大夫,跨海前往辽东,乃朝廷指意,王师中不敢耽误,忙派出大批军士,满城寻找高药师。军士们闻令,紧急寻找,几经周折,终于把尚滞留在登州的高药师给找到了。兵士们将高药师带至守备府,交给了守备王师中。王师中遂安排马政与高药师会面。 马政与高药师会面,言说由其做向导,再行前往辽东一事。 高药师经上次逃难之险,心理恐惧,不愿再往辽东去。马政遂许诺高药师,等这次辽东之行回来后,提拔高药师做官。高药师被马政的许诺打动,遂答应做向导,引导马政前往辽东。 王师中根据朝廷指意,派守备府提辖官呼延庆与马政同往。 马政、呼延庆及十多名军士,在辽人高药师向导下,乘坐船只,跨海向辽东行驶而去。 第八十五章 初次使金 马政、呼延庆在辽人高药师向导下,在海上行驶了五天五夜,终于在第六天天亮时,来到了辽东北岸,试探着要靠岸去。 岸边执勤的女真兵士,见从北边来的船只,绕来绕去,行踪蹊跷,以为是高丽国或辽国的间谍船,遂驾船围了上来,逼停了马政、呼延庆乘坐的大船。女真兵士登上大船来,把马政、呼延庆、高药师及十多名兵士,全都用绳索捆绑了起来,押着去见他们的上司。 高药师乃蓟州人,略懂女真语。马政、呼延庆、高药师一行见到女真兵的上司后,高药师遂用不甚通顺的女真话,说明了他们一行的的身份。高药师告诉女真兵上司,他们不是辽国人,也不是高丽国人,乃是南朝宋国人,此次来辽东,除了买马匹外,就是要找大金皇帝,传递南朝宋国皇帝的口信。 女真兵的上司乃是渔民出身,能有多少文化?在听了高药师半通不通的女真话后,甚是怀疑,心想,随便几个人,便要见俺国大皇帝,也太不自量力了吧?女真兵上司心里不悦,便要杀了马政、呼延庆、高药师及其他十余兵士。 幸好旁边有晓事的女真兵,告诉其上司道,从容貌上看,这些人的确是南朝人,不是契丹或高丽人。这些南朝人与俺大金,无冤无仇,俺们何故要杀他们?说不定真的是来找咱们大皇帝的,咱们不要因杀了他们而误了大事。目今,大皇帝正在辽东,不如押送他们到大皇帝处,任由大皇帝处置为好。 女真兵的上司闻听后,觉得有理,遂派兵押送马政、呼延庆一行,前往金国大皇帝完颜阿骨打处。 几经周折,费了大半日时间,马政、呼延庆一行被押至完颜阿骨打的大帐内。完颜阿骨打中军大帐随营亲兵,将马政、呼延庆一行按伏在地。 中军大帐中,高坐着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旁边是完颜吴乞买等一班大臣。完颜阿骨打身后,站着一中原汉民。 被按伏在地的马政,心里已经猜测到了,估计虎皮椅上坐着的,便是金国大皇帝完颜阿骨打。 然而,马植假装糊涂,望着完颜阿骨打说道:“大头领,俺们非是契丹人,俺们乃是南朝宋国贩马的商人。大头领,俺们经常往来于宋国和女真之间,做着贩卖马匹的生意。” 完颜阿骨打身后站着的中原汉人,名叫李善庆,在马政说话的同时,给完颜阿骨打翻译着马政的原话。 完颜阿骨打一边听着李善庆的翻译,一边点着头。 马政也一边观察着完颜阿骨打的表情,一边继续说道:“长期以来,俺们从女真买马,供给女真急需的铁器、粮食,俺们与女真有着深厚的友谊。” 完颜阿骨打点头。 马政继续在说:“大头领,俺们对女真抱有敬意,此次前来买马,不期被你国兵士索拿,把俺们当做是辽国奸人。大头领在上,俺们和辽国有切齿之仇,辽国占据了俺们的燕云十六州,俺国朝廷恨不能与贵国联盟,共同征剿辽国,俺们怎可能是辽国的奸人?” 李善庆将马政的话翻译给完颜阿骨打。完颜阿骨打听完李善庆翻译,再细观马政,呼延庆和高药师等人,见除了高药师之外,其他人长相的确不像辽人,显然是南朝汉人。 完颜阿骨打遂用手指了下高药师,问道:“他乃何人?” 高药师见完颜阿骨打指着自己,问“他乃何人?”吓得浑身颤抖。 高药师不同于马政等人。马政等人是南朝宋人,他是契丹人。南朝宋人与女真无冤无仇,他作为契丹人就不同了,乃女真人乃是死敌,若女真大皇帝追究起来,恐性命不保。 高药师见状,赶忙对跪伏在旁边的马政说道:“马大夫,俺是你们请来当向导的,俺的命全在你身上,万望周全。” 马政闻言,转首对高药师说道:“你莫要怕,有本官呢。” 完颜阿骨打的问话,被李善庆翻译给了马政等人。 马政遂禀告道:“大头领在上,此乃宋国籍契丹人高药师也。我等此番前来辽东,乃是有特殊使命,因对路途不熟,故此由高药师为向导。” 李善庆又将马政的话译给了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闻言,点了点头。 李善庆乃中原汉民,马政与完颜阿骨打之间的对话,皆有李善庆来翻译。 此时,完颜阿骨打再仔细打量马政,见其长得一表人才,器宇轩昂,气质高贵,又非是一般草民,倒像是朝廷的官员;再加上马政提起以前两国买马之谊,完颜阿骨打对马政、呼延庆、高药师三人有了好感,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欢喜了许多。 过去的时候,完颜阿骨打在统一女真各部落的时候,的确利用女真盛产的马匹,和南朝宋国进行民间交易,获得了大量的粮食和铁器,对此,完颜阿骨打从内心深处,对南朝宋国人还是有好感的。 再加上女真长期以来,饱受辽人欺压,却从来没和宋人有过过节,这使得完颜阿骨打更愿意接受来自宋国的马政等人。 特别是听到马政说宋国朝廷恨不能与贵国结盟,联合抗辽的话,眼睛一亮,觉得这真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 只是,完颜阿骨打不知道这个说法,是马政个人的意思?还是宋国皇帝的意思。假如这只是马政个人的意思,他乃一介草民,既是有这个意思,又有甚的用处? 故此,完颜阿骨打的情绪平稳了下来,不似刚才那番激动地样子,令随营亲兵们放开了马政等人,并让马政等人起身。 马政等人爬起身来,站立在地。 站起身来的马政,转动着两只眼睛,暗中窃视着完颜阿骨打脸上的表情,见完颜阿骨打听到联盟的话后,喜笑颜开,随即又平稳了下来,猜到完颜阿骨打对宋金联盟感兴趣,只是因为不能确定具体情况而情绪低落。 于是,马政对完颜阿骨打说道:“大头领在上,俺观大头领之容貌,乃天日降临,贵不可言,将来必为北方之主。” 旁侧坐着的完颜吴乞买插话道:“你这厮甚的眼神?!此乃俺大金皇帝!你端得看不出来?” 马政闻言,装作如梦初醒的样子,对完颜阿骨打双手抱了拳,做了一个汉族人相见时的大揖,嘴里说道:“怪道里大王有股子天子气,原来是贵国的皇帝。既是如此,俺只能行普通拜见礼了。” 坐在另一侧的完颜粘翰见状,已是大怒。 这完颜粘翰,前不久接任其父完颜撒改国相职务,在金国权高位重。 在完颜粘翰看来,刚才马政不知道完颜阿骨打是大金皇帝时,尚且行的是跪拜礼,虽然是强行按伏的,但他没反抗,可见是心甘情愿的;然而这会儿,在知道完颜阿骨打乃是大金皇帝后,反倒行起普通拜见礼了,这分明是没把大金皇帝当皇帝看嘛! 故此,完颜粘翰大怒,从座上起身,拔出刀来,大声吼道:“大胆南蛮!竟敢藐视我家皇帝,看我先杀了你再说!” 完颜粘翰吼着,便扑将过来,要一刀捅了马政。 完颜阿骨打等人都大吃了一惊。完颜阿骨打急吼道:“粘罕住手!且听他如何说。” 完颜粘翰闻言止住,两眼怒视着马政。 马政面不改色心不跳,款款说道:“实告大皇帝,俺非普通宋人,俺乃大宋朝廷命官,官拜武义大夫,俺是受朝朝廷指派,出使贵国,代表的是大宋国家,既是见了贵国皇帝,自然是要行普通拜见礼,而非是跪拜礼。刚才俺之所以行跪拜礼,一来是为了活命,二来是被你国兵士强制而已。现在既然已经见到贵国皇帝了,俺作为大宋官员,当行国与国之间正常之礼节。” 完颜阿骨打和众大臣闻言,都大大地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宋国派来的使臣?!没想到堂堂宋国,竟然也派使臣来和我们女真商榷联盟,共同克辽的事情。 在女真君臣大为吃惊的同时,马政继续说道:“大皇帝,俺们这次渡海而来,就是要和贵国商议结盟之事,以便共同克辽,你们可报了往世之冤仇,我们可趁势取回后晋时祖先失去的燕云十六州。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焉何不为?!” 完颜阿骨打听明白是这么一回事后,大喜过望,忙招呼马政、呼延庆和高药师道:“既是宋国派来的使臣,三位快快请坐。”完颜阿骨打随即命令随营亲兵,赶紧给马政等人设座。 马政、呼延庆、高药师三人入座,其他兵士被礼让出帐,另外安排。 完颜阿骨打难得地站起身来,来到马政跟前。 马政连忙起身。 完颜阿骨打热情地对马政说道:“上使啊,刚才实不知上使身份,多有得罪,万望见谅。” 马政答道:“大皇帝莫要多礼,请上座。” 完颜阿骨打返身回去,坐在虎皮椅上,望着马政说道:“上使这一路辛苦了,这一路,你们是如何来的?” 马政见问,如实答道:“实不瞒大皇帝说,俺们前往贵国,陆路因契丹所控之故,无法通行,故此从海上绕行,是紧贴着高丽国过来的。” 完颜阿骨打连声说道:“辛苦,辛苦了。你国真的欲和我国结盟?若金宋两国结盟的话,上使不妨把具体内容说说。” 马政复入座,然后将此行的目的作了详细说明。 完颜阿骨打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连声说好。 马政说完情况后,完颜阿骨打叫人带了马政、呼延庆、高药师三人出帐,安排着住下了。 完颜阿骨打随即和完颜吴乞买、完颜粘翰、完颜斜也、完颜闍母、完颜挞懒等人商议起与宋国结盟之事。 北宋欲结好金人,联合克辽,这个情况完全出乎完颜阿骨打和其他金国大臣所料,故此,完颜阿骨打和众大臣们都十分吃惊,在马政等人被带出后,还未缓过神来,大眼望小眼,皆面露惊喜之色。 宋乃是南朝上国,历史悠久,文化繁荣,经济发达,社会文明,素为金人所崇拜和敬仰。 令金人没想到的是,如此高大上的南朝上国,竟然如此高看女真人,甚至主动派人来,欲和才刚刚建国的女真人联合,共同克辽,这如何不让完颜阿骨打等一帮女真人受宠若惊?! 故此,完颜阿骨打一般人欢欣鼓舞,言辞激动,气氛热烈,在讨论马政提议时,均主张与宋联盟,共同抗辽。 第八十六章 再议联金 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等金国大臣们议论了一阵后,一班人逐渐由亢奋中冷静了下来,开始对宋朝究竟有多大诚意表示怀疑。在完颜阿骨打等金国大臣们看来,马政的职务,放在宋朝,实在算不上是大官,就这样一个人物来商议此事,究竟靠不靠谱?再说了,刚才马政说的情况,究竟是马政为了活命信口胡编的?还是宋朝真的派他来和大金商议联盟之事? 完颜阿骨打和弟弟完颜吴乞买及金国其他大臣、大将们,就马政所说的情况,整整商议了一整天,终于决定,先与南朝进行一番接触,看看这个南朝上国,究竟是什么意思?然后根据情况,再作定夺。 完颜阿骨打等人商量的具体办法是,放马政、高药师及其他人回去,但将呼延庆给扣押住,作为人质,另派本国司天台李善庆,随同马政、高药师一同到南朝,由马政引荐李善庆拜见南朝皇帝,以向南朝皇帝讨要个准信儿。 完颜阿骨打派出的李善庆,乃是渤海国汉民。 渤海国始建于698年,是以靺鞨族为主体建立,位于东北地区的辽宁、吉林等地。当时中原尚是李唐王朝。 到了公元926年时,渤海国被辽国所灭,归属于辽国。 李善庆祖上因不愿受辽人统治,遂逃难至生女真部落。后来女真建国,李善庆在金国担任司天台的职务,职能是负责观察天象、考定历数之类。 完颜阿骨打之所以派李善庆随马政前往宋朝,一来是因为李善庆官职较低,议定的事情如有反复,操作起来余地较大;二来是李善庆熟悉汉语,擅长观察天象,能言善辩,与宋国交涉起来,有许多先天之利。 李善庆使宋前,完颜阿骨打单独召见了他,把有关事情又做了一番安排。 随后,李善庆随马政出发,仍由海上,乘船至登州,然后由登州府派兵护送,或骑马,或乘轿,前后半月有余,终于来到了大宋京都汴梁。 马政将李善庆安置于皇家驿馆,自己单独去见童贯,将受命使金的情况,报告给了童贯。 童贯得报,遂又进宫,将马政使金情况禀报于徽宗皇帝。 自此,宋朝朝廷与女真算是接上头了,接下来如何操作,事体重大,徽宗皇帝将此事交给了童贯、王黼及蔡京三人运作处理,让他们专门论证联金灭辽、收复燕云故土的可行性、由此而带来的结果及接下来的具体行动等事宜。 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朝廷上当权的,正是蔡京、王黼、童贯三人,而这三人又勾心斗角,互挖墙脚,谋取个人最大利益。 那个时候,蔡京得以第三次任相,童贯在其间起了很大作用。以童贯的意思,他帮助蔡京任相,蔡京要帮助他担任枢密使的职务。然而,蔡京任相后,虽然多方运作,让童贯当上了枢密使,但蔡京见童贯权势越来越大,并深受徽宗皇帝宠信,怕自己的权威受到损害,遂又处处牵制童贯。由此,蔡京和童贯,两人貌合心离,关系并不融洽。对蔡京,童贯心也有怨恨,很是不满。 王黼乃是徽宗皇帝的宠臣,担任着太傅职务。这厮极善溜须拍马,他见童贯和蔡京貌合心离,互挖墙脚,遂紧盯着蔡京的相位,琢磨着如何取而代之。 在联金灭辽之事上,蔡京、童贯、王黼所处的位置不同,由此得到的利益不同,故此在观点和态度上也不尽相同。 过去,神宗皇帝在推行王安石变法时,曾许愿过,说将来谁要是收回幽燕十六州,就封谁为王。宋朝的王爷,只能赵家人做,其他人若想做王爷,非得建千古之功勋不可。 童贯是武将,因西北战场上收复失地有功,屡次升迁,升到了枢密使的高位上,属于朝廷最高军事首长。童贯因此野心膨胀,想通过收回幽燕十六州之功绩,更进一步地被朝廷封为王,由此实现他人生的最大价值,好流芳百世。 蔡京是文官,带兵打仗,没他什么事,凭借收复幽燕十六州而封王的,只能是童贯,绝不会是他。另外,蔡京作为宰相,在联金灭辽之事上,自然也要全盘考虑。一来蔡京不情愿童贯立功封王,而来蔡京见国库空虚,边境无备,军力薄弱,联金灭辽,收复燕云,多有变数,故此,蔡京心中,并不赞成联金灭辽的计策。 蔡京的这个意思,在徽宗皇帝最初和他略微谈起此事时,就有所表达。徽宗皇帝因此知道蔡京在联金灭辽之事上的态度,遂在前期向金国派出使臣时,不让蔡京参与此事。徽宗皇帝怕被蔡京从中阻挠,搅黄了这事。现在,朝廷和女真接触上了,但具体操作起来,还是有许多事情需要考量和论证的,蔡京的意见也是需要参考的。所以,这个时候,徽宗皇帝便让蔡京也参与了进来。 此时,王黼正受徽宗宠信,时刻盯着蔡京宰相的位置,故常从中搅局,窃视蔡京的一言一行,但凡蔡京与徽宗皇帝意思不同,王黼便立马进宫,密奏徽宗。因为这个原因,蔡京有所顾忌,在商讨联金灭辽之事上,不敢完全亮出自己的态度。 正是因为蔡京、童贯、王黼之间相互争权,所以,当童贯对收复燕云表现出更大的兴趣时,蔡京往往从中作梗。 为了牵制童贯,蔡京在觐见徽宗皇帝时,假意秉公办事,请求将此事由他们三人协商变为提交到了朝廷上,让众大臣们都来议议这个事情,以求稳妥。 蔡京的理由很充足,因为兹事体大,事关国家最大利益,当慎之又慎,应当多听听大臣们的意见。 对蔡京的提议,徽宗皇帝琢磨了好几日。徽宗皇帝觉得,如此重大的事情,一直隐瞒下去,也不妥当;就如蔡京所言,提交到朝会上去,让大臣们一起议议,说不定又能有许多好的主意,这样才稳健妥当,如此一想,徽宗皇帝遂同意了蔡京的奏请,将此事放在朝会上来讨论。 当此事提交到朝会上后,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赞成的热烈赞成,反对的激烈反对。 赞成者认为,联金灭辽,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上苍赋予大宋的重大机遇,此时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不借助金人的力量,夺回幽燕十六州,估计就永远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幽燕十六州均在长城以南,与北宋接壤,之间没有任何天然障碍,辽国人可随时入侵;加之辽国骑兵力量强,机动灵活,故此在以往的战争中,北宋深受其害。 自太祖起,因燕云十六州,宋朝与辽国发生了数次战争,均以失败而告终。 宋真宗时,总算是得了一个胜仗,结果却签了一个耻辱的澶渊之盟,北宋朝廷每年要向辽国进贡,由此来维持两国之间的和平。 尽管这个和平维持了一百一十年,但因为付出巨大的贡银,这使得历任皇帝心有不甘。 神宗皇帝就曾许愿,将来谁收回幽燕十六州,就封谁为王。 到了徽宗皇帝时,眼看着经济越来越强盛,放着幽燕十六州不能收回,每年反倒要给契丹进贡财物,这使得徽宗皇帝心里甚是不平。故此,徽宗皇帝心里,还是倾向于联合金人,灭了辽国,夺回幽燕十六州的策略。 赞成者摸准了徽宗皇帝的这个心思,故此极力鼓噪,请求立即执行此项策略,而反对者因从中看到了危机,反对起来更是激烈。 在反对的人里面,尤以太宰郑居中态度最为坚决。 郑居中乃郑允中的哥哥,也是徽宗皇帝最为宠爱的郑贵妃的哥哥。 郑允中曾作为贺辽主生辰正使,曾和童贯一同出使辽国。当时,赵良嗣向童贯献计,要联合女真,攻击契丹,收复幽燕故土。这个情况,郑允中非常清楚,心里觉得不甚合适,操作起来非常危险,搞不好会危急大宋江山社稷,遂将此情况,悄悄告诉了在朝廷中担任太宰、副枢密使的哥哥郑居中。 郑居中听到这个情况后,大为震惊。因为事情并未公开进行,马政出使女真的情况,他也不知道,朝会上也没有公开讨论此事;故此,郑居中以为此事仅是童贯个人之举,并没有给予郑重对待,想在朝廷正式研究讨论此事时,再提出反对意见,予以否决。 郑居中太高看自己了,他不知道,其实徽宗皇帝和童贯是一个意思,也是要联合女真,讨伐契丹,收复幽燕故土的。 现在,殿堂上正热烈地讨论着这个事情。 看到殿堂上一班大臣皆拥护这一误国之策,郑居中大怒,猛然出列,对徽宗奏道:“启奏圣上,但凡主张联金灭辽者,皆可推出去杀了!” 徽宗闻言一怔,面有不悦,心里暗道,朕就是主张联金灭辽者,你如此说是甚的意思?!难不成要杀朕啊?故此,徽宗忍住心中怒气,对郑居中说道:“联金灭辽之策,卿有看法,但讲不妨,焉何要如此武断,出口伤人?!” 郑居中据理争辩道:“启奏圣上,非是臣出口伤人,实乃此策系误国之策。陛下,自真宗澶渊之盟至今,已愈百年。百年来,宋辽两国,兵不识刃,农不加役,虽汉唐和亲之计,也不如我朝的安边之策。如今,四方无虞,却要冒然毁约,轻开战端,对外构衅,恐招致天怒人怨。且用兵之道,胜负难料。若胜,国库必乏,人民必困;若败,贻害不知凡几!启奏圣上,以太祖之武烈,太宗之神勇,收复燕云,尚且数战俱败,今日何可轻开战端?!” 郑居中的话,蔡京爱听,但他不便出面声援,一来是因为以前的时候他和郑居中不和,二来是因为他知道郑居中的话,好大喜功的徽宗皇帝不爱听;故此,虽然蔡京甚是爱听郑居中这番话,却不出面声援郑居中。 郑居中的话,除了徽宗皇帝不爱听之外,还有两个人,甚是不爱听。 第八十七章 激烈争论 第一个不爱听的人是童贯。童贯正想投个机,取个巧,借助金人之力,趁势夺回燕云十六州疆域,完成汉人自后周起就无法完成的勋功伟业,以显示自己的能耐呢,却被郑居中从中一阵胡搅。 童贯不爱听郑居中的话,还因为郑居中在向徽宗皇帝奏请时,直言用兵之道,胜负难料,这分明是看不起俺童贯统兵的能力嘛! 童贯因此而愤愤不平。童贯心想,啥叫个‘太祖之武烈,以太宗之神勇,收复燕云,尚且数战俱败’?难不成太祖、太宗败了,我童贯就不能胜了?!真是岂有此理!纯粹是一派胡言! 故此,童贯心里,甚是怨恨提出反对意见的郑居中。 另一个不爱听郑居中话的人是王黼。 王黼之所以不爱听郑居中的话,一来是因为徽宗皇帝不爱听郑居中的话;二来是若不实行联金灭辽之策,国内稳稳当当的,蔡京的相位如何能轮到他来当?! 故此,王黼不爱听郑居中的话,首先出列反对道:“启奏圣上,臣以为,郑太宰之言,有失偏允。圣上,我朝与辽国虽然已通好百年,然历朝以来,辽人怠慢我朝的时候多,器重我朝的时候少。臣以为,兼并弱小,攻打愚昧,这是好的军事策略。如今,女真南攻,辽国疲于招架,我朝现在不趁机攻取辽国,收复幽燕十六州,何时攻打辽国,何时收回幽燕十六州?等女真占据了幽燕十六州,中原故土将不再为我所有了。” 平常的时候,徽宗皇帝就常和王黼一起,寻欢作乐,甚是投脾气,也最爱听王黼的话,而王黼每一说话,都总是能挠到徽宗皇帝的痒痒处。 王黼的这番话,又挠到徽宗皇帝的痒痒处,徽宗听完王黼的话,当即表示赞成,连声说道:“卿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当时,徽宗皇帝的话音刚落,从班列中又站出一个人来,对徽宗大声说道:“启奏圣上,且听为臣一言。” 徽宗闻言一怔,往下一看,乃是枢密院执政邓洵武。 邓洵武,字子常,成都双流人,哲宗绍圣中,为国史院编修官,撰有《神宗史》,迁起居舍人,进中书舍人,给事中兼侍讲,修《哲宗实录》,迁吏部侍郎。崇宁三年,迁尚书右丞、中书侍郎、枢密院执政。 徽宗知道邓洵武乃是有见识的人,便说道:“卿有何言,只管奏来。” 邓洵武冲徽宗皇帝一拜,然后转头怒视着王黼,说道:“王太傅一派胡言!简直是胡扯!什么‘兼弱攻昧’,我看正是扶弱抑强。如今国家兵势不振,财力匮乏,民力凋敝,这局面人人皆知,但无人敢言,今天我就要和王太傅论论这个事。我且问你,究竟是与强金为邻好,还是与弱辽为邻好?” 王黼有辩才,虽然文化程度与邓洵武不可同日而语,然胡搅起来,绝不比邓洵武差。 听邓洵武说自己“胡扯!”、“一派胡言”,王黼大怒,并不回答邓洵武的问话,而是瞪着邓洵武,胡搅蛮缠道:“拙!你一个书生懂个甚?!这满朝的大臣,包括俺们的圣上,难道都不如你?你邓洵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却恬不知耻,夸夸其谈,还自以为是,我要是你,早就羞得拔根屌毛上吊去了,哪里还有脸在站这里议论国事?!” 诸多大臣,被王黼一番言语给惹笑。 当殿之上,邓洵武被王黼毫无事实依据地大骂一顿,又被其他大臣看笑话,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少顷,邓洵武缓过神来了,于激愤中,也口不遮掩地揭短道:“依王太傅这般说,你曾光着屁股学艺伎,百般娇柔卖风骚,若如此这般说,你都不知羞耻,俺乃朝廷中书侍郎、枢密院执政,在朝堂上堂堂正正地议论国事,有什么可羞耻的?以俺看,正是你该拔根屌毛上吊去哩!” 满堂大臣又哄堂而笑。 王黼被揭了短,恼羞成怒,奔将过来,要撕扯邓洵武。 徽宗见状,甚是恼怒,斥责邓洵武道:“邓洵武!你有事说事,提得什么陈谷子烂麻子的事情?!朝会之上,堂堂大臣,口无遮拦,辱没斯文,成何体统?!” 训斥毕邓洵武,徽宗皇帝转视王黼,和颜悦色地对王黼说道:“王太傅莫要急躁,只管说你的道理便是。” 徽宗如此一说,王黼便不再去撕扯邓洵武,转身给徽宗一拜,说道:“启奏圣上,邓洵武把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就如邓洵武所言,说金强辽弱,那么,既是如此,我朝援助与不援助金国,与不与金人结盟,金人都是要灭了辽国的,到那时,与不与金人为邻,岂是我们说了算的?!现在,我们不与金人结盟,趁机夺回我朝的幽燕十六州,难不成眼睁睁地看着金人占据了幽燕十六州不成?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嘛!” 王黼的话,又挠到了徽宗得痒痒处,徽宗深以为是,频频点头。 王黼续说道:“就事论事,诸如什么背誓而起边衅,导致兵事连年,增加社会负担,使得民生凋敝之类的话,谁都会说;关键是,我们不背誓,战端就不起了吗?既然要起战端,增加社会负担,致使民生凋敝,这都是不可避免的,是牺牲一时而图长久,这个账像邓洵武之类的书呆子,如何又算的明白?!” 那王黼知道蔡京内心深处也不倾向于与金结盟,故此又激将蔡京道:“即使是增加社会负担,致使民生凋敝,也还有咱们的蔡太师在嘛!以蔡太师之精明,难道还解决不了战争之需?只需多加点税赋而已嘛。” 徽宗闻言,又转视蔡京。 蔡京见状,急趋出列,忙说道:“启奏圣上,既是朝廷有意于幽燕,京身为宰相,岂有不尽力而为之道理?!启奏圣上,若朝廷为幽燕而战,京当歇尽全力,为国兴利,以备战之所需,此乃京义不容辞之责。” 蔡京乃老奸巨猾之人,听到王黼激将自己,想让自己说出徽宗不爱听的话,以此来排挤自己,故此忙出列表白,表明自己支持联金灭辽的策略。 王黼见蔡京不上套,便继续攻击郑居中、邓洵武道:“当今官场,风气甚坏,做事最是浮躁,满朝上下,皆以复燕之说为时髦;所谓士大夫们,高高在上,全然不顾国家之根本利益,说起事来,一套一套,看似以国家社稷为重,其实是借此标榜自己,利用此事攻击朝廷栋梁之才。我有言在先,就复燕之事,还会有人大放厥词的。” 在王黼咄咄逼人的态势下,郑居中、邓洵武处于下风。 徽宗见状,正要表态,邓洵武又出列道:“启奏圣上,现有蜀中士大夫安尧臣就复燕之事上书,转呈与臣,让臣进谏于圣山。” 一旁的王黼见状,忙说道:“看看,我就说嘛,如此一个标榜自己的机会,士大夫们岂能放弃?!” 徽宗未理睬王黼,对邓洵武道:“卿可当殿诵读,让众卿们都听听,安尧臣是如何一番言论。” 安尧臣,四川广安郡人,乃安惇族人,举进士不第,闲居乡间。闻听到朝廷有联金灭辽的传闻,一时激愤,写下了谏书,议论平燕之事,因无渠道进献,忽然想起同为蜀人的邓洵武,故此投书邓洵武处,请邓洵武代为转呈。 虽然王黼刚才已言“我有言在先,就复燕之事,还会有人大放厥词。”但现在朝廷正在议论联金灭辽之事,正争论得激烈,是该呈上去的时候,邓洵武也不顾王黼有言在先了,故此亮出了安尧臣上书一事。 现在,听到徽宗让当殿诵读,邓洵武便掏出安尧臣的上书,大声念道: “宦寺专命,倡为大谋,燕云之役兴,则边衅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 昔始皇筑长城,武帝通西域,炀帝辽左之师,明皇幽蓟之寇,其失如彼。周宣王伐玁狁,汉文帝备北边,汉元帝纳贾捐之议,光武斥臧宫、马武之谋,其得如此。昔太祖拨乱反正,躬擐甲胄,当时将相大臣,皆所与取天下者,岂勇略智力,不能下幽燕哉?盖以区区之地,契丹所必争,忍使吾民重困锋镝!章圣澶渊之役,与之战而胜,乃听其和,亦欲固本而息民也。 今童贯勾结蔡京,同纳赵良嗣以为谋主,故建平燕之议。臣恐异时唇亡齿寒,边境有可乘之衅,狼子蓄锐,伺隙以逞其欲,此臣所以日夜寒心。伏望思祖宗积累之艰难,鉴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边隙,务守旧好,无使外夷乘间窥中国,上以安宗庙,下以慰生灵。 上书言事人:安惇族人安尧臣。” 安惇,字处厚,广安郡人。上舍及第,调成都府教授。上书论学制,召对,擢监察御史。哲宗初政,许察官言事,谏议大夫孙觉请汰其不可者,诏刘挚推择,罢惇为利州路转运判官,历夔州、湖北、江东三路。 安尧臣因自己名不见经传,故此借了族人安惇的名气来张目。 安尧臣的上书,直指童贯、蔡京和赵良嗣三人,惹得童贯大怒。 蔡京表面上也是大怒,然心中却是暗喜,既被视为主战派,又表达了息战之愿望。 徽宗闻听后,沉吟不语。徽宗沉吟,是因为不好当场表态。 在徽宗心里,早已有了主意,就是要再派人去联络金人,与金人的结盟,但朝会上反对意见也很强烈,为了表示微妙的中立态度,不使大臣们揣摩到自己的心思,徽宗决定给安尧臣个小官,麻痹下持反对意见的大臣们。 徽宗沉吟了一阵后道:“这安尧臣乃安惇族人,也算是士大夫,不管言事正误,精神可嘉,可提拔为官,为朝廷尽力。” 随即,徽宗当殿宣布,提拔安尧臣为官。当然,给的是承务郎这样的小官,大官徽宗没舍得给。 当日朝会毕,徽宗一边准备安排人员二次使金,一边让蔡京、童贯、王黼三人继续论证,务必要拿出个万全之策。 通过朝会,蔡京吃准了徽宗的意思,知道徽宗已拿定主意,定要与女真结盟,以收回燕云十六州。故此,蔡京心里虽然不赞成,但表面上却大力支持童贯的联金灭辽之策。 王黼自然是没啥说的,只要是徽宗皇帝想的,便是他要做的;故此,对联金灭辽之事,王黼热心的很,恨不得立马就能实现。 因为童贯乃武人,权势熏天不说,且还是阉人,这就犯了士大夫之两重忌讳。 平时的时候,士大夫们虽然眼热童贯受徽宗之宠信,权势大得不一般,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个阉货还能打仗;然而现在,联金灭辽尚不知结果如何,此时不借机攻击这阉货,还待何时攻击?! 故此,一班士大夫们对童贯群起而攻之。 童贯被围攻,童贯心里既委屈,又不服,遂于激愤中,向徽宗皇帝上了《平燕策》,以显示自己的真才实学和运筹帷幄的能力。 在《平燕策》中,童贯淡化了联金灭辽的分量,侧重于收复燕云,大意是云中是根本,燕蓟是枝叶,当分兵骚扰燕,而后以重兵取云中等等。 童贯的策略不能说不高,但宋朝军力实在不济,实在承担不了如此高超的策略,故此使好策略成为纸上之谈,落不了地。 第八十八章 冷落金使 在大臣们因为联金灭辽,收复幽燕故土之事而争论不休的过程中,蔡京通过细心观察徽宗皇帝、童贯、王黼等人表情及言语,已经揣摸透了徽宗皇帝的心思,也洞察到了童贯、王黼的动机、用意,对事情发展的趋势也有了准确判断;所以,在徽宗皇帝安排他与王黼、童贯两人再行计议此事时,蔡京心里虽然不赞成这件事情,但表面上却表达出了完全支持的态度。 徽宗皇帝虽然十分渴望收复幽燕十六州疆域,在联合女真上也很积极,但通过朝廷讨论,大臣们之间的争执,心里也有所犹豫。这种情况下,徽宗皇帝一边准备着派人二次使金,一边又让让蔡京、王黼、童贯三位朝廷中最为重要的大臣,再行论证,想通过他们三人论证的结果,进一步确定自己的态度。 而蔡京、童贯和王黼三人,经过一番利益平衡之后,终于达成了表面的一致,即完全同意朝廷联金灭辽、收复燕云失地的决策,随后一同进宫,来觐见徽宗皇帝。 皇宫里,徽宗皇帝见蔡京、童贯和王黼三人联袂而来,知道事情已经有了结论,遂面带微笑,让三人坐了下来,君臣四人,密议起联合女真,共行伐辽之事。 蔡京等三人各自说了一番联合女真的好处后,便主张立即行动,联合女真,乘女真与辽国大战之机,取回幽燕十六州之疆域。童贯除了口头说了他的意见外,还给徽宗皇帝上了他的《平燕策》。 徽宗皇帝接过童贯递上的《平燕策》,仔细阅后,心里大喜。 赵佶和蔡京、童贯、王黼三人有说了阵话后,蔡京、童贯、王黼三人,起身告辞。 “太师和太宰先回。”徽宗皇帝赵佶道:“童枢密且住,朕与你探讨下你《平燕策》的相关事宜。” 蔡京和王黼遂告辞出宫,童贯单独留了下来。 赵佶道:“卿且坐。此会儿,就咱君臣二人,无须多礼,也勿要有顾虑,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童贯答道:“谢圣上。”遂坐了下来。 赵佶单独留下了童贯,并非探讨童贯上的《平燕策》的事情,而是赵佶心中,对联合女真、共行伐辽之事,仍拿不准主意,他一方面是想让童贯给他一个保证,另一方面就是安排童贯,在二次使金的事情上,不要张扬,暗中派出使臣,前往女真,试探下女真的真实想法,朝廷好据此作出研判。 童贯禀告道:“圣上,前些日,臣已禀告,大金使臣李善庆随马政一同来朝,被安置在皇家驿站。圣上旨意乃是要冷落他一番。目今,李善庆在驿站已住了多日,圣上是否诏见李善庆,从中了解一些情况?” 赵佶道:“他乃金国使臣,朕不便诏见。朕若是诏见了李善庆,等于直接确定了此事,以后再有反复,不好操作,还是不诏见的好。此番派人使金,让这个李善庆跟着回国去,来回折腾他几番,就把金国人过高的欲望给折腾没了,到时候朝廷可占据结盟优势。” 童贯答道:“圣上英明。” 赵佶看着童贯道:“童枢密,此番使金,仍以民间形式进行。” 童贯见说,询问徽宗皇帝道:“圣上,此番使金,当派谁去?” 徽宗道:“这事由卿决定,卿觉得派谁去合适,就派谁去。” 童贯起坐,弯腰拜了徽宗皇帝,告辞出宫去了。 受完颜阿骨打指派、随马政一起从金国来的使臣李善庆,被马政安排在皇家驿站后,一连数日,并无人前来和他商议宋金联盟之事,李善庆难免焦躁了起来。 马政官职卑微,在没有得到朝廷具体指意的情况下,也不好去见李善庆。马政心里清楚,他若去见李善庆,李善庆必然要问宋金联盟之事,必然请求觐见徽宗皇帝,到那时候,该如何答复人家?!因为马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善庆;所以,马政也躲着不见李善庆。 李善庆从金国来到宋国,被安置在皇家驿站后,再无人理睬,并不是童贯等人给忘了,而是朝廷上觉得,女真乃蛮族,金国虽曰大金,其实是小国,为了在后面的接触中占据更主动地位,有意冷落下他而已。 其实,马政向童贯通报了情况后,童贯立即进宫,将情况禀报给了徽宗皇帝,徽宗皇帝授意童贯,有意冷落下金国使臣,好让女真人摆对位置。 当时,徽宗皇帝对童贯说道:“卿禀报的这个情况,朕知道了。金国使臣,安排在皇家驿站,好生招待。想那女真,苦寒之地,见过甚的世面!俺朝物产丰富,人杰地灵,街井繁华锦绣,可着他吃他喝,他定然敬仰俺朝。然在联盟之事上,无论他如何着急,先晾着他,好使他女真不提出过分要求,待俺朝确定下二次使金人员后,再与他接触,安排他随俺朝二次使金官员返国去。” 因为这个原因,童贯特意冷落李善庆,故此无人去拜见他,也无人和他商议联盟之事。 李善庆随马政来到汴京七八天了,基本上被冷落的差不多了,童贯遂安排马政去见李善庆,让马政对李善庆多加安抚,以免李善庆焦躁,对朝廷联金灭辽决策产生怀疑。 故此,马政遂在李善庆到达汴京的第九日,来到皇家驿站,拜访了李善庆。 一连八天都没人理睬,到第九天了,马政才来拜会自己,对此,李善庆心里甚是恼怒,免不了发了阵牢骚,然后向马政提出,要面见贵国大皇帝。 其实,在李善庆随同马政前来大宋汴京前,完颜阿骨打给李善庆有过详细安排。完颜阿骨打特意对李善庆说:“你随宋国马政前往南朝,见到宋国大皇帝或朝中大臣,要恭敬相待,切不可托大。他们若要联盟,当本着公平原则处理。他们所求之事,无非是幽燕十六州而已。关于那地方,本就是他们的,你可以应允,将来谁打下来算谁的。你此番去,在联盟之事上,要好好相谈,最好是能有个结果。” 李善庆点头称是,表示一定和宋国皇帝或大臣好好说说这事,力促联盟成功。令李善庆没想到的是,千里迢迢跑到金国提议联盟的宋国,在他来宋国都城东京都八九日了,宋国皇帝并未召见自己,也没有重要大臣来商议联盟之事,甚至连前往俺国提议联盟之事的马政也不见露面了,这如何不使李善庆恼怒?!所以在马政来看自己时,李善庆发了阵牢骚,然后就提出见徽宗皇帝的意见。 马政乃卑微小官,没有授权,如何能决定如此重大的事情?于是,马政陪着笑,安抚李善庆道:“李兄稍安勿躁,耐心等待,联盟之事,终是会有结果的。至于李兄请求觐见俺朝圣上的事,实不瞒李兄说,小弟官职卑微,难以决定如此重大的事情,还望李兄见谅。” 李善庆闻言道:“如此说来,俺对你国在是否联盟上,持怀疑态度。马兄亲往俺国,首倡联盟,俺国大皇帝特派俺来落实此事是否属实,结果俺来了已九日了,并未得到你国皇帝召见,也无大臣前来商议此事,不知你国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俺要求见你国皇帝或重要大臣;否则,俺便回国,向俺国大皇帝禀报。” 马政只是一个劲地赔笑赔话,只是不停询问李善庆生活如何,是否吃得习惯,有不周到的地方,如有不便之处,尽管说,俺安排解决等等,却绝口不说联盟之事。马政越是如此,李善庆心里越是焦躁,几次说到联盟之事,皆被马政用闲话给搅扰过去了。 马正和李善庆寒暄了半日,告辞离去。 李善庆没得到任何结果,心里便更加烦恼。李善庆心想,俺国大皇帝派俺来办理金宋联盟之事,俺在宋国待上十天半月,毫无结果,回去后如何向大皇帝交代!不行,俺不能这样傻等着,俺得主动点,前去拜访他国枢密使童贯、宰相蔡京等人,一定要向他们要个态度,这样,俺也好在回去后给大皇帝交差。 如此想着,李善庆便准备行动,要分头拜访童贯、蔡京等人。 正当李善庆准备拜访童贯、蔡京等人时,马政突然又来了,告诉李善庆,朝廷枢密使、检校太尉童贯要接见他。李善庆得报,大喜,急催着马政,要去见童贯。马政遂带着李善庆,前往童贯府邸,来拜见童贯。 李善庆来到童贯府上,与童贯见了礼。依照完颜阿骨打的授意,李善庆对童贯态度甚恭,说了一些无限崇拜之类的话,把童贯给捧得飘飘然后,才询问起金宋联盟之事。 李善庆道:“太尉在上,马大夫乃贵国武义大夫,前些日亲往我国,拜见了我国大皇帝,言说贵国欲与我国联盟,共同克辽。我国大皇帝因贵国有此愿景,故派我随马大夫前来,以核实相关情况。童太尉在上,我受我国大皇帝委派,特向您核实,你国武义大夫马政所言联盟之事,是否当真?是否是你国朝廷的意见?” 童贯转头看了看一侧坐着的马政,又转头看向李善庆,说道:“此事当真。马政乃我朝武义大夫,是受我朝指派出使你国的,马政所言联盟之事,代表着我国朝廷意见,这个毋庸置疑。” 马政也冲李善庆点头。 李善庆得到童贯肯定的答复后,说道:“即使如此,你国当拿出具体方案,我们好进行商谈,然后回报我国大皇帝,以此确定是否结盟。不知你国是出于何种考量,缘何在本使前来贵国近十日内,并无任何动静?” 童贯答复道:“前番我朝政务繁多,一时顾不上此事。现在本官刚得空闲,故此召你来见面,以商讨此事。关于联盟之事,你可讲明你国方案,便于我国研判。当然,这事也非我一人主持,你也可拜访我朝宰相蔡太师、太傅王学士。” 李善庆闻言,心里不平,心想,从童贯的这番言语来看,宋国并没有具体的方案,既然如此,又因何派出使臣,前往俺国,提议联盟之事?难不成是在试探俺国? 如此想着,李善庆便说道:“童太尉,金宋两国联盟,乃是你国先派马大夫至我国提起的,是你国主动要求和我国联盟,现今却如何让我国先拿方案?实告童太尉,因为此前,我国并不知你国有与我国结盟之意,所以,我国并无具体的结盟方案。” 原本,李善庆想告诉童贯金国大皇帝完颜阿骨打的意见,即南北夹击契丹,共同灭辽;至于幽燕十六州疆域,将来金宋两国,谁打下来算谁的。因为童贯意意思思的,并没有一句关于结盟的具体内容,故此,李善庆也未将他国的意思告诉童贯。 童惯见李善庆要宋金结盟的具体方案,遂看了下马政,说道:“我现在尚有要事处理,马大夫你等送金使归驿馆去,让驿馆好生接待,不得怠慢。至于具体联合克辽之事,本官抽空,再与金使相商。” 马政闻言,遂站起身来。 李善庆见状,无奈,只得起身告辞。 回到驿馆,李善庆心里甚是沮丧。 第八十九章 三次罢相 李善庆来汴京前,金国对金宋两国结盟抱有极大期待,希望能和南朝上国成为盟国,共同对付辽国。 为此,完颜阿骨打曾单独召见李善庆,专门交代其此次出使宋国,一定要与宋国君臣好好协商,最好是能协商出个结果来。在协商的具体地方的归属上,完颜阿骨打交代李善庆道:“假若宋国问到具体地方的归属时,切莫直接答应幽燕十六州的归属,以谁打下来的地方归谁为原则。” 那时候,完颜阿骨打心目中,宋国乃是强盛大国,假若联盟的话,估计许多地方会被宋国攻下,故此有如上安排,以鼓动宋国攻击辽国。 现在,李善庆闲居汴梁,在金宋联盟,共行伐辽之事上,没有一点进展。 其间,李善庆虽然被童贯接见了一次,但在谈双方具体结盟内容时,童贯闪烁其词,也没谈出个具体结果来。马政倒是又来了几次,但在具体合作事宜上,没有任何说法。李善庆心里免不了焦躁。稍微让李善庆感到欣慰的是,马政所言结盟之事,的确是宋朝朝廷的意见,马政也的确是代表朝廷去金国的。 坐在驿馆里,李善庆思索再三,决定去拜访宋国太宰王黼及宰相蔡京,以便从中掌握更多的情况,好推动金宋联盟之事,不负大皇帝完颜阿骨打的重托。 李善庆心里非常清楚,现在宋国的事情,主要是蔡京、童贯、王黼三人在做主。于是,李善庆整理一番后,出了驿馆,首先来到了王黼府上。 王黼见李善庆来访,赶忙招呼着李善庆入座。下人进来,上了茶后,退了出去。 因为是拜会王黼,所以,李善庆态度甚是谦卑,在称呼上也客气了许多。 李善庆待其他人退出客厅后,望王黼一拜,然后说道:“太傅大人,善庆受我国大皇帝委派,随贵国武义大夫马政前来贵国,商议金宋联盟,共行伐辽之事。目今,善庆至汴梁已十多日,贵国之态度,全不似贵国武义大夫马政在我国时所言的那样,不知贵国究竟是什么意思?善庆想请教一二,请太傅大人实告,善庆也好回报我国大皇帝。” 王黼闻言道:“与你国结盟,联合克辽,乃是我朝既定方针,这个绝无含糊,毕竟我们和女真具有良好的友谊,而与辽人有着疆土之仇。我朝的意思,约定具体时间,你国由东北往西南打,我朝由南往北打,两国共行伐辽,我朝收回后晋时陷于契丹的旧地,你国也可报了长久怨恨。” 李善庆见说,心里暗喜,说道:“太傅大人此言,善庆闻之欣慰,与马政在我国大皇帝面前说的情况,基本接近,我可将此理解为贵国的官方意见;既是如此,太傅可否引荐善庆,觐见上国天子?” 王黼见说,笑道:“贵使先莫急。关于我朝军事事宜,皆由童枢密负责;对外事宜,则由我朝宰相蔡太师负责。关于宋金结盟,共行伐辽之事,你当先行拜访童枢密与蔡太师,待议定具体方略后,再觐见我朝天子。本官觉得,贵使现在觐见我国天子,为时尚早,没有实质意义。” 李善庆如实答道:“太傅大人,前几日,童枢密已招见善庆,然童枢密言语闪忽,没有确定之语,只是让我国拿出具体方案来。太傅也知道,金宋结盟,乃是贵国首倡,故此,贵国应先有个方案才是。” 王黼道:“贵使有所不知,关于宋金结盟,童枢密不便说出具体方略,这个还得由蔡太师定夺;所以,若成此事,你当去访问蔡太师,由蔡太师给出具体答复,到时候便可觐见俺朝天子,由俺朝天子指定特使,再去你国,签订具体联盟条约。” 李善庆闻言,忙起身离座,给王黼行了礼,说道:“深谢王太傅指教,我这就去拜访蔡太师。” 说毕,李善庆起身告辞。 王黼送李善庆至门口,交代李善庆道:“贵使拜访蔡太师及童枢密后,有甚情况,当向本官反馈,本官也好随时出面协调,并上报我朝天子,以免双方造成误解,致使结盟之事不成。” 李善庆不明白王黼有此交代的意思,随口答道:“如有情况,善庆即向太傅大人禀报。” 李善庆随即离开王黼府上,去宰相府拜访蔡京。 其实,王黼之所以想知道李善庆拜访蔡京、童贯后的情况,是想找到蔡京的把柄,好向徽宗皇帝进言,罢免蔡京,自己去担任宰相职务。 对蔡京,王黼心里还是清楚的。王黼知道,蔡京表面上支持联金灭辽,实际上是不想得罪童贯及圣上,在私下里的交谈中,蔡京一定会说出真实想法来,到那时候,俺再到圣上面前,参奏蔡京一本,激怒圣上,使圣上将蔡京的宰相职务给罢免了,委任俺来充任宰相。 也是蔡京该是被第三次罢相,也是蔡京、王黼、童贯之流该是轮流祸害朝政,故此,在李善庆拜访蔡京时,蔡京见是私下场所,遂说了些世故的话,全不和朝廷上说得话相同,惹得徽宗皇帝不高兴,第三次罢了蔡京的宰相之职,启用王黼为宰相,结果在王黼的积极支持下,海上之盟得以签订,南方的方腊也被逼起义。 当时,李善庆离开王黼府上后,随即去拜访宰相蔡京。 蔡京有盛名,才情为天下所闻。故此,李善庆是怀着崇拜之情,去拜访蔡京的。 李善庆来到蔡京宰相府府门前,要求拜见蔡京。蔡京府门前守卫问清李善庆身份后,将情况通报给蔡京。蔡京闻报,得知是金使来见,遂叫守卫引着李善庆进来。 时,蔡京七十五六岁,已成老态龙钟之状,披着衣服,抖抖嗖嗖地,来到大堂,接见李善庆。 李善庆见了蔡京,忙跪拜于堂下。 蔡京见状,忙叫李善庆起身,嘴里说道:“你乃金国使臣,不必行如此大礼,老夫担当不起,贵使快快起身。” 李善庆站起身来,又恭敬地给蔡京弯腰拜礼,然后说道:“太师乃天下奇才,宏学巨儒,书画造诣天下无敌,盛名传至我国,天下人无不崇拜至极,学生善庆,情发于内心,跪拜于师前,与他国使臣身份并无关系。” 蔡京闻言道:“虽是如此,受身份关系影响,也当内外有别。” 随即,蔡京设座,下人给李善庆献上了茶,退了出去。 李善庆与蔡京寒暄几句后,对蔡京说道:“学生专程来拜太师,一来乃是对太师才学崇拜至极,二来乃是向太师仰询金宋两国联合克辽之事,学生敬请太师,不舍赐教。” 见李善庆甚是谦卑,对自己极为恭敬,一向老奸巨猾的蔡京,此刻竟说了句大实话。 当时,蔡京对李善庆说道:“实话对贵使说,我朝与辽国,百十年前,已签订澶渊盟约,一百一十年来,和平友好,之间并无战事。我朝乃是恪守信用的国家,怎可轻易负盟?现在说起两国联盟之事,以老夫之见,还是各自有所作为的好。贵使回去后,当告诉你家皇帝,他若一心作为,能有成就,我朝当以礼待之,视为友好。” 蔡京此话,显然并无结盟之意,反倒是说金国要有所作为,宋朝将给与一定的礼遇,也就是在外交上承认金国,且与金国友好的意思,除此之外,丝毫不见双方结盟的一点意思。 李善庆闻听了蔡京此番话,心里暗自吃惊,因为这与童贯、王黼所言,皆不相同,反映出宋朝在联金克辽策略上的分歧。 蔡京说完那番话后,李善庆再次离座,给蔡京行了礼。 蔡京道:“来使莫要客气,请坐。” 李善庆复入坐,对蔡京说道:“太师刚才一番言语,不知是代表太师个人还是代表贵国朝廷?” 蔡京闻言道:“刚才那番话,自然是代表我本人,并非朝廷之意。以我之意,皆是为金宋两国好。” 李善庆点头称是,遂告辞而出。 第二日,李善庆再次拜访王黼,将面见蔡京之情,告诉于王黼。 王黼听了李善庆通报的情况后,心中大喜。 这之前,关于联金灭辽,收复燕云故土之事,蔡京、王黼、童贯已达成一致,并共同觐见了徽宗皇帝,徽宗皇帝也明确了联金灭辽的态度。现在,蔡京在私下里,且是在金国使臣面前,所说的言语,皆与朝廷既定的方针不同,明显是和徽宗皇帝唱对台戏,是拆朝廷的台,给对方传递了错误的信息,将严重影响到接下来朝廷联金灭辽一事的运作。故此,王黼连忙觐见徽宗皇帝,将蔡京与李善庆相谈的内容,告诉了徽宗皇帝。 徽宗闻言,心中甚是怅然。 从徽宗皇帝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蔡京能支持联金灭辽之事,当听了蔡京私下里的话后,徽宗皇帝心里很是不悦。 又是几日后,蔡京与儿子蔡鞗相谈,又说起联金克辽之事。 蔡京对蔡鞗道:“联金克辽之事,也只有为父能做得好,让童贯、王黼去弄,必然弄出麻烦来。然而,为父都这个岁数了,功名利禄还能有多厚?还指望被封王不成?现在遇到这事,既然天子属意童贯,那就要让童贯去弄,好给童贯封个王爷当当。” 这本是父子间说的私话。然而,蔡京儿子蔡鞗,乃是徽宗皇帝的女婿,娶得是徽宗皇帝最喜欢的茂德帝姬赵金福,两口子关系极好,少不得床帏私语。于是,在闲谝时,蔡鞗将蔡京所说的上番话,说给了赵金福。赵金福在入宫时,又将这番话传给了徽宗皇帝赵佶。 徽宗得知蔡京私下里的这番话后,心中大怒,随即罢免了蔡京宰相之职,责令其专职负责征剿梁山贼寇一事。蔡京宰相职务由王黼接任,同童贯一道,重点负责联金灭辽之事。 自此,奸贼蔡京被第三次罢了宰相之职。 第九十章 辽臣使金 在李善庆滞留东京汴梁,宋朝君臣反复研讨联金灭辽之事的这段时间里,完颜阿骨打率领金军,继续攻城掠阵,渐次逼近辽国中京大定府。 辽国这边,眼看着金兵挥师南下,兵势凶猛,耶律延禧于慌乱中,先后派出数路军马,与金兵对阵,皆惨败而回。 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为奇。令人惊奇的是,在与金对阵,接二连三吃了败仗的情况下,辽国不是齐心协力地抗击金国入侵,反倒是朝廷内部也极不稳定,接二连三地有大将谋反,搞得耶律延禧焦头烂额,无所适从。 眼看着局势越来越严峻,天祚帝急忙召集众大臣及武将们商量对策。大殿中,众大臣皆垂手而立,沉默不言。面对众大臣的沉默,耶律延禧已失了庄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一会儿在龙椅上坐着,一会儿又跳下龙椅,在大殿中来回地踱步,思考着如何对付金国的办法。 女真人起兵反辽,耶律延禧是想到了的,但他没想到的是女真人竟然这么厉害,接连攻陷了他的数座城池,包括上京临潢府;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面对金国的进攻,朝廷上下似乎并不是那么齐心,不是这个反了,就是那个叛了。 刚开始的时候,耶律延禧对女真人起兵反辽,真没当回事,总认为女真疆域狭窄,人烟稀少,经济欠发达,又没有先进的铁质武器,闹腾一下,在朝廷的征剿下,吃上几个败仗,也就老实了;从朝廷方面来讲,大不了允许他更多自治的权力就是了。 然而,事情远非耶律延禧想的那样,女真人不但起兵了,而且却建国了。在与辽军的对阵中,女真人不但没吃败仗,竟然连续打了多场胜利,连上京临潢府都给攻占了,眼看着就逼近中京大定府了。在耶律延禧看来,形势已经很明显,女真人已经和大辽平起平坐了。 眼看着形势越来越不利,再这样下去,中京失守,军心大乱,局势将会一发而不可收拾;故此,天祚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满朝大臣,见耶律延禧在大殿中急躁地来回走动,皆惶恐不安,不知该如何办? 见耶律延禧六神无主,惶恐不安的样子,老臣萧兀纳挺身出班,冲耶律延禧一拜,说道:“启奏吾主,以臣之见,目今之事,牵扯国本,若欲解决,无非两种办法,或议和,两方交好;或做好武备,以防不测。” 以前,萧兀纳曾屡次劝告耶律延禧防备女真,趁女真尚未强大起来时,便征剿女真,使其没有强盛起来的机会。然而,对萧兀纳的劝告,耶律延禧不但不听,还把萧兀纳给贬到宁边州任职去了。后来,女真果然起兵反叛,抢夺了辽国的数个州城,打得辽国军队大败,耶律延禧才认识到萧兀纳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全是为朝廷着想。 基于此,耶律延禧对萧兀纳的态度大为转变,已不反感萧兀纳了,也愿意听萧兀纳的建议,将萧兀纳视为最可依靠的忠臣。 大殿上,耶律延禧听完萧兀纳的话后,说道:“议和固然不错,关键是女真人不允;当然,武备也是必须的,关键是朝廷一百余年来未曾打仗,作战能力下降极大,一时也整备不起来。” 萧兀纳道:“女真不允,乃是朝廷不归还阿疏之故。若朝廷现在归还阿疏,并册封完颜阿骨打为东怀国皇帝,割让辽东之地于女真,劝其还回已占有的地方,我们放低身段,认其为弟,与他结成兄弟之国,这样一来,可暂时避了女真锋芒,待我们武备强盛之时,再去讨伐女真,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耶律延禧听了,很感兴趣,然而想到阿疏早已不知跑哪儿去了,故此又垂头丧气起来。 萧兀纳见状说道:“吾主,退一步海阔天空,当断不断,必受其害,陛下当审时度势,早做决断。” 耶律延禧看了萧兀纳一眼,无奈地说道:“卿所言极是,然那阿疏早不知跑哪儿去了,朕上哪里找阿疏去?再说了,册封完颜阿骨打为东怀国皇帝,那厮肯干?” 萧兀纳道:“讨要阿疏,原本就是完颜阿骨打的借口而已。朝廷不归还阿疏,一直会成为女真人反叛朝廷的一个借口。所以,阿疏现在在哪里,还是要加紧搜寻的,要责令各地抓紧搜捕阿疏,必要时交还给完颜阿骨打,以绝他的借口;至于归还阿疏后,或册封完颜阿骨打为东怀国皇帝一事,完颜阿骨打肯否接受,也只好一试了。” 耶律延禧无奈,只得对萧兀纳说道:“老师所言不错,但目前情况下,朕不知何人出使金国比较合适?还清老师推荐个合适人选,出使金国。” 萧兀纳闻言道:“以我的观察,太傅习泥烈忠君爱国,智勇双全,可担此大任。” 天祚帝闻言大喜,遂任命太傅习泥烈为使金特使。 习泥烈受天祚帝派遣,一路上餐风露宿,昼行夜伏,奉册玺到了东京辽阳府,封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为“东怀国皇帝”。 这之前,东京辽阳府高永昌谋反,被完颜阿骨打趁机抢占了东京,完颜阿骨打的统帅部就驻扎在东京辽阳府。 在东京辽阳府,习泥烈见到了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将天祚帝的国书和东怀国御玺,敬献了上去。 完颜阿骨打读了天祚帝的国书,沉吟不语。 完颜阿骨打之所以沉吟不语,是因为他一时拿不准主意。 这个时候,完颜阿骨打刚刚会见过宋国使臣马政。完颜阿骨打在等待宋国的消息,他希望能和宋国结成联盟,共行伐辽;然而,截至目前,宋国并没有确切的信息传回来。 就女真自身的力量,完颜阿骨打也清楚,女真甲士的战斗力没说的,关键是女真人口数量少。以前的时候,女真经常被契丹减丁,人口数量始终发展不起来。就现在的情况,完颜阿骨打心里,也不敢肯定金国就一定能打败强大的辽国。 完颜阿骨打内心深处,有见好就收,接受辽国册封他为东怀国皇帝的意思。 完颜阿骨打因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安排习泥烈先住了下来,然后召集完颜吴乞买及完颜粘翰、完颜宗望等人商议此事。 完颜吴乞买在完颜阿骨打介绍了情况后,说道:“既是耶律延禧册封大皇帝为东怀国皇帝,认俺国为弟,且割让辽东之地,也算是正式承认我国的地位了;故此,我以为,这个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可以先接受下来,利用和平环境,加速发展,待将来强大了,再与辽国相争,也不为迟也。” 听了完颜吴乞买的话,完颜阿骨打有点动心。 这时,完颜粘翰猛然站起身来,愤然说道:“四叔所言差矣!辽国封我国大皇帝为东怀国皇帝,这是藐视我国大皇帝!东怀什么?难道我们还要怀念感恩他允许我们立国之恩?!再说了,辽东东部,已被我们攻占,所谓割让,不过是顺水人情而已,毫无任何实际意义。” 完颜阿骨打见完颜粘翰如此说,便将目光盯向完颜粘翰。完颜粘翰见完颜阿骨打将目光盯向他,遂停嘴不说了。 完颜阿骨打道:“粘翰,你继续说。” 完颜粘翰接着说道:“大皇帝,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们接受他东怀国皇帝的册封,从根本上讲,就低了一等。目今,我们既然已经建国,并有了足以打败辽军的军力,还接受他的册封干甚?此乃耶律延禧的缓兵之计,我以为万不可接受。假如此时我们接受了契丹的议和,契丹趁机强化武备,到那时再征伐契丹,恐怕就难了。” 完颜粘翰的话,让完颜阿骨打猛然警醒。 完颜阿骨打觉得,完颜粘翰所言极是,目前情况下,大金放松对辽国进攻,辽国就会乘机缓过劲来,到那时候再征讨辽国,就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了,说不定还会被辽国反征讨,最后会是什么结果恐怕就不好说了。 于是,完颜阿骨打坚定了与辽国争斗的决心,决定拒绝辽国的册封。 会后,完颜阿骨打又召见了辽国使臣习泥烈。 完颜阿骨打对习泥烈道:“你国皇帝册封我为东怀国皇帝,甚是无理。目今,你国皇帝都被我打得东逃西窜,狼狈不堪,还有什么理由居高临下地封我为东怀国皇帝?再说了,你国上京、东京,均已被我国攻占了,属于我国的地盘了,哪里还存在割让的问题?!所谓割让,不过是顺水人情而已,毫无任何实际意义。” 习泥烈闻言道:“大皇帝你错了,想我大辽,乃是有二百余年基业的大国,疆域广阔,兵强马壮,威达海内外。目今,之所以被你国抢占一些地方,实乃我国兵力调集一时不便而已。” 完颜阿骨打静静地听着习尼烈的话。 习尼烈续说道:“大皇帝在上,南朝有俗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大皇帝执意不接受我国册封,不与我国结为兄弟之国,我们两国之间必然相互厮杀。大皇帝想想,以我国现有的实力,筹集百万兵马决不是问题;况且,契丹人崇尚习武,热衷游猎,契丹儿郎皆英勇之士,双方一旦兵戎相见,最终谁胜谁败,现在就下结论,为时尚早。” “拙!”听完习尼烈的上番话,完颜阿骨打心中生怒,斥责习泥烈道:“你乃辽国堂堂太傅,乃是受辽国派遣出使我国的,焉能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我且问你,既是你国那么强大,你到俺这里作甚来了?” 习泥烈见问,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看着语塞的习泥烈,继续斥责道:“你好大的口气!还筹集百万兵马决不是问题?!既是你国疆域广大,兵强马壮,你国何以要来俺这里议和?” 习泥烈强词夺理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国皇帝念在战端一开,生灵涂炭,于心不忍,故此派俺来议和,非是害怕你国,还望大皇帝三思。” 完颜阿骨打闻言,恼怒地说道:“还三思?!一思都不必!你契丹朝廷令俺们女真讨伐阿疏,我们舍生忘死,冲锋陷阵,攻陷了阿疏城,打通了朝廷的鹰路,你们契丹朝廷反倒将阿疏保护起来,这是什么道理?我国三番五次追讨阿疏,你国为何不遣返阿疏?” 习泥烈闻言,答道:“大皇帝息怒,且听我言。那时,你国尚是我国的一个部落,那时大皇帝尚担任着我国生女真部落节度使职务,朝廷诏令你们征讨阿疏,实乃应该,并无不妥。那时候,阿疏乃是我国属臣,虽然阻断了朝廷鹰路,但能够悔过自新,我国作为宗主国,焉能向下属的节度使交还人员?没有这个道理嘛。” 完颜阿骨打闻言更怒,大声说道:“好!如你所说,那时俺是你国的节度使,你国可以不交还阿疏;那么,现在俺已建国,俺正式向你国提出要求,立即归还女真叛徒阿疏,你国究竟是交与不交?” 习泥烈回答道:“你国虽是建国,但作为宗主国,截至目前,我国并未承认你国建国。” 完颜阿骨打闻言,暴跳如雷,大声问道:“既是你国未承认我国建国,你国因何又有国书到俺这里?!” 习泥烈答道:“此乃是前来商议承认你国为东怀国之事,故此有国书到此。” 完颜阿骨打被习泥烈不亢不卑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 习泥烈继续说道:“女真臣服于我国,已有二百多年历史。二百多年来,作为宗主国,我朝一向待女真不薄,特别是对完颜部落,一直是厚待有加,由完颜部落世袭着生女真节度使职务。目今,你国既已建国,我国也深为理解,只是想念在二百余年的历史惯例,相互承认,结为友好,何必要相互厮杀,两败俱伤?我劝大皇帝三思,切莫行孟浪之事。” 完颜阿骨打闻言,不耐烦地说道:“行了!废话少说!既是你国觉得兵强马壮,我们厮杀便是了,议和之事,断无可能。” 习泥烈闻言,心有不甘,求告完颜阿骨打道:“大皇帝还是三思的好。” 完颜阿骨打怒道:“莫道三思,连一思也不思。我且问你,那阿疏现在何处?你国是否交还阿疏?” 习泥烈道:“实告大皇帝,那阿疏早不知跑到何处,连我国也不知他现在何处。” 完颜阿骨打闻言大怒,以为辽国还是不交还阿疏,大声喝叫军士道:“来人,将这厮给我一顿鞭子打出大帐!扣押起来,待他国交还回阿疏后,再放这厮返国。” 随着完颜阿骨打的喊声,进来几个军士,逮住习泥烈,望习泥烈身上就是一顿鞭子。 可怜习泥烈自小熟读经书,满腹经纶,贵为辽国朝廷太傅,受命出使金国,却在金国皇宫殿堂上,像牲口一般,被女真兵士用鞭子给打出了大帐。 习尼烈高声抗议道:“无理!无理!甚是无理!我乃辽国使臣,奉命出使你国,如此马鞭相待,焉得如此无理?!” 金国军士哪管得了这多,只是使劲地抽打了习泥烈一顿鞭子,然后将其扣押了起来。 习泥烈无奈,只能耐心地待在金国,关注着形势发展。 接下来,完颜阿骨打统帅女真兵马,向辽国中京大定府进军。 第九十一章 二次使金 大宋这边,蔡京被罢相后,由王黼接任蔡京职务,与童贯共同负责联金灭辽、收复燕云故土事宜。 他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派朝议大夫、直秘阁赵有开为正使,忠翊郎王环充为副使,与李善庆一道,再次前往金国,面见完颜阿骨打,商定具体联盟条约。 确定了出使金国的人员后,童贯问王黼道:“王学士新任宰相,诸事皆由您来定夺。现在,使金人员已经确定,宰相以为当以何种礼节待金?” 王黼新任宰相,自感身价高了许多,说起话来也声高气壮了。听童贯问当以何种礼节待金后,王黼接口答道:“煌煌我朝,乃中原上国;女真乃东夷,属于蛮族小国,大金皇帝完颜氏,他原是辽国的一个节度使,不可过高抬举,否则,后面的事情不好弄了。” 童贯见说,觉得不妥,遂提议道:“是否叫来赵良嗣,一同商议这个事情?赵良嗣熟悉女真情况,或许能提出有益见解。” 新任宰相的王黼,觉得赵良嗣已经不配同他商量问题了,所以在听到童贯说要叫来赵良嗣一同商量的话,心里甚是不悦,暗道,赵良嗣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和堂堂朝廷宰相一同商量问题?未免太抬举他了吧! 然而,叫赵良嗣来商议问题,乃是童贯提出,将来和辽国打仗,也要指望童贯,所以,王黼不好拒绝,便说道:“既是要商议问题,当确保周到为上,不妨将蔡攸也叫来了,一同商量这个事情。” 童贯闻言道:“如此最好,速派人传唤赵良嗣、蔡攸二人。” 蔡攸乃是蔡京的长子,极善溜须拍马,只投徽宗皇帝的喜好,从来不曾讲过一句实话,只以封官进爵为人生的奋斗目标,在谋取官位上,连亲老子都肯暗算。 蔡京第四次任相后,蔡攸为了排挤蔡京,不惜丧失人伦,结果父子失和,反目为仇。 据说,有一次,蔡攸到蔡京的府第,正赶上蔡京与客人谈话。蔡京见蔡攸进来,遂让客人稍候。只见蔡攸一进来就急着上前,抓住蔡京的手做诊脉之状,嘴里说道:“大人脉势舒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蔡京答说:“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于是,蔡攸又说道:“宫中还有要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转身就走了。 蔡攸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把客人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问蔡京道:“公子为甚不多停一刻呢?” 蔡京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一定不明个中缘由,这个逆子是想以我有病为由而罢了老夫啊!” 过了几天,宋徽宗果然下诏命蔡京致仕。 蔡攸因为善于钻营,和王黼、童贯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了,故此王黼提议,让蔡攸也来商议以何种礼节待金的问题。 王黼遂令人传唤赵良嗣、蔡攸来宰相府议事。 不多时,赵良嗣、蔡攸先后来到宰相府。 赵良嗣、蔡攸与王黼、童贯见了礼,坐在一边,四个人共同商议将以何种礼节待金的问题。 童贯对赵良嗣说道:“赵修撰,却才,俺正和宰相二人,相商朝廷派遣使臣使金之事。目今,使金人员已经确定,由朝议大夫、直秘阁赵有开为正使,忠翊郎王环充为副使,与李善庆一道回金,只是尚对以何种外交礼节待金的问题,拿捏不准,故此唤你二位前来,商议此事。” 赵良嗣闻言,沉吟了一下,正待要搭话,蔡攸已抢先说道:“恩相、童枢密,女真乃是蛮夷,我朝乃中原上国,对他们讲的什么外交礼节?!只管持了诏书去诏他便是。” 赵良嗣闻听蔡攸之话后,赶忙说道:“不可!既是两国联盟,当平等对待,不可托大。我认为,此番出使金国,当持国书为妥。” “非也!”王黼道:“赵修撰所言不妥。我朝乃中原上国,若是过于抬举女真,将来在谈判条件上会多有波折,女真人会漫天开价,还是持诏书的好,这样可压其一头。” 赵良嗣觉得不妥,据理力争道:“恩相所言,固是在理。然那女真,军事力量,明显强于辽国。目今,联金灭辽,乃是我朝主动,是我朝找上门去与其联盟,不持国书,恐事情多有波折。” 王黼闻言,面有不悦。 童贯见王黼不悦,也不好认同赵良嗣的意见,便说道:“这次就持诏书去,试他一试,看女真是什么态度,然后再做决定。” 赵良嗣仍坚持己见,对王黼、童贯说道:“恩公、枢密使,且听下官一言。下官曾在契丹担任光禄卿、宁边州刺史,与女真多有接触。女真乃蛮族,不假;然而,越是蛮族,越在意我朝待他的态度。假若我朝派员使金,持的是圣上诏书,那金主必不高兴,恐事情多有反复。” 尽管赵良嗣如此说了,王黼仍不认同,坚持要让赵有开、王环充持徽宗皇帝诏书前往。 赵良嗣见状,不好再坚持己见。童贯遂也不再说什么。 几个人商量定后,赵良嗣、蔡攸起身告辞。 送走赵良嗣、蔡攸后,王黼、童贯招来了朝议大夫、直秘阁赵有开,忠翊郎王环充,任他们为使金正副使,持徽宗皇帝诏书,连同李善庆一道,于第二日出发,仍由登州启程,前往金国,面见完颜阿骨打,商议联金灭辽之事。 第二日,赵有开、王环充持着徽宗皇帝诏书,带着李善庆,在朝廷兵士护送下,由东京汴梁出发,前往登州,准备由海上使金。 走了三五日,一行人及随同来到了登州,那赵有开却突发疾病,死了。 这个时候,徽宗皇帝忽然收到谍报,说金国已经和辽国和好,辽国割让辽东之地给金国,并册封完颜阿骨打为东怀国皇帝。 得到这个消息后,徽宗对金国产生了怀疑,急忙派人叫回赵有开、王环充,另行派人前往金国,送李善庆回去。 朝廷派出的信使快马加鞭,赶到登州,得知赵有开已死,遂让王环充返朝,另派登州军马司副将王彦霖陪同李善庆回国。 王彦霖陪同李善庆由登州登船,在海上飘零了十多日,抵达辽东,又乘马赶往辽阳府,见到了正准备统兵攻打辽国中京的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 李善庆将使宋情况及所听到的情况向完颜阿骨打做了汇报,完颜阿骨打闻听后,大光其火,将扣留在金国的呼延庆唤来,大骂一顿。 呼延庆莫名其妙地被唤来,莫名其妙地被完颜阿骨打大骂一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转首看向王彦霖,想从王彦霖的那里了解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彦霖见呼延庆疑惑的眼光,遂将朝廷派赵有开为正使、王环允为副使,陪同李善庆返回金国,洽谈联盟事宜,赵开友却于路途上发病死亡,朝廷也听说金国已接受了辽国册封,金国大皇帝已经做了东怀国皇帝,与辽国结成兄弟之国,朝廷怀疑金国无意联盟,故此改派下官陪同李善庆返国的情况说了一番。 呼延庆得知这个情况后,遂又向完颜阿骨打做了解释。 完颜阿骨打听完呼延庆的解释,愤然说道:“前番时间,辽国的确遣使过来,欲册封我国为东怀国,册封我为东怀国皇帝,使用皇帝的仪仗队,但我国没有答应嘛!现在,他们的使臣还被我扣押在金国,这全是因为没得到你国相关信息之故。我念在你国乃中原上国之故,欲结好你国,故此还鞭打了辽国使臣,将其扣押在我国,你国却怎地要中止谈判?” 呼延庆诺诺地答道:“大皇帝息怒,非是我国中止谈判,实是听到贵国已接受辽国册封,与辽国结成兄弟之国,故有此番误会。” 完颜阿骨打闻言后,怒气稍平,又问王彦霖道:“既是你陪我国李善庆返国,你可带有你国国书?” 王彦霖带的是徽宗皇帝的诏书。此刻,王彦霖不敢说带着是诏书了,只是说:“有,俺带有俺国的国书。”说毕,将诏书掏将出来,敬献与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接过,递与一同返国的李善庆。李善庆一看,乃是徽宗皇帝的诏书。于是,李善庆对完颜阿骨打说道:“此乃南朝皇帝的诏书。” 完颜阿骨打闻言,勃然大怒,训斥呼延庆及王彦霖道:“我国虽是新近成立,毕竟也是个国家,你国皇帝视我为甚?因何要用诏书诏我?!那辽国册封我为东怀国皇帝,是对我的侮辱,我不接受;你国皇帝也以诏书来诏我,这是甚的道理?!” 呼延庆、王彦霖见状,吓得大汗淋漓。呼延庆赶忙起身道:“大皇帝息怒,俺朝来使用诏书还是国书,全是朝廷考量,我等只是奉旨出使。然而,我等既是代表国家出使,当为国家考量,我朝作为中原上国,在礼节上有所慎重,也是可以理解的,若是两国能达成联盟,自然是平等地位,再不会有诏书之说。” 完颜阿骨打见说,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对呼延庆道:“你国跨海而来,要求互通友好,并非是我国本意。我国已经攻占了辽国不少的地方,连辽国的上京临潢府、东京辽阳府都攻占下来了,其他地方也是可以攻占下来的。我国之所以派遣使臣去你国,是想结交邻国。如今,你国不带国书,却带着什么诏书来诏我,这是十分无理的表现,足见你国根本不想和我国结好!本来,我想将你们二人全扣留了起来,但考虑到过错在你国朝廷,非在你们二人身上;故此,我放你们二人回去,告诉你们皇帝,若真想和我们结好,就早示国书,让能做了主的人过来谈判;若再是用诏书来诏我,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说毕,完颜阿骨打令人将呼延庆、王彦霖赶出了大帐。 呼延庆、王彦霖两人被赶出大帐,回到金国的驿站中,商量了一番,还是赶紧回去给朝廷汇报去,若下次再来,诏书是万万不行的,一定要用国书。 第二日,呼延庆、王彦霖便来给完颜阿骨打告辞,说要回过去,让朝廷另行派使臣前来商议联盟之事。 完颜阿骨打让李善庆拿出国书,递给呼延庆看。 呼延庆低头看着国书,看毕后,归还于李善庆。 完颜阿骨打看着呼延庆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大皇帝,我国和契丹并未修好,还希望和你国结成联盟,让你国另派使臣,携了国书前来。” 呼延庆谦卑地答道:“大皇帝在上,我们这就返国,将详细汇报这边的情况,朝廷定会慎重其事,另行派使臣过来,与贵国达成联盟条约。” 呼延庆、王彦霖与金帝完颜阿骨打告辞,仍由李善庆陪同,启程回国。 第九十二章 居中闯殿 呼延庆、王彦霖在李善庆陪同下,离开了东京辽阳府,日夜兼程,赶至了海边,乘船返回登州,随即由登州知府派人,护送呼延庆、王彦霖、李善庆三人,返回汴京,向徽宗皇帝汇报使金情况。 得知呼延庆、王彦霖在金使李善庆陪同下归来,徽宗皇帝令人安置好金使李善庆,随即召集王黼、童贯、赵良嗣蔡攸四人进殿,一同接见呼延庆、王彦霖,了解他们使金情况,好根据呼延庆、王彦霖汇报的情况,决定下一步行动。 呼延庆、王彦霖进到殿中,跪于地上,高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宗急道:“二位卿免礼,快快起来,速将使金情况禀告于朕。” 呼延庆、王彦霖闻言,爬起身来。 呼延庆望上一拜,奏道:“启奏圣上,臣自上番使金,被扣押于金营,得知金国军力,的确强盛,非是辽国可以控制得了的。此番,我朝派遣赵有开、王环充使金,谁知赵有开于登州病故,王环充返朝,朝廷另行派登州军司马副将王彦霖使金,因未带国书之故,金主完颜阿骨打甚是不悦,本要将臣等二人再次羁押,因考虑到臣等二人乃是使臣,非决策者,故此放臣等二人返国,并捎话给陛下。” 徽宗见奏,忙问:“金主捎来甚话?” 呼延庆道:“启奏圣上,金主让臣禀告圣上,我朝若真心想和女真结好,就早示国书,另派使臣,以平等地位,商议联盟之事;若我朝再用圣上诏书去诏他,他是坚决不答应的。” 徽宗心里,最为关心的是女真是否愿意和大宋联盟,故此又问道:“那金主可有联盟之意?契丹册封他为东怀国皇帝,又是怎么回事?” 呼延庆答道:“启奏圣上,吾观金主之意,确愿与我朝建立联盟,共同图辽。至于东怀国之事,乃是契丹尚不知女真与我朝已暗通友好,为安抚女真,故此册封金主为东怀国皇帝,金主自觉已占有辽国一些土地,夺取其他土地也不是事儿,加之金主认为契丹册封他为东怀国皇帝,是藐视和侮辱他,故此没有接受。” “哦,原来如此。”徽宗听到这个情况,放心了许多,遂转头问王黼道:“朕让你们协商使金之事,怎地搞出这些名堂?那女真虽是新近建国,毕竟也是一个国家,奈何以朕的诏书去诏他?此举甚是不妥。” 事至如此,王黼也没啥好说的,只是支吾道:“启奏圣上,俺朝乃中原上国,文明古国,岂是女真那蛮夷之邦所能相提并论的?既是陛下高看他,此番再去,就不用诏书了,用圣上的亲笔信便是了。” 王黼仍不主张持有国书前往。 班列中站着的赵良嗣,闻听王黼如此说,心里一惊,觉得即使是持徽宗皇的亲笔信,仍旧没有国书郑重,恐大金皇帝见怪。然而,王黼已那样说了,况且是在朝会上,自己在提出反对意见,就是不尊重王黼了;况且,徽宗皇帝也觉得合适,赵良嗣就不便反对了。 徽宗终是宠信王黼,遂不再追究,反问王黼道:“以卿之见,当派谁再次使金?” 王黼本想提议由蔡攸为使,出使金国,但考虑到蔡攸正受徽宗宠信,加之蔡攸又极善溜须拍马,若此番使金成功,岂不是锦上添花,更加受宠,到时候别整的他自己先失宠了。如此一想,王黼便答道:“启奏圣上,臣以为,还是派遣熟悉女真情况的人使金,方为妥当。” 童贯闻言,忙出班奏道:“启奏圣上,若说熟悉女真情况的人,当属赵编撰,臣以为还是赵修撰使金为好。赵修撰原系辽国光禄卿,了解契丹和女真情况;况且,联金灭辽之策,乃是赵赵修撰首倡,必然有策略熟烂于心,当派赵修撰使金,必会马到成功。” 徽宗皇帝闻言大喜,转首去看赵良嗣。 赵良嗣赶忙起身,给徽宗皇帝行礼。 徽宗问赵良嗣道:“卿首倡联金策略,朕心大慰。目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卿愿意出使金国吗?” 赵良嗣弓腰答道:“圣上,联金灭辽,收回后晋失陷于契丹的幽燕十六州,光复俺朝辉煌,乃是俺念念不忘的使命。陛下所遣,正是我愿,臣愿意受命使金,既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徽宗皇帝见状更喜,连声说道:“卿真乃忠臣也,忠臣也!” 徽宗皇帝正夸着赵良嗣,忽然殿外通报道:“太宰郑居中请求觐见。” 徽宗皇帝闻报,心中一怔,暗道:“他来作甚?!”徽宗皇帝之所以未通知郑居中参加朝会,乃是因为郑居中坚决反对联金灭辽之事。 执殿官禀报后,等候着徽宗皇帝的赐令。 徽宗皇帝愣了一下后,对执殿官说道:“去告诉郑居中,此次朝会,与他无关,令他择日觐见。” 执殿官受令,出到殿外,对等候在殿门口的郑居中说道:“郑太宰,俺刚通报过天子,说大人您请求觐见。天子闻报后,回道,此次朝会,与大人无关,让大人择日觐见。” 郑居中闻言,便瞪了眼睛,说道:“此次朝会,怎地就俺无关了?既是圣上如此说了,俺还偏要进去;否则,那帮人会误导了圣上的。” 执殿官见郑居中执意要进殿,忙伸手拦住,劝道:“太宰大人,万万不可进殿,惹得圣上龙颜大怒,吃罪不起。” 郑居中见状,一把将执殿官推开,嘴里骂道:“滚一边去!你甚的东西?敢阻拦大臣,进殿议事?!” 执殿官被推得后退两步,对郑居中说道:“太宰大人,俺乃是为你好!你执意进殿,惹得龙颜大怒,挨了天子怪罪,莫要怪俺哦!” 郑居中闻言道:“好汉做事好汉当,俺怪你作甚?!让开!” 说毕,郑居中便往大殿闯入。 郑居中只身闯入大殿内,王黼、童贯、赵良嗣、蔡攸等人,正在于徽宗皇帝商议使金之事,猛然见郑居中闯入,皆大吃了一惊。 徽宗见状,责怪郑居中道:“郑太宰,没有诏令,强行闯入,你意欲何为?!” 郑居中闻言,高声抗辩道:“启奏圣上,臣若不强行闯入,这几个奸臣佞贼,要误了咱大宋的江山社稷。” “放肆!”徽宗皇帝勃然大怒,高声喝道:“郑居中!你目无君主,藐视大臣,猖狂至极!你借了谁的势要,敢如此这般?!” 这郑居中乃是徽宗最宠爱的妃子郑贵妃的叔伯哥。 郑贵妃初入宫时,曾借助过郑居中的力量。后来,郑贵妃深受徽宗皇帝宠信,为避嫌,主动疏远了郑居中,还叫徽宗皇帝将郑居中外派为官。再后来,郑居中凭借自身能力,再次入京,担任了太宰职务。 郑居中的情况,徽宗皇帝知道,并非是仗着郑贵妃,而是出于一时意气;故此,徽宗皇帝虽然怒斥郑居中,却并未想着要重罚郑居中。 郑居中也知道徽宗皇帝的秉性,故此,不管不顾地说道:“启奏圣上,你万万不能上了这几个奸臣佞贼的当。圣上,那女真人野蛮骄横,结交不得,还是契丹人更为可靠,毕竟宋辽两国一百多年来,和平友好,互无战争,这么好的邻居,上哪找去?何故要弃辽而结金?” 徽宗皇帝闻言,骂郑居中道:“你这是在放屁!你说那契丹好,契丹可将朕的幽燕十六州交还回来?你说契丹好,契丹肯舍弃每年五十万两的进贡?!目今,朕不结好女真,又如何收得回幽燕十六州故土?女真乃荒蛮小国,将来连辽地都未必能占住,他能奈何得了俺中原上国?你简直是一派胡言,全是危言耸听,借此标榜自己。” 郑居中见责,急道:“非也!圣上,臣非是借阻止联金灭辽标榜自己,实是此策万不可行,还当慎重为是。” 徽宗道:“你不是借助此事标榜自己,那你说出个道理来!你所言的道理,朕已经三番五次地回复你了,怎地又来胡搅?退出殿去!” 郑居中道:“圣上,联金之策不废,臣断不退出大殿。” 徽宗皇帝大怒,高声说道:“郑居中!你公然抗旨,难不成朕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郑居中恳求道:“圣上,联金之策,万不可行,臣请求废止。” 徽宗皇帝龙颜大怒,冲执殿官吼道:“来人,快将这厮,给我打将出去。” 随即,进来几个执殿官,冲郑居中过来。因郑居中毕竟是当朝太宰,既使有了徽宗得诏令,要让将郑居中打将出去,几个执殿官也不敢棍棒殴打郑居中,只是一起上来,拉扯着郑居中往大殿外走。 郑居中被拉扯着往外走,仍回过头来,冲徽宗皇帝喊道:“圣上!与金结盟,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 徽宗皇帝怒极,挥着手喊道:“拉出去!拉出去!守住殿门,断不许容这厮再进殿来。” 几个执殿官生拉硬扯地将郑居中拉出大殿。 大殿外,郑居中耍泼使横起来,冲几个执殿官打将起来,嘴里吼道:“俺乃朝廷大员,你等怎敢如此对待俺?快放开俺,俺要进殿。” “太宰大人,此乃圣上诏令,小的们怎敢不遵?!”几个执殿官任由郑居中闹着,分毫不敢放松半点,嘴里劝道:“太宰大人,你理解下下官们的难处,你若是再进殿闹僵一番,下官们吃饭的家伙就找不到了。” 郑居中仍旧撕拉挣脱着,嘴里喊着要进殿去,要见徽宗皇帝,几个执殿官一商量,干脆将郑居中抬将起来,望宫门外就走。 郑居中高叫道:“拙!你们要作甚?!快快将俺放下来,要不然,有你等好果子吃!” 几个执殿官道:“太宰大人,对不住了,多有得罪,待事情完了后,小的们登府给太宰大人赔罪去。” 几个执殿官抬着郑居中往宫门外急走,迎面正碰着郑贵妃在几个宫女的拥簇下走过来。 郑居中见了,忙高声喊道:“贵妃娘娘,救俺。” 郑贵妃定眼一瞧,见几个执殿官抬着的人,乃是自己的叔伯哥哥郑居中,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忙问几个执殿官道:“你们几个,因甚抬着郑太宰?这是要往哪里去?!” 几个执殿官丝毫不敢放松郑居中,嘴里回答郑贵妃道:“贵妃娘娘,事情紧急,俺们顾不上与你见礼了。这郑太宰,却才在大殿内和圣上争吵,惹得圣上龙颜大怒,令俺等将郑太宰打将出殿。贵妃娘娘,郑大人乃朝廷太宰,借小的们一百个胆,哪敢打郑太宰?!俺等无奈,故此抬他出宫去,好让他少惹是非。” 郑贵妃闻言道:“阿呀!你们说得是!说得极是!快快把郑太宰抬将出去,抬得越远越好,万莫让他再进宫来了。” 几个执殿官嘴里道:“谢贵妃娘娘!”然后抬了郑居中急走。 郑贵妃望着几个执殿官背影喊道:“抬将出去,闭紧宫门,莫要放郑太宰进宫来!” 几个执殿官抬着郑居中出宫去了。 第九十三章 暗通梁山 大殿内,徽宗皇帝被郑居中气得簇簇发抖,连声说道:“太放肆了!这个郑居中,太放肆了!简直是放肆至极!” 王黼见状,赶忙劝道:“圣上莫要跟他一般见识。他那是书生气重,把几句便宜话,谁不会说?毕竟收回幽燕十六州疆域,才是最大的事情。” 徽宗皇帝闻言道:“卿说得没错,那厮只晓得说空话,又没有具体的策略,这不是胡搅蛮缠嘛!朕也就是看在亲戚的份上;若不然,朕定然要发配他到岭南去!好了,咱们不再说他了,还是说使金的事吧。” 王黼、童贯、赵良嗣、蔡攸齐声说道:“臣等听旨。” 徽宗道:“就派赵修撰出使金国。卿此番去,带朕的亲笔信,于路途上莫要延误,越快越好,力争早日与金达成协议。” 赵良嗣闻言,伏身在地,连叩着头,嘴里叫道:“臣赵良嗣遵旨。” 徽宗道:“卿快快起身。”赵良嗣遂爬起身来。 徽宗皇帝又想了想,说道:“即使两国结盟,还是持国书去吧,何必多此一举,徒生波折。” 赵良嗣见说,心里大喜,又急忙跪伏在地,高声喊道:“圣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宗见状,忙道:“平身!平身!” 赵良嗣再次爬起身来。 随即,徽宗皇帝又对王黼、童贯、蔡攸说道:“三位卿,立即安排,多派随员,以彰显俺朝气派。赵卿也抓紧时间准备,最晚三日,启程使金。” 王黼、童贯、蔡攸、赵良嗣躬身答道:“臣等遵旨。” 随即,四人告辞,出到殿外。 王黼四下里看了看,没看见郑居中,便问殿外亲卫道:“刚才,执殿官们扯了郑太宰,哪儿去了?” 殿外亲卫答道:“回宰相大人问话,那郑太宰,被几个执殿官抬将到宫外去了。” 王黼闻言,笑道:“如此还差不多!那郑居中也是朝廷大员,怎地就掂不来个轻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童贯闻言道:“那厮骄横着呢,又有郑太妃的关系,咱们得规避一下他,省得他跟咱们纠缠。” 赵良嗣闻言,接嘴说道:“童枢密所言甚是,俺们就从侧门出去吧,别让那厮碰着了,又是一番纠缠。” 为了避免被郑居中纠缠,王黼、童贯、蔡攸、赵良嗣四人,由侧门出宫去了。四人出了宫后,又来到宰相府,继续商议赵良嗣使金的具体事宜。 这边王黼、童贯、蔡攸、赵良嗣四人商议使金的事情暂且不说,只说几个执殿官抬着郑居中,来到宫门外,放置于地上,对郑居中说道:“太宰大人,对不起,多有得罪,实乃皇命不可违啊!得罪了,得罪了。” 说毕,几个执殿官撇下郑居中,慌忙跑入宫中,将宫门紧紧关闭了。 宫门外,郑居中暴跳如雷,气得跳脚大骂。 郑居中骂了半日,并没人理他,心里自然沮丧。 郑居中心里愤愤不平,遂等候在宫门口,想等着王黼、童贯、蔡攸、赵良嗣四人出宫时,再和他们纠缠,好羞辱他们一番,出出自己心里的恶气。 郑居中甚至想好了,王黼、童贯、蔡攸,乃朝中大员,权高位重,俺惹他们不起,然赵良嗣算甚的东西!俺就拿赵良嗣挑事,谁让他职位低,且是联金灭辽之策的首倡者呢! 郑居中心里愤愤不平地骂道:都是赵良嗣这厮,搞什么联金灭辽,这不是害俺大宋嘛!女真就那么好连?!契丹就那么好灭?!这狗日的,俺得好好骂他一番。 宫门口,郑居中等了许久,也未见王黼、童贯、蔡攸、赵良嗣四人出来。郑居中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那四人出来,抬头看看天,见天色已晚,便独自一人,闷闷不乐地回太宰府去了。 回到太宰府中,郑居中越想越气。 郑居中心想,朝廷欲结好女真,从陆地上过不去,陆地上人家契丹占着呢。假如陆地走不通,朝廷如何结好女真?只能走海路嘛!假如朝廷使臣走海路的话,必然要经过济州府地界,那济州府梁山泊又被梁山贼寇所占,俺不如给梁山贼寇通个信儿,让半路上截杀了朝廷使臣,让他朝廷和女真结好不成。 对!就这么办!如此一想,郑居中一下子兴奋起来了,连忙叫来心腹之人,如此这番地交代了一番。 郑居中心腹之人受令,连夜出府,望水泊梁山而去。 水泊梁山朱贵的酒店中,郑居中的心腹之人和朱贵接上了头,说有重要事情要给梁山大头领通报。 梁山上的朱贵,以开酒馆为名,专门负责为梁山收集情报的。朱贵得知来人是给梁山通报情报的,遂安排船舟,载着郑居中心腹之人,荡过水泊,于金沙滩头上了岸,来到了梁山忠义大厅。 郑居中心腹之人被押至大厅中间。 坐在头把交椅上的宋江问道:“你是何人?有甚重要情报要向本头领禀报?” 郑居中心腹之人答道:“俺叫李小二,乃东京人士,现在太宰府做事。日前,俺听太宰与管家闲谈,说朝廷王大人有十万雪花银和大量珍珠玛瑙,将于近几日送往登州老家。大王,想那王大人俸禄有限,何来十万雪花银及珍珠玛瑙?小的寻思,定是那厮搜刮百姓所得。大头领在上,小人因此气愤不过,但又无可奈何;然小人听说,梁山好汉们替天行道,杀富济穷,故此,小人特意赶来报信。” 宋江闻言大喜,在安排郑居中心腹之人大吃二喝后,叫人给了郑居中心腹之人十两雪花银,打发下山去了。 郑居中心腹之人走了后,宋江和吴用商量,决定由柴进、燕青,带二百喽啰,埋伏于汴京通往登州的路途中,截取朝廷王大人准备送往老家登州的十万雪花银及珍珠玛瑙。 柴进、燕青得令,带二百喽啰,埋伏于汴京前往登州的必经之路,等候着押送王大人十万雪花银及珍珠玛瑙的队伍前来。 连续等了三日,一直未见有押送王大人十万雪花银及珍珠玛瑙的队伍前来。 柴进、燕青有点不耐烦了。天黑时,两人回到梁山泊忠义厅。柴进埋怨宋江道:“莫名其妙地来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哥哥咋还当真了?俺和燕青兄弟连续等候三日了,哪里见有押送十万雪花银及珍珠玛瑙的人前来?敢情是咱们上了那厮的当了。” 宋江闻言,沉默不语。 旁边吴用说道:“大官人和小乙兄弟,莫要焦躁,且听我说。咱哥们的情况,外面谁人不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动辄杀人,那个闲人敢为了十两银子来冒险?!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不妨再等它几天,必见分晓。” 柴进、燕青无奈,只好答应道:“既是如此,就按军师哥哥说的,俺两人再去路途,等他几天。” 第二日一大早,柴进、燕青又来到汴京前往登州的必经之路上,坐在树林中,等待着押送十万雪花银及珍珠玛瑙的人。 快到中午时,果然见一队人马迤逦前来。 柴进、燕青赶忙坐起身来,紧张地盯视着前方。 那队人渐渐近了,为首的十多人,着装豪华,均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扬的。队伍中间是几辆马车,拉着一些大箱。马车后面是百十名兵士。 这气势,眼看着是朝廷的大员。 柴进、燕青大喜,相互望了下,点了点头。 那队人马来到林中时,只听得大喝一声,猛然间从林中跳出一群大汉来,为首的两人一个端枪,一个持棍,其中一个大声喊道:“呔!来人听着!此路是我开,此树系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一边喊着,一群人便挡在了路中间。 来人正是准备出使女真的赵良嗣及其随同人员及护送他们的百十名兵士。 赵良嗣、李善庆勒住勒马。 后面兵士涌上前来,拔出刀枪,指向柴进、燕青等人。 赵良嗣从腰间抽出铁剑来,策马向前,用铁剑指着柴进、燕青吼道:“呔!大胆贼寇,胆敢劫持朝廷命官?!” 柴进、燕青见状,哈哈大笑。 笑毕,柴进高声说道:“俺管你鸟的朝廷命官!要从此处过,先拿买路钱来。” 赵良嗣大怒,吼叫一声:“大胆!看剑吧!”吼毕,一马当先,杀将过来。 燕青见状,策马过来,手持一根棍棒,迎着赵良嗣,于马上用棍架过赵良嗣的铁剑,然后猛然收棍,续向赵良嗣腿上打去。 赵良嗣见对方木棍扫向自己的腿,吓了一跳,策马躲过。 赵良嗣身后,十多个兵士冲将过来,挡在赵良嗣、李善庆前面。 柴进、燕青身后的喽啰们,也呼啦啦地围住了赵良嗣、李善庆及他们带来的百十名兵士。 眼看着情势不妙,赵良嗣赶忙说道:“好汉,暂停,且听我说。” 柴进策马上前,说道:“且听你说什么说?你有什么好说的?啥也别说,留下财物,赶紧走人。” 赵良嗣将枪收起,交由身边一兵士,于马上双手抱拳,冲柴进、燕青施礼后,说道:“好汉,莫要焦躁。俺实对好汉讲,若一般财物,只管劫去,并无大碍;然此些财物,万万不能劫持;若陷了此财物,关系甚大。” 柴进、燕青见说,心想一定是大财宝,更想劫持,岂肯放过?于是,柴进大声喝道:“你们狗官,隐私舞弊,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无恶不作。你等如此伤天害理,天理难容,俺们因何就劫持不得这些财物了?!既是你这个狗官不肯留下财物来,那面,就拿命来吧!看枪!” 说着,柴进举枪便戳。 赵良嗣闪身一躲,高声叫道:“好汉且住!” 柴进勒住马,挺着的枪,停在了赵良嗣胸前。 旁边的燕青高声喝问道:“你这厮有甚说的?有说的就快说,免得人都成枪下死鬼了,话还没说出来。” 赵良嗣冲柴进、燕青施礼道:“好汉且放下枪棍,听俺详述。” 柴进、燕青闻言,心想,有俺们围着他,量他也上不了天,入不了地。 柴进、燕青遂收了枪棍。 柴进骂道:“你这厮,要么留财,要么保命,哪有那么多要说的?还详述呢!简单点述就成,莫要耽误时间,在俺这里,不留下钱财,就得留下性命!没什么好说的。” 赵良嗣见柴进、燕青收了枪棍,知道暂时无性命之忧了,遂颤抖着声音说道:“好汉啊!俺这条命你们万万不可给取了,你们若取了俺这条命,便是把大宋的大好前程给毁了。” 第九十四章 暗通梁山 (2) 当时,听了赵良嗣的话,柴进大笑。 笑毕,柴进说道:“狗屁的话!你谁呀?难不成你是大宋天上的太阳?取了你的命大宋就不活了?真是可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们虽然以杀人越货为职业,但也是讲职业道德的,我们从不杀好人,也不抢正道上来的钱财;像你们这些贪官污吏的脏财,我们是一定要抢的。若不让抢,也行,不过……” 赵良嗣闻言,以为事情有转机,忙问道:“不过怎的?好汉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柴进抖了抖手中的长枪,说道:“不过得问问俺手中的这杆长枪,看它答应不答应。” 赵良嗣闻言,傻眼了。 柴进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弟兄们!上!把这几车财宝都给我抢了,押送山寨去。” 赵良嗣挥着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燕青见状,气得笑骂道:“你这厮真是个癞皮狗!打你又不打,财物你又不给,你要怎的?!难不成我们是吃斋念佛的,你说使不得便使不得了?弟兄们,给我抢。” 喽啰们一哄而上,抢了赵良嗣一行人的车辆,望梁山山寨而去。 车上面全是大宋朝廷给金国准备的礼物,还有大宋徽宗皇帝写给金国皇帝的亲笔书及朝廷国书,如此这般地就被贼寇给抢走了,这如何能成? 赵良嗣望着远去的车仗,无可奈何,只得和李善庆一道,带着百十名兵士,远远地跟在柴进、燕青等人后面,也望梁山而来。 来到梁山水泊前,喽啰们将财宝往船上装。 柴进、燕青见赵良嗣等人也跟来了,大怒,厉声斥责赵良嗣道:“你这厮要怎的?难不成是要让我杀了你才好?” 赵良嗣摇着手道:“非也!俺要见你家大当家的。” 柴进喝道:“俺就是大当家的!你要怎的?” 赵良嗣道:“大当家的,这财宝真的抢不得,俺你也杀不得。” 柴进瞪着眼道:“这话你已经说过了,问题是你没说出道理来!凭甚这财宝就抢不得?凭甚就杀不得你这厮?你也就是碰着我柴大官人和燕青兄弟这番好脾气了,若碰着俺家黑旋风李逵哥哥,你到他跟前说说杀不得你的话,恐怕未等你说,早几板斧送你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听了柴进这番话,赵良嗣才知道,原来这帮打劫的人,乃是水泊梁山上的贼寇。 这之前,赵良嗣听童贯等人说过,说水泊梁山的人曾走李师师的路子,希望能被朝廷给诏安了。现在,知道这帮贼寇乃是水泊梁上上的贼寇,赵良嗣反倒不慌了。 赵良嗣心想,梁山既然想让朝廷诏安,那么,我以朝廷官员的身份去见他们大当家的,不但不会有性命之虞,反而会得到他们大头领的礼遇,会好吃好喝地招待我,求着让我给他们美言呢! 知道柴进、燕青等人的身份后,赵良嗣不慌了,望着柴进款款说道:“敢问好汉,你便是家里放着丹书铁券的周世宗嫡派子孙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 “哦!”柴进道:“正是本人!” 说着,柴进又用手指着燕青道:“他便是俺兄弟浪子燕青也。” 赵良嗣闻言,跳下马来,撩起衣襟,扑通一声,跪伏在地,高声说道:“兄弟有眼不识泰山!见谅,见谅。” 柴进看了眼跪伏在地的赵良嗣说道:“你这厮,少来这套!这是俺江湖上的套路。俺们乃江湖好汉,你乃朝廷官员,俺们在朝廷中没有兄弟。” 赵良嗣爬起身来,对柴进、燕青说道:“二位好汉,情况紧急,麻烦带俺见见你家山寨之主宋公明哥哥。” 燕青闻言,感到很不自在,说道:“你说见见宋江便是了,俺听你说什么宋公明哥哥,怎么就感到特别的不自在。” 柴进见状,心想,或许这厮是真有什么重要事情不便对俺们讲,要是这么个情况,俺就带他去见宋公明哥哥,是好是坏,他到大头领那里说去吧,俺和燕青兄弟只管把财宝抢来便是。 于是,柴进、燕青及一百多名喽啰,押送着抢来的财宝及赵良嗣等人,渡过水泊,来到金沙滩岸上。 金沙滩岸上,宋江派林冲、李逵二人迎候柴进,燕青。 李逵见柴进、燕青等人抢来了财宝的同时,还押送着赵良嗣一行人,便冲柴进嚷嚷道:“大官人哥哥甚是黏糊!只管抢来财宝便是,把这帮人不杀了,还留着作甚?!” 说着,李逵双手各持一把板斧,冲将过来,便要杀赵良嗣、李善庆等人。 柴进见状,急叫道:“铁牛且住!” 李逵站住身,回首望着柴进道:“大官人哥哥,拦俺作甚?” 柴进道:“他们寻咱公明哥哥有要事。就他们这帮人,若能杀的话,俺和小乙兄弟早杀了;无奈杀了他们这帮人,便是把大宋的大好前程给毁了。” 一旁的林冲也听糊涂了,心想,毁了大宋的大好前程,不是正好嘛! 林冲和李逵都疑惑地看着柴进。 柴进见状,赶忙说道:“两位哥哥,咱不管他甚事,咱只管把他们交给公明哥哥便是,后面的事情,公明哥哥爱咋整咋整去吧!” 林冲闻言道:“大官人所言也是。” 说毕,几个人押着财宝及赵良嗣等人,来到忠义堂前。 喽啰们传报了进去,宋江带着卢俊义、吴用等众多好汉,从大堂中跑将出来。宋江见到赵良嗣、李善庆等人,便双手抱拳,高声说道:“不知尊客从哪里来?找宋江有何事要说?” 赵良嗣闻听到眼前的黑矮胖子便是宋江,慌忙撩起衣襟,噗通跪地,高声说道:“宋寨主,俺乃朝廷三品秘书丞、右编撰赵良嗣,受圣上诏令,有要事办理,不期被山寨拿了。” 宋江闻言,赶忙弯腰,伸出双手,搀扶着赵良嗣道:“赵大人快快请起,宋江实不知是朝廷三品秘书丞、右编撰赵大人,见罪!见罪!” 说着,宋江搀扶起了赵良嗣。 赵良嗣心里着急,忙道:“宋寨主,俺有重要情况要说,能否单独一谈?” 宋江知到眼前的此人乃是朝廷三品大员,且是奉圣上诏令前去办事,便动起了心眼。 宋江心想,俺正准备让朝廷招安了梁山,给兄弟们找个出路呢,正好就来了个朝廷大员,说不定这厮能将梁山愿意接受朝廷诏安的情况禀报于当今圣上呢。 如此一想,宋江心里大喜,慌忙说道:“前几日,我们得到情报,说是朝廷王大人有十万雪花银及大量珍珠玛瑙要运往登州老家,实不知是赵大人公干路过。误会了,误会了,赵大人且到大厅一坐。” 宋江、卢俊义、吴用相让着赵良嗣、李善庆进了忠义堂。 忠义堂中,只有宋江、卢俊义、吴用三人,其他人并未相跟进来。 赵良嗣转眼看了看卢俊义、吴用二人。 宋江赶忙介绍道:“这位是山寨二当家的卢员外,这位是山寨军士吴用,赵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既然宋江如此说了,想必卢俊义、吴用也是可靠之人。 于是,赵良嗣便向宋江、卢俊义、吴用,说了此番要出使女真的情况。 宋江、卢俊义操心的是梁山被招安之事,对朝廷欲与女真结盟的事情,并不关心。 吴用听了,心中暗惊,心想此事恐怕未必是好事。 在听了赵良嗣说的情况后,宋江说道:“原来是朝廷使臣,惊扰了,惊扰了。” 赵良嗣道:“无他,但愿宋寨主能早放良嗣等人离去,朝廷的事情,万万不敢耽误。” 宋江闻言道:“这是自然。只是赵大人在上,宋江有一言要说,烦请大人上达圣聪,宋江等人静候佳音。” 赵良嗣道:“宋寨主要说的,可是请求朝廷诏安之事?” 宋江惊讶地看着赵良嗣说道:“宋江待要说的,正是期盼朝廷诏安之事,赵大人如何知晓?” 赵良嗣闻言笑了笑道:“去年上元节,宋寨主可曾进过汴京?可否见到过李明妃?” 宋江闻言点头道:“确有此事。” 赵良嗣道:“良嗣在朝中多有耳闻,说是梁山愿意接受朝廷诏安,只是蔡太师,王太宰、童枢密、高太尉等大臣,极力反对,主张武力征讨;故此,诏安之事,朝廷尚未有定夺。” 宋江闻言,慌忙问道:“大人可知圣上是什么意思?” 赵良嗣道:“不瞒宋寨主说,圣上是何等聪慧之人,把什么事不清楚?朝廷诏安诸位好汉,必使蔡太师、童枢密等人不便反对方可。以良嗣所见,诏安之事多有波折,若是朝廷大军前来征伐,梁山不妨多战败他几场,招安之事自然顺利多了。” 赵良嗣透露给宋江的情况是徽宗皇帝想招安梁山,只是蔡京、童贯、高俅等人极力反对,徽宗皇帝也不好运作此事;假如梁山多打几场胜仗,朝廷无可奈何时,蔡京、童贯、高俅等人,就不好反对了,招安之事,便水到渠成了。 听出朝廷是这个意思,宋江心中大喜,赶忙说道:“赵大人出使女真返朝,还望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宋江愿率梁山众将,为朝廷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赵良嗣道:“良嗣此番出使女真,正是要联合女真,夺回后晋时失陷于契丹的燕云十六州故土。宋寨主若是有志于朝廷,自然是前途无量。” 宋江大喜,设宴招待赵良嗣一行,然后归还了赵良嗣所带的准备送给金国的礼物,派兵护送赵良嗣、李善庆等人,离开梁山,去了登州。 第九十五章 海上之盟 (1) 赵良嗣、李善庆等人离开梁山,一路急赶,到了登州。 登州知府王师中设宴招待赵良嗣、李善庆一行,当晚,赵良嗣、李善庆一行安歇在登州。 第二日,登州知府王师中派军士数十人,护送赵良嗣、李善庆一行,乘坐大船,前往辽东。 这一次,船在海上没有绕行,横跨渤海湾,仅用了三天三夜,即直达辽东海岸。 女真已提前得到消息,知道大宋三品秘书承、右文殿编撰赵良嗣,由李善庆陪同,乘船前来辽东,与金国商谈结盟之事。金国对赵良嗣使金极为重视,派官员等候在海边。二国政完颜吴乞买也受大皇帝完颜阿骨打委托,专程前往辽东辽阳府,迎接赵良嗣等南朝使臣的到来。 赵良嗣一行到了辽东海岸后,即由等候在岸边的金国官员陪同,前往辽阳府。辽阳府行宫中,金国二国政完颜吴乞买接见了赵良嗣等南朝使臣。 双方寒暄毕,完颜吴乞买特意对赵良嗣说道:“金宋两国,互通使臣,缔结盟约,共行伐辽,开创了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可喜可贺;然而,在两国交往的过程中,也有一些波折,主要表现在贵国有居高临下之态,视我国为附庸,持贵国皇帝诏书出使我国。对此,我国非常不满意。上使此番出使我国,可携带了贵国正式国书?” 因为前两次没携带国书之缘故,金国大皇帝完颜阿骨打甚是不悦,故此,金国二国政在与赵良嗣寒暄毕后,最为关心的便是赵良嗣是否携带了宋朝国书?是否把金国摆在了平等的位置上。完颜吴乞买之所以这样说,是要核实赵良嗣是否携带正式国书,以便操作接下来的事情。 幸好,这次赵良嗣出使女真,做了充分准备,不仅携带了国书,还携带了徽宗皇帝赵佶写给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亲笔书信。 赵良嗣耍了个小聪明,想吊吊完颜吴乞买的胃口,故此,先未拿出国书,而是掏出赵佶的亲笔书信,递给李善庆,让李善庆念给完颜吴乞买听。 李善庆接过赵良嗣递过来的书信,展开,读道:“宋国皇帝特致书金国皇帝,钦派我朝秘书丞赵良嗣出使贵国,协议宋金两国联盟之事。双方约定事宜,均由我朝赵良嗣作为朝廷代表予以确认。望贵国予以接洽为是。” 书信中,徽宗皇帝言辞甚是公正;完颜吴乞买听后,虽然对徽宗皇帝书信内容和言辞较为满意,但其中有‘宋国皇帝特致书致金国皇帝’之说,遂问李善庆道:“此乃国书?” 李善庆答道:“回国政勃极烈,此乃宋朝皇帝亲笔书信,并非国书。” 完颜吴乞买见说,心有不悦。完颜吴乞买心想,无论宋国皇帝说得多么诚恳、公正,但亲笔信毕竟是亲笔信,而非是正规国书,还是未以国与国的礼节相待金国。 完颜吴乞买遂沉下了脸,不高兴了。 赵良嗣见状,赶忙说道:“二国政,我朝有‘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说。在我朝,圣上就是国,国就是圣上。其实,我朝圣上的亲笔书信,比国书的档次更高。” 完颜吴乞买闻听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话,心仍不悦,但对赵良嗣关于南朝皇帝和国家的关系,甚是赞同,认为的确如此,有了南朝皇帝的亲笔书信,且言辞诚恳,说得也很清楚,的确是比国书档次更高一点。如此一想,完颜吴乞买在是否有国书之事上,不是那么太纠结了。 赵良嗣见完颜吴乞买脸色好转,遂又赶忙说道:“二国政,臣此次来,除了我国圣上的亲笔信外,还携带了大量礼品,不成敬意,请笑纳。” 完颜吴乞买闻言说道:“上使前来,乃是代表了大宋国前来的。既然是代表一个国家前来商谈相关事宜,当携带正规国书,此乃是起码的礼节。上使未携带正规国书,只携带了你国大皇帝的亲笔信及一些礼品,似乎更像是走亲戚而已,如此一来,双方怎好相商国家大事?前番贵国呼延庆返宋时,我国大皇帝一再交代,你朝再次派人前来商量联盟之事,必须携带正式国书,为此,我国还专门派了殿直官李善庆一同前往,就是要落实双方缔结盟约,共行伐辽之事的。此番,上使前来,因何又未携带国书?这样的话,金宋两国只能是意向性地谈谈,断难有正式联盟可缔约。” 赵良嗣见金国上下,对南朝朝廷是否吃国书与他们发生关系非常看重,他也吊足了完颜吴乞买的胃口,遂笑了笑,说道:“二国政所言极是。” 赵良嗣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二国政所言极是,本使此次来,不仅携了俺朝皇帝的亲笔书信,还携带了国书。刚才让二国政看我朝圣上的亲笔信,乃是打个招呼,致个见面礼而已,正式国书在此。” 说着,赵良嗣变戏法般,又从衣袖中掏出了国书,递给完颜吴乞买。 那完颜吴乞买见赵良嗣掏出国书递过来,赶忙伸手接过,展开一看,全是汉文,唯南朝的大红公章,极为显眼。完颜吴乞买大喜,又唤李善庆过来,将宋朝国书递与李善庆,问道:“你看看,这可是南朝国书?” 李善庆接过完颜吴乞买递过来的宋朝国书,看了眼,说道:“回国政勃极烈,此正是南朝国书。” 完颜吴乞买闻言大喜,又从李善庆手中接回南朝国书,看了又看,然后对赵良嗣说道:“上使千里迢迢,渡海而来,一路颠簸,多有辛苦。上使且先歇息下来,本王将为上使接风洗尘,然后商谈两国联盟的相关事宜。” 当即,完颜吴乞买安排着赵良嗣一行人歇息了下来,并设宴招待。 宴会毕,双方举行首次正式会谈。 赵良嗣道:“本使受我朝圣上指派,专程来贵国相商联盟之事,不知贵国有何打算?” 完颜吴乞买道:“金宋两国缔结盟约,共行伐辽,是利好于两国的事情,大金自然是非常愿意;只是,金宋两国缔结联盟,乃是贵国首倡,贵使当拿出具体的联盟内容来,以便边双方就此逐项协商。” 赵良嗣道:“关于宋金联盟的具体内容,我朝自然是有,总体来讲,便是两国结盟,共行伐辽,贵国由北而南攻击,但不得越过松亭、古北榆关以南;我国由南而北攻击,也不越过松亭、古北榆关以北。” 完颜吴乞买闻言笑道:“贵使言简意赅,只是此议太笼统了。两国共行伐辽,其间多有变化,进攻态势也未必相同,所占疆域及时间也不一定,焉能划定一个界限而不主动进攻?若我国停军在松亭、古北榆关以南,而贵国迟迟不能攻占到位,难道容契丹休养生息,积攒力量不成?” 赵良嗣是带着完整方案来的,关键是未见到完颜阿骨打,故此未将具体方案详细说于完颜吴乞买。赵良嗣的想法是,要谈具体的、详细的内容,也得等见到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后再谈,好一次性地给确定下来,省得中间传来传去,传走了样。 听到完颜吴乞买的话后,赵良嗣沉吟了下后,问道:“我朝主要还是想征求贵国的意见。关于宋金两国缔结盟约,共行伐辽之事,二国政是否有了完整方案?假如本使与二国政谈定了结盟内容,能否生效?” 赵良嗣先是委婉地尊重了下金国,然后就对完颜吴乞买发难了,说的意思无非是你完颜吴乞买说了算不算数?有些事情你能不能做主? 对赵良嗣的话,完颜吴乞买心中也不高兴。 完颜吴乞买心想,俺作为大金的储君、二国政,我说了不算数,那么你作为宋国的一个三品官,又能否当了你家大皇帝的家? 如此一想,完颜吴乞买道:“具体事宜,自然是要详细商谈,最终要我国大皇帝拍板;然贵使出使我国,联盟所谈到的许多细节,是否也做得了主?” 完颜吴乞买反将了赵良嗣一军。 赵良嗣闻言道:“本使出使贵国,持的是俺朝圣上的亲笔书信及。在俺朝圣上亲笔书信中,已说明了本使身份及使命。本使既是受令出使贵国,自然是代表我朝官方,说的话自然也是我朝官方的意见。” 赵良嗣回敬了完颜吴乞买一句。 完颜吴乞买一时语塞。 赵良嗣道:“俺要求觐见贵国大皇帝,不知可否?” 完颜吴乞买道:“俺国大皇帝正带兵外出,欲攻打契丹中京大定府。使臣有具体条件,还是直接对我讲吧,我国由我来负责金宋联盟之事。” 赵良嗣听完颜吴乞买在说到联盟之事时,将金放在宋的前面,心里不悦,便说道:“俺朝乃中原上国,文明古国;你国乃刚刚建国,时间不久,即使是要商议联盟之事,也该是我国在前,你国在后,双方缔结的联盟名称,应称作宋金联盟。” 完颜吴乞买闻听后道:“贵使此议不妥。虽然你国乃中原上国,文明古国,但毕竟是你国前来我国请求联盟的;故此,双方所定联盟名称,自然是金在前,宋在后。” 赵良嗣闻言后,笑道:“二国政此言也不妥。俺国拥有上万万人口,乃是泱泱大国,排序上断然不能置后。” 完颜吴乞买也笑笑,说道:“国家联盟,不分大小,主要看哪方强势。目今,是你国前来我国请求联盟,非是我国去你国请求联盟,若要商议联盟之事,还是金在前,宋在后。” 双方的首轮谈判,首先在联盟名称上产生了分歧。 赵良嗣见说不通完颜吴乞买,也不想再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缠而耽误后面的谈判,遂脑筋一转,提议道:“此次联盟,对双方而言,各取其利,乃是双方皆愿的,非是某方主动,某方被动的。既然此次联盟,起自海上,乃跨海而来,不如就叫海上之盟吧。” 完颜吴乞买听了,觉得有理,便点了头,说道:“贵使此议不错,此次联盟若成功缔结,就叫做海上联盟吧。” 至此,联盟的名称算是确定了,接下来该谈具体条件了。 赵良嗣详细说了己方的条件。 完颜吴乞买听后道:“上使说的情况,我大致已经知晓,但要具体签订下来,还得我国大皇帝确定;故此,还清使臣就此住了下来,待俺国大皇帝打下契丹中京,凯旋归来后,再与使臣具体协商,并签订条约。” 临来金国前,徽宗皇帝赵佶专门嘱咐赵良嗣,抓紧时间使金,争取早日签订盟约,越快越好。赵良嗣想到此,哪里还能住下来,等完颜阿骨打打下大定府后再谈?故此,赵良嗣就对完颜吴乞买说道:“既是大皇帝在征讨契丹中京,我也久慕大皇帝威名,想就此赶往大皇帝行营,一来目睹大皇帝神采,二来随时商议联盟之事。” 完颜吴乞买闻言,想了想后,对赵良嗣说道:“也好。前不久,契丹也派来了使臣,欲与我国结好,封我国大皇帝为东怀国皇帝,现被我国扣押在东京辽阳府。贵使既是想前往我国大皇帝行营,你们不妨和辽国使臣一同去,双方好相机决断,看能否签订了联盟之事。” 赵良嗣闻言,正色道:“二国政此话,俺甚是不爱听。既是你国欲与我国签订盟约,何故又留契丹使臣在此?难不成你国还要和契丹使臣再签订一份合约?若那样的话,本使就此返朝,两国不再商讨联盟之事。” 完颜吴乞买道:“非也!我国扣留了契丹使臣,乃是因为契丹藐视俺国,封我国皇帝做什么东怀国皇帝;之所以让贵使与契丹使臣同往,乃是为了让你们共同见证下俺国大皇帝的神威,并非是要和契丹再签订一份合约。” 赵良嗣闻言,怕夜长梦多,误了签订盟约之事,便答应和契丹使臣一道,前往契丹上京临潢府附近完颜阿骨打行营,去见完颜阿骨打,签订海上之盟。 赵良嗣一行随即出发。 当赵良嗣一行赶至中京附近完颜阿骨打行宫时,完颜阿骨打正在和完颜粘翰、完颜宗望、完颜挞懒、完颜辞不失、完颜翰离不等将领商议攻伐辽国中京之事。 闻听到宋国使臣赵良嗣求见,完颜阿骨打大喜,忙对完颜粘翰道:“粘罕,快快请中原上国使臣进帐相见。” 完颜粘翰闻令,出到帐外,恭请赵良嗣等人入帐。 赵良嗣安排无关紧要人员在外等待,他和几个重要人员,被完颜粘翰让进完颜阿骨打的大帐。 完颜阿骨打见赵良嗣等人进来,忙起身道:“可是宋国使臣赵秘书丞?” 赵良嗣弯腰答道:“正是。” 完颜阿骨打道:“甚好!甚好!快快请坐。” 赵良嗣见完颜阿骨打态度甚好,心中宽慰,遂与其他几人在一侧坐了。 完颜阿骨打问赵良嗣道:“你国大皇帝可好?” 赵良嗣答道:“俺国天子陛下励精图治,研习国策,挥笔著文,泼墨图画,国家繁荣昌盛,这一向很好,只是念念不忘于后晋时失陷于契丹的燕云故土,故此派俺为使臣,欲与贵国结好,共同攻伐辽国,你们可报了往日冤仇,我国也可顺势收回燕云十六州故土。” 完颜阿骨打闻言道:“很好!很好!赵秘书丞此番出使我国,可带了你国国书?” 完颜阿骨打斤斤计较于宋国是否持正式国书而来。 第九十六章 海上之盟 (2) 听到完颜阿骨打如此问,赵良嗣弯腰答道:“回大皇帝的话。我朝乃是中原古国,自秦统一以来,朝代变迁已上千年,从来都是正宗正派,是诸国中心。我朝与贵国结盟,本来是可以居以上位的,但考虑到两国初次合作,也无意托大。” 赵良嗣的话让完颜阿骨打疑虑,心想这个赵良嗣,难道又持着他国皇帝的诏书来的?若是那样的话,这联盟之事该咋办?不相谈吧,宋国的确是繁华锦绣之邦;相谈吧,明显地是把我大金至于附庸的地位。 完颜阿骨打因此犹豫起来。 赵良嗣仔细观察着完颜阿骨打的面部表情,知道完颜阿骨打因自己是否持有正式国书而烦闷。为了创造良好的谈判氛围,在略微压制了完颜阿骨打一下后,赵良嗣接着说道:“宋金两国缔结盟约,自然是要公平公正的。基于此,我朝圣上专门给大皇帝写了亲笔信,同时让本使携带了我朝正式国书而来的。” 完颜阿骨打闻听到赵良嗣乃是携带了正式国书前来的,大喜,高兴地说道:“贵使既是携带了正式国书而来的,那就是真心视我女真为友邦,至于事情谈得如何且不说,仅能与贵国有所联络,便是俺大金的荣耀。” 听到完颜阿骨打如此看重大宋,赵良嗣心里也欣慰了许多,觉得两国缔结盟约的事情,大体上不会有多大问题。 等完颜阿骨打说完此番话后,赵良嗣递上了徽宗皇帝的亲笔信及正式国书。 完颜阿骨打不认识汉字,故此将徽宗皇帝的亲笔信和大宋的正式国书递给高庆裔,让高庆裔念给自己听。 当时,在完颜阿骨打身边担任翻译的乃是渤海人高庆裔,此人做过辽国地方官吏,通契丹、汉及女真语,是大金立国之初的重要文臣。 高庆裔担任辽臣时,曾在朝廷见过赵良嗣;不过那时候赵良嗣还不叫赵良嗣,叫个汉民契丹化后非常普通的名字马植。高庆裔在见到赵良嗣后,心里也很疑虑,他搞不明白,这个辽国的光禄卿,何以成了宋国的使臣,还姓了皇姓,改叫赵良嗣了。 高庆裔礼节性地冲赵良嗣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回首,给完颜阿骨打弓腰施礼,然后接过完颜阿骨打递过来的书信,展开一份念道:“宋国皇帝特致书金国皇帝,钦派我朝秘书丞赵良嗣出使贵国,协议宋金两国联盟之事。双方约定事宜,均由我朝赵良嗣作为朝廷代表予以确认。望贵国予以接洽为是。” 完颜阿骨打听毕,问高庆裔道:“这便是国书了?” 高庆裔答道:“非也,大皇帝,此乃宋国皇帝致我国大皇帝的亲笔信。” 完颜阿骨打道:“宋国大皇帝的亲笔信说的倒也清楚。” 高庆裔答道:“是的,基本上等同于国书了。” 完颜阿骨打点了点头,续问道:“那国书上又如何说?” 高庆裔遂又拿起国书念道:“兹有我国朝廷三品秘书承、右文殿编撰赵良嗣前往贵国,商讨两国缔结盟约,共行伐辽事宜。我国朝廷授权赵良嗣全权代表朝廷,可相机定夺有关事宜。” “好!”闻听了高庆裔念毕的宋朝国书,完颜阿骨打高声说道:“既是有宋国正式国书,所有的事情都好说。” 完颜阿骨打因赵良嗣携带了正式国书前来,对待赵良嗣态度更恭。 赵良嗣遂提议商讨联盟之事。 完颜阿骨打闻言道:“不急,既是贵使已经来到大金中军大帐,谈判是早晚的事情,贵使且与契丹使臣习泥烈一同,看俺如何攻伐中京大定府,待俺攻下中京大定府后,再谈不迟。” 完颜阿骨打欲向赵良嗣及辽国使臣习泥烈显示金人之强盛,好在谈判时占据更加主动的地位。 当夜,完颜阿骨打设宴招待赵良嗣及契丹使臣习泥烈。 第二日一大早,完颜阿骨打便带着赵良嗣、习泥烈,观看他如何攻伐辽国中京大定府。 原野间,数路金国兵马,旌旗招展,刀枪林立,策马疾驰,向辽国中京挺进。 赵良嗣、习尼烈随着完颜阿骨打的统帅部行军。 在战马奔腾中,金军围困住了辽国中京大定府。 中京大定府城外,完颜阿骨打对赵良嗣和习泥烈说道:“你们可观我用兵,待我攻下中京后,你们自己决定是留下谈判还是离开回国。” 金军群情激奋,完颜阿骨打亲临城下,靠前指挥,督促诸军将士击鼓、呐喊、打冲锋。 金军自早晨开始攻城,临近中午时,完颜阇母已经率麾下登上中京外城。 把守中京的乃是辽国名将耶律挞不野,见金军攻城势猛,情知守城不住,遂率城中兵士,竟出城投降了。 赵良嗣知道金兵勇猛,但未想到会勇猛到如此程度,竟然在半日内就攻下了辽国中京大定府,逼迫着辽国名将耶律挞不野献城投降,心中不免胆寒,开始对联金灭辽之策产生怀疑。 赵良嗣心里暗自思量到,联金灭辽,乃是我首倡的。俺之所以首倡联金灭辽,的确是想利用女真的力量,牵制契丹,好让朝廷夺回燕云十六州之疆域。然而,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女真的力量较几年前更加强大了。如此强大的女真,在将来攻陷契丹后,会不会得寸进尺,窃视大宋?若如此,将来宋金之间,一旦发生战争,鹿死谁手,真的是不好说了。 赵良嗣心里甚是忧虑,然而,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总不能退回去吧!再说了,若两国缔结了盟约,互不背约,也算是一件大好事。就目前情形来看,也只有联金灭辽了,无非是尽可能地为朝廷争取最大利益。 此时,赵良嗣心里虽然犯着嘀咕,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攻下辽国中京后,完颜阿骨打与宋使赵良嗣一同来到龙岗,商议联盟之事。 双方分主客坐定后,完颜阿骨打问赵良嗣道:“刚才,你观我用兵,我女真健将奋勇破城,半日即拿下了契丹中京;以上使之见,我国可否单独征伐得下契丹?” 完颜阿骨打的话很有挑衅性。 完颜阿骨打原本想问的是女真与宋国谁更强一些?但考虑到该给赵良嗣留点面子,故此换作是与契丹相比较。 赵良嗣闻言笑道:“回大皇帝的话。我观此战,契丹将无战心,兵无斗志,贵国兵锋所向,契丹并无像样的抵抗,便献城投降,只能说明契丹衰弱;然而,契丹疆域广阔,贵国即使攻得下契丹,将来能否守得住契丹,也是未知之事。” 赵良嗣只承认辽国衰弱,并不承认金国强大,自然等于是不承认宋国不如金国善战的现实。 完颜阿骨打见说,不再说契丹的事,转问赵良嗣道:“关于联盟之事,贵国是如何一个想法?可有具体意见?” 赵良嗣道:“回大皇帝的话。我朝的意见,贵国由东北往西南打,我朝由南向北征讨燕京。我朝别无他意,唯燕京是图。那燕京一带,本是旧汉地,今欲与贵国相约,夹击契丹,贵国直取中京以南,本朝取幽燕一带。” 完颜阿骨打闻言,想起徽宗皇帝亲笔信中说:“燕京并所管州城,原是汉地”,即知宋国并无大志,只是想取幽燕十六州而已。 因为刚刚打下了辽国中京,完颜阿骨打口气强硬了许多,对赵良嗣说:“契丹无道,我已将其杀败,按理说,契丹所有州城,全该是我国疆土。但念在南朝皇帝对我大金有好意,况且幽燕本是汉地,所以,我现在就可答复你,将来打下幽燕后,可以归还给你国。” 赵良嗣见完颜阿骨打答应了主要事项,心里高兴,接口说道:“契丹无道,运尽数穷,宋金两国,南北夹击,它焉有不亡之理?!只是,贵国既与我朝联盟,还留着契丹使臣在此作甚?当一以贯之,不可再与契丹讲和。” 完颜阿骨打闻言,爽快地说道:“金宋两国既已通好,跟契丹还怎么讲和?扣留契丹使臣,乃是因契丹藐视我国。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直接给契丹使臣讲,让他回去告诉阿古,我已经和南朝使臣约定了,要将燕京给南朝;除非他将燕京给南朝,否则断无两国讲和之事。” 完颜阿骨打所言的“阿古”,指的乃是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那耶律延禧小名叫“阿果”,完颜阿骨打在说“阿果”时,发出的音为“阿古”。 赵良嗣闻言,还是不放心,又追加了一句说:“今日口头之约既定,虽未设盟誓,天地鬼神实皆照临下,不可改也!” 那赵良嗣毕竟担任过辽国光禄卿,谙熟契丹、女真的精神崇尚、价值崇尚,因此把话说得非常恳切、郑重、庄严,且直中要害。 完颜阿骨打自然没有异议,爽然答应。 谈判已近午时,完颜阿骨打设宴招待赵良嗣。 宴毕,完颜阿骨打邀请赵良嗣至上京,继续宋金之间的联盟谈判。 两人骑在马上,并辔而行,从西偏门进城,经过五銮殿、宣政殿,而又后置酒于延和楼,又把酒欢谈。 赵良嗣乃燕京文人士子,免不了犯酸,当即赋诗一首: 建国旧碑胡日暗,兴王故地野风乾。 回头笑谓王公子,骑马随军上五銮。 一番诗酒笑谈后,双方又协商起岁币之事。 赵良嗣答应,待宋金联盟后,宋朝每年进贡给契丹的岁币将转纳与金国,具体数量为三十万匹两。这个数额是宋国和辽国于澶渊之盟时谈定的;后来又追加到了五十万两。 完颜阿骨打闻言道:“契丹时,燕京不属于南朝,南朝尚且要输与契丹五十万两,如今大金将燕京与了南朝,何以岁币反倒少了二十万匹两?此议不妥,若燕京归于南朝,南朝每年当输与大金岁币一百万匹两。” 赵良嗣闻言吃了一大惊,完颜阿骨打的开价,大大超乎他的预期。 赵良嗣道:“燕京归于我朝,乃是靠双方联盟之力,我朝也将夹击契丹,非是大金一家灭了契丹而将燕京送与我朝;故此,岁币之事,不可太过悬殊,我朝最多可向大金每年输送四十万匹两。” “七十万匹两吧!”完颜阿骨打道:“毕竟大金首先发难,且已占据了契丹大量土地,消灭了契丹有生力量,南朝即使是夺去了燕京,也是借了俺大金的力量。” 第九十七章 海上之盟 (3) 听了完颜阿骨打的说法,赵良嗣想了想后道:“大金起于荒蛮之地,说起来也实属不易,我朝也甚是理解,愿与大金结为友好。既是如此,不如就仿照我朝与契丹旧约,将输与契丹的五十万匹岁币,全部转输与大金。大皇帝,这是我朝的底线,断不容再商议了。” 完颜阿骨打闻言,思量了一番,点头同意。 谈妥了岁币,赵良嗣心情略微放松,开始说燕云的事了。 赵良嗣道:“大皇帝,燕京一带,乃旧汉地汉州,西京及云中一带,也一并是也,宋金联盟之后,当将西京并云中之地,一并归宋。” 完颜阿骨打道:“西京及云中之地,远离大金,我本不要,只是为了捉拿阿古,我国兵马自然要攻入西京及云中;若将来拿了阿古,便将西京并云中一并交与南朝。” 完颜阿骨打回答的非常轻松,令在旁的完颜吴乞买、完颜粘翰、完颜宗翰、完颜谋良虎、完颜翰本等人心里吃了一惊,暗自着急。 赵良嗣闻言大喜,他没想到完颜阿骨打答应的这么畅快。为了再为宋朝争取一些地方,赵良嗣遂又说道:“大皇帝,平、营、滦之地也属燕京,将来自然也当交与我朝。” 幽燕十六州是后唐时石敬瑭割让给辽国的,而平州、营州、滦州三州,乃是五代时刘仁恭割让给辽国的,与幽燕十六州并非是一码事。因此,当赵良嗣提出平营滦三州一并交还北宋时,完颜阿骨打尚未表态,旁边的高庆裔急了,直接将赵良嗣给顶了回去。 高庆裔道:“今日所议者燕地也,平营滦别是一路,不可混而谈之。” 赵良嗣闻言暗怒,心道,你算个甚?你把你的翻译当好就行了,你把个逼嘴伸得长得很?!轮得着你表态吗?!再说了,你咋说也是个汉人嘛,咋就不知道为中原王朝谋点福利! 然而,对高庆裔,赵良嗣也没办法,谁让人家现在是金国的高级谋臣?!故此,赵良嗣只能忍了气,接着谈后面的事情。 随后,双方又谈了一些细节性的问题。 待该谈的都谈到后,完颜阿骨打道:“大致条件已约定,我国将于十一月间攻打契丹西京,上使回朝后,便教起兵相应,不得有误。” 赵良嗣道:“这是自然。只是,两国结盟,当有书面约定方好。” 完颜阿骨打也道:“正是!就将两国商议条款形成书面事目。” 于是,由高庆裔执笔,草就了海上之盟的文本: 一、宋金南北出兵夹攻契丹。金国自平州松林趋古北口,宋国兵自雄州趋白沟夹击。北兵不得过松亭、古北榆关之南;南兵也不得过松亭、古北榆关之北。金取辽之西京,宋取辽之南京。幽燕愿为中国汉地,应归南朝。西京待擒获辽天柞帝耶律延禧后,归还南朝。平营滦别是一路,其地界以古北松亭及平州东榆关为界。要约之后,双方均不许单方面与辽讲和。 二、宋国将输与辽国的岁币转输金国,数量为丝绸二十万匹,银币三十万两。宋国给与金国一定数量的粮饷军费补贴。事定之后,当于榆关之东置榷场。 三、宋金联合攻辽后,幽燕十六州交给宋国。 四、双方均不许招降纳叛。 五、双方共同遵守盟约,若不如约,已许之约全部作废。 盟约草就后,完颜阿骨打让高庆裔将草稿递于赵良嗣,由赵良嗣审核,看是否有分歧之处。 赵良嗣看了一遍,对其中特别强调‘平营滦别是一路,其地界以古北松亭及平州东榆关为界’一句有分歧。此乃高庆裔特意加上去的。赵良嗣原本想再就此三地理论一番,但考虑到要尽快与金缔结盟约的缘故,故此再未提起。 完颜阿骨打看着赵良嗣,问道:“上使阅毕,可有分歧之处?” 赵良嗣沉吟片刻,欲言又止,随后摇摇头说道:“基本上没有分歧之处。” 完颜阿骨打闻言道:“那就好。基本上没分歧就等于基本上达成共识了,有不尽之处,将来双方再议。现由高庆裔撰抄两份,分别为女真及汉字,高庆裔代表我国,上使代表南朝,签名生效。” 赵良嗣恐高庆裔代表金国签字效力不大,故此说道:“两国联盟,当由两国皇帝签字生效。因我国皇帝远在汴京,故此由作为特使的本人代为签字;大皇帝即在眼前,当亲手签字为是。” 完颜阿骨打闻言道:“此要约,乃是以汉字写成,我又不识得汉字,如何签字?” 赵良嗣道:“大皇帝只管签女真名即可。” 完颜阿骨打遂道:“好吧,我签。” 随即,完颜阿骨打接过高庆裔递过来的要约,在上面画上了自己的名字。 赵良嗣也在要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海上之盟自此正式签约。 签约毕,赵良嗣等人返回休息的大帐。 第二日,赵良嗣便急着要回朝,遂向完颜阿骨打告辞。 完颜阿骨打遂派二百名骑兵,护送赵良嗣返程回国。 赵良嗣和随从人员,在女真二百余骑的护送下,望南疾驰,刚走到铁州,后面尘土飞扬,追上一支马队来。 一匹枣红马冲在最前面,上面骑着高庆裔,高声喊道:“特使留步!” 赵良嗣见状,大吃一惊,又听到高庆裔喊:“特使留步!”心想,坏事了,说不定又生出什么麻烦了。 赵良嗣赶忙勒住马,停了下来。 高庆裔疾驰至赵良嗣跟前,“吁”地一声,拉住马头。 高庆裔骑着的枣红马直立起前身,停在了赵良嗣跟前。 高庆裔对赵良嗣说道:“特使且回还,我家大皇帝还有要事与特使相商。” 赵良嗣闻言,心里更慌,暗道,难道金国要反悔,不再签订盟约了?如此一想,赵良嗣的心里一下子就凉了,眼看告成的大功,怕是要泡汤了。 赵良嗣无奈,只得随高庆裔等人往回走,一路上跋山涉水,回到了完颜阿骨打行营所在地龙岗。 完颜阿骨打亲自召见赵良嗣,对赵良嗣说道:“本约定到西京以兵相应,但女真地面上发生了牛瘟疫,只好暂且回师,待到来年约定时日,同举为之。恐失信于贵国,故请上使回来当面告之。” 这是什么情况? 原来,与赵良嗣谈判的整个过程中,完颜吴乞买、完颜粘翰、完颜宗望、完颜谋良虎、完颜翰本等一帮大臣及将领也在场,他们觉得完颜阿骨打在谈判中过于着急,答应的一些事情时间太过紧凑,恐难兑现,故此向完颜阿骨打提了出来。 完颜阿骨打听了完颜粘翰等大臣及将领的话后,也觉得过于轻率了,也怕失信于南朝,遂遣高庆裔策马追赶,让赵良嗣等人回去,好告知一些情况。 赵良嗣及随行人员被完颜阿骨打遣使唤回,赵良嗣犯起嘀咕,以为联盟之事发生变故了,心里紧张的不行,待回到完颜阿骨打行营所在地龙岗,见到完颜阿骨打后,听完颜阿骨打那样说后,才知道联盟之事并无变故,仅仅是相互间策应的时间有了变化。 赵良嗣心里宽慰了许多。 赵良嗣心想,将双方策应时间放宽裕点,对本朝来讲,也是好事,可以准备的充分些;同时,赵良嗣还觉得,此前的谈判结果不够理想,没把平营滦三州纳入幽燕十六州中,诸如此类的事情,趁大的框架已经确定,金主又唤自己回来的机会,不妨再做一番努力,争取将平营滦三州也一并纳入到燕云疆域中,一并收归朝廷。 如何才能实现这个目的?赵良嗣想来想去,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在大金说话还比较管用的人来。 这个人名叫杨朴,乃生长在辽地的汉人,祖籍河东晋阳,出生于辽国铁州世家大族,自幼熟读经史,慷慨有大志,青年时中辽国的进士,官至秘书郎,曾与赵良嗣一同在契丹朝廷共事,也曾有过交集,只是不太熟悉而已。 杨朴汉文化底蕴深厚,有浓郁的中原情结,非常向往内地的繁华锦绣。 完颜阿骨打起兵后,杨朴弃官来投,成为完颜阿骨打得力谋士,深得完颜阿骨打信任。 在使金期间,赵良嗣也掌握了这个情况,故此,此番回来,特意来找杨朴,除了叙旧之外,就是希望杨朴作为汉人,能为中原朝廷说些话。 赵良嗣找到杨朴后,两个人寒暄了起来。 赵良嗣追忆起曾经在契丹朝廷做官时候的事情,特别讲到自己何以要弃官而投奔南朝,主要是羡慕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 谈到博大精深的中原文化,杨朴来了兴趣,和赵良嗣热烈地交谈起来,很是投机。 见时机成熟,赵良嗣说道:“良嗣投奔南朝以来,圣上待臣甚是厚爱,授臣于秘书丞、右文殿编撰,此番又全权委派臣出使大金,相商两国联盟,共行伐辽之事;然而,良嗣听郎君们意思,终是不肯将平营滦三州画断作燕京地分,且写入联盟条约中,此皆因高庆裔之故也。” 女真人对完颜粘翰、完颜宗望、完颜谋良虎、完颜翰本等宗室子弟称作“郎君”,赵良嗣所言的“郎君”指的就是参加了谈判的完颜粘翰、完颜宗望、完颜谋良虎、完颜翰本等人。 赵良嗣如此说,是故意将高庆裔和上述几个宗室子弟区别开来,意思是强调此乃高庆裔一人之见,以打消杨朴的顾虑。赵良嗣希望杨朴能出面帮忙,把这件事给郎君们解释解释,到时候将平营滦三州一并交还中原朝廷。 闲谝了一大通后,杨朴听也明白了赵良嗣此行的目的。 杨朴虽然倾慕中原文化,但现在任的是大金的官,也深受完颜阿骨打的信任,如何能疏金而亲宋、替宋说话呢?尽管杨朴从内心深处也想替宋国说点好话,但他不便出面言说此事,以愧对完颜阿骨打及大金。 对赵良嗣请求帮忙的情况,杨朴很为难,闪闪烁烁了半天,委婉地建议赵良嗣,让赵良嗣直接去找完颜粘翰等宗师子弟,毕竟大金的江山是他们的江山,只有他们愿意了,此事才行得通。 见杨朴不肯出面说这个事情,赵良嗣只好自己出面去找完颜粘翰。 在想好具体措辞后,赵良嗣选择没人的时候,踅进了完颜粘翰大帐中。 前不久,完颜粘翰的父亲完颜撒改去世了,完颜粘翰接任了其父完颜撒改的国政勃极烈,并担任着金军攻伐辽国中京的大元帅,属于当时大金朝廷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此时,完颜粘翰正独自一人,坐在帐中,思考着下一步的战略方针,猛然见赵良嗣进到大帐中,吃了一惊。 完颜粘翰心想,宋金两国缔结盟约,共行伐辽之事,已经确定,并签订了书面协议,作为宋国派来的首席大臣,在完成签约后,不应该再拜访对方国高级别官员,赵良嗣不顾避嫌,突然造访,该不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吧? 完颜粘翰如此想着,赶忙站起身来,与赵良嗣打了招呼,让着赵良嗣入了座。 看着突然造访的赵良嗣,完颜粘翰问道:“贵使亲临本帅大帐,有何指教?” 第九十八章 海上之盟 (4) 赵良嗣起身,双手抱拳,谦卑地说道:“少勃极烈言重了,指教万万说不上。少勃极烈年轻有为,武功卓越,胆略超人,良嗣甚是敬佩,故借重返龙岗之机,特意拜见少勃极烈。” 完颜粘翰闻言,说道:“贵使过奖了。你二次来到龙岗行营,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金宋两国共行伐辽相互策应的时间,略有调整,需要告知贵使而已。贵使既是二次返回龙岗,不妨多呆些时日,待缓足力气后,再回国不迟。” 赵良嗣答道:“多谢少勃极烈关心。” 完颜粘翰道:“贵使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毕竟贵使为客嘛!”说毕,完颜粘翰看了看赵良嗣,续说道:“贵使请坐。” “多谢少勃极烈。”赵良嗣重新坐下了。 完颜粘翰道:“贵使重返龙岗,前来我处,恐怕也非是单纯地叙话吧?不知贵使还有什么指教?” 赵良嗣闻言,沉吟片刻,说道:“实不相瞒,良嗣此番过来,一来是看望下少勃极烈,二来是再闲谈下宋金两国缔结盟约,共行伐辽之事。” 完颜粘翰以为赵良嗣不过是老生常谈,故此,望着赵良嗣点了点头。 赵良嗣道:“宋金两朝议约既定,但有些具体细情还得说明白,免得日后发生误会又起计较。” 完颜粘翰闻言,吃了一惊,不解地问:“贵使此话是什么意思?盟约中还有哪些事项没说明白?” 赵良嗣答道:“少勃极烈,将来大金举军之后,北兵不得过松亭关、古北口、榆关之南,免致两军相见,不测纷争,此最大事,一也。两国地界的划分,临事时再具体商量,但暂且先以古北、松亭及平州东榆关为界,此其二也。要约之后不可与契丹讲和,此三也。西京管辖的蔚、应、朔三个州,离南朝最近,我朝将来举兵欲先取此三州;其余西京、归化、奉圣等州,待你方抓获天祚帝后再交割与南朝,此四也。两国方以义理通好,将来本朝取了燕京,你方还要巨额钱物,此无义理,应该消减,此五也。事定之后,当于榆关之东置榷场,六也。” 完颜粘翰被赵良嗣一番话说得混头晕脑起来,心想,这不都是议定了的事情嘛!其实,这是赵良嗣故意拿话来绕完颜粘翰。 很明显,第三条不可以单方面与契丹讲和,早就说定了,是废话。第四条南朝先取河东蔚州、应州、朔州,是闲谝的话,因为上述三州距宋近,宋随时可取,且无牵挂。第五条要求消减岁币,数额难定,也是扯皮。 其实,只有一、二、六这三条,才是赵良嗣要说的真实目的,就是要向大金索要燕山东部平营滦三州。 赵良嗣之所以讲废话、扯闲谝儿,就是为了把水搅混,把完颜粘翰给绕糊涂。赵良嗣以为,女真人憨实,好糊弄,故此如此动起心术来。 赵良嗣所讲的榆关,并非是今日之山海关,而是今日之秦皇岛市抚宁区榆关镇,若是两国在榆关以东设置榷场,那么,榆关以西的地方自然就是宋朝的了。 这是赵良嗣在给完颜粘翰挖坑。 完颜粘翰没悟出这个道道,随口答道:“贵使所言都好,凡事都可商量,不合适的待除去便是。” 赵良嗣得到完颜粘翰这个答复,大喜,赶忙说道:“少勃极烈说话可算数?” 完颜粘翰道:“那当然算数了!这都是盟约中定好的事情嘛!至于一些小的细节,双方可以相谈并变更,我国大皇帝也说了,不尽事宜,可另行协商。” “好呀!”赵良嗣道:“惟愿少勃极烈记住今日与本使的谈话。” 因为完颜粘翰并未悟出其中的道道,故此答复道:“这是自然,到时候贵使随时可与本帅相谈议论。” “好!”赵良嗣站起身来,冲完颜粘翰施了一礼,说道:“本使告辞。” 完颜粘翰也起身,将赵良嗣送出大帐。 为了平营滦三州之事,赵良嗣一行又在金国多呆了几天。因为他和完颜粘翰之间的谈话,乃是非正式谈话;故此,完颜粘翰并未将赵良嗣的话当回事,事后也未见完颜粘翰向完颜阿骨打有过汇报,也没有任何官方文件予以认定。 当然,就算是完颜粘翰答应了,也啥都不是,空话而已,毕竟他又不是大金国的皇帝。 赵良嗣在大金又待了几天,先后拜访了杨朴、高庆裔等人,运作平营滦之事,因没有明显效果,遂向完颜阿骨打告辞,要求于第二日返宋。 完颜阿骨打当夜设宴招待赵良嗣一行。 次日,在完颜阿骨打派兵护送下,赵良嗣一行复到海边,登船回到登州。 又在海上漂泊数日,赵良嗣一行回到登州。 登州知府王师中又设宴招待赵良嗣一行,随后派兵护送赵良嗣一行返回汴京。 赵良嗣回到汴京,立即入宫觐见徽宗皇帝,汇报使金情况。 徽宗皇帝得知联盟已签订,又仔细看了赵良嗣与金国签订的海上之盟,觉得各项条款均算是合理,心中大喜,专门设宴款待赵良嗣一行。 第二日,徽宗皇帝便诏来了童贯、王黼、蔡攸、赵良嗣等人,一起商议如何贯彻海上之盟,策应金国征伐辽国,取回后晋时失陷于契丹幽燕十六州之事。 童贯道:“我朝且先准备着兵员及粮草,另行派人时刻关注着金国情况,待他们向金国西京发动攻击后,我们再行动;若不然,契丹大军主力未被金国牵制,我朝冒然出击,反倒成了与契丹开战主攻一方,损失巨大,得不偿失。” 徽宗皇帝闻言,甚为赞许。 赵良嗣见状,说道:“臣返朝以前,已走至铁州,忽被金主完颜阿骨打快马追回。臣还以为缔结联盟之事发生变故,心中甚是疑惑。待臣回到龙岗后,金主完颜阿骨打告诉臣道:‘本约定到西京以兵相应,但女真地面发生了牛瘟疫,只好暂且回师,待到来年约定时日,同举为之。恐失信,故请宋使回来当面告之。’圣上,臣听金主完颜阿骨打之意,似乎今年并未有攻打契丹西京之意;故此,臣以为,目今情势下,当首先解决梁山贼寇之事,以免执行联金之策时,尚有梁山贼寇之后顾之忧。” 此时的赵良嗣想起出使前被梁山打劫之事。赵良嗣虽未向徽宗禀报被梁山扣留一夜之事,但想起宋江的托付,遂提起梁山贼寇之事,以便在合适的时候替梁山说几句话。 果然,赵良嗣说了梁山贼寇的事,徽宗皇帝频频点头,赞许赵良嗣道:“卿所言极是。既是女真人本年内尚无攻伐契丹西京之意,朝廷不妨着手解决连山贼寇之事,以解除联金灭辽时的后顾之忧。” 说毕,徽宗转头问童贯道:“针对梁山贼寇之事,卿以为该如何办?” 童贯起身答道:“启奏圣上,征剿梁山贼寇之事,已由蔡太师、高太尉专管。” 童贯此言,让徽宗皇帝想起前不久因蔡京不认同联金灭辽、收复燕云而被罢了相,专司征剿梁山之事。现在,见童贯提及此事,遂笑道:“征伐打仗之事,还得卿多多用心,蔡太师于这方面乃外行。” 童贯见徽宗皇帝如此说,心里欢喜,遂又对徽宗皇帝一拜,奏道:“启奏圣上,连山贼寇,占据水泊,多次骚扰地方,甚是可恶!既是女真人本年内无意攻伐契丹西京,朝廷也为策应女真而准备兵马,不如正好将这些兵马用于征剿梁山贼寇,一来解除朝廷后顾之忧,二来正好借此实战练兵,实乃两全其美之事。” 徽宗闻言,频频点头,甚是赞许。 徽宗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赵良嗣捉摸不透。 据赵良嗣掌握的情况,徽宗皇帝是倾向于招安梁山贼寇的,此刻,在听了童贯的话后,徽宗频频点头,显然是倾向于武力剿灭梁山贼寇。 此时,徽宗又问王黼道:“卿以为如何?” 王黼见问,趋身向前,回答道:“圣上,臣以为童太尉所言极是。梁山贼寇占据水泊数年,屡番骚扰地方,杀人越货,危害朝廷,贻害甚大,此番正好借朝廷准备兵马,征伐契丹之机,拿梁山练兵,予以剿灭,以绝后患,实乃高招。臣赞同童枢密之建议。” “好!”徽宗皇帝大喜,说道:“要打胜仗,就得操练;不操练,如何能保证朝廷兵马战力?!梁山既是要和朝廷做对,那就只好先拿梁山开刀了,好让他知道朝廷的厉害。” 徽宗皇帝说毕,又把目光转向了赵良嗣,问道:“卿出使女真一月有余,亲临女真腹地,直接接触到了女真之军队;以卿之观察,女真军队较梁山贼寇,孰强孰弱?” 赵良嗣心想,这么简单的问题,圣上难道真的不知道?一帮占山为王的草寇,如何与人家一国之正规军队相比较?!很明显嘛,人家女真的军队,攻城略地,扫契丹如卷席,轻易便攻下了契丹中京,岂是梁山贼寇所能做到的? 然而,对徽宗皇帝看似简单其实奥妙甚多的问题,赵良嗣还真不好回答。回答女真军队厉害吧,明显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徽宗皇帝不爱听;若回答女真军队不如梁山贼寇厉害,显然也不合适。既是女真军队连梁山贼寇都不如,朝廷又何苦千里迢迢、放下身段去和女真联盟? 赵良嗣权衡了一阵,答非所问地说道:“启奏圣上,臣似乎有耳闻,传说连山贼寇日夕期盼着朝廷诏安。圣上,假若梁山贼寇有意于被朝廷诏安,不战而屈人之兵,招安了连山贼寇,使其为朝廷出力,正好去征剿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之疆域,岂不是更好?!” 赵良嗣的话刚说完,徽宗皇帝尚未表态,童贯首先不愿意了,只见他转过头来,生气地看着赵良嗣,说道:“赵秘书丞焉何说出如此糊涂的话?!” 赵良嗣只想到如何对徽宗皇帝谏言,并未考虑童贯等人的想法,见童贯如此一说,知道违背了童贯的意愿,心里不免后悔起来。 第九十九章 君臣议事 当时,童贯在听了赵良嗣的话后,甚是不悦,转头对赵良嗣说道:“赵秘书承焉何说出如此糊涂的话?!自古以来,对强盗贼寇,从来都是坚决剿灭,斩草除根,焉有招收安抚之说?你难道不懂得得寸进尺的道理?像强盗贼寇之类,不让他付出惨重代价,反而让他得到便宜,他便会得寸进尺,则会提出更大的诉求,朝廷一旦无法满足他的诉求,他便会旧病复发,聚众闹事,祸害朝廷。对危害甚大的强盗贼寇,没有受到惩治,反倒得到了好处;有如此好事,谁人不争得当贼寇?” 赵良嗣被责,唯唯诺诺地说道:“童枢密指教的极是,下官糊涂。” 童贯鼻子里“哼”了一声 ,转首望向徽宗皇帝,诚恳地说道:“启奏圣上,对梁山贼寇,唯有武力征剿,如此才能彰显朝廷的威严,才能杀一儆百,杀鸡儆猴,才能镇得住不法刁民,万不可轻易宽恩招安,使其逃脱惩治。” 赵良嗣得恩于童贯,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徽宗皇帝听了童贯的话,未动声色,只是微微笑道:“卿所言极是,就依卿所言,加紧整备兵马,征剿梁山贼寇。” 童贯躬身答道:“圣上英明!” 徽宗续问道:“以卿之见,何人可挂帅出征?” 童贯答道:“圣上,剿灭梁山贼寇,臣义不容辞,臣愿亲自挂帅,统兵征剿梁山。” 徽宗道:“卿尚有联金灭辽,统筹调集天下兵马之重任,量区区梁山贼寇,由卿亲自挂帅出征,未免过于豪奢。朕觉得,还是让高太尉挂帅、蔡学士监军吧。那高太尉常在朕跟前谏言,道梁山贼寇,占山为王,杀人越货,残害良民,无恶不作,当严厉惩治。既是高太尉如此心切,不妨就由高太尉挂帅,蔡学士监军,征剿梁山贼寇。卿可将统筹调集准备伐辽的兵马,分一部分给高太尉、蔡学士即可。” 童贯、蔡攸闻旨,躬身答道:“臣等谨遵圣旨。” “另外,”徽宗继续说道:“从现在起,童枢密负责统筹调集天下兵马,主要是从西北统筹勇猛善战之兵马,至少要统筹到五十万人,确保伐辽必胜,不可使女真小觑我朝。从统筹起来的兵马中,可分出十万来,交由高太尉统辖,剿灭梁山贼寇;至于如何剿灭梁山贼寇,由卿和高太尉、蔡学士相机行事。” 童贯、蔡攸再次躬身答道:“圣上放心,臣等将齐心协力,彻底剿灭梁山贼寇。” “好!”徽宗高兴地说道:“若能如此,朕心甚慰。” 随后,徽宗又对王黼说道:“王宰相接任蔡老太师宰相职务已近半年,我朝既是和女真缔结盟约,共行伐辽,战略物质储备至关重要,卿可从江南调集粮草,以备战争所需。” 王黼赶忙答道:“臣谨遵圣旨。” 徽宗看了看童贯、王黼、蔡攸、赵良嗣四人,说道:“卿等下去准备吧。” 童贯、王黼、蔡攸、赵良嗣四人躬身行礼,嘴里说道:“臣等告辞。” 说毕,退身往殿外去。 “赵秘书承止步。”坐在龙椅上的徽宗忽然又说道:“朕还要了解女真的详细情况。” 赵良嗣闻言止住。 童贯、王黼、蔡攸三人退出了大殿。 徽宗皇帝冲赵良嗣招了招手道:“赵秘书承前来说话。” 赵良嗣闻言,趋身向前,来到徽宗皇帝面前站定。 徽宗皇帝看着赵良嗣,半晌没有说话。赵良嗣心里忐忑不安。 许久,徽宗开口说道:“卿刚才对朕讲,梁山期盼着朝廷诏安,这个情况你是如何知道的?” 赵良嗣闻言,跪伏在地。 徽宗摆着手道:“卿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赵良嗣连叩着头道:“圣上,臣有情况尚未禀告,请圣上恕臣之罪。” 徽宗闻言,心里大大吃了一惊,以为有关宋金联盟之事,赵良嗣尚有未禀报之处。徽宗皇帝正惊讶着,赵良嗣说道:“圣上,臣出使女真前,途径济州梁山地面,被梁山贼寇劫持。” 徽宗闻言,心里更惊。 赵良嗣续说道:“臣被劫持到梁山山寨,见到了梁山贼首宋江。宋江要劫持金银财宝,那里面放有圣上亲笔书信。臣万般无奈,只得亮出朝廷命官的身份,告诉其臣乃是奉旨出使女真。” 徽宗急问道:“那宋江得知情况后是如何处理的?” 赵良嗣答道:“圣上,宋江得知情况后,态度甚是谦卑,设宴招待臣,并表示等待朝廷诏安,他将率梁山贼寇,请缨出战,收复后晋时失陷于契丹的燕云十六州疆土。臣故此知道梁山有等待朝廷招安之意。” 徽宗闻言,大松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卿起身吧,朕恕你无罪。” 赵良嗣站起身来。 徽宗又指着旁边的座椅道:“卿坐吧!” 赵良嗣躬身答道:“臣何等之人,敢在圣上面前就坐?” “但坐无妨!” “多谢圣上。” 赵良嗣坐在了徽宗对面。 徽宗道:“现在再无他人,咱君臣二人好好说说话。” 赵良嗣答道:“多谢圣上。” 徽宗道:“以卿之观察,梁山贼寇可是忠于朝廷的?” 赵良嗣答道:“启奏圣上,别的人臣不敢保证,但梁山贼首宋江的确是忠孝于朝廷的。假若宋江不忠孝于朝廷,断然不会放臣离开山寨,断然会打劫了朝廷出使女真所携带的财宝。宋江之所以放臣出使女真,也未打劫朝廷财宝,说明宋江还是以国事为重的,也不是贪财之辈。” 徽宗闻言,微微点头。 赵良嗣续说道:“圣上,以臣之见,对梁山贼寇,还是以招安为上,可利用梁山的力量,收复燕云十六州之疆域。” 徽宗道:“卿所言极是。殿前宿太尉、济州张太守皆是此意。其实,朕也是此意。” 赵良嗣闻言,心里糊涂了,心想,既然徽宗皇帝也想着招安梁山,何以又派十万大军,由高俅、蔡攸统领,征剿梁山? 徽宗看着赵良嗣,轻松地说道:“关于梁山贼寇,是招是剿,朝中大臣,分歧颇大。以童枢密、高太尉、王宰相、蔡太师等人之见,当武力剿灭,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而以殿前宿太尉、济州张太守等人的意见,又以招安为上。以上大臣,都是朝廷栋梁之才,无论采纳哪方意见,都将引起内讧。基于此,朕便由他们各自而为。主张剿的,只管去剿,等剿不了时,必然接受主张招安一方的意见;主张招的,也只管去招,等碰了钉子后,自然认同武力剿灭一方的意见。到那时候,朕就好决断了。再说了,即使是梁山贼寇内部,有倾向招安的忠君派,也有反对招安的顽固派,让朝廷的军队去征剿他一下也好,等他们感到没有出路了,自然就向朝廷投诚了。” 赵良嗣闻言,赶忙离座,站于地上,双手抱拳,躬身答道:“圣上英明,臣提醒灌顶,幡然醒悟。” 徽宗道:“坐!坐!” 赵良嗣复坐于座椅上。 徽宗皇帝又问起女真人的一些习俗等问题。 赵良嗣一边回答着徽宗皇帝的问话,一边想着心事。 从刚才徽宗皇帝对待梁山的态度上,可以看出徽宗皇帝乃是心机极深的一个人,善于利用立场不同的人,谋求的是火中取栗。将徽宗皇帝此种处世之道,放在联金灭辽之事上,恐怕也会从中做出一些有损金国的事情。假若是那样,宋金之间谈成的条款,徽宗皇帝随时会根据自己的需要而违反,到时候,自己作为盟约签署人,就要背上背约的名声,事情若是不理想,自己甚至会成为替罪羊。 赵良嗣越想,心里越不放心。 在和徽宗皇帝谈了约一个多时辰后,赵良嗣告辞回府。 当夜,赵良嗣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回想着宋金联盟究竟是对是错?是否有隐患之处? 赵良嗣心想,契丹已不是萧太后时代的契丹了,现在的契丹,贵族游畋享乐,不思进取,军队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根本没有战斗力,经不住女真人的征剿,女真人剿灭辽国是大概率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联合女真,剿灭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之疆域,也不能算是不对;反过来说,即使是不联合女真,那女真人同样也是要剿灭契丹的,这与宋联盟不联盟女真又有什么关系? 假如女真人剿灭了辽国,得寸进尺,贪图大宋的疆域又该如何办?赵良嗣心想,这是不可能的,一来,大宋也有上百万的军队,双方共同剿灭了契丹,那女真人也得忌惮大宋的军事实力吧?!二来,女真的总人口有限,经济实力远差于大宋,女真人如何打得过大宋?!既然如此,借助女真的力量,剿灭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绝对不能算是错误的吧。 大宋的军力到底如何?这回,赵良嗣考虑的根子上了。 对宋朝,赵良嗣是从内心深处羡慕和向往的,这也是他宁肯辞了契丹宁边州刺史也要投靠大宋的原因所在。爱屋及乌。在赵良嗣眼里,大宋就是中央之国,是天下之中心,必将万邦朝贺。像如此一个煌煌大邦,军力焉有不强大的? 想到最后,赵良嗣坚定了自己首倡联金灭辽的正确性。赵良嗣甚至想到,等女真人发起对契丹西京的攻伐战后,大宋数十万大军,挥师北伐,一路上摧枯拉朽,横扫辽军,光复燕云十六州,那该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到时候,圣上念在自己首倡联金灭辽之议,念在自己深入女真签署海上之盟的巨大功劳,给自己个宰相当当,那也是有可能的。赵良嗣想,那时候,我就成光复燕云最大的功臣了,尽管仗是童太尉他们军人们打的;但这个策略是我做出的。 躺在床上的赵良嗣不免趾高气扬起来,激动地一夜都未睡着觉。 第一百章 方腊起义 这一夜,同样谁不着觉的,还有王黼,因为十多天前,江南方腊聚众起事,搅乱地方,地方上不断有加急情报报至宰相府。王黼接到这些加急情报后,并未向徽宗皇帝禀报,也未向童贯等人通报,而是将这些加急情报压了下来,并严密封锁江南民变的消息。 白天在皇宫大堂上时,徽宗皇帝安排王黼筹备粮草,以备征剿契丹所需,王黼本想将江南民变之事禀报给徽宗皇帝,因怕影响到征剿梁山贼寇及与金结盟,共行伐辽之事,惹得圣上龙颜大怒,自己的宰相就没了,或许还会获罪;所以,王黼将江南方腊民变的事情,再次隐瞒了下来,没有禀报。 王黼觉得,地方上尚有不少兵马,方腊民变乃是刁民闹事,就凭地方上的兵力,也足以镇压;待地方上将方腊民变镇压住后,再向徽宗皇帝禀报也不迟。故此,江南方腊民变之事,徽宗及朝中大臣均不知道。 因为这个事情,王黼在前思后想、碾转难眠中度过了一夜。 那么,方腊民变的事是怎么回事呢? 那还是宣和年间的事情,蔡京为了给徽宗皇帝修建万岁山,启用了他在苏州时认识的朱冲朱勔父子。当时,朱冲朱勔父子先是被蔡京安排着童贯那里搞了假军籍,然后因收刮珍玩宝石、奇花异草,深受徽宗皇帝宠信,竟提拔朱勔为合州防御使,封其为"磐固侯"。 那朱勔正值壮年,身强力壮,精力旺盛,心术不正,诡计多端,在采办奇花异草上,对江南百姓为害不小。 由于朱勔闹出的动静太大,东南民不聊生,最后连贪得无厌的蔡京也看不过眼了。那蔡京怕惹祸上身,遂向徽宗皇帝讲起"花石纲"扰民太甚”的话来,建议收敛。徽宗"亦病其扰",顾虑影响太坏,于是禁止朱勔占用官用运粮船,禁止挖墓毁屋。朱勔受责,有所收敛。 然而,时过不久,朱勔故态复萌,又大兴土木,建道观神霄殿,并矫诏称他自己所居的苏州孙老桥一带被皇上下诏赐予朱家,强迫周围百户人口五日内清拆搬迁。 当时朝政黑暗,人民连自保也不敢,哪里敢和朱勔抗争?再加上草民百姓,哪个又认得皇上,到哪里去对证去,故此只得忍了悲愤,收拾东西,仓皇搬走。 不仅如此,朱氏父子还在苏州大兴园池,式样拟同宫禁,又招募数千人为私人卫士,“流毒州郡者二十年。” 方腊造反,打出的旗号就是"诛杀贼臣朱勔"。 因为方腊闹起的民变动静太大,惊动了朝廷,御史密集弹劾,朱勔及其子侄官职皆被黜落。 方腊攻陷杭州后,发现州府衙门贵宾招待所有数十人,皆锦衣金带,甚是炫耀。方腊遂令人悉数捉来,大刑伺侯,才知这些人皆是朱勔家奴。所以,当时的谚谣称"金腰带,银腰带,赵家世界朱家坏。" 可见贪官佞臣的危害有多大?!令人遗憾的是,平了方腊之后,徽宗皇帝好了伤疤忘了痛,再次宠幸朱勔,信任如旧。 这个名为官员,实为大商人的朱勔,在锦袍上绣上金手印,告诉别人说:“看见没?这是天子陛下的手印。” 缘何会如此?原来是因为徽宗皇帝常"以手抚之"之故。 有次,朱勔从内宫饮酒归来,因徽宗赵佶特意与朱勔握手之故,朱勔用黄帛缠臂,与人交揖,一臂不动,表示说这只胳膊刚刚被皇帝拍过,贵重着哩,不与臣子庶民见礼。 朱勔危害之大,远胜于一般的佞臣,因为他的贪婪,已经超出了乡民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前面,我们已经说过,那方腊家中,生长出了一朵奇花,被朱勔手下键卒获知,用黄纸封之,却不曾想到被风吹雨打了。 方腊因此挨了一顿棍棒,还被罚了十两银子。方腊怀恨在心,萌发了要造反的想法。 北宋宣和二年十月初九日,几百名苦大仇深的农民聚集在方腊家的漆园里,申告着朱勔之恶。 方腊闻言后,站于高台上,激动地对乡民们说道:“国家好比一个家庭,如果一户人家,小辈整年劳动,好容易挣了一点粮食布帛,却被他们的父兄胡乱花费了。你们说这应该不应该?” 乡民们听了,愤怒地答道:“不应该!” 方腊继续说道:“那父兄们蛮横无理,小辈稍为不称他们的心,就挨他们鞭打。你们说这应该不应该?” 乡民们又齐声回答道:“太不应该!” 方腊接着说道:“那些做父兄们自己浪费了财物还不算,又拿家里财物去向敌人讨好求情,你们说该不该?” 乡民们闻言更加愤怒,高声回答说:“实在是太不该了!世上哪有这种事儿?” 方腊见状,流着眼泪说:“现在官府赋税劳役那么重,那些大官们还要敲榨勒索。老百姓好容易生产了些漆、纸,也被他们搜刮得精光。我们一年到头劳苦,结果一家老小受冻挨饿,连一餐饱饭都吃不上,你们看怎么办?” 大伙儿听到这里,皆万分愤怒,高声嚷着说道:“反了他娘的!方员外,请您下命令吧!我们都听您的。” 方腊见人心已经鼓动起来,便进一步引诱乡民说:“三十年来,朝中元老旧臣,降职的降职,死的死,几乎没有剩下的了。现在当权的,都是些卑劣龌龊、奸邪谄媚的家伙;如蔡京、朱勔之流,只知道用歌舞女色、营造宫室花园来迷乱蛊惑皇上罢了,国家大事完全不予关心。” 乡民们静听着方腊演讲,不住地点头称是。 方腊继续鼓动道:“京城以外的地方官吏,也都贪污奢侈成风,不把地方上的政事当作重要问题来考虑。江南百姓被剥削所苦已经很久了!近年来,花石纲的侵扰,特别不能令人忍受。 乡民们齐口应承道:“谁说不是?!花石纲之害,苦不堪言,我们已经忍无可忍!我们反了吧,您就是我们的大王,我们跟随您,直反到东京城里去!把那昏庸的皇帝老儿赶下台去!” 方腊见乡民们已经义愤填膺,继续鼓动着说道:“各位,如果我们能主持正义,发动起义,四方必定闻风响应。我们只需要十来天的工夫,就可聚众万人。地方上发生民变,官员担心受责,一定会进行招抚,和我们商谈,不便于马上向朝廷申报上奏。这种情况下,我们用计策牵制他们,拖上一两个月,这样,江南各郡就可以一举攻下来。” 乡民们闻言,群情激烈,连声说道:“对呀!是这样的!” 方腊继续鼓动道:“待地方官员奏报朝廷,朝廷也不能即刻决策发兵,预计会拖拖拉拉,会集商议,也需要一个多月时间。待朝廷商议定了,调集训练军队和调拔粮饷又得需要半年时间,这样我们起兵前后已经一年了。这时候,局势应已基本确定,大家都不用担心了。” 乡民们被方腊的分析打动了,热烈地鼓掌,高声叫好。 方腊摆动着手,让乡民们静下来,继续分析道:“现在,朝廷对西边北边外敌的钱币进贡每年有上百万,朝廷军政费用每年达十万,这些钱财大多出自我们东南地区。这时候,我们已经占有了江南地区,朝廷从东南地区筹措不到钱财,必将残酷地向中原地区榨取。那时候,中原百姓忍受不了,必定会起来反抗。” “对呀!”乡民们高声叫道:“我们不干了,不让他盘剥了!” 方腊继续说道:“面对这个情况,西边北边的外敌知道了,也将会乘机进攻。朝廷受到内外夹击,即使有伊尹和吕尚这样的谋臣,也不能为他们想出什么办法来的。我们只要以长江为界,守住江南,减轻劳役,减免赋税,使百姓人力物力得到恢复和发展,天下四方哪个不会恭恭敬敬地来朝拜我们?十年之内,终将统一天下了。如果不这样,就只有白白地死在贪官的手里罢了。请诸位好好谋划这件事吧!" 方腊的分析头头是道,乡民们听了,甚是赞许,故此推举了方腊,作为义军首领。 这方腊因唐高宗永徽年间,曾有清溪女子陈硕贞叛据睦州,自称文佳皇帝之故,视清溪为龙兴之地,暗道这道王气当应验在自己身上。 方腊故此萌生了野心,对后事不管不顾了,公然挑了头,号称圣公,建元永乐,面南称孤,相应地设官置吏,公然自成一国,与北宋朝廷分庭抗礼。 方腊揭竿而起,发动了江南民变,首先攻下了他的家乡清溪县万年镇,然后集结兵力,攻打青溪县城。 地方官员得到方腊民变的消息,除了派出辖区内兵马镇压外,就是紧急向朝廷报告。 这时候,蔡京被第三次罢相,专司征剿梁山贼寇之事,由王黼担任宰相职务。 蔡京三次任相后,对朝廷管理体制做了改革,规定朝廷的权力全部集中于宰相,由宰相一人定夺。王黼接到方腊民变的消息后,起初也没有太重视,以为是小打小闹。到后来,各地不断报送方腊民变的消息,王黼就害怕了。然而,这时候,正值朝廷联合女真欲收复燕云失地之时,王黼怕徽宗皇帝责备,故此将方腊民变的消息压了下来,指望着地方上的兵马将方腊民变镇压了。 因为这个原因,王黼愁得一夜未睡着觉。 第一百〇一章 运筹帷幄 第二日清晨,王黼仍在忧愁江南民变的事情,童贯、蔡攸二人已约了高俅高太尉,三人一道来到宰相府,要和王黼商议此次征剿梁山贼寇之事。 王黼相让着三人坐定。 童贯对王黼说道:“枢密院将向全国下达调集兵马之令,征集令下达之后,将从全国各地调集兵马五十万。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拟定征剿梁山贼寇的具体方案,以确保征剿大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凯旋而还。” 高俅闻言道:“童枢密过于慎重了,无需那般繁琐。以我之见,只管挑选精兵强将,一股脑地往里打便是,把个区区梁山,算个甚!能挡得住朝廷优势兵马征剿?” 蔡攸也道:“高太尉所言极是。以往征剿梁山,皆是地方厢军担当主责,以至于劳而无功,助长了梁山贼寇的嚣张气焰,倒使他自以为强盛;而今,组织朝廷禁军、御林军、禁卫军、西北贯战之精兵,只管猛冲猛打就是。那梁山贼寇,乌合之众也,必难抵挡朝廷大军,待攻破了梁山山寨,杀他个片甲不留,将他的大寨一把火烧个精光。” 这些人中间,童贯毕竟懂点军事。童贯听了高俅、蔡攸的话后,沉思了片刻,摇着头道:“梁山地形复杂,周边水泊纵横,征剿梁山,绝非易事,当慎重对待。以我之见,不如高太尉、蔡监军统兵,分水陆两军同时进剿梁山,马步军步步为营,渐次推进,水军千舟迸发,直冲金沙滩,攻击梁山大寨;我统率后援大军,从四面围定梁山,防止他突围外逃。王宰相负责战略物质统筹,务必统筹到一千艘船只,五千余名船手,如此才能确保战事有效进行。” 许久未说话的王黼闻言说道:“童枢密所言极是。然而,目今的情况是,朝廷准备向契丹用兵,战略物质需求巨大,当通盘考虑。我意是就近取材,筹集物质,江南方面一兵不调,一物不征;之所以如此,乃是为了应付后面与契丹的战争所需。至于一千艘船只,五千余名船手,着令济州太守张叔夜负责调集便是。” 王黼之所以如此说,真实的意图乃是害怕童贯等人调集江南的兵员和物质,暴露了方腊民变的情况。 童贯不明就里,隧道:“我和高太尉、蔡学士只管打仗,粮草的事全由宰相负责,至于如何筹集粮草,我们一概不管,只要打仗的粮草供应上就行。至于江南兵马,可以暂不调集,此番征剿梁山兵马,主要从京师周边及西北边关调集。” 王黼道:“如此最好!本相绝不敢耽误童枢密、高太尉用兵所需。” 童贯道:“好!就这样定下来,待西北精兵抵达之后,即对梁山用兵,剿灭梁山贼寇。” 几个人商量好后,与王黼告辞,出了王黼的宰相府,各自回府准备去了。 再说梁山上的宋江,自从放走了赵良嗣后,一直关注着朝廷方面的情况,想知道赵良嗣使金回来没回来?若是赵良嗣使金回来了,有没有将梁山愿意接受朝廷招安的意愿禀告给徽宗皇帝。 为了掌握这个情况,宋江隔三差五地派神行太保戴宗前往汴京,打探情况。 戴宗往汴京跑了几趟,打听到的情况是赵良嗣使金尚未返朝。戴宗将情况报告给了宋江。宋江虽然心里着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耐心等待。 一个月后,宋江又急不可耐起来,再次指派戴宗前往汴京,打听朝廷的情况。 这时,童贯征集起来的各路兵马已经集结于汴京郊外,正准备出征,剿灭梁山。 戴宗来到汴京,打听到赵良嗣已经使金回来,朝廷已调集天下兵马五十余万,准备对契丹用兵;令戴宗吃惊的是,朝廷打算从调集起来的五十万兵马中,抽调出十万人马,由高俅高太尉挂帅,蔡攸蔡学士监军,征剿梁山,作为对契丹用兵前的实战演练。 打听到这个情况,戴宗未敢耽误,双腿上绑上马甲,行起风行法来,半日时间便赶回了梁山山寨。 戴宗扑入大堂,望着高坐于第一把交椅的宋江及两侧坐着的卢俊义、吴用,高声叫道:“三位主事的哥哥!大事不好了!” 宋江见状,惊了一跳,直起身来,急问道:“戴宗兄弟,何事不好了,快快报来。” 大堂下面坐在两旁的一些头领见状,也大为惊愕,痴呆呆看着戴宗。 戴宗高声报道:“公明哥哥,卢员外哥哥、军师哥哥,前阵子咱放走的那个赵良嗣已使金回朝了,朝廷已调集五十万兵马,准备征讨契丹。目今,调集起来的五十万军马,已集结在东京郊外,整装待发。” 宋江闻言道:“此乃好事嘛!朝廷有大事,方才想得起招安俺等。你可打探清楚,那赵良嗣有无向圣上反映梁山招安之愿。” “好什么好啊!公明哥哥!”戴宗叫道:“赵良嗣有无向圣上反映梁山招安之愿尚不清楚,但我已打探清楚,朝廷从调集起来的五十万兵马中,又挑选出十万精兵强将,在高俅高太尉统领下,不日内将征剿梁山。” 宋江闻言,惊得从交椅上站起身来,浑身颤抖。 旁侧吴用见状,安慰宋江道:“哥哥莫要惊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想办法抵御他便是了。” 宋江颤抖地说道:“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呀!那可是十万精兵啊,咱梁山弹丸之地,怎经得住朝廷十万大军的征剿?!” 其他好汉闻听到这个情况,皆面面相觑。 大堂下面坐着第四把交椅的林冲闻言,跳将起来,大声喊道:“好得很!” 宋江瞪着林冲吼道:“好什么好?!教头忒是糊涂,难不成你希望高太尉剿灭了俺们梁山?!” 林冲望宋江一拜,说道:“哥哥在上,不是高俅那厮要剿灭了俺梁山,是俺们梁山要把高俅那厮千刀万剐!哥哥在上,既是高俅那厮来了,你只管交给俺林冲便是,俺定不叫那厮活着回去!” 宋江闻言,心里略安,接着转动了下眼珠子,沉思起来。宋江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林冲说道:“林教头,高太尉此番前来,如何应对,全听军师和俺的。退一步讲,就算是咱们梁山能抵御得了朝廷大军,也不得伤害高太尉,咱们还等着朝廷诏安呢!” 远处坐着的李逵闻言,一脚蹬翻了座前面的案几,跳将起来,大声吼道:“又是招安!招安!招俺的个鸟安!俺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好,焉何要受朝廷的招安?!这不是闲得蛋疼嘛!若高俅那厮来了,俺教头哥哥只管杀他就是,铁牛俺助教头哥哥一臂之力。” 宋江见状,勃然大怒,声色俱厉地斥责李逵道:“拙!你这个黑鬼!老毛病又犯了?信不信俺斩了你的个黑头?!” 李逵见宋江发怒,赶忙缩了下头,嘟囔道:“铁牛的这颗家伙,还留着吃肉喝酒呢!” 关胜、呼延钧、董平、花荣、秦明等人见状,大笑。 坐在中间的武松站起身来道:“笑什么笑?堂堂英雄好汉,仗剑走天涯,快意人生,焉何要受他朝廷的招安?!” 宋江心里怯惑武松,假意未听到武松的话。 林冲、鲁智深等人面上,皆有不悦之情。 吴用往下面看了一圈,说道:“各位兄弟,稍安勿躁。就眼下情形,招安与不招安,乃是后话,当务之急是打败高太尉的进剿。目前的情形是,打得败高太尉的进剿,则招安有望;打不败高太尉的进剿,命都悬了,何来招安?!” 众头领闻言闷闷不乐,宋江更是惶恐不安。 吴用见状,转首对宋江说道:“公明哥哥无忧,朝廷兵马,咱们多有耳闻;即使是西北精兵,也不是多么可怕。想那朝廷将领,多有建功,只是当初无他的对手,以此只显得他们豪杰。如今,放着咱如此这般好兄弟,特别是林教头、武都头,皆如狼似虎的人,老虎都打得,把个高太尉算甚?!” 武松听到吴用夸赞自己,免不了又洋洋得意起来,豪壮地说道:“军师哥哥所言极是,俺一个人对付他朝廷的十员大将!” 吴用笑笑,续劝宋江道:“仁兄只管看我的,我定将让高太尉及朝廷大将们吃我一惊。” 宋江道:“谈何容易,军师如何惊他?” 吴用道:“他长途跋涉而来,我分兵骚之,连续败他几阵,等他攻至大寨时,已是疲惫,挫败其进剿,绝对有把握。” 宋江闻言大喜,问道:“如何排兵布阵?” 吴用道:“先差没羽箭张清、双枪将董平,此二人于路途设伏,先战他一阵。” 宋江嘴里道好,遂差董平、张清二将,各带一千马军,出山寨,埋伏于济州前往梁山路途上,等候着朝廷大军到来,截杀一阵。 张清、董平起身离座,高声答道:“遵令!” 宋江又问吴用道:“董平、张清之后续派谁出阵?” 吴用道:“差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打第二阵。” 宋江遂又派鲁智深、武松二将各带一千兵马,于张清、董平之后五十里处埋伏。 鲁智深、武松高声答道:“遵令!” 宋江问:“第三阵派谁?” 吴用道:“小李广花荣、霹雳火秦明。” 宋江遂又派花荣、秦明各带一千兵马,于鲁智深、武松之后五十里埋伏。 花荣、秦明高声答道:“遵令!” “第四阵呢?”宋江又问。 吴用道:“打完前三阵,高太尉兵马即可至水寨边,必使用调集来的船只,可派阮阮氏兄弟及李俊、张顺等水军头领出阵。” 宋江遂安排阮氏兄弟及李俊张顺准备船只,埋伏于水泊芦苇丛中,单等高太尉进入水泊后,摇船杀出。 阮氏兄弟及李俊、张顺等人起身,高声答道:“遵令!” 宋江看着吴用,接着问道:“第五阵呢?” 吴用道:“若是还有第五阵,自然是需要林教头、关将军了。若是叫高俅攻至大寨前,前途堪忧,只好派林教头取他性命了。” 宋江大惊,道:“不如此不行吗?兄弟们前途重要,当保全高太尉性命,好叫朝廷诏安。” 吴用道:“公明哥哥,俺刚才说了,若胜之,则招安至;若败之,招安无望也。先顾眼下吧。” 第一百〇二章 征剿梁山 (1) 梁山这边排兵布阵,准备迎战高俅及朝廷大军前来征剿,暂时按下不说,单说朝廷那边,殿帅府太尉高俅整备齐了十万马步兵,集结于东京郊外,只等着济州府征剿水泊梁山的船舟、水手到位后,便誓师东进,进剿梁山贼寇。 那高俅高太尉在京师又等了几日,济州府飞马来报,太守张叔夜征调齐了千艘船只及五千余名水手,已交付朝廷水兵正统领刘梦龙、副统领党世雄。 高太尉得报,大喜,随即赶往枢密府,向童枢密报告了相关情况,要求先行出发,并请求童贯再分拨二十万兵马,围困梁山,莫使穷途之中的宋江等贼寇给逃脱了。 童枢密闻报也是大喜,给高俅高太尉下达了即刻出兵,开赴梁山,征剿宋江等贼寇的命令。 高俅得令,返回东京郊外元帅行营,召集各镇兵马统帅。 大帐中,分两列站着西北各镇禁军大将曹评、折可大、种师中、张世海,朝廷御林军大将王焕、王文德,朝廷禁军大将杨温、梅展、张开、韩存保、李从吉、项元镇、荆忠等人。 高太尉见众将领威武雄壮,顿时豪情勃发。 高俅先发御营军马出城,又选教坊司歌儿舞女三十余人,随军消遣。至日祭旗,辞驾登程。 朝廷大小官员们,得知高太尉统兵出发,征剿梁山,皆在长亭饯别。 高太尉戎装披挂,骑一匹金鞍战马,前面摆着五匹玉辔雕鞍从马,左右两边,排着数十员西北精兵大将及殿帅府统制官、统军提辖等。 那朝廷的队伍军马,十分摆布得整齐,看上去威武雄壮,气势夺人。 高俅高太尉统帅征剿大军,来到长亭前下马,与众官作别,饮罢饯行酒,攀鞍上马,登程望济州府进发。 朝廷征剿梁山的兵马,长达十多里路,浩浩荡荡,连绵不断。行进途中,高俅及各镇将领,纵容军士,尽去村中纵横掳掠,黎民受害,非止一端。 陆续,征剿兵马抵达济州城郊外。济州府太守张叔夜于城门外十里相迎。 高太尉与济州太守张叔夜见面。叙礼毕,高太尉令大军城外扎寨,他与张太守并辔而行,从西门进济州城。 是时,正值黄昏,红日西沉,晚霞铺满大地,大街小巷,旌旗飘舞,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济州城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 见街井繁荣,高太尉直夸张叔夜治理有方,深得民心。张叔夜见说,也夸了番高太尉征剿贼寇,劳苦功高的赞誉话。随后,张叔夜于醉仙楼,宴请高太尉及众将领。 席间,张叔夜禀告高太尉道:“太尉统兵前来,百姓欢欣鼓舞。大军所到之处,必形同席卷,势如破竹,剿灭梁山贼寇,指日可待。下官奉令,已征调齐备大军征剿所需船只并水手,皆交由水军统领刘指挥使了。下官恭贺太尉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高太尉见说大喜,连声赞许张叔夜道:“太守治理有方,办事雷厉风行,援军细心周到,在下深表敬佩。”张叔夜回道:“太尉缪夸了,这全是下官应尽职责。能为朝廷尽忠,助太尉一臂之力,下官不甚荣幸。” 高俅闻言,哈哈大笑。 轻歌曼舞中,宴会至午夜方止。 第二日一早,高太尉统兵出发,前往梁山。 前队乃是王文德统领的三千御林军。为抢头功,王文德催兵急进,直奔梁山县而来。三千御林军一路急行,正至距梁山县城约四十里处,见前面好一座大林,煞是险恶。 王文德立功心切,只管崔军前行,前军刚好抹过林子,只听得一阵鼓声响处,林子背后山坡脚边,转出一彪军马来,当先一将,拦住去路。 只见那员战将,顶盔挂甲,插箭弯弓,弓袋箭壶内侧插着小小两面黄旗,旗上各有五个金字,写道:“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两手两杆钢枪,骑于马上,怒视着官兵,甚是威武。 此将乃是梁山泊第一个惯冲头阵的勇将董平,因此人称其为董一撞。 望着汹涌而来的官兵,董一撞董平勒定战马,大声断喝道:“拙!何处兵马?敢来骚扰俺梁山!你等乌合之众,不早早下马受缚,磨磨唧唧的,要待何时?” 王文德见状,也兜住马头,呵呵大笑道:“瓶儿罐儿也有两个耳朵,你须曾闻得累建大功,名扬天下的朝廷御林军大将王文德么?” 董平见说,呵呵一笑,大声喝道:“俺道是何处神仙,只你便是杀晚爷的大顽。”王文德听了大怒,骂道:“反国草寇,怎敢辱吾!看枪!”骂毕,王文德拍马挺枪,策马冲去,直取董平。 董平见状,也大怒,挺了双枪,策马来迎。 两将抖擞精神,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败。 王文德料到一时赢不得董平,喝一声道:“少歇再战。” 两人勒住马头,各归本阵。 王文德归阵,吩咐手下众将及兵士,少顷冲阵,各位休要恋战,直冲过去便是。 少顷,王文德在前,三军在后,大发喊声,一起杀将过来。 董平率兵迎战,无奈王文德兵多将广,被他冲将过去。 董平遂率梁山兵马,随后追赶。 王文德率军,将过林子,正走之间,前面又冲出一彪军马来。 为首一员上将,正是没羽箭张清,于马上大喝一声:“休走!”手中拈定一个石子打将过来。王文德见一道白光飞来,急待躲时,咣当一声,石子已打中盔顶,“轰”地一声,王文德被震的头昏,伏鞍而走,策马奔逃。 迎面又碰着从后追来的董平,挺枪来刺王文德。王文德手下众将见状,恐损了主帅,一起上前,奋力杀退董平、张清,往后撤去。 董平、张清两将,催马赶来,眼看要赶上,侧首里冲过一队兵马来。王文德看时,却是朝廷禁军大将杨温的兵马,前来救应。 王文德大声喊道:“杨将军救我!”杨温道:“王将军只管回去,俺来战他。”王文德打马急奔,避于阵后。 杨温挺枪策马,迎着董平、张清而来。杨温身后,跟着朝廷禁军三千余人马。董平、张清见状,也不和杨温交战,拉转马头,自回梁山去了。 杨温怕有埋伏,也不去追赶。 董平、张清自率兵返回梁山大寨。王文德、杨温率兵返回梁山县城,休整兵马。 梁山知县王广义接待各路军马。 随后,后路传报,高太尉、蔡监军统帅大军,已至县城南郊。 王文德、王广义、杨温及众将出城迎接,拜见了高太尉、蔡监军,一齐护送入城,把县衙权为帅府,安歇下了。 高太尉传下号令,教各路军马,都向城外屯驻,等候刘梦龙水军到来,一同进发。 高太尉统领的各路大军各自下寨,近山砍伐木植,强闯人家搬掳门窗,搭盖窝铺,十分害民。 高太尉自在城中帅府内,定夺征进人马;无银两使用者,都充头哨出阵交锋;有银两者,留在中军,虚功滥报。 高太尉在梁山县衙不过一二日,水军刘梦龙战船到了,参谒帅府。 礼毕,高俅随即便唤各路统帅都到厅前,共议良策。 御林军大将王焕等禀复道:“太尉先教马步军去探路,引贼出战,然后却调水路战船,由水路进击,去劫贼巢,令其两下不能相顾,可擒获群贼矣!” 高太尉从其所言。当时分拨王焕、徐京为前部先锋,王文德、梅展为合后收军,张开、杨温为左军,韩存保、李从吉为右军,项元镇、荆忠为前后救应使。党世雄引领三千精兵,上船协助刘梦龙水军船舟,就行监战。西北各镇精兵随同统帅部,做预备队。 诸军尽皆得令,整束了三日,请高太尉、蔡监军看阅诸路军马。 高俅、蔡攸亲自出城,一一点看了,便遣大小三军,并水军,一齐进发,径望梁山泊而来。 前队乃是王焕、徐京,统率着一万兵马。正行进间,路两边杀出众多兵马来,大声吼叫着:“来将拿命来!”为首的两个,一个是花和尚鲁智深,一个是行者武松。 王焕策马向前,大声喝道:“拙!你等僧人,不吃斋念佛,积善行德,跑这干甚来了?!认得朝廷御林军大将王焕么?” 冲在前面的武松高声骂道:“你这个无名老怂!张狂什么?!知道景阳冈的老虎是谁打死的吗?!” 武松打虎的名声,绝对是响当当的,谁人不知,和人不晓。 王焕听到来人乃是景阳冈打虎英雄武松,心里怯了,却强装严厉,高声骂道:“你这草贼,甚是嚣张!俺听说你与嫂嫂,不清不白,杀嫂匿罪,惹下祸灾,不知逃亡何处去了,却原来是跑到这里充当英雄好汉来了!你这厮听着,天兵到此,不缴械投降,安敢抗拒天兵乎!” 武松见说,气得暴跳如雷。武松身后,鲁智深早已不耐烦,也不答话,猛地冲将出来,忽地就是一禅杖打将过来,王焕及胯下的战马,均吓了一大跳。 王焕大怒,挺枪戳将过来,却被赶上前来的武松双刀架住。王焕急抽枪,那武松跃身跳起,一脚踢向王焕马头。王焕所骑马匹,被武松踢到,王焕也跌落马下。王焕大骇,急欲起身。鲁智深赶将过来,一禅杖将王焕,打死在地上。 武松骂道:“满嘴胡吣!敢诽谤你武松爷爷?!罪有应得!” 王焕所统兵马大乱,争相逃命。 鲁智深、武松追赶一阵,收兵回梁山大寨去了。 高太尉闻听王焕被杀,大怒,令王文德、梅展收拢败兵,攻击梁山。另派随营西北禁军大将曹评、折可大、种师中、张世海四将,各统兵二千,合力进击。 曹评、折可大、种师中、张世海皆北宋开国将领之后,武艺高强,屡于西北边关建功立业,因宋金结盟,共行伐辽,被童贯调集入京,现又随高俅先期征剿梁山。 王文德、梅展、曹评、折可大、种师中、张世海六将受令,持枪上马,统领兵马,一路上气势汹汹,望梁山杀奔而来。 约行了五十里,已近梁山水泊,两边丘陵连绵,森林密布,只听得一声号响,两边冲出大队人马来,劈天盖地杀将过来。 朝廷兵马打头阵的乃是王文德、梅展。王文德、梅展见状,大惊,急忙勒住兵马,观看情况。 第一百〇三章 征剿梁山 (2) 待王文德、梅展细看时,却见是一位少年将军,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眉飞入鬓,细腰乍臂,戴银盔银甲,胯下骑着一匹劣马,身背雕花弓,腰挎皮箭袋,手持一杆银枪,正策马奔驰而来。 此人乃梁山排名第九位的好汉花荣,因射得一手好箭,箭无虚发,能百步穿杨,故人称其为小李广也。 见花荣眉清目秀,体态轻盈,乃是一奶油小生,王文德、梅展于马上相视一看,哈哈大笑。笑毕,王文德抬枪指向花荣,厉声断喝道:“这厮!报上姓名!” 策马而来的小李广花荣也不答话,从腰挎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来,又从背后拿下雕花弓,搭箭在弓,将弓拉得满满的,就要射箭。 王文德见状大怒,高声喝道:“呔!你这个梁山小贼寇,甚是无理!怎的名也不报,扯弓就射,这是个什么打法?怎不按规矩来!” 正吼着,花荣已放出一箭,那箭划过一道亮光,似流星般直冲王文德面目而来。王文德吓得仰身后倒,箭矢紧擦着王文德的头盔飞过,惊出王文德一身冷汗。 “好箭!”王文德大叫一声,直起身来,见花荣又扯弓射来一箭,赶忙拉马,低头躲避。王文德胯下之马前身直立,嘶鸣起来,花荣的箭矢已到,正射在马头上,将王文德所骑马匹射倒在地,王文德也被掀翻在地上。 旁侧梅展见状,“呔!”地大吼一声,策马向前,去战花荣。 花荣拉转马头,望后便跑。花荣于后辙中,边跑边悄悄抽出一支箭来,拉满了弓,转身又是一射。 花荣的箭矢闪着亮光飞向梅展面门,梅展慌忙中见一道亮光飞到,赶忙用枪一拨,将箭矢拨落在地上。 梅展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这位梁山贼寇射得这么好的一手箭。梅展惊魂不定,花荣已拉转马头,“呔!”地大喝一声,高叫着:“拿命来!”挺着一杆银枪,望梅展杀奔而来。 梅展镇定精神,也挺着一杆长枪,策马向前,来战花荣。两个人你来我往,大战二十余回合,未分胜败。梅展大怒,抖擞精神,越杀越猛;花荣也大怒,精神抖擞,越加奋勇。 梅展花荣两人两马杀在一起,互不相让,无奈花荣胯下的马匹,乃是一匹劣马,经过这一阵的斗杀,已经力疲,四只腿抖抖嗦嗦起来。 花荣之所以爱骑一匹劣马,乃是为了给人以假象,好让人在打斗中发现其中的破绽,以放松精神,他也好偷偷利用善射之长处,偷射他人也。 此刻,见自己所骑战马抖抖嗦嗦起来,花荣大叫一声道:“马疲也!爷爷不跟你斗了!”说毕,花荣拉转马头,望后就跑。 梅展见花荣落荒而逃,以为是机会,哪里肯放,猛然催动座下之骑,嘴里骂道:“把他家的!往哪里跑?!给爷爷拿命来吧!” 梅展打马追来。 花荣回头偷视一眼,见梅展策马追来,心中暗喜,悄悄抽出两支箭来,将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拉满了弓,猛然转身,“嗖”地一箭,来射梅展。箭似流星,划过一道亮光,飞向梅展。紧接着,花荣将另一支箭又搭在弦上,拉满弓,又射将过来。那梅展见箭矢飞来,惊了一身冷汗,急忙用枪去拨。这时候,花荣射出的第二箭又流星般飞来,梅展来不及去拨,大吼一声:“不好!”侧身翻至马下。 花荣见状,拉转马头,挺着银枪,来戳梅展。梅展见花荣挺枪来戳,急于地上翻滚,躲避着花荣的银枪。花荣一枪跟一枪,戳着梅展。 眼看着梅展渐渐不支,猛然间“呔!”地一声大吼,侧边冲出一将来,冲花荣杀将过来。花荣拉住马头,定眼去瞧,见是一壮大汉子,也挺一杆长枪,怒冲冲杀将过来。 花荣大吼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来将大吼道:“俺乃朝廷荣州团练使折可大也!”花荣回道:“什么这可大,那可大的,量你无名之辈,也敢来和你花荣爷爷厮杀!看枪!”花荣策马过来,挺枪来刺;折可大挺枪迎上,大战花荣。 梅展趁机撤回本阵。 花荣和折可大接了几招,只见折可大一杆枪,或上或下,或左或右,一枪紧跟一枪,枪枪直逼胸前,杀得花荣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花荣心中暗惊,心想不好,此番俺恐怕战这厮不过。花荣又勉强接了几枪,大声喊道:“你这汉子,爷爷不跟你打了。”喊毕,花荣拉转马头就跑,折可大紧随其后,追赶花荣。 远处,梅展高声叫道:“折将军,提防那厮放箭!”折可大听到梅展喊声,心想,俺杀得这厮连放屁的功夫都没有,他哪里有功夫来放箭?! 折可大策马直追,眼看着就要追上花荣,仅一枪远的距离。折可大心道,看俺一枪戳这厮下马去。折可大眼瞧着亲切,挺着枪,望花荣后心戳去。 “呔!”随着一声大吼,策马杀出一将来,高声喊着:“休杀俺大舅哥也!”来将一边喊着,一边轮着一根狼牙棒,望折可大头顶打去。 来人乃花荣妹夫、梁山马军五虎将之一、三十六天罡星中的天猛星、霹雳火秦明也。 折可大见来人声若雷霆,两目圆睁,盔上红缨飘烈焰,坐下马如同獬豸,狼牙棒上密嵌铜钉,闪着红光便打将下来,吓得“阿呀”地大叫一声,急用枪去架飞向头顶的狼牙棒,只感到嘭地一下,虎口发麻,差点把枪都握不牢实。 折可大“呀呀呀”地大叫着,挺枪来刺秦明。 刚才折可大接的那一枪,也把秦明震得虎口发麻,握不牢狼牙棒。秦明心想,阿呀,碰到对手了,此人力道之大,俺还从来不曾碰见过,看来此番恐赢此人不下。秦明略有迟疑,折可大的枪已经刺到胸前。秦明急躲。 折可大一枪刺空,收回枪,拉转马头,又来刺秦明。秦明大怒,圆睁双目,声如雷霆,大吼大叫,刷刷刷几棒,望折可大打来。折可大急忙用枪去架秦明的狼牙棒。 两个人大战二十回合,不分胜败。 远处,花荣又拉开了弓箭,准备偷射折可大。这时,梅展、曹评、种师中三人杀来。秦明见状,拨马便走。花荣“嗖”地一箭射来,被折可大用枪拨开。折可大大怒,骂道:“呔!你个龟孙子,有种别走,可恶梁山贼寇,你给俺站住!”说着,打马去追花荣。前面策马疾驰的秦明冲花荣喊道:“娃大舅!快撤!撤大寨中去。” 秦明、花荣打马急逃,梁山兵马也成鸟兽状,私下逃散,跑得慢的,均被朝廷兵马捕获。 闻听朝廷兵马追杀过来,朱贵也撇了酒店,和秦明、花荣一道逃往梁山大寨。 秦明、花荣从金沙江上了岸,急奔聚义大厅,见宋江、卢俊义、吴用三人高坐于正面台上。两人“噗通”跪地,秦明哭诉道:“三位哥哥!不知朝廷从何处抽来数位蛮将,长得高大,着实厉害,俺和娃他舅抵挡不住,撤回来了。” 宋江得报,吃惊不小,让秦明、花荣先退了下去,他和卢俊义、吴用商量对策。 吴用道:“寨主哥哥莫慌,咱有八百里水泊,有阮氏兄弟及李俊、张顺等水军大将,足以和朝廷兵马周旋于水泊中;既是朝廷军队占据了八百里水泊,咱还有巍峨山寨,有关胜、林冲、呼延钧等一班大将,量他高俅也上不得金沙滩来。即使是朝廷兵马攻上了金沙滩,咱还可以突围外出,另寻出路。” 宋江见说,心中稍安。 卢俊义也劝慰宋江道:“哥哥莫慌,若是高俅那厮攻上金沙滩,俺亲自去战那个老贼。”宋江闻言道:“既是员外肯出战,自然是万无一失了。” 吴用道:“暂时无需劳二寨主大驾,一来高俅攻不上金沙滩;二来即使是高俅攻上金沙滩,林冲林教头也会于千军之中取他的人头。” 宋江闻言急道:“万万不可!咱还等着朝廷诏安呢,若杀了高俅,朝廷和咱就彻底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了。” 吴用笑道:“寨主哥哥,也没你说得那么玄乎,只要朝廷拿咱们没办法,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是招安。” 听到能招安,宋江心安多了,问吴用道:“秦明、花荣败退回来后,该是谁的一阵了?”吴用答道:“该是阮氏兄弟、李俊、张顺他们水军的事情了。” 宋江道:“好!就让阮氏兄弟,李俊、张顺他们在水里面缠斗高太尉去吧!不过俺以为,还是把原来安排把守金沙滩的林教头换下来吧。军师啊,就让林教头把守聚义大厅,让关胜、呼延钧、秦明、花荣、李逵、鲁智深、武松他们去把守金沙滩。” 吴用见说,心里知道宋江是怕林冲林教头一怒之下杀了高俅,影响到山寨招安大事,故此答道:“哥哥放心,俺将林教头抽调回来,整日里和俺们在一起,断然不会让他一怒之下杀了高太尉的。” 宋江连声说道:“好!好!如此最好!” 在宋江、卢俊义、吴用商量如何对付朝廷军马的这个时间,高太尉已统领各路人马赶到梁山水泊边。 望着茫茫水泊,高太尉调人去接应水路船舟。 朝廷水军主帅是刘梦龙,副帅是党世雄,正率领水军,乘驾船舟,从济州府方向,望梁山泊迤逦行驶。船行湖泊中,渐显凶险,只见茫茫荡荡,尽是芦苇蒹葭,密密遮定港汊。 第一百〇四章 征剿梁山 (3) 以前,朝廷在征剿梁山时,一来因为使用的乃是地方厢军,出工不出力,装样子领军饷;二来因为使用的船舟小,常被梁山水军掀翻;故此,均不能奏效。这次征剿梁山,朝廷吸取了以往劳师伤财、无功而返的教训,全部征调的是能盛百十人的大船,这样的话,梁山的快舟即使是能靠近到船边,也拿巨大的船只没有办法。 那刘梦龙统领着朝廷水军,组成庞大船队,浩浩荡荡,首尾相连,连绵十余里,迤逦而行,从八百里水泊湖面,望梁山大寨驶来。正行之间,只听得远处山坡上一声炮响,从四面八方,紧靠山坡的芦苇丛中,驶出众多小船,直冲朝廷水军船队而来。 大船上的朝廷军士,许多并不会水,是临时征用为水军的。船行水中,飘荡不定,船上兵士已是头晕眼花,心惊胆战了,这会儿见梁山小船,从四面八方,快速飘荡过来,心中更加恐惧。 刘梦龙仗着船大,并不害怕,高声吆喝着军士道:“放箭!只管放箭!射杀梁山贼寇。” 大船上,军士们闻令,皆搭箭在弦,拉弓射箭。箭矢向飞蝗般飞向梁山小船,梁山小船只得后退。船上兵士见此情况,士气大震,不再恐惧梁山水贼。 刘梦龙豪气冲天,令部下催动大船,向梁山大寨急进。 带领梁山小船攻击朝廷大船的是阮氏兄弟及李俊、张顺等水军将领。几个人吃了官军的一阵箭矢,不得不退,心中甚是沮丧。 阮小七对张顺说道:“张顺哥哥,官军船大,我们船小,他们船上,动辄百十名军士,只管拉弓射箭,咱们也靠近不得他,如何一来,如何才能胜得了他?” 张顺道:“就目前情形,也别无他法,只好潜水到他船下,凿漏了他的船,他自然行进不得了,到那时再想办法。” 阮小五闻言道:“如此最好!俺和李俊哥哥带小船冲击他,张顺哥哥和小七潜水去凿船,让他行进不得。” 几个人商量定后,照计行事。 阮小五、李俊率领百十只小船,望官军大船,一齐擂鼓呐喊,直冲上来。刘梦龙依旧令官军放箭,射杀梁山贼寇。 岸边,高太尉见官军大船和梁山小船搅斗在一起,令岸上军士,擂鼓助阵。湖泊中,官军将船只靠拢在一起,数百成千的兵士,依在船边,拉弓放箭,梁山的水兵被射中者,皆掉入水中。 湖水被染成红色。 刘梦龙大喜,急忙催船前进,帅船却渐渐沉落,不能前行了。原来,趁刚才官军和梁山船只大战而顾不得水下的时候,张顺、阮小七等人潜入水中,凿漏了刘梦龙的帅船。 刘梦龙心中甚是疑惑,急问水手道:“什么情况?船怎么不进了?”水手惶恐地答道:“大帅,船舱被梁山贼寇凿漏了,船舱进水了,行不了了。” 刘梦龙闻言大怒,号令官船依序排列,连成一体,搭成浮桥,渐次前进,攻击梁山大寨。 官兵受令,将船只排成一行,搭成浮桥,将后船上的兵士盛入上一船后,以次前行,渐次向梁山大寨推进。 岸上高太尉不明就里,急乘一只大船前来。刘梦龙登上高太尉大船,报告了帅船被凿漏的情况。 高太尉闻报,见刘梦龙将船依次排列,渐次推进的办法挺好,遂大喜,令官军莫要顾其他,只管前进,攻击梁山大寨。 金沙滩上,宋江等人见渐渐逼近的朝廷大军,甚是恐慌。宋江胆战心惊,转首看向吴用,颤声说道:“军师,官军逼近,山寨危急,如何是好?!” 吴用道:“哥哥无忧,可调集梁山所有猛将勇兵,沿岸摆布,用利箭射杀官军,使他上不得岸;即使是官军上得岸了,俺们可渐次退守,确保大寨不失。” 宋江遂下令所有将领,一律沿岸摆布,张弓射箭,射杀朝廷官兵,不使他上岸。 关胜、呼延钧、秦明、董平等一班大将,各自统领军士,沿岸摆布,专等着朝廷兵马靠岸时射杀。 朝廷兵马将船只渐次前移,渐渐来到金沙滩岸边。岸上,梁山兵马一起放箭,大片的官兵被射死在岸边水中。 高太尉见状大怒,也令船上官兵放箭,射杀岸上的梁山贼寇。无奈朝廷官兵乃是一字长蛇阵摆布,兵马优势得不到展开。战到当日至黑,朝廷兵马未能登上金沙滩。 夜里,高俅和监军蔡攸商议战事。 高俅道:“梁山贼寇死守岸边,用弓箭射杀官军。官军在船上成一字长蛇阵,兵马无法摆开,一时难以攻克梁山。” 蔡攸闻言道:“太尉,可将船只横向摆开,也用箭矢射杀梁山贼寇,和他打消耗战,待他箭矢用完了,朝廷大军乘勇而上,攻克梁山。” 高太尉闻言大喜,高声说道:“好!明日里就将船只横向摆布,展开兵力,与梁山对射,消耗他的箭矢,待其疲困时,乘勇而上,一举而攻克梁山。” 第二日,高太尉令所有船只横向摆布,令兵士皆上前,箭射梁山贼寇。 金沙滩上,吴用见水泊中官军船只横向摆布,知道官军将与梁山展开射箭大战,赶忙对宋江说道:“公明哥哥,官军战略储备雄厚,且有后方不断供给箭矢,如今官军将船只横向摆布,显然是要和咱梁山打消耗战,我们当派少量兵士持盾牌前去引诱,让他可劲地放箭,另外安排大量兵士隐藏于暗处,待其稍微松懈后,一起射箭,射退官船,趁机将其射向岸地的箭矢统统收拢,就不怕和他打消耗战了。” 宋江闻言大喜,派鲁智深、武松、李逵率一千兵士,皆持盾牌,沿岸排布,与官军对射;另安排花荣、秦明、董平等大将,隐藏于暗处,等山顶上令炮响起,一起冲出,箭射官军,将其压制住后,尽收其射落之箭矢,已备后续使用。 鲁智深、武松、李逵受令,率一千兵士,手持盾牌,冲至岸边,与官军对射。 湖中船上,高太尉见状,令官军兵士加劲射,勿使梁山贼寇得半点宽松。兵士们得令,齐齐拉弓射箭,箭矢向飞蝗般飞向金沙滩。 远处山顶,宋江、吴用、卢俊义在观敌瞭阵。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眼看着官军已显疲态,吴用对宋江说道:“公明哥哥,该放令炮了。”宋江急令放令炮。 凌震闻令,点火放炮。闻听到令炮响起,花荣、秦明、董平急率隐藏暗处的兵士冲出,一起向官船放箭。 花荣眼瞧着亲切,瞄准最前面率军射箭的党世雄,拉满了弓弦,放出一只响箭去。花荣射出的响箭,带着呼啸声,直飞党世雄,正射在党世雄的脸面上。党世雄大叫一声,仰面跌倒在船上。官军兵士大恐,皆伏身在船,不再射箭。 花荣令一部分兵士射箭,压制住官军;令一部分兵士收拢官军设在金沙滩上的箭矢。 远处船上的高俅见状,情知上当,急得直跌脚。当日,官军又未能攻上金沙滩。 夜里,高俅又和蔡攸一起商量军事。 蔡攸道:“太尉莫要焦躁。就眼前情势,咱们攻不到金沙滩,就无法展开优势兵力,自然也攻克不了梁山贼寨;然而,那梁山贼寇被官军包围,他也无物质补充。咱们不妨就和他这么耗着,等他物质困乏时,自然内乱,到时候组织兵马,乘势攻击,量他有再大的本领,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高俅闻言大喜,忙说道:“监军所言极是,就着这个打法,看他梁山贼寇能翻了天不成。” 当夜,围而不攻的命令下达到各路官军。 次日一早,天气放亮,阳光射于湖中,波光潋滟。水面上,官军千膄战船,并列排布,浩浩荡荡,却不攻击。 梁山守岸将领见状,急报梁山大寨忠义厅中。宋江得报,不明就里,心中甚是疑惑,遂和吴用、卢俊义一道,出了大厅,来到金沙滩前,查看情况。 水泊中,波光涟漪,浩浩荡荡,一望无边。只见近千膄官军战船,并列排布,上面遍插彩旗,兵士持枪站立,虎视眈眈,甚是威武。 “这是个什么情况?”宋江疑惑不解,嘟囔着说着。 吴用观察了一阵,对朝廷兵马的意图已明了于心。吴用遂对宋江、卢俊义说道:“两位哥哥,看着架势,官军不急于攻击我们了。”宋江道:“如此最好。”吴用回道:“公明哥哥,如此并不好。”宋江转首看向吴用,问道:“何以见得?”吴用道:“朝廷这是要困死我们。公明哥哥,就目前情势,我们当做最坏打算,以待物质困乏时,从大寨后面,撤军离去,再寻出路。” 宋江见说,急了,忙对吴用说道:“我的军师弟弟,如此说来,梁山要失陷了?” 吴用答道:“公明哥哥,此乃万般无奈的事情。眼下,当速派人探明后路,以防不测。” 保命要紧啊!此刻的宋江顾不到多想了,心里大恐,急忙唤来神行太保戴宗、摸着天时迁,令他二人带数百兵士,先向寨后探路,做撤军准备。 戴宗、时迁受令,率数百军士,翻过梁山大寨后的巍峨大山,去查探退路,却见远处彩旗飘展。 原来,童贯童枢密在高太尉攻伐梁山贼寇的时候,怕梁山贼寇战官军不过,乘势突围,遂安排官军,从西北南三面围定了梁山。 第一百〇五章 征剿梁山 (4) 戴宗、时迁受令,前往后山查探撤退之路,却见远处彩旗飘展,驻扎了大量的朝廷官军。戴宗见状大惊,急与时迁二人返回梁山大寨,进入忠义厅,将后山的情况报告给了宋江。 宋江闻听到这个消息,直惊得目瞪口呆;卢俊义、吴用闻报,也惊恐不安起来。 宋江道:“这可如何是好?!以往与朝廷对仗,梁山保持着不败战绩;此番朝廷动了真格,将征讨契丹的精兵用来进剿梁山了。目今,吃败仗就不去说他了,至少得有个退路,若连退路也被官军截断了,岂不是要送命嘛!” 说毕,宋江把目光看向了吴用,期盼着吴用给出个救命的办法。 吴用沉吟片刻,说道:“公明哥哥莫慌。目今情势,也只好和朝廷兵马硬拼下去了。可速派鲁智深、武松率五千兵马把守北边,林冲、呼延钧率五千兵马把守西边,董平、张清率五千兵马把守南边,东边金沙滩边,当留关胜、呼延钧、秦明、花荣等把守,确保山寨不被攻克。” 宋江忙道:“好!好!军师,快快传令下去,令诸将速带兵马,务必尽心尽力,把守要地。” 吴用传令,以上诸将闻令,率领兵马,前往西南北去把守。 宋江仍不放心,说道:“如此这番,被动地防守,终不是个办法,山寨迟早要被攻克,到那时该如何办?” 吴用道:“到那时,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降朝廷。” “朝廷可容得咱们投降?”宋江急道:“军师,这山寨是万万不能丢了,到时候你们均能投降,唯独俺和卢员外不能。” 吴用安慰宋江道:“哥哥稍安勿躁,兄弟们会用死命保卫山寨的。” 宋江道:“惟愿如此!假若渡过此劫,山寨之主便交由卢员外。”卢俊义见说,吃惊不小,忙看向宋江。宋江续说道:“原本,这山寨之主当交由林教头,这山寨原本就是林教头从王伦那里抢得的,况且晁头领也属意于林教头,然而,天王哥哥临终嘱咐,谁捉得了史文恭那厮,便由谁来做山寨之主,既是卢员外擒获了史文恭,故此,俺将山寨之主让与为兄。” 卢俊义闻听宋江如此说,心里暗想,早干啥去了?现在大难来临,你要把山寨之主交与俺了,俺才不要呢!如此想着,卢俊义赶忙说道:“哥哥,这个万万使不得,还是哥哥做的好!再说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暂且不议,现在当务之急,乃是抵御朝廷兵马的进剿。” 宋江点头说道:“好!好!先顾眼前。” 梁山派出精兵强将,把守着西南北上面,不使马步兵从陆地攻克梁山。东边水泊方向,高俅围而不攻,又相持了六七日。后来几日,朝廷大军连战鼓都不擂了。 宋江好生纳闷,派极善潜水的张顺,潜水去查看情况。 张顺得令,潜水前往朝廷水军船阵,见船舟上虚插旌旗,只有少量兵士,大批的兵马,并不在船上。张顺好奇,急忙潜水返回,上到岸上,急奔梁山大寨,将情况报告给宋江、卢俊义、吴用三人。 如此情况,宋江、卢俊义、吴用三人也疑惑不解。 三人迷瞪了一阵,宋江又令人去查探西南北三边的情况,回馈的消息是西南北三面皆是空营也! 宋江闻报,哈哈大笑,额手相庆道:“阿呀!万幸!万幸!天不亡俺也!” 这是个什么情况?原来,高俅高太尉、童贯童枢密正统率着朝廷大军将梁山围得水泄不通,意欲困死梁山之机,朝廷忽然快马来报,道江南方腊聚众起事,令童贯、高俅立即同率兵马返回朝廷。 童贯、高太尉得报,觉得好不容易聚集起精兵,将梁山围得水泄不通,梁山贼寇也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此时撤军,岂不是前功尽弃?! 针对这个情况,童贯和高俅紧急商议后,决定由他二人快马返回朝廷,将进剿梁山的情况当面禀报给圣上,请求在剿灭梁山后,再撤回大军,剿灭江南方腊。 童贯、高俅商议好后,遂将进剿梁山兵马交给种师中统帅、蔡攸监军。童贯嘱咐种师中、蔡攸道:“我和高太尉返朝期间,你等只管围定梁山即可,无需去攻击他;等俺和高太尉从朝廷回来后,如何进剿,再做定夺。” 安顿好后,童贯、高俅率领着二千马军,一路疾驰,返回朝廷,进到宫里,面见徽宗皇帝。 徽宗皇帝见到童贯、高俅二人到来,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慌忙说道:“二位卿统率兵马返回,朕心大慰!二位卿,事急了,江南方腊聚众起事,自立国号,自称为帝,祸害不小。” 童贯闻言,趋身上前说道:“圣上,此番仅是俺与高太尉单身返回,并未率兵回来。” 徽宗闻言大惊,忙道:“速速撤军!不得延误。” “圣上!”童贯道:“俺与高太尉统兵,已围定梁山,斩杀无数,梁山贼寇现已是穷途末路,朝廷兵马再加把劲,即可彻底剿灭梁山,以除祸根。圣上,现在撤军,梁山死灰复燃,朝廷前功尽弃也!” 徽宗闻言急道:“童枢密啊!梁山乃肌肤小恙,无非是小打小闹,扰乱下地方而已,不足为患;目今,江南方腊,才是心腹大患。二位卿,莫要迟疑,速速撤兵,至于梁山贼寇,朕自有办法收拾。” 童贯、高太尉闻言,相互对视,不知道徽宗皇帝有什么办法收拾梁山?该不会是要招安梁山吧?! 如此想着,童贯又说道:“圣上,梁山贼寇贼心不改,万不可招安这帮贼!” 徽宗闻奏,心里不悦了,高声说道:“江南民变,王黼隐瞒不报,以致方腊做大!朕已将其革职,再次启用蔡太师为相;怎地你二人也不体谅朕之用心!二位卿莫要说了,速速退军,调兵南下,征剿方腊!” 童贯、高俅见状,赶忙躬身答道:“臣等谨遵圣旨!” 童贯、高俅乃是徽宗皇帝的死忠,从来唯徽宗皇帝马首是瞻,两人见徽宗皇帝不悦,遂不再坚持先行剿灭梁山的意见了。童贯、高俅退出大殿,出了皇宫,来到枢密府,商议撤军之事。 高俅道:“此番围剿梁山,宋江等贼寇已是势穷,再加把劲,必然攻克梁山,大显朝廷武威;然而,方腊起事,危害更大,不得不先撤了梁山之兵,渡江征剿方腊,恁是便宜了梁山贼寇。” 童贯道:“此乃有心无力之事。高太尉,目今之计,是如何撤回征剿梁山兵马。梁山贼寇若知晓朝廷撤军,必然张狂,趁机攻伐,朝廷兵马将蒙受损失,不可不虑。” 高俅道:“以枢密大人之意该将如何?” 童贯道:“自然是佯攻暗退。可派小股兵马,不停地攻击梁山,掩护大队兵马撤退;待大队兵马撤退后,掩护撤退的兵马迅速脱离接触,撤回京师,整装待发,征剿方腊。” 高球闻言,高声叫道:“枢密大人的好计,就依此办理。” 童贯、高俅商量好计策后,策马赶回了梁山县衙,传令后军变前军,有序撤退。为迷惑梁山,高太尉特地安排了小股兵马,不停骚扰、进攻梁山,以至于梁山宋江、吴用等,并未发现朝廷兵马已悄然撤退了。待宋江见朝廷军马已不擂鼓,派人打探朝廷兵马情况时,朝廷主力兵马已撤回至了京师汴梁,正准备征剿江南方腊。 得知朝廷兵马已撤回汴京后,宋江、卢俊义、吴用三人见梁山粮草缺乏,无以为继,便商量起对策来。 卢俊义道:“公明哥哥,朝廷此番攻伐梁山,皆是济州府作怪所致。那济州府为朝廷准备了千膄战船,以至于梁山无法击退朝廷兵马,蒙受巨大损失。愚弟听说,济州富裕,粮草充足;如今,朝廷兵马撤退了,济州府兵力必然薄弱,我们当移师济州,找济州府的麻烦,到他那里吃粮去。” 吴用闻言,大吃一惊,心中暗生恐惧。 宋江闻言则大喜,遂留卢俊义看守山寨,他自己带着吴用等人去攻打济州府。 济州府太守张叔夜,字稽仲,江西广丰人,曾任兰州录事参军。 张叔夜驻守兰州的时候,正是羌人极为强盛的时候,经常侵袭兰州,搅得地方不得安宁。张叔夜受令驻守兰州后,和其他守将被动防御不同,张叔夜是主动出击,在羌人每次侵扰兰州前聚集的地方,修建了一座城堡,派兵把守在那里,固若金汤,使得羌人集中不起来,然后派出大军,各个击破,直打得羌人退居青唐,不敢越境半步。 因为这个原因,兰州被称作“金城”。这个“金”字并非是像河西一代“金张掖”的那个“金”字,有多富庶,而是指坚固如金,不可攻破也。 说起来,这个张叔夜,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宋江阴谋去打济州,被张叔夜的部属探听着了,赶忙来给张叔夜报告。张叔夜闻报,微微一笑,令部属退下。 自从朝廷大队兵马撤退后,张叔夜就料定宋江要来攻打济州。现在,得知宋江要来打济州的情报,张叔夜料定梁山将走水路,由微山湖发起攻击。张叔夜经过通盘考量后,提前安排了二千多兵力,各驾小舟。小舟里面藏了硝药雷火,将小舟躲在靠湖边的芦苇丛里,专候着宋江前来攻打。 那宋江还以为朝廷兵马刚刚撤退,济州州没有准备,便带了兵马,抢得了渔民的大船,命渔民驾驶着,浩浩荡荡,杀奔济州而来。 在宋江带的船队临近济州时,芦苇丛中突然驰出千百只小舟,漫湖而来,围了宋江等人的大船,一顿乱箭后,然后便将硝药雷火,奋力扔入宋江等人乘坐的大船。宋江等人乘坐的大船,顿时火势汹汹,直烧得宋江等人狼狈不堪。 那些被宋江劫持的渔民见状,见大火燃起,知道保命要紧,于慌乱中,皆扎猛子潜入水中,逃之夭夭了。 可怜宋江一行,于慌乱中,也跳将到水中,噗通、噗通地,像个旱鸭子,毙命水中不少。幸亏有阮氏兄弟及张顺、李俊等水兵将领跟随宋江出征济州,宋江、武松、鲁智深等北方将领,被阮氏兄弟等人拼了性命救下,并保得宋江、吴用等得以回还梁山。 本去偷袭,未得便宜,反被猎杀。这一仗,直打得宋江心惊胆战,惶恐不可终日。 通过前番童贯、高俅的围剿,加上偷袭济州失败,使得吴用对朝廷兵马的实力有了清醒认识。 第一百〇六章 归顺朝廷 那吴用乃知识分子,知晓天下大势,只是因为不被重视,不得不在乡村当个教书先生。因为这个缘故,吴用一时愤怨,怂恿着晁盖,截取了蔡太师的生辰纲,造起反来。 吴用本意,非是要一辈子做强贼,而是想通过做强贼这个途径来积攒资本,一旦成了气候,好将以此为条件,向朝廷讨价还价,以资回归体制,谋个一官半职,好光宗耀祖。 宋江大败而归,加之山寨粮草贫乏,无以为继,整日里垂头不振,唉声叹气。吴用见宋江心灰意懒,已全没了先前的精神头,觉得时机成熟,便对宋江说了想通过张叔夜的路子,投靠朝廷的意思。 宋江起初还不情不愿,以为通过一个地方官而归顺朝廷,得不到足够的重视,故此赌气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活便活个轰轰烈烈,焉能稍遇波折,便投降朝廷,叫后人说我等不武。” 宋江意欲投靠朝廷的心思,早已有之,而且已通过一些途径,传达了希望被朝廷诏安的意愿,现在无非是说点嘴硬的话而已。吴用见宋江如此说,遂娓娓道来,从正反两面,开导劝说,分析论证降的好处与不降的坏处。 宋江见说,犹豫不决。 吴用遂又说道:“此番侵袭济州,你没见对方旗帜上打着谁的名字?” 宋江见问,心中好奇,遂问吴用道:“谁的名字?这个俺倒没注意。” 吴用答道:“张叔夜啊!” 宋江又问道:“张叔夜是谁?有甚的本事?” 吴用答道:“张叔夜乃能臣也!昔日,兰州历年被羌人侵扰,张叔夜驻守兰州,兰州便固若金汤,故此有了金城之称,你道这张叔夜有甚的本事?!” 宋江闻言,心里暗思,连羌人那么大的族群都被张叔夜这厮给治住了,自己的这百十个头领,几千人马,在那张叔夜那里管个鸟用! 难怪济州大败,原来俺是碰着张叔夜这厮了;既然如此,俺不如就投了张叔夜吧!于是,百般思索后,宋江终于想通了,便派吴用去和张叔夜谈判,允许自己投降。 吴用受令,独自一人,驾了小舟,星夜赶路,去了济州,到了知州府,趴在大堂中,屁股撅的高高的,磕头不止。 张叔夜正在案后读书,猛然间一个人进到大堂中,甚话也不说,只是高撅了屁股,小鸡啄米般地叩头,遂问道:“下面跪地不起,不停用头捣蒜的乃是甚人?站起来说话。” 吴用头都不敢抬地答道:“禀告知州大人,小人不敢,除非知州大人先行赦免了小人得罪过,小人方敢站起来回知州大人的问话。” 张叔夜闻言,放下书卷,问道:“本州尚不知道你犯了甚的罪过,焉能随便就赦免了?!你先说说你犯了何等罪过,俺再决定是赦免还是不赦免你的罪过。” 吴用闻言,又磕头不止,嘴里道:“知州大人若不先行免了小人罪过,小人万死不说。” 张叔夜闻言大怒,猛地拍了惊堂木,大声喝道:“你这厮!待要讹诈本州不成?!你不先说情况,如何就叫本州先赦免了你得罪过?!来人,把这厮给我架到老虎凳上,先打上二十大棍再说!” 衙役们涌了过来,架起吴用,按在老虎凳上,抡起棍来,吧嗒一声,便一棍子打将在吴用屁股上。吴用疼急,惨叫一声。 张叔夜见状,忙道:“衙役们先先住手,待俺再问这厮一句。”张叔夜叫停了衙役,再次问吴用道:“你是究竟讲还是不讲?” 吴用虽是挨了一棍,知道木棍打屁股的滋味不好受,然性命攸关的事情,就是豁上再挨几棍,不得到知州大人的赦免,万万不可说出自己的罪行。故此,吴用回道:“知州大人不先免了俺的罪过,既是再打一百大棍,俺也万万说不得。” 张叔夜大怒,吼道:“给我打!” 衙役们闻令,又高举了棍棒。 吴用恐极,高声叫道:“打不得!打不得呀!知州大人!这一棍若打将下去,便将知州大人泼天的富贵给打没了!” 张叔夜听了好笑,心想,把你个草民,俺打就打了,焉何能将俺的泼天富贵给打没了?甚是可笑!张叔夜想令衙役加力大,然而,张叔夜又觉到好奇,心想,不妨先赦免了他的罪,先诱哄着他说出是什么罪后,再视情况决定如何办理。如此一想,张叔夜遂对衙役们说道:“先把这厮架下来,待俺再问问他后再打不迟。” 衙役们闻令,将吴用从趴着的老虎凳上架了下来,复扔在地上。 吴用又磕头不止。 张叔夜遂说道:“你这厮,本州看你似有要事要说。既是如此,本州暂且先赦免你罪过,你站起来说话吧。本州慢慢问你。” 吴用嘴里道:“谢大人赦罪之恩。”说着,吴用站起身来。 张叔夜问道:“你乃何人?因了何事?又因何如此谦卑磕头不止?本州面前,直说无妨。” 吴用答道:“回知州大人的话,俺乃水泊梁山大头领宋江手下军师吴用,因梁山欲归顺朝廷之事,特来知州大人府上求告,因自知有罪,故磕头不止,现求告大人,请应允请降之事。” 张叔夜闻言大惊,忙吼衙役道:“原来这厮是宋江一党,快快将这厮给我捆了!” 两侧衙役复扑将了上来,将吴用按在地上,五花大绑,然后提将起来,让吴用受审。 张叔夜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吴用说道:“你便是被称作智多星的吴用?” 吴用点头答道:“回大人的话,小的正是吴用。” 张叔夜见说,也点头道:“很好!刚才本州不知你的身份,先行赦免了你的罪过。现在本州既是知悉了你的身份,必然要捆你一绳,以彰显国家法度,这叫做‘绳之以法’。然而,刚才本州已赦免了你得罪过;故此,你已是无罪之人了。衙役们,给吴用松绑,以彰显朝廷宽怀。吴用,这叫做‘宽免赦罪’。” 吴用被衙役们松了绑,复跪于地上,叩头不止,嘴里高声说道:“吴用深谢知州大人免罪之恩。” 张叔夜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吴用,站起来说话吧!” 吴用爬起身来,又将宋江请求归顺,率领梁山众将,效忠朝廷的意思述说了一遭。 张叔夜闻言大喜。 在这之前,对梁山贼寇是招是剿,朝廷上多有争论。张叔夜一直主张对梁山贼寇实行招安之策,无奈蔡京、童贯、高俅、王黼等一帮奸臣宁贼,极力主张征剿梁山,张叔夜也没有办法,只得遵循朝廷的政策,配合朝廷大军,征剿梁山贼寇。 现在,从梁山军师吴用嘴中,听到梁山情愿归顺,效忠朝廷,张叔夜自然是大喜,赶忙安排衙役给吴用设了座,准了宋江投降之请,又好言劝慰了一番,让吴用速速回去,引了宋江前来投降。 吴用遂复驾着小舟,返回金沙滩,徒步上了梁山大寨,来到忠义堂,见了宋江与卢俊义等一班人,将张叔夜准予投降的情况讲了一遍,让宋江、卢俊义速速带着弟兄们前去投降。 宋江见说,将信将疑,犹豫不决,肚里暗道,那张叔夜乃朝廷命官,别欺哄了俺,等俺到了他州上,他将俺捆绑正法了。 吴用见宋江犹犹豫豫,又好生劝慰了一番,讲了一大箩筐的道理,将朝廷实乃真心招安的逻辑推演了一番,宋江才疑虑渐消,最终下定决心,要投靠朝廷去。 随即,宋江烧了山寨楼厅,带了一百单八位头领,五千多兵马,连同家属一道,来到济州府,磕见太守张叔夜。 张叔夜赶忙离座,搀扶起宋江等人。宋江等人感激万分,声称愿为朝廷效力。 张叔夜复入座,并让衙役们给宋江等人,也设了座,好生劝慰了一番,然后对宋江说道:“宋义士,非是叔夜计较过去,实乃你等目无国法,为非作歹,扰乱次序,危害社会,其罪甚大。” 宋江闻听此言,大大地吃了一惊,以为张叔夜要变卦,治他得罪,遂急道:“知州大人,难道要你要治我等的罪?” 张叔夜笑道:“非也,宋义士多心了,本官的意思是,你等皆有本事之人,现在虽赦免了你等的罪过,终究是草民白丁,没甚前途。目今,江南方腊作乱,你等不若随了大军,前去征讨方腊,以建功立业,作为给朝廷的觐见之礼,也好搏个出身,以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宋江一行闻言大喜,纷纷离了座,跪伏在地上,高撅了屁股,把头磕得如捣蒜一般,齐声说道:“深感知州大人再造之恩,我等既是舍了性命,也定将扑汤蹈火,在所不辞,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剿灭方腊那厮。” 张叔夜大喜,忙写了奏折,上奏徽宗皇帝,告知山东宋江投降一事,并讲明了宋江一心愿意扑汤蹈火,前去江南,讨伐方腊。 那时,江南方腊举事造反,对抗朝廷,闹得东南一片混乱,切断了朝廷的经济命脉,徽宗正为此惊惶不安。 徽宗一面急忙撤销苏、杭两地奉供局,停运花石纲,罢黜了朱勔父子官职,以瓦解和松解南军斗志;一面让童贯先停止与金人联合,任命童贯为江、淮、荆、浙等路宣抚使,谭稹为两浙路制置使,调集京畿的禁军和陕西六路蕃、汉兵二十余万人马,南下江南,镇压方腊。 之前,那徽宗皇帝刚刚看过候蒙的上书,请求招安梁山。徽宗正在考虑如何去招安梁山的办法,就接到了张叔夜的奏折,得知宋江已降,并愿前去征讨方腊,心中大喜,嘴里连声说道:“甚好!甚好!速速告知张叔夜,着宋江一行,随了童贯、谭稹,前往江南,征讨方贼。” 徽宗皇帝紧急颁发御旨。徽宗皇帝御旨被紧急送往济州府。张叔夜接到徽宗皇帝御旨,便给童贯写了文书,交与宋江,着其一行,速去江南,速随童贯、谭稹,征讨方腊。 宋江一行得令,摩拳擦掌,蠢蠢欲动,连夜整顿武备,于第二天告别张叔夜,疯狗撵狼般追赶童贯、谭稹带领的征讨大军去了。 宋江一行疯狗撵狼一般追上了童贯、谭稹,递交了张叔夜的文书。 童贯接过宋江递上来的书信,看了一番,为新得到一帮死命之汉而大喜,遂令宋江等人为先锋,直趋杭州,收复失地。 宋江带了众弟兄,拼了性命,先后和方腊的部队打了几仗,虽然胜果不小,但也损失了不少弟兄。 那方腊的实力原本就比宋江的大,在经过几番争斗后,宋江等人知道方腊也不是那么好打的,便找到了童贯,说我等归降朝廷,该出的力也出了,兄弟们也死伤了许多;目今,我等均是白丁草民,也没太多的要求,只希望恩帅能准许我等回乡,安分守己地做个良民即可。 童惯闻言,见宋江等人死伤严重,便准了宋江等人请求,准许返乡为民。 宋江等人遂告辞了童贯,各自返乡了。 这个情况应该比较符合历史真实;因明末时,施耐庵老先生写了一部《水浒传》,言江南方腊,乃是梁山好汉给剿灭的。为了维护施耐庵老先生的脸面,保护《水浒传》的权威,接下来的故事,笔者仍按《水浒传》规划好的路径去走。 第一百〇七章 江南民变 话说浙江清溪县方腊,这因唐高宗永徽年间,曾有清溪女子陈硕贞叛据睦州,自称文佳皇帝之故,视清溪为龙兴之地,暗道这道王气当应验在自己身上。方腊故此萌生了野心,对后事不管不顾了,借着朱勔引发的民怨,公然挑了头,号称圣公,建元永乐,面南称孤,相应地设官置吏,公然自成一国,与北宋朝廷分庭抗礼。 各方豪杰,眼瞧着是个机会,皆放弃正业不顾,纷纷投奔方腊。于是,方腊手下,遂聚集起了八大天王,本领高强,逞凶江南。方腊因此气势嚣张,志在必得,率民变大军,驰骋疆场,威不可当。 你道这八大天王是谁? 原来这八大天王乃是: 第一大天王,乃南离大将军、元帅石宝。 石宝系福州人氏,惯使一口宝刀,名为劈风刀,可以裁铜截铁,遮莫三层铠甲,如劈风一般过去,瞬间裁透。若要劈人,更是锋利,刀过处,人头落地,刀锋之上,并不沾半点血迹。 除此之外,还惯使一把流星锤,重约百余斤,把在手里,如玩木锤一般,就是个劲大。那石宝最值得称道的是,兵法娴熟,颇懂阵法。 第二大天王,乃宝光如来国师邓元觉。 邓元觉乃歙州僧人,名号宝光如来,俗姓邓,法名元觉,惯使一条禅杖,乃是浑铁打就的,重达五十余斤,人皆称其为护国的国师,有万夫不敌之勇。 第三大天王,兵部尚书王寅。 王寅原本是歙州山里石匠出身,惯使一条钢枪。王寅手中这把钢枪,神出鬼没,万夫莫挡。因王寅颇通文墨,有些谋略,故被方腊加封做了文职,官爵是兵部尚书,掌管领兵权之事。 第四大天王,乃皇侄方杰。 这方杰长得人高马大,身强力壮,惯使一枝方天画戟,有万夫不当之勇。他乃年纪后生,精力充沛,一枝戟使得精熟。每逢上阵,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叱咤风云,勇不可挡。 第五大天王,镇国大将军厉天闰。 历天闰惯使一杆长枪,枪法娴熟,可谓是神出鬼没,每逢大战,皆有斩获,号称江南长枪王。 第六大天王,小养由基庞万春。 庞万春乃江南方腊国中第一个会射弓箭的,其箭法百射百中,不在梁山神箭手花荣之下。 第七大天王,枢密吕师囊。 吕师囊原来是歙州富户,因献钱粮与方腊有功,遂官封为东厅枢密使。吕师囊幼年曾读兵书战策,常演绎八卦阵法,自称当代诸葛。这厮惯使一条丈八蛇矛,武艺出众。吕师囊手下,统辖有十二个统制官,名号“江南十二神”,皆武艺高超、勇猛顽强之士。 第八大天王,护国大将军司行方。 司行方惯使一把大刀,任杭州四大元帅之一,方腊太子南安王方天定部下,勇力过人。 当时,方腊受到乡民拥护,自称圣公,按照北宋朝廷的体制,设官置吏,编充军队,随即打出杀朱勔的旗号,发动起义。方腊担任自任义军的统帅,摆兵布阵,运筹于帷幄之中,以期决胜于千里之外。 方腊部下,皆头着各色毛巾,作为义军标志。 起义之初,方腊匪众,并无刀剑。先乱之处,皆乃乡僻小镇,朝廷力量薄弱。那方腊匪众,呈一时之勇,靠拳殴棒击,出峒骚扰,渐次拿下帮源峒周边一些地方。 方腊原本是借了乡民之力,谋个人享受之实,因此上并无什么正义可言。于是,方腊匪众,霸据乡间,毁民庐,掠民财,所有妇人孺子,一律掳至帮源峒中享乐。 方腊自择其中美妇娈童,供奉朝夕。剩余者尽赏党羽,作为仆妾,以拢人心。一时间,胁从者数万,乃勒为部伍,出攻清溪。 清溪乃起义军要攻占的第一座县城,城中驻有朝廷兵马。出征清溪前,枢密使吕师囊觐见方腊。 吕师囊冲方腊行礼毕,奏道:“启奏吾皇,吾国刚刚兴起,军队刚刚组建,兵士尚无军械,攻伐峒边小地,自是不成问题。然而,清溪乃县级建制,驻有宋军正规部队,此番进攻清溪,必遭宋军截杀。如此,该当如何?臣奏请圣上慎重考量也。” 方腊闻言,思量许久,诡异一笑,对吕师囊说道:“枢密使不必忧虑,朕自有妙招。” 吕师囊闻言,秉道:“大军即发,大战即起,还请吾皇明示为是。” 方腊道:“吕枢密使,待会出征清溪,可令前军尽驱妇女童稚,以引诱宋军。另命军士,于道上挖建众多陷坑,表面伪装,里面尽置竹尖,待引诱宋军赶将过来时,尽皆跌入坑中,统被戳死,那时,我们取了他们的军械,再行进军清溪。” 吕师囊闻言后,直道高明。 当即,吕师囊辞别方腊,返回驻地,遂挑选众多妇女童稚,如此这番地交代一番,让他们为前驱,沿着大道,只管往清溪招摇而去。 随后,吕师囊安排军士,于路尽挖陷坑,命将竹子削尖,倒插于陷坑内,表面伪装,然后将起义兵马埋伏于周边,专等宋军追赶来时,一起杀出。 一切安排停当,吕师囊派兵士伪匿于妇女童稚之中,尽驱妇女童稚先行。 当时,两浙都监蔡遵、颜坦闻听方腊起义,为害乡里,顿时大怒,急率兵五千兵马,出清溪,星夜往讨。 蔡遵、颜坦率兵抵达息坑,正值方腊前队到来。蔡遵、颜坦勒马停住,放眼去望,不禁先惊讶起来。只见那方腊前队,并不见有赳赳武夫,又不见有甚的利械,只有妇女若干,童稚若干,欢腾跳跃,招摇而来。 但见那妇女仍搽脂抹粉,惟服饰多系道装,手中各执拂塵,仿佛是戏剧中的师姑。那童子面上统加涂饰,红黄蓝白,无奇不有,或梳发作两丫髻,或翦发成沙弥圈。行进中,那妇女童稚,遥对官军,嬉笑憨跳,轻松自如,全不像是要打仗的样子。 蔡遵、颜坦及部下官军见此状,皆面面相觑,心中甚是疑惑,还道方腊有甚么妖法,遂勒马停住,不敢前进。 蔡遵骑在马上,观察许久,不见有冲杀迹象,甚是惊疑,意欲领兵后撤。 蔡遵遂对颜坦说道:“颜都监,兵家之事,虚虚实实,不可不防。眼看着方贼作妖,恐有欺诈,当慎重为好,不如引兵先撤,看他有何番用计后,再行杀回不迟。” 颜坦本是粗率,闻听蔡遵之言后,哈哈大笑。笑毕,颜坦便诘笑蔡遵道:“蔡都监也过于小心了。明摆着,此乃方腊那厮惶惑我军之诡计,如此雕虫小技,有何足怕?眼下,大军切莫撤退,你看我尽驱兵马,杀尽了这帮妖孽。” 蔡遵终是心有疑惑,说道:“怕有不妥,还是慎重为是。” 颜坦哪里听得进蔡遵之言,挥了手中长枪,大声命令道:“手下听令,进击!” 颜坦遂督军进击,兵戈所指,那妇孺吓得到处乱躲,没命般地乱窜了去,皆呈惊慌之态。颜坦见状,哈哈大笑,因此放胆杀入,命军士急追妇孺,悉数捉来,莫让跑了。 那妇孺久居山间,惯于山路行走,猛然见大军杀入,慌乱中,均穿林越涧,四散奔逸,不多时间,一行数里,甚的妇孺都不见了。偌大的山谷中,也并无一人,惟剩得空山寂寂,古木陰陰。 明显是方腊设下的计谋。然而,那颜坦杀得性起,哪顾得上深思,直道既是方贼设计,能拿俺大军奈何?!故此,颜坦不管好歹,只管驱兵直入,向前力追。 宋军得令,遂急往里追,正行间,突听得一声号炮,震得木叶颤动,不由得人,毛骨悚然。 颜坦见状,吓得大惊,举头四顾,又不见什么动静,煞是可怪。 众将士皆捏着一把冷汗,足虽急行,面惟四望,不防扑蹋扑蹋的好几声,一大半跌入陷坑,连颜坦自己也连人带马,坠了下去。 两旁山谷中,跳出许多大汉,手执巨梃,一半乱捣陷穽,一半扫荡余军,可怜颜坦以下千余人,一古脑儿丧命坑谷。 初时,后队统领蔡遵,闻报前军得手,不再疑虑,也依次赶上。然而,蔡遵所统之兵,与颜坦所统前军,相隔已远,并未得前方战况之确实消息。 蔡遵统兵,渐渐的行入山谷中,猛闻后面一阵鼓噪,料知不妙,急忙令军士返回,退将出来。蔡遵领兵还至谷口,顿时叫苦不迭,那谷口已被木石塞断了。 这时,山上又发几声炮响,随即有无数大石,抛掷下来。 蔡遵所统军士,不被击死,也多受伤。军士顿时大乱,惊慌失措中,不知该怎么办了。 蔡遵见状,督令军士,移徙木石,以便通道。 那方腊匪党,岂会让你宽松?这时早已大声鼓噪,持梃追到,冲杀官军。 官军受到攻击,乱中加乱,失了次序,任方腊义军,左批右抹,一阵横扫,个个倒毙。蔡遵禁弹不住。混乱中,被一匪兵,冲至蔡遵跟前,抬手一枪,刺死在地上。 至此,方腊之众夺得甲仗,才有刀械等物。 吕师囊得报,大喜,紧急奏报方腊。 方腊闻报,遂令吕师囊,乘胜追击,夺取清溪。 吕师囊亲率众军,加速急进,赶至清溪城下,将清溪城池团团围住,昼夜攻打。清溪城中,知县闻听蔡遵、颜坦战死,早已惊恐万分,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抵抗。 吕师囊遂率方腊匪军,没费多大力量,便攻破清溪城池,进入城中。 清溪知县被方腊匪党搜获,于县衙前斩首示众。 方腊后军陆续进驻清溪县城。 吕师囊与众将汇集,又布置兵力,进攻睦州。 睦州知府闻知清溪失陷,知县被斩首示众,皆惊慌失措,惶恐万分。 方腊大军兵临城下,将至壕边,发布公告,声称:“有天兵相助,赶紧投诚,否则蔡、颜覆辙,即在目前”云云。 是时,江浙一带,承平已久,不识兵革,就是郡县守吏,汛地将弁,也只知逢迎钦差,保全福禄,并未尝修浚城濠,整缮兵甲,一闻方腊到来,好似天篷元帅下降,无可与敌,都逃之夭夭,逃得一个不留。 方腊遂破陷睦州。 方腊攻陷睦州后,稍事休整,即派吕师囊带兵西下,攻取歙州。 战火很快又燃至歙州城下。 第一百〇八章 搅动江南 北宋朝廷派在歙州的守将,名叫郭师中。因郭师中武艺超强,在东南诸将中,勇不可挡,老虎见了都犯愁,故此有“病关索”之绰号。 病关索郭师中闻听方腊起事,且攻占了清溪、睦州。早已气愤填膺。现在,得知方腊部将鼓噪而来,要攻占歙州,顿时焦躁起来,忙调遣兵力,统兵出城,迎击方腊南军。 方腊军擂鼓前进,郭师中迎面而来。 两军甫经对阵,方腊军中,忽然突出一班披发仗剑的人物,将剑向空一指,随即横剑齐向官军,并力冲入。 因承平已久,官兵本不知战,更提防不住方腊军有妖法,哪个敢去拦阻?霎时间旗乱辙靡,如鸟兽散。郭师中见状,禁遏不住。混乱中,于乱军中驰马冲过来一南将来,大叫一声:“看刀!”咔嚓一下,砍郭师中于马下。可怜有“病关索”之称的郭师中,顷刻间,并一命呜呼了。 南军潮水般冲往歙州。留守歙州官军,见主将阵亡,大惊失色,不战自溃,眼见得歙州被陷。 占领歙州后,吕师囊留兵驻守,遂又率部,挥军东进。吕师囊部,兵锋所向,势不可挡,连克富阳、新城,兵临杭州城下,将至城郭壕边,威逼北宋浙江统治中心杭州。 杭州乃是北宋两浙路的首府,又是造作局所在地,也是朱勔曾经的收刮花石纲指挥中心之一,聚集着大批官吏和富商、地主。 因战略要地,且繁花锦绣,故此,杭州城城郭阔远,人口稠密,北依旱路,南临大江,西面皆湖,守备甚是严谨。 吕师囊部聚集杭州城下,做攻城准备。 为协助吕师囊攻克杭州城,方腊急派皇太子方天定率部驰援,会同吕师囊部,共同围困杭州,伺机攻克。 方天定率两万兵马星夜疾驰,于杭州城下,与会同吕师囊汇合。两人暗自设计,来攻杭州。 杭州知州赵霆,登城西望,遥见寇来如樯,已是惊慌得很。 赵霆正在遥望中,猛然见方腊军阵中,冲出几个长人,约高丈许,首戴神盔,身披氅衣,左手持矛,右手执旗,面目狰狞可怕。那赵霆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惊慌错乱。 其实这种长人,统是大木雕成,中作机关,用人按捺,所以两手活动,远望如生。赵霆胆小如鼷,晓得什么真假,当即下城还署。 知州府中,赵霆心神不定,踌躇起来。 踌躇了一阵后,赵霆拿定主意。三十六着,逃为上着。 赵霆竟收拾细软,挈了一妻一妾,趁着城中惊扰的时候,改装出衙,一溜烟地奔出城外,自顾自逃命去了。 杭州置制使陈建,廉访使赵约,见贼军围城,忙趋入州署,想与赵霆会商守御事宜,不意署中已空空洞洞,并无一人。两人见状,急得跌脚;无奈之下,慌忙退出署门。 此刻,方腊匪党已打破城门,一拥入城,攻往知州府。 陈建、赵约刚从知州府署门出来,正迎面碰着鼓噪而来的贼军,逃避不及,双双被缚。 不多时,方腊随后军也进入杭州城中。前军献上陈建、赵约。方腊下令,将陈建、赵钧斩首示众。陈建、赵约遂被斩首,头颅挂于城门之上。 方腊那厮煞是凶狠,既入城中,令党羽遍捕官吏。方腊匪军遂全城搜捕,统共获得若干名,一一绑在州署门前。 方腊高坐堂上,置酒纵饮。 方腊放眼看到绑在州署门前的官吏,遂传令道:“朕饮一盃,你等将所获官吏杀一人,可斩首,可刀剐,务要有趣方好。” 随即,方腊于大堂上纵酒。 方腊每饮一盃,兵士从绑在署门前官吏群中推出一人来,或斩首,或刀剐,变着法儿杀人,最凶的是不令全尸,或脔割肢体,或剜取肺肠,或熬煮膏油,或丛镝乱射,备极惨酷。 方腊见状,兴奋异常,高声说道:“就是这般!朕即上位,就是要为民除害,如此这般,方足纾公愤。” 也是朱勔惹了众怒,百姓见状,皆高声叫好,全无怜悯之情。 方腊又下令党徒,四处纵火,满城屠掠,除有姿色的妇女取暴婬乐外,满城军民,多半杀死,直杀了六日方止。 除此之外,方腊还令众匪收刮钱财,以备军资。 吕师囊得知方腊已进入杭州,遂前来觐见方腊。 吕师囊望方腊致礼后,禀道:“吾主在上,臣有所言。” 方腊看了眼吕师襄,说道:“有话就讲!” 吕师囊便奏道:“吾主在上,朱勔作恶,皆是奸臣蔡京使坏;正是那蔡京提携了朱勔,使得朱勔为害俺江南地方。臣闻蔡京祖上坟茔即在杭州,可派人寻找,挖出那厮祖上遗骨,暴于光天化日之下,以泄民愤。” 方腊闻奏,大为赞许,遂派兵士,寻找蔡京祖坟。 方腊党徒,多方打探,寻找到了蔡京祖坟,七手八脚,捣毁了蔡京祖上坟茔,挖出了蔡京祖上遗骨,抛洒于街,算是泄愤。 杭州既破,东南大震,告急警报,有如雪片,飞投京中。 时任宰相乃是刚刚排挤了蔡京的王黼。 此时王黼与童贯串通一气,正准备着按与金人达成的约定,整师北伐,收复云燕十六州呢,故此无暇顾及小寇。 那王黼怕徽宗见责,竟将警奏搁起,并不上奏。因此,江南方腊匪患,深居宫中的徽宗皇帝,并不知情。 时有淮南发运使陈遘,来京办事,见匪情急矣,宰相王黼尚遮掩隐瞒,心中激愤,遂避过王黼,进入宫中,直接奏陈徽宗。至此,徽宗乃始知此番乱事。 徽宗既闻陈遘奏报,大吃一惊,急令童贯为江、淮、荆、浙宣抚使,谭稹为两湖制置使,王禀为统制,分率禁旅,即日南下。 又因陈遘疏中,谓浙兵无用,须调集外旅,速平匪乱。徽宗深以为然,乃复飞饬陕西六路精兵,同时南征。 于是边将辛兴忠、杨惟忠统熙河兵,刘镇统泾原兵,杨可世、赵明统环庆兵,黄迪统鄜延兵,马公直统秦凤兵,冀景统河东兵,六路兵马,共归都统制刘延庆节制。总计内外各军,调赴东南,约得十五万人。 各军陆续南下,免不得费时需日。 至童贯等率兵抵达金陵,已是宣和三年孟春月中。 这时,方腊转陷婺州,又陷衢州。衢州太守彭汝方被执,押至方腊处。不待方腊审问,彭汝方开口便骂,左一个贼,又一个寇,怒骂不休。方腊大怒,令将彭汝方斩首示众。彭如方遂被南军兵士拉出大厅,斩首示众。 没过几日,方腊军又攻陷处州,缙云尉詹良臣率数十人出御,为贼所擒,诱降不屈,也被杀死。 随即,方腊嗣令杭州守贼方天定引众六万,陷崇德县,转攻秀州。 方天定得令,率南军六万众,在攻陷了崇德县后,又驱兵马,来到秀州城下,将秀州城团团围住,昼夜攻打。幸亏秀州统军王子武,果敢善战,号召兵民,登陴力御,斗大的秀州城,兀自守住,未被南军攻破。 童贯率军抵达金陵,稍事休整,留偏将刘镇把守金陵,他率军急进,抵达镇江后,闻知秀州被围,急檄王禀驰援,去救秀州。正巧熙河将辛兴宗、杨惟忠亦领兵到来,两路军遂夹攻方天定,方天定支持不住,只好退走,秀州解围。 方腊东攻不克,转图西略,连陷宁国、旌德诸县,官军被其牵制,又只得分军西援,一时顾不到浙西。 童贯率兵,到了苏州,知道花石纲引起的民愤太大,立刻私自用宋徽宗的名义,下了一道诏书,承认错误,并且撤销了专办花石纲的“应奉局”,把朱勔撤职。 东南的百姓看到朝廷取消了花石纲,徽宗皇帝也下了罪己诏,承认了错误,罢免了朱勔,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这时候,童贯使用了和谈与征剿两种手段,先是派人到方腊那里下降书,承诺只要方腊投降朝廷了,保证不杀,并给予一定的官职;另一方面整顿战备,准备进剿方腊。 信使打出了写有“信使”二字的三角旗,一路寻至方腊行营,下了招降书。 那方腊全不似水泊梁山的宋江。对朝廷的招安,方腊严词拒绝,将招降书唰唰几把撕成碎片,掷于地上,喝令键卒,扯翻了信使,摁于地上,照屁股打了一顿棍棒,撵将了出去。 童贯派去的信使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忍着痛疼,一瘸一拐地走了。 信使回到童贯大帐,将招降方腊不成反被棍打的情况,报告给了童贯。童贯闻听到这个情况,气得暴跳如雷,急令部属,抓紧战备,准备征剿方腊。 战备整顿完毕,童贯再行进发,进剿方腊匪军。 方腊起事,声势虽然闹得挺大,但若是真打起仗来,远不是训练有素的官兵对手。所以,在童贯大军的征剿下,方腊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帮源峒。 童贯指挥各路援军,共计有三十万人马,四下里将帮源峒围困了起来。 方腊见情势危急,急令部下带领大部队突围,他自己带领一小部分人员,牵制官兵。 方腊手下几大元帅均不同意,纷纷说道:“圣上,您带着部队突围,我们给您打掩护。” 方腊闻言,急令道:“情势危急,不要再争了。与你们相比,我的目标更大,童贯那个佞贼盯得是我,不是你们,只要你们能安全突围,便是留得了青山,何愁没有柴烧?你们要保全力量,继续战斗。” 说完,方腊拖着已经受伤的身体,带领一小队人马,突然杀向官兵,以此吸引官兵注意力,掩护其他人突围。 冲至官兵阵中的方腊,挥舞着大刀,接连砍死数十名官兵。 方腊的刀刃砍得卷了起来,不能再用;于是,方腊便跳下马,举起一块块石头,使劲地掷向官兵。 官兵中,有认得方腊的,大喊一声:“此贼乃方腊!” 官兵闻听到对方是方腊,争功心切,挥舞着刀枪,围了上来。方腊身边的石头也投掷完了,只能赤手空拳地与官兵对打。朝廷官兵见方腊已是困兽犹斗,纷纷冲上去,抢着砍方腊的头,好回去邀功。 可惜方腊没有陈硕贞的运气,此时,除了汹涌而上的官兵外,并没有凤凰飞至自己身旁,他好骑了凤凰离去。当时方腊,身陷众围,寡不敌众,被官兵一阵大刀,砍成了肉酱。 自此,方腊起义被灭,余众也陆续被征剿。 关于方腊的死,这是一种说法,似乎不甚有意思。 另一种说法来自《续资治通鉴》。 据说,宣和三年四月,王渊的裨将韩世忠,潜行至清溪溪谷,向一妇人问路,说要进峒去捉拿方腊。地方民众也恨方腊滥杀无辜,欺男霸女,为非作歹。那妇人便指给了韩世忠进峒的路径。 韩世忠带着手下三十余名兵卒,冲入峒中。 峒中,方腊正拥抱着一个妇女在取乐。 方腊见韩世忠杀至眼前,急推开了怀中拥抱着的美妇,跳将起来,和韩世忠格斗。 那韩世忠也是个有力气的人。年轻时,韩世忠于大江游泳,一个大蟒蛇要吃他,他愣是用两手掰住了大蟒蛇的上下唇,终是用计斩杀了大蟒蛇。 那方腊再猛也猛不过大蟒蛇嘛! 现在,韩世忠与方腊斗成一团。 角斗中,韩世忠猛然转身,待方腊来攻他时,伸出一臂,将方腊死死勒住。方腊被勒的差点噎过气去,韩世忠遂捆了方腊,押出峒去。 守候在峒口的是韩世忠的顶头上司辛兴宗。那辛兴宗见韩世忠逮了方腊,命部下将方腊接收,把逮了方腊的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这种说法也不甚有意思。 还有一种是民间的说法。 说方腊起兵前,其行踪被他曾经扛活的里正方有常获悉,方有常遂打算往县衙里去告发。不期想,方有常要告发方腊起义的消息被方腊知道了,方腊遂杀了方有常一家六口,只有方有常小儿子方庚因外出得免。 方庚听说大军征伐到此,为报家仇,遂带大军,突入帮源峒中,擒获了方腊。 上述说法都过于简单,最有意思的是施耐庵老先生在《水浒传》中的说法。 因为本书接下来将讲述水泊梁山招安后征剿方腊的情况,所以,本书取方腊乃是让花和尚鲁智深擒获了的说法。 那鲁智深乃宋江手下的步兵头领,遵照师父智真长老“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的偈言,在追赶方腊残军的时候,追入山林迷了路。 此时,出现了一个老和尚,带着鲁智深在山里转来转去,最后转至一茅草屋外,安顿着鲁智深歇了。 那老和尚告诉鲁智深说:“这屋里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应食宿,你只管在这里待着,如果这两天看到树林中钻出一壮大汉子来,无需多说,只管打翻了抓住就是。”说毕,老和尚便自己离开了,只丢下鲁智深一人在山林中。 鲁智深目送老和尚离去,便进屋休息。 第二天,鲁智深起了床,躺在屋外草地上休息,果然见一壮大汉子从树林中钻将出来。鲁智深想起老和尚的叮嘱,也不搭话,只管提了禅杖,一杖将那汉子打倒在地,捆绑起来,再提溜起那人,仔细一看,被打倒捆绑之人,乃是方腊。 第一百〇九章 过江讨贼 按照施耐庵老先生的说法,梁山好汉被朝廷招安后,为了好生表现一下,给朝廷个好印象,先是开赴北疆,和辽国干了一场,直打得辽国跪地求饶,而梁山好汉无一损伤,凯旋而归,驻军于黄桥镇,接受了徽宗皇帝接见。 徽宗皇帝坐于龙榻之上,见宋江一行英雄,人人威武,个个英豪,心中大喜,特意赐了宋江黄马甲、金盔甲,委任宋江为征讨方腊的先锋官,受童贯节制,由张叔夜任督军及招讨使,即刻前去江南,征讨方腊。 宋江既受朝廷厚待,自然也是欢天喜地,自信满满,随即穿着徽宗皇帝赏赐的黄马甲、金盔甲,洋洋得意地,率领梁山兄弟,跨上了战马,一路杀向江南。 宋江带着梁山兄弟们,首先来到了长江岸边。 长江乃是中国第一大河,发源于唐古拉山脉,由青藏川滇途径两湖两江,直入大海,有万里之遥,故此被称为“万里长江”。 宋江一行来到长江边上,但见烟波浩荡,洪浪滔天,甚是壮阔。 长江对岸,便是方腊占据的润州,以长江为天堑,由枢密使吕师囊,统率着五万南军,严密驻防。 那宋江计谋极深,探听得陈观父子勾结方腊,欲给方腊敬献粮食的消息,遂将计就计,派将士假扮了陈观父子及献粮乡民,将兵士藏于大船之中,逍遥过江,混入润州城中,就中放起火来。 当时,夜黑风大,城中忽起大火,其势凶猛,守城将士顿时大乱,惊慌失措,四下乱窜。 内线打开城门,宋江遂率领兵马,趁势入城,四下里一顿乱杀,直杀得五万南军,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免不了做了刀下之鬼。 吕师囊见败势已定,惊慌逃窜,退入了丹徒县。 宋江这一仗打得很顺利,却也损失了三位弟兄,分别是云里金刚宋万、没面目焦挺和九尾鱼陶宗旺。 那云里金刚宋万,乃梁山老寨的开创者,先后经历了白衣秀士王伦、托塔天王晁盖、及时雨宋江三任寨主,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竟然在打润州时,连同没面目焦挺,九尾鱼陶宗旺一道,在混战中,被南军乱箭射死,马踏身亡,连尸首都没得找见。 宋江得知情况,伤感了一番,然后给张招讨张叔夜报捷,请张招讨张叔夜移兵安抚,他带着梁山兄弟们继续南下,向常、苏、宣、湖四州进军。 常、苏、宣、湖四州皆乃杭州门户,欲拿下杭州,必先取了常、苏、宣、湖四州。 宋江、卢俊义采取了分兵进击的策略。 由宋先锋公明带了正将十三员、偏将二十九员,共计正偏将四十二人,随行兵马三万人,攻常、苏二州。 由副先锋玉麒麟卢俊义率正将一十四员、偏将三十三员,共计正偏将四十七人,随行兵马三万人,攻打宣、湖二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先说宋江驱兵南下的情况。 话说宋江率领,正将十三员、偏将二十九员,共计正偏将四十二人,随行兵马三万人,向南疾驰,不一日,便来到了常州城下,摆了阵列,擂鼓叫阵。 常州城内,是又从丹徒县逃往常州的吕师囊。 吕师襄得知宋军到来,遂立于城头,向下望去,见宋江军马立于城门外,准备攻城。吕师襄大怒。吕师囊心里暗思,宋江这个矬黑鬼,没三分人样,倒有七分鬼样,原本是梁山泊草寇,不思图王霸业,却不知天时,去降那无道昏君,现在倒来和俺大国相并,俺若不杀他个片甲不留,他还不知道俺大国的厉害! 如此想着,吕师囊便令打开城门,放下护城河桥,他一马当先,率兵出城,列成阵势,于阵前高声叫道:“谁敢去退敌军?!” 随着吕师囊问声,帐下一将挺身而出,高声答道:“钱某当以效力向前!” 此人乃吕师囊帐下统制官钱振鹏也! 钱振鹏驱动胯下赤兔卷毛马,挥舞着泼风刀,望宋江阵前策马而来,高声叫道:“谁敢与俺厮杀?!” 宋军阵中,先锋官宋江大怒,转首问道:“谁去斩了这厮?”声音未落,阵中冲出一骑,却是大刀关胜。 大刀关胜也不搭话,挥舞着青龙偃月刀,打马迎去。 关胜钱振鹏两相照面,齐齐举了刀,战成一团。 双方阵上,鼓声大振。钱振鹏、关胜两人奋力拼杀,大战三十余回合,未分胜败。 南军阵中恼了赵毅、范畴,两人齐齐打马出阵,与钱振鹏一道,三人围了关胜一人厮杀。 宋江这边见状,恼了镇三山黄信、病尉迟孙立,一个舞动丧门剑,一个使起虎眼鞭,赶上阵来,助力关胜。 三对儿六将,在阵前厮杀,两边的战鼓敲得山响。 六员大将于阵前战了许久,未分出胜败。 宋江阵中,恼了韩滔、彭玘,两将挥舞着大刀,冲出阵来。 南军阵中,驰来许定、金节。 许定对彭玘,金节对韩滔,四把刀并举,砍杀起来。 十多个回合后,金节战韩滔不住,扯转马头,落荒而走。韩滔一提马缰绳,紧追不舍。 南军阵中,高可立见韩滔追金节紧迫,急取雕弓,搭上硬箭,满满地拽开,嗖地一箭,正射在韩滔面颊上,韩滔倒撞下马来。 宋将彭玘见状,急了眼,急来救,旁边冲出张近仁,挺枪刺来,噗嗤一下,直捅入彭玘肋窝,把彭玘捅下马来,死在地上。 南军阵中,吕师囊见己方占了便宜,拔剑一指,南军冲杀过来,只杀得宋江退败二十余里方才止住。 停住了军马,宋江放声大哭道:“谁想渡江一来,损折我五个兄弟,莫非皇天有怒,不容宋江搜捕方腊,以致损兵折将?” 李逵见死了韩滔、彭玘,大怒,提了板斧,带了三百余人,又去找吕师囊拼杀。 吕师囊见李逵杀来,急对周边将领说道:“此黑鬼乃梁山第一杀人刽子手,凶狠残暴,诸位要小心提防。” 那高可立、张近仁刚得了势,正在兴奋头上,哪里把李逵放在眼里,因此踊跃上前,嘴里道:“怕他个鸟!看末将去杀这厮!”说毕,便策马冲杀过来,与李逵对阵。 那李逵本是个三斧子半,头三斧子极为犀利,再加上勇猛过人,与高可立、张近仁一照面,咔嚓、咔嚓两斧,先砍翻了高可立、张近仁的马,随即又咔嚓、咔嚓两斧子,把高可立、张近仁两将给砍死了。 吕师囊见状,心里恐极,急退入城中,扯了护城河桥,关闭城门,严密防守。 宋江挥师前进,又围在了常州城边。 当夜,与韩滔厮杀了的金节原本就想投靠朝廷,故此于夜间偷偷摸上城墙,嗖地射出一箭。那箭上绑有书信。 绑着书信的箭矢落入宋军阵中。宋军兵士捡了,急送到宋江大帐中。 宋江展开书信,见金节在书信中写明,约定晚上在城中放火,叫宋江趁势攻城。宋江心中大喜,便安排诸将提前准备,到时候只管放开了杀,杀他个片甲不留。 半夜三更,金节准时放了火。火起时,城中大乱,金节趁机安排人放下了护城河桥,打开了城门。宋江驱兵杀入,乱砍乱杀。吕师囊见城破,知无力挽回,遂趁乱逃走。 常州由此收复。 现在再说副先锋玉麒麟卢俊义那路的情况。 自和宋江分兵后,副先锋玉麒麟卢俊义,驱兵直入,来到了宣州城下。 把守宣州城的守将,乃是方腊部下经略使家余庆。 双方初次见面, 相互不知底细。家余庆派出了统制官李韶、韩明、杜敬臣、鲁安、潘濬、程胜祖。卢俊义派出了呼延均、董平、林冲、索超、张清、穆弘。双方十二将分成了六队,混战起来。 韩明被董平两枪刺死,杜敬臣被林冲一矛刺死,索超一斧劈死了鲁安,张清一石块打下了潘濬,被打虎将李忠赶过来一枪挑了。 卢先锋挥鞭催进,宋军奋勇争先,家余庆守城不住,弃城而逃。 卢先锋就此得了宣州。 只是战斗中的一个小细节不得不特意叙述一下。 话说家余庆没死的几个统制官见战宋军不过,急忙退入城中。 呼延均、林冲等将急追,城上早扯起了护城河桥,紧紧关闭了城门。 卢先锋见状大怒,催兵攻城。 白面郎君郑天寿、操刀鬼曹正、霍闪婆王定六带了兵勇,搭起云梯,攀登而上。城墙上守兵急忙向下射箭。 操刀鬼曹正和霍闪婆王定六躲闪不及,被城墙上守兵箭射头部,倒栽下云梯来,直摔的头都到了胸腔中。 白面郎君郑天寿大怒,指着守兵大骂,定要将守兵碎尸万段,方出得口恶气。郑天寿尚未骂完,城墙上面飞下一块磨盘,转着圈儿,“噗通”一下,正砸在郑天寿头顶。郑天寿的骂声戛然而止,连同云梯一道,被磨盘砸在地上,成了肉泥一团。 正先锋宋江在攻破常州后,派了神行太保戴宗打听副先锋卢俊义战况如何? 戴宗将两只甲马拴在两只腿上,行起了神行法,不多时,便到了副先锋卢俊义帐下。 卢俊义见戴宗到来,忙将战役情况告知了戴宗,让其速速回去,告诉正先锋公明哥哥,虽然损失了郑天寿、曹正、王定六三个弟兄,但夺得了宣州偌大一座城池,可谓是初战告捷。 戴宗复将两只甲马拴在两只腿上,又行起了神行法,用不多时,回到了正先锋宋江帐下,将副先锋卢俊义攻打宣州并一举拿下的情况,告诉了宋江。 宋江听到收复了宣州,自然是欢喜,待听到损失了郑天寿、曹正、王定六三个弟兄时,大叫一声,轰然倒地,只见面皮黄,唇口紫,指甲青,眼无光,平躺在地,四肢不举。 敢情宋江这厮是悲伤过度,死毬掉了? 周边人见状大惊,急忙扶了宋江,揉胸的揉胸,搓背的搓背,摸脉搏的摸脉搏,掐人中的掐人中,好不容易侍候得宋江喘出了一口弱气,迷糊了半晌,总算苏醒了过来。 接下来,自然又是老一套。 宋江哭诉道:“我等兄弟,梁山聚义,上应星魁,生死同心,不期又损了俺几位弟兄,真真痛杀死我也!” 然而,征剿方腊,任重道远,如何能就死呢? 所以,众弟兄,特别是智多星吴用,少不了将出“生死人之分定,个人寿数,皆乃天定,非人力所能作为的;而今,连夺几座城池,全赖了哥哥神威,哥哥保全玉体,且请收起悲伤,理论人事”。 宋江乃干大事的人,知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而后方能成大事也,如此大的战争,岂能不死几个人? 随后,宋江自然是打足精神,挥师挺进,为国立功。 第一百一十章 大战苏州 拿下常州、宣州后,宋江、卢俊义各自带领兵马,继续南下,收复被方腊占据的苏州、湖州。 又是花开两朵,自然仍得各表一枝。 先说宋江这边的情况。 当时,宋江率领大军,催马南下,不一日,来到了苏州城外。 苏州,乃江南一座锦绣城池,城防甚为坚固,一周遭全是水港环绕,城垣坚固,易守难攻。 宋江军马,久居北方,习惯于陆战,碰着水战自然是一筹莫展。好在梁山兄弟,人才济济,水性极好的将领也有许多,如张顺,李俊、阮氏兄弟等。 宋江率军,来到苏州城下,见一周儿水港环绕,非水军无法攻破,故急派戴宗去太湖传令,收回正在太湖中刺探情报的李俊等人,欲用瞒天过海之计,攻打苏州城。 戴宗双腿帮了马甲,行起风行法来,不多时间,便抵达太湖,向李俊等人,传达了先锋官宋江将令。李俊得令,即率数员水兵将领返回到宋江军中。 宋江待李俊等水军将领到来后,水陆并进,一时间,水军陆军均集结于苏州城下。 方腊国把守苏州城的乃是大将方貌。 方貌乃方腊的三弟,俗称三大王,使一手方天画戟,人也长得威武的很。见宋军于城外排成阵列,方貌打开城门,驱兵出城,于陆地处,于宋江军马对阵。 方貌骑于马上,身边簇拥着众多大将。 方貌举起手中的马鞭,指着宋江大骂道:“你这黑鬼!量你等只是梁山泊一伙打家劫舍的草贼而已,宋朝合败,封了你这样一个讨吃做了先锋,竟敢领兵进我吴地,简直是不自量力,疯狗想咬星星呢!我今只把你诛尽杀绝,方才罢兵!” 宋江被骂,气得七窍生烟,回骂方貌道:“你这南蛮!只是睦州一伙村夫,量你有何福禄,妄想图王霸业,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蚂蚁想着撼动大树呢!你这厮若是及早投降,尚可免汝一死!目今,天兵到此,你个村夫尚巧言抗拒!我若不把你杀尽,誓不回军!” 方貌闻言,又怒骂道:“呸!你这黑鬼!你吹你娘个大头!我不与你打嘴巴仗,你若是有本事,我这里有八员大将,你敢也拨八个出来厮杀吗?!” 宋江见状也大怒,也回吐方貌一口,骂道:“呸!你个扁头!你放你奶奶的屁!你叫你八员大将出来,我若是两个并你一个,不算好汉,俺就与你比比本事,但凡杀下马的,各自抬回本阵,不许暗箭伤人,也不许抢掳尸首,若不见输赢,不得混战,明日再约厮杀!” 方貌道:“好!本王就与你这黑鬼干将一场,把你们一帮草贼,算个甚!” 说话间,方貌阵上,放出八员战将,威风凛凛,英姿勃发,齐齐驰马,来到阵前。 宋先锋这边也不示弱,齐刷刷冲出八员战将,接住方貌的八员战将,捉对儿厮杀起来。 宋江这边冲出的八员战将乃是:关胜、花荣、徐宁、秦明、朱仝、黄信、孙立和郝思文,皆是一顶一的好汉。 两边阵中,战鼓咚咚,声响震天。这一仗,直杀了个天翻地覆,壮怀激烈,慷概激昂。阵中,只见刀枪并举,战马奔腾,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十六员战将,各显本事,拼死厮杀。 大战中,朱仝首先得利,一枪将对方的苟正刺下马来。 方貌见损了苟正,急忙鸣金。南军其他七员大将,打马回阵。宋江军中八员大将,也不追赶,回还本阵。 南军中过来数名兵士,抬了苟正尸首,撤回阵中。 当日,双方息鼓偃旗,各自罢兵。 第二天,两军再次擂鼓厮杀。 这一天,最出彩的不是其他天罡星,倒是排名第四十三位的地杰星丑郡马宣赞。 宣赞原是蔡京手下的一名武将,生得面如锅底,鼻孔朝天,卷发赤须,彪形八尺,若论长相,倒像是个塞外番人。 这宣赞,使一口钢刀,武功出众,因抗辽时作战英勇,用连珠箭连赢数员番将,深得郡王喜欢,便将其招为郡马,故此,人称其为“丑郡马”。 无奈,与郡马一起生活的是郡主而非郡王,郡王爱其勇猛,郡主却嫌其丑陋,因此终日里闷闷不乐,后来竟怀恨而亡。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郡马宣赞虽有一身本领,却始终得不到重用,只是在蔡京手下做了个兵马保义使。 梁山泊攻打大名府时,情况危急,梁中书世杰急向泰山老丈人蔡京求告。蔡京也恐女婿有失,急欲遣兵调将,解救大名府,无奈不明情况,慌张的团团乱转。 旁立的丑郡马宣赞,见此情景,以为时机成熟,便趋身向前,对蔡京秉道:“恩相莫急,俺推荐一将,勇不可挡,若率领大军,趁梁山贼军悉数外出攻打大名府之机,可直接偷袭梁山,攻破他大寨,那梁山贼寇,必然撤军,大名府可保也。” 蔡京闻言大喜,忙问道:“宣郡马此计甚妙,你意欲向本相推荐何人?” 宣赞道:“恩相,俺推荐的此人名叫关胜,乃三国时汉亭侯关羽后裔,惯使一把青龙偃月刀,人皆称其为‘大刀关胜’。此人武艺娴熟,精通兵法,有安邦定国之策,降兵斩将之才,若拜此人为上将,必可扫清水寨,殄灭狂徒,保国安民,开疆拓土。” 蔡京闻言更喜,急问:“此人现在何处?” 宣赞道:“此人现在蒲东,担任巡检。” 蔡京兴奋地道:“太好了,速速宣调此人入京。” 随即,蔡京令宣赞前往蒲东,宣调关胜入京。 宣赞星夜兼程,赶往蒲东,宣调关胜。关胜受宣,遂随宣赞入京,拜见太师蔡京。 蔡京见了关胜,果然是一表人才,堂堂八尺六五身躯,细细三柳髭髯,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真如汉末云长再世。 蔡京心中大喜,遂任关胜为征讨梁山贼寇正将,任宣赞、郝思文为副将,统军两万,前往梁山,攻击大寨,以围魏救赵之计,逼迫宋江撤军,以解大名府之围。 关胜、宣赞、郝思文受令,带兵征讨梁山,结果三人皆被梁山泊捉获,三人也一同归顺梁山,落草为寇了。 此番,丑郡马宣赞随着宋江来到了苏州城下,攻打被方腊占据的苏州城,恰好碰上对方大将郭世广。 宣赞、郭世广均是武功高强之人,两人一照面,也不搭话,刀枪并举,噼里啪啦,好一场恶斗。 只见这两人怒目相视,一个看不起一个,刀枪并举,就是个厮杀,双双负伤,又谁也不肯绕过谁,结果两个人搂抱到一起,掉到饮马桥下,同死去了。 还有施恩、石亮,自小生活在北方,不识水性,却随了水军将领阮氏兄弟去打水仗,那船儿在水面上一摇三晃,施恩和石亮便头晕眼花,站立不稳,脚下无力,跌入水中,噗通了几下,沉入水中,淹死毬了。 眼看这几个都是没福气的人。 话说在宋江水陆并进的攻击下,方貌守苏州不住,连夜弃城而逃。 宋江催兵入城,清剿残敌,派人申报招讨使张叔夜,进城安抚民众,他续带兵马,向南急进,直逼杭州城外,为攻取杭州做准备。 说到杭州城,却不是一座简单的城。 故宋以前,这里唤做清河镇,三面青山,一湖绿水,城郭坚固,锦绣繁华。到了钱王手里,改清河镇为杭州宁海军,变四座城门为十座城门。高宗车马南渡之后,建都于此,唤做‘花花临安府’。 目今方腊占据时,还是钱王旧都,城子方圆八十里,虽不比高宗南渡以后那般繁华,却安排得十分的富贵,从来江山秀丽,人物奢华,所以有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苏东坡学士也有诗赞曰: 湖光潋滟晴偏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由此可见杭州城的雍容华贵! 那宋江率军来到杭州城下,见城郭坚固,水路纵横,满目皆是忧愁,哪里有雅兴观赏杭州的雍容华贵?! 宋江正在忧郁时,前方李俊报来消息,说将安排张顺连夜潜入杭州城中,就中放火,那时便可蜂拥而起,大肆攻城了。 这是宋江的拿手好戏,屡试不爽。宋江见报大喜,忙安排将领,依计准备。 是夜,星光灿烂,风清月白,水天共碧,一派清爽。 宋江率兵候于夜幕之中,直候了一整夜,终没看见杭州城中有火光升起。 宋江心中甚为纳闷,忽又得到李俊信报,说张顺夜渡涌金门,被守城兵士一阵乱箭、苦竹、鹅卵石,活活打死在涌金门下。 宋江闻报,心里暗道,怪道里等了一夜不见放火,原来去放火的张顺兄弟被打死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昨天夜里,张顺饱餐一顿后,自持熟悉水性,脱光了外衣,只穿着短衣短裤,嘴里叼了一把尖刀,一路游至涌金门下,准备从水中钻了进去,好到杭州城里放火去。 张顺游至涌金门下,露出水里来,听得城上更鼓打了一更四点,四处都静悄悄的,只有女墙上有四五个人在四处张望。 张顺见状,赶忙又潜入水中。又过了一阵,张顺露出水来,再看时,女墙上已经没了人影。张顺暗道:南蛮们也熬不住了,睡觉去了,俺趁机钻入城门去。 于是,张顺便往涌金门里面钻,不曾想那涌金门却安装了窗棂般隔档,异常坚固。 张顺收缩了身子,寻找一稍宽处钻,不期想碰着了一根绳子,上面系满了铜铃铛,在夜空中丁零当啷地响作起来,声音优美悦耳,像是一首乐曲。 城墙上的人发作起来,一片喊声。张顺怕被发现,赶忙又钻入水中。 城墙上值守人员下得墙来,观看情况,又不见有人,便又返回城墙上。值守的几个人议论道:“这铃子响得蹊跷,莫非是有大鱼触动了门阁?” 议论了一番,见没了动静,又东倒西歪地去睡。 张顺见上面没了动静,钻出水面,来到离门不远的陆地上。张顺心想,既是水中钻不进去,俺就沿门攀爬而上,反正俺得进城去,若不然,大话说出去了,却做不到,人就丢大发了,让公明哥哥看将不起来。 然而,张顺又怕上面的人没有睡着,自己冒然上去,被上面值守的人发现了,乱箭射将下来,自己白白送了性命。 张顺坐地,琢磨了一会儿,从地上摸一土块,使劲扔上城墙去,想试探下上面的人睡着了没有。 城墙上没有睡着的兵士听到动静,一齐叫将起来,又下了城墙来查看。 张顺赶忙俯身在地,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 那兵士查看了一番,见涌金门下及水中并无动静,心中就甚为纳闷。 兵士复上了城墙,再往远处瞭望,月光照得四周清明的很,湖光潋滟,并不见一个船只。 几个守城的士兵嘀咕了一番后,大声说道:“甚是作怪!说不定是个游魂野鬼,闲得蛋疼哩,我们只管睡觉,莫要理睬他。” 嘴上是这么说的,却不去睡觉,悄悄地躲藏起来,睁大了眼睛,专看下面究竟是什么鬼,动辄搞出般动静来。 张顺听到此话,心里暗骂道:“谁是游魂野鬼?!你爷爷俺是张顺,等你爷爷俺进了城,一把火烧将起来,俺公明哥哥率天军攻入城中,定叫你几个好生做了游魂野鬼!” 故此,张顺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见上面没动静了。张顺想去爬城墙,也怕上面诈他,便又摸了块土块,用劲掷往城墙上。这回,城墙上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张顺心里欢喜,哈哈一笑,肚里暗道,这帮哈怂,真以为是游魂野鬼,闲得蛋疼在乱骚扰呢!这会儿终于睡得死过去了,俺此时不上城去,更待何时?! 于是,张顺翻身而起,往墙上爬去。 此时,正是四更时候,明月照得大地一片青光,城墙上一个黑影渐渐爬高,将要到达女墙豁口处时,忽然闪出十多个兵士来,大呼道:“阿呀,野鬼爬上来了!快打!” 张顺见状,暗道中计,忙向城墙下水中跳去。 城墙上,踩弩硬弓、苦竹枪、鹅卵石,早一起射打下来,赶在张顺入水前,打在了张顺身上。 可怜张顺英雄,就涌金门外水池中,被乱箭射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拼死夺关 (1) 现在再说副先锋卢俊义攻取湖州的情况。 话说卢俊义带兵收复宣州后,即行报捷张招讨。张招讨闻报,带着刘都督、耿参谋前移接防,犒军慰兵,护境安民。 犒军慰兵毕,副先锋卢俊义辞别张招讨,率军离了宣州,一路望湖州进发。途中,又兵分两路,一路由卢俊义率领,攻取湖州;另一路由豹子头林冲率领,收取独松关。 卢俊义收取湖州有惊无险,经过一番苦战,一举拿下。豹子头林冲率军攻占独松关时受阻。 卢俊义闻报,又带了兵马,急往独松关而来,驰援林冲。 来独松关驰援林冲前,卢俊义叫来了燕青。卢俊义对燕清说道:“小乙,林教头攻占独松关受阻,现在,俺带了众将去援助林教头,你且去宋先锋处,将这边战况报告给宋先锋,待我军拿下独松关,即赶赴杭州城外,与宋先锋汇合,兵合一处,攻取杭州。” 燕青道:“奉主人将令,小乙这就去宋先锋处报告军情。只是小乙去后,主人在征伐中,务必要小心,免得小乙牵挂。” 卢俊义道:“你心我知。你只管去,我会小心的。” 燕青遂辞别卢俊义,往宋先锋公明处报告战况。卢俊义也率兵紧急赶往独松关,去驰援林冲。 此刻,林冲正率领众将大战独松关。 独松关乃天成险关,两边皆是高山峻岭,只中间一条小道,通往关内,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真真是易守难攻。 当时,豹子头林冲与副先锋卢俊义分兵去攻独松岭,来至独松岭下后,方见此关险峻。方腊国为确保独松关不失,不危及杭州城防,已派了历天佑、张俭、张韬、姚义四员大将,前往独松关,协助吴升、蒋印、卫亭三将守关。 故此,林冲攻伐独松关,更加费劲。 林冲乃水泊梁山勇猛将领也,民间有“马上林冲,马下武松”之说,可见其勇猛。 林冲自持勇猛,率领大军,来到独松关下,一力强攻。蒋印、历天佑见宋军攻关,遂率兵前来阻挡。强攻中,林冲用矛戳伤了南军把守官蒋印。林冲靡下吕方偷袭成功,一戟刺死历天佑。 南兵抵挡不住,撤回关上。 关上吴升等人见梁山人马强盛,战力强大,胡乱放了一阵箭,虽将林冲等将阻住,却不敢下山来战,只是固守。 林冲屡次强攻,均未能攻破独松关。 卢先锋俊义攻取湖州后,率兵来援林冲,抵达独松关,见山路险峻,便派欧鹏、邓飞、李忠、周通四个上山探路。欧鹏、邓飞、李忠、周通四人得令,偷偷摸摸来到关前,恰被守关将领发现。 南军军中,历天佑有个弟弟叫历天润,因哥哥被吕方一戟刺死,正气愤难平,急要报仇,猛然得报,说是梁山人马前来探路。 历天润听了,大怒,心想,俺正要寻你报仇呢,你却自己寻死来了,俺这就给俺哥哥报仇去!随即.历天润带领五百多兵士冲下山来,正迎着欧鹏、邓飞、李忠、周通四人上关来探路。 历天润率先冲将过来,大声叫道:“呔!梁山贼寇!谁让你等来探视俺家山路的?!”说话间,已经冲至四人跟前。 周通仰头道:“咋地?俺家哥哥让俺们来探路的,你要咋地?!不让探?” 周通话刚说完,那历天润已冲至跟前,抡圆了刀砍来。周通急躲时,那刀已砍在周通脖子上,只听到“咔嚓”一声,周通的头便飞到了地上,滚入杂草丛中。 打虎将李忠见状,吓得跳将起来,刚“阿呀”了一声,屁股上也被对方兵士戳了一枪。“啊呀呀!”打虎将李忠一边叫着,一边忍着疼跑了。 欧鹏、邓飞见状,惊慌失措,也掉头便跑。 历天润高喊一声:“追!”随即,历天润率手下兵卒急追。 得知欧鹏、邓飞、李忠、周通四人探路失败,且周通被斩了头,李忠屁股上也着了对方一枪,卢俊义急令双枪将董平率兵救援。董平得令,急率一千兵马,救援欧鹏、邓飞、李忠等人。 厉天闰见宋军前来救援欧鹏等人,遂不再追赶,撤回关上去了。 若是董平救援迟缓点,欧鹏、邓飞、李忠三人,估计也得把命给丢了。 回到营中的双枪将董平,因他去救援,又没捞到仗打,反让厉天闰撤回关上去了,心里焦躁,定要上关去厮杀。其他将领见状,忙劝董平道:“董将军稍安勿躁,待副先锋哥哥断明情形,自有安排,到那时,在厮杀不迟。” 董平哪里听得进去,遂不顾其他将领劝阻,勒马来到关前,指着关上,大骂贼将,高声叫道:“南蛮子们听着,你董家爷爷在此,有本事下关来和你董家爷爷杀上一场!” 关上南军才不管你爷爷不爷爷的,也不答话,只是猛然一火炮打将下来。董平见了,急躲,不期被火炮伤了左臂。董平负疼逃回寨中,略微包扎,心中更是愤恨,又要和关上守将厮杀,被赶到关前的副先锋卢俊义拦了。 卢俊义劝董平道:“董兄弟切勿焦躁,且去疗伤,待伤好后,再搏杀不迟。” 董平愤愤然地回帐去了。 当天夜里,董平越想越气。董平心里暗道,想我董平,原是东平府的兵马都监,不合被俺宋公明哥哥用计生擒,方降了梁山,但也做了梁山第十五把交椅,被封为马军五虎将,且常打头阵,有着董一撞的威名。今日,俺在这小小的独松关前被阻住,且挨了他一火炮,打伤了俺的左臂,这不是打俺董平的脸嘛!俺若不把这帮守关贼寇斩尽杀绝,便显不出俺的本事来!也挽不回俺丢了的面子。 这一夜,董平气得没能睡好觉,索性翻起身来,出了帐,悄悄来到张清住处,和张清约定了,等天亮后,瞒过卢先锋,马也不骑,直接摸上关去,杀了那几个贼将,找回失去的面子。 第二天天刚亮,董平、张清悄悄出营,徒步上关去了。 关上守兵发现了董平、张清,急忙报告给厉天闰、张韬。厉天闰、张韬闻报,走下关来,接住董平、张清厮杀。 董平战厉天闰,张清战张韬。 董平要捉厉天闰,步行使抢。历天润也使长枪来迎,与董平战了十个回合,未分胜败。 董平心里只要厮杀,无奈被火炮伤了的左臂使不上劲。那历天润看出了破绽,偏偏用枪戳董平的左臂。董平势窘,只有招架的功夫,没有还手的力量。 张清见董平渐渐吃力,情知不好,忙撇了张韬,挺枪去戳历天润。历天润见张清铁枪戳来,忙往松树后一躲。 张清因用力过大,枪头扎在了松树上,急要拔时,却扎牢了拽不脱。那历天润瞅着机会,急闪身,从松树后面闪将出来,挺了枪,吼了声:“着”,又听到“噗嗤”一声,那枪正戳在张清肚子上,把张清给戳倒在地。 董平见历天润搠倒了张清,急使双枪去战历天润,不提防张韬却从背后冲来,眼里瞧着亲切,猛然挥圆了刀,望董平腰间砍来。刹那间,只见那刀闪过一道白光,咔嚓一下,将双枪将董平拦腰砍为两截。 厉天闰也赶将过来,往倒在地上的张清一顿乱戳,将张清戳得满身枪眼,血流不止,死了。 光下营中,待卢先锋俊义得知董平、张清偷偷出营夺关后,情知不妙,急得跌起脚来,忙派病关索索超带兵救援。病关索索超赶到关前时,董平、张清已被杀,那历天润、张韬正嘴里哼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逍逍遥遥地,上关去了。 索超无奈,赶忙回营禀报。 卢先锋闻报,大怒,催兵硬攻。恰好孙新、顾大嫂扮做逃难百姓,混入关去,就中方起火来。关上大乱,卢俊义趁机一阵猛攻,终于攻到了关上。 卢俊义攻上关后,恰逢历天润。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卢先锋打马向前,一枪戳穿历天润胸膛,挑着历天润,使劲一甩,将历天润尸身甩在关旁沟中。 张韬等见势不妙,趁乱逃之夭夭了。 卢俊义遂与林冲兵合一处,过了独松关,迅速驰援杭州,去与宋先锋公明汇合。 宋江这边,正与方天定战成胶着之势。 连日来,接连几阵,没能攻破杭州,倒损失了几员大将,先锋帐中,宋江唉声叹气。 自南进征讨方腊一来,小旋风柴进一直跟随在宋江身边,目睹了战争的残酷,心里暗道,方天定乃方腊的大公子,手底下强将如云,硬碰硬地打,损失惨重,不要是说别人,就是俺上去,恐怕也是送命的份。 思来想去,柴进对宋江说道:“公明哥哥,柴某自蒙兄长高唐州救命以来,一向累蒙仁兄顾爱,坐享荣华,乃缘命薄功微,不曾报得恩义,今愿深入方腊贼巢,去做奸细,或得一些功勋,报效朝廷,也与兄长脸上有光,未知尊意如何?” 宋江闻言大喜,忙道:“若是大官人肯去,直入贼巢,得知里面溪山曲折,可以进兵,生擒贼首方腊,解上京城,方表微功,同享富贵。只恐路途险恶,路途劳苦,贤弟去得去不得?” 柴进道:“公明哥哥,柴某情愿舍死一往,有何不可?只是得燕青为伴同行最好。公明哥哥,小乙那人,晓得诸路乡谈,为人又极乖巧,更兼见机而作。” 宋江道:“倒是!咱梁山兄弟中,第一乖巧之人,也就是小乙兄弟了。” 两个人正商谈着,帐外禀报道:“启禀先锋,卢先锋帐下燕小乙自睦洲而来,呈报卢先锋战况。” 宋江听了,大喜,忙转头对柴进说道:“瞧瞧,真乃天意也!咱哥俩正说小乙呢,小乙就到了。吉兆!吉兆!看来贤弟此行,必成大功矣!” 柴进也大喜。 宋江急令道:“快传燕小乙入帐!” 燕青进得帐来,拜了宋江、柴进,将卢先锋那边情况汇报了一遍。 宋江听毕,不再言卢先锋军事,却对燕清说道:“小乙兄弟,却才,柴大官人和我言,要与你去方腊贼巢里面做奸细,你敢去么?” 燕青闻言道:“先锋哥哥差遣,安敢不从?小乙愿往,小乙就陪侍柴大官人哥哥,只顾投那里去便是。” 柴进大喜,便道:“小乙兄弟,我扮做白衣秀才,你扮做个仆者。一主一仆,背着琴剑书籍上路去,无人猜忌。咱二人直去海边寻船,使过越州,却取小路去诸暨县,就那里穿过山路,取清溪不远了。” 燕青闻言道:“太好了,俺这就随大官人去。” 两人遂辞了宋江,出了中帐,回到柴进住所,做了一番准备,收拾好琴剑书籍,在别人冲锋陷阵、厮杀正恬时,离了杭州城外军营,自投湖边,寻了船只,飘摇过湖,去方腊清溪大内,做奸细去了。 这时,宋江与卢俊义两军会合,合力攻打着杭州城池。混战中,石宝一锤打在索超脸上,将索超打下马去,可怜急先锋索超,就此呜呼哀哉了。邓飞急去救时,又被石宝挥手一刀,斩为两截。 卢俊义带着林冲等将领赶到时,石宝得知宋军驰援军队来到,急往城里撤退。 卢俊义部将中,刘唐见南军撤往城中,欲抢头功,遂一匹马,一把刀,嘴里喊着:“莫要关门,你家刘爷爷来了!”刘唐跑得太快,紧随着南军尾队,直接抢到城门楼下门洞里,被上面落下来的闸板给闸在城门洞中。 城门洞两边,涌出数十名兵士,一阵乱枪,把刘唐给戳成马蜂窝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拼死夺关(2) 当时,宋江、卢俊义两军会合,集结于杭州城下,合力攻伐杭州。宋江仍是用计,破了杭州城。 破杭州城时,张顺显灵,借了兄弟张横的身子,于南城门碰着方天定,一把将其扯下马来,复一刀割了头,提将到宋江帐下去了。宋江用方天定之头,祭奠了死国难的张顺等梁山英雄,又与卢俊义分兵,分头去取睦州、歙州。 睦州乃方腊的老巢,攻睦州必先夺得乌龙岭。 这乌龙岭关隘紧靠长江,山峻水急,上立关防,下排战舰,严阵以待,防守甚严。 宋江率军,水陆齐进,船骑并行,不日即来到乌龙岭下,见把守甚严,只能望岭兴叹。 水兵头领阮小二、张横、侯建、段景住带领水手,绕道海边,从钱塘江逆行而上,想驾船绕到乌龙岭后。不期风水不顺,一阵疾风,把阮小二、张横、侯建、段景住驾驶的船儿,都给吹进大海里去了。 几个人并力,欲将船使得回来,不期又被风给吹翻了船,全都掉入水中。侯建、段景住久居北方,不习水性,掉到水中,慌了神,手脚并用,噗通了几下,终是沉入水中,旋即不见人了,想必是喂了鱼了。 阮小二自小在梁山泊打鱼,水性好,拼了全力,游泳出海,谁知刚上了岸,正碰上方腊兵将杀将过来。阮小二见状,又急忙往水里跑,却被方腊兵一挠钩搭住头发。 阮小二大惊,急挣不脱。阮小二暗道,麻烦了,这要是被南军抓去了,定受罪不小,既是如此,不如俺自我了断,省得受辱。于是,阮小二急扯出腰刀,望脖子上一抹,自刎而死。 陆地上,解珍、解宝弟兄俩,仗着自己是一辈子的猎户,走惯了山路,便装作猎户,去偷袭乌龙岭关隘,想在乌龙岭上放一把火,引起南军混乱,好让宋先锋趁乱夺关。 那哥俩准备一番后,从军中出发,闷着头爬上关来,早被岭上的人看见了,便提前准备好了挠钩,专等着他哥俩爬上来。 解珍正爬到山凹处,只听得“着”的一声叫,一挠钩便从上扔了下来。解珍急躲,不曾想,被挠钩勾住了头发,急挣不脱。解珍急了,忙掏腰刀,要割断头发,上面已经用了劲,将解珍提溜得两脚离了地,一经往上吊去。 解珍见状,心里大惊,腾出手来,掏出腰刀,砍断挠钩,却从半空中坠了下来。可怜解珍做了半世猎户,爬遍了奇峰峻岭,愣是从百十米高的崖上倒扎葱撞将了下来。下面皆是狼牙乱石,将解珍摔成了一堆肉泥。 解宝见哥哥摔下崖去,顿时大慌,急欲退时,上面早滚下大小石头,将解宝砸死在乱石中。 宋江闻听到死了解珍、解宝,怒火万丈,那张黑脸因愤恨就更黑了,急点起三千精兵,带了关胜、花荣、吕方、郭胜四将,杀奔关隘而来。 方腊大将石宝早算定宋江要来报仇,于路途两侧埋伏下了精兵猛将,单等着宋江前来攻关。 关隘上,石宝见宋江带着四员大将及三千精兵急冲而来,已进了埋伏圈,便放了响炮,大喝一声,杀将出来。 宋江看时,前有石宝军马,后有邓元觉截住回路,心中甚恐。 石宝驰马而来,高声叫道:“梁山贼寇,可恶宋江,还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宋江见状,拉转马头,急跑。 关胜让过宋江,说道:“先锋哥哥先退,看我迎战这厮。”说毕,关胜迎着石宝过去,嘴里高叫道:“你猖狂个鸟?!现有你关爷爷在此,你不要骂俺公明哥哥,你不怕死只管放马过来,和你关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关胜拍马轮刀,抢上前去,大战石宝。花荣拽满了弓,连放数箭,射翻了石宝手下几员大将。吕方、郭胜死命敌住对方战将,暂时维护住了局面。其他众将,护卫着宋江撤退。 宋江见四处皆无逃路,正慌张着,忽听见南军后面杀声连天,南军闻声逃窜。宋江仔细看时,原来是李逵,鲁智深、武松等步兵首领带着数千兵士杀将而来。 宋江大喜。 不一会儿,又见朱仝、李应、王矮虎、一丈青等马兵首领也杀将而来。 宋江喜极而泣,望天叹曰:“苍天保佑,宋江不死,定将捉得方腊归案,保我大宋江山,万年不倒。” 原来,吴用担心宋江此去危急,故派了李逵、鲁智深、武松、朱仝、李应、王矮虎、一丈青扈三娘等马步兵头领驰援接应。 石宝见宋军众将前来接应,遂带领手下众将,撤回岭上。那石宝挨这阵厮杀,也吓得不轻,急令邓元觉亲赴清溪大内,面见天子,奏请添调军马,守护岭隘,以保长久。 宋江这边也调兵遣将,恰好童贯、王禀、赵谭带兵驰援。宋江底气更足,摩拳擦掌,准备大打一场。 宋江与童贯、王禀、赵谭见过礼后,各自安营扎寨。 俗话说,贵人自有天助。 正当宋江为攻克乌龙岭受阻的时候,来了一个老头,看上去年已古稀,然生得仙风道骨,面色红润,目光炯炯,约七尺五六的身躯,身姿缥缈,似乎是飘然而至。 那老头来到宋江身边,朗声说道:“义士亲率大军,征讨方贼,解民于水火之中,救国于危难之时,现困滞乌龙岭前,俺当给予帮助。” 宋江与老者见礼,说道:“老先生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精神闪烁,定是得道高人,不知欲如何帮俺?” 老者道:“把守乌龙岭者,乃是方腊国大将石宝,有万夫不当之勇,若义士一力强攻,那厮定然忘命拼搏,义士大军一时也拿乌龙岭不下。” 宋江见说,问道:“既是如此,该当如何?还请老先生教我。” 老者道:“俺知道一条小路,足可行军,可绕过乌龙岭,直达睦州,逼近方腊老巢清溪县帮源峒。若义士率军,避其锋芒,行走捷径,绕过乌龙岭,直接攻克睦州,石宝必慌,军心自乱,到那时,乌龙岭必克。” 宋江闻言大喜,于军中款待了那老头,请做向导。 第二天,宋江亲祈童贯童枢密把守后方,他自己亲带正偏将一十二员,精兵一万人,在那老人带领下,取小路进发,偷偷绕过乌龙岭,直达乌龙岭背后的东营。 过了乌龙岭,老头遂与宋江告别道:“义士挥军南下,便是睦州,俺任务已完成,就此告别。”说毕,转身离去,恍惚间,老头已没了人影。 宋江心中甚是疑惑,暗道,难不成是神仙助俺? 再说把守乌龙岭背后东营的乃是石宝手下大将伍应星,那厮得知宋江已带着一万精兵,马摘銮铃,军士街枚疾走,绕过乌龙岭,来到了东营,思量自己只有三千多兵士,如何战得过宋江人马?不如快撤。于是,一哄都走了。 邓元觉受石宝之令,自清溪大内搬来了救兵,却未想到宋江绕过了乌龙岭,攻伐东营,逼近睦州,心里吃了一大惊。邓元觉暗道,睦州要是丢了,就全都完蛋了。邓元觉遂欲点起五千兵马,要去救睦州。 石宝劝道:“睦州地势远没有乌龙岭险要,你我守住了乌龙岭,也是长久之计,可进退有余。” 邓元觉不听,对石宝说道:“睦州乃清溪门户,丢了睦州,清溪不保;清溪不保,帮源峒大内危矣,当速去救援睦州。”邓元觉说毕,不顾石宝劝阻,自带五千兵马,由岭上下来。 邓元觉带着五千军马下到乌龙岭下,向睦州方向疾驰,路途上,追击到了宋江后军。 宋江后军见状,急报宋江,方腊国邓元觉率兵追赶,已至后军。 因邓元觉坏了解珍、解宝性命,宋江正恨他入骨,闻听报讯,随即命后军为前军,迎战邓元觉。宋江也急带关胜、花荣、秦明等将,赶到阵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宋江挥动马鞭,便要驱兵厮杀。花荣忙对宋江道:“哥哥切莫急躁,此人武功高强,必得智取,此番须如此如此。”花荣遂对着宋江耳朵而言一番。 宋江点头道是,然后唤过秦明,耳语一番。秦明心领神会,冲出阵来,直奔邓元觉而去。 秦明与邓元觉一大照面,举了狼牙棒,望邓元觉兜头便打。邓元觉持枪来战,两人刚战了五个回合,秦明装作力有不逮,拨马就跑。邓元觉以为秦明打不过自己,逃命去了,急驱了马,紧追不舍。 秦明哪也不去,单照宋江这头逃来。邓元觉见了宋江,不再去追秦明,驰马过来,要捉宋江。战阵后面,暗藏着花荣,满满地拉了弓,眼觑的亲切,照邓元觉脸面上嗖地一箭。 弓开满月,箭似流星。 那箭直飞邓元觉脸面,噗嗤一声,射入脸庞,邓元觉仰身翻下马去。众兵士涌向前去,一阵乱刀,将邓元觉剁成肉块。 宋江仰天大笑,高声叫道:“死国难的弟兄们!宋江为你们报仇了!”随行将士,皆举了刀枪,高声喊道:“征讨方腊!为朝廷建功!” 宋江骑在马上,扬起了手中的马鞭,高声说道:“弟兄们!前面便是睦州,拿下睦州,便打到了方腊老巢,等待我们的就是最后的胜利。出发!” 宋江挥师向睦州挺进,一路上过关斩将,横扫所遇南军,一直挺进到了睦州城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前往睦州 这会儿,我们该说说大官人柴进和浪子燕青这两个风流才子了。 话说柴进与燕青两人,告别了宋江和梁山大军,浑身轻松了许多,一路上兴高采烈的,先是乘船走水路,后是撩开大步走陆路,不几日,便快到了睦州的地方。 愈近睦州,山更青,水更秀。绿树掩映中,时显人家院落。红砖绿瓦,寺庙白塔。山洼间,溪水潺潺。日出东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穿行着柴进、燕青,兴趣颇高,像两只快乐的小鸟。 走在前面的燕青,身上背着琴盒,手中拿着铁剑,踩着山石,时而疾走,遇到溪水,跳跃而过。柴进跟在后面,背个布兜,里面有几本已经发黄、准备骗人的旧书,望着前面的燕青,满面欢喜。 燕青长发飘飘,衣裳随风抖动。风景秀美,燕青诗兴大发,昂着首,看向天,高声颂道:“白云在天上,飞雁一行行。山间百花开,鸟儿把歌唱。” 柴进见状,哈哈大笑。笑毕,对前面的燕青说道:“小乙兄弟甚是好笑,全说些大实话。” 燕青闻言,转回身,看着柴进,说道:“大官人哥哥,此乃俺作的诗歌,怎地成大实话了?” 柴进笑道:“小乙兄弟,若说打架,你行;若说写诗,太实,我看还是算了吧。” 燕青想了想他刚创作的四句诗,觉得挺好,遂对柴进的话不认同,问道:“大官人哥哥,依你之见,俺的诗不好?” 柴进笑道:“好,谁说不好了?你哪只耳朵听俺说你的诗不好了?”柴进的笑,更多的像是讥笑。 燕青放下手中铁剑,腾出手来,将身上背着的琴盒接了下来,放在地上,对柴进说道:“大官人哥哥,你也解下背包,咱哥俩歇息一番。” 柴进闻言,停住脚,也解下了身上背的布兜,放于地上。 燕青一个蹦子跳到柴进身前,对柴进说道:“大官人哥哥,你说俺的诗不好,俺不和你论诗了,俺就和你较量番功夫。” 柴进道:“好呀!小乙兄弟,哥哥俺就和你比试番功夫。” 于是,山间草地上,两人移挪跳跃,打斗了一番,柴进渐渐不支。少顷,柴进高喊一声:“停!”然后跳至一边。燕青也收住拳脚,站在原地。 柴进对燕青说道:“小乙兄弟相扑天下无敌,箭术更是一绝,哥哥俺认输。” 燕青笑道:“如此最好!大官人哥哥,俺再问你,刚才俺的诗如何?” 柴进高声答道:“好!好诗!绝对的好诗!” 燕青大笑。 两人嬉闹了一阵,又背起行装,开始赶路。 两人又走了几个时辰,来到了睦州地界。想到即将到方腊的老巢了,燕青心里免不了紧张。更让燕青紧张的是,他不知道宋江及卢俊义仗打得怎么样了?现在行进到什么地方了? 燕青如此想着,遂对柴进说道:“大官人哥哥,咱们只是逍遥,不觉间便来到了睦州地界,不知此刻,俺先锋哥哥他们怎么样了?” 柴进闻言,想起这之前跟在宋江身边,亲眼看到诸多兄弟,惨死疆场,遂对燕青说道:“那还能怎么样?!小乙你想想,大军征剿,势如破竹,攻城略地,战果辉煌,那是一定的;然而,两军对垒,刀枪无情,死伤肯定也是难免的。小乙,自古战争,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嘛。” 燕青道:“大官人哥哥,你觉得俺先锋哥哥可拿得下方腊那贼?” 柴进闻言笑笑,说道:“咋才是个可拿得下方腊那贼?是太拿得下方腊那贼了!小乙你想想,方腊那贼,无非一村夫,纠集了一帮乌合之众而已,焉有朝廷大军拿不下他的道理?咱先锋哥哥绝对拿得下方腊那厮,无非是个迟早而已。” 燕青闻言,催促柴进道:“既是如此,大官人哥哥,那咱们抓紧时间走,赶紧混进方腊那厮老巢去,摸清了情况,好给咱先锋哥哥传递情报。” 柴进闻言笑笑,停下了步,坐在地上,对燕青说道:“小乙兄弟,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不慌,咱们又走了几个时辰了,也该累了,来来来,你也坐地,一来歇歇,二来咱俩练习一番,好临场配合得天衣无缝。” 柴进说罢,从背上解下包裹,拿出他的几本发了黄的旧书,然后对燕青说道:“小乙,把哥哥琴盒拿来,哥哥弹奏一曲,你来给咱唱上一首。” 燕青闻言,放下手中剑,解下背上琴盒,递与坐地的柴进。柴进接过琴盒,顺手丢给燕青一本旧书。 柴进随即将琴盒打开,取出古琴,盘于膝盖上,十指拨动琴弦,弹将了起来。 古琴音乐随即环绕于山谷间。 此时,天蓝云白,山青水碧,草鲜花艳,燕舞莺歌,山谷间氤氲着一派祥和之气;那琴声,悠扬舒缓,缠绵不断,如高山流水,宛若天籁。 燕青原本就是风流才子,填得一手好词,唱得一嘴好曲,也曾引诱得赵元奴、李师师,如醉如痴,欲罢不能。 此刻,悦耳音乐飘入耳中,青山绿水触动情愫,激情勃发,燕青张嘴唱道: “雨后蓝天晴方好。白云高挂,彩虹碧空绕。小溪哗哗山不倒,绿草丛丛君行早。 高山流水琴声秒。丢却忧郁,不被无情恼。去往睦州条条道,何须挥戈急急跑。” 柴进闻听后,哈哈大笑,高声叫道:“妙哉!妙哉!” 燕青也哈哈大笑,随后问柴进道:“大官人哥哥,俺唱的此首词,可赶得上刚才作的那首诗?” 柴进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咋才是可赶得上?是太赶得上了。” 山谷间,柴进、燕青俩人嬉笑耍闹了一番,重新收拾起琴剑书籍,站起身来,一前一后相跟着,翻山越岭,爬山涉水,望睦州城而去。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处关隘口。 柴进、燕青正行间,关隘处跳出一将一卒,横枪挡在了柴进、燕青面前,高声叫道:“拙!什么人?欲往何去?拿出路条来!” 柴进、燕青吓了一跳,赶忙停身站定。 柴进镇静了一下,对守隘将卒说道:“军爷,切莫斥责,小生乃中原秀才,姓柯名引。跟着俺的这小子,是俺仆人,无姓无名,只有个绰号叫混子。中原落败,俺们一主一仆,千里迢迢,投上国而来,不图其他,只为谋个前程” 守隘将卒横着枪问道:“拙!你说你乃中原秀才,俺且问你,你有何本事,动辄敢来俺上国?你既是秀才,你不在你中原地界谋取前程,跑俺上国谋得哪家前程?你不见目今南北大战,世道混乱,却来乱串什么?莫不是来做奸细?” 柴进闻言,假装害怕,急忙说道:“军爷莫要玩笑,奸细那是谁都能做得的?闹不好要杀头的!小的吃法的家伙只有一个,哪里肯为做什么奸细丢了吃饭的家伙?!军爷,俺虽一秀才,然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三道九流,无所不通,善会阴阳,识得六甲风云,辩得三光气色,因见江南方向有天子气象,故才舍了中原地界,一路追寻天子气象而来,实为谋个锦绣前程。” 守隘将卒闻言,相互一视,又问道:“秀才,照你所言,俺东南地界真的有天子气象?该是俺大王要做天子?” 柴进道:“那是自然,不若此,我等只在中原求前程了,如此翻山越岭,爬山涉水,历经千难万险,来此干甚?!吃饱了撑的不是?!” 守隘将卒闻言,心里暗道:“假若江南方向果真有天子气象,定是应验在俺主方腊身上了。我等随方腊起兵,在此把守关隘,若那方腊真的当定天子了,我等是否也该有个前程?总不能一辈子都在这里把守关隘吧!” 守隘将卒如此想着,便欲问自己的前程于柴进。 守隘将卒暗道,他既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三道九流,无所不通,善会阴阳,识得六甲风云,辩得三光气色,何不就此问问我等的前程? 两位守隘将卒的心思,哪里逃得出柴进的眼睛? 正待守隘将卒将要问时,柴进却先行说道:“俺观两位军爷,器宇轩昂, 气度不凡,也非等闲之辈,本不该是把守关隘军卒,而今在此值守,乃是命中所带,不出一月,你俩二人,都将高升,一个升为校官,另一个接任尉官,皆是富贵之人。” 柴进凭着一张嘴,给两个把守关隘的军卒升了官。那俩人听了大喜,直道中原地方出人才,出大人才,长的是火眼金睛啊!都看出了我俩的前程了! 两位守隘将卒因柴进给了他们前程,因此心中大喜,忙收了枪,领柴进、燕青二人到了关上,将出大块肉,倒了大碗酒,好生招待了柴进、燕青一番,随即派人,速去睦州,通报右丞相祖士远,道中原来高人了,给俺们送皇帝来了。 兵卒得令,骑一匹快马,疾驰而去,去给方腊国右丞相祖士远报信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巧言令色 睦州城中,祖士远正高坐于右丞相府中,思考着最近以来的战况。 最近以来,宋军不断挺进,接连攻占下常、苏、宣、湖四州,正在向睦州推进,渐次接近圣公大内帮源峒,这似乎不是一个好的结果。祖士远正在为此而烦恼。 祖士远正烦恼着,府衙进来通报道:“丞相大人,北部关隘来人报告,从中原地界,来了一个秀才,名叫柯引,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三道九流,无所不通,善会阴阳,识得六甲风云,辩得三光气色,言东南方向有天子气,故此寻来,谋就前程。” 祖士远闻听到府衙通报,心里也很欢喜。 那中原乃藏龙卧虎之地,历史悠久,文化灿烂,文明之光源远流长,作为文人的祖士远也甚是羡慕,若是能结交中原的文人雅士,岂不也是一件快事?当即,祖士远嘱咐手下,带着马匹,速去关隘,务必要请得中原高人来府相见。 祖士远手下得令,便随兵卒一道,骑着快马,来到关隘,接了柴进、燕青,前往睦州右丞相府与祖士远相见。 祖士远手下与柴进、燕青,骑着马匹,一路疾驰,不多时便来到睦州城右丞相府,见到了方腊国右丞相祖士远。 祖士远见柴进、燕青到来,大喜,忙招呼着柴进、燕青坐定,吩咐上茶,然后一边品着茶,一边和柴进、燕青叙话。 祖士远道:“相公从中原而来,定然经多见广,且看俺东南地方,前程如何?” 柴进见问,遂摇动三寸不烂之舌,先是夸奖江南地方人杰地灵,物阜民丰,后言天子之气聚于清溪,那地方必然要出天子。 祖士远道:“相公你后知后觉啊!俺清溪已经出了天子,就是俺们的方圣公啊!在下不才,乃是我国的右丞相啊!” 柴进闻言道:“只是眼下。” 祖士远闻言一惊,急问:“相公此言,乃是何意?” 柴进道:“丞相大人在上,且听吾言。吾观天象及丞相面相,江南天子气渐浓,正在向中原方向弥漫,将来,上国的疆域还会扩大,到时候,天下一统,圣公占有中原,享九五之尊,丞相也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富贵无限,不似现在,偏偶一方,未得全展。” 柴进此言,明显地是恭维祖士远将来要做大国丞相。 祖士远闻言大喜,直道中原相公实乃高人。随即,祖士远设宴招待柴进、燕青。为献媚方腊,祖士远遂忙派人,引柴进、燕青至清溪大内,朝觐方腊。 柴进、燕青随人来到清溪帝都。 柴进、燕青到了清溪方腊国帝都后,没有直接去见方腊,而是首先拜见了左丞相娄敏中。 娄敏中原本清溪县一教学先生,虽有点文章,苦不甚高。 柴进与其言谈,见其言语迂腐,乃瞧出其好大喜功,故作清高,巧扮鸿儒,虚荣浮夸的性情来,故此便顺其心意,极言其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谈吐非凡,气质儒雅,实乃天下第一书生才子,我等穷儒仰望丞相如高山峻岭,不可攀登。 柴进一番拍马屁的话,直说的娄敏中心花怒放,手舞足蹈,得意忘形,欢喜无限。 随即,娄敏中又在府中款待柴进、燕青,答应明日亲带柴进、燕青,进殿朝觐天子方腊。 次日,方腊升殿,当有左丞相娄敏中出班启奏:“启奏吾主,中原乃孔孟之乡,今有一贤士,姓柯名引,文武兼资,智勇双全,腹有古今文章,兼识天文地理,能辩六甲风云,贯通天地气色,因见咱江南地方天子气象浓郁,一路追寻而来,现在朝门外恭候,静盼吾主宣见。” 方腊闻听了娄敏中此番言语,心中大喜,暗道上苍有眼,果真要降一套皇帝的富贵与俺,以致天子气象浓郁不散,连中原的秀才都看见了,这是何等喜庆之事!于是,方腊忙道:“既是有贤士到来,快快宣进殿来,与孤相见。” 各门宣官次第宣传,着柯引进殿。柴进遂被门岗守卫引至殿前。那方腊高坐于帘后龙椅上,隐约可见。柴进拜舞起居,山呼万岁。 方腊道:“贤士免礼,且到帘前,孤与你说话。”柴进闻言,趋身向前,来至帘前。方腊看时,见柴进仪表非俗,有龙子龙孙气象。 俩人说话,柴进又是一番表白:“天子在上,臣柯引,乃中原一酸儒,自小父母双亡,只身学业,立志传先贤之秘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无奈,中原地方,天子气象细弱,渐次南下,移至江南。臣往日夜观乾象,见帝星明朗,正照东吴,方知赖身中原,将一事无成,故不辞千里之劳,望天子云气而来,又见一缕五色天子之气,起自睦州。臣今得观瞻天子之圣颜,抱龙凤之姿,挺天日之表,正应了此云气,方知天下归属,幸甚之至,柯引之事业,乃在此方帝都也!” 方腊被柴进一番言语说得龙颜大悦,再观柯引,更有龙子龙孙气象,便想到自己的大公主金芝,年方二十,至今未嫁,若嫁于柯引,岂不正合了自己天子之应?! 方腊心里有了招柴进为驸马的想法。 当日朝毕,方腊叫执殿官安排柯引、燕青入馆歇息,然后唤来了娄敏中,委其做媒,欲招赘柯引为金芝公主驸马。 娄敏中为能给金芝公主张罗婚事,自然是荣耀之极,忙对方腊道:“吾主既有此意,臣下这就去办,包管将此事办得圆满” 方腊大喜,即令娄敏中抓紧操办。 娄敏中随即到了国宾馆,找到了柴进,双手抱拳,嘴里直道:“相公喜事。恭喜!恭喜!” 柴进闻言,心中疑惑,肚里暗道:初来乍到,何来喜事? 见柴进满脸疑惑,娄敏中忙道:“相公切莫疑惑,吾主见了相公,内心甚是喜欢。吾今日来,乃是要成全一段美好姻缘。” 柴进闻言,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柴进这厮夸道自己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三道九流,无所不通,善会阴阳,识得六甲风云,辩得三光气色,却愣是没看出自己将要成为方腊的驸马。 娄敏中续说道:“俺家圣公,生有两个公主,一个叫金芝,一个叫银芝。那金芝公主,年方二十,长得如花似玉,性情贞静贤淑;那银芝公主,年方十八,性情豪放,机警灵巧,武功高强。俺家圣公,对两位公主甚是喜爱,今见相公,遂有意将金芝公主嫁于相公,特委俺来做媒,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柴进闻言,心中大惊,暗道:俺受公明哥哥之命,前来方腊清溪大内,刺探军情,查访地里,好内外联合,剿灭方腊,现如今,如何又能去做方腊驸马?柴进急用眼去看燕青,想征求燕青意见。 燕青假意天真,欢快地跳将起来,鼓着双手,高声说道:“甚好!甚好!俺们就是来投奔天子陛下的,既是天子陛下如此高看俺家相公,焉有不允之理?” 柴进也在心里暗思,若不应允,接下来的事情便不好办了。再说了,这江南地界,山清水秀,是个出美女的地方。对于久居北地的柴进,虽是后周皇室出身,见惯的美女全是北方佳丽,相对于江南美女而言,这水乡之地,女子自然雅秀绝俗,性情柔美,肌肤娇嫩,美目流盼,桃腮带笑,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柴进的心中,未免有了一种期待。 见燕青首先应允了,柴进也顺水推舟,对娄敏中说道:“多谢丞相成全,柯引感激不尽。” 娄敏中高兴地说道:“好!好!事情就这样定了,一切在我身上,全由我来主持。”说毕,娄敏中又看了眼燕青,道:“俺观相公仆人,似乎比相公更加乖巧,待将来俺向吾主进言,一发把相公仆人也给银芝公主招了驸马。” 燕青闻言,俯身跪地,冲娄敏中连扣三头,高声致谢道:“深谢丞相抬举,小人求之不得,感激不尽。” 娄敏中哈哈大笑,告辞而去,给方腊禀告情况去了。 娄敏中走后,柴进见燕青还跪伏在地,遂踢了燕青屁股一脚,骂道:“你这厮,原乃风流情种,欲结交方腊二公主,却拉着俺下水,让俺答应入赘方腊,做他的大驸马,甚是可恶!” 燕青挨了柴进一脚,赶忙起身,见那娄敏中早已告辞离去,遂哈哈大笑。 柴进骂道:“你笑个鸟!” 燕青眨巴着眼睛,冲柴进坏笑着。 柴进待燕青不笑了,认真地问道:“小乙兄弟,俺们受公明哥哥之令,前来方腊大内做奸细,是要掌握他地形地理,好內中起事,与公明哥哥内外呼应,擒获方腊,报效朝廷招安大恩。现如今,什么事都尚未做,倒先做了方腊那厮的驸马,如此一来,接下来又该当如何?” 燕青道:“既来之,则安之。就目前情况,方腊要招你为驸马,你能咋地?坚辞不就?那咱哥俩干甚来了?大官人哥哥,以小乙之见,是方腊要将公主嫁与你,你只管做驸马爷就是,接下来的事情,该怎办就怎么办,这个你懂的。” 柴进闻言,点头答道:“懂,这个俺懂。等有机会,俺动员二公主嫁了你吧。” 燕青笑道:“多谢大官人哥哥抬举。” 两人说着闲话,半日就过去了。 再说那娄敏中征求得柴进同意入赘做驸马的意见后,赶忙赶入宫去,觐见方腊,禀报道:“启奏吾主,那柯引闻听吾主招其为驸马,甚是乐意,臣特来禀报。” 方腊见说大喜,遂招赘柯引为金芝驸马,封官主爵都尉,并与次日成婚。驸马随行仆人,因无名无姓,只有个小名叫混子,遂一并赐名云壁,封官奉尉。 自此,柴进、燕青,以柯引、云壁之假名,身居方腊大内,享受起一番荣华富贵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柴进成婚 第二日,在娄敏中主持下,方腊大公主金芝招赘驸马柯引的典礼如期举行。然因是特殊时期,宋江大军已攻至睦洲境内,大公主金芝招赘驸马柯引的典礼只得简化。 典礼台布置得简约而大方,大红的帷幕,大红的丝绸花朵,现场简约而喜庆。 方腊国皇帝方腊和皇后娘娘邵氏端坐于典礼台正中。 全身穿着绫罗绸缎的柴进和一袭红衣、盖着红丝巾的大公主金芝,并排站立在方腊和邵氏对面。 担当大典司仪的乃是介绍人娄敏中,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柴进、金芝跪伏于地,叩头。然后起身。 娄敏中又喊道:二拜高堂! 柴进、金芝再跪伏于地,冲方腊、邵氏叩头。方腊摆了摆手,令起身。柴进、金芝起身。 娄敏中第三次喊道:夫妻对拜! 柴进、金芝转身,正面相对,第三次跪伏于地,相互叩头。叩头毕,两人起身。 娄敏中满脸喜色,高声喊道:“礼毕!” 在帮源峒的大臣,纷纷向前,给方腊、邵氏贺喜。方腊、邵氏也起身,给大臣们致谢。 几声礼炮响后,一袭红衣的大公主金芝,在头戴礼帽,全身绫罗绸缎的柴进用一根红丝绸的牵引下,踩着红地毯,走向驸马府洞房。 洞房中,柴进的心咚咚咚地剧烈跳动的。柴进那颗心跳动的力度很大,像个铁锤一样敲击着柴进的胸膛,柴进感到有点疼痛。柴进用手按住胸膛。柴进害怕他那颗心从胸膛里跳将出来。 婚床上,仅仅安坐着新娘子大公主金芝。金芝头顶着红丝巾,遮盖住脸面,等候着驸马柴进来掀开红丝巾。金芝公主的心也剧烈跳动的。二十年了,渴望得到以为如意郎君的愿望,现在终于实现了。 柴进看着头顶红丝巾被遮住了脸面的金芝公主,他在想象,被红丝巾遮住的脸庞,将是如何艳丽的一张脸庞。 柴进脑海里,有了各种脸型的美女景象,但无论是哪种脸型的美女景象,都不知和眼前被遮住的这张脸是否相符?柴进心里非常渴望,遂按捺不住,伸手揭开了盖在金芝公主头上的红丝巾,一张美丽的脸庞展现在柴进眼中。那是何等美丽的一张脸庞,特别是微微一笑,眼中的柔情,能把人给融化了。 金芝公主长得太美了,惊若仙女。但见: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皓齿信难开,沉吟碧云间。眉眼含柔情,沉醉人心田。 那金芝公主,乃江南水乡女子,一张瓜子型的脸庞,面如素玉,肤若雪缎。一双丹凤眼,清澈见底,眉宇间透着娇媚和柔情。直愣愣的鼻子,小巧的嘴巴,依稀有着千般风情。 柴进为揭开盖在金芝公主头上的红丝巾前,曾在脑海中又千般想象,想象着金芝公主的,美貌脸庞。在揭开金芝公主盖在头上的红纱巾时,柴进的心为之颤抖,他看到的金芝公主美丽的脸盘,远比他想象中的所有脸庞都俊美,更多了娇媚秀丽。 在揭开红丝巾的那一刻,金芝公主羞涩地低了下头,嘴里轻轻呼唤了声:“驸马。” 金芝公主说话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空如幽兰,填入蜜浸,令柯引全身酥软,头晕眼花,似乎站立不住,马上就要跪倒在金芝公主的红裙之下。 金芝公主淡淡一笑,伸手抓住了柴进的衣襟。 柴进也将双手搭在了金芝公主肩上。金芝公主身体前倾,将头埋在柴进怀中。柴进拥住了金芝公主。幸福像电流,袭遍柴进全身。 少顷,金芝公主抬起头来,看着柴进俊美而阳刚的面庞,说道:“驸马,妾身从此便是驸马爷的了,妾身将和驸马爷相亲相爱,共度一生。” 柴进何尝不想?然而,此刻的柴进,钟情满腔,却无法言说。 金芝公主继续说道:“驸马,妾身听说驸马文武兼资,智勇双全,腹有古今文章,兼识天文地理,能辩六甲风云,贯通天地气色;驸马的这身本事,正好是协助父皇成就立国大业的需要,还望驸马不忘父皇恩情,全力协助父皇,驰骋天下,建功立业。” 柴进闻言道:“公主,柯引既是入赘为驸马,定将鞍前马后,为父皇效忠。” 金芝公主感到莫大的幸福,为自己,也为自己的父亲方腊,在风云际会中,又有了可依靠的至亲。 假如不是因为要和方腊打仗,柴进愿抛弃所有的一切,和金芝公主相亲相爱,直到地老天荒。 然而,政治是无情的,战争是残酷的,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柴进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爱情和所肩负责任之间的关系。 新婚之夜,夫妻二人亲密无间,这个自然无需多说。 第二日,柴进起床后,刚刚洗刷完毕,燕青便来造访。燕青现在是云壁奉尉,像他来时是书童,是专门侍候秀才柴进一样,现在是专门侍候驸马柯引的奉尉云壁。 燕青与柴进见过礼后,柴进又将金芝公主唤出。 燕青又与金芝公主见礼。 燕青弯腰,给金芝公主施礼后,款声说道:“公主,云壁这厢有礼了。” 金芝公主淡淡一笑,回道:“有劳云奉尉。云奉尉请坐。” 燕青遂坐下。 金芝公主再看燕青,乃白面小生,长得眉清目秀,风流倜傥,年纪又轻,别有一番风情,其男性魅力更在驸马之上。 金芝公主心里欢喜,遂对燕青说道:“云奉尉,你与驸马,皆中原人士。来我国前,你乃驸马书童,本就是一家人。虽然你家主人现在招为驸马,但咱们还是一家人。云奉尉以后入府,只当是到了自家,无需多礼。” 燕青赶忙微微一笑,答道:“多谢公主抬爱。不瞒公主说,小的在中原是驸马书童,即使是现在,仍是驸马随从,小的愿为驸马公主尽劳。” 金芝公主也大写道:“一家人,无需客气。” 三人正说着话,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入,紧接着,一个女子,身着一身白衣,手持宝剑,便进到府中。 三人转头去看,那女子已来到三人跟前,冲柴进弯腰一拜,笑着说道:“银芝拜见姐夫大人,小女这厢有礼了。” 柴进见说,慌得赶忙起身,与那女子见礼。 金芝嗔怪地骂那女子道:“银芝,没大没小,尽开甚的玩笑?快快与云奉尉见礼。”银芝说过那女子,又转头对柴进、燕青说道:“驸马、云奉尉,此乃俺妹子银芝。” 在金芝公主说话间,那女子抬眼看向燕青,问道:“啥的云奉尉?俺怎的不知?” 燕青见银芝看向自己,赶忙起身,望银芝一拜,说道:“小的云壁,乃驸马奉尉。小的这厢有礼了。” 银之公主见状,哈哈大笑。金芝又责怪银芝道:“银芝,你乃女孩子,怎的如此随性?快与云奉尉见礼。” 银芝被金芝责怪,强忍住笑,弯腰向燕青一拜,说道:“小女子给云奉尉施礼了。”燕青慌忙说道:“别别别,小的乃驸马、公主的奴才,如何担得起小公主这一拜?不是折扣小人的草料嘛!” 柴进、金芝、银芝三人皆笑。 笑毕,银芝对金芝说道:“姐姐,恭喜,恭喜,妹妹这就去练剑去了,你们好生谈吧。”金芝见说,赶忙拦住银芝,说道:“银芝,驸马和云奉尉皆武功高强之人,闲下来时,你不妨向驸马和云奉尉请教。”柴进接嘴说道:“若论武功,云奉尉天下无双,妹妹可向云奉尉请教学艺。”燕青见说,赶忙给银芝公主施礼。 银之公主又是银铃般一串笑声。笑毕,看了燕青一眼,说道:“以后俺就跟云奉尉学习剑术。云奉尉,你可肯教俺?”燕青赶忙答道:“瞧小公主说的,俺都是咱朝廷的人,怎可能不肯教小公主剑术?小公主,不是可肯教你,是太肯教你了。” 柴进见状大笑。金芝、银芝也嘻嘻浅笑。 自那后,柴进与金芝公主卿卿我我,好不恩爱。自银芝见到燕青后,见燕青眉清目秀,风流倜傥,年纪又轻,别有一番风情,心中甚是喜爱,常常来找燕青,让燕青教习她剑术。 燕青从内心深处也喜欢银芝。银芝有着和姐姐金芝一样的美貌,更多了一份干练。燕青也属意银芝公主,遂使出浑身本事,教习银芝剑术及其他功夫。 接下来的几天里,燕青侍奉柴进少了,反倒是天天和银芝混在一起。除过练剑习武,燕青还弹琴唱曲,更是风情无限,令银芝公主为之痴迷。 整个帮源峒方腊皇宫中,守将及闲杂人员,均认得了驸马柯引和奉尉云壁。在休闲了几天后,柴进、燕青开始干正事了,不免到处走走,查看帮源峒及四周地形地貌,为将来宋江哥哥统率大军打入清溪、打入帮源峒,活捉方腊做着准备。 柴进、燕青这两厮,虽然进入到温柔乡,倒还未忘了他们此行的初心和目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娘死节 清溪大内,帮源峒中,在柴进春风得意,当了方腊驸马;云壁贪恋新欢,结识了方腊二公主银芝时,宋江、卢俊义正带着其他梁山好汉,和方腊部下,进行着殊死搏杀。 当时,宋江在攻打乌龙岭时,因大意轻敌,差点被方腊手下大将石宝给砍杀了,幸亏步将鲁智深、武松,马将李应、矮脚虎王英、一丈青扈三娘及时赶来救护,方才得脱。 宋江正为打不下乌龙岭而哭闹时,来了一个老者,要带着宋江绕过乌龙岭去。宋江大喜,遂率领三千兵马,在那老者向导下,绕过乌龙岭,来到睦州城下,连日攻城不止。 睦州防卫吃紧,战报不断报至清溪大内,方腊遂派郑彪带五千清溪兵马,驰援睦州。郑彪得令,率领兵马,一路疾驰,不一日便到睦州城外。 宋江闻报,急令矮脚虎王英、一丈青扈三娘,带二千军马,前去迎战郑彪。 郑彪原系嫯州兰西县都头出身,自幼使得枪棒惯熟,因际遇方腊,做到殿前太尉,酷爱道法,拜包道乙包天师为师,学得他许多法术在身,但遇厮杀之处,必有云气相随,用阴招来害人,因此,人称其为郑魔君。 王英乃挫矮胖子,人称矮脚虎,并没有多少本事。既是在其夫人一丈青扈三娘面前,王英也是手下败将。 三打祝家庄时,王英与扈三娘对阵,没战上三个回合,就被扈三娘从马背上给活擒过去。连率军攻打祝家庄的宋江,也被扈三娘追得狼狈逃窜。 当时,眼看着扈三娘就要把宋江给追赶上了,就要举起双刀把宋江那厮的头给砍了,狗咬耗子般的,从旁杀出个林冲林教头来,横枪立马,大喝一声:“兀那野婆娘,你要赶俺公明哥哥哪里去?!”林冲骂着,便截住了扈三娘,和扈三娘大战起来。 那扈三娘岂是林冲的对手!只一回合,就被林冲于马上给生擒了。 生擒了扈三娘的林冲,仔细一看,好家伙,这骑马驰骋,惯使双刀的女子,竟然长得婀娜多姿,容貌娇艳,明媚皓齿,就像是画中的美人儿一样,比自己的死去的娘子张贞儿还要漂亮。 林冲见了扈三娘,心中甚是喜欢,遂有了要娶扈三娘为妻的念头。林冲心想,一来,是俺救了宋江哥哥;二来,此婆娘是俺擒获的;三来,俺是梁山老人,资格在哪里摆着,怎么的也该轮到俺来娶她了。 如此想着,林冲驮着扈三娘,回到阵中,将扈三娘交与宋江,准备向宋江提出,要娶扈三娘为妻。林冲觉得,宋江哥哥应该会同意的,毕竟是俺从这女子的刀下,把他一条性命给救了下来。 令林冲想不到的是,宋江见捉了一丈青扈三娘,没等林冲来得及提出要求,就急令手下,赶紧送回梁山,交与自己父亲宋太公看管,不得有误。 林冲见状,心里凉了许多。林冲直道是自己捉来的扈三娘,被宋江哥哥看上了,因此不好和哥哥争抢,便打消了要娶扈三娘为妻的念想。 令林冲没想到的是,大胜祝家庄返回梁山后,宋江那厮自己并未娶扈三娘,而是将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一丈青扈三娘,许嫁给了要模样没模样,要本事没本事,人品也很一般的矮脚虎王英。 林冲的心不再是凉了,而是彻底被撕裂了,感到极度的疼痛。 林冲心想,梁山众将中,若论冲锋陷阵,没有再比俺强的了。再说了,从扈三娘刀下救了你宋江的是俺,擒获那扈三娘也是俺,凭啥不嫁给俺反要嫁给王英那厮?难不成俺对梁山的贡献反倒不如王英那个丑鬼了?! 林冲就像是牛顶牛被顶怂的那头牛一样,感到特别沮丧。 看到如花似玉的扈三娘被嫁于丑陋不堪的王英,林冲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觉得亏欠扈三娘甚多。林冲心里暗想,早知道如此,俺救宋江哥哥作甚?!早知道如此,俺不如当场放了扈三娘,也免了让如此美貌的一个女子被丑鬼给糟蹋!真的是作孽呀! 然而,世上没卖后悔药的,林冲再后悔,已经造成既定事实了,也只能是白后悔。 自那以后,林冲能做的,就是特别关照扈三娘。每逢战场厮杀,林冲都留心保护着扈三娘,以使扈三娘不被敌方给伤了。 现在,听到宋江派了矮脚虎王英和一丈青扈三娘去迎战郑魔君,林冲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林冲心想,就王英那点本事,欺负个女人还行,若是上了战场,如何战得过郑魔君那厮?! 林冲担心一丈青扈三娘和王英去战郑魔君,别战郑魔君不下,反倒被郑魔君给杀了。于是,林冲急忙上前,对宋江说道:“先锋哥哥,郑彪那厮武艺高强,又会旁门左道,只合着林冲去战那厮,方才有把握。目今,先锋哥哥派了王英兄弟夫妻二人迎战,恐非郑魔君对手,只怕会枉送了性命。先锋哥哥,林冲请战,愿立下军令状,保证将郑魔君那厮,生擒而来。” 宋江闻言,看了林冲一眼,对林冲说道:“林教头你且退下,俺自有用你之处。”林冲见说,心里千般不愿,也没好的办法,只能默然退下。 宋江急令王英、扈三娘夫妻两人,速速带兵前去,截住郑魔君,务必取他的人头回来。 军令如山倒。王英、扈三娘夫妻二人得令,带了二千兵马,望清溪路而去,截击郑彪。 那郑彪带着五千兵马,杀气腾腾而来,正碰上王英、扈三娘夫妻俩人带着二千兵马迎将上来。 郑彪驱马出阵,冲王矮虎王英冲将过来。策马至跟前时,郑彪见王英人物猥琐,大叫一声:“阿呀!哪来这么个丑鬼?也敢来和爷爷交战!”骂毕,举枪便戳。 王英、郑魔君两个人战了不到十个回合,那郑彪嘴里念念有词,喝声道:“疾!”矮脚虎王英楞了一下,不知道郑彪要搞什么鬼。 王英正愣神着,却见郑彪头盔顶上流出一道黑气来,黑气之中,站着一个金甲天神,手持降魔宝杵,从半空中打将下来。 矮脚虎王英见状,心里吃了大大一惊,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失了枪法,只顾得用枪去戳头顶上的金甲天神了,没防备眼前的郑魔君,结果被郑魔君照腹部就是一枪,噗嗤一声,将矮脚虎王英戳下马去。 一丈青扈三娘见郑魔君戳了自己丈夫下马,又悲又愤,大叫一声,急舞双刀去救时,郑彪复转身又来与扈三娘对阵。 扈三娘与郑魔君只战了一个回合,郑魔君拨马便走。扈三娘因他戳了自己的丈夫,报仇心切,便急追不舍,挥了双刀去砍郑魔君。 郑魔君故伎重演,歇住铁枪,伸手去身边锦袋内摸出一块镀金铜砖,扭转身,看着扈三娘面门上,啪地一砖,正拍在扈三娘面上,将扈三娘打落在马下而死。 可怜能战佳人,到此一场春梦。 宋军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奔逃而回。 宋江听逃回军士讲郑魔君杀了王矮虎、扈三娘,勃然大怒,点起兵马,要去迎战郑彪。 旁侧的林冲,猛然听到死了王矮虎、扈三娘,急火攻心,血一下子涌到头顶,一时竟然瘫了。 宋江着人安顿好林冲后,带着李逵、项充、李衮、领着五千军马杀奔过去,早见郑魔君正驱使着兵马杀将过来。 宋江怒气填胸,策马上前,大骂郑魔君道:“逆贼!俺靠恁娘的,你怎敢杀了俺的扈三娘和王英兄弟?!” 郑魔君也是大怒,吼叫道:“你这个黑鬼!俺不仅杀了你的扈三娘和王英兄弟,俺还要杀你呢!”吼叫着,郑魔君便提枪出马,来战宋江。 李逵见状大怒,心道,你这厮什么鸟人,敢来和俺先锋哥哥叫阵,来来来,看你黑爷爷俺怎么收拾你!李逵遂掣了两把板斧,牛叫般地冲了过去。 项充、李衮紧跟李逵身后,冲向郑魔君。 郑魔君定眼一瞧,见是黑彪彪一个凶汉杀将过来,知道是人们常说的梁山上杀人魔王李逵,心里胆怯,拨马便跑。 “你跑个鸟!”李逵叫骂着追赶,无奈步兵追不上马军,眼看着郑魔君跑远了。 宋江恐失了李逵,忙令鸣金收兵。 忽然间,那郑魔君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行起妖法,反追宋江过来,只见天昏地暗,四下无光,不见出路,本部兵马自乱起来。 宋江仰天长啸道:“苍天啊!难道吾将死于此地矣!”宋江喊声刚罢,就听到杀声一片,仿佛有千军万马杀将过来。 这时天渐复明,宋江放眼去看,红尘中,却是鲁智深、武松带着步兵一路杀来,正截了郑彪郑魔君厮杀。 宋江大喜,高声叫道:“杀!武松兄弟,给我杀了那厮!俺靠他娘的,这厮敢杀了俺的扈三娘和王英兄弟!” 鲁智深、武松围战郑魔君,不曾想后面赶来了郑魔君的师父包道乙包天师,他见武松挥舞两口戒刀,直取他徒弟郑彪,大吃一惊,急向鞘中掣出那口玄元混元剑来,从空中飞下,正砍中武松的左臂。 武松一把抓住了砍中自己的玄元混元剑,见自己左臂已折,伶仃将断,一发自把戒刀给割断了,将割下的残臂扔在地上。 自此,武松成了独臂行者。 第一百一十七章 攻取睦州 当时,鲁智深见包道乙包天师用玄元混元剑伤了武松,“阿呀!”地大叫一声,跳将过来,待急看时,武松已自断残臂,将之扔于地上。 鲁智深与武松自二龙山结识,关系一直很好,乃是过命的交情,现在见武松没了胳膊,心疼至极,大叫一声:“阿呀!兄弟,痛杀我也!”武松笑笑,正待搭话,见包道乙又赶将至鲁智深身后,忙叫道:“哥哥,看后面!”鲁智深急返头,见包道乙偷袭过来。鲁智深怒极,高吼一声:“直娘贼!看杖!”吼着,跳将起来,一条禅杖,奋力打去。包道乙纵身一跳,躲了过去。鲁智深又抡圆禅杖打将过来,又一躲,随即与郑魔君一道,逃了。 鲁智深返身,来到武松跟前,手搭在武松肩膀上,叫道:“兄弟!”武松笑了笑,回道:“没事,哥哥。”鲁智深闻言,眼泪刷刷刷便掉了下来。 这时,李逵领着项充、李衮,不知从何处转来,来到武松跟前,见武松没了胳膊,大声问道:“武松兄弟,你的胳膊呢?”武松未说话,鲁智深答道:“被包道乙那老道给砍了,直娘贼的,莫让洒家逮住了那厮,看洒家如何收拾他!”李逵闻言,大怒,骂道:“俺靠死他娘!那厮呢?!”鲁智深道:“跑了!跟郑魔君一道跑了。”李逵瞪了鲁智深一眼,说道:“你是干甚的?怎让他砍了俺武松兄弟的胳膊?!俺饶他不过。”说毕,李逵追包道乙、郑魔君去了。 包道乙乃左门邪道,驾着清风跑了。郑魔君骑在马上,正悠闲地跑着,猛然见李逵追来,大吃一惊,打马便跑。李逵见状,吼道:“呔!你是汉子,你给爷爷站住!”一边吼着,一边急追。项充、李衮见李逵追杀郑魔君去了,也远远追在后面。 忽然,山坳中涌出数百兵士,截住了项充、李衮,一起放起箭来,可怜项充被乱箭射死。李衮见事不好,返身就跑,无奈跑不过南军箭矢,先被南军乱箭射到,正在地上挣扎,又被涌上来的兵士一顿乱刀,砍成肉泥。 倒是那李逵,因追赶郑魔君太紧,竟追至山坳里面去了,因此躲过了这阵乱箭。 不多时,众将陆续回来,向宋先锋公明禀告了情况,道项充被乱箭射死,李衮先被乱箭射倒,后被南军乱刀砍死,武松被包道乙砍掉了胳膊,李逵追杀郑魔君,尚不知情况如何。 宋江得报大悲。随即,因担心李逵生死,急令鲁智深等人去寻找。鲁智深得令,急带人去寻找李逵,正碰上李逵迎面走来。那李逵因追不上郑魔君,肚里生气,骂骂咧咧地从山洼中转回,正迎着鲁智深等人。鲁智深等人遂将李逵带回营地。 是夜,宋江悲愤满腔,难以入眠,正朦朦胧胧中,见一秀才来自身边,俯身说道:“宋先锋一路征战,亲冒箭矢,九死一生,劳苦功高。目今,虽一时受阻,然大局已定,切不可心生怠意,宜速速起兵追击,睦州来日可破,方十三旬日可擒。宋先锋切记,俺教你一套密咒秘诀,但见郑魔君做法时,疾速念起,即可破了郑魔君妖法。”随即,口念密咒秘诀。宋江牢记在心。 宋江记牢了秘诀,心里甚是吃惊,急忙翻起身来,却不见一人,方知是神灵显圣,指点自己。宋江忙望空叩首,跪拜不迭。 第二天,宋江点起大军,围住了睦州,严令各部,加紧攻城,不得松懈。 睦州城里,正住着祖士远。见宋军攻城甚紧,祖士远急招了守卫将官们。祖士远望着一种将官,说道:“各位将军,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从来都没有情义可讲。现在,宋军兵临城下,将至壕边,我等若不死战,待宋军打破城池,必被擒获,受他羞辱。目今,别无他途,只有舍死一战,方能转危为安。各位将军,谁敢杀出城去,杀退宋江那厮?” 祖士远话音刚落,刚刚逃入睦州的郑魔君,因为先前杀了宋将矮脚虎王英、扈三娘之故,自以为武艺高强,法术无敌,欲在睦州众将面前逞能,遂挺身而出,高声说道:“丞相,俺敢!看俺杀出城去,杀退宋江那厮。” 祖士远见状大喜,当即命令郑魔君出城杀敌。郑魔君得令,遂率谭高、伍应星并牙将十数员,领精兵一万,打开城门,冲到城外,与宋江对阵。 郑魔君的师傅包道乙包天师,见徒弟郑魔君自告奋勇,出城作战,遂拿了把交椅,坐在城头,看自己的徒弟如何杀退宋江。 睦州城外,宋江令军马退后一箭之地,与郑魔君摆成了阵势。 郑魔君率南军来到阵前,郑魔君挺枪出阵,高声叫道:“宋军听着,谁敢出阵,与俺一战?!”郑魔君喊声未落,宋江阵上飞马跑出大刀关胜,挥刀来战郑彪。 两个人打马对冲,刀枪并举,战了不到十回合,郑魔君故伎重演,嘴里念念有词,喝声喊道:“疾!”随着喊声,只见郑魔君头盔顶上流出一道黑气来,黑气之中,站着一个金甲天神,手持降魔宝杵,从半空中望关胜头顶打来。 与此同时,宋江见郑魔君喊了声“疾”,那厮头顶便流出黑气来,忽然想到昨夜梦中秀才说的话,忙念起夜间秀才教给他的一套密咒秘诀。随着宋江嘴里念咒,只见关胜的头上也早卷起一道白烟,烟里面站着一尊神将,红发青脸,碧眼獠牙,骑着一条乌龙,手执铁锤,赶将过来,一锤将郑魔君头顶上的金甲天神给打下地去。 马背上,关胜趁势一刀,砍郑魔君于马下。城头上,包道乙见宋将砍了徒弟郑魔君,心里大吃一惊。地面上,凌振早放起一个轰天炮来。只见一个火弹子,直飞城头,正打中包道乙。包道乙头和身躯被击得粉碎。 南军大败,溃败入城。 宋军挥动手中马鞭,大声喝道:“众将士!杀!” 宋军趁势杀入城中,生擒了右丞相祖士远,夺了睦州城。 此时,被生擒了的祖士远想起了和中原入境秀才的一番对话。 当时,祖士远询问秀才道:“相公从中原而来,定然经多见广,且看俺东南地方,前程如何?”只见那秀才摇动三寸不烂之舌,说江南地方要出天子。祖士远心想,俺江南地方已经出了天子,就是方圣公呀!于是,祖士远告诉秀才,江南已经出了天子,俺就是丞相。那秀才笑了笑道:“只是眼下。”祖士远不解,续问秀才因何只是眼下?秀才回答祖士远道:“吾观天象及丞相面相,江南天子气渐浓,正在向中原方向弥漫,将来上国的疆域还会扩大,到时候,天下一统,圣公占有中原,享九五之尊,丞相也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富贵无限,不似现在,偏偶一方,未得全展。所以说只是眼下。” 想起和秀才的那番话,祖士远恨得咬牙。再想到那秀才已被自己推荐到朝廷大内去了,且被圣公招为驸马,祖士远心里更是后悔。祖士远心里清楚了,那秀才不是甚的好人,乃是南军派来的奸细。江南哪里有什么天子气?!全是那秀才信口胡编的鬼话!完了,圣公完了。临死前,祖士远还在为方腊担忧。 睦州城里擒获了的祖士远,被宋江安排将士押送至张招讨处,免不了挨上一刀,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全是一枕黄粱美梦也。 夺下睦州后,宋江下令,烧毁了方腊行宫,所获金帛,全部赏了三军将士。为鼓励将士们奋勇杀敌,乘胜作战,直捣方腊老巢帮源峒,宋江专门请来了招讨使张叔夜,为将士们作动员讲话。 张叔夜受宋江之邀,来到阵前,在历数了方腊的种种罪行后,鼓励大家再加一把劲,一举攻克帮源峒,擒获匪首方腊,他回去后将禀报圣上,为全体将士请功。 宋军将士斗志被鼓舞起来。 这边正忙活着,探子飞马来报:“报!西门乌龙岭上,马麟被白钦一标枪标下去,石宝赶上,复一刀,把马麟剁成两段。燕顺见了,便向前来战时,又被石宝那厮一流星锤打死。石宝得胜,正引兵趁势杀来!” 宋江听报,怒发冲冠。张叔夜见状,对宋江说道:“宋先锋,你只管忙军事上的事去,睦州安抚之事全由我来办理。” 宋江拜谢张叔夜后,与张叔夜告辞,率兵前往乌龙岭,为死了的白钦、燕顺等人报仇。 宋江带着兵马出了睦洲城,心里怒气难消,高声骂道:“石宝!俺操你姥姥的,俺宋江与你势不两立,不斩杀了你这厮,俺宋江誓不为人。” 骂毕,宋江转首视向关胜、花荣、秦明、朱仝,高声吼道:“关胜、花荣、秦明、朱仝四将听命!” 关、花、秦、朱四将齐声答道:“末将在!” 宋江命令道:“速去迎击石宝,定要斩得石宝那厮的狗头回来!” 关胜、花荣、秦明、朱仝四将高声答道:“得令!” 随即,关胜、花荣、秦明、朱仝,带了五千人马,去迎战石宝、白钦。 不多时,两军照面,相互射住阵脚,排开阵势,准备大战。 南军阵前,石宝横刀立马,立于中间,两旁是十多名大将。 宋军阵上,关胜威风凛凛,立于阵前,怒目而视着石宝。 石宝眼瞧着宋军当头大将乃大刀关胜,心有恐怯,不敢与关胜厮杀,却派了白钦来战关胜,他自己扭头便走,先行上岭去了。 关胜、白钦,放马对冲,刀枪并举,哐哐当当,大战了十余个回合,未分胜败。此刻,乌龙岭上,先行上岭的石宝,紧急鸣锣收兵。白钦正战关胜不过,听到岭上锣声,拉转马头,急往岭上退去。 关胜见状,恐有埋伏,停兵不追,却见岭上兵马自乱起来。原来,石宝只顾在岭东厮杀,却不提防岭西,被那童贯童枢密大驱人马,杀上岭来,故此急鸣锣收兵,去与童贯厮杀。 童贯手下大将王禀,怒发冲冠,耍起威风,策马攻岭,一刀斩守岭指挥官景德于马下。 赛仁贵郭盛紧随王禀冲将过来,正要施展薛仁贵般的神武,没防备,被山头飞下一块大石头来,正砸在郭盛头顶上,只听得“咔嚓”一声,连人带马,给砸死在岭下。 小温侯吕方冲将上来,正碰上白钦。白钦持枪来刺,吕方躲过,一把抓住了白钦的长枪。白钦也就势抓住了吕方的衣襟。吕方急撇了方天画戟,腾出手来,又抓了白钦的头发。 两个人相互撕扯起来。此处正是山岭险峻处,两个人施展不开,双双滚下岭去,一同儿给攧死在岭下。 可怜梁山的这两位兄弟,一个赛过薛仁贵,一个号称小吕布,都使着方天画戟,曾因打斗时方天画戟搅在一起,被花荣一箭射开,由此相识并结为金兰之交。 不曾想,乌龙岭下,赛仁贵、小吕布都没能使出薛仁贵、吕布的本领来,战南军将领不过,枉死在乌龙岭下。 岭东,关胜见岭上自乱起来,知道是有宋兵自西攻上岭了,急率众将,一起杀上岭来。 石宝见死了景德、白钦,东西两头,又有童贯、关胜分别攻上岭来,看岭两边时,皆高山峻岭,没有出路,心里自量战童贯、关胜不过,恐被擒获,再遭羞辱,忙扯了劈风刀,往脖子上一抹,自刎而死。 大刀关胜抢上岭去,远远见石宝自刎而死,急忙驱马过去,来到石宝尸首前,跳下马来,一刀割了石宝的头颅,挂在马脖子下,带领得胜之军,来到岭东。 岭东下,关胜见了宋江,跳下马来,高声报道:“先锋哥哥,尊你指令,俺们杀上岭去,将石宝那厮的狗头给您斩来了!” 说毕,自马脖子下取了石宝头颅,献给宋先锋公明。 宋江接过石宝头颅,捧在手中,看在眼里,恨在心内,高声说道:“就是这厮,自持武功高强,违背天时,祸乱东南,斩杀了俺数名兄弟,俺正恨之入骨,天随人愿,终于斩得了这厮狗头,好告慰死难的弟兄们了!军士,且将这只狗头,拿去喂了狗吧!”说毕,将石宝头颅扔在了地上。 一兵士趋前,弯腰捡起石宝头颅,掂在手中,摇摆着,拿着找狗去了。 宋江整备兵马,又向清溪县挺进。 这时,副先锋卢俊义尚在歙州城外的昱岭关大战。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帮源峒中 帮源峒中,作为梁山第十位好汉的柴进,自从化名柯引,被招为方腊大公主金芝的驸马后,情思被触动,天天和金芝公主缠绵在一起,好不恩爱。 这怪不得柴进,要怪的话,一来该怪金芝公主长得太漂亮,太温柔贤惠了,由不得柴进不落入情网;二来要怪柴进一生坎坷,命运多舛。 说起来,柴进有个非常好的出身。那柴进原是沧州人氏,后周皇裔,因祖上黄桥让位之功,享有太祖皇帝丹书铁卷之诺,但有罪过,既往不咎。 然而,柴进系前朝皇裔,虽有着高贵的出身,终究会遭当朝忌讳。加上这柴进柴大官人,仗着显豪出身,不把当朝法度当回事,不念皇恩,不守法度,不贪钱财,不好女色,不成家业,不务正事,整日酷爱操枪弄棒,专好结交英雄豪杰,为人爽朗大气,仗义疏财,被誉为当代的孟尝君。即使是朝廷罪犯,他也敢招至门下,大有不臣之心。 柴进久居沧州,过得无忧无虑,根本不知道男女之乐事,也不懂世事之险恶。柴大官人有个叔叔,名叫柴皇城,在高唐州又好大一处花园,被比柴进还不讲法度的殷天锡,仗着姐夫是高俅弟弟高廉的势要,强夺了柴进叔父柴皇城的花园,还痛打了柴皇城一顿。 柴进闻讯,气不过,心想,俺家放着太祖赐给的丹书铁券,殷天锡那厮怎敢如此霸道!柴进遂带着李逵赶到高唐州,和殷天锡说理。谁知那李逵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一时焦躁,使了性子,一板斧砍死了殷天锡,结果连累得柴进被高廉打入死牢。 多亏宋江得知这一消息,念在柴进曾经的恩情,率领梁山兵马,攻打高唐州,救出了柴进,柴进因此才得以活命。 家里放着丹书铁券,却被现管的贪官欺压,使得柴进思想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柴进认识到了,在霸权面前,既是有朝廷颁发的丹书铁券,也不好使,只有上了梁山,凡事用刀枪说话,才是正道。 于是,柴进上了梁山,落草为寇去了。 上了梁山后,除了三位女性外,其他全是大老爷们。即使是那三位女性,也是名花有主。大老爷们聚在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最容不得男女私情。若是英雄好汉被私情所羁,便是没骨气的象征,不配为男子汉大丈夫。在梁山上,柴进就和其他英雄好汉们一起,当着没有夫人的大丈夫。 现在,柴进受宋江指令,混入帮源峒,刺探方腊情报,却被方腊招为驸马,让柴进见识到了美丽善良的金芝公主。金芝公主的漂亮,是柴进在北方生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见到过的一种美。 金芝公主,金芝玉叶,出身高贵,长得沉鱼落雁,羞花闭月。 只见: 身材袅娜纤巧,柔若风摆杨柳。柳眉拢翠雾,檀口点丹砂。一双秋水眼,两目荡春波。肌肤胜雪,举止娴雅。冷傲灵动,勾魂摄魄;顾盼之际,倾城倾国。 招赘柴进为金芝公主驸马的时候,金芝公主二十岁。按道理,金芝公主早已到了出嫁的年龄;然而,方腊身边,皆赳赳武夫,若论战场逞雄,绝对没的说,但到了情场上,就不善风情,榆木脑袋一颗,故此没有能入了金芝公主法眼的如意郎君,乃致金芝公主,直到二十,尚未出阁。 正值金芝公主苦恼郁闷之际,不期从中原地方来了个秀才柯引。 但见那柯引,年约三十余岁,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肉皮白皙,端庄漂亮,且满腹才华,出口不凡,极善风情,讨人欢喜。 更令金芝公主欢喜的是,父皇竟将那秀才柯引招为自己的驸马,封为主爵都尉。 秀才柯引从中原来时,还带了个仆人,年约二十七八岁,无名无姓,只有个小名叫混子,但长得全不像当仆人的。若说起容貌来,较之柯引驸马,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驸马仆人,风流俊俏,善解人情,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吹拉弹唱,样样精道,曲意奉迎,乖巧伶俐,更兼有一身好武艺,轻舒猿臂,款扭狼腰,飘逸潇洒,迷醉红颜,真乃鸟中凤凰,人中俊杰。 父皇在招秀才柯引为驸马的同时,封秀才柯引无名无姓的仆人为云壁,还赐官为奉尉,专门服侍驸马,随侍左右。 那金芝公主有个妹妹名叫银芝,见云壁风姿卓越,甚是喜欢,常常以看视姐姐为名,来与云壁交往。 正是: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这一切让金芝公主感到从来没有的幸福,因此对柯引驸马百般恩爱。这种情况下,行武出身的柴进,如何把持得住?莫说是柴进了,就是换成号称最不喜女色的武松武都头,恐怕也做不到。武松醉打蒋门神后,不就是被张都监用一个使女张玉兰给下了套,差点在飞云浦把命给搞没了。 因为上述原因,际遇金芝公主后,柴进也非常珍惜,不忍舍弃。 混入方腊老巢帮源峒的柴进,原本是要刺探军情,侦查地理,好帮助宋江剿灭方腊,建不朽之功勋的。然而,自被方腊招为乘龙快婿,一见金芝公主后,也触动情思,坠入情网之中,假戏真做起来,和金芝公主情愫缠绵。 柴进干什么来了?他的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柴进心知肚明。既然如此,他带给金芝公主的将是无法承受之重。柴进对此也甚为忧虑。柴进不忍心让金芝公主承受如此大的打击。 故此,在与金芝公主恩爱之际,柴进常开导金芝公主道:“世事艰危,人生无常,柯引有幸际遇公主,实乃三生有幸;然目今之际,战事正酣,鹿死谁手,尚不得知,假若以后有所变故,万望公主保重贵体,从长计议,切不可轻率行事。” 这基本上已经是柴进再给金芝公主打预防针了。 然而,那金芝公主美丽善良,贞静贤淑,并不参政事,自然不知为江山社稷,男儿们心黑手很,无所不用其极,直道是柯引驸马深爱自己,因此感动得一塌糊涂,因此表白柯引道:“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金芝公主如此之情,更让柴进心如刀绞。 柴进闻言,感动之余,心中暗叹: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情愿为安禄山,也不学诸葛亮。人间世道,若是没有战争,钟情男女,皆成眷属,该是多好?! 然而,人在江湖,生不由己;重任在身,当尽人事。 因此,柴进丝毫不敢放弃自己的职责,私下里抓紧运作,好叫宋江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那柴进做了驸马,谁人不高看一眼?!那燕青乃驸马亲随,谁人不礼让三分?!因此,柴进、燕青,出入宫殿,游转禁苑,留意观察,暗自记录,帮源峒中,机关暗道,皆了然入心。 方腊也喜欢柯引驸马的人才,但有军情要事,随时宣召柯引,商量计议。 眼看着宋江兵马逼近帮源峒老巢,方腊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遂又宣召柯引入殿协商。 柴进闻召,赶忙进入宫中,跪伏在方腊御座前,听候父皇方腊御令。 看着跪伏在地的柴进,方腊说道:“驸马请起,咱父子们说事,无需那多讲究。” 柴进见说,方站起身来,站立在方腊的面前。 方腊看着柴进问道:“柯引驸马,当初你望见东南上空有天子气息,一路追寻而来,恰好寡人称帝东南,吉兆该是应在本人身上,直道是真龙降凡,九五天下;不曾想,寡人虽有东南地土之分,本待趁势北伐,一统江山,无奈却被梁山贼盗宋江,投靠了宋朝朝廷,带领兵马,侵夺城池,如此这般,该将如何?” 柴进闻言,奏道:“启奏父皇,臣闻古人有言:得之易,失之易。得之难,失之难。今圣上占东南之地,拥强盛之兵,得了许多城池,实乃崛起之象;虽一时被宋江匪寇夺了数座,且临近帮源圣地,但那宋江兵少将寡,已是强弓末弩,终究难以长久。圣上,臣近观天象,罡星南移之气已弱,不似当初那般旺盛。臣仔细究来,乃俺大国将领用命,虽有伤亡,拼掉了宋江匪寇诸多将领,如此下去,宋江匪寇将领将被拼光,圣上则触底反弹,一举雄起,挥师北进,他日中原社稷,尽属圣上,虽汉唐之强势,也不及圣上也。” 方腊听了这般言语,兴奋得手舞足蹈,连声说道:“即使如此,将来同享富贵,在亡宋京都,俺给驸马修座大大的殿府,富丽堂皇,光耀我朝。” 柴进躬身谢道:“深谢圣上。” 方腊转即又忧,叹曰道:“驸马,目今,宋江匪寇,铁骑南下,马蹄铮铮,金戈蔽日,势如破竹,情势终究危机,不知当如何挺过这一难关?” 柴进道:“圣上尽可宽心,不要忧虑。臣柯引夜观天象,除罡星细弱外,南方二十八星宿灿烂明亮,气势正炎,不过多久,会有大将降世,辅助圣上,正应星魁,将来尽是圣上开疆拓土之臣也。圣上直管放宽心,莫要管他诸多闲事,只管将来享受泼天富贵则是。” 柴进摇动三寸不烂之舌,又将那方腊欺哄了过去。自此,方腊并不关心外部战事,只是在帮源峒中,除了吃香喝辣,便是拥了宫娥艳女,寻欢作乐,醉生梦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战清溪 帮源峒的情况暂时放下,只说副先锋卢俊义率兵马攻至昱岭关下,与关上南军甫一交战,便碰上小养由基庞万春。 那小养由基庞万春乃江南方腊国第一个会射弓箭的,马上弓箭刀枪俱熟,呈勇于一时。交战过程中,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用六员大将,俱被小养由基庞万春用箭射死。 卢俊义失了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用六员大将,面对险恶昱岭关,一筹莫展。 卢俊义万般无奈之下,忽然想起了鼓上骚时迁,那是个飞檐走壁之人,哪里去不得?何不派他去山中寻路,好找个捷径,偷袭上去,拿下昱岭关。 当即,卢俊义唤来鼓上骚时迁,令他去昱岭关寻路。 时迁受命,准备好行头,辞别卢先锋,望昱岭关而去,于山凹僻静处寻得一寺庙,里面有一个老和尚。 时迁遂向老和尚亮明了身份,打听昱岭关情况。 老和尚听到时迁乃朝廷大将,故唤来了徒弟,叫其徒弟领了时迁,绕道上了昱岭关。 时迁来到关上,就高处方起火来。守关军士望见火起,大惊。时迁凭空叫道:“已有一万宋军先过岭了,汝等及早投降,免汝一死。” 守关军士大乱,惊慌失措,乱窜起来。 小养由基庞万春听得此言,惊得魂不附体,只顾跌脚。雷炯、计稷也惊得浑身麻木了。 小养由基庞万春遂与雷炯、计稷商量。三人道,既是已有一万宋军先过岭了,想必此关已失去了作用,若不急撤,恐被两面夹击,到时候,性命不保。 保命要紧,三人紧急集结人马,准备弃关。 奈何卢俊义已指挥兵马趁乱攻上岭来,孙立生擒得雷炯,魏定国活捉了计稷,小养由基庞万春趁乱逃了。 卢先锋俊义遂率兵过了昱岭关后,驱兵直赶到歙州城下。 那庞万春逃入歙州城中,向皇叔方垕报告了昱岭关丢失情况。 皇叔方垕闻报,勃然大怒,对帐下军士喝道:“快把这个败军之将给我押出大帐斩了!”军士涌上前来,拧了小养由基庞万春的臂膀,便要押出帐外,斩首示众。 旁侧王尚书急谏道:“皇叔暂且息怒。目今强敌临阵,正是用人之际,不如先留下此人,责其带兵出阵,迎对宋军,以将功折罪。” 皇叔方垕怒气难消,对军士道:“暂且留下这厮一条狗命,允其戴罪出阵,若再不得胜,定斩不饶!” 皇叔方垕随即责令庞万春出城,与宋军大战。庞万春得令,遂带兵出城,排下阵势,驱马出阵勒战。 宋军中欧鹏出战。庞万春策马向前,与欧鹏战了五个回合,拉转马头,奔逃。欧鹏打马急追。庞万春扭过身躯,背射一箭。欧鹏手段高强,待箭至眼前,绰箭在手。 庞万春返身复逃,欧鹏因已绰了他一箭,因此放心去追。不曾想,那庞万春却是会射连环箭的,奔逃中,又悄悄抽出一箭,弓弦响处,嗖地一下,箭似流星,欧鹏早着,被射中脸庞,跌下马去。 庞万春拉转马头,复冲向宋军阵地。 宋军大败,退回三十里下寨,清点人马,见没了菜园子张青。原来那张青于乱军中被马给踩死了。 见没了丈夫,孙二娘着人去找,只找回来一堆肉泥。孙二娘大拗,痛哭了一场,将张青尸首烧化。 当下,军师朱武预料南军将乘胜劫营,忙作了安排,安排军士埋伏于大营外,专等着南军进入埋伏圈。 果然,南军在庞万春、高侍郎带领下,突入宋军寨门,直到中军大帐,并不见一人,急忙大叫:“不好!中计了!快撤!”急待退时,四面八方,宋军围了上来,一阵乱箭,将南军射倒一大片。 南军大乱,四下奔散。 宋军冲杀过来。 呼延炯双鞭齐下,打碎了高侍郎半个脑袋。庞万春在慌乱中,被汤隆伏在路边,一钩镰枪割了他的马蹄子。庞万春跌落下马来,被活捉至卢先锋俊义处。 卢先锋俊义令将庞万春剖腹剜心,祭献欧鹏及史进等人。 随后,卢俊义驱兵来攻歙州。 路途中,丁得孙于山路上被毒蛇咬了脚,毒气入腹而死。 卢先锋俊义安排料理后事。 宋军前军已来到歙州城下,见城门大开,城墙上也无旌旗,以为守城将佐怕被杀,弃城而走了。 单廷圭、魏定国两个要夺头功,引兵杀入城中。 后面中军卢先锋俊义赶到时,一眼便识破阴谋,见单廷圭、魏定国已杀入城门,情知不好,然已无挽回之法,只能叫苦不迭。 果然,单廷圭、魏定国冲入城门,连人带马陷入王尚书提前挖好的陷坑,陷坑两边埋伏的长枪手弓箭手,一起向前戳杀,两将死于坑中。 原来,王尚书见折了劫寨人马,料定宋军必乘胜攻城,特意打开了城门,掩息了城墙上的旌旗,做出以上假象,引诱宋军来攻城。 单廷圭、魏定国果然中计,呈匹夫之勇,白白送了性命。 卢先锋俊义大怒,差遣前部军兵,兜土块入城,但有陷坑,一面填塞,一面鏖战厮杀。 宋军进城之路果然平坦。 卢俊义驱马入城,正碰上皇叔方垕,满腔的怒火全积在了手中一杆抢上,只一个回合,戳皇叔方垕于马下。 守城军马,开西门逃遁。 宋军兵将,奋力向前,逮住一个杀一个,逮住两个杀一双,只杀得歙州城内,血流成河。 王尚书于慌乱中单马逃亡,恰碰到青眼虎李云。 李云乃步兵首领,见王尚书策马逃来,忙跳将到马前,横端着朴刀,高声断喝道:“拙!你这个贼官,还不下马受降,待往何处去?” 王尚书见状,也不答话,猛拉了马缰绳一下。王尚书胯下之马,腾空而起,望李云头顶跳将下来,将李云给踏倒。 石勇见王尚书王寅骑马踩倒了李云,忙上前施救,刚至王寅马前,那王寅一杆枪神出鬼没,已刺了过来。石勇急忙磕开王寅铁枪。 两个人战了三个回合,石勇那里是王尚书王寅的对手,被王寅一枪戳穿了胸膛,倒地而亡。 孙立、黄信、邹渊、邹润四将见状,一起围住了王尚书王寅。那王寅再怎地勇猛,如何对付得了梁山四条大将厮杀? 四大将齐齐来攻,王寅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这时,一道流光划过,乃是一支利箭飞来,噗嗤一下,射中王寅脸频,将王寅射翻在马下。 四将一起向前,割了王寅首级,提溜到卢先锋俊义处告功去了。 吕丞相于乱军中逃出城来,路途中恰遇阮小五。阮小五截住吕丞相厮杀,杀之不过,被吕丞相用枪刺死。吕丞相独身逃往清溪。 攻克歙州后,卢俊义驱兵疾行,与宋江兵合一处,开始攻打清溪县。 把守清溪县的是方腊的侄子方杰,正是被卢俊义杀了的皇叔方垕的孙子。 得知睦州、歙州失守后,方腊在皇侄方杰护卫下,御驾亲征,由帮源峒赶赴清溪,来战宋江、卢俊义。 清溪县外,一场混战。 两军对阵。南军方腊皇侄方杰首先出阵。宋江阵中,冲出霹雳火秦明。 那方杰乃方腊国第一猛将,年轻后生,身强力壮,精神闪烁,一支戟使得精熟,上下翻飞。方杰腰间还挂着一对流星锤,甚是威武。 秦明性如烈火,故而人称其“霹雳火”,善使一条狼牙棒,在梁山排行第七位,上应“天猛星”,为“马军五虎将”之一,也是好生了得。 这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你来我往,戟棒相交,大战了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败。 方杰见秦明手段高强,使出自己平生的本事,不容秦明有半点空闲。秦明知方杰乃方腊国第一猛将,要呈本领,也使出自己全身本领,不放方杰少许轻松。 两个人直杀得天昏地暗,地动山摇,不曾想南军阵中,杜微甩出一飞刀,直冲秦明脸面飞来。秦明见一道亮光射来,急躲。方杰趁机一戟,耸秦明于马下,死于非命。 宋江见状,挥鞭大喝,尽驱兵马上前。 两军混战中,险道神郁保四、母夜叉孙二娘,先后与杜微厮杀,俱被杜微甩起飞刀,刺中胸膛,呜呼哀哉,死了。邹渊、杜迁,在马军中被踏杀。李立、汤隆、蔡福被砍成重伤,医治不痊而死。 此战,方腊国占优。 方杰得胜夸能,在阵前高叫道:“还有谁?!宋军再有好汉,快快出来厮杀!” 宋江阵中,众将面面相觑,尽皆失色,尚未从秦明被杀的惊恐中缓过劲来。 方杰见状,更加嚣张,更持有方腊助阵,正要驱马杀伐,忽得飞马报道:“卢俊义偷袭山后,杀往帮源峒大内去了。” 方腊闻听帮源峒受到威胁,急忙鸣金,急与方杰带兵退入帮源峒老巢,去保大内。 其他南军将领,哄然而散。 宋江猛然挥鞭,高叫进军。 宋军潮水般涌向清溪城中。 混战中,由歙州逃来的吕丞相偷一条小路,慌忙出城,却见四处皆被堵死,万般无奈,遂跳下马来,沉思许久,自感没有生路,便解了裤带,栓于松枝之上,自缢而死。 杜微藏在他原养的娼妓王娇娇处,被她杜老献将出来,免不了挨了一刀,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清溪城被宋军攻破后,旋即向方腊老巢帮源峒挺进。这时候的宋军,基本上已经到了获得最后胜利的时候。整个宋军队伍,都沉浸在即将捕获方腊的欢喜之中,兵马行进途中,旌旗蔽日,鼓声震天,人欢马叫,热闹非凡。不时地有大将骑着骏马从队伍旁边奔驰而过。 行进中的宋军兵马队伍,不想是去打仗,倒像是去参加一个盛大的庆典。 第一百二十章 柴进称雄 不断地从清溪方向传来宋军渐次逼近帮源峒的消息。帮源峒中,柴进和燕青也镇静不了了。 于僻静处,燕青悄悄对柴进说道:“大官人,当初是你向公明哥哥请缨,要来方腊帮源峒大内刺探军情的,是吧?” 柴进答道:“正是,正是俺向公明哥哥请缨来此刺探军情的。” “好!”燕青道:“来此后,你一阵胡吹烂侃,什么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三道九流,无所不通,善会阴阳,识得六甲风云,辩得三光气色等等,这个牛可是你吹下的,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吧?” 柴进答道:“当初俺是秀才,你是仆人,这个牛自然得俺吹。那时候,俺秀才不胡吹烂侃,你书童胡吹烂侃呀?!此乃职务行为,毋庸置疑。” “好!”燕青续说道:“当初,哥哥你极尽吮痈舐痔之能事,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什么你是寻着东南地界的天子气而来的,说将来方腊可以占有中原,长享九五之尊,终于挠到了方腊那厮的痒痒处,博得了方腊欢喜,招你做了驸马,享受到了这等泼天富贵。这个情况不假吧?” 柴进见说,急了,忙道:“那没办法,是方腊要让俺当官,是方腊要招俺为驸马嘛!当时,娄丞相做媒,最先答应了的,还是你。” 燕青笑笑,说道:“不管谁先答应的,反正做了驸马的是你,不是俺。大官人哥哥,闲话不说了,就说眼下。眼下,方腊那厮已经被俺公明哥哥打得屁滚尿流,眼看着性命不保,哪里有皇帝等着他当呢!待会,那厮逃进峒来,定要问你东南地界的天子气在哪里?到时候,你自去回答,莫要牵扯俺呀。” 柴进闻言,心中未免恐慌,对燕青说道:“燕小乙,你莫要再说风凉话了,俺被金芝公主招了驸马,你不是和银芝公主也打得火热嘛,敢情只有我享受这泼天富贵了,你小乙就水深火热了?!燕小乙,就眼下这个情况,你说咋办吧,若是方腊拿我是问,也跑不了你燕小乙,你照样得跟着俺被砍头。到时候,‘咣当、咣当’,掉在地上的脑袋,可不是俺一个的,还有你的一颗呢。” 燕青闻言,故作惊恐地说道:“如此这般,该咋弄呢?大官人,俺的头万万不能被砍。当初,俺曾私会师师,通过师师的关系,向道君皇帝要了亲笔赦书,才长牢了这颗头。这次南下攻伐方腊,俺也是跟了你进了这安乐窝,才保得了这颗脑袋。现在,俺这颗脑袋怎么能让方腊给砍了?俺还等着破了方腊后,回到东京,与师师团聚去呢!” 柴进道:“燕小乙,既是如此,就需要咱们哥俩共同来想办法呀!要不然,俺那岳父,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管得什么道君皇帝赦书不赦书,只管大刀一挥,‘咔嚓’!一下,砍你的头了。你还回东京与师师团聚呢,我看你到阴曹地府里和女鬼团聚去吧!” 燕青闻言,就装作沉思的样子。 许久,燕青说道:“大官人哥哥,目今之计,还是要假戏真做。咱们不是各自收集了些金银细软嘛,赶紧安排好心腹人员,到时候趁乱担走,要不然就白收集了。待会,等方腊那厮回来后,哥哥莫要等他寻你问事,哥哥你主动去找他,就说你除了满腹学问外,还有雄冠天下的武功,你说你愿意明日出征,立斩了宋江那厮的狗头回来。” 柴进闻言大惊,急道:“小乙,莫要出馊主意。俺去厮杀,打得过谁?你也知道,俺虽然在梁山做了第十把交椅,全凭得是皇子皇孙的出身和与公明哥哥的私人关系,若论武功,全然不行,等明日俺出阵厮杀,若冲出来关胜、林冲、秦明、花荣、李逵之流,岂不是要枉送了俺的性命?” 燕青笑道:“大官人哥哥,此言差矣!想那梁山,谁不识得哥哥?谁不知哥哥你的为人?你只管杀将出去,其他哥哥绝不会对你痛下杀手的。在搏杀的时候,你悄悄告诉其他哥哥,让他们假败,由此塑造出你的威武勇猛的形象来,哄了方腊出峒观战,到时候反戈一击,带着公明哥哥反攻回来,杀了方腊,这可是奇功一件,到时候,俺们哥俩也能趁机脱身了。” 听到“奇功一件”,贪功心切的柴进,又动心了。 柴进心里暗道,俺虽是皇子皇孙,却是前朝的;到了当朝,不过是草民一个,还被宋江给忽悠到了梁山上,做了贼盗;好不容易被朝廷招安,何不趁机立下一件奇功,好作为敬献朝廷的礼物,也搞他个大官当当,也好光宗耀祖、封妻荫子。 然而,想到了现在的妻子金芝,柴进又面有忧伤。 柴进心思,俺是方腊的女婿,妻子是方腊的女儿,那朝廷岂能因为俺立了功便封方腊的女儿为诰命夫人?再说了,俺领着宋江杀进峒来,俺那金芝公主咋办?想到这里,柴进满面忧虑。 燕青道:“哥哥愁容不展,莫非还有什么心事?” 柴进沉吟了半刻,说道:“小乙,你说的此计,果然是不错,但俺那金芝公主咋办?” 燕青闻言,想到平时,金芝公主待自己也不薄,故此,心有不忍,一时也无计可施。 又过了一阵,柴进道:“罢了,大英雄立身于世,哪能顾得那么多婆婆妈妈的,随她的命吧!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燕青闻言,心里暗道,也只能如此了,便忙回答柴进道:“大官人哥哥所言极是!到时候,若是能带了金芝、银芝离开,便带她们离开,让他们自寻出路吧!若实在顾及不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是两军厮杀,牺牲也是难免的。” 两个人商量定后,各自找心腹人安排了事情,然后就等着方腊逃进峒来。 像是被柴进、燕青命令着得一样,在一片慌乱中,方腊果然仓皇而来,后面跟着咋咋呼呼的皇侄方杰。 那方腊坐在龙椅上,正惊恐不安,心忧郁闷,却见殿下锦衣绣袄地伏着一个人,定眼一瞧,正是自己的驸马柯引。 方腊心想,当初,就是这个柯引,说什么循着天子之气来到东南的,言下之意,俺就是主宰一切的天子,现今却如此的狼狈!哪来的天子之气?今日这厮跪伏殿下,俺得问问,看他又有何词? 方腊心里有气,正待要问柴进,柴进抢先高声奏道:“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腊指着跪伏在地的柴进说道:“驸马,你且起来,俺问你话。” 柴进闻言,站起身来,对方腊说道:“深谢父皇。” 方腊顾不上客套,直接问柴进道:“柯引驸马,当初你道俺东南有天子之气,目今情况变成这样,该是如何一个说法?!” 柴进道:“父皇,吾观天象,目今正是父皇触底反弹之际,儿臣虽不才,然深蒙父皇圣恩宽大,无可补报。父皇,有道是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危难之际,正是俺大显身手之时。儿臣本就是上天派来携扶父皇的,凭儿臣夙昔所学之兵战,仗平日所韫之武功,六韬三略曾闻,七纵七擒曾习。儿臣今愿提一支军马,杀出峒去,立退宋兵,中兴国祚。” 方腊闻言大喜,立即派柯引驸马带兵出峒,先杀退宋江匪寇再说。 柴进得令,带了燕青,领着兵马,在震天般响的战鼓声中,冲出帮源峒,摆开阵势,要与宋江厮杀。 宋江阵中,冲出了大将花荣。 南军阵中,柴进一马当先,拍马出阵,杀向花荣。 两马临近,搅成一团。花荣见与自己厮杀的南军将领却是柴进,愣了下神。柴进急道:“花荣兄弟,且假装杀起来,不要让他人看出破绽,待会花荣兄弟假败,逃回本阵,禀告公明哥哥,明日出战,我就中取事,你们趁机进击,一举擒获匪首方腊。” 花荣会意,假装着和柴进厮杀起来,只见两马相交,两般兵器并举,杀声大振。两人杀了有十余回合,花荣假意力有不逮,拍马逃回本阵。 柴进勒住马,挺着枪,高声叫骂道:“俺乃山东好汉柯引,上天派俺来伐杀你等梁山泊强徒草寇,快快叫宋江那厮出马,俺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花荣跑回本阵,如此这般地对宋江、卢俊义讲了事情原委。 宋江、柴俊义闻言大喜,又派了大刀关胜出阵,告诉其道:“任你武功强过大官人百倍,也只能败,不能胜,要树立大官人天下第一英雄的形象。” 关胜得令,拍马出阵,直冲柴进杀来,嘴里大叫道:“山东小将,吾乃大刀关胜,你敢与我一战吗?” 柴进大骂道:“拙!你这不要逼脸的货!也敢在俺跟前炫耀什么大刀,你道你是你祖上关云长不成?还敢与你一战吗,俺与你十战又何妨!只是你没有那个机会了。”骂着,柴进挺着一支穿心透骨点钢枪,杀将过来。 关胜举刀迎战,于阵前大战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败。 柴进渐渐力有不支,再与关胜缠斗在一起时,悄声骂关胜道:“你这厮,再战上两回合,赶紧诈败滚蛋,你要累死哥哥俺呀?!” 关胜满脸怒容,嘴里却悄声笑骂道:“你这鸟人,敢骂俺不要逼脸,等得胜回朝,俺再与你算账!”说毕,又战了两回合,诈败佯输,逃回本阵。 柴进横枪立马,高声叫道:“宋军听着,其他人就别出来了,只管让宋江那厮出来便是,俺只跟他厮杀!” 宋江阵上,又派出了朱仝,来与柴进对阵。 朱仝挥舞着九龙朝阳刀,高声断喝道:“拙!你个鸟人,敢直呼俺公明哥哥尊姓大名!”喝着,便杀将过来。朱仝知道柴进力薄,无力再战,遂只战了两个回合,便拨马便逃。 柴进催马追赶,喝道:“哪里逃?!”虚搠一枪,朱仝假装着掉下马来,高叫着:“阿呀!俺的娘哎,好厉害的山东小将。”朱仝一路仓皇,逃回本阵去了。 南军阵中,策马奔过燕青,伏身牵了朱仝那匹战马的缰绳,拉回本阵。 柴进骑在马上,挺枪喝道:“众将!杀过去!捉拿宋江匪盗!” 随着柴进号令,南军冲杀过来。宋江溃不成军,退去十里下寨。 这场戏演得精彩绝伦。 当时,早有观战的将佐回到峒中,启奏方腊道:“我皇洪福,不期想那柯引驸马如此得英雄,连败宋军三员大将,只杀得宋江溃不成军,狼狈不堪,败退十里。” 方腊闻奏,心中大喜,连声叫好。 这时,柴进领着得胜之军,耀武扬威,归还峒中。 方腊亲自下了龙椅,将柴进迎进大厅,称赞不已。随即,方腊摆下御宴,亲捧金杯,来给驸马敬酒。 方腊道:“孤只道驸马乃文弱秀才,不曾想驸马如此英雄,原来武功也是盖世无双,早知如此,派驸马统领大军,征伐宋江,也不致损我数十员大将。如此看来,真如驸马所言,孤该触底反弹,逆势崛起了,还望驸马不辞劳苦,不避刀矢,大展奇才,立诛贼将,建不朽之功劳,和孤一道,共享无穷之富贵。” 柴进道:“那是自然。父皇只管放心,一切都在儿臣身上,儿臣当尽心报效,不负父皇厚待之恩。” 方腊闻言,大喜,连声说道:“好!好!” 柴进随即再拜方腊,说道:“父皇,为壮吾军之威风,鼓舞将士们奋勇杀敌,儿臣敬请父皇明日登山,观敌瞭阵,看儿臣下阵厮杀,立斩宋江那厮,中兴国祚。” 方腊闻言,高声叫好,当即应允。 当晚,宴至深夜方止。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临阵反戈 当夜宴毕,柴进回到驸马府中,金芝公主接了,满面喜色,连声说道:“苍天有眼,谢天谢地,原来驸马如此英雄,如此一来,俺父皇有救了,俺夫妻也得长久了。驸马今夜早早歇息,攒足了劲头,明日好上阵厮杀。” “那是。”柴进嘴里应付着金芝公主的话,心里却十分明白,明天将是他们夫妻两人最终摊牌的时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情景,真的是难以想象。 故此,柴进绕着弯说道:“金芝,为夫虽然武艺高强,英勇无比,也愿中流砥柱,挽救危局;然而,世上没有常胜之军,也没有不败战神,阴差阳错的事情,或许也是难免的,你我夫妻,还是早做打算,以防万一的好。” 金芝闻言道:“驸马英勇,有目共睹,料定不会有意外。” 柴进道:“还是有备无患的好。金芝,若不然明日一早,你早早先出峒去,找个地方躲避起来,万一战局失利,也有个退路;若战局顺利,柯引战胜归来,自去找你,接你回府上,你看如何?” 金芝公主闻言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此乃千古遗训,驸马既是上阵厮杀,俺哪有先避之理?驸马如此英雄,难不成还杀不过宋江兵马?驸马,俺哪也不去,俺就在府中,静候着驸马得胜凯旋。” 柴进闻言,心苦难言,再欲明说,恐言多有失,只好作罢。 当夜,夫妻俩各自睡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令三军饱食已了,柴进上马,带着燕青,领着大军,出到峒外,摆下战阵,擂鼓搦战。 见大军赳赳出战,方腊心中欢喜,引领内侍近臣,登上帮源峒顶,坐在一把金交椅上,要看柯驸马厮杀。 听到战鼓响咚咚,知道是南军出峒了。宋江急带了全部战将,摆开阵势,要与南军厮杀。 南军阵上,柴进立于门旗之下,横枪立马,好不威风。 宋江阵中,关胜对宋江说道:“哥哥且看,大官人威风凛凛,定是昨日连败了俺等三员大将,回去有得牛皮吹了,哄得方腊欢喜,今日又出来搞事情了。” 宋江闻言道:“吹牛乃那厮的专业,且由他去。诸位将领,今日之战,非同小可,汝等军将,各自用心,若见柴大官人回马引领,你等便一起杀进峒去,若擒获了方腊,莫要杀害,俺等押送他进京,也好荣耀一番,更求功高一等。” 众将闻言,齐声叫道:“谨遵帅令!” 南军阵中,柴进一抖马缰绳,便要杀出阵来。 皇侄方杰要显本事,策马至柴进前面,挡住柴进,高声说道:“杀鸡焉用宰牛刀!柯驸马且押手暂停,看方某出阵,先斩他一员宋将,杀杀宋江威风,那时驸马再出马,用兵对敌。” 因恐柴进阻止,失了显摆的机会,方杰不等柴进下令,早拉转马头,杀向宋军阵前,猛一拽马缰绳,那马嘶鸣高叫,直起身来,两个前蹄在空中刨着,然后稳稳落地。 方杰立于马上,横持着戟,高声吼道:“大国元帅方杰在此,哪个敢与俺大战三百回合?!” 方杰吼声似雷,震得大地颤抖。 “拙!我敢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宋军阵中,大声怒吼着,冲出了大刀关胜,挥舞青龙偃月刀,冲杀过来。 方杰也策马迎了过来。 两马交错间,戟刀并举,磕在一起,闪着火光,力道之大,震得两人虎口发麻。一个回合,两人各显英姿。 两边阵中,战鼓震天。 方杰、关胜,一来一往,一翻一复,大战十多回合,越战越勇,直战得山摇地动,不分胜败。 宋江阵上,又冲出花荣,来助关胜,共战方杰。 方杰见两将来夹攻,全无惧色,大有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之气概,力敌宋军二将。 南军阵中,一将欲助方杰,被柴进喝住,道:“先莫助阵!方元帅英雄豪杰,且看方元帅立杀宋军二将,方显的我方神武。” 那将拉住了马,看方杰力战宋军二将,好显己方神武。 又是十几个回合,方杰力战关胜、花荣,越发神武,连柴进心中,也暗自吃惊。 宋军阵中,宋江见关胜、花荣两将尚且拿不下方杰,又派出了李应、朱仝,四个人围战方杰。李应、朱仝得令,杀奔过来,助战关胜、花荣。 又战了几回合,方杰已显够了能,见己方没有战将驰援自己,才拉转马头,奔向本阵。 这时,南军阵中,冲出了柴进,迎着方杰而来。方杰高声叫道:“柯驸马,现在看你的了,俺稍歇一下,复来助你!”柴进高声答道:“好,你且回阵,看俺诛杀宋江。” 两马交错之际,只见柴进抖动手中透骨点钢枪,噗嗤一下,戳得方杰下马。跟在柴进后面的燕青,赶奔过来,一刀割了方杰的头。 南军阵上,众将皆愕然。 柴进拉转马头,高声叫道:“南军听着!俺非柯引,俺乃柴进,宋先锋帐下正将小旋风的便是;随行云奉尉便是浪子燕青!你等贼寇,缴械投降,免遭血刃;若是有人逮了方腊,高官任做,俊马任骑;若拒不投降,方杰便是下场。” 柴进喊罢,策马来杀将过来。关胜、花荣、李应、朱仝紧随其后。 当时,银芝公主带着金霞、银霞、铜霞、铁霞也在阵列中观战。初时,见皇兄方杰之豪气,驸马姐夫之霸气、奉尉云壁之勇气,银芝公主也徒生出侠气来,要紧随其后,冲锋陷阵,巾帼不让须眉,专挑林冲、武松之类的人物斗杀一番。 然而,转眼间,风云突变,眼看着擎天大厦轰然倒塌,原来驸马姐夫竟然不是柯引,乃是宋江靡下的小旋风柴进!银芝公主顿时惊出了一身的香汗,一时失措。 金霞见状,一把拉转银芝马头,大声喊道:“二公主,快走!”银芝随即反应过来,打马撤往帮源峒中。 坐在帮源峒山顶上观战的方腊,初见方杰英武,大战对方数员大将,甚是兴奋,手舞足蹈,击节叫好,猛然间,又见驸马柯引与皇侄方杰交错之际,那柯引竟一枪戳了皇侄方杰,惊得屁滚尿流,猛然翻身站起,一脚踢翻了金交椅,挑头便走。 随行内侍近臣,惊慌失措,四处奔逃。 银芝带着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抢先赶回帮源峒,去救她的姐姐金芝公主。 银芝打算带着姐姐金芝公主逃命天涯。 宋军阵上,宋江手中马鞭一指,大喝一声:“杀!” 宋军马步军潮水般望帮源峒冲杀过来。 银芝带着金、银、铜、铁霞随着败兵退入了峒中。 峒外,方腊的御林军排成阵势,齐齐拉了弓弦,放起了利箭,利箭像蝗虫般飞向宋江的兵马。 冲在最前面的是柴进、燕青,紧跟其后的是花荣、关胜、李应、朱仝等马军头领,再后面是单臂武松带领的步兵首领及兵士,喊杀声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柴进、燕青、关胜、朱仝等用刀拨落了迎面飞来的利箭,冲入方腊的御林军中,像砍瓜剁菜般的乱砍,随着乒乓声和惨叫声,人的脑袋就像是天上下冰雹般地掉了一地。 武松一只手高举着大刀,大吼着冲杀上来,后面的兵士潮水般涌来,一波接着一波。 方腊的御林军支持不住,渐渐败退,退入了帮源峒中。 大家或许纳闷,这个帮源峒究竟是多大个峒,能涌进千军万马? 读者诸君万万不可小瞧了方腊的帮源峒,它可不像是老鼠洞那般窄小,其实里面大着呢。 据宋人杨仲良《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四一记载,“睦州清溪县有洞曰帮源,广深曰四十余里。” 相传,方腊攻下富可敌国的杭州城后,把抢夺的金银财宝运到根据地帮源里,堆积在帮源峒外,一件压一件,架的高高的,像是山一样,后人们就把堆积了金银财宝的土坡叫做银架山。 此刻,情况紧急,我们已经没有功夫来眼红别人的金银财宝了,只能按序说说帮源峒里面的情况。 这个时候,帮源峒里,外面的吵动声早已传了进来,里面的人惊慌失措,经过相互打听,都知道了前一阵子红的发紫的驸马柯引原来不叫柯引,真名叫柴进,是宋朝张招讨账下先锋官宋公明部下小旋风的便是,这阵子正领着凶神恶煞般的宋朝军马杀将进来。 里面的人闻听到这个消息,惊恐万分,开始乱窜起来,头脑灵光的已经开始撒丫子跑人了。 金芝公主听了这个消息,如雷轰顶,给吓瘫在了地上。想到恩爱夫君,竟然是敌方大将,金芝公主顿时万念俱灰。 要论将起来,这个柯引驸马,实叫柴进,是后周柴世宗的嫡系子孙,算起来也是龙子龙孙,倒也没辱没那花枝般的的金芝公主,只是没想到是敌对方的一员大将。 金芝公主原本是睦州清溪县的小家碧玉,父亲方腊虽然不甚有钱,却也有着一个漆园,只因那宋徽宗喜好声色犬马,派了佞臣朱勔,在江南大肆搜刮花石纲,搞得老百姓贫困交加,万般无奈下,一哄而起,都跟着方腊闹起了起义,先后拿下了浙江全境及苏皖部分地区,方腊建立了农民政权,改年号为永乐。 金芝公主原本不想当什么公主,只是因为父亲当了皇帝,她才不得不当了这个公主的。 说来说去,根子还是出在男人们追名逐利上,把自己当做收拢人心的物品了。 令金芝公主欣慰的是,父亲给自己找的驸马是从中原来的书生,名叫柯引,看上去三十郎当,生得龙眉凤眼,皓齿朱唇,显得风流倜傥,正和了自己的意,两个人也曾恩恩爱爱的,幸福快乐。 令金芝公主没有想到的是,怎么柯引驸马忽然就成了宋江手下的柴进了?! 这个不要说金芝公主想不到了,就是他的父皇方腊也想不到,否则,哪能把自己的命都给送了? 现在,金芝公主听了这个消息,吓得瘫倒在地上,急问知情者:“父皇呢?父皇现今如何?” 知情者道:“圣公见情况危急,一脚踢翻了金交椅,往后山跑了。” 金芝公主闻言大哭,爬起身来,返回府中,伸手扯下一段白绫,拴在屏风上,便要自缢。 此刻,银芝公主带着金、银、铜、铁霞四人赶至驸马府里,恰见金芝公主扯了白绫,哭将着自缢。 银芝大叫一声:“姐姐!”扑了上去,便夺金芝手中栓好了的白绫套。 金芝见了银芝,姐妹俩抱成一团,放声大哭。 金芝哭诉道:“妹妹,你那姐夫,却原来是宋军的大将,姐姐委身于他,此番如何见人?你赶紧带着四霞姑娘逃命去吧,莫要管姐姐了,由姐姐去吧!” “不!”银芝大叫着说道:“姐姐,你不能这样,快快跟我走!” 金芝哭着说道:“银芝,时间紧迫,逃命要紧,你们赶紧跑,在晚就来不及了。” 银芝回头对四霞姑娘说道:“守住府门,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四霞姑娘得令,持剑把守在驸马府门口。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金芝自缢 帮源峒中,驸马府上,银芝使劲拉着金芝,急说道:“姐姐,莫要如此,赶紧跟我走!” 金芝急忙甩了银芝的手,哭着说道:“银芝,事急了,莫要因我误事,姐姐求你了,你们快走吧!能活一个是一个。”金芝说着,使劲地推着银芝,让银芝赶紧走。 金枝银芝俩姐妹正拉扯着,外面已吵成一片,喊杀声此起披伏,驸马府里也乱成一片,丫鬟侍女们东跑西窜,哭成一片。 驸马府门口,刀剑撞击声叮叮当当,四霞姑娘奋力地抵挡着往里面冲击的宋军兵卒。 银芝见状,急返身,冲至驸马府门口,挥剑砍翻了几个宋军兵卒。四霞姑娘也乘机猛砍,杀退了欲冲入宫中的宋军兵卒。 银芝又反转身,去解救金芝公主,却见金芝公主已经自缢死了。银芝大悲,哭叫着说:“姐姐,银芝顾不得你了,你的仇,银芝必替你报!” 说毕,再返身,和四霞姑娘奋力砍杀着潮水般涌来的宋军将佐兵卒。正在危急时,只见柴进带着燕青,策马杀了过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银芝跃身而起,从人群顶上飞向柴进,挥剑便砍。 柴进见一道亮光飘来,赶忙用手中穿心透骨点钢枪,磕开了砍将过来的宝剑,定眼一瞧,见是英姿飒爽的银芝,正怒火冲天地怒视着自己。 柴进急道:“银芝,事急了,俺一时也无法说清,你赶紧带着四霞姑娘跑吧!再晚姐夫也顾不住你了。” “呸!”听到柴进嘴里说出来的“姐夫”二字,银芝公主怒极,呸了柴进一团吐沫。银芝公主恨得恨得咬牙切齿,还姐夫,你什么姐夫,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姐夫!银芝公主两眼冒火,恨不能生吞了柴进。吐了柴进一团吐沫后,银芝公主两眼怒瞪着,二话没说,又飞身而起,挥剑砍向柴进。 柴进顾不得擦被银芝吐在脸上的口水,见银枝的剑再次刺来,急忙再次磕开了银芝的短剑,说道:“银芝,情势紧迫,莫要意气用事,先跑了再说,柴某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解释。” 这回,柴进不自称姐夫了。柴进对银枝说完话后,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燕青说道:“小乙兄弟,平日里银芝与你甚是互爱,烦请你带着银芝公主赶紧离开此地!” 燕青正领了几个心腹,要杀进宫去,拿取提前收罗好的金银细软,听到柴进讲平时银芝和自己甚是互爱,心有不悦,肚里暗道:都火烧眉毛了,此刻提什么互爱?!互爱了,负担不就重了嘛! 然燕青终是个有情种子,看重情义,想到银芝平时的确待自己不薄,遂急忙嘱咐几个心腹道:“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你等几个,速将藏在宝库中的几担金银细软挑了去,然后放火烧库。切记,逃出清溪后,直接到东京西北牛家庄赵员外庄院等着俺!切记!切记!,待我回去,和师师商量好后,再做计较。” 张三、李四、王五、赵六答应着去了。 燕青挥刀奔将过来。 银芝不听柴进言语,依旧不依不饶,杀向柴进。四霞姑娘也杀了过来,几把剑都刺向了柴进。 燕青大叫道:“哥哥小心!”随即飞身而来,磕开了四霞姑娘的短剑,手中的刀指向了银芝公主,大声说道:“银芝公主,快跟我走,莫要耍横,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呸!”银芝公主又冲燕青吐了一口吐沫,骂道:“你这个天生的流氓胚子!” 燕青大怒,用手抹去了脸上的口水,怒视着银芝公主道:“银芝公主,走便走,不走便杀将起来,倒也省事!省得俺受你的鸟气!” 银芝见状,正要与燕青厮杀,见宋江兵马越来越多,知道杀也无益,绝无胜算可能,猛然转身,大哭着跑开。 四霞姑娘也跟着银芝公主跑去。 柴进望着银芝公主的身影,对燕青说道:“小乙兄弟,拜托了,快快护送银芝离峒。” 燕青答应一声,尾随银芝和四霞姑娘而去。 柴进立于马上,见银芝挥舞着手中宝剑,一路杀了过去,就挥了挥手,冲兵士们喊道:“兵士们!跟我来!”带着手下兵卒冲入驸马府,见金芝公主已经自缢身亡。 柴进跳下马去,几步抢将到金芝公主身边,解开了白绫,将金芝公主抱在怀里,心里大悲。 驸马府里,丫环宫女们到处乱跑,一片哭声。几个宫女,见了柴进,哭诉道:“驸马爷,救救我们。” 柴进忍住悲伤,放下金芝尸体,立起身来,大声对兵卒们喊道:“兵士们听令!莫要滥杀无辜!所有妇人儿童,一律放他们出峒!” 兵卒们闻令,闪开了一条道,丫鬟宫女们跌跌撞撞,狼狈逃去。 柴进翻身上了马,看了眼死在地上的金芝公主,见远处臧库已经起火,知道是燕青安排人干的,就让一名心腹挑了提前藏好的金银细软,趁乱溜走,然后也一把火烧了驸马府。 柴进带兵由驸马府反杀出来,见到处都是兵马,乱砍乱杀,大叫着莫让方腊跑了! 忽然间,一片闹动,只见方腊穿着龙袍,骑在马上,大喊大叫着过来。 众人见了,大发声喊道:“逮方腊了!逮方腊了!莫叫方腊跑了!”兵士们喊叫着围了过去,刀剑并举,要砍杀方腊。 柴进也拍马向前,驰到方腊跟前,举刀便砍。骑在马上的方腊大笑,高声喊道:“驸马住手!父皇面前,不得无礼!” 柴进听得耳熟,仔细一看,乃是梁山兄弟阮小七也!柴进见状,大笑。其他军士也跟着大笑。 原来,阮小七那货无意间搜到了方腊的龙衣龙袍,遂穿将在了身上,假装是方腊,故意闹些笑话,好让兄弟们大笑一场。 此刻,阮小七穿着方腊的龙袍,骑在马上,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 柴进策马到了阮小七身边,一把扯了阮小七的衣领,大声笑骂道:“你个夯货,不晓得方腊乃十恶不赦的反贼?!不知避讳,还穿了那贼的龙袍,还不快快脱了,省得惹祸!” 正闹腾着,童贯手下大将王禀、赵谭带兵来到跟前,见阮小七穿了方腊的龙袍,先是大愕,继而大怒,高声骂道:“拙!你这货反性不改!莫非也要学了方腊的样子,造反不成?!” 阮小七闻言大怒,一边骂道:“你这两个算个甚鸟?要不是俺公明哥哥带了俺们拼命冲杀,哪有你这两个驴头耀武扬威的份?!早死在方腊的鬼头刀下了!现今,俺们立了功,你这两个驴头倒来耍威风了!” 一边骂着,一边跳下马来,扑将过来,就要和王禀、赵谭两个火并。身旁人赶忙拦开了。 柴进因为担心着银芝公主他们,也无心再闹动了,就策马离开,去看现场情况如何。 柴进正转着,见燕青转了过来,便大声叫道:“小乙兄弟!情况如何?” 燕青跑至柴进跟前,对柴进说道:“大官人,银芝和四霞姑娘已安全离峒,只是……” “只是什么?”柴进急道:“小乙快说!” 燕青招了招手,示意柴进跟着自己走。 于是,燕青前面走,柴进骑着马跟在后面,远离了宋江等一帮头领,伙在乱糟糟的兵卒中说着话。 柴进问:“燕青兄弟,情况如何?莫要吞吞吐吐的” 燕青道:“柴大官人,银芝公主和金霞、银霞、铜霞、铁霞四姑娘,均已安全出峒,是兄弟俺一直护送出去的。临别前,银芝公主留了句话。” 柴进急道:“银芝公主留下甚话?” 燕青答道:“银芝公主说,青山不倒,绿水长流,但存世间,恩怨难了。告诉柯引,杀兄、逼父、害姐、欺妹之仇,银芝牢记在心,从今以后,你云壁,还有柯引那贼子,便是银芝仇敌!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革;姐妹之仇,不与同国。将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你等匹夫,就等着受戳吧!” 柴进闻言,面色默然。 稍顿,柴进又问道:“小乙兄弟,杀兄逼父,的确是你我所为。害姐之事,俺也难脱干系,毕竟金芝因我等所死。只是欺妹这事,于我来讲,绝对没有;你可曾有?” 燕青闻言,急道:“大官人,莫要言笑,你得方腊器重,招了东床驸马,授了都尉之职;我沾你光,得了奉尉之事,乃奉侍你与公主卑责,除过夜间,每个白昼,你我均形影不离,我何曾欺过银芝公主?若说欺妹,还是你的嫌疑大。” 柴进闻言,笑道:“既是如此,欺妹之嫌可以略过,只是其他之事,皆系为国出力,出于公道,论说起来,于心无愧。” 燕青闻言道:“正是也!” 帮源峒现场人声鼎沸,一帮接一帮的俘虏被押往峒外。 柴进燕青正说着话,峒外一阵喧嚣,只听得乱声吵道:“逮住方腊了!逮住方腊了!” 柴进、燕青相互一视。 柴进拉转了马头,燕青纵身一跃,跃到了马背上,抱住柴进的后腰,对柴进道:“柴大官人!看看你丈人去!”柴进没有言语,策马前行,驰出帮源峒。 帮源峒外,人山人海。只见人群中,鲁智深牵了五花大绑的方腊,正跌跌撞撞走来。其后,跟着是一些兵卒,押着邵氏和方豪,一步一棍打将着走了过来。 柴进正看着被俘的方腊、邵氏和方亳,想起前不久自己还是他们的驸马爷,且方腊、邵氏待自己不薄,也是好生抬举,心中未免惆怅。 不期那方腊也转头望见了骑在马上的柴进、燕青,两只眼睛中就冒出了怒火。 看到柴进,方腊想起起兵前的事情。 那时,他家里面盛开了一朵奇花,花径粗壮,花开三朵,颜色甚是娇艳。 为此,他专门到清溪城中月光寺,请了玄虚长老,来观看此花。 那玄虚长老给花起了个名字,叫喻世花,还道花是好花,难免昙花一现,当防风吹雨打。 现在想来,花径粗壮,说明自己造反声势浩大;花开三朵,寓意自己起兵后将占有浙江、江苏、安徽三省;当防风吹雨打乃是要防柴进、宋江也!那柴进绰号不是叫做“小旋风”吗,那宋江的绰号不正是叫“及时雨”嘛! 方腊想起那天的情景,大雨天,忽然一阵旋风,卷了他为护花专门搭建的棚子,以致于雨水打落了那朵奇花。 想到此处,方腊满腔悲愤,仰天长叹曰:“命当如此!苍天不助我也!”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凯旋途中 柴进见方腊怒视着自己,想到帮源峒中,包括方腊在内,那一家子人,全都对自己不薄,把自己当做自家人看待呢,结果自己干了些啥事!当着人家的女婿,享受着荣华富贵,却把人家的江山给送了! 柴进因此心有歉意,忙低了头,不去看方腊、邵氏及方亳三人。 和柴进同骑在一匹马上的燕青,并不知道不晓得柴进此刻的心情,开玩笑地说道:“啧啧,大官人,尊岳丈、岳母及小舅子,曾经是何等的威风,你看,现在都被逮了!” 柴进闻言,看了燕青一眼,悄声说道:“燕青兄弟,夹住逼嘴吧!有些话当讲,有些话不当讲,像此等话,以后再莫乱讲,恐惹祸上身。” 燕青闻言,赶紧闭了嘴,不再和柴进开玩笑。 人群中,两人静静骑在马上,眼看着鲁智深将方腊、邵氏及方豪一众交付与张招讨叔夜。 张招讨叔夜命将方腊、方亳钉入囚车,押送进京,其余人等,就地斩首处决。 这方腊是如何被逮住的呢? 原来,方腊见柯引云壁合力杀了方杰,情知情况不妙,一脚踢翻了金交椅,也顾不得皇后、皇子了,只身望帮源峒山后遁去。 方腊连续翻了几座山后,跑得又饥又饿,见一草棚,待要进去讨点吃喝时,不想草棚后转出个大胖和尚,一禅杖打翻了方腊,用绳捆绑了起来。 打翻方腊的大胖和尚便是鲁智深。鲁智深打翻了方腊,用绳子将其捆绑起来,押着往山前走。 追赶方腊过来的军士见鲁智深押着方腊过来,皆向鲁智深道喜,说恭喜哥哥,擒了方腊,实乃大功一件。 至此,鲁智深方知自己擒住的这个壮汉子,乃是方腊。 那日大战,一直进行到傍晚方休。帮源峒是方腊最后的据点,随着帮源峒被攻破,方腊起义基本上被剿灭了。 当夜,大军驻扎在清溪县帮源里,等候着朝廷凯旋诏令。 是夜,风清气爽,星月明朗,夜空格外寂静。 柴进、燕青同住一帐。望着帐外星空,柴进、燕青感叹万分,免不了又说起帮源峒中往事。 柴进和燕青是宋先锋领衔征伐方腊之初,化名为柯引、云壁,装扮成中原秀才混入帮源峒的,他们想查看地形,离间将相,就中起事。 柴进乃后周皇子皇孙,天资聪明。 燕青乃风流才子,吹拉弹唱,无所不精,尤其射的一手好箭,摔得一手的好跤,吹得一手好萧,填得一手好词。 那方腊喜欢柴进的人才,燕青的乖巧,便招了柴进为东床驸马,命燕青为驸马奉尉,把两人抬举的不一般。 每日里,文武官员均操心外面的战事,忙得不可开交;只便宜了从中原地界来的假秀才柴进,留在东宫内,安闲地当着他的驸马爷。 燕青因为服侍柴进,故此每日里也浪荡在驸马府中。 闲暇时,燕青劝说柴进道:“大官人,当今时局,颇为混杂,外有金辽双寇寻衅,内有方贼作乱。仔细说起来,你我二人,原本也是水泊流寇,因那道君皇帝一时无力征讨,方采取了招安策略,心里岂是能舒服的?明摆着,朝廷虽然招安了俺梁山,目的是借俺梁山的力量,征剿方腊;将来,方腊被剿灭了,我们就成了朝廷最大的忧患,恐怕朝廷会拿俺们梁山兄弟消遣。哥哥你想,既是道君皇帝没这个心思,那蔡京、童贯、王黼、杨戬、高俅、朱勔、梁师成等奸臣佞贼们,岂是能容得了我们梁山兄弟的?他们除了构陷俺们,还能干甚?!” 柴进心里,也有此想,但终究舍不得荣华富贵,还想着借剿灭方腊之功,升官发财,以期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呢。 故此,柴进嘴里便道:“燕青兄弟,你言不虚,或许会是这样,但俺兄弟遵纪守法,不给蔡京、童贯他们留有把柄,他们纵然有心陷害咱们,又能奈何?” “幼稚!”燕青道:“大官人哥哥,你家放着丹书铁券,那太祖皇帝亲口承诺不得对柴家后人构罪和审讯,在任何情况下免死,且将此训刻在了铁板之上,你在高唐州不也被高廉打入死牢?若非俺梁山兄弟死命相救,你早就被高廉那贼害死了,哪有你今天做了方腊的东床驸马的机会?你想想,连丹书铁券都不起作用,还有什么是起作用的?” 柴进闻言,心中大震,忙问燕青道:“既是如此,该将如何?” 燕青道:“哥哥,现有你家放着太祖皇帝亲颁的丹书铁券,俺手里也有道君皇帝亲书的免罪赦书,不如俺俩偷了方腊的金银财宝,你带了金芝公主,回沧州故里,做你的员外富翁;俺回东京,去找师师,也寻个僻静之处,终老一身,岂不妙哉?!” 闻听燕青之言,柴进心有所动,但终究不忍辜负了宋江情义,便对燕清说道:“小乙兄弟,此议甚好,只是一来不知金芝公主心意,不好冒然行事,到时好事不成,反遭灾祸;二来公明哥哥情深义重,待俺们不薄,此番正在征讨方腊的关键时刻,你我兄弟二人怎好误了公明哥哥的大事?以我之意,且待剿灭了方腊,那时候再见机行事。” 燕青道:“只恐到那时不好脱身。” 自那后,两人各留了心思,搜刮一些金银财宝,交给心腹人员藏了起来,等待时机好偷偷运出。 再后来,柴进、燕青联袂出马,杀了方杰,帮助宋江破了方腊的帮源峒,成就了宋江的千古奇功。 这天夜里,等待在进京受封的军营里,俩人又说起了这段往事,不免感叹万分。 次日,宋江亲点部下,见出征时,浩浩荡荡,除入云龙回蓟州侍奉老母,金大坚、皇甫端、萧让、乐和、安道全被徽宗皇帝留京外,其余一百零二将俱全;而今,因征剿方腊,死伤惨重,只剩下了三十六员得以回军,其余的,不是病了,就是死了。 宋江将剩余三十六人造册,写成表章,进呈御前,申奏天子,恭候嘉奖。 剩余的三十六位都是何人?且看名单: 呼保义宋江 玉麒麟卢俊义 智多星吴用 大刀关胜 豹子头林冲 双鞭呼延均 小李广花荣 小旋风柴进 扑天雕李应 美髯公朱仝 花和尚鲁智深 行者武松 神行太保戴宗 黑旋风李逵 病关索杨雄 混江龙李俊 活阎王阮小七 浪子燕青 神机军师朱武 镇三山黄信 病尉迟孙立 混世魔王樊瑞 轰天雷雷振 铁面孔目裴宣 神算子蒋敬 鬼脸儿杜兴 铁扇子宋清 独角龙邹润 一枝花蔡庆 锦豹子杨林 小遮拦穆春 出洞蛟童威 翻江蜃童猛 鼓上骚时迁 小尉迟孙新 母大虫顾大嫂 表章报入朝去,宋江一行返京,一路上,收军锣鼓千山震,得胜旗开十里红,红红火火,望杭州进发。 沿途,老百姓倾家而出,观看宋江等英雄的威风。乡绅名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宋江骑在马上,春风满面,双手抱拳,频频致谢。 宋江得胜军马所到之处,欢声雷动。宋江于马上高声问道:“你那百姓,焉得如此兴奋?” 乡绅名流,抱手行礼,直道:“将军威武,剿灭方贼,解民于水火,救国于危难,国之大兴,俺百姓故此欢欣鼓舞。” 宋江大笑道:“海内靖平,普天同庆。幸甚!幸甚!” 宋将军马,开至杭州城外,屯兵在六和塔驻扎。 那鲁智深是佛门之人,他师傅智真长老曾有四句偈言,道是:“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 是夜,钱江信起,潮声雷动,鲁智深直道是战鼓擂动,贼人生发,一咕噜跳将起来,执了禅杖,便要打斗。 其他人见状,吃了一大惊,忙问何故? 鲁智深道:“洒家听得战鼓响,正要冲出去厮杀!” 其他人闻言笑道:“师傅听错了,非是战鼓响,实乃钱江潮信。” 鲁智深闻言,想起智真长老的四句偈言,知道自己该圆寂了,便扯过一把禅椅,当中坐了,焚起一炉好香,飘飘然,魂飞天界。 众人看时,花和尚鲁智深已坐在禅椅上不动了。 宋江闻讯,与卢俊义一道,急忙赶来,见此情景,嗟叹不已。 宋江正嗟叹着,旁边转过武松,对宋江说道:“小弟今已残疾,不愿进京朝觐。小弟情愿在六和寺出家,顺便照顾得病的林冲兄弟。”宋江闻言,随口说道:“任由你心。” 宋江心急,日夜盼念着徽宗皇帝的圣旨,便骑了马,回驻地去了。 宋江、卢俊义返回驻地,燕青找到了卢俊义处。 燕青自小流落街头,是卢俊义收养了燕青,除了让燕青干点打杂跑腿的事外外,就是和燕青一起习武练功。 卢俊义是北京城里最大的富户,却于女色上不大上心,整日里只知道个打熬身体,结果让管家李固钻了空子,拐了卢俊义的夫人贾氏不说,两个人还设计将卢俊义送入了死牢,多亏燕青多方营救,才得以和燕青一同上了梁山,并坐了第二把交椅。 那燕青和卢俊义感情深厚,互有关照。 浪子燕青为梁山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促成了朝廷对梁山的招安。 梁山一百单八名好汉被朝廷招安后,南下江南,征剿方腊。 经过一番龙虎争斗,方腊被剿灭了,梁山好汉也死的死,伤的伤,存活下来的仅剩下三十六人,真正被朝廷封了官的仅十二名。 燕青是在进京受封的路上开小差跑的。 临跑前,燕青找到了老雇主玉麒麟卢俊义,动员卢俊义和自己一起跑,不要去做朝廷的什么鸟官。 燕青道:“小乙自幼追随主人,蒙恩感德,一言难尽。今既大事已毕,欲同主人纳还原受官诰,私去隐迹埋名,寻个僻静去处,以终天年,未知主人意下若何?” 卢俊义闻言心想,一生命运坎坷,多有苦难,被李固贾氏陷害,几乎丧了性命,多亏上了梁山,才得以招安;而今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命短的都死了,幸好我们主仆二人毫发无损地活下来了,也捞到做官的资本和机遇了,焉能放着高官不做?厚渌不拿?那不是脑子有病嘛! 故此,卢俊义道:“小乙,自梁山归顺朝廷以来,俺兄弟们身经百战,勤劳不易,边塞苦楚,兄弟损折,幸存我一家二人性命,正要衣锦还乡,图个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你如何却行如此没结果的事情?” 燕青闻言笑道:“主人此言差矣!小乙此去,正是有结果,只恐主人此去,乃无结果耳。” 卢俊义闻言不服,说道:“燕青,我不曾有半点异心,朝廷如何负我?” 燕青道:“主人岂不闻韩信立下十大功劳,只落得未央宫里斩首;彭越醢为肉酱;英布弓弦药酒?主公你可寻思,祸到临头难走!” 卢俊义终是不以为然,不听燕青劝告,定要入京受封,做朝廷的高官。 燕青见劝不动卢俊义,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一个人悄悄溜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银芝公主 开篇写到,棋盘山谷中,一个男子被几个蒙面大汉追杀。 那个被追杀的男子,便是刚刚从梁山征剿方腊凯旋而归的队伍中悄悄开溜的浪子燕青。 浪子燕青看透了事情的结局,他知道即使梁山众将被朝廷封官重用,朝廷中的那几个奸臣宁贼,也不会与梁山众将们相安无事的,定然会想方设法地把梁山众将们给害了。 燕青不愿进京受封,害怕被奸臣宁贼们给害了,故此于凯旋而归的路途中,悄悄离队,逃了出来。 当时,梁山兵马大破方腊,凯旋回朝。回朝途中,不免走走歇歇,于夜晚时,驻扎在杭州城外。 那夜,燕青只身一人,来到卢俊义的副先锋帐,劝卢俊义不要只顾眼前,要把眼光放长远了,干脆舍弃了朝廷的赐封,随自己隐居乡间,图个永久安身。 卢俊义舍不得来之不易的利益,执意不允,定要入京,接受朝廷赐封。 燕青见说卢俊义不动,便与卢俊义告辞。 燕青出了卢俊义大帐,也没回他和柴大官人同住的帐篷,乘人不备,脚底下抹油,私自开溜了。 第二日,大军启程,执勤官清点人数,见没了燕青,慌忙赶至先锋处,大声报道:“报正副先锋,燕青将军不见了。” 宋江听了,心里吃了一大惊。 卢俊义听了,想起昨夜里燕青对他说的一番话,心里明白,那燕青一定是开小差了。因为燕青曾劝他一起开小差,他不肯,反倒数落了燕青一番,那厮便悄悄开溜了。 卢俊义不便明说,便没有吱声。 宋江道:“这燕小乙,甚是胡闹!知道了,你等下去吧!” 宋江支走了执勤官,又唤过几个亲信来,让他们私下里打探下燕青的消息。安排完这番事后,宋江下令,大军启程。 梁山兵马遂向汴京迤逦而去。 一路上,宋江派出去打听燕青消息的人,陆续回来了。这些人前往宋江大帐禀告道:“回先锋官指令,经多方打探,那燕小乙杳无音信,不知往哪里去了。” 宋江闻报,叹了口气道:“那燕小乙定是另有图谋。不过也好,人各有志,既是他不愿享受这泼天富贵,那就随他去吧!” 宋江派出的人没打探到燕青的消息;但燕青私离军营的消息,却被二公主银芝安排好的四霞姑娘给探听到了。 二公主银芝派出的四霞姑娘打探到燕青私自离开军营的消息后,急忙返回至慈安里娘娘庙,找到了二公主,将打探到的情况报告给了银芝公主。 银芝公主得报,故此派出了蒙面杀手,于半路上截杀燕青,定要取到燕青的人头回来,好为父母亲及姐姐金芝公主报仇。。 本来,二公主还要取柴进的人头,但因为柴进正跟着宋江,行进在前往汴京的路途上,身边有大批的官兵护卫,难以下手,故此只能暂时放弃。 既是杀不了柴进,在得知燕青只身一人,独自离队后,银芝公主就决定对燕青下手了。 对不能立诛柴进,银芝公主耿耿于怀。 破帮源峒的那天,银芝公主带着四霞姑娘,混在人群中,往峒外跑去。 云奉尉、也就是梁山上的燕青,紧跟在其后,护送着她们出峒。 间或有兵卒阻挡,燕青便飞身向前,用刀指着阻挡兵卒,高声叫道:“我乃步兵头领燕青,宋先锋公明哥哥有令,凡峒中妇女家眷,任由出峒,不得加以阻拦伤害,违令者斩!” 梁山兵卒,全都认得燕青,乃天罡星之列的头领,哪个敢违拗燕青命令!自然也不怀疑燕青的说法,便主动闪开一条道,维护着秩序,任由银芝带着四霞姑娘及峒中的宾妃丫鬟一应人等,仓皇出峒。 燕青一边护送着银芝公主及四霞姑娘,一边关照着给他挑着金银财宝的四个心腹。在要离峒时,燕青对跟在银芝公主后面,挑着金银细软的四个心腹说道:“你等四人,快随着她们出峒。出峒后,莫要延误,先至东京西北牛家庄方玉儒方员外家等着俺!等俺去后,自会重重回赏你们。切记!切记!” 四个心腹答道:“主人尽管放心,俺们一路小心,定会安全抵达方员外家的。小的们静候主人到来。” 回答完燕青后,四个心腹也随着银芝公主她们出了帮源峒。 燕青一直护送着银芝她们和自己的四个心腹之人到了帮源峒外。 峒外,银芝忽然停了步,反转了身,挥着宝剑向燕青砍来。 燕青急举手中大刀,磕开银芝宝剑,高声说道:“银芝公主,做人要讲良心,是俺护送你们出峒的,若不是俺护送你们,此刻,你性命都没了,你可不能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啊。” 银芝气愤地骂道:“呸!你这个流氓胚子!你还知道做人要讲良心?俺父皇待你和柯引如何?你们到了帮源峒,高官任做,骏马任骑,柯引那厮还被招了驸马,你们不图回报,反行杀戮,那时你们的良心呢?现在说起良心二字了?良心这俩字从你的狗嘴里吐了出来,真的是羞辱良心二字呢!云壁,你看剑吧!” 说着,银芝又挥剑砍了过来。 燕青再次嗑开银芝的剑,说道:“银芝公主!我和柴大官人也是奉命行事,你要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银芝公主,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快快离去,由俺来掩护你们;你若再执意胡闹,后果自负,恕本奉尉不再保证你们的安全。 银芝砍得用劲,剑和刀磕在一起,磕出了火花,震得银芝公主手麻。 银芝气得浑身颤抖。银芝愤怒地瞪着燕青说道:“云壁!云奉尉!你给我听好了!青山不倒,绿水长流,但存世间,恩怨难了。回去告诉柯引,杀兄、逼父、害姐、欺妹之仇,银芝牢记在心。从今以后,你云壁,还有柯引那贼子,便是银芝仇敌!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革;姐妹之仇,不与同国。将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你们等着受戳吧!” 燕青闻言道:“银芝公主,后事再说。目今,情况紧急,俺与柯引驸马担了天大的风险,放你们出峒,你们速速离去,莫要辜负了柯引驸马和俺的一片好心!拜托了!” 银芝闻言,更加气愤,大骂道:“云壁!你不要脸!你和柯引,乃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是站着撒尿的,你们若是有本事,就一刀一枪地去搏杀,行得什么偷鸡摸狗行径,坏了吾父母,害得俺姐姐自缢身亡,你还道是一片好心?!你们家的一片好心,便是这样的好心?!” 银芝说着,又挥剑砍来。 燕青移身闪过,也不与银芝公主对阵,只是用刀指了下银芝,高道声:“银芝公主,即速离去,恩怨情仇,我们江湖再见!” 燕青说毕,身体一闪,走了。 银芝痴呆呆地站立在地上。 金霞见状,忙劝道:“二公主,目今,保命要紧,咱们先逃出了这危险之地,然后再慢慢计议。二公主,只要咱们有心,不愁杀不了柯引和云壁那两个佞贼。” 银芝闻言,眼里含着泪,满脸悲愤。 银芝挥了下手中的剑,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走吧!” 说毕,便带着四霞姑娘混入人群,逃离了帮源峒。 银芝公主和四霞姑娘,来到了帮源峒外的后山上,藏入一片密林之中,银芝公主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哭将起来。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见状,也“噗通、噗通”地跟着跪在地上,围着银芝公主,呜呜咽咽地哭着。 银芝对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哭诉着说:“几位姐妹,想我方家,本是殷实人家,瑾守国家法度,只为朱勔那贼,巧取豪夺,害得百姓家破人亡,父亲不该一时愤恨,揭竿起义,由此招来泼天大祸,眼看着哥哥被杀死,姐姐自缢身亡,尚不知父亲、母亲和弟弟现今如何?真是苦煞我也!” 银芝公主言毕,放声大哭。 金霞见状,呜呜咽咽地劝道:“二公主,皇上、皇后和太子现在如何,我们尚不知晓,只能多方打听;不过既是打听着皇上、皇后和太子情况危急,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恐怕也爱莫能助,无力相救。二公主,不如我们先打听了柯引、云壁下落,洙了这二贼,血债血偿,好与金芝公主报仇雪恨!” 银芝闻言,停住了哭声,呆呆地看着金银铜铁四霞姑娘。 银霞接嘴说道:“二公主,刚才我们出洞时,云壁和几个挑担子的汉子说话,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他们说什么东京西北牛家庄,想必是云壁那贼搜刮了财宝,让那几个汉子挑往东京西北牛家庄去匿藏。二公主,以我估计,将来云壁那贼必然也要到东京西北牛家庄去,不如我们先打探云壁消息,假若那厮真的去东京牛家庄,我们于路截杀,抢了财宝,杀死那贼。” 银芝闻言,眼睛一亮,问道:“银霞,你可曾听清?” 银霞答道:“二公主,当时人声鼎沸,吵吵闹闹的,我听得不甚清楚,但东京西北牛家庄这个地方,我应该是没听错的。” “好!”银芝道:“金霞、银霞、铜霞、铁霞,你们四位分头行动,先打听父皇的情况。父皇平安最好,若有不虞,也无暇顾及,关键是要打探清楚柯引、云壁下落,好杀了他们,出我一口恶气!金霞、银霞、铜霞、铁霞,你们走后,我即召集旧部,挑选属意人马,等候你们的消息,好杀了柯引、云壁,为姐姐报仇!金霞、银霞、铜霞、铁霞,银芝平时把你们当亲姐妹对待,现在,银芝孤立无援,只有你们四位好姐妹,万望莫舍弃我不管。”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听了,齐齐跪在了银芝公主面前,表白道:“二公主,只管放心,俺姐妹几个,既是粉身碎骨,哪怕到天涯海角,都永远追随着你,绝无二心。” 银芝闻言,喜极而泣,拥住了跪在面前的金银铜铁四霞姑娘。 许久,银芝说道:“金霞、银霞、铜霞、铁霞,我的好姐妹,你们此番离去,要处处小心,万不可大意,出了差错,枉受损害。你们一旦打听到情况后,速速返回;即使是没有确切消息,也一定于一周后返回,我们汇合后,再行计议。”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闻言点头。 金霞问道:“二公主,俺姐妹四人打听完情况后,到何处去寻你?” 银芝闻言,沉吟了一阵,答道:“慈姑里娘娘庙吧!哪里有我一个远房姑姑,我在那里等着你们。”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点着头道:“好的,二公主,我们这就打听情况去,一周后,不论情况如何,我们都赶到慈姑里娘娘庙,好把情况向公主汇报。” 银芝公主点头道:“姐妹们,多保重,银芝专候着你们的消息。” 四霞姑娘起身,向银芝公主告辞,转身离去。 四霞姑娘离开后,银芝公主也站起了身,冲着帮源峒方向,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向北而去。 银芝要去的地方就是慈姑里。 银芝很小的时候,她的一个远房姑姑,嫁到了慈姑里,现今已是十多年不见了。 银芝走了大半天,于天黑时,来到了慈姑里。 到了慈姑里后,银芝几经打听,终于找到了早年嫁在慈姑里的远房姑姑。 银芝的远房姑姑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猛然间见了前来躲避的银芝,心里又惊又恐。 惊的是哥哥方腊造下那么大的孽,搅动得天翻地覆,正在被朝廷征剿,恐怕难逃一死,所幸一个姑娘逃了出来,也算是天有好生之德吧。 恐的是哥哥方腊犯得是造反之罪,属于十恶不赦罪状的首条,自己虽然已与方腊出了五服,但毕竟还同姓着方,若是收留了银芝公主,被人知晓,少不了也得被杀头。 当时,银芝公主的远房姑姑见了前来躲避的银芝公主,吓了一跳,心里怕受牵连,脸上又不好拒绝,只好把银芝公主匿藏在村外一间废弃了的破房子中。 闲暇时,银芝除了查访旧部,便是到慈姑里娘娘庙中,等候着四霞姑娘。 几日后,四霞姑娘先后到了慈姑里,找到了娘娘庙,见到了等候在此的银芝公主。 那银芝公主见四霞姑娘先后回来了,心中大喜。 四霞姑娘把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了银芝公主。 从四霞姑娘嘴中,银芝得知,父皇与太子已被押往东京,母后及宾妃家眷、相关人等,均被就地杀害。 银芝闻讯,大拗,放声大哭。 哭毕,银芝问道:“柯引和云壁二贼呢?” 金霞道:“我听说,在进京受封的路上,云壁不辞而别,不知去向;柯引那贼随着宋江,等候在杭州,正准备进京受封去呢!” 银芝闻言,思想了良久,对四霞姑娘说:“柯引随宋江进京,咱们暂时奈何不了他;那云壁一定是回什么东京牛家庄去了,你们先休息几日,我已查访到几位旧部,俺这就安排他们,于棋盘山脚下,截杀云壁。” 四霞姑娘闻言,就地在娘娘庙,依了佛像,打盹休息。 银芝出了娘娘庙,安排人员于棋盘山脚下截杀云壁,于是便有了开篇时的那一幕。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久别重逢 话说摆脱蒙面大汉截杀后的燕青,离了棋盘山,昼伏夜行,饥餐渴饮,一路出江淮,过济州府,下梁山,趁着月色,悄悄潜入了东京城里。 那东京城乃大宋都城,虽已至末代,危机四伏,北有金辽双寇侵袭,西有西夏虎视眈眈,南有方腊内乱困扰,内有蔡京、童贯、王黼、高俅之流弄权,但作为都城的东京城,依旧是一片繁华,街景繁荣,到处莺歌燕舞,歌舞升平,显示出好一座锦绣京城来。 怎见得?有诗为证: 州名汴水,府号开封。逶迤接吴楚之邦,延亘连齐鲁之地。周公建国,毕公皋改作京师;两晋春秋,梁惠王称为魏国。层叠卧牛之势,按上界戊中央;让华夷,太宗一迁基业。元宵景致,鳌山排万盏华灯;夜月楼台,凤辇降三山琼岛。金明池边三春柳,小苑城边四季花。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四百座军州辐辏之地。黎庶尽歌半稔曲,娇娥齐唱太平词。坐香车佳人仕女,荡金鞭公子王孙。天街上尽列珠玑,小巷内遍盈罗绮。霭霭祥云笼紫阁,融融瑞气蹿楼台。 又有一首古乐府,单道东京胜概: 一自梁王,初分晋地,双鱼正照夷门。卧牛城阔,相接四边村。多少金明陈迹,上林苑华发三春。绿杨外溶溶汴水,千里接龙津。潘矾楼上酒,九重宫殿,凤阙天阍。东风外,竹歌嘹亮堪闻。御路上公卿宰相,天街畔帝子王孙,堪图画,山河社稷,千古帝王尊。 这东京城乃是天下第一国都,繁华锦绣,尤以徽宗皇帝时最为景盛。 是夜黄昏,红日西沉,明月东升,风清气爽,水天共壁。 当下,燕青潜入东京城中,找了个店,登记了房间,然后换了一身豪华衣裳,往衣袖里塞了一锭金子,出了店门,望金钱巷方向,晃晃荡荡地走去。 此时,大街上仍旧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火树银花,灯光灿烂,军民百姓,络绎不绝,灯红酒绿,锦旗飘舞。 正是: 火树银花不夜天,汴梁人民舞翩迁。 三瓦两舍飘彩旗,满城星光月儿圆。 燕青转过东华门外,拐入角街,踅入金钱巷,在一座楼庭前停了下来。 这楼如何? 但见: 楼庭三层高,飞檐峭壁,中间一块牌匾,上书瘦金体的三个大字:醉杏楼,两边挂两块竖牌,上面各书五个字,乃“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 端的是一座好楼。 何以名为“醉杏楼”?或许因为前朝有诗曰: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缘故吧。 那燕青来到醉杏楼下,四下观察一番,没发现异常情况,遂移身踅入门内。 这座三层楼,便是大宋道君皇帝时第一妓楼也。楼门正中牌匾上廋金体写的“醉杏楼”三个大字,就来自于多才多艺、生性风流的道君皇帝。 再看这三层楼的结构。 一楼是大厅,装饰得富丽堂皇。 二楼是经营场所,奢华暖味。 三楼是阁楼,布置得小巧玲珑。 经营这座妓楼的乃是李妈妈。 李妈妈之所以是李妈妈,因为她经营的产品叫李师师,乃故宋时第一花魁。 那李师师与当朝天子赵佶相好,被赵佶封为李明妃。 李妈妈因此上就成了闻名遐迩的李妈妈。 因为有个九五之尊、富贵的不能再富贵的行首,李妈妈自然是春风得意,耀武扬威,贵不可言。 那天,华灯高照,迎来送往了一整天,李妈妈也累了,便坐在大厅里的太师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迷了眼,悠闲自在地养着神。 恍恍惚惚中,似乎是心有灵犀,李妈妈忽然睁大了两眼,果然见进来一锦衣绣袍的贵公子进入大厅。 送钱的来了!李妈妈见了,顿时来了精神,从太师椅上跳将了下来,疾步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连声说道:“哎呀呀,贵客来了,有失远迎!怠慢了,怠慢了,相公您快快请坐!” 那贵公子双手抱拳,冲李妈妈叫了声:“李妈妈。” 李妈妈听着好生耳熟,睁大眼睛,仔细一看,见是燕青,心里又吃了大大一惊,直呼道:“阿呀呀,这不是小乙哥吗?!兀得从天而降?我听师师说,你随宋先锋南下讨贼,已获大胜,擒获了方贼十三,要押解京师,游街示众,然后千刀万剐。师师闻知此消息,万分惊喜,已向道君皇帝求了情,要封你大大的官呢,你却何时到了京师?” 燕青见了李妈妈,推金山,倒玉柱,“噗通”一下,跪于地上,“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高声说道:“李妈妈在上,小乙这厢有礼了。” 李妈妈忙道:“哎呀呀,小乙哥莫要多礼,快快请起,请入内室,咱娘俩说话方便。” 燕青闻言,遂爬起身来。 李妈妈招呼着燕青进了内室。 两人到了内室,燕青请李妈妈上首坐了,复跪于地上,又给李妈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李妈妈让燕青起来,从旁坐了。 李妈妈终究操心燕青前程,问道:“小乙哥,你们此番征剿方腊,建了莫大的功劳,那道君皇帝册封未下?俺尚没听说大军凯旋,你何以早早回来了?是有何变故吗?” 听了李妈妈的问话,燕青心道,俺若是说俺不图富贵,于半路偷跑了,这李妈妈心里定然不喜,小瞧俺,不如俺哄她一番,哄得她高兴便是了,俺好和师师相会。 如此想着,燕青便答道:“李妈妈在上,且听小乙细言。” 这时,丫鬟进来,倒了茶水,返身要走,李妈妈对丫鬟说道:“告诉姑娘,小乙哥来了,现在妈妈这里,让她过来一趟。” “是,奶奶。”丫鬟答应着出去了。 燕青等丫鬟出去了,对李妈妈说道:“妈妈在上,且听我言。小乙此行,随了宋先锋公明哥哥,深入南国,一路征讨,攻破了方腊老巢帮源峒。我鲁达哥哥,甚是勇猛,于山林中,擒了方腊,交由张招讨,随即便解入京师,由朝廷严惩。俺公明哥哥正带着大军在凯旋路上,俺心里着急,先行一步,来看看师师。妈妈在上,小乙此番挣到大功劳了,道君皇帝定然会封俺一个大大的官职;将来,俺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一方权势,全在于俺!今到府上,除了看看师师,就是专望妈妈来了,将来也好接了妈妈去,好有一番富贵享受呢。” 李妈妈听了,满心欢喜,直道:“此番好了,小乙哥光宗耀祖,衣锦返乡,荣归故里,风光无限,乃祖上积德,老天开眼啊。好!好!小乙哥发达了,师师也跟着沾光了;老身也跟着小乙哥享享清福。” 燕青道:“那是自然!小乙自小便没了爹妈,寄篱在卢员外家生活,后颠簸到梁山,所幸得遇师师姐姐,从道君皇帝处请了赦书,从此有了大好前程;而今,小乙再无亲人,李妈妈便是小乙的亲妈妈,小乙旦有发达,李妈妈岂有不跟着小乙享番清福的道理?!” 说着,燕青从衣袖中掏出了来时带的那锭金子,双手捧了,敬献上去。 花婆婆爱财,一点也不错。那李妈妈见了燕青捧出的金子,满面喜容,嘴都笑得咧到耳根上了。 李妈妈赶忙接了燕青递来的金子,欢喜地说道:“哎呀呀,还是小乙哥孝敬我呢!小乙哥,你给俺金子,千万莫让师师知道了,若不然,师师又要责怪我收了你的金子。” 燕青闻言,说道:“李妈妈在上,这是小乙专门孝敬您的,给师师的,我已另存,金银细软,应有尽有,已让心腹人员,担入东京,藏匿在牛家庄了。” 李妈妈听燕青给师师另存了金银细软,且是担入京城的,想必是少不了,因此眼睛都惊得要掉到地上了,嘴里直道:“好!好!真乃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啊!小乙哥,钱财那东西,勾人魂呢,难免有人见财忘义,你那心腹人员可靠不?莫要私吞了,就坑苦你了,不若担至家来,妈妈替你们保管,保准牢靠,牢靠得像进了保险箱一般。” 燕青闻言道:“妈妈放心。小乙办事,从来稳妥,在心腹人之外,俺还安排人监押呢!不过李妈妈说的极对,金银细软放在哪里,都不如放在李妈妈处保险,俺随即就让人担过来。” 李妈妈闻言大喜,招呼着燕青喝茶,又闲谝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儿。 李妈妈和燕青正说着话,只听“哗啦”一声,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长得如花似玉,风流万千。 但见: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便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 进来的此女,正是李师师,北宋末年第一青楼歌姬,当朝道君皇帝赵佶的红颜知己也! 上面的诗句,便是北宋大才子晏几道夸奖李师师美貌的诗句。 关于李师师的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绝对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直笑得道君皇帝也做孟浪子弟行径,拜倒在李师师的石榴裙下。 为了和李师师相会,道君皇帝专门修了一条潜道,由皇宫专通李师师妓楼,公务闲暇,便钻了潜洞,来到此处,与李师师恩恩爱爱,卿卿我我,两个人爱得如醉如痴。 据说,有一次宫内宴会,宾妃云集,韦妃悄悄问赵佶道:“陛下享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美女如云,灿若星月,如此尚不能满足,还要在外面惹草沾花。我真的就不明白了,是个什么样的李家姑娘,让陛下神魂颠倒,不惜专修潜道,也要去会会那个李家姑娘?” 赵佶闻言,笑道:“若论姿容,并无特别,然有异觉,实为奇妙,若你等也穿了普通衣裳,与师师混杂一处,有如牡丹与百草,迥然不同,那种幽姿逸韵,却是在容色之外的。” 韦妃闻言,默然不语。 由此可见,这李师师绝非一般女子也。 只说当时。当时,李师师闻听到燕青来了,正在内室和李妈妈说话,急忙收拾打扮一番,下了楼,进到内室,轻声叫道:“小乙,是你吗?” 燕青闻言,抬头看时,正是师师,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燕青“唰”地站起身来,叫道:“师师!” 李妈妈见状,忙道:“姑娘与小乙哥许久不见了,好在小乙哥出生入死,得胜归来,亲来府上,看望姑娘。春宵一刻,价值千金,你们就好好叙叙旧吧!我先去也。” 说着,起身离座,和丫鬟一同出去了。 “师师!” “小乙!” 久别相逢,燕青和李师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师师问道:“小乙哥,俺听道君皇帝说,你们破了方腊,得胜凯旋,正在杭州驻扎,等候着朝廷赐封,你怎地就回来了?听到你们得胜,姐姐欢喜坏了,已向道君皇帝求了情,要封你为兵马都统制的大官呢!” 燕青作揖道:“深谢姐姐。” 李师师情真意切,问燕青道:“小乙,你怎地没等候着受封?怎地没随宋先锋一道回来?发生了什么情况吗?” 燕青答道:“姐姐,官家的事,你比俺知晓得多。想当初,俺随了公明哥哥,在梁山泊落草,幸得朝廷招安,此番征剿方腊,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俺也知道,那道君皇帝乃仁义之君,必然会厚封俺等;但蔡京、童贯之流,岂是肯容得俺等升官发财的?俺等若是都升官发财了,将来不定出多少强贼草寇呢!所以,俺估计,像我等曾经为寇之人,将来定没好的下场,故此舍弃了高官厚禄,专程跑来与你相会。” 李师师闻言道:“小乙哥,毕竟是一刀一枪拼搏来的前程,舍弃了实在可惜。” 燕青道:“师师,此言差矣。目今,外有金辽双寇,内有奸臣佞贼,朝廷的江山社稷,危机四伏,未来之情势,或腥风血雨,或江山破碎,尚没个定数呢!以俺之见,不若你跟了俺,早早离了这是非之地,去过半世清净生活,倒也不错。” 师师闻言道:“当今天下,纷纷扰扰,皆有匪患,能躲到何处去逍遥?” 燕青见说,便告诉师师了一个绝密之处。 师师闻言大喜,安顿燕青道:“小乙哥,你先暗自准备,待情势发生变化,俺们能立马就走。”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议国事 是夜,燕青留宿在李师师处。 李师师和燕青乃老交情,当初,梁山泊欲改邪归正,恳请朝廷招安,曾派燕青遂宋江进入东京,拜访李师师,希望能得到招安。无奈李逵杀人放火,搅扰得这件事情未能顺利进行。后来,燕青又多次混入东京,和李师师相会。两人情投意合,结拜为姐弟。李师师专门从徽宗皇帝那里要了赦书,赦免了燕青的所有罪过。 李师师与燕青相互爱慕,名义上义结金兰,是结拜姐弟,实际上是一对暗夫妻,早已有了一腿,而且做着将来退隐江湖的准备。 在私下里的交往中,燕青不因李师师乃烟尘女子便低看李师师;李师师也不因燕青是落草贼寇就轻视燕青。 师师燕青,两个人山盟海誓,相约未来,欲寻一山清水秀、清雅幽静之处,终老一生。 为了燕青有个好的归宿,也为了自己将来有个寄生之处,在与徽宗皇帝温情之余,李师师恳求宋徽宗,希望能给燕青一条出路,将来在任何情况下不再追究燕青以往的罪过。 因为要讨李师师的欢心,徽宗皇帝亲笔写了赦罪书,赦免了燕青的所有罪行,不再追究燕青以往的责任。 燕青感激于师师的情义,燕青暗中做着各种准备。 考虑到将来的生计,燕青利用各种机会,收罗了许多金银财宝,藏在密处。 燕青原准备借机离了梁山,带师师远走高飞。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燕青的计划尚未实施,朝廷一声令下,梁山军马又开赴江南,去征讨方腊。 燕青一时无法脱身,只得随军征讨。 征讨方腊途中,大官人柴进面见宋江,提议要打入方腊宫中去做奸细,好为梁山军马做个内应。 此乃柴进为避刀剑之险的权宜之计。 为了实现这一计策,柴大官人想到了燕青,觉得和燕青同去,一来是因为燕青为人机灵,是个好队友,二来也好遮人眼目。 燕青最擅长的恰是此道,在宋江询问他是否愿和柴大官人一同混入方腊老巢做奸细时,燕青心里欢喜坏了,高兴地对宋江说道:“咋才是个愿意不愿意?是太愿意了!再说,战场之上 ,作为部将,主帅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目今先锋哥哥指派俺跟大官人混入方腊老巢做内应,小乙唯命是从便是。” 宋江听了自然是高兴,就派燕青与柴进一道,化名为柯引云壁,翻山越岭,跨海涉江,来到了清溪县方腊大内帮源峒,取得了方腊的信任,最终帮助宋江破了方腊,从而立了不朽之功勋。 帮源峒中,柴进凭着一表的人才和三寸不烂之舌,被方腊看中并招为驸马,燕青也跟着成了驸马奉尉;令燕青没想到的是,他因此而得罪了银芝公主,与银芝公主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被银芝公主带人追杀。 是夜,燕青师师重温旧梦后,相依在一起,说着些别后思情的话语。 燕青道:“师师,此番梁山大军开赴江南,讨伐方腊,经过一番苦战,目今战事已告结束,万事皆顺,于刀光剑影中保全了性命,实属大幸;只是与方腊二公主银芝结了死仇,正在被银芝公主追杀。俺此番来寻你,并无他意,就是请求你随我遁入世外,逍遥自在,终老一生。” 师师闻言,嘴上高兴地答道:“小乙,那敢情好啊!”心里却觉得奇怪。 李师师暗想,战场厮杀,各谋其政,各为其主,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只是你小乙乃是军中大将,何以会得罪人家方腊的二公主?再说了,就算是梁山和方腊结怨,方腊的二公主追杀的也应该是作为梁山统帅的宋江,那二公主何以不追杀作为统帅的宋江,却要追杀作为大将的燕青?这不是舍本求末嘛。 师师心里好奇,故此问道:“小乙,你们梁山大军,兵强马壮,声势浩大,此番大军压境,兵锋直指江南,摧枯拉朽,剿灭方腊,大势所趋,实乃自然的事情,那方腊的二公主何以不找宋先锋公明寻仇,却找你寻仇?这却是何故?我觉得不甚合情理。” 燕青听了,顿感言多有失,只好实话实说。 “师师,有些情况你不知道啊。”燕青道:“东南地方,人杰地灵,方腊起兵,人多势众,气焰嚣张,实力绝对在俺梁山之上。俺梁山兄弟占据梁山,不曾损了一位兄弟,此番征剿方腊,损失惨重,最后仅剩下二十七人得返,你想方腊那厮有多厉害?” 李师师静静地听着燕青说话,看他能说出一番什么样的道理来。 燕青不知李师师所思,继续说道:“针对这个情况,智取也是必要的手段。因了这个原因,俺和大官人柴进哥哥,就是前年八月中秋也来过府上的那个柴大官人,师师你可记得?” 李师师点头道:“大官人俺自然是记得,他乃是前朝龙子龙孙,太祖皇帝给他家颁了铁卷丹书的;不曾想被高唐州知府高廉所害,故此上了梁山的。” 燕青道:“正是那个柴大官人!” 李师师点头道:“知道,小乙你继续说。” “师师,”燕青继续说道:“受先锋哥哥指派,俺和那柴大官人,化名为云壁、柯引,混入方腊皇宫,查看地形,摸清情况,好里应外合,内外夹击,擒获方腊。” 李师师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燕青继续说着:“我和柴进哥哥入了帮源峒,就是方腊那厮的大内。那方腊因喜欢柴大官人的人才,将他招为东床驸马,封都尉职,封我为奉尉。俺和柴大官人潜伏方腊内部,最终杀了方腊侄子方杰,协助宋先锋公明哥哥破了帮源峒,擒获了方腊,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好呀!”李师师道:“只是与方腊二公主甚事了?她因何要追杀你?” “唉!”燕青叹了口气,说道:“原本事情顺顺当当的,不曾想,那大公主金芝,因失身于柴大官人,一时羞愤,竟自缢而死。那二公主银芝,便将此仇记在俺与柴大官人头上了,视俺与柴大官人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定要取俺和柴大官人性命而后快。” 李师师听了,知晓了事情原委,遂笑道:“怪道呢!我就说嘛,无缘无故的,人家方腊的二公主会追杀你?定是你们做了让人家追杀的事情。小乙,你说你和柴大官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光明正大地拼杀,而是行歪门邪道,为了破方腊,愣是把人家的黄花姑娘给祸害掉了,人家的妹妹能不和你们着急?” 燕青道:“师师,不关我事,全是柴大官人做下的好事。他当驸马呢,又不是俺当驸马,俺是被柴大官人给拖累的。” 师师闻言,担心地说道:“那现今该咋办?人家在追杀你,你总的有个对策,以防不测,总不能就等着人家追杀吧!” 燕青闻言,答道:“师师,这个你放心,纵是被她们追杀,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她们三脚猫的功力,还奈何不了我,我只是为她们感到惋惜。唉,人在江湖,人不由己,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完事情缘由,燕青又对李师师说道:“师师,目今世道混乱,危机四伏,你这里目标太大,将来万一有事,难以脱身,不如早早随了我,寻一安静之处,在那山洼之中,朝阳坡面,植三五棵松树,种两三窠绿豆,热即河中浴,凉便岸上歌,你弹琵琶,我吹箫,你唱词,我起舞,两耳不闻山外俗事,不也乐哉?!” 师师闻言笑道:“小乙,你要当神仙呢?我看你嘴上所言,并非心中所想。” 燕青道:“师师何故有如此之说?” 李师师道:“闻听得战鼓响,哪个热血男儿不激情澎湃?当今时代,正是男儿立功之时,岂能洁身自好,退身世外,逃避责任?” 燕青闻言,自感羞愧,心里暗道,一个风尘女子尚且关念国家安危,我一个堂堂大丈夫,倒打了退堂鼓?!然而,当今社会,奸佞当道,忠勇之士,难有立身之地,就算我燕青,赤胆忠心,朝廷中有了蔡京、童贯之流,哪里又有俺立足之地? 燕青想到了阮小七,就因为好奇,搞个笑,穿了方腊遗存的龙袍,就被王禀那厮痛骂,说是贼性不改。燕青心想,像我等做过贼寇的人,在朝廷眼里,岂不是一日落草,终身为贼嘛!哪里还会给你建功立业,报效朝廷的机会? 燕青思之,心中黯然。 李师师道:“小乙,你也知道,道君皇帝待咱姐弟二人不薄,咱姐弟二人当思恩图报才是。” 燕青闻言,说道:“师师,此言不谬。然而,那道君皇帝,乃当今天子,生性聪慧,好善乐施,宽宏大量,身边皆高官名士,岂用得到咱姐弟二人去思恩图报?” 师师道:“小乙,有些情况,你不知道。当今朝政,皆被蔡京、童贯、王黼、杨戬、高俅、朱勔一帮奸相佞臣所把持,他们贪赃枉法,误国误民,致使国力虚弱,情态危在旦夕,急需英雄豪杰,挺身而出,效忠皇上,报效朝廷,救国于危难之时,挽民于苦难之中。” 燕青闻言,想到自己一身的本事,若是能光明正大,不被暗算地干将一番大事业,倒也是男儿本分,不免热血沸腾起来。 师师继续说道:“那蔡京、杨戬,贪赃枉法,卖官卖爵,非亲不用,满朝之内,皆是党朋;那童贯、王黼,鼠目寸光,贪图便宜,引诱着道君皇帝入了歧途,恐将来不得善果。” 燕青闻言,惊问道:“师师,此话又是怎讲?” 李师师道:“北疆辽国,自真宗皇帝澶渊盟约,已与俺大宋百年和好,并无大的侵扰,双方相安无事,倒也平安;谁知这几年,东北女真崛起,辽国国力日衰,那童贯、王黼便打起了辽国的主意,要联合金国,灭了辽国,好收回后晋石敬瑭割与辽国的燕云十六州。” 燕青闻言道:“师师,那燕云十六州原本就是俺中原王朝的,收复燕云十六州乃是俺大宋的心病,若能收回,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师师道:“谁说不是!自太祖皇帝起,经太宗、真宗,皆为燕云十六州而寝食不安,念念不忘,几场战役,终因力不如人而失利。道君皇帝对燕云十六州也心有独钟,急欲夺回,那童贯、王黼摸着了道君天子心病,怂恿着道君天子,要联金灭辽。小乙,你想想,那金国远在东北,中间隔了个辽国,俺大宋为何要灭了辽国,而直接和金国接壤?这不是唇亡齿寒嘛!想那燕云十六州,太祖、太宗朝时,正是大宋军力最为强盛之时,尚且收不回来,现今去收,不是轻启战事,惹火烧身嘛!” 云壁闻言,心里暗道,倒也是,毕竟辽国与大宋已是百年和好,相安无事,目今远结金国,灭了辽朝,谁知道那金国是不是虎狼之师?若是那金人挥师南下,岂不是祸害了俺大宋朝! 看到燕青若有所思,师师接着道:“为了和金人联系,童贯、王黼竟然派人从海上绕往,与金人结盟,真的是枉费心思,恐将来要招来灾祸。” 燕青道:“事既如此,该当如何?” 李师师思量许久,对燕青说了自己的想法。 李师师道:“小乙,不是姐姐说你呢,你的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目今,兵荒马乱,岂是兴土立木的时候?你修好了高楼大厦,那金兵洪水般涌来,岂不是房倒屋塌?所以,当前情况下,抵御外寇才是上上之策,只有保得了大宋天下,保得了徽宗天子的江山社稷,才有我等百姓的幸福安宁,切莫弃本求末,做无谓之事。” 燕青闻言道:“假若金兵的铁骑,铮铮南下,岂是一个小乙所能抵挡的?师师,当为则为,需量力而行。” 李师师闻言,沉了脸面,怨怒地对燕青说道:“小乙,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浑身的功夫,不身赴沙场,冲锋陷阵,难不成让我一个弱女子去驰马扬鞭、征战沙场不成?” 见师师生气,燕青急道:“师师,非是我不愿,实乃独木难支,力有不及。” 李师师道:“我大宋朝人才济济,愿忠心报国者比比皆是,只要你愿意,可去西北边陲找种师道,或去太原找王禀,或去投太常少卿李刚,这些皆忠君爱国之士,你在那里才会有所作为,到时候有了人马,即可以防身,又可以御敌于国门之外,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岂不是两全其美,忠君尽孝之事?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双林幽谷 燕青闻听李师师此番言语,心中略有所思,婉转说道:“师师,老种经略相公自不必说,俺哥哥鲁达曾在其账下充当过提辖官。俺常听鲁达哥哥说起,说他要离了梁山大寨,去找老钟经略相公或小种经略相关,好到边关一刀一枪地搏个出身,终因三拳打死了镇关西,身上背了人命案子而不能成行,最后做了和尚,现已在杭州六合寺圆寂了。那李少卿也没说的,秉公办事,刚正不阿;只是王禀那厮,我呸!他就是奸贼一个,童贯的走狗,你怎说他是忠君之士?” 李师师闻言道:“小乙,你何以见得王禀便是奸贼?何以见得他便是童贯的走狗了?” 燕青答道:“梁山大军攻入帮源峒,破了方腊,俺阮小七哥哥搜得了方腊的龙袍,也是为开玩笑,好逗大家一乐,便穿了方腊龙袍,骑在马上,好生耀武扬威了一番,不巧被王禀那厮看见,大骂我阮小七哥哥反性不改,意欲造反。师师,你说说,我等亲冒箭矢,舍身忘死,拿着身家性命搏杀,不正是为了维护大宋的江山社稷?即使是功劳不说了,苦劳总还是有的,却被王禀那厮骂是反性不改!师师,你说说,那王禀岂不是个奸贼?” “错也!”李师师道:“小乙,你那阮小七哥哥,乃粗鲁之人,莽汉一个,根本不懂得尊贵卑贱之别,不懂得避讳。那皇帝龙袍岂是他随便穿的?敢穿皇帝的龙袍,说明眼里根本没把皇帝当回事;不把皇帝当回事,乃是莫大的罪过,王禀见阮小七穿了方腊龙袍,认为是大逆不道,正是出于忠君爱国之心,仅凭此点,王禀就错不了,将来一定会誓死报国的。至于说是童枢密的走狗,更是无极之谈。他乃童贯手下大将,岂能不服从将令?!” 因为王禀骂过梁山好汉是反贼,是反性不改,燕青终对王禀没有好感,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答应李师师道:“师师,既是上边关冲锋陷阵,俺也要去老钟经略相公、小种经略相公或李少卿处,俺绝不到王禀那厮那里去!” 李师师见燕青有心报国,遂说道:“报国不分先后,也不分地方,只要肯报国,便是好男儿。小乙啊,只要你有忠君报国之心,随你到哪里,只要能抗击辽寇、抗击金兵,能为朝廷而战便好。” 燕青静静地听着师师说话。 稍顿,燕青说道:“师师,俺这次回来,让心腹之人,挑了几担金银细软来了,现藏在东京城外牛家庄方员外处。那方腊贼子,名曰起义,实为搜刮民财,如此不义之财,取之何妨?” 李师师闻言,心里大吃一惊,急问道:“小乙,钱财乃催命之鬼,即使是心腹,又能腹到哪里去?你此举甚是莽撞,我看恐有麻烦?” 燕青道:“如是,该当如何?” 李师师想了想后道:“小乙,你赶紧分散一些给心腹之人,安抚住他们,其余的全担至开封府王家庄,那里是我的故里,尚有远房叔父在,让他暂时保管较为妥当,待到将来需要时,连我的积攒,也全部拿了出来,充作军饷,好补充军需,抗敌保国。” 燕青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对李师师说:“师师,东京贵为国都,终是外寇窃视之地,将来发生战乱,必成重点攻击对象,敌寇若是围了城,财富就坦荡无存,发挥不了它的作用;我的意思,不如放在更保险的地方,在朝廷需要时,我们可以拿出来补充军需,这也算是爱国的表现吧。” 李师师闻言道:“小乙,你说说,目今情势,哪里是更保险的地方?” 燕青答道:“师师,前些时间,俺随公明哥哥外出征战,得胜返朝途中,曾路过大名府双林镇,碰到了多年不见的好友许贯忠。那许贯忠邀俺到他家中做客,其请甚切。俺也想与贯忠记叙叙念乡谊,遂向公明哥哥请了假,随贯忠至他家住了一夜。师师,那许贯忠的家,乃在大山深处,以俺观察,那里的确是个藏身养性的好地方,若是将金银细软放到贯忠那里,进可拿出来报效朝廷,退可娱乐终生,不知师师你意下如何?” 李师师想了想,也觉得甚好,比放在王家庄远房叔父那里妥当,便问道:“小乙,好是好,就是不知那个许贯忠为人如何?会不会贪财起意,节外生枝?” 燕青闻言道:“绝对不会,那许贯忠乃世外之人,且是俺至交。” 燕青所言的许贯忠究竟为何许人也? 原来,这许贯忠,祖籍大名府人氏,和燕青是同乡,很小的时候,曾一起玩耍,关系交契,不曾想燕青死了父母,寄于卢员外家生活,后又随卢员外上了梁山,以致于两人十多年不曾见过面。 燕青随宋江征战,路径双林镇时,许贯忠也伙在人群中,观望得胜返程的宋江军马,忽然就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燕青,急声喊道:“燕小乙!”。 燕青闻声去看,见人群中喊自己的乃是发小许贯忠,心中大喜,遂翻身下马,来到人群边,拉了许贯忠的手,叙述友情。 宋江见了,问燕青道:“小乙,才却那是何人?” 燕青答道:“禀告公明哥哥,此乃俺自小一起玩耍的至交,名唤许贯忠。” 宋江再看,见许贯忠相貌古怪,风神爽雅,心灵聪慧,心想此人定是个有名堂的人,不如邀请其加盟梁山大军。 如此一想,宋江便急忙下马,拉着马缰绳,急趋几步,来到许贯忠面前,与许贯忠施礼交谈。 宋江和许贯忠相谈甚欢,见许贯忠果然是聪慧人物,遂邀许贯忠加盟梁山大军。 许贯忠推辞道:“贯忠极为羡慕将军,愿随将军驰骋疆场,为国尽忠;然贯忠家有八旬老母,实在是脱身不得,还望将军理解。” 宋江闻言,黯然道:“恁地时,却不敢相强。” 许贯忠觉察到宋江的不悦,然想留燕青在大禹山,遂进而恳求宋江道:“贯忠昔日与燕将军交契,不想一别有十多个年头,不得相聚。后来,贯忠于江湖上,闻听到小乙哥乃是在将军靡下效力,欣羡不已。今闻将军征战凯旋,贯忠特来此处张望,得见各位英雄,实乃三生有幸。现欲邀燕兄至敝庐略叙,不知将军肯放行不?” 宋江闻言,略微思考后,说道:“人生四大喜,曰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既是燕青兄弟遇到这等美事,俺怎好相驳?!” 宋江对许贯忠说毕,又转首对燕青说道:“燕青兄弟,去便去了,只是早去早回,免得我这里放心不下;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燕青道:“哥哥放心,小乙绝不敢有违哥哥将令!” 随后,燕青又禀知了卢俊义,两下辞别,随许贯忠到家里去。 原来许贯忠的家却在双林镇西北的山谷深处。 两个人各自骑了马,望山中而去,皆是山避小路,曲折难行。 两人约行了有三十余里,许贯忠用手指道:“兀那高俊山中,便是小弟的敝庐所在。” 燕青抬眼望去,奇峰突起,峻岭横生,山峦秀拔,溪涧澄清。 但见: 落日带尘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 真真是一个好地方! 燕青见了这个地方,心里若有所思,暗道,此地幽深雅静,不为人知,若是将来老了,有了如此一个幽境,得以养老终生,却也不错。 原来这座山叫做大禹山,上古大禹圣人导河,曾到此处。《书经》上说道:“至於大禹”,这便是个证见。 这个大禹山,今属大名府浚县地方。 话休繁絮。 且说许贯忠引了燕青转过几个山嘴,登上一处山顶,却有三四里方圆的平旷地所在。树木丛中,闪着两三处草舍。内中有几间向南傍溪的茅舍。门外竹篱围绕,柴扉半掩,修竹苍松,丹枫翠柏,森密前後。 许贯忠指着说道:“此地叫做喇嘛坪,是大禹山最好的一个地方,贯忠便在此处蜗居。” 燕青看那竹篱内,一个黄发村童,穿一领布衲袄,向地上收拾些晒乾的松枝,堆积於茅之下。 那村童听得马啼响,立起身往外看了,叫声奇怪,说道:“这里那得有马经过!”再仔细看时,后面马上,却是主人。 村童慌忙跑出门外,叉手立著,呆呆地看。 原来临行备马时,许贯忠说不用銮铃,以此至近方觉。 燕青见此情景,顿感趣妙。 两人下了马,走进竹篱。 燕青拜见了许贯忠老母。 许贯忠携着燕青,来到向西的草庐中。 推开后窗,乃是一溪清水,碧波荡漾,与蓝天共碧。 见此佳景,燕青大声叫道:“大妙!” 两人便临窗坐地。久别重逢,免不了说一些相思的话。 细叙友情之后,燕青取出二十两金子,要送与许贯忠。 许贯忠见状,坚辞不受。 许贯忠道:“燕将军,贯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过得甚是惬意,用不得那玩意儿;金子银子,对俺来讲,无非是些破铜烂铁而已,且请燕将军收回。” 见许贯忠坚辞不受,燕青便收了金子,又邀请许贯忠一同上梁山,将来若被朝廷诏安,也好搏个前程。 许贯忠闻言笑道:“燕将军,你我乃发小,交情深厚,兄之所言,定是为弟好意。将军英雄盖世,上应罡星,威服强虏,正是春风得意之际,然我兄也当留个意念。” 燕青闻言,心有疑惑,问道:“此话何意?” 贯忠道:“目今奸邪当道,嫉贤妒能,如鬼如蜮的,都是峨冠博带;忠良正直的,尽被牢笼陷害。兄长将来,就算被朝廷诏安,功成名就,也宜寻个退路。自古道:‘鸟尽,良弓藏。’古之故事,切莫忘记。” 燕青闻言默然。 贯忠续说道:“兄长也勿忧虑,但有不顺之时,只需记着大名府双林镇大禹山,只需记着大禹山中有个贯忠即可,这里便是你退避的场所。” 燕青闻言,起身致谢。 第二日一大早,燕青辞别许贯忠,下到山下,追赶大军去了。 自那时,燕青便牢牢记住了双林镇大禹山和许贯忠。 现在,燕青和李师师说起藏匿金银财宝的地方时,就又想起大禹山和许贯忠来。 李师师听了燕青说的情况,心中也是大喜,说道:“小乙,既是有这样一个地方,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就依你说,把那几担金银细软都藏至许贯忠处。另外,这些年来,俺也有不少积蓄,你也一并担去,藏在许贯忠处,以防不虞。” 燕青道:“深谢师师如此仗义,实乃女中豪杰。” 两人说毕金银细软,又谈论起银芝公主追杀燕青之事。 李师师问道:“小乙,那银芝公主现在何处?她们可知你的行踪?小乙,你要小心为妙,千万莫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燕青笑笑,说道:“银芝公主现在何处俺也不知道,或许,她们已经追逐俺到了东京。” 李师师闻言,“哦”了一声,心中甚是忧虑。 李师师的忧虑,也并非全没道理,虽说燕青武艺高强,无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毕竟燕青在明处,人家银芝公主他们在暗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聚仙楼上 (1) 确如燕青预料的那样,在燕青到达东京,和李师师商议将来出路的时侯,银芝公主带着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女扮男装,风扑尘尘,历经数日后,也已经来到了东京汴梁。 不过银芝她们,来到的不是东京城里,而是东京城外西北郊的牛家庄。 这时,也是个黄昏之际,银芝及四霞姑娘到了牛家庄,四下里查看了一阵地形地貌,见这个牛家庄,的确比一般庄子要牛,乃是一座依着河道,背靠平原,约有四、五百户人家、一万多人口的大集镇。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集镇上却愈加红火了。大户人家的门楼上,大红灯笼已经点亮了起来,散发着柔和的红光。 集镇上空,炊烟袅袅,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街景繁华,整个集镇都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 对初来乍到的银芝她们来讲,偌大一个集镇,人生地不熟的,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站在街上,看着喧嚣热闹的街景,熙熙攘攘的人流,傻眼了。 迷茫中,银芝看着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道:“四位妹妹,俺原本以为牛家庄是个庄,不曾想这个庄却如此的大,大得成一个集镇了。偌大一个集镇,你们看,到处都是人,俺们去何处寻找云壁那厮?” 金霞闻言道:“二公主,看来寻找云壁那厮,也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顾肚子要紧,俺们肚子饿了。二公主,依俺看,咱们先找个酒楼,吃上一顿,然后住下来,再慢慢查访云壁那厮的行踪。俺就不信,他还能上天了!” 银芝闻言,觉得有理,遂点头道:“金霞所言极是。咱们先找家酒楼吃饭,不管怎的,先吃了饭再说。”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皆点头道:“好,二公主,咱们先找家酒楼吃饭去。” 随即,五个人遂沿街走着,要找一家餐饮带住宿的酒楼。 牛家庄是紧依着东京的一个大集镇,因其紧靠东京城,又偏居一偶,环境优美,像是城市边上的小花园一般;故此,东京城里,大凡是富贵人家,皆在牛家庄买了房产,作为闲暇时宅外娱乐的好去处。 故宋的时候,养外宅乃朝廷法律允许的事情,无需偷偷摸摸,只要有钱,大可光明正大地来,三妻四妾地养,比如赫赫有名的西门庆西门大官人,人家就有偌大的庄院,养着六个老婆和数十个丫鬟使女。 不像现在,一夫一妻制,决不能搞婚外情,男人若要找小三,那得偷偷摸摸去干,一旦东窗事发,轻者名誉受损,重者丢了性命,也不是没有。 所以,这个牛家庄,因为是朝廷官员和大户人家的后花园,故此繁荣昌盛,气象辉煌,楼堂馆所,一应俱全,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热闹得非同寻常,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东京城里的任意一个街道。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猛然进了繁华京师,心里甚感新鲜,一路上欢喜得很,东张西望地,便来到了一家名叫“聚仙楼”的酒楼门前。 五个人仰头去望,见飘扬着一面锦旗,上面书有“停马住店、洗尘吃饭”八个大字。银芝公主停下了步伐。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也停止了脚步,抬头看着楼前飘扬着的旗帜,感到肚子更加饿了。 银芝看了下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皆是一副疲倦的样子,便打算就在这家酒店,饱餐一顿,然后登记房间,洗漱歇息。 银芝和四霞姑娘立在酒店门口,抬头望着挂在楼前的旌旗,正准备进去,从里面跑出店小二来,高声叫道:“几位客官,出门在外,餐风露宿,一路疲劳,苦不堪言,既经本地,当该吃就吃,该歇就歇,养好精神,方好再行赶路。本店备有客栈饭店,专门为您接风洗尘,请几位客官上楼吃个便饭,洗漱歇息了。” 店小二长得一副好嘴巴,说话像唱歌一般,极是动听。 银芝闻言,转头看看四霞姑娘。四霞姑娘也点头。银芝遂对店小二说道:“小二所言,正合我意!俺们几个就在你家店里餐饮住宿。” 店小二闻言,极为高兴,高声叫唱道:“几位客官!楼上请喽!”唱毕,闪身在一边,恭请着银芝公主他们进楼门。 银芝率先进了楼门,四霞姑娘紧跟其后。店小二紧随着四霞姑娘身后进了楼厅。 这楼共上下三层,一、二层是餐饮,三层是客栈。 银芝率先进楼后,见一楼大厅均是些乡民百姓,吃这些清汤寡水之类的食物。待四霞姑娘都进到楼内后,店小二也跟了进来。 店小二进店后,急趋至银芝公主前面,见银芝公主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衣裳锦绣,人物轩昂,个个气质不凡,秀气可人,便招呼道:“几位贵客!楼上请了!” 说着,弯了腰,伸出左手,招呼着银芝和四霞姑娘们上楼。 银芝带头,蹭蹭蹭地便上了二楼。四霞姑娘紧随其后,也蹭蹭蹭地上了楼。 楼上,气象显然又不同一般,装修颇为豪华,中间是红木家私的大厅,周边是一个个包间阁段。 银芝带着四霞姑娘进到了一个包间。 店小二也跟了进来,弯了腰,谦卑地问道:“几位客官,来点什么?本店有上好的牛肉和水酒。” 银芝怕店小二看出她们是女的,特意放粗了声音,豪爽地说道:“小二,俺哥几个也不是甚饿,你就给哥几个切两斤熟牛肉,整几个小菜,筛斤半水酒吧。” 店小二闻言,将手中拿着的毛巾往肩头一搭,高声唱道:“好嘞!两斤熟牛肉,几份小菜,斤半水酒喽!”小二嘴里唱着下楼去了。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相视一笑,分两边坐定,放下手中短剑,取下身上背的行包,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五个人正说着话,金霞姑娘耳尖,听到旁边包间中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便将耳朵贴在墙壁上,认真去听。 银芝和其他几个姑娘见状,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金霞姑娘。 墙那边,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你国地处边寒,孤僻寡远,对中原之事,知之不多。俺实话实说,非是俺大宋不按约定的时间,出兵征伐契丹,实乃江南发生民变,方腊起兵,分散了国力,使得朝廷分不出精力来征讨契丹。现今,方腊贼寇,已被剿灭,朝廷不日将派出大军,攻伐燕京。两位使者,既是受你国皇帝派遣,来找良嗣询问情况,良嗣可明确答复如下:良嗣既是代表朝廷,与你金国签订了海上之盟,朝廷绝对会守盟的。”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汉语并不是很熟悉,但还能听懂:“赵秘书丞乃是金宋两国海上之盟的主事人,我国大皇帝对你国迟迟不发兵攻打契丹,很是疑惑,故此暂且收兵,等候着你国的消息。其实,我也无需隐瞒,仅凭我国之力,消灭契丹根本不是问题,无非是因为与你国签有盟约,故此不得不有所顾忌。今日约你私入酒楼,就是想私下里问问你,你国究竟是如何一个打算?你国若发兵便发兵,若不不发兵,我国将不再遵守双方均不可越过长城的约定,挥师南下,攻取契丹燕京、西京,到那时,双方所约定燕云十六州归还你国的事,恐不能算数。” 先前那个男人的声音说道:“这个绝不可!宋金两国既是签订了盟约,还是遵守盟约的好。目今,征讨方腊的大军,正在凯旋途中,一旦返京,略加整备,随即便会北上伐辽。烦请两位使者告诉你家大皇帝,本朝定然会守盟的。” “……” 金霞姑娘没听明白金国、契丹是什么意思,但听明白隔壁言谈大致的意思了,乃是朝廷一个姓赵的、担任秘书丞职务的官员,在和金国人再谈论联合攻打契丹的事情。 金霞急忙将听到的情况悄声告诉了银芝。 那银芝因父母、弟弟被朝廷所杀,姐姐金枝被逼上吊自缢,和宋朝有着刻骨仇恨。然而,对与作为异族的契丹及金人,银芝公主更无好感。 银芝听了金霞说的情况后,沉思了一会儿后,决定戏耍一下隔壁包厢中的宋奸和金人,遂对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道:“依金霞听到的情况,定然是宋奸在卖国,肯定没干什么好事的。几位姐妹,咱们虽然和朝廷有着刻骨仇恨,但对朝廷官员和外寇勾结这类事情,也容他不得,不如咱们赶紧吃完了饭,引诱他们出来,打将他们一顿,好好羞辱他们一番,看看这个宋奸和金寇功夫究竟如何!”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皆是爱闹的年龄。这之前,在清溪帮源峒方腊大内,四霞姑娘常做为银芝公主的护卫,常和银芝在一起习武练功,也跟随着银芝,象征性地参加一些战斗,个个本领高强,就想着如何取闹一番。故此,在听了银芝的话后,皆点头道好。 此刻,她们亟待地等候着店小二上饭来,好在吃过饭,攒足劲头,打旁边的宋奸和金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聚仙楼上 (2) 银芝和四霞姑娘等了不一会儿,店小二手里掂着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盘子,爬着楼梯,上来了。店小二来到银芝他们的包厢,叫唱着:“几位客官,熟牛肉两斤,小菜四份,水酒斤半,来嘞!” 叫唱着,店小二将几个盘子摆了,说道:“几位客官,慢用!有啥需要,招呼俺一声便是。”说完,店小二要出包间,准备下楼去。 银芝喊道:“小二先别走。” 店小二闻言,止住了步,回过身,看着银芝,问道:“客官还有何吩咐?” 银芝道:“也没甚的吩咐,只是把银子先结了。” 店小二闻言,笑道:“客官,银子算个甚!几位客官只管吃便是,等吃完再结不迟。几位客官还要住宿吧?” 银芝见说,点了点头道:“正是。我们几个今晚要住在这里,你把我们几个的包裹拿去,收拾个房间放好。” 店小二满脸欢喜地答道:“好嘞!”答着,便弯腰提银芝他们的包裹。 银芝又说道:“小二,这块金子你先收着,算作伙食和住店费用。”银芝说着,从身上掏出了一锭金子,递向店小二。 店小二瞧了眼银芝公主递过来的那块金子,心里吃了一大惊,急忙说道:“客官,用不了这多。”银芝道:“你先拿上,俺们准备长住,到时候一发算,多退少补就是。” 店小二仍旧未拿,笑着说道:“客官,既是长住,也用不了这多。” 银芝见说,假意生气地说道:“你这小二,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或许用得了这多呢!” 店小二不好多说,加之金子又不咬手,谁见了不喜欢?!老板见了说不定怎么夸俺呢!店小二如此一想,便伸手接了银芝递过来的金子,又拿了银芝和四霞姑娘的包裹,欢欢喜喜地去了。 店小二出了包厢,银芝对金银铜铁四姑娘说道:“快吃!快吃!吃完了好打斗。”于是,五个人便狼吞虎咽起来,全没了女性的典雅。 吃完了饭,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悄悄商量起来,想着如何戏耍旁边的宋奸及金人,好叫他们出出丑。因为怕被旁边的宋奸及金人听到,几个人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几个人商量了一阵,决定由金霞姑娘故意挑逗里面的那几个人,其他几个姑娘藏在门外旁边,待里面的人出包间时,将其绊倒,一顿拳脚,打将他们一顿,然后扯呼走人! 银霞看了眼金霞,开玩笑地说道:“金霞姐姐,你害怕不?要不我来。” 金霞瞪了眼银霞,说道:“我怕他作甚?不是有你们在外面接应嘛。” 几个姑娘悄声笑了起来。 商量毕,几个人站起身来,将剑背在身上,出了包间,分别藏在包厢门两边,然后递眼色给金霞。 金霞见其他人均已准备妥当,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下心绪,然后伸手掀开了门帘,往里面一望,见里面坐着三个男人,正中一位约四十余岁,面皮白皙,盘着头发,耳边上面头发中插着一朵花,身穿白汗衫,是个宋人。显然,这个人就是那个姓赵的、担任秘书承职务的朝廷官员。 另外两个人,长得魁梧,面皮略黑,且粗糙,看上去不太像是宋人,应该是金国人。 这三个人,其中一人,正是从辽国投靠宋国的马植。因这厮提议联金灭辽之策,深受徽宗皇帝赏识,被赐皇姓赵,改名为赵良嗣,并升任为右文殿编撰、秘书承。另外两人,一个是完颜亥儿,另一个是连续两次出使过大宋的李善庆。他二人受金国大皇帝完颜阿骨打指派,专门来刺探两国先前签订了海上盟约,并约定来年开春后一致行动,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辽国,为什么宋国按兵不动?究竟是做何打算的?他们希望从赵良嗣那里,通过私人关系,把情况打探清楚。 在赵良嗣两边,各坐着金国的王岩亥儿和李善庆。 那包间里,赵良嗣和完颜亥儿、李善庆,正一边吃着牛肉,喝着水酒,一边说着话,却猛然见门帘挑起,一个白面书生,伸了头,往里面看。 忽然被打扰,三个人皆大吃了一惊。其实,在这之前,赵良嗣他们也听到旁边包厢里叽叽喳喳的,甚是吵闹,后来渐渐没甚声音了。因不关他们甚事,故此,他们没有在意,只是很认真地商讨着他们的事情。这时,猛然间一个人伸了头往里面看,皆大吃了一惊。 中间坐着的赵良嗣,抬头看着伸进偷来的金霞,生气地问道:“拙,你是甚人?要作甚?” 金霞迈了一步,进到包厢中。 赵良嗣大声喝道:“拙!无缘无故,互不相识,无故打扰,且是何理?!快快退出!” 金霞见状,伸出手来,用食指指着赵良嗣,怒睁着两眼,大骂道:“你个夯货!俺还道你上天入地了,原来也还是在东京城里嘛!这厮,你欠我的二十两银子,究竟是还?还是不还?!” 赵良嗣闻言,知道是对方认错人了,因为他从来不欠别人的银子。故此,赵良嗣没有生气,反倒是平静地说道:“你这人,莫要胡言!俺乃朝廷命官,秘书丞、右文殿修撰,名叫赵良嗣。俺从不与街坊小民交往,向来与街坊小民井水不犯河水的,何曾欠过你的银子?你定是认错人了!” 金霞见说,怒睁着两眼,吼道:“你这厮!莫要胡吱!你鬼搅什么,妄想蒙混过关不成?你痴心妄想!” 刚才按捺下怒气的赵良嗣,见金霞如此无礼,言语甚是粗鲁,便又怒了,看着金霞,怒气冲冲地说道:“拙!你这人,怎甚的不讲道理?!俺郑重地再告诉你一次,俺是朝廷命官,乃秘书丞、右文殿修撰,姓赵,叫赵良嗣,俺不欠你的银子。” 金霞也怒气冲冲地骂道:“骗谁呢?还秘书丞、右文殿编撰,你以为你是谁?!就是个不要脸的糟老头子,坏得很,我信你个鬼!你个不要脸的货!” 赵良嗣被骂,心中更加生气,但见金霞模样长得蛮好,不像个刁蛮人,倒像个清秀书生,便又将涌上来的怒气强压了下去,脸上强装出笑来,好在两个金国人面前装涵养。 那赵良嗣强装着笑说道:“你这个小相公,俺真的是朝廷官员,这两位乃金国客商,专程从金国来,我们正在谈论双方商贸方面的大事情,你冒然冲撞,虽说无理至极,但念在你年纪轻轻的份上,俺不与你计较。这位小相公,你快去了,莫要惹得本官焦躁,到时候,雷霆一怒,那可不是闹得玩的。” 金霞原本就是要挑逗他的,哪里怕他雷霆一怒?! 故此,在他说话的时候,金霞趁其不备,倾身过去,一把抓了他的头巾,连同头发及插着的那朵花,使劲地往前一拉。 赵良嗣本名马植,原是辽国汉民,久居燕京,曾担任过辽国的光禄卿、宁边州刺史。后来辞官,和一个名叫贾世忠的同乡,结拜为兄弟,做着贩马的生意,常年奔波,颇有一些武功。 赵良嗣一来是因为没提防,二来因为他不知道金霞乃是有武功的人,故此,在被抓了头发后,慌神了,急挣,却未能挣脱。至此,赵良嗣方知道眼前的这位白面公子非是一般人物,乃是武功非同寻常的特殊人物。于是,赵良嗣用了内功,伸手去抓金霞的手腕。 金霞见状,使劲一推赵良嗣的头,松了手,将手抽了回来。 赵良嗣抓空,心中大怒,便要起身。 不待赵良嗣起身,金霞“呸”地吐了那他一脸口水,骂道:“你个不要脸的猪狗!欠钱不还,又在诈骗他人!你两个鞑子,莫要上他的鬼当哦!” 金霞知道,这番闹,已经惹得宋奸焦躁了,现在自己转身就走,这厮自然要急追,我正好哄他出去。如此想着,金霞转身便走,出了包间。 果然,被吐了一脸口水的赵良嗣大怒,吼叫一声,站起身来,扑将出来,要抓住金霞,想狠揍金霞一顿。不曾想,赵良嗣两只脚刚迈步出门,被藏在门外的银霞给绊了一下。赵良嗣毫无防备,扑身向前,倒在地上。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见状,一起上来,嘴里“嗨、嗨”地喊着,抬起脚来,只管照赵良嗣身上、头上,一阵乱踩乱踢。 赵良嗣大叫一声,滚将起来,拉了个架势,观看着四周情形。 完颜亥儿、李善庆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也急忙跳将出来,帮助赵良嗣厮打。 银芝公主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四面散开,待那赵良嗣拉开架势,准备厮打时,又一起围攻。 赵良嗣跳将起来,伸脚踢向银芝公主。银芝公主一侧身,伸手抓住了赵良嗣的脚,望上一推,实望掀他一个大跟头。 不曾想,那赵良嗣乃练下武功的人,却收了下身子,找了个平衡 ,欲站立在银芝的手上。银芝大怒,一收手,赵良嗣顺势站在了地上,挥起拳来,狠狠地照银芝的头上打将过来。 银芝见赵良嗣的拳头打将过来,一低头,赵良嗣的拳头带着风声,从银枝头顶呼啸而过,打了个空。银芝却趁机抬起膝盖,照赵良嗣的小肚子上顶去,赵良嗣竟然一个空翻,躲过了银芝膝盖的那一顶。 从里面出来的完颜亥儿、李善庆,吱哩哇啦地大叫着,扑将上来,与金霞、银霞打将起来。 铜霞和铁霞见银芝公主与赵良嗣对打,便围将过去,帮助银芝公主厮打。铜霞姑娘跳将起来,一脚踩了赵良嗣的头,跃到赵良嗣的前面去了。赵良嗣大怒,挥了双拳,追赶着打铜霞姑娘。 铁霞姑娘眼中看着亲切,忙从背上拔出了短剑,飞身而起,趁机向赵良嗣的后心戳去。 这一剑戳得够狠,眼看着赵良嗣性命便要报销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铁霞姑娘的短剑将要戳到那赵良嗣后心时,只听得“咣当”一声,铁霞姑娘手中的宝剑掉在地上。 这是个什么情况? 第一百三十章 醉仙楼上 (3) 原来,帮赵良嗣厮打的完颜亥儿,见铁霞姑娘的铁剑将要刺到赵良嗣的后心时,急了,遂于情急中随手甩出了一件暗器,乃是他们国放羊时常用的石块,无非是圆滑光亮了一些而已。 只见那石块像一道闪电,直飞了过来,“咣当”一声,打在铁霞姑娘手持的短剑刃上。那石块力道之大,直震得铁霞姑娘手一麻,短剑也掉在地上。 甩出石块的的完颜亥儿见铁霞姑娘出手凶狠,便舍弃了金霞、银霞姑娘,跳将过来,挥了拳头,往铁霞姑娘头上打去。 见完颜亥儿扑得凶猛,铁霞姑娘顾不得手麻了,在侧身仰倒的同时,猛然抬起脚来,照完颜亥儿的裆部踢去。 完颜亥儿扑将的过猛,没提防住,被铁霞踢中了裆部,一阵巨疼袭来,疼得惨叫一声,蹲下身去,抱着裆部“嗷嗷”乱叫起来。 铜霞姑娘趁机上前,用脚狠踢完颜亥儿的头。完颜亥儿正抱着档“嗷嗷”地叫着,又被铜霞姑娘一脚踢在头上,给踢得仰面倒在地上。 铁霞姑娘跃身而起,捡了掉在地上的短剑,返身上前,向倒地的完颜亥儿刺去。 李善庆正在和金霞、银霞俩姑娘厮打,见铁霞姑娘持剑去捅完颜亥儿,急了,大叫一声:“郎君小心!”喊着,便在金霞、银霞姑娘脸前虚晃一拳,嘴里又高叫一声:“莫要害俺家郎主!”叫着便跳身过来,冲铁霞姑娘后背就是一脚。 铁霞姑娘也没防备,被李善庆一脚给踢翻在地。 倒地的同时,铁霞姑娘的短剑也直杠杠地刺向被铜霞姑娘踢倒的完颜亥儿。 倒在地上的完颜亥儿,见铁霞姑娘的短剑刺向自己,顾不得裆疼了,一个野驴打滚,急忙躲开了。 铁霞姑娘的短剑刺在了木质楼板上。 一个野驴打滚后,完颜亥儿裆部已经疼过劲了,不再感觉到痛得厉害了,再说也顾不上疼不疼了,便翻身跃起,像疯了一般,嘴里哇哇地叫着,挥拳打向踢了他头的铜霞姑娘。 铜霞姑娘头一低,躲过了这一拳。 完颜亥儿又抬起脚来,望铜霞姑娘腹部踢去,铜霞姑娘急欲移身,那金国使臣的脚已经踢在了铜霞姑娘的腹部。铜霞姑娘赶忙收腹,虽减轻了被踢力度,未被踢伤,但因失衡倒在地上。 完颜亥儿大叫一声,扑身而起,向铜霞姑娘压将过来。“这个流氓!”铜霞姑娘骂着,急抬双脚,像兔子蹬鹰一般,接着巧劲,把完颜亥儿给蹬翻过去。 被铜霞兔子蹬鹰蹬将过去的完颜亥儿一个狗吃屎趴在楼板上。 铜霞骂道:“你个行货!敢扑姑奶奶!” 再说赵良嗣,原来也是一身的好武艺。 此刻,正蹲成着马步,拉开架势,略微倾身向前,进退有据地,抡圆了双拳,拳拳不离银芝的脑袋,刷刷刷地打将过来。 银芝只有招架的功,没有还手的力。 赵良嗣只顾上打银芝公主去了,没提防被完颜亥儿踢倒在地的铁霞姑娘。那铁霞姑娘,眼看赵良嗣打银芝公主正紧,遂顺势伸出了腿,绊了那赵良嗣一下。赵良嗣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银芝趁机抡圆了拳头,一拳打在赵良嗣的脸上。赵良嗣被银芝那一拳打得眼冒金花,踉跄后退。 铁霞姑娘一个鹞子翻身,跳将起来。 被铜霞姑娘蹬倒的完颜亥儿也翻起身来,加入到打斗中。 这一番打斗,三个男人在银芝她们跟前没捞到便宜,忽然就清醒了过来,赶忙靠将到了一起,背对着背,拉出了架势,面对着银芝和四霞姑娘,随时准备出击。 这场打斗,原本是要羞辱一番宋奸和金国人的,结果,银芝和四霞姑娘也没占到多大便宜,就“唰”地跳将开来,与三个男人拉开了距离,摆了架势,准备着应付三个男人反攻。 楼上噼里啪啦的打斗,早惊动了周边的食客。二楼的食客从包箱里跑了出来,观看着银芝和四霞姑娘对打三个男人。 一楼的食客听到头顶噼里啪啦、叮铃咣啷地乱响,知道上面的食客打架了。于是,胆大的顺着楼梯往上爬,要上去看热闹;胆小的麻溜地窜到酒楼外面,仰头望着楼上,想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店小二收了银芝公主的一锭金子,来到楼下,把金子交给了掌柜的,正准备往三楼房间去放银芝他们的包裹。这店小二甚是纳闷,心想,不就是吃了二斤熟牛肉、几份小菜和斤半水酒嘛,怎地就给了偌大的一块金子?若食客都这般的大方,赶明日,俺也开个酒楼去,挣它个盆满钵满! 店小二心里正纳闷着,楼上就响动了起来,震得楼板都晃晃荡荡的,像是要塌下来一般。 店小二大吃一惊,心里暗道:不好!楼上打将起来了,估计要损坏俺家桌椅了! 此时,店小二想起银芝“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或许用得了这多呢!”的话来,方知原委,原来那几个食客,早就准备着要打架呢,早就知道打架时会损坏店里的桌椅和盘碟呢! 哎呦喂,店小二嘴里叫起苦来,肚里却庆幸道,幸好收了偌大块银子,若不然,打坏了家私,哪里寻赔去?!看来那公子所言不虚,真的是“或许用得了这多呢!” 正在柜台里面忙活着的店老板也被楼上的打动惊呆了,嘴里“拙!”地大吼一声,跳将起来,窜出柜台,仰着头,冲楼顶上高声断喝道:“干甚呢?!俺靠恁娘的!上面这是干甚呢?!” 楼上自然听不到店老板的吼声,仍旧是噼里啪啦、叮铃咣啷,一片桌椅瓢盆被打翻打碎的声音。 听到上面的响声,店老板心痛得像是被一只手扯了一把一样,大叫道:“俺的家私啊!” 店老板叫毕,转眼看见了店小二,忙吼道:“小二!快快上去,看看上面干甚呢?!” 店小二闻言,犹犹豫豫的,不愿上去,他怕上楼去后,被楼上的食客把他也给打了。 店小二心想,店是你的,又不是俺的,俺就是挣点工钱,俺要是被误伤了,谁来管俺?俺再上哪儿挣钱去? 店老板哪管得这些,直催着店小二快快上楼,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店小二见掌柜的催得急,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上楼去。 楼上,银芝估量了下形势,知道刚才想得简单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恐打这三个大男人不过,若再纠缠下去,恐怕要吃亏。如此估量后,银芝就用眼给四霞姑娘示意,让四霞姑娘陆续扯呼。 金霞道:“二公主,你先走,俺断后!” 银霞也接着说道:“二公主,你和铜霞、铁霞先走,俺和金霞姐姐断后。” 银芝闻言,点了点头。 到这时,赵良嗣和两个金人才知道,和他们对打的不是几个男子,而是几个女子。赵良嗣恍然大悟,怪道里俺见找事的的人长得清秀,俺还以为是位相公呢!知道是在和几个女子对打,赵良嗣、完颜亥儿、李善庆三人大为振奋,要出击攻打金银铜铁四霞姑娘。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见状,猛然向前,去攻打赵良嗣和完颜亥儿、李善庆。 赵良嗣和完颜亥儿、李善庆赶忙往紧一靠,拉着架势,防备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的攻打。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猛地一进,吓住了三个男人后,银芝公主已转身到了楼梯口,往下便跑。 蹭蹭蹭地,银芝公主顺着楼梯下着,店小二正顺着楼梯慢腾腾往上爬着,银芝公主便踩了店小二的头,飞身跳下,站在一楼地板上。 店小二被踩了头,吓得大叫一声,见踩了头的人已经站到了地上,便又闷着头往上爬。 紧接着,一只脚又踩到了店小二头上。此乃是铁霞姑娘也顺着楼梯下来,在踩了店小二的头后,骂道:“你这个蠢驴!这时候不在下面呆着,往上爬什么楼梯?!添乱呀?!” 骂完,铁霞姑娘也蹭蹭蹭地下到楼下。 店小二被踩了头,又被骂作“蠢驴”,心里大怒,暗道:“偌大楼梯,驴都下得来,你下不来?非要踩俺的头?!你才是蠢驴呢!” 店小二心里不快,但也没法,店老板安排得活,不上咋办?只能往上爬。 那店小二快要上去时,又一只脚伸了下来,踩在店小二头上。这回店小二不配合了,本能地使劲低头,踩着他头的铜霞姑娘,失去重心,从楼梯上滚下楼来。 铜霞姑娘大怒,爬将起来,待要打店小二时,那店小二已经爬上楼去了。 铜霞姑娘气得哼了一声。 楼上,三个男人围了金霞、银霞两个姑娘,施展淫威,拳脚齐到。 金霞、银霞两姑娘接了几招,正准备逃走,见店小二上得楼来。 金霞一个跳跃,拉住了店小二,嘴里说道:“小二,他们砸了你家家私!让他们赔偿!” 说毕,金霞使劲一甩,店小二跌跌撞撞地便跌到了三个男人怀中。 金霞姑娘趁机钻下楼去。 被金霞姑娘甩到三个男人怀中的店小二站稳了脚,张开双臂,拦着三个男人,大声嚷嚷道:“呔!客官,你们为了甚事?如此大打出手!好呀!你们损坏了俺家桌椅,你们赔俺家私!” 完颜亥儿怒极,一把推开了店小二,大骂道:“南蛮子,滚一边去!” 店小二又被完颜亥儿一把推倒。 店小二蹬着腿哭道:“俺招谁惹谁了?怎都是打俺的?!” 赵良嗣等三个男人不理会店小二的哭闹,再看时,那银霞姑娘也趁机顺着楼梯窜将下去了。 楼下,银芝冲店老板大叫道:“老板!损坏的东西随后再算,这会儿事急了,我们先走了。” 银芝摆了下手,四个姑娘就跟在银芝身后,窜出酒楼,混入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跑了。 蹭蹭蹭地,赵良嗣和完颜亥儿、李善庆三人从楼上追了下来,不见了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干瞪了六只眼睛。 完颜亥儿冲店老板大声吼道:“人呢?那几个南蛮子呢?!” 店老板闻言,听出说话的是北方的辽人或金人,心里顿时不乐,嘴里没有言语,只是用手指了下大门外。 完颜亥儿和李善庆窜将到大门口,只见大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哪里还有刚才那几个人的身影。 酒店里面,店老板因见那个宋人和两个鞑子在一起,心想,鞑子乃俺国仇敌,这厮和两个鞑子吃肉喝酒,把手言欢,恐怕也非良人,俺得让他赔偿损失。 如此想着,店老板便跑上前来,伸手扯住了正往楼门外走着的赵良嗣,高声叫嚷着让赵良嗣赔偿打坏的家私。 赵良嗣大怒,使劲地甩着被店老板抓住的手,大声喝道:“你这厮!甚是无理!是刚才那几个小痞子打坏了你的家私,你不拦着他们,却拦着俺作甚?!你道俺是谁?” 店老板高声叫道:“尼玛的!俺管你是谁!俺也不管是谁打坏了俺的家私,俺只管抓到了你,有理没理,俺们见官去!” “你见甚的官?!”赵良嗣大声吼道:“俺就是官!俺就是…”赵良嗣正要报上自己的官名,猛然想到不妥,遂打住了话头。 店老板见状,更怒,高声嚷嚷道:“尼玛的!俺管你是什么官!当年俺爷爷开饭馆时,仁宗也要扩充皇宫,俺爷爷都没给他让地方,把你算个甚!走走走,俺和你见官论理去。” 赵良嗣听到店主人要去见官,心里暗想,俺乃朝廷大臣,私下里接见外国使臣,让朝廷知道了,可不是小事。 赵良嗣如此一想,心里害怕了,更不敢再说自己是谁了,使劲挣脱了店老板的拉扯,起身便走。 店老板又伸手扯住了赵良嗣的衣裳。 完颜亥儿转头,正看见店老板拉扯住赵良嗣的衣裳,不让赵良嗣走,便走了过来,抬起脚来,只一下,便将店老板踢翻在地。 赵良嗣从衣兜里摸出几两银子,丢在地上,随后和两个金国使臣,扬长而去。 这时,店小二手里掂着根桌子腿,从楼上下来,藏在楼梯口窃视着楼厅里的情况,见粗壮汉子踢倒了店老板,扬长而去了,已经不见影了,才掂着一根桌子腿,扑将出店来,嘴里高叫着:“尼玛的!人呢?人呢?!看俺打死这帮龟怂!” 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把根桌子腿在地上“咚咚”地使劲捣着。倒着倒着,忙丢了桌子腿,扑将到店老板跟前,一边嘴里叫着:“掌柜的!掌柜的!”一边往起来扶店老板。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仇人相见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从醉仙楼里跑出来,跑到大街上,混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几个人回头看看醉杏楼,见大门口正吵成一片。银芝道:“快走!先别管这里了。” 几个人迅速离开了醉仙楼,在绕了几个街巷后,就转到了东华门外,踅进了金钱巷。 这时候,几个人完全轻松了,一边走着,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着刚才的事情,不觉间,来到巷子中间地方,却见巷子里的绣楼,一座连着一座,门前均挂着红灯笼,进进出出的,全都是老爷相公之类的人物。 银芝见街巷虽是繁荣,却弥漫着一种糜烂之气,心生好奇,转头问金霞道:“金霞,咱来的这是甚地方?我怎感到弥漫着一股淫荡糜烂之气?” 金霞四处望了望,往地上吐了口吐沫,说道:“甚是晦气!俺道是什么好地方,原来是贵公子们眠花宿柳的糜烂之地。二公主,眼看着咱们是走错地方了。” 银芝闻言后说道:“怪道里弥漫着淫荡之气,却原来不是个好地方!姑娘们,孔圣人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等地方,非是咱等贞洁女子所能来的地方,咱们快快离开。” 四霞姑娘齐声答道:“正是!咱们快快离开,免得受不良邪气沾染。” 说毕,银芝和四霞姑娘反转身,急往外走,不知觉,却来到了“杏花楼”前。 刚才进巷子时,她们几个光顾上说话了,竟然没注意到这座赫赫有名的“杏花楼”。 银芝抬眼看着杏花楼,被中间瘦金体的“杏花楼”三个字所吸引,但见那三个字笔迹瘦劲,很有力道,至瘦而不失其肉,风姿绰约却不浮躁,似乎在写的时候运笔灵巧而快捷,具有独特风格。 这种瘦金体乃是当朝天子赵佶独创,风靡一时,天下人皆知。 银芝看着瘦金体的“杏花楼”三字,心有所悟,转头看着其他几位姑娘说道:“俺眼看着这三个字,乃是廋金体,明摆着是赵佶那个昏君所写,难不成此处便是东京第一花魁李师师的住所?” 四霞姑娘闻言,皆抬眼去往,见楼正门上方牌匾上三个廋金体大字:“杏花楼”,牌匾旁边,各挂一块竖排,上面写着“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的字样。 金霞姑娘看了,又往地上吐了口水,嘴里骂道:“啥嘛!可不就是那个李师师嘛!真是不要脸!还神仙女、花月魁呢!我看就是一破货!走走走,咱们走,看着就烦人!什么神仙女,华月魁;她神仙了、花月了,咱们呢?” 几个姑娘见说,一起看向金霞,随即欢笑起来。 金霞自觉失言,遂伸手拉了银芝就走。 银霞等见金霞拉了银芝公主往外走,就和铜霞、铁霞一道,也紧跟在金霞和银芝公主身后,往巷子外走。 忽然,金霞却停下了步子。 金霞姑娘忽然想到,杏花楼中的李师师,乃是当今徽宗皇帝的相好,说不定赵佶那厮要来李师师处消魂呢,我们何不等在此处?赵佶那厮不来便罢,若赵佶那厮果真来找李师师了,不正好让俺们给碰上,正好趁机刺杀了那厮,好给俺天子报仇雪恨? 故此,金霞忽然停下了步子。 银芝好奇地看了金霞一眼,刚要问金霞何以止步不走时,金霞却对银芝说道:“二公主,且听我说。这李师师不是赵佶那厮的相好吗?既然是赵佶那厮的相好,说不定赵佶那厮要来找李师师鬼混呢!我们何不等候在此,若果真等到赵佶那厮来了,咱们一起冲将上去,杀了赵佶那厮,就等于报了天大的血海深仇,岂不是强过杀云壁那厮?” 银霞闻言,略微思考后,也说道:“若能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然而,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你们想想,赵佶那厮,贵为天子,岂是单身一人出外的?既是他单身一人出来了,又不穿龙袍,我等如何认得他出来?再说了,随那厮来的,定然还有一帮护卫,咱们别杀不了那厮,反倒被官兵把咱们给捉了。二公主,依我之见,还是找云壁那厮是正经,别的我们不管,我们只管找柯引、云壁报仇便是!” 银芝和铜霞、铁霞听了,也点头道是。 几个人正说着话,忽然见“杏花楼”中走出一贵公子,后面跟着一老婆婆和一贵妇人。 金霞眼尖,虽然是在灯光下,仍感到那公子哥好生眼熟,仔细一看,那贵公子竟然是云壁。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金霞见了,怒火顿生,大吼一声:“云壁!”一边吼着,一边便抽出宝剑,扑将过去,要杀燕青。 送燕青出来的正是李妈妈和李师师,两人正嘱咐着燕青,让其小心行事,没事时常来转转,猛然听到“云壁”一声大喊,再看时,一个公子哥已扑将到跟前,举着剑,要杀燕青。 猛然出现的情景,把李妈妈吓得坐将到地上,随即连滚带爬地往楼门里去了。 燕青见状,忙护李师师于身后,指着扑将到跟前的金霞,大声喝道:“何方贼人!不得无礼!退后!” 金霞也不言语,举着剑,刺将过来,燕青抬起一脚,踢飞了金霞手中的剑,又用手推到了扑将到跟前的的金霞。 这时,银芝和银霞、铜霞、铁霞姑娘也醒悟过来,各自抽了剑,冲将过来,要和燕青相拼。 燕青定眼一瞧,认出是银芝,忙对李师师道:“师师,快进楼去!是银芝公主!免得误伤了你。” 李师师闻听是银芝公主,忙道:“我去报官,你快逃走!” 燕青喝道:“师师!不准报官!” 正说着,银芝已冲到跟前,举着早抽出的随身所携宝剑,望燕青头上砍将下来。 李师师惊恐的大叫一声:“小乙小心!” 燕青低头,钻向银芝,猛然抓住银芝手腕,轻轻一抖,银芝手中宝剑已落在地上。 燕青大声喝道:“银芝公主!此乃京师重地,不是你撒野之处,快快离开,免得惹祸!” 银、铜、铁霞三姑娘也冲到了燕青跟前,齐齐举剑,刺向燕青。 燕青腾空跳起,一脚踢掉了银霞手中短剑,伸手抓住了铜霞,一使劲,将铜霞姑娘甩到一边的地上。铁霞刚一转身,被燕青劈头抓住了头发,也甩倒在地上了。 银芝捡起掉在地上的宝剑,再次刺向燕青。 燕青闪身躲过,又用手抓住了银芝的手腕,怒视着银芝说道:“银芝公主,你们几个打不过我。这里是京师繁华景秀之地,官员军民密集之处,马上就有人群围观,随时会有人报官,随时都可能发生危险,我劝你赶紧带了四霞姑娘离开,少惹麻烦;如若你非要报仇,俺们另行约定地方,再行厮杀。” 银芝道:“云壁!今日放了你,明日就找不到你了。” 燕青回答道:“银芝公主,你尽管放心,俺燕青乃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随你约到什么地方,俺燕青一定赴约,绝不违背;只是现在,师师随时可能报官,官兵一到,即使是我,也救你们不得。” 银芝闻言,心里暗想,俺和四霞姑娘也打不过云壁这厮,纠缠的时间长了,官兵到了,麻烦就大了,不如赶紧先撤退了再说。 如此一想,银芝心中大悲,悲愤地说道:“云壁!今日且先饶了你,我们还会再见的,到那时,定取你的狗命!” 说毕,银芝挥了下手,带着四霞姑娘跑了。 见银芝和四霞姑娘跑了,藏在楼门后窃视的李师师,赶忙从楼门后过来,拥住了燕青,关切地说道:“吓死我了。小乙,你没事吧?” 燕青闻言,笑了笑,说道:“没事,师师,我的本领你还不知道?你尽管放心,她们奈何不了我。” 师师道:“还是小心为好。小乙,那银芝公主是方腊的女儿,犯有灭门之罪,我们报官吧,让官府拘捕了她们,判她死罪,这样,你就安全了。” “不能报官!”燕青闻言,坚定地说道:“师师,我和银芝公主她们的恩怨,是个人之间的恩怨,还须我们私下里自己解决的好,与官府没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方腊造反,罪在方腊,与银芝无关,银芝只不过是不幸做了方腊的女儿而已,我相信银芝公主本质上还是好的,将来一定会明白事理的。” 师师道:“虽是如此一说,但我还是不放心。小乙,她们在暗处,你在明处,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人!小乙,听我一句,还是报官吧。” 燕青闻言,使劲地摇了摇头,对李师师说道:“师师,我和银芝公主之间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吧,你最好不要参与,免得招惹是非。” 李师师闻言,默然无语。 两人在杏花楼前待了一会,往来的人皆偏了头看着俩公子小姐,燕青忙对李师师说道:“师师,我走了,你快进去,这里人多眼杂,难免会有不好的消息传到宫里,与你无益。” 师师闻言,知道燕青的意思是怕道君皇帝听到流言蜚语,与己不利,便对燕清说道:“小乙,此番你去寻许贯忠,当早去早回,姐姐我日思夜盼着你,望你早日归来,我们好做下一步打算。” 燕青道:“那是自然!师师,你尽管放心,此番我去,寻着了贯忠,安置好了金银细软,便来寻你,你也有个思想准备,最好是舍弃了眼前的荣华富贵,随了俺,隐居山林,与世无争,才是良策。” 师师还想说什么,考虑到一时半时也说燕青不通,便再没言语。 燕青双手抱拳,对李师师说道:“师师,咱们后会有期。” 李师师弯腰道了个万福,说道:“小乙,孤身在外,一定要小心行事,特别是要提防银芝公主她们,以免招祸。” 燕青答道:“知道了。” 说毕,燕青便转身离去。 李师师站在杏花楼前,见燕青的身影融入人群中看不见了,才忧心忡忡进楼去了。 再说刚才的时候,银芝和四霞姑娘,因战燕青不过,撒丫子跑人了。几个人贼急慌忙地跑了一阵,回头再看,已经离杏花楼很远了。几个人遂立住了脚,商量起对策来。 金霞道:“二公主,咱姐妹们虽然打云壁那厮不过,但至少应该把云壁那厮在什么地方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给侦查清楚了;那样的话,咱们才好想办法对付他。” 银芝闻言道:“金霞所言极是,这才是最关键的。我们现在不妨再折头回去,藏在暗处,看云壁那厮还在不在?若云壁那厮还在,就暗中跟踪他,看他在哪里歇脚。” 四霞姑娘闻言,均点头道好。 银芝和四霞姑娘遂折返头,又回到了杏花楼处,远远看见燕青还在和李师师说话,就隐藏在人群中,偷偷窃视。 不一会儿,燕青辞别了李师师,四周张望了一下,拔腿便走,混入了人流中。 银芝和四霞姑娘躲躲闪闪地跟在燕青身后不远处的人流中。 燕青离开了杏花楼,在人群中急走,不多时,便出了东京城,来到了牛家庄。 银芝和四霞姑娘尾随其身后,也一路尾随着燕青到了牛家庄,眼看着燕青进到了一处高门大院中。 银芝对四霞姑娘说道:“原来云壁这厮藏身在这里!好啊,知道他藏身在哪就好,我们再等候一阵,看有没有闲人出来,逮上一个,好打听云壁那厮藏身这里的具体情况。” 第一百三十二章 拦路打劫 (1) 这时候,方员外方玉儒庄院大门外几棵大树后面,隐藏着银芝和四霞姑娘,正密切注视着方员外家院门。 夜幕中,方玉儒庄院的院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两个挑担子的汉子,后面跟着燕青和另外两个汉子。 两个挑担子的汉子,正是李四、赵六。跟在燕青身后的两个汉子乃张三、王五。 李四、赵六转回首对燕青说道:“主人,我们走了,您也进屋去吧。” 燕青摆摆手,说道:“走吧,你二人一路上多加小心。” 李四、赵六俩人答道:“主人请回,俺们走也。主人以后无论到哪里,要多加小心,小的们会常常挂念着主人。” 燕青摆着手道:“走吧!走吧!” 李四、赵六遂担着担子走了。 燕青站在院门口看了一阵,直到看不见李四、赵六了,才和张三、王五一道,进院门去了。 庄客随即关闭了大门。 燕青进了院门后,银芝和四霞姑娘从隐藏的树后出来,相互招了招手,悄悄起身,远远跟在李四和赵六后面。 李四和赵六担了行装,一边急匆匆地走着,一边说着话。 李四道:“赵家兄弟,怪道里前些日子,好久未联系的主人,忽然捎话来,让俺们去江南,原来是要挑金银财宝去呢。算起来,咱们结识主人好多年了,现在也算是有了结果,得了一百两金子。这下好了,咱们各自回到家去,置办些田产,娶上个浑家,也过番当员外的日子。” 赵六呵呵笑着答道:“可不咋地?!李哥呀,咱们这是现得现,眼看着金子落在兜里,才算是自己的,不似张三、王五那两个夯货,脑子里长屎了,放着金子不要,还要随主人到深山野岭里去过日月。李哥你说说,那啥时候是个头?再说了,咱家主人,一身的好本事,既是上疆场厮杀,也是英武!那俩行货,他们会啥?!到了疆场,不是枉送性命嘛!” 李四道:“可不就是嘛!咱不管他二人,咱回咱的乡,当咱的李员外、赵员外去。” 两人哈哈大笑。 月色下,李四、赵六俩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着路。 李四道:“赵家兄弟,或许咱们有点小心眼了。那方员外要设宴招待主人和咱们呢,咱们怕主人变卦,托词说趁着黑夜,人不知,鬼不觉地走路安全,结果就趁黑出了门,现在眼看着天越来越晚了,咱们该咋办?黑天半夜的,到何处歇脚?” 赵六闻言道:“李哥,不管咋说,一百两金子是到咱们手里了吧?不管那多,先出了牛家庄再说。等到了乡间,随便找个民舍,多许他些碎银子,胡乱将就上一晚,明日便分了手,各自回家吧。” 李四道:“如此甚好!” 李四、赵六两个人肩挑着担子,脚下生风,“唰唰唰”地走着。 不多时,两个人便出了牛家庄。 李四道:“好了,俺们终于脱离危险了,现在先找个住的地方为好。” 赵六抬头,四下张望,见远处树丛中隐约有灯光,遂高兴地说道:“兀那灯光处,眼看着是一户人家,俺们到哪里借宿去。” 李四也看了看远处的灯光,说道:“正是。” 两个人拔腿,望灯光处急走。 忽然,四处有了动静,眼看着几个人影围了上来。 李四、赵六大惊,挑着担子,急跑起来。 “站住!”猛然间,前方跳出一个人,手持宝剑,挡在了李四、赵六面前。 李四、赵六知道来者不善,急忙将担子放在地上,抽了扁担,望挡路的那人打将过去。 挡路的人急忙躲开,李四、赵六稍微迟疑了一下,两边和后面又围上几个人,用宝剑逼住了李四、赵六。 自此,李四、赵六明白了,眼见是遇到响马了,要拦路打劫钱财好损人利己了。 李四、赵六心里暗道:他玛的!这算啥事?!眼看是没有富贵的命嘛!活了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过多少钱财;这次立功了,从江南那大老远的地方,给主人担金银财宝回来了,主人发善心了,给了一百两金子,这还没享受上一钱金子的妙处,就挨劫匪抢劫了,这是个啥怂贱命嘛! 同时,李四、赵六心里也好奇。把他家的!这劫匪也太神奇了吧?!俺们闭门商议的事情,趁黑悄悄出的门,咋也给劫匪碰上了?!这劫匪好像是专门等候着打劫俺们嘛!好像是算准了俺们要带着金银细软回乡去?! 此刻,李四、赵六悔得直跌脚,后悔没听主人之言。好饭不怕迟,既是有了金子,不怕花不了嘛!要是听了主人的话,好歹待将就过了这夜再走,也误不了俺们当富家翁嘛!就算是俺们再急得当富家翁,也不在乎这一晚上的时间嘛! 世上没卖后悔药的。尽管李四、赵六有许多种后悔,但现在,他们是遇上劫匪了,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只好“噗通”跪地,嘴里告饶道:“几位爷爷,小的是乡间贱民,家里有八旬老母,忽然染病,卧床不起,故此才向东家告了假,要连夜赶回乡去,好尽尽孝心。几位爷,小的没半分钱财,担子里全是些家用日常,爷爷们想要,只管拿去,只求饶了小的们性命便是。” 你装个孙子!眼看着是李四、赵六耍起了农民的狡诈。这俩厮,明明担子里放着一百多两金子,却说没有半分钱财,还大方地说舍弃不要,只求能回家就行,以此蒙骗拦路打劫的响马。 显然,他们想错了,因为他们遇到的并非是不知情的劫匪,而是非常清楚他们情况的劫匪。 这几个拦路打劫的人,正是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乃专门尾随李四、赵六而来的,早已明了李四、赵六的情况,自然不会上他的鬼当。 李四、赵六并不知道这个情况,还当是遇到了平常打家劫舍的强人了,吓得直跪地告饶,装可怜说宁可舍弃了行装不要,只求放他们返乡就行。 李四的话音刚刚落地,劈头就被金霞打了一巴掌。 金霞骂道:“你这个肮脏汉子,天黑看不见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尼玛怎生得你这般乖巧?!你以为你姑娘们是好骗的?” 李四头上挨了一巴掌,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叫道:“爷爷,爷爷,饶命,饶命。”正告着饶,猛然又听到对方“你以为姑娘们是好骗的?”这话,方知道这几个拦路打劫的竟然是几个娘们,胆儿一下子肥了起来,捎带着色心也跟上来了。 李四心里暗道:把他家的!眼看是世道不行了,连女流之辈都出来拦路打劫了。把他家的!甚是欺负人呢!若是强人打劫,俺们也没啥说的,毕竟力不如人嘛!把他家的!放着俺两个壮实汉子,也曾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把多大的阵势没见过,把这么几个女流之辈算个甚?!俺两个不妨打她一打,或许还能胜出呢!到时候,不但保住了金子和财宝,还逮了她们归家去,正好给俺等当浑家。 李四想了个美!李四闻听到是女的,遂动心了,悄悄暗中观察了一下,看清了,对方是五个人,从身材上看,都不高大,显得单薄,明摆着是女人。 李四心里暗喜,悄悄用脚蹬了下跪在旁边的赵六。赵六乃是聪慧之人,把啥不知道?赵六被旁边李四悄悄蹬了下,马上明白了李四的意思,便也用脚悄悄蹬了下李四。两个人将心思谋和到了一起。 “俺靠恁们娘!”忽然间,李四大吼一声,跳将起来,抡圆了扁担,冲正对面的金霞打去。 李四的扁担还在空中,还没来得及落在金霞头上,他自己胸腔上就被旁边立着的银霞,踢了一脚,正踢中李四心窝。 李四被银霞踢得一口气窝在胸腔子里,喘不上来,疼得弯下了腰。 这时候,赵六也跳将了起来,被铜霞和鉄霞两姑娘,几剑拍打得蹲在地上。 远处站立着的银芝见状,骂道:“这俩夯货,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货!姑娘们,给俺打翻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听了银芝公主的话,抡圆了手中的剑,望蹲倒在地的李四、赵六身上,一顿乱拍。 李四、赵六被几个姑娘打得吱哩哇啦地叫唤。 四个姑娘扯胳膊的扯胳膊,拉腿的拉腿,将李四、赵六又扯翻在地上。 银芝公主蹲在李四跟前,望李四脸上扇了一个嘴巴,打得李四嘴巴歪到了一边。 李四被打,心里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几个女人也非是等闲之辈,绝不是他和赵六两个壮实汉子能打得过且能带回家去做浑家的一般女人。 李四无奈,心里面服软了,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李四嘴里告饶道:“姑奶奶饶命,饶命,小的们真乃乡间小民,只知道卖力讨吃,并无什么不轨之举,还望姑奶奶们高抬贵手,饶过小民一命。” 银芝腾出手来,扯出宝剑,横在了李四脖子上,厉声说道:“你这厮,要想活命,我问啥你答啥;要当英雄好汉,就闭了嘴别说,我只管划拉一下,割了你的头便是,让你到阎王爷那里充当硬汉子去。” 银芝的宝剑搁在李四的脖子上,冰凉冰凉的,李四感到脖子已经被割疼了,再稍微一用劲,这个头就不是自己的了,忙叫道:“姑奶奶,饶命!饶命!姑奶奶你问啥,俺答啥,俺可不充当那硬汉子。” “好!”银芝手下略微用劲,李四疼得叫了起来。 银芝问道:“我且问你,云壁那厮给你们安排了什么任务?你们现到何处去?云壁那厮都有什么打算?” 李四听到对方问云壁云侍尉的事情,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几个女的,乃是方腊的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拦路打劫 (2) 当时,李四听到对方问云壁云奉尉的情况,心里一下就明白了,原来打劫他和赵六的,乃是方腊的人。李四害怕了,心里暗道,我的个乖乖,碰到狠人了,这些家伙虽说是女流,可真不是一般的女流,乃是些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女流,在这帮狠人跟前,俺可不能找倒霉。 如此一想,李四就不敢再狡辩自己不认识或不知道云侍尉了,只好实话实说道:“姑奶奶,俺们两人乃云侍尉手下之人,因久离家乡,已求得云奉尉同意,返乡去也,其实并无什么任务。” 银芝问道:“你们担子里担了些什么?可是金银细软?” 李四闻言,转着脑筋想了起来。 李四心想,俺刚才说了,俺久离家乡,已经云奉尉同意返乡去,这几个人必然会想到,云奉尉不可能让俺空手回乡,云奉尉必然会有安置的;现在,俺若说担子里一点金银都没有,恐怕哄鬼都哄不过去,莫说是哄她几个知根知底的人了。看来想蒙哄过去,那是不可能了。 如此想着,李四又装起孙子来,哭着说道:“姑奶奶们,俺实话实说,要说金银细软嘛,担子里倒是有点,可那是俺们给云侍尉卖命得到的一点报酬,也不甚多,就是十几两而已,我们还指望着这些金银细软成家立业,过一番好日子呢!求姑奶奶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看在小民家中尚有八旬老母需要瞻养的情上,饶了小的们一命,小的们感激不尽。” “拙!”银芝公主骂道:“云壁那厮的金银,乃是俺父皇的,他凭啥拿别人的东西支付给你们当报酬?不义之财理应没收!” 李四、赵六闻言,彻底知道了,这个女的,原来就是柯引驸马和云侍尉从帮源峒中放走的二公主银芝。 除恶务尽啊!养虎为患啊!斩草除根啊!现在,李四才对许多传统说法有了深刻体会。 当初,俺们就是尾随银芝公主她们而出帮源峒的,没想到现在她们反倒祸害到俺们两人了;早知如今,当初为甚不趁乱杀了这个二公主。李四懊悔得直用头撞地。 旁边按着李四的金霞喝道:“老实点!”李四闻喝,立马不敢动弹了。 李四心里暗道:这个银芝公主说话毫无道理!你那父皇,凶残恶毒,害了多少军民百姓,所得的钱财哪样不是搜刮和抢夺来的?难不成你们家种金子银子?还不照样是不义之财,为何就不能抢了?! 李四心里又暗骂金霞道:“还让爷爷老实点!俺老实你娘的腿!” 然而,悔恨归悔恨,不服气归不服气,但李四、赵六知道,此刻保命要紧,所以,这两人哪里还敢有半句争辩?! 见李四老实了,银芝又厉声问道:“你老实说!云壁那厮现在意欲何为?他有什么打算?” 李四闻言,只得老实交代,一五一十地说道:“回姑奶奶的话。距京师三百里地,便是北京大名府,那里有座深山,名叫大禹山,甚是险峻,是个避世躲祸的好去处。云侍尉在那里有一发小,名唤许贯忠,兵法、武艺、谋略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晓,熟知多国语言,云侍尉打算到大名府的深山里去寻许贯忠,一来找个僻静之处,终老一身;二来将来国家有事,好准备和许贯忠拉上一支人马,为朝廷出力。” 李四心里已经知道对方是方腊的二公主,但他不敢认,他怕招来杀身之祸。 银芝闻听李四的上述话,大怒,骂道:“云壁那厮想得倒好!他既是知道终老一身,何故要害别人?!偏他要终老,偏别人就不需要终老?云壁那厮甚是可恶!不杀他云壁,难消我心头之恨!” 李四闻言,忙告饶道:“姑奶奶,那都是你们和云侍尉之间的恩怨,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有多大的仇恨,你们找云侍尉去报便是,实不关小的们的事;小的不过是听使唤之人,拿人钱财,为人卖命而已,并无任何恶意,还望姑奶奶们高抬贵手,饶过俺们一命。” 银芝问明了燕青的去处,便让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放开了李四、赵六。 银芝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既是如此,俺也不害你们性命,且放你们归家去;但金银细软得留下,那本就是俺方家的。” 那两汉子初听要放他们一条生路,心中大喜;继而又闻听到要留下金银细软,心里像被刀割了一下,刚刚爬起身来,又颤抖着,齐齐跪了,大放悲声,哭将起来。 李四哭着说道:“姑奶奶,那金银细软乃是俺们的命,俺们就靠那点钱财过日子呢;既是要把金银细软拿去,不如将俺们的命也拿去了,省得俺们心疼。” 银芝闻言,尚未说话,金霞已是大怒,猛然用铁剑戳了李四的屁股蛋子一下,李四疼得跳将起来,嘴里吱哇乱叫。 金霞骂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夯货,饶了你的性命就不错了,你还要金银?你说说,你还想要啥?眼看着你姑奶奶我在眼前,你是不是还想要你家姑奶奶我呢?!” 李四痛得跳腾了几下,又赶忙跪地,声泪俱下地说道:“姑奶奶,你就是打死俺,俺也不敢对姑奶奶有非分之想,更不敢要姑奶奶您,俺们只想要俺们的银子。” 李四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想,你就是个凶婆娘,就你这个狠劲,你就是白送俺,俺也不要,将来让霜把你给杀了! 金霞闻听李四的话后,又抬手抽了李四一个嘴巴,骂道:“你这夯货,你既是连姑奶奶我都不想要,你要那银子作甚?!还你们的银子?这银子咋成你们的了?难不成这银子是你造的?你叫一声叫得它答应了,让我看看。” 碰上金霞这样蛮横的人,李四就不敢再言语了,只是可怜吧唧地把两眼望向银芝公主。 银芝公主见状,心生怜悯,冲金霞摆了下手,说道:“金霞,你们说的也有道理,莫要为难他们了。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咱们既是知道了云壁那厮的意图,就与你们两个夯货无关了,让他们挑了担子赶紧走吧。” 李四、赵六闻听到银芝公主让他们挑了担子走,心中大喜,赶忙又给银芝磕了几个头,爬起身来,挑上自己的担子就走。 李四、赵六还没走出几步,金霞已追了过去,一把拉住了赵六挑着的担子,另一只手抽出剑来,望赵六头上砍去。 银芝见金霞追将出去,知道金霞会咔嚓咔嚓地砍了李四、赵六,刚忙上前,去拦金霞。 金霞的剑望赵六脑袋砍将下去时,却被银芝公主将金霞的手给托住了。 银芝指责金霞道:“金霞,他二人乃出苦力的,你何故要杀他二人?不得妄杀无辜!” 金霞见银芝托住了自己的手,忙道:“二公主快放手,这俩货若不杀了,将来恐累及我等。” 李四、赵六见金霞要杀了自己,吓得丢了担子,噗通一声,跪着地上,直给银芝磕头,嘴里求告道:“二姑奶奶,看在小的们乃可怜之人,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保证,无论什么情况,俺们也绝不出卖姑奶奶们!” 银芝道:“你二人赶紧走路,省得俺拦不住几位姑娘,要了你们的性命。” “多谢二姑奶奶救命之恩。”李四、赵六磕头谢毕,爬将起来,忙挑了自己的担子,慌忙要逃。 银霞见状,手持宝剑,赶将上来,高声喝道:“哪里走?!放下行李了去?” 李四、赵六吓得浑身哆嗦,刚要求饶,银霞已挥剑砍了李四的扁担,行装掉在地上。 李四见状,保命要紧,顾不得行装了。 赵六也扔了行装,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 金霞埋怨银芝道:“二公主嫩是好心!我们现在乃负案在身之人,这二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不杀了这二人,将来只会徒生出事端的。” 闻听到金霞此言,银芝略有悔意,弱弱地说道:“他二人乃乡间小民,这一去不知浪迹到哪里去呢,如何会徒生出事端来?” 金霞撅着嘴说道:“这等时刻,哪里还行得好心?!” 银霞抢了李四、赵六的行装,扒拉开了,找出了燕青给的二百两金子,心里大喜,拿将到银芝公主跟前,说道:“二公主,你看看,正合着该我们使用。” 出门在外,哪能没有金子?既是已经得到了人家的金子,放人家条性命也是应该的。 银芝遂摆了摆手,带着金银铜铁四姑娘,拿着李四、赵六的二百两金子,离开了现场,返回到牛家庄,等到第二天天亮,找到了她们和赵良嗣打了架的那家酒楼,见那酒楼早已开了门。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刚到酒楼门口,店小二便迎了出来,高声唱道:“几位客官,出门在外,餐风露宿,一路疲劳,苦不堪言,既经本地,当该吃就吃,该歇就歇,养好精神,方好再行赶路。本店备有客栈饭店,专门为您接风洗尘,请几位客官上楼吃个便饭,洗漱歇息了。” 银芝笑了笑道:“小二,是我们。我且问你,我们的包裹可放置好了?”店小二闻言细看,却原来是昨日与朝廷官员和金人打架的那几位公子。 店小二大喜,连忙说道:“原来是昨天打架的几位公子。回公子们的问话,你们的包裹已放在房间了。几位公子,昨天的那一架打得过瘾,桌椅餐盘也被打坏许多,俺们连夜收拾好了,只等着你们来赔偿呢。” 银芝笑道:“无妨。店小二,昨日不是给了你一块金子嘛,权做赔偿。怎的?不够?” 店小二笑着答道:“回公子的话。金子是够了,这不等着你们回来细算后,给你们找回多余的金子嘛。” 银芝闻言笑道:“多有打扰,多余的金子不必找了。”说着,便领着四霞姑娘进到了酒楼中。 酒楼中掌柜的也迎了过来,问银芝等人道:“几位公子是要继续住店还是结账赶路?” 银芝答道:“暂且住下,不定哪日起身赶路。” 掌柜的道:“好!就住下。只是怕昨日那几厮前来找事。” 金枝道:“无妨。掌柜的,那块金子可够赔偿损失?” 掌柜的笑道:“足够,足够,完了俺算回给公子。”说毕,掌柜的吼店小二道:“小二,快带几位公子去房间。” 店小二遂带着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去了房间。当天,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在酒店中住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凯旋而归 在银芝公主他们住下来的那天,东京城里热闹非凡。前往江南,征剿方腊民变的宋江,率领梁山兵马,凯旋而归。 对宋江及梁山大军凯旋归来,朝廷极为重视。徽宗皇帝诏令蔡京及先期返京的童贯,率文武百官,于南门外迎接宋江一行。 蔡京、童贯心里很是不悦,然徽宗皇帝诏令,谁敢违拗?!蔡京、童贯无奈,只得率朝廷文武百官,等候在南门外,等候着宋江一行前来,好迎接他们。 宋江等梁山将领们,骑在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扬。梁山将领们身后,是大队的梁山兵马,鞭敲金蹬响,高唱凯歌还,甚是威武雄壮。 宋江一行,来到南门外。蔡京、童贯、高俅、蔡攸等朝廷百官,迎上前去。 骑在马上的宋江,见到蔡京、童贯、及高俅等人,忙滚鞍下马。 蔡京、童贯、高俅及朝廷文武百官,迎上前来。蔡京双手抱拳,从宋江一拜,高声说道:“宋将军征剿贼寇,得胜归来,可喜可贺,本相这厢有礼了。” 蔡京如此一拜,惊得宋江屁滚尿流,慌忙跪伏在地,连叩三头,高声说道:“宋江何德何能,敢劳恩相如此礼待。罪过!罪过!” 其他梁山将领也随着宋江滚鞍下马,跪伏于地。 蔡京呵呵一笑,朗声说道:“宋将军乃朝廷功臣,各位将军,不辞劳苦,深入疆场,冲锋陷阵,打破贼寇,皆功劳不小。本相受圣上委派,专门等候与此,迎接众英雄进城入宫,接受圣上召见。” 宋江等人高声答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蔡京道:“宋将军请起。” 宋江遂爬起身来,又弯腰拜见蔡京,嘴里说道:“多谢恩相抬爱。” 蔡京转头对童贯说道:“童枢密,可令兵马于南郊扎营,俺们带宋将军一行入城,觐见圣上。” 童贯遂令手下安排梁山兵马于城外扎营驻防,他遂蔡京等人,陪同宋江一行入城。 前面是蔡京等文官乘坐的轿子,随后跟着是童贯、高俅等武官牵着的高头大马,在后面跟着骑着高头大马的宋江等梁山将领。 街道两边,军民百姓倾巢而出,观看得胜归来的宋江一行。 宋江骑在马上,春风得意,双手抱拳,不停冲街道两边军民百姓致礼。 童贯见状,鼻子里“哼”了一声。与童贯并排骑着马的高俅,转眼看着童贯,说道:“童大人,你看宋江那厮,是何等的趾高气扬。前不久,那厮还是占山为王的草寇,我等率数十万大军还征剿他呢!转眼间,那厮成英雄了,圣上反倒诏令俺等,于城外迎候那厮。” “哼!”童贯鼻子里又哼了下,摇头笑笑,说道:“那厮莫张狂,将来有他好吃的果子!” 高俅也摇了摇头,说道:“世事难料呀!转眼间便颠覆了,先上来的眉毛,倒不如他后上来的胡子了。” 一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到城中,往皇宫迤逦而去。 一路上,欢声雷动,好不热闹。 到了皇宫前,又是宫中的衙役们,燃放起烟花爆竹,迎候宋江等人的到来。 皇宫前,蔡京等文官下了轿子。童贯等武官也下了马。宋江等梁山将领,来到皇宫前,也滚鞍下马。 蔡京率百官迎过来。蔡京望宋江一拜,说道:“宋将军一行,请随俺等进宫。” 宋江等梁山将领忙弯腰致谢。宋江道:“恩相请。” 蔡京遂带头,往宫里走。宋江等梁山将领,跟在蔡京等朝廷官员后面,进到皇宫中。 蔡京停步,对宋江等梁山将领说道:“宋先锋并众将军,现在厅内饮茶歇息,俺进殿禀告圣上。” 宋江弯腰致谢,说道:“有劳恩相。恩相请。” 蔡京、童贯、高俅等人进殿去了。宋江等人被安排在旁侧厅中,饮茶歇息,等候圣上召见。 偏厅里,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在闲谝。 宋江对卢俊义、吴用道:“我等占据山寨,扰乱地方,罪责甚大;然圣上宽怀大量,不咎既往,招安了俺等,甚是万幸。目今,我等兄弟,征剿方腊,凯旋而归,实乃应尽职责,圣上却给予俺等如此高的礼遇,连蔡太师、童枢密、高太尉都亲临城外迎候,实在是受之有愧。” 卢俊义道:“可不就是。那蔡太师、童枢密、高太尉是何等贵重之人,能放下身段,亲临城外迎候,确实令我等惭愧。” 吴用笑了笑,没说话。 宋江见状,问吴用道:“军师笑甚?” 吴用答道:“两位哥哥,非是蔡太师、童枢密、高太尉情愿于城外迎候俺们,乃是圣上诏令,他们不得不如此。” 宋江闻言道:“可见圣上隆恩之重。我等兄弟,既受招安,当忠君爱国,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圣上隆恩。” 卢俊义、吴用答道:“那是自然,惟愿如此。” 几个人正说着闲话,执殿官传旨道:“圣上有旨,着宋江、卢俊义一行进殿觐见。” 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闻旨,慌忙起身,在执殿官带领下,进入殿中。 宋江进到殿中,连头都没敢抬,急趋到龙座前,噗通一下,跪伏在地。 卢俊义、吴用等人跟在宋江身后,均跪伏于地。 跪在龙座前的宋江,唯恐姿态不够谦卑,把手伸得前前的,把屁股撅的高高的,腰身便显得长长的了,看上去像是卧在地上的一只犬,在祈求主人恩赐。 卢俊义、吴用等人偷眼看了,都恐自己的姿态不够谦卑,便都学了宋江的样,跪爬在地上。 宋江带头高呼道:“罪将宋江等人叩见圣上。” 龙座上,徽宗皇帝摆了摆手,说道:“宋爱卿等众将军,平身。” 宋江等人高声答道:“臣等谢主隆恩。” 宋江等人,嘴里虽然喊着‘谢主隆恩’,仍旧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旁侧站着的俄蔡京见了,心里暗道,这厮,却原来比俺还会装! 龙座上,徽宗再次说道:“宋爱卿,众将军,平身吧。” 蔡京见状,说道:“宋将军,既是圣上已令你等平身,你等就平身吧,莫要违拗圣上旨意。” 宋江闻言,怕违拗了圣上旨意,赶忙爬起身来,望蔡京一拜,说道:“深谢恩相。” 卢俊义、吴用等人,均爬起身来,垂手站立着。 徽宗皇帝道:“卿等奏表,朕已阅过。卿等一百单八人,上应星曜,今止二十七人见存,真乃十去其八矣!” 宋江道:“圣上隆恩,臣江等人,无以报答。伏念臣江等人,愚拙庸才,孤陋俗吏,往犯无涯之罪,幸蒙莫大之恩。高天厚地岂能酬,粉骨碎身何足报!此番南征,股肱竭力,清溪洞力擒方腊。虽则微功上达,奈缘良将下沈。臣江日夕忧怀,旦暮悲怆。伏望天恩,俯赐圣鉴,使已殁者皆蒙恩泽,在生者得庇洪休。臣江乞归田野,愿作农民,实陛下仁育之赐。臣江等不胜战悚之至!” 徽宗皇帝闻言道:“卿等皆忠君之士,于朝廷功勋卓越,朕心甚慰。”说毕,徽宗转首道:“宣旨!” 宣旨官遂进到龙座前,高声宣道:“宋江、卢俊义等人听旨!” 宋江、卢俊义等人又噗通、噗通地跪伏在地,听侯宣旨官宣旨。 宣旨官高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江、卢俊义等人,征剿贼寇,凯旋而归,特赐封如下:已殁王事者,依正将偏将,各授名爵。正将封为忠武郎,偏将封为义节郎。如有子孙者,就令赴京,照名承袭官爵;如无子孙者,敕赐立庙,所在享祭。唯张顺显灵有功,敕封金华将军。僧人鲁智深擒获贼寇有功,,善终坐化于大刹,加赠义烈照暨禅师。武松对敌有功,伤残折臂,现于六和寺出家,封清忠师主,赏钱十万贯,以终天年。已故女将二人:扈三娘加赠花阳郡夫人,孙二娘加赠旌德郡君。现在朝觐,除先锋官另封外,正将十员,各授武节将军,诸州统制;偏将十五员,各授武奕郎,诸路都统领;管军管民,省院听调。女将一员顾大嫂,封授东源县君。 先锋使宋江加授武德大夫、滁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副先锋使卢俊义加授武功大夫、潞州安抚使,兼兵马副总管。军师吴用授武胜军承宣使。关胜授大名府正军马总管。呼延钧授御营兵马指挥使。花荣授应天府兵马都统制。柴进授横海军沧州都统制。李应授中山府郓州都统制。朱仝授保定府都统制。戴宗授衮州府都统制。李逵授镇江润州都统制。阮小七授盖天军都统制。 另赐偏将一十五员,各金银三百两,彩缎五表里。正将一十员,各金银五百两,彩缎八表里。先锋使宋江、卢俊义,各赐金银一千两、彩缎十表里、御花袍一套,名马一匹。 钦此!” 宋江等人感动得涕泪横流,高声喊道:“臣等谢主隆恩。” 旁侧站着的蔡京、童贯、高俅等人见状,心生妒意,肚子都快要给气破了,然在圣上面前,不能不装模做样一番。 宋江等人谢恩毕,徽宗皇帝令其平身。蔡京趋出班列,双手抱拳,冲宋江、卢俊义一拜,高声贺道:“圣上英明,宋先锋、卢先锋并各位将军得圣上赐封,可贺可喜,京在此祝贺了。” 童贯、高俅等人见状,也趋出班列,向宋江、卢俊义等人表示祝贺。 大殿上其乐融融,好生热闹。 众官贺毕,宋江又朝徽宗皇帝一拜,然后又跪伏在地。 徽宗见状,急问道:“宋爱卿还有甚事?” 宋江答道:“启奏圣上,臣部下自梁山泊受招安,军卒亡过大半,尚有愿还家者,乞圣上恩准抚恤。”徽宗准奏。宋江又奏道:“臣生居郓城县,获罪以来,自不敢还乡,乞圣上宽恩给假,回乡扫拜,省视亲族,却还楚州之任。臣未敢擅便,乞请圣旨。” 徽宗皇帝闻奏大喜,再赐钱十万贯,作还乡之资。 宋江谢恩毕,与卢俊义等人,辞驾出朝。 第二日,宰相府作太平宴,蔡京率宰相府官员,管待宋江等人。第三日,枢密院又设宴款待宋江等人。高俅见状,不肯落后,也于第三日,在殿帅府设宴,款待宋江等人。 到了第四日,宋江准备完毕,准备带着弟弟宋清,返乡省亲。 第一百三十五章 比武招亲 (1) 东京城里如此热闹的情况,银芝她们并不知道。当时,银芝和四霞姑娘返回到东京西北郊牛家庄,在醉仙楼中住了下来。 略微收拾了一番后,四霞姑娘来到银芝住的房间,叽叽喳喳地商量起事情来。 银芝看着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道:“几位姐妹,眼看着这几日,云壁便要离开牛家庄,到大名府去,找那个许贯忠。云璧若是去了大禹山,找到了许贯忠,到那时候,就更不好对付他了。天可怜见,我们既是知道了他的行程,却打他不过,如此该怎么办呀?” 银之公主一筹莫展。 金霞见状,说道:“怎么办?找人打呗!咱们姐妹是打他不过,难不成这世道上谁都打他不过了?依我说,咱们找打得过他的人去打他!” 银芝闻言闻道:“金霞这话说得突兀,咱们到哪找打得过云壁的人?咱们怎么知道找的人就一定能打得过云壁?再说了,人家凭啥就为我们去打云壁?!” 金霞见说,想了想后,笑了笑说道:“比武招亲啊!二公主,你看,放着咱们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难不成就招不来几个英雄好汉?以我之意,不拘美丑,也不拘人品高低,只要是武功高强的汉子,能打得过云壁,也愿意去打云壁就行。到时候,咱们让招来的汉子,逮了云壁那厮,绑将起来,我们好好揍他一顿,好出心中的一口恶气,为天子、母后和大公主报仇雪恨。” 其他几个姑娘听了,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道:“说来说去,原来金霞姐姐想嫁人了。” “呔!”金霞见状,杏眼怒睁,大吼一声,斥责银铜铁霞三姑娘道:“嬉皮笑脸的,全无体统?!二公主面前,岂是能如此轻薄的?再说了,不比武招亲,哪里寻打得过云壁那厮的人去?若寻不着打过云壁那厮的人,如何能杀了云壁那厮?你们几个,光知道个笑!笑什么笑?笑能解决问题?有本事你们去杀了云壁那厮让我看看!” 银铜铁三姑娘被金霞说得不笑了。 随即,银霞说道:“好!我看行!就按金霞姐姐说的办,咱们先给金霞姐姐招个夫君,我们也好看姐夫施展本领,杀了云壁那厮。” 铜霞和铁霞忍不住又要笑,被金霞瞪了一眼,遂忍住了笑。金霞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看,还是先给铁霞妹妹招吧。” 铁霞闻言,跳将起来,急说道:“不行!不行!我可没想着招夫婿,谁提议要招夫婿的,就先给谁招。” 银霞和铜霞闻言,一起将手指指向金霞,笑道:“如此说来,那自然是金霞姐姐了。” 银芝公主见状,假意不悦,指着银铜铁三霞姑娘说道:“银霞、铜霞、铁霞,你三个莫要耍笑了。”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闻言,都不说话了。 银芝见几人静了下来后,续说道:“你门几个,说起正事,全没人吱声;说起闲事来,活跃的很。”铁霞闻言,分辨道:“二公主,是金霞姐姐想要嫁人了嘛!” “拙!”金霞闻言,怒睁两眼,冲铁霞吼道:“铁霞妹妹再要胡说,看我撕你的嘴!”铁霞见状,赶忙闭紧了嘴。 银芝笑笑,续说道:“银霞、铜霞、铁霞,我觉得金霞的这个主意,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依我看,非是金霞想嫁人了,而是咱们必须得如此做,若不然,咱们几个女的,如何打得过云壁?” 银铜铁霞三姑娘见说,心有不服,均撅起了嘴。 银芝继续说道:“你们三个,也不要不服气,既然说到招亲之事,我看就从大到小,按顺序来吧。你们四个里面,金霞最大,银霞次之,我看就先给金霞和银霞两个招夫君,等以后有机会时,再给铜霞和铁霞招。总之,你们四人,银芝都有打算。金霞、银霞、铜霞、铁霞,等杀了云壁,你们都嫁人吧,跟上相公,好生过日子去。” 金霞闻言,说道:“二公主此言差矣!若要论大小的话,我是比公主长上两岁,然尊卑贵贱不敢颠倒;所以,既是要招的话,也首先该给二公主您招个驸马才对,我们姐妹只管侍候好公主和驸马就行了。再说了,我们姐妹几个,还真没打算嫁人,我们要一直和公主在一起。” “胡说!”银芝道:“至于我,自有打算。至于你们,不嫁人,招来的夫婿咋办?难道人家肯平白无故地给俺们卖命?我看这样吧,明天,我们就找人,多花银子,在东京城里,找个热闹处,搭个擂台,比武招婿,一定要招到武功高强之人,实现咱们杀了云壁的目的。” 既然银芝公主这样说了,其他人就不好再反对,就都闭了嘴。 银芝道:“好了,金霞、银霞、铜霞、铁霞,时间不早了,你们都早点歇息吧,到了明天,又是一整天的劳累。”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听了,站起身来,各自回房睡了。 银芝独自呆坐了一会儿,也上床睡了。 那一夜,金霞和银霞都没睡好,他们不知道明天会招到一个什么样的夫婿。 这边几个姑娘夜间休息没甚好说的,只说丢弃了担子连夜逃走的李四、赵六,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那天夜里,这俩夯货,从燕青那里分得了一百二十两金子,本打算连夜返乡去,好做个富家翁,却没想到被银芝及四霞姑娘盯梢打劫,不但金银丢了,连命都差点给丢了。 两个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惶恐得像漏网之鱼,于黑夜中,踉跄奔逃。天上虽然有月亮,但毕竟是黑夜,加上地形又不熟,逃跑途中,免不了摔了几个跟头。 这两夯货,逃了有一个多时辰,来到了东京城边,见远处灯光闪烁,感到安全了许多,遂坐在地上歇息。 想起被银芝和四霞姑娘抢去的金子细软,李四、赵六心疼的不行,便又哭将了起来,冤枉得像窦娥一样。 两个人哭了一阵,心里似乎舒坦了一点,便又凑在一起,商量起事情来。 李四道:“俺说兄弟,银芝乃是方腊的小女儿,她爹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该是满门抄斩,只是因柯引驸马和云侍尉暗中周旋,才得以保全了性命,谁知如今,她却把我们的金子给抢去了,你说她们可恶不可恶?!” 赵六愤然道:“咋才是可恶?!是太可恶了!将来她们都不得好死!” 李四道:“如此可恶,俺哥们怎能忍耐她到将来?兄弟,以俺之见,咱们现在就到开封府告官去,好让官府拿了她们,‘咔嚓、咔嚓’地砍了她们的脑袋,方解俺心头之恨。” 赵六闻言,沉思良久,说道:“李哥,此议恐有不妥。你想想,俺们去告官,若那官府问起俺们是如何认识方腊女儿的,俺们如何回答?不要原本没事,就因为告他们,反倒给自己找上麻烦了,那就更不划算了。你也是知道的,那官府,向来是不讲道理的,得知俺们和方腊女儿熟悉,岂会轻易饶过俺们?” 李四道:“兄弟呀,不是那么个事情。你想想,柯驸马和云侍尉,深入大内,巧妙运作,迎大军入峒,擒获方腊,乃有功之臣!俺们随云侍尉,鞍前马后地奔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俺们把这个情况将清,何以会给自己找上麻烦?!依俺看,还是告她的好!” 赵六想了想后,说道:“李哥,那几个臭娘们,抢了俺们的金银细软,不定逃哪儿去了。现在,俺们去告发,若是官府逮不住人,会不会拿咱哥俩出气?若官府非向我们要出个人来,我们上哪儿寻她们去?” 李四听赵六如此一说,没主意了,半响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后,赵六提议道:“李哥,俺们是不是该去找云侍尉了?依俺看,咱哥俩也没做富翁的命,还是跟着云侍尉去大名府大禹山吧!你看咱俩,现在银无分文,身无定居,整得跟讨吃一样,还是先解决生计问题为好。” 李四想了想后说:“赵家兄弟,那云侍尉让俺们天亮了后再走,俺们怕云侍尉变卦,非要连夜走;现在可好,金子细软都被抢了,怎好有脸回去再见云侍尉?依俺看,俺们好歹将就过这一夜,待明日天亮了,再做打算吧。” 赵六心想,如此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将就过这一夜,待明日天亮后再说打算吧。赵六便附和着李四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两个人就坐在地上,歇息着,等候着天亮。 经过漫长煎熬,天终于亮了,两人起身,向东京城中走去。 在李四、赵六两人向东京城走去的时候,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早起来了。她们找了找了几位工匠,在东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搭起了一个擂台和一个看台。 前面擂台东西两边,各张挂着一块条幅。东边条幅上写着:比武招亲,有种便来。西边条幅上写着:不拘美丑,唯武是举。横批是:公平竞争。 擂台上,站着红装素裹的金霞,打扮的花枝招展,光彩照人。 后边看台上,中间坐着银芝公主,两旁站着银铜铁三霞姑娘。 前面擂台上,金霞先耍了一通拳,以便招来更多的人。 擂台下,很快便围满了人,抬了头,望着擂台上的金霞,“啧”着舌头,议论纷纷,直道:“好一个美人,打得一手好拳,端得要招一位英雄好汉才是。” 金霞耍了阵拳,停了下来,弯了弯腰,冲台下围众款款地道了个万福,柔声柔气的说道:“各位乡亲,小女姓潘,贱名金霞,乃京东人氏,因家中父母只养有俺一女,不免人丁凋零。目今,父母年迈,家无壮丁,茕茕孑立,无依无靠,好生恓惶,故此,俺借了贵方宝地,比武招亲,以择佳婿。各位乡亲,实诚人不说绕弯子的话,俺此番比武招亲,不拘美丑,也不论富贵,但求身强体壮,武艺高强,好出头露面,打理家业,延续香火,免遭他人欺负即可;此间但有英雄好汉者,无需顾虑,尽可上台,一展手脚。” 台下的人听了金霞的话,议论纷纷。 第一百三十六章 比武招亲 (2) 当时,台下围观的人,见金霞长得漂亮,又自我介绍叫做‘潘金霞’,遂纷纷议论起来。 一个道:“俺听这名字,怎恁是耳熟?莫非是前些年轰动清河,被打虎英雄武二郎杀了的那个潘金莲的姐姐或妹妹?恁地时,家风可不甚好,万万娶不得的。戴了绿帽子,也无多大妨碍,只是莫要像武大一样,被下了毒,枉送了性命。” 另一个道:“你长得什么耳朵?人家姑娘明明说了,父母亲只养了她一个女儿,哪来的姐姐妹妹,与潘金莲更无牵扯。” 被说的不服,辩解道:“你甚的脑子?!她的话你也信?走江湖的,哪个嘴里能说出句实话来!” “她不是在比武招亲嘛!若有本事,娶了她来,与她有无实话,有甚的关系?!” “恐非这么简单。” 台下围众所言的潘金莲,乃是故宋时第一大淫女也,因与西门庆通奸,药死了亲夫武大,结果被武大兄弟武二,给血刃了。因事件影响太大,以至于京都城里,人人皆知了。 台上的金霞,也闻听到了台下闲言,心里来了气,肚子暗骂道:“瞧你那熊样,你有戴绿帽子的资格吗?没听人说过?若要生活过得好,头上难免带点草嘛。就你们这等夯货,连个浑家都没得有,倒怕戴起绿帽子来了?!真是荒唐!这不是和尚买梳子,自作多情嘛!你等夯货,先去找个浑家了,再说长道短吧!” 金霞心里气归气,脸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 议论的人才不管金霞高兴不高兴,继续说道:“你这话俺却是不爱听!放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哪顾得那多?!俗话道:‘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想那武大,那般不堪,也娶了潘金莲数年,好生享受了一番,死了也不冤。” 这话,金霞爱听。 可不是嘛!又想娶美貌女子,又害怕戴绿帽子,世上哪有这般好事?!你以为你是谁呀! 擂台上,金霞心里舒畅了,继续说道:“各位乡亲,金霞这厢有礼了。今天比武招亲,全在于武艺高强;从现在开始,到旁晚天黑,能赢到最后的,便是金霞的夫君了。各位乡亲,莫要谦让,请出手吧!” 金霞的话刚刚说完,从人群中穿将出一个汉子,来到擂台边,伸手抓住了擂台边沿,一个翻身,上了擂台。 围众大为惊喜,高声叫好。 那翻身上了擂台的汉子,双手抱拳,给金霞作了个揖,嘴里说道:“小生王将,幕小姐芳容,舍身守擂,愿能打遍天下英雄,博得小姐恩舎,侍奉小姐于帐下。” 擂台下围观的人更加兴奋,聒噪起来,皆大声叫好。 金霞抬眼去瞧,见这位声称名叫王将的汉子,身高约七尺有余,长得不甚粗壮,看上去倒有点文雅,不像是练武之人,和‘将’这个名似乎也对不上号。 然而,金霞见那男子,黑色长发被松松的绾起,冰蓝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红润的樱桃小口,模样甚是喜人。金霞心中暗想,就这小葱样,打斗恐怕不行,若说是过夫妻生活嘛,倒是一顶一的好手。 金霞心中,对跳上擂台的王将,有了少许好感。 再看那男子,一身蓝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 金霞心里暗道,纯粹是个书生嘛!叫个‘王生’不好,偏要叫个‘王将’?唉,模样好是好了,只怕武功不济,让人空欢喜一场。 跳上擂台的男子,长相清秀文雅,金霞心里又有了几分爱意。 金霞心想,管他武艺高强不高强,就以他为砖,抛将出去,看能否引来块美玉。如此一想,金霞遂对王将也以礼相待了。 金霞给王将道了个万福,款款地说道:“多谢这位英雄哥哥,金霞这厢有礼了。这位哥哥,好好打,金霞等着你守擂成功。” 王将也双手抱拳,冲金霞一拜,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吾为故娘美貌而战,死所应当,姑娘无须多礼” 金霞闻言,肚里暗笑,心想,此人乃是个酸儒,眼界太小。 两人刚在台上见过礼,从下面便跳将上一个粗壮汉子来,一把抓了王将,嘴里道:“什么鸟人?!长得像根麦草似的,也敢上台来守擂?!看俺的!” 说着,用双手将王将,高高举起,往擂台下甩去。 那王将毫无防备,被跳上台来的壮汉举在半空中,直蹬着腿,无处着力,结果就被那壮汉,呼哧一下,给直甩将下擂台去了。 下面围观的人,见先前上擂之人,连打都没捞着打,就被甩将了下来,赶忙急躲。 “啪”地一声,王将被摔趴在了地上。 金霞的心也“啪嗒”一声,凉了。 那金霞初见文弱相公被甩下台了,心中一阵悲凉,暗道:长得这般英俊,却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个货!金霞续看跳将到台上的汉子,人长得粗壮,怒瞪着两眼,表情威武,像个武人,心中又暗喜起来。 金霞肚里暗道:这厮长相是有碍观瞻,然武功高强的话,俺也认了,好歹是个男的,俺图的又不是和他过生活,俺图的实是让他去打云壁而已,管他美丑作甚?! 那粗壮汉子见甩摔王将下去,心里得意了起来,冲台上的金霞抱了双拳,说道:“姑娘且先回避,看俺打遍天下无敌手。” 金霞微微一笑,也冲那粗壮汉子道了万福,说道:“专候英雄守擂成功。加油!” 粗壮汉子被金霞微微一笑给倾倒了,昏头昏脑的,也握了拳头,冲金霞挥舞了一下,嘴里道:“加油!” 金霞又忙道声“加油!”便往后边看台上去了。 那粗壮汉子见金霞款款走后,脸上表情顿时又威怒了几分,俯视着台下众人,高声叫道:“还有谁?!有种的上台来!” 粗壮汉子的话音刚落,一个男子便飞身上台,嘴里高叫着:“还有我!你爷爷俺来也!” 粗壮汉子见飞身上来一人,赶忙摆了个架势,冲跳将上台的汉子吼道:“你是谁?报上名来!爷爷从不打无名之辈!” 坐在后面看台上的银芝、银霞、铜霞、铁霞正在议论着刚才的情况。 银芝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你看这汉子,轻轻一下,便摔那相公台下去了,看来是有点功夫。”银芝正说着,又见一汉子飞身上台,忙道:“快看,又有人上台打擂了,今番金霞有得挑选了。且看看这汉子功夫如何?” 银芝说话间,前面跳上擂台来的汉子,也摆了个架势,立了门户,就听到对方询问姓名,道什么“爷爷从来不打无名之辈!”跳上台的汉子心中大怒,高声反问道:“你这厮是谁?爷爷俺也从来不打无名之辈!” 粗壮汉子看了眼对手,高声说道:“俺姓赵,名木捶,赵木锤的是也!看俺一会儿,一木锤打将你下台去!” “呸!”对面的汉子吐了粗壮汉子一口,骂道:“瞧你那熊样,也配姓赵?!还赵木锤?!实话告诉你,你爷爷俺也姓赵,名叫赵铁锤,是专打你这个木棰的。” 粗壮汉子闻言大怒,猛地扑将过来,泰山压顶般,压向对手。 跳上台来的那汉子,扑身倒地,猛地抬起双脚,将粗壮汉子蹬得飞起,直望擂台下跌去。 被蹬得飞在空中的粗壮汉子毫无办法,眼看着望擂台下飞去,只听“咣当”一声,跌落在人们躲开的空地上,跌得半死,老半天喘不出气来。 旁边站着的一男子,抬脚就踢落在地上的粗壮汉子,嘴里骂道:“原来你这厮也是个没甚本事的货,尽坏老子的好事!既是你也要被打下台来,你何故要上去?倒把老子摔下台来。你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嘛!” 踢那粗壮汉子的男人,正是先前被粗壮汉子一把摔下擂台的那位清瘦男子。 那清秀男子原本想凭色相迷惑金霞呢,不曾想被粗壮汉子给摔下擂台了,正一肚子气,现在又见粗壮汉子被别人给蹬下擂台,摔趴在地上,心里大喜,故此过来,踩踏那粗壮汉子,以解心头之恨。 看台上,银芝等人见先前的粗壮汉子被蹬下台去,都“噢”了一声,皆摇着头,说道:“却也是个无用之人。” 自称叫做赵铁锤的汉子,此时早已跃身而起,看到粗壮汉子被蹬下台去,正被另一个男子脚踢,便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赵铁锤怒视着擂台下,高声问道:“还有谁?!” 台下鸦雀无声。 赵铁锤往看台那边银芝她们望了一眼,翘嘴一笑。 银芝她们也假意笑笑。 赵铁锤心潮激动,继而又转了头,俯视着擂台下,高声道:“还有谁?!有种上来,看爷爷怎地打他下去!” 等了许久功夫,见没人敢上台来,那赵铁锤以为自己镇住了他人,免不了得意起来,心里暗想,为了娶得刚才如此美貌的那女子,就是守在擂台上,被后来上来的人打死了,也心甘情愿。 这赵铁锤热血澎湃了,对台下围观的人说道:“你等都把驴耳朵扎起来听着,谁也莫要上台来找逼贱!实话告诉你们,俺叫赵铁锤,家住东京牛家庄,自幼练武,本领高强,能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与人生衅,发生争斗,从来未曾输过,你等汉子,哪个愿意上来试上一试?待俺打下台去,轻者受伤,重者丧命,到时莫要后悔哦,这世上可没买后悔药的。” 赵铁锤实是想靠大话唬住台下的人,好叫他们不敢上台来,等自己守擂守到了天黑,刚才那美貌女子,便是自己浑家了。 看台那边,银芝笑了笑,对四霞姑娘说道:“这货恐怕也是个吹货。”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比武招亲 (3) 擂台下,一众人被赵铁锤的大话给吓住,皆面面相觑。 几个汉子议论道:“能打南山猛虎的,恐怕也只有武松武二郎了,除此之外,在没听说过谁打得了老虎!只是听说前阵子,那武二郎讨伐方腊,被砍折了胳膊,要不然的话,有这厮好看!” “拙!”听到下面议论,赵铁锤地大喊一声,声如暴雷。 台下围众皆被吓了一哆嗦。 赵铁锤盯着下面议论的几个汉子吼叫道:“说甚呢?说甚呢?!甚的武二郎?!便是武二那厮来,三拳两脚的,俺也打得他满地找牙!” 刚才议论的那几个汉子被赵铁锤吼得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个,腿一软,摊在地上。 赵铁锤放声大笑,继而怒声吼道:“还有谁?!” 台上赵铁锤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影飞身上台,高声叫道:“还有我!” 飞上台的汉子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身手敏捷,灵巧的像只林间窜跳的猴子一样。 赵铁锤见状,吓将了一大跳,心中略有懊丧,暗道:把他家的!瞧俺这番吹牛,只怕是连天也快给吹破了,咋还是没能唬住这帮不要命的!这不,又来挑战的了。 赵铁锤略微稳定了下心情,放眼去看,见飞身上来了个年轻人,年龄有二十来岁,身高约八尺,长得魁梧,从刚才飞身跃上擂台的情况来看,身手敏捷,也是个练家子。 赵铁锤在心里衡量了那男子一番后,不敢大意,忙拉了架势,问道:“拙!上来的这个汉子,俺且问你,你是谁?姓甚名谁?爷爷从来不打无名之辈!” 来人立定,高声答道:“俺是你赵家爷爷,赵生!” 赵铁锤闻言,楞了一下,问道:“照生?怎么个照生法?既是你能生,你只管生去便是,又没人管你,你上台来干甚?找打?!” 赵生答道:“你管得爷爷怎么个‘照生法’?还找打?你唬谁呢?!谁打谁还不一定呢!你就看招吧!” 说着,自称作赵生的汉子,拉开了架势,刷刷刷地几拳打将过来。赵铁锤赶忙接招,两个个人你来我往,打将起来。 但见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倒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后面看台上,银芝对金霞道:“金霞,你看着两人,功夫如何?可有中意的?” 金霞闻言笑笑,说道:“二公主,你又取笑俺了。就他俩,俺看出来了,花拳绣腿,胜不得英雄好汉。” 银芝闻言道:“若是如此,当试他一试。金霞,待会你上擂台去,和他们中胜者打上一场,试试本领如何。” 金霞闻言说道:“公主,俺听得这几人全都姓赵,俺们和姓赵的是仇家,就算他胜了俺,俺如何能招了他们做夫君?” 银芝道:“且让他们先打着,总会有不姓赵的。好了,金霞,你先准备好了,待会儿听我命令,随时准备到擂台去,试试打擂者的身手如何。” 金霞遵令,躲到几人身后,换上了武打的行装。 擂台上,赵铁锤一个不小心,被赵生用连环脚踢下了擂台。 擂台下一片叫好声。 擂台上,赵生环视着擂台下叫好的人群,大声地问:“你等汉子,俺且问你们,打得过瘾不?” 台下人群高声应道:“过瘾!待会你也被打下台来,就更过瘾了。” 赵生闻言,向台下吐了口口水,狠狠骂道:“呸!说甚的晦气话!” “你呸谁呢?!”随着赵生的话音,擂台上又跳上一汉子,扑将过来,提了双拳,照赵生胸膛上打来。 赵生赶忙一躲,跳将开来,高声问道:“拙!来者何人?懂不懂规矩,怎得上来就动上拳头了?且先报上姓名来!” 来人高声叫道:“俺姓赵,俺是你爷爷赵长生也!” 赵生斜视了赵长生一眼,轻藐地问道:“俺叫赵生,你叫照常生,俺且问你,你如何个照常生法?” 赵长生回骂道:“你这汉子,要打便打,你管得爷爷怎么个照常生法?!少说废话,来来来,你先和爷爷战上三百回合再说话。” 说着,又一拳打了过来。 赵生闪身躲过,抬起一脚,踢向赵长生。 赵长生也纵身一跳躲开。 赵生扑将过来,一把斯住了赵长生的衣襟,问道:“说!你怎的个‘照常生’法?!” 赵长生使劲一甩,衣裳被赵生扯离了身。那赵生没防备,也随着惯性差点跌倒。擂台下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赵长生大怒,吼叫一声,猛地扑将过去,把本来就站立不稳的赵生给撞倒在擂台上,然后骑上身去,抡起拳头,照赵生的头上就是一拳,嘴里骂道:“你这个龟孙!你问爷爷怎地个照常生法,爷爷告诉你,爷爷就这么个‘照常生’法!” 赵生被赵长生那一拳给打蒙了。 赵长生怕赵生缓过劲来,趁赵生还昏沉着,又抡圆了头,照赵生的头上又是两拳。赵长生心想,你还来打擂招亲来了,人家姑娘把你招上了,我干甚去?!不如我先把你扔下擂台去,省得你缓过劲来和我争着当人家姑娘的男人呢。 如此想着,赵长生便抬起屁股,弯了腰,准备抱起还在昏沉中的赵生,要把他拽将下擂台去。不曾想赵生迷迷糊糊中,已是半醒。 此刻,赵生见赵长生正撅了屁股往起来抱自己,立马找到了机会,趁机一抬腿,使劲地用膝盖顶到了赵长生撅着的屁股上。 那赵长生毫无防备,身体的重心也往前倾着,要把赵生抱起来给拽下台去,毫无防备中,被赵生一膝盖顶在了高撅的屁股上,失去了平衡,愣是一头给扎下擂台去了。 赵生硬挣地站起身来,脑子里还是晕晕沉沉,身子在擂台上摇摇摆摆,站立不稳,嘴里却说道:“啥人嘛,就这能耐,也敢跟爷爷俺过手?!” 擂台下围观的人嗷嗷乱叫着。 赵生的昏晕劲已经完全过去了,头脑彻底清醒了,用双手揉了揉脸,又摇了摇自己的头,身子晃了几晃,将手往台下一指,大声吼道:“还有谁?!” 这一声,又像是天上暴了个响雷,把台下的人吓得哆嗦了一下。 这时候,坐在后台的银芝对金霞道:“金霞,你去和他过几招,看看他本领如何?” 金霞闻言道:“遵令!”说毕,金霞从后面的看台上来到了前面擂台上。 前台上的赵生并未注意身后的情况,只是对擂台下围观的人吹着牛皮:“你等听着,俺赵生,前身乃大汉时常山赵子龙也!是世上有名的常胜将军。想俺闯荡江湖十多年,从来就不知道被人打是个什么滋味,平时也想被人打打,无奈走遍天下无对手,只有我打人份,哪里能轮到别人来打我?!看见没?看见被我打下台的那汉子没?不自量力的下场就是如此!你等汉子,有能打的就上来;没有能打的就散了,不要舍不得孩子还想逮个狼娃子呢!这世上没那等好事,想得好事的,上来比试一番。” 赵生吹着牛皮,把牛卵子般大的眼睛一瞪,顿时霸气外露,大声吼道:“谁?还有谁?!” 赵生刚吼完,还沉浸在虚无的狂妄中,“嘭”地一下,屁股上就挨了一脚,随后听到一声断吼:“还有我!你吹你娘的腿!”。 当时,赵生正全神贯注地在擂台上吹着牛,并未见有人上得擂台来,屁股上却挨了一脚。因为没注意的缘故,赵生身子失去了平衡,跌跌撞撞的,竟然被踢到擂台下去了。 踢了赵生屁股的,正是刚好从看台走到擂台上的金霞姑娘。 那金霞来到擂台上,本想和赵生见个礼,然后比试一番,看看赵生的本领究竟如何?走到跟前时,健这厮还在胡吹冐撩,连她上台来都没感觉到,心里就来气,肚子里暗道:你吹什么吹?!既是你这么能,刚才还让人家给打晕了,若不是你这厮钻了空子,蹬那人下去,这会儿,怕是被人家给打死了。 金霞肚子里一来气,便抬起脚来,使劲一脚,踢赵生往台下去了。 擂台下围观的人见一女子从旁边看台上过来,一脚踢台上的汉子跌在台下,兴奋异常,大声叫道:“好!好!踢得好,踢得过瘾!就是个过瘾!” 擂台上,金霞双手抱拳,对台下围观的众人说道:“各位老少爷们,金霞虽为女流之辈,自小也颇学了些拳脚棍棒,无奈不甚精熟,故此要招一位刀枪棍棒俱佳的夫婿,若有还有英雄好汉,身怀绝技,敬请上台,和金霞过上几招,好让金霞也长长见识,揽得佳婿。” 刚才,金霞是一身红装,显得娇艳无比;此刻,金霞换成了一身武打的行装,更加显得飒爽英姿,英气逼人。 围观的人见状,轰动起来了,嘴里“嗷嗷”地叫着。 台上,金霞继续说道:“各位老少爷们,金霞不才,也打得了几个壮汉,金霞唯望有能耐者能上台一试,金霞求之不得……” 台上,金霞只管吹着牛皮,不提防被台下两个男人给盯上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节外生枝 盯上金霞的两个男人,正是昨天晚上被金霞她们抢了金银细软的李四、赵六。 那李四、赵六担着行装,里面有燕青给的一百两金银细软,原本打算连夜返乡去,做个富家翁,却不曾想被银芝他们给盯上了,并尾随到了郊外,抢了他们的金子不说,还差点连性命都丢了。 特别是李四,屁股上还被金霞给戳了一剑,肚子里好生来气。 昨晚上,他二人已经商量好了,要于天亮后,先到城里看看,然后再决定如何办。最后,两人决定,还是到开封府举报银芝她们,说不定能追回自己的金子呢! 两人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夜,于天将亮时,进了东京城,在一家早餐店讨了口吃的,然后沿街转着,打听着开封府的地址,好去向开封府尹状告方腊余党银芝她们,让开封府把她们逮了去,好讨回自己的金子。 两个人正沿街打听着,看见前面街心围满了人,吵吵闹闹的,甚是热闹,便走了过来,想看个究竟。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原来正是胆大妄为的银芝及四霞姑娘,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竟然在东京城里搭起了擂台,比武招亲呢! “阿呀!”李四惊叫一声。赵六问:“阿呀甚呢?”李四指着擂台上道:“兀那不是方腊二公主身边常跟着的金霞姑娘?”赵六随着李四的手指的方向去看,也惊得“阿呀”了一声,说道:“果真是二公主身边的金霞姑娘。”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四和赵六见状,心里大喜,暗道:俺们正要告发她们去呢!正为找不到她们犯愁,她们这帮胆大妄为的反贼,却原来在天子脚下比武招亲呢!真的是无法无天,胆大包天,肆无忌惮啊! 李四急忙拉了赵六一把,两个人出了人群,赶忙打听开封府的地址,疯狗撵狼般寻了去。 在他人指点之下,李四、赵六来到了开封府前,见开封府大门前立着一张大鼓,便跑将过去,拾起鼓槌,使劲擂将起来。 “咚咚咚”的鼓声惊动了开封府中的官员,府尹徐秉哲升了堂,命衙役速将擂鼓的人带上堂来,他好查问案情。 衙役们得令,急忙赶到府衙门前,将正用足了劲擂鼓的李四、赵六抓住,带进大堂。 李四、赵六进到大堂内,“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声喊道:“青天大老爷在上,小民有重要案情报告。” 徐秉哲闻言,使劲地拍响了惊堂木,两边的衙役嘴里拉长了声音,喊着“威武”,手里的风火棍咚咚咚地在地上捣着,甚是森严。这阵势,直把李四、赵六吓得浑身颤抖了起来。 待衙役们喊毕,徐秉哲问道:“拙!你二人是何人?有甚的重要案情要报?速速告来。” 李四、赵六见问,又忙着磕头。磕毕,李四哭着声告道:“青天大老爷,俺二人乃云奉尉家中仆人,因……” “拙!”未待李四说完,徐秉哲大声喝道:“大胆刁民,满嘴胡言!俺且问你,云奉尉乃何人?本朝并未奉尉之职,何来的云奉尉?速速如实招来!” 徐秉哲说毕,又“啪”地下一下,拍响了惊堂木,两边衙役又捣着棍子,嘴里拉长了声,喊着“威…武…”。 李四、赵六吓得胆战心惊,又忙着磕头。 磕了几个头后,李四答道:“回告青天大老爷的话,那云奉尉不是朝廷官员,乃是方腊女婿柯引的奉尉官……” “拙!”闻听到云侍尉乃方腊女婿柯引的侍尉官,徐秉哲急了,又大喝一声,打断了李四的话,大声斥责道:“你这两厮!却原来是反贼方腊的人,衙役们,快给我扯翻了,先打上二十大板再说。” 两边的衙役虎狼般扑过来,扯翻了两人,按在凳子上,“啪、啪”地打将起来。木板打在李四、赵六的屁股上,直打得李四、赵六哭爹叫娘。 李四、赵六疼得大叫道:“青天大老爷,这板子俺们挨得冤枉!” 徐秉哲闻言,更怒,对衙役喝道:“打!加力打!” 衙役怕府尹大人见责,使足了劲,高举着板子,嘴里“嘿!嘿!”地叫着,将板子“啪、啪”地打在李四、赵六的屁股上。 那李四的屁股,已经被金霞戳了一剑,此刻,板子又打在了伤口上,疼得差点昏将过去。 疼痛让李四无法忍受,豁上性命般地喊道:“青天大老爷!俺们乃是来告发方腊余党的,你这板子打得毫无道理!若是将俺们打死了,你们就得不到重要情报了。” 徐秉哲闻言,大叫一声:“停!” 衙役们停住了手中的板子。 徐秉哲冲李四骂道:“你这刁民!敢恐吓本官!你这厮自言那云侍尉乃方腊女婿柯引的侍尉官。本官问你,你们既是云侍尉家的仆人,岂不是方腊一党?!挨板子都是小事,待会俺还要杀你的头呢!你怎地说这板子打得毫无道理?” 李四哭着说道:“青天大老爷啊!你且听我言。那柯引、云壁乃是宋先锋帐下大将,实名叫做柴进、燕青;柯引、云壁乃是他们的假名。他二人为刺探军情、访查地形,打入方腊内部。俺家主人燕青,名为方腊女婿随从,封为奉尉,实乃朝廷大将,俺们乃是朝廷大将的随从,为破方腊,立了大功的。” 徐秉哲听明白是这么回事后,忙令衙役道:“原来如此。快!快!快将这两人扶将起来,若真如此,这两人还真是有功之人呢!” 衙役闻令,刚忙将李四、赵六扶下老虎凳。 徐秉哲对众衙役道:“且将这二人带到堂前,给设了座,让坐下说。” 几个衙役们又将李四、赵六扶到了大堂正中。 另有几个衙役搬了凳子,要让李四、赵六坐。 李四、赵六是何等卑贱之人,敢在开封府尹面前坐凳子?再加上屁股都打出血了,疼的哪里还能坐到凳子上!因此,两人复跪到了地上。 徐秉哲见状说道:“你二人,不必跪了,快快起来,坐凳子上,要告发什么案情,只管速速说来。” 李四、赵六闻言,抬头说道:“青天大老爷,俺们何等卑贱之人,怎敢在大人面前就座,俺们还是跪着的心安。” 徐秉哲道:“你们乃是有功之人,但坐无妨。” 李四、赵六磕着头道:“青天大老爷,俺们还是跪着的好!” 徐秉哲急得要知道方腊余党的情况,故此客气地对待李四。赵六,这俩人却不领情,气得徐秉哲骂道:“天生的奴才!既是你们愿跪,那就跪着吧!” 李四、赵六忙道:“谢谢青天大老爷恩准!” 徐秉哲想知道这两人要告发什么事情,就不再去计较李四、赵六是坐是跪了,直问道:“你二人要告发什么案情,直截了当地说,莫要耽误时间。” 李四说道:“青天大老爷,俺二人在街上发现了方贼的二女儿银芝公主,正搭起了擂台,比武招亲呢。” 徐秉哲听到这个情况,大惊,猛地站起了身子,问道:“你说甚?!” 李四又将原话重复一遍。 徐秉哲忙问道:“那方贼余孽有多少人?现在何处比武招亲?” 李四答道:“人倒不多,只是五个女流之辈,具体地名俺们说不上,俺们可以带着捕快们去抓她们。” 徐秉哲原以为方腊余党乃是大量人马,混入了京城,要搞事情,现在听到只是五个女流,心下稍安,忙吩咐衙役道:“由他俩带路,你们速去抓捕方腊余党。” 衙役令李四、赵六起来,给他们带路。 李四、赵六吃力地站起身来。李四望上禀告道:“青天大老爷,这顿板子打得俺走不成路了。” 徐秉哲看了眼李四、赵六,冲衙役们喝道:“抬将着去,务必要把方腊余党给抓回来。” 衙役们闻令,遂用木板抬了李四、赵六,让趴在木板上的李四、赵六指路,去抓银芝她们去了。 衙役们走后,徐秉哲坐在大堂中,越思越觉得不妥。 徐秉哲心里暗道,若是方腊余党,明处是五个女流,暗处却是大量人马,那十来个衙役能干个甚,岂不是要误事?! 想到此处,徐秉哲猛然站起身来,急往开封府衙外走。 府衙门口,徐秉哲乘了轿子,对轿夫道:“去殿帅府帅,要快!” 轿夫抬着徐秉哲,望殿帅府急跑。 徐秉哲是要去找殿帅府太尉高俅,要让高球赶紧发兵,抓捕方腊余孽。 那高俅正在殿帅府高坐,忽有执勤官入内报到:“太尉,开封府尹徐大人来见。” 高俅闻听到开封府尹来见,大吃一惊,忙道:“快快请徐大人入内。” 执勤官遂去请徐秉哲入府。 高俅随即也起身往外走去,去迎接开封府尹。 徐秉哲在执勤官陪伴下,急急走进殿帅府。 高俅忙上前与徐秉哲见礼道:“徐大人亲临本府,高俅有失远迎。” 徐秉哲也慌忙与高俅见礼,然后说道:“高太尉,眼看着事急了,俺也顾不得许多了,你赶紧派了军士,速去捉拿方腊余孽。” 高俅闻言,也大吃一惊,急问徐秉哲道:“徐大人请详细说明,那方腊不是已被童枢密剿灭了嘛,这京师里,还哪来的方腊余党?” 徐秉哲遂将刚才李四、赵六告发的情况,告诉了高俅。 高俅听了,立即派了禁军,封锁全城,搜捕方腊余孽。 徐秉哲遂与高俅告辞,回到开封府中,等着衙役们回报抓捕方腊余孽情况。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云壁救难 李四、赵六发现了银芝等人,并前往开封府告发的情况,银芝她们并不知道。在李四、赵六在开封府告发银芝他们的时候,陆续又有人上到台上,和金霞比试着武艺。徐秉哲派出的十几个衙役,跳着李四、赵六,在他们的指引下,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金霞她们打擂的擂台下。 擂台上,金霞正在和一个壮汉打斗。 李四、赵六指认了金霞,道那个女的就是方腊余党。衙役们将李四、赵六扔在地上,不管不顾,拿着刀枪,推开了围观的人,冲着擂台上大声喊道:“拙!方腊余孽!快快下台来受擒!” 金霞眼尖,老远就看到一帮衙役抬将着人赶将过来,情知情况不妙,趁台上壮汉发愣之际,望那汉子裆部踹去,大声叫道:“下去吧!” 那汉子被金霞踹下擂台去了。 金霞忙转了身,对坐在后面台上坐着的银芝等人大声喊道:“坏事了!二公主快跑!衙役们来也!” 银芝闻听到衙役来了,猛地跳将起来,挥着手道:“快跑!金霞,你也快跑!” 金霞急道:“事急了!二公主你们快跑,莫要管我,我来掩护。” 银芝着急地说道:“金霞,我们先走了,你若是逃脱,速到酒楼,俺们随即转移。” 银霞、铜霞和铁霞三姑娘遂跟着银芝,跳下后台,往人群中钻去。 七八个衙役围住了还在擂台上的金霞,另外七八个衙役追赶银芝和银霞、铜霞、铁霞三姑娘去了。 一个衙役指着擂台上的金霞,厉声喊道:“大胆逆贼!快快下来受擒!” 金霞闻言,怒睁杏眼,大吼道:“你等走狗,吼什么吼?!有本事上台来,来擒你姑奶奶来!” 一个衙役用枪点地,跳将上台去。金霞不待他站定,便抬了脚,踢往那厮裆部。 衙役被踢中裆部,疼痛难忍,一手拄着枪,弯了腰,另一手捂了裆部,嘴里骂金霞道:“你个淫婆!哪不能踢,专踢你爷爷裆部!” 金霞一把抢了那衙役的枪,又是一脚,踢在那衙役的头上,骂道:“你个恶奴!姑奶奶还踢你头部呢!你给姑奶奶滚将下去吧!” 那衙役被金霞踢到擂台下去了。 这时,又有几个衙役,齐齐跳上了擂台,几干枪一起刺向金霞。 金霞飞身跃起,用手中刚夺了的枪,点了下擂台,借着枪的支劲,跳往擂台下去了。 几个衙役见了,也跳到擂台下,急追金霞。 街上的行人大乱,争先恐后地躲避。 金霞也趁势丢了枪,混入行人中躲避起来。 衙役们眼看着金霞混在人群中不见了,急得用枪扒拉着行人,寻找金霞。 金霞趁机混入人群中溜了。 再说银芝带着银霞、铜霞和铁霞姑娘,沿着街跑,后面是七八个衙役,挺着枪、举着刀追赶着,嘴里大声喊叫着:“站住!” 银芝带着三位姑娘急跑着,眼看就要被几个衙役追上。 银霞猛然停了步,大喊着说:“二公主快跑!银霞断后!” 银芝道:“银霞!多加小心!走脱后酒楼相见。” 银霞当街立定,持着手中宝剑,大声喝道:“拙!你这帮走狗!姑奶奶在此!不要命的过来!” 几个衙役围住了银霞,挺着枪乱刺。 银霞腾挪跳跃,与几个衙役大战在一起。 前方,银芝带着铜霞、铁霞玩命地奔跑着,猛然见燕青迎面跑来。 银芝大怒,持剑戳向燕青。 燕青闪身躲过,对银芝说道:“二公主,可是被官军追捕?你们快快分头行动,分散注意力,赶紧混出城门去,等官军封了城门,就逃不脱了。” 眼看着又有几位衙役追了过来,银芝顾不得和燕青纠缠,忙对燕青道:“云壁,快去救银霞姑娘,我们之间的恩怨,以后再说。” 燕青道:“二公主快走!云壁去救银霞了。” 银芝和铜霞、银霞三人遁去,燕青迎着追过来的几个衙役过去。 衙役大声叫着:“闲人闪开!不得妨碍公务!” 几个衙役大叫着追了过来,刚到跟前,被燕青劈手打翻一个,顺手抢过了那衙役的抢。 几个衙役大惊,围住燕青厮杀。 燕青抖动手中钢枪,转眼间戳倒了几个衙役。 燕青又往前跑,见几个衙役正围着银霞厮杀。 燕青大叫一声:“银霞莫怕!云壁来也!” 银霞正战几个衙役吃力,眼看着就支撑不住了,忽然冒出了云壁,仿佛如天而降,一时竟愣了,不知道是该战燕青,还是该战衙役们。 衙役们见猛然冒出一位汉子,忙喝问道:“拙!来者何人?莫要妨碍俺们抓捕方腊余孽!” 燕青高叫道:“俺乃云壁!方腊天子殿前奉尉的是也!” 几个衙役听到来人竟是方腊的殿前奉尉,大惊,齐齐持了枪,来战燕青。 燕青对站立一旁发愣的银霞叫道:“银霞,顾不得许多了,俺杀开一条血路,你紧随俺走。” 说着,燕青抖动钢枪,大战那几个衙役。 那几个衙役哪里是燕青的对手,立即就被燕青戳倒了两个,剩下的几个赶忙逃窜,燕青追了一阵,才止了步。 燕青回头,对跟在身后的银霞道:“快跟俺走!”说毕,扔了手中钢枪,带着银霞,穿过了几条街巷,来到了杏花楼前。 燕青对银霞道:“银霞,此处乃俺的一个相好处,你随俺进去,先躲避一番追捕再说;马上,官军就要全城大搜捕了。” 银霞闻听到此处乃燕青的一个相好处,心里厌恶,冲燕青“呸”了一口。 燕青顾不得银霞心中的厌恶,带着银芝进了杏花楼。 那几个被徐秉哲派去抓捕方腊余孽的衙役,被戳到了几个,转眼间,要抓的方腊余党皆不见了,不由得发起愣来。 有衙役道:“非是俺们不用力,实乃方腊余党众多,我们只好回去禀告府尹大人了。” 于是,一众衙役,相互搀扶着,回到了开封府中,去给徐秉哲禀报情况。 看到伤残不等的衙役们,徐秉哲忙问道:“可逮着了方腊余孽?” 几个衙役怕被责,已经提前商量好了腹稿,见府尹闻询,忙答道:“大人在上,小的们奉命去捉拿方腊余孽,原本以为只是几个女流,不曾想却是方腊的余部,统领者乃方腊殿前奉尉云壁,小的们捉拿不着,倒被那厮们伤了许多人,因怕误事,赶忙来禀报大人。” 徐秉哲听到是许多人,且是在殿前奉尉的带领下,正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便对几个衙役说道:“既是如此,也非你们之过,且先下去,好生治养伤,待俺禀告天子后,再作计议。” 几个衙役见蒙混过关,轻易地交了差,巴不得赶紧离开,听到府尹大人让且先下去,好生疗养,便慌忙退出大厅去了。 徐秉哲没敢耽误,赶忙乘了轿子,赶往宫中,给徽宗皇帝奏报情况去了。 那徽宗皇帝因前些日剿灭了方腊,征剿方腊的宋江等人也于昨日到京,给封了官职,眼看着内乱靖平,心里欢喜,正在悉心专研着瘦金体书法,传召官趋入报道:“圣上,开封府尹徐秉哲求见,说有急事禀报。” 徽宗闻报,收了纸笔,坐于龙椅上,对传召官道:“宣徐秉哲入殿!” 不一会儿,徐秉哲进到大殿,伏身在地,高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宗忙道:“徐爱卿免礼,快快请起。” 徐秉哲爬起身来。 徽宗道:“爱卿此番进殿,有何事奏报?” 徐秉哲答道:“圣上,事情不妙。” 徽宗闻言吃了一惊,忙问:“徐爱卿,何事不妙?快快讲来。” 徐秉哲回奏道:“圣上,方才有人举报,说方腊二女儿现在京师,搭了擂台,比武招亲。为臣得知这一消息,已派开封府捕快捉拿,无奈方贼余孽众多,且是在方贼的什么殿前奉尉云壁带领之下,捕快们未能将他们捉拿得到。” 徽宗闻听到此,惊上加惊,忙问道:“如此奈何?” 徐秉哲奏道:“启奏圣上。方才,为臣已与殿帅府高太尉对接,通报了情况,高太尉已派了军士,全城搜捕。陛下,有道是‘除恶务尽’,以防他死灰复燃,故此,为臣赶来,奏报此情。” 徽宗听到高太尉已派军士全城搜捕,心中略安,随即对徐秉哲说道:“宋先锋使公明征剿方贼有功,已加授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昨日,宋江告假,要回乡省亲,目今尚在京师,不妨诏来,朕且问问,那所谓的殿前奉尉云壁,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徐秉哲答道:“圣上英明。” 徽宗随即让宣旨官传诏宋江入殿觐见。 此刻,宋江正带了弟弟宋清,准备了行装,安排好随行人员,准备离了京师,前往老家郓城县宋家庄,去看望他的老父亲宋太公。 宋江心想,俺自小熟读经书,长成后也腹有良谋,因时运不佳,只能窝憋在郓城县衙,充当押司的小吏,空有一身本事,得不到施展;后因杀了阎惜娇,不得已上了梁山,不期想被朝廷招安,奉旨讨伐江南方腊,而今竟挣得了这般富贵,如此荣耀,何不回乡显摆一番,也好让老父亲脸上生光? 京城外驻地大帐中,宋江正在想着如何衣锦还乡,显耀一番,忽听到“宋江接旨”的喊声,慌忙起身,带了弟弟宋清,跑至大帐外外,跪伏在地上,迎接圣旨。 宣旨官宣旨道:“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宋江接旨。” 宋江双臂前伸,手掌抚地,高撅了屁股,连磕了三个响头,恭敬地唱说道:“臣宋江接旨。” 宣旨官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令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宋江,即刻入殿觐见。” 宋江闻言,心里大吃了一惊,心里暗道,在即将返乡之际,天子下旨,不知又是甚事? 宋江闻诏,心中惶恐不安,一边磕着头,一边伸出双手,接了圣旨。 宋江心中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有什么祸事。 随即,宋江随宣旨官进殿,去见徽宗皇帝。 第一百四十章 宋江释疑 当时,宋江正准备带了弟弟宋清,回郓城老家省亲,忽然接到徽宗皇帝圣旨,宣宋江即刻进殿觐见。 宋江接了旨,随着宣旨官,一路上忐忑不安地,来到宫里大殿前。 大殿前,宣召官停了步。宋江也跟着停了步。宣旨官转头对宋江说道:“宋安抚使稍候,待俺进殿禀告圣上。” 宋江答道:“下官遵令。”随即,宋江停步,立在殿门外,等候着宣召官禀告圣上后宣召。 宣召官进殿,见大殿中还立着蔡京、童贯、王黼、高俅、杨戬、徐秉哲等人,遂从班列中间,趋行至徽宗皇帝龙椅前,弯腰禀报徽宗皇帝道:“圣上,宋江应宣已至,现在殿门外等候觐见。” 徽宗皇帝闻报,说道:“既是宋安抚使已到,快快宣入。” 宣旨官随即出殿,宣召宋江进殿。 宋江闻宣,急趋而入,眼睛都没敢往上看,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故伎重演,将双手尽可能前伸,两手掌抚地,屁股撅得老高,连磕了三个头,嘴里夸张地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宋江奉旨进殿,恭听圣音。” 旁边立着的王黼、童贯等人等人见了,心中皆有不悦,心里暗道:“这厮,造反时狂妄的很,这会儿倒装起忠孝了,会演戏的很嘛,瞧那谦卑样,比俺等还善于伪装。” 殿堂中龙椅上坐着的徽宗皇帝见了,略微欠身,柔声说道:“宋安抚使莫行如此大礼,免礼平身吧。” 宋江听徽宗皇帝让他平身,遂爬起身来,低着头,往两边斜视,见两旁还站着蔡京、童贯、王黼、高俅、杨戬、徐秉哲等人,心里略有疑惑。 宋江退后几步,站在了徐秉哲旁边。 宋江再次斜眼窃视了在场的人一遍,赶忙垂下眼眉来,乖顺地站立着。 宋江心里暗思,这帮人皆朝廷重臣,俺乃新任命的外官,本无资格和他们一同上朝;现在,这帮大臣皆在殿中,徽宗皇帝宣俺进来,乃是何意? 宋江百思不得其解。 原来,此番宣召宋江入殿,乃是为了了解方腊国中殿前奉尉云壁的相关情况,故此,徽宗皇帝在宣召宋江的同时,除了前来禀报情况的徐秉哲外,又宣召进了蔡京、童贯、王黼、高俅、杨戬等人进殿,好共同商议搜捕混入京师中方腊余孽之事,故此这帮佞臣皆站在大殿之侧。 龙椅上,徽宗皇帝说道:“宋安抚使,你此番率军征剿方腊,劳苦功高,朕心甚慰。因你告假省亲,朕已准你,本不该相扰,然因情况有变,故此宣你进殿,询问一二。” 宋江闻言,趋身出列,弯腰答道:“圣上,宋江听问。” 徽宗道:“前些时日,你统军南下,一路摧枯拉朽,直捣方腊老巢帮源峒,擒获了反贼方腊,其间曲折,自不待说。朕且问你,那方腊国中,有个殿前奉尉,名叫云壁的,你可知否?” 宋江闻言,心里吃了一大惊。 宋江心里暗道,方腊国中的殿前奉尉云壁,乃是俺燕青兄弟,这个情况,俺怎地不知?! 在攻破方腊老巢帮源峒,擒获了贼首方腊,平定了江南叛军,向朝廷呈报详情时,宋江对柴进、燕青为刺探军情,混入方腊老巢,柴进被招为方腊驸马、云壁被封为奉尉之事,并未如实向朝廷呈报。 宋江之所以将此情如实呈报,并非是要隐瞒柴进、燕青的功绩,而是心有顾虑。 当时,攻入方腊老巢帮源峒时,阮小二出于玩耍,穿了方腊的龙袍,不期被大将王禀撞见,顿时大怒,斥责阮小二不知尊卑、贼性不改,意欲谋反?! 阮小二绰号活阎王,乃是个火爆汉子,当时就跳下马来,撕扯住王禀,挥拳便打,若非旁边其他将领拉住,几乎要闹得不可收拾了。 因为这事,宋江心里有顾虑。 宋江心想,阮小二是个爱闹耍的人,做事无心,只是为了戏耍,穿了下方腊龙袍,就被斥为贼性不改,意欲谋反;那柴进都当了方腊的驸马了,燕青也都做了方腊的奉尉官了,这若是让朝廷知道了,岂不是要惹天大的麻烦?!若朝廷将来追究起来,岂不是误了俺柴进、燕青两位兄弟的前程? 因为有了这个顾虑,所以宋江隐瞒了柴进做方腊驸马、燕青任方腊奉尉官的这一段情节。 现在,徽宗皇帝问起方腊殿前奉尉云壁一事,宋江知道定是有风声传入徽宗耳中,显然事情已无法再瞒了,只能如实陈述了。 于是,宋江慌忙跪在地上,给徽宗皇帝磕了三个响头,高声说道:“圣上,关于征剿方腊经过,曲折复杂,一时未能说清。” 旁边蔡京见状,转首看着跪伏在地的宋江,阴阳怪气地说道:“宋安抚使,这世上,有何事是曲折复杂到不能说得清楚的?定是宋安抚使有有什么情节曲意隐瞒吧?” 宋江闻言,心中更慌,又给徽宗皇帝磕了三个响头,转首望着蔡京说道:“恩相明鉴,宋江一生,光明磊落,大公无私,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并无曲意隐瞒之心。” 这蔡京是不久前因江南民变才再次被徽宗皇帝启用的。原来替代蔡京为相的王黼,因隐瞒江南民变情况不报,先被撤职,后被用为太宰,也即宰相的副手。 宋江说毕,又转头对徽宗皇帝说道:“陛下,当时臣正率兵攻打杭州城,因我军损失惨重,一时不能攻下;故此,柴进、燕青二人,为刺探军情,了解地理,请求混入方腊老巢,为臣准了他们的请求。那柴进、燕青装扮成中原秀才和仆人,混入帮源峒中。为麻痹方腊,柴进化名柯引,被招为方贼驸马;燕青化名云壁,被封为驸马府奉尉。他二人虽在方贼老巢,名义上做了方贼驸马、奉尉;但一刻也未忘为朝廷尽忠。陛下,大军攻伐帮源峒时,正碰上方贼第一猛将方杰,是柴进、燕青两人联手杀了方杰,引领大军攻入帮源峒的。陛下,柴进、燕青,非但无过,实乃大大的功臣。” 徽宗皇帝听了宋江此番言语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笑道:“卿且平身。以朕之见,柴进、燕青,伪装巧扮,打入方腊老巢,为麻痹方腊,被招为驸马、奉尉,此乃战时计谋也,并不为过;只是,那云壁奉尉现在何处?他们均是有功之臣,朕都已经册封了的,朕怎么又闻听到那云奉尉混入京师了?” 宋江爬起身来,答道:“大军凯旋途中,燕青不辞而别,至于燕青何以潜入京师,为臣实是不知。” 旁边童贯看着宋江,问道:“宋安抚使,据报,方腊之女现已混入京师,搭了擂台,比武招亲。我且问你,那招柴进做了驸马的,乃是方贼这个女子?” 宋江闻言,回答童贯道:“禀报童枢密。那方贼共有两女,一个叫金芝,一个叫银芝。招赘柴进为驸马的,乃是方贼长女金芝。攻破帮源峒时,那金芝趁乱自缢而死。若是说有方贼之女混入京师,搭了擂台,比武招亲,定是方贼次女银芝。” 童贯又道:“却才,徐府尹派捕快捉拿方腊之女,一个自称方腊殿前奉尉云壁的男子,当街刺伤捕快,一帮人皆遁了,现在看来,那云奉尉就是你帐下大将燕青了?” 宋江闻言,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 徽宗皇帝见状,忙说道:“若如宋安抚使所言,京师中混入的,也非大队人马,实乃几个漏网之余孽,如此看来,并无大事,徐爱卿和高爱卿当同心协力,尽力捕捉。” 徐秉哲、高俅忙趋身出班,躬腰答道:“臣遵旨!” 徽宗续说道:“宋安抚使已告假省亲,打算何时动身?” 宋江答道:“正欲动身,因陛下宣召,故此赶来。” 徽宗道:“即使如此,朕在宫中设宴,为宋安抚使送行。” 宋江闻言,复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泣曰道:“陛下,臣宋江何德何能,受此厚爱,感激不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宗道:“宋安抚使乃忠勇之士,理应如此。” 当下,徽宗留宋江于朝中,专门设宴,为宋江送行。 退朝后,高俅与徐秉哲自回府中,安排搜捕方腊余孽之事。 蔡京、王黼、童贯、杨戬四人下朝后,随蔡京来到宰相府,商议事情。 宰相府中,仆人给四个佞贼献了茶,退了出去。 杨戬喝了口茶,对蔡京、王黼和童贯说道:“两位恩相和枢密俱在,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蔡京笑道:“杨太尉何故客气?咱们是啥关系?此乃宰相府,大家都是熟人,私下里说些闲话,有甚话不当讲?杨太尉只管讲便是。” 杨戬闻言道:“恩相在上,想那宋江,前身乃落草贼寇,虽是征剿方腊有功,毕竟是有前科的;如今,朝廷授予宋江高官,享着厚禄,也非良策。况且,连圣上都专宴为之送行,可见抬举得那厮非是一般。” 蔡京闻言,用手捋着胡子,含笑不语。 杨戬续说道:“目今,圣上视宋江甚高,待宋江甚厚,眼看着那宋江很是受宠,如此一来,会给其他贼寇传递不良信息。恩相请思,一朝为盗,终身是贼,定不能给其出路,方是正策,若是人人都因落草后招安而得高官厚禄,岂不是人人都去落草为盗了?” 蔡京闻言,频频点头,深以为是。 童贯略微沉吟后,接言说道:“杨太尉多虑了。想那宋江,为讨方腊,伤亡惨重。手下将领,已为数不多。想他原是一百单八将,上应星辰,声势浩大,而今死伤大半,仅剩下区区二十余人,想必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不足为虑。若说不公之处,倒也是有的。我等大臣,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终身为朝廷出力,眼看着倒不如穷途末路下被招安的宋江受待见,心中甚是不平。” 王黼看了看童贯,说道:“童枢密,宋江征剿方腊固是有功,然宋江的出身也令人担忧,那厮万一有个反复,朝廷损失巨大,你我同为朝廷大员,当为朝廷操心,以防不测。” 童贯闻言,看看王黼,问道:“太宰此话,意为宋江会再次谋反?宋江征讨方腊,非是谋略有多高,实乃手下实力强大而已。目今,宋江势已孤单,茕茕孑立,自顾尚不能,怎敢反复为盗?依太宰之意,难不成将宋江……” 说到这里,童贯停止了说话,用手往脖子上抹了一下,然后又看向王黼。 王黼尚未搭话,蔡京笑着说道:“为区区一个宋江,如此动得那大干戈?!太是费事。” 王黼接言说道:“太师所言极是。我等处事,办法多的是,还用得那般费事?天子既是器重宋江那厮,哪天上朝时,我等哄诱着天子,赐赏给宋江一瓶御酒,作为犒赏,然后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蔡京、童惯、杨戬闻言,相互一看,哈哈大笑。 笑毕,童贯道:“梁山贼盗、方腊反贼,均已平息,接下来我们将全力与女真合作,攻伐契丹占去的燕云故土。到那时,可就少了宋江之流为朝廷卖力了。” 蔡京道:“童枢密过虑了。正如你刚才所言,宋江之强,强在手下实力强大而已;现在,宋江手下,仅剩区区二十余人,且都分别派往他处任职,到时候既是朝廷有事,宋江手无缚鸡之力,他能干个甚?此等废物,要他何用?放在眼前招烦恼吗?” 王黼、童贯、杨戬闻言,频频点头。 蔡京、王黼、童贯、杨戬四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就把坏点子给商量定了,专等着宋江省亲回来,好坏了他性命。 当天傍晚,宋江留在宫中,受徽宗皇帝专宴款待,天黑才返。 第二日,宋江带着弟弟宋清,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军士的护卫下,自东京出发,迤逦北上,浩浩荡荡,耀武扬威地回到了他曾经被迫逃离的家乡郓城县。 郓城县令等一众官员,闻听到本县人氏,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宋江返乡省亲,皆出城十里迎接。 宋江来到郓城境界,见地方父母官来迎,免不了装腔作势一番,忙滚鞍下马,与众官员见了面,施了礼。 众官员也免不了表演一番,对宋江好言恭维,请了那宋江,至县衙酒楼,好生款待。 宋江春风得意,那番做派,无需细言。 当夜,宋江即住在县上。 傍晚,宋江换了装,一个人溜了出去,在大街上乱转,不觉便转到了曾经和阎惜娇一起生活的小二楼前。 小二楼内,发着橘黄色的灯光。住在里面的人,不知又是何人?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望着小二楼发出的橘黄色的灯光,想起曾经的岁月,宋江长叹一声,返还县衙驿站。 第二日,宋江早早起来,向宋家庄行进。 那宋江回到宋家庄,见了老父亲,会了众乡亲,到祖坟上烧了几株高香,又在庄院里待了数日,即与兄弟,辞别宋太公,各自到任所上任去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惺惺相惜 返回头再说徽宗皇帝。 那日,徽宗皇帝在宫中款待宋江,为宋江返乡探亲送行。 宴席毕,徽宗想起李师师来,浑身烧晃,便让小黄门通知李师师,今天晚上要幸临杏花楼。 令徽宗皇帝想不到的是,就是那夜,燕青和银霞姑娘也躲藏在李师师杏花楼三楼上。 还是前一日晚上的时候,那燕青见走了李四、赵六,心里就琢磨开了。燕青觉得,牛家庄紧依东京城,人多事杂,难免会生出事端来,不如早点带着张三、王五二人,去北京大名府大于山中,去找那许贯忠,好在大禹山中寻一安全地方,既是将来发生什么变故,也好躲避。 燕青琢磨好后,便想着第二天的时候,抽空去趟师师那里,给师师通报下情况,免得这一去,反倒让师师挂念。 第二天一早,燕青吃过早饭,来到街上,往杏花楼走去,去给李师师通报自己将要去大禹山的情况。 燕青来到街上,四下里转着,眼睛滴流乱转,两边打量,想买个小礼物,送与师师。 燕青正转着,见前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便走了过去,看是个什么情况。 燕青走到跟前,抬眼去看,原来是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在空旷处搭了擂台,吆喝着比武招亲。 燕青见了,心里暗自笑了笑,便也伙在人群中,看其他人打擂。 燕青一直看到那几个壮汉,一个将一个打下擂台去,心里乐得不行,忍不住也想上去打上一场,但考虑到自己和银芝他们之间的关系,遂忍住了要上擂台,打上一番的冲动。 燕青又观看了好一大阵,觉得还是去找李师师是正事,遂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那儿。 燕青又在街上闲转着,想找一些好的玩意儿,买了下来,送给李师师做礼物。 燕青正转着,却忽然看见几个衙役抬着李四、赵六,后面跟着一群衙役,疯狗撵狼般跑了过来。燕青心里大吃一惊,赶忙藏在街边。那帮衙役,抬着李四、赵六,一直往银芝她们打擂的地方跑去。 燕青心里疑惑不解,暗想,这李四、赵六,俺给了他们金子,他们已连夜返乡去了,却如何在这里?看这样子,像是李四、赵六二人,带着衙役们去捉人的样子。 燕青再一细思,更吃惊了。 燕青心想,难道是李四、赵六被银芝她们抢了,便告了官,因此领着衙役们去抓银芝她们? 如此一想,燕青心里更急了,觉得自己该去救银芝她们,不能让衙役把银芝她们给抓走了。 燕青知道,若是银芝她们被衙役抓走了,绝对没有活路。 燕青急忙返身,往银芝她们打擂的地方奔跑。 燕青正跑着,忽见几个人跑了过来,后面是一群衙役在追赶。 燕青心道不好,定然是银芝公主和四霞姑娘正在被衙役们追赶。 燕青心里一急,赶忙迎了过去,见跑过来的人,果然是银芝和铜霞、铁霞。 燕青和银芝她们一交面,银芝便怒火中烧,挺剑来战燕青。 燕青架住银芝刺过来的剑,紧忙对银芝说道:“二公主,恩怨情仇,过后再说,现在情况危急,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当时情况紧急,银芝也顾不得和燕青纠缠,于紧急中对燕青喊道:“云奉尉!快去救金霞银霞姑娘,我们之间的恩怨,以后再说。” 燕青答道“二公主快走!这里的事交给我便是。” 燕青说着,让过银芝和铜霞、铁霞,拔腿就往前跑。 燕青没跑多远,就见银霞正在和几个衙役大战。 燕青赶将过去,夺了一个衙役的枪,杀退了围捕银霞的几个衙役,带着银霞姑娘跑进了李师师的杏花楼。 大厅中,李妈妈正坐在八仙桌旁喝着茶,猛然见燕青带着一个姑娘仓皇而入,忙跳下太师椅,急迎上来,问道:“小乙哥,何故惊慌?你身后这姑娘,乃是何人?” 燕青答道:“李妈妈,这是俺一个亲戚,俺有急事欲寻师师,烦请妈妈,快请师师下来。” 李妈妈答道:“既是如此,小乙哥稍候,俺这就上楼叫师师去。” 说着,李妈妈急匆匆上楼去了。 燕青和银霞姑娘忐忑不安地站在大厅中。 旋即,楼梯上响起急促脚步,只见李师师匆匆下来,后面跟着李妈妈。 燕青见状,迎着李师师过去。 李师师来到燕青跟前,问道:“小乙,何事如此慌张?” 李师师问着,转头看了眼银霞。 银霞也迎着李师师的目光看过去,心里一震。 银霞眼里,那李师师果然是花中牡丹,气质非同寻常。 但见: 身材高挑挺拔,头发乌黑,鸭蛋形的脸盘,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肌肤胜雪,娇美无匹,文采精华,见之忘俗。 银霞见了李师师,自叹不如,忙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李妈妈见燕青与师师有话要说,便避开自去了。 燕青对李师师说道:“师师,这位姑娘,便是我给你说过的银芝公主手下的银霞。” 李师师闻言大惊,暗道:方腊乃反贼,方腊的女儿便是朝廷的要犯,方腊女儿身边的人,等同于方腊的女儿,皆是要治罪的,燕青现今领了银霞来此,却是何意? 李师师两眼疑惑地望向燕青。 燕青读懂了李师师的意思,对李师师说道:“师师,方腊谋反,被剿灭斩首,实乃罪有应得;但银芝真的是无辜的,她无非是生于方腊之家而已,并无什么罪过。刚才,我从街上路过,见衙役们正在捕捉银芝她们,故此掩护银芝离去,带了银霞到此处躲避。师师,你知道,按照惯例,朝廷马上就会紧闭城门,全城封锁,现如今,除了你这里最为安全外,银霞已无别处可去,万望师师收留。” 李师师听了燕青的话,忙说道:“小乙,你也知道,对外界来讲,俺这里是安全的;然那道君皇帝,随时会来这里,俺把你和银霞留在此处,恐有不妥,万一出事,对谁都无法交代。” 燕青道:“无妨,我们躲在暗处,绝不轻举妄动;那衙役们也不敢来你处搜捕,即使是道君皇帝来了,也不会怀疑你这里还有外人。” 李师师闻言,欲言又止。 此前,李师师也因留宿外人而搞得道君皇帝很不高兴,但因为李师师留的是朝廷大员周彦邦,道君皇帝心里虽不高兴,也无非是君臣之间争风吃醋、有伤风雅而已,并不影响什么大事;而今,李师师留的是方腊余孽,犯得是窝藏要犯的大罪,这要是被道君皇帝知道了,是要被杀头的。 关于此前李师师留宿周彦邦的情况是这样的: 周彦邦乃故宋时最为著名的词人之一,字美成,号清真居士,精通音律,擅赋词曲,官至徽猷阁侍制,提举大晟府。 周彦邦结识李师师时,已是六十余岁的老头,双方初次见面,弹琴赋诗,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周彦邦为李师师的美貌而倾倒;李师师也羡慕周彦邦的文采;两人交往日久,便没了年龄的限制,私下里关系甚为密切。 话说徽宗皇帝吃惯了山珍海味,玩腻了宾妃侍女,在高俅、杨戬的怂恿下,一时没把持住自己,便跟着那两个佞臣出宫寻欢作乐,一路上就来到了李师师处。 三番五次欢悦之后,徽宗和李师师鱼水相悦,情投意合,好的不得了,最后竟发展到徽宗皇帝专修潜道,直通李师师的杏花楼,随时来与师师相会的地步。 李师师因此成了徽宗皇帝最为宠爱的女人。 当今天子在外面宠爱一个烟花女子,这等事哪里能隐瞒得住? 不多时,京中大臣、社会名流及浪荡子弟,皆知徽宗宠爱上了李师师,哪个还敢来和皇帝争风吃醋?! 偏偏周彦邦对李师师情有独钟,李师师对周彦邦也是一心一意。 有一天,李师师听说徽宗皇帝染病,自以为徽宗皇帝不会再出宫来,便暗自约来了周彦邦,两个人卿卿我我,填词弹曲,好不惬意。 李师师与周彦邦雅兴正浓之时,忽有小黄门传进旨来,言称徽宗皇帝圣驾幸临。 周彦邦闻讯,顿时惊慌失措;李师师也慌作一团。 仓促之间,周彦邦无处躲藏,李师师慌乱之中,别无办法,只好让周彦邦藏身于绣床之下。 周彦邦刚刚钻入李师师的绣床之下,那徽宗皇帝已从潜道中来到李师师家。 李师师调整好情态,迎了过去。 徽宗皇帝见了师师,龙心大悦,精神也极为高涨,全没有染了病的疲态。 徽宗皇帝与李师师调笑了半日,便要起驾回宫。 李师师明知周彦邦就藏在床下,还是假装做依依不舍的样子,娇声娇气地对徽宗皇帝说道:“陛下,城上已传三更,马滑霜浓,陛下圣躯不豫,岂可再冒风寒,不若就在此歇息,待天明了再去。” 徽宗闻言,动情地说道:“朕正因身体违和,不得不加调摄,故虽是心有不舍,却不得不回宫调养。” 这两人缠缠绵绵、依依不舍,只听得床下的周彦邦醋海翻腾。 好不容易等到徽宗走后,周彦邦从床下钻将出来,因心有所获,便将刚才的情形,谱成一阙《少年游》。 词道: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 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 低声问:向谁行宿? 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师师听罢,嘻嘻浅笑,心中甚喜。 周邦彦填了这词后,在李师师那里住了一夜乃去。 周彦邦这词题得情景真切,清丽芋绵,李师师十分喜爱,便依着谱,练习弹唱。 几日后,徽宗又来到李师师处,垂筵畅饮。 嬉闹中,徽宗皇帝教李师师弹唱一曲,以祝雅兴。 李师师闻言,一时忘情,竟把周彦邦谱的“少年游”给唱了出来。 宋徽宗一听,李师师所唱的词儿,说的竟全是那天他在李师师房内的情事。 徽宗皇帝还以为是李师师自己作的,心里欢喜,直夸李师师有才,乃天下第一才女。 李师师胸大无脑,随口回答徽宗皇帝说道:“陛下谬夸,此词非妾身所作,实乃周侍制所作。” 李师师所言的周侍制便是周彦邦。 徽宗皇帝闻言,心里吃了一大惊,心想,自己和李师师夜里调情,这周彦邦何以知晓? 随即,徽宗皇帝便醒悟到了,很显然,那天晚上,自己在和师师调情时,那周彦邦就匿藏在李师师的房内。 顿时,徽宗脸色就变了。 徽宗心想:朝中大臣明知李师师是我的外宠,还敢再来,那还了得,如果不严加惩处,必定会使李师师门户洞开。 当天,徽宗就派心腹,四处收罗周邦彦平日所写的艳词,作为罪证,说周彦邦轻薄,不能在朝为官,把周彦邦给贬出汴梁。 在处理完这件事后,宋徽宗便又来到李师师的家中,李师师却外出未归。 徽宗皇帝一直等到当夜初更,李师师才从外面回来。 徽宗皇帝见李师师玉容寂寞,珠泪盈盈,心里甚惊,忙问道:“师师,几日不见,爱卿如何变作这番样子?” 李师师闻言,心中伤感,遂悲戚地答道:“陛下,因那周侍制外放做官,妾身送周侍制去了。念那周侍制,若大的年纪,又是文雅之人,离了京师,定然茕茕孑立,妾身因此而感到伤悲。” 徽宗闻言道:“哦,爱卿原来是送周彦邦去了。很好,卿去送周彦邦,那厮这次又谱了什么词?” 李师师见问,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说道:“时间紧迫,周侍制现场谱了首《兰陵王》,抄在纸上,递于妾身,妾身现就依律唱与陛下听。” 李师师说毕,引吭而歌: “柳荫直,烟里丝丝弄碧。 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 登临望故国,谁谶京华倦客? 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桑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映离席。” 李师师一边唱,一边用红巾擦泪,特别是唱到:“酒趁哀弦,灯映离席”时,几乎是泣不成声。 宋徽宗听了李师师唱得词,哀哀怨怨,悲悲戚戚,也觉凄然。 宋徽宗心中暗道,我也是个大有慧根、风流倜傥的人,怎就容不下他人?若换了周彦邦那厮是君,我是臣,我岂不是也要被他逐出京去?要想公道,打个颠倒,看来,朕此事做得不甚地道。 如此一想,徽宗觉得愧对周彦邦,又可怜李师师伤悲,便于第二日降旨,召回了周邦彦。 想不到经此一事,反而使周邦彦天天与徽宗混在一起,填词作诗,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的,全乱了体统。 第一百四十二章 暗中较劲 现在,见燕青领着银霞来了,欲躲于家中,躲避官军的搜捕,李师师的心中,不免忐忑不安起来。 李师师心里明白,徽宗皇帝能接受得了周彦邦躲在她床下,是因为周彦邦乃朝廷大员,是忠于朝廷的,总归是自家人;燕青和银霞相比于周彦邦,情形和性质就大不相同了。 虽然,燕青手里有徽宗皇帝亲手书写的瘦金体免罪赦书,但保不住犯了谋反大罪也能免罪。至于那银霞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就是方腊余孽,道君皇帝即使是再宽宏大度,恐怕也难以容纳方腊余孽逍遥。 然而,念在与燕青的深厚感情,李师师又不好拒绝燕青,故此欲言又止,甚是为难。 为难了好一阵子,李师师望着燕青说道:“小乙,俺本不该留你们二人在此,但俺现在拒绝你们,便是让你们去送命。天有好生之德,俺暂且就收留了你俩。你俩且随我来。” 说毕,李师师带着燕青、银霞,来到了三层小阁楼上。 来到三层阁楼上,李师师对燕清说道:“小乙,假如有意外情况,你就带着银霞躲藏在这里吧!” 燕青四下一看,是一间布置优雅的书房带卧室,有桌椅、屏障和床铺。 银霞看了,脸一红,柔声说道:“李家姐姐,你让俺与云壁这厮躲于此处,恐有不妥。孟夫子云:‘男女授受不亲’,俺与云壁这厮,孤男寡女,独居此处,不合礼数。” 李师师闻言,心想,你假正经什么呀?!这会儿,保命要紧,你这番话说得恐怕是心不由己,就是说给鬼,鬼都不信,何况是说给我。 如此想着,李师师遂看着银霞说道:“银霞所言,甚是在理。” 说毕,李师师又转首看向燕青说:“小乙,我觉得也是,你们孤男寡女,独居一处,确有不便,以俺之见,你还是带着银霞,到外面大街上去吧。” 李师师如此说,是在吓唬银芝。 燕青见师师如此一说,也故意吓唬银霞道:“是啊!宁可死,礼数不能坏,俺和银霞现在就出去吧,就到大街上去,和官兵们拼杀一场,就是死,也死个坦坦荡荡。走!银霞,咱们走吧?” 银霞闻言,犹豫了起来。银霞心里暗道:走什么走呀?!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个安稳之处,怎好再到外面送命去?礼数就那么重要?比命还重要?!这会儿,官兵正在到处搜捕,这会儿,说啥都不能离开这安全之处。 如此想着,银霞又说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李师师看着银霞问道:“只是什么?” 银霞道:“只是云壁这厮要放规矩点,不能对俺有非礼之举,心里也不能有非分之想。” 燕青闻言,心里来气,“呸”了一口,说道:“银霞,你还把自己当仙女了?!不是看你处境危急,俺都懒得搭理你。你还来劲了,你以为你是谁?!” 李师师见状,也笑道:“银霞,小乙清高着呢,他不会对你非礼,这个我可以担保。” 三个人正说着话,李妈妈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来,对李师师道:“师师,快快下楼,才有小黄门来通报,说道君皇帝稍后要来。” 李师师听了,心里大慌,赶忙对燕青和银霞说道:“小乙,你俩就躲在此处,万万不敢轻举妄动,惊扰了圣上。” 燕青道:“师师放心,只要圣上不惊扰俺们,俺们绝不会惊扰圣上的。” 银霞闻言,闭着嘴,没有说话。 李师师对燕清说道:“小乙哥,这里就交给你了,你要负责。拜托了,俺下去了。” 说毕,李师师一口吹了灯,随着李妈妈下楼去了。 徽宗皇帝不是在宫中款待准备返乡省亲的宋江嘛,怎么这会儿又要来李师师处?原来,那道君皇帝在宫中款待宋江时,多喝了几杯酒,浑身便燥热起来。 宴毕,宋江离去,徽宗皇帝酒后兴奋,稍微歇息了一下,想起李师师来,便吩咐小黄门,速去通知,待会儿,朕要到李师师那儿去。 小黄门受命,忙从地道中,来到了杏花楼后门,扯动铃索。 李妈妈听到铃响,忙赶过来开了后门,见是宫里的小黄门。 小黄门对李妈妈道:“天子有旨,今夜幸临杏花楼,教李明妃好生准备。” 说毕,小黄门原循地道去了。 李妈妈知道师师与燕青、银霞在三楼小阁房中,赶忙上来报信。 那李师师对燕青、银霞吩咐了一番,来到楼下,赶忙盛装打扮。 约半个多时辰左右,徽宗带着两个小黄门,从地道中来到李师师处。 李师师盛装上前,迎候徽宗。 徽宗道:“寡人近感微疾,见今神医安道全看治。有十多日不曾来与爱卿相会,思慕之盛。却才,朕和宋江宴饮,想起爱妃,不顾身体不适,赶来与爱妃相聚。今一见爱妃,朕怀不胜悦乐。” 有诗为证: 不见芳卿十日余,朕心眷恋又踟蹰。 今宵得遂风流兴,美满恩情锦不如。 李师师闻言,心中感动,弯腰道了万福,莺声燕语地奏道:“深蒙圣上眷爱之心,妾身愧感莫尽。” 随即,李师师铺设了酒肴,与徽宗饮酌取乐。 此刻,燕青与银霞躲在阁楼之上,在月色的照耀下,屋内一片银光。 那银霞知道徽宗皇帝来找李师师,心里暗想:这赵家皇帝,杀了俺家天子,害死了俺家大公主,现今碰到此处,何不趁机杀了他,给俺家天子和大公主报仇? 月色中,坐在对面的燕青,紧紧地盯着银霞,生怕她做出莽撞之事。 银霞想好后,对燕青说道:“云壁,你这厮甚是可恶。” 燕青不想和银霞纠缠,只想稳住银霞,遂点着头,小声答道:“是,是有点可恶!” 银霞道:“你谦虚了。不是有点,是太可恶了。” 燕青只好点头。 银霞继续说道:“云壁,你说说,俺家大公主何等贤惠之人,愣是被你和柯引给逼死了。俺家天子,深得民心,也被楼下这昏君给害了。” 见银霞如此说,燕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不知道接下来,银霞会做出什么事来,故此,紧盯着银霞,以防银霞有出格之举。 银霞也盯着燕青,说道:“云壁,在帮源峒时,大公主、二公主待你不薄。特别是二公主,常和你在一起练剑,关系甚是亲密,你是不是该念点旧情?” 燕青紧盯着银芝,听她说话。 银霞继续说道:“目今,放着徽宗这昏君就在楼下,你何不将功折罪,跟俺一起,摸下楼去,杀了那昏君?然后,咱们便逃走,去找银芝公主她们。银芝公主心软,一定会原谅你的。” 燕青闻言,大吃一惊,忙说道:“银霞,你莫要胡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我皆是大宋子民,不可行此叛逆之事。” 银霞听了燕青的话,心里来气,想到燕青刚才“呸”了她一口,还讽刺自己长得不好,心里的气就更大了。银霞还想到,现在徽宗那昏君,就在楼下,就这个情况,量他云壁也不敢搞出什么动静来,俺何不也趁机欺负他一番。 如此一想,银霞便冲燕青的脸,也“呸”了一下,将一团口水,吐在了燕青的脸上。 吐毕,银霞骂道:“云壁,你这个佞贼,一点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想我家天子,那是何等的英武,敢作敢为,敢与徽宗这个昏君,争夺江山社稷,不似你等,怯弱小人,空有一副人模样。” 昏暗中,燕青被银霞吐了一脸口水,心里大怒,忍不住想打银霞。然而,徽宗皇帝就在楼下,师师也一再安顿,要让我负起责任来,现在若和银霞在楼上要闹出动静来,岂不是给师师找麻烦! 故此,燕青强忍了满腔的愤怒,抬起手来,抹去了被银霞吐在脸上的口水,于昏暗中,狠狠地瞪了银霞一眼。 银霞故意气云壁,因此一脸的不屑。 燕青硬是把满腔的怒气压了下去,反平和地劝阻银霞道:“银霞姑娘,稍安勿躁,凡事莫要冲动,冲动是魔鬼啊。银霞姑娘,你用脑子想想,你家方腊,乃山间避野一农夫,何德何能做得当今天子?那江山社稷,乃上天所授,只有大富大贵之人,方能享有。” 银霞闻言道:“照你说来,俺家天子没德,难不成这昏君就有德了?凭啥他做得天子,俺家圣公就做不得天子?!” 燕青道:“当今天子,乃神宗第十一子、哲宗皇帝之弟,天资聪明,人物俨雅,风流倜傥,文采卓越,江山社稷受之于祖上,得之名正言顺,合法合理,岂是你家一农夫所能篡夺的?你们随方腊那厮造反,烧杀抢掠,残害百姓,而今不思反悔,还想继续为恶,实乃罪上加罪,俺劝你还是早收了不臣之心,好好做你的良民,免得惹祸上身。” 银霞闻言,大怒,猛然起身,说道:“俺管不了那多,俺只知道替俺家天子和大公主报仇雪恨。” 燕青见银霞猛然起身,心里大惊,忙拉扯住银霞的手,急道:“银霞,莫要胡来!刚才,是俺救了你,你不能恩将仇报,给俺招惹是生非。” 银霞看了眼燕青,说道:“你拉着俺手做什么?!非礼啊?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只会欺负女人!在帮源峒,你和柯引合谋欺辱金芝公主;现在,你又欺辱俺。” 燕青答道:“俺没有!” 银霞道:“你没有?你没有你拉着俺手作甚?!耍流氓呀?!” 燕青见说,赶忙松开了自己抓着银霞手的手。 银霞愤然说道:“云壁,你若还是男人,你就随俺下楼去,杀了赵佶那昏君。” “拙!”燕青严厉地斥责银霞道:“你这个不知尊贱娼妇!当今圣上的名讳也是你乱叫的?!” 银霞闻言,怒睁两眼,斥责燕青道:“云壁,你怕那昏君,俺却不怕!你信不信?俺现在就下楼去,杀了那昏君。” 燕青见状,急了,怕银霞闹出事来,心生一计,假意说道:“银霞,你既是如此说,难不成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反不如你了?就依你,俺这就随你下楼去,去杀了赵洁那个昏君。” 银霞直道是自己激怒了燕青,却不知燕青另有计谋,听燕青如此一说,心里大喜,却未想到,在她不注意时,被燕青猛然一下,点了乳突上的风池穴,冲击延髓中枢,说不出话,头脑昏沉,倒于地上,不省人事。 燕青看看倒地的银霞,嘴里说道:“对不起,银霞,非是燕青无理,实是事出无奈。” 因为银霞倒地,不省人事,楼上便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阁楼议事 楼下,李师师与徽宗皇帝饮酌取乐。 这期间,李师师一直担心着楼上面,怕燕青和银霞搞出一些动静来,惊动了圣上,麻烦就大了。然而,上面一直安安静静的。李师师见上面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动静,心中甚慰,暗道:小乙这人靠谱,还真得安稳下来了,如此最好,等这徽宗皇帝去了,俺好安排夜宵,款待他们吃了,然后再做计较。 那徽宗皇帝并不知李师师心思,正玩得高兴,便让李师师拿了古筝,由他现场填词一首,词牌名叫做《小重山》。 词道: 罗绮生香娇上春。金莲开陵海,艳都城。 宝舆回望翠峰青。东风鼓,吹下半天星。 万井贺升平。行歌花满路,月随人。 龙楼一点玉灯明。箫韶远,高宴在蓬瀛。 这徽宗皇帝,果然文思敏捷,多才多艺,填得一手好词 李师师听了,拍手叫好,遂盘坐于古筝前,一头如瀑青丝,散发着暖味而又迷人的气息。 师师抬头,一张粉脸,白里透红,艳若桃花,一双柳叶眼,清澈透明,望着徽宗浅浅一笑。 徽宗皇帝浑身颤栗,爱恋不已。 李师师挺直腰身,伸出手来,十指在那琴弦上拨拉起来,美妙的声音瞬间蔓延开来,时而似一汪清泉潺潺流淌,时而似林间鸟儿的呢喃,时而又宛若浪花击石,江河入海,震人心弦。 随着琴声,师师轻启小嘴,声音清亮而婉转,悠扬又柔情,万般温情,透过歌声,倾述出来。 这李师师,端得唱的一口好曲! 徽宗皇帝听罢,大喜,鼓掌叫好,又端了酒杯,敬献师师。 两个人卿卿我我,好不温馨浪漫。 知道楼上还有一对冤家,不定搞出什么事来;故此,师师心里着急,然徽宗皇帝兴趣颇高。师师只得强颜欢笑,殷勤奉承。 夜深了,徽宗皇帝并无要走之意。师师无奈,只得侍候着天子陛下歇息了。 第二日清晨,徽宗皇帝起了床,吃完师师为他准备的早点,钻潜道回宫去了。 李师师好不容易侍候着天子陛下走了后,赶忙来到小阁楼上。 李师师推门进去,见银霞躺在自己的床上,尚且昏迷。床前,燕青痴呆呆地,坐在一边。李师师见状,心里吃了一惊,忙问道:“小乙,这是怎么回事?我亲口向银芝担保了的。” 燕青看看躺在床上尚且昏迷的银霞,赶忙对李师师说道:“师师,你不要想歪,事情是这样的。”随即,燕青将昨天晚上,银霞要去杀徽宗皇帝,自己不得不点了她穴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师师。 最后,燕青说道:“师师,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你想想,那圣上在下面呢,她在楼上闹将起来,将会是如何一个情况?劝她又劝不住,万般无奈下,我只能点了她的穴,好让她安静下来,免生是非。” “后来呢?”李师师问。 “后来,我见她昏迷不醒,倒在地上,怕伤了她身体,故此将她拖于床上。还好,一夜无事。”燕青答道。 师师见说,看了眼银霞,又看了眼燕青,说道:“小乙,看来这货也就这样了,一点都掂不出个轻重来,那圣上岂是她能招惹的?幸好你点了她的穴,让她在床上安稳了下来;否则,她现在恐怕就在阴曹地府里安稳去了。” 说到这,师师转动了眼睛,猛然想到,趁银霞昏迷不醒,何不干脆杀了她,省得节外生枝,招惹麻烦。 如此一想,师师看着燕青,说道:“小乙,以俺之见,不如咱们现在就杀了银霞,丢入楼后河里去,你也赶紧离了京师,去大名府寻许贯忠,好好安排将来的出路。” “不可。”燕青闻言后,摇了摇头,说道:师师,这银霞姑娘,天性纯真,虽然倔犟、鲁莽,但并无罪恶,不好就害了她的性命,或许将来,她们还能为朝廷出力呢。” 师师道:“小乙,眼看着朝廷养着百十万军队,哪里轮得到她们出力?若是将来轮得到她们出力时,朝廷早就完蛋了。” 燕青道:“俺看未必。师师,俺现在就点了穴,让她清醒过来,然后俺带了她,离了你这里。” 李师师闻言,问道:“小乙,你准备带她往哪里去?” 燕青答道:“俺带她出了城,由她去寻找银芝公主。然后,俺自带了张三、王五,离了京师,去找贯忠哥哥,待情况安排好后,俺再回来找你;若情势不好,便带你也离了京师,去大名府大禹山中,躲避乱世。” 李师师闻言,想了想后,点点头,说道:“小乙,看来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只是,你们如何混出城去?” 燕青道:“这个俺已想好。待会,等银霞醒来,将你的衣裳给她一套,让她穿了,装扮成官府小姐,俺装扮成官府管家,送她出城去吧。” 师师闻言道:“也好,反正你擅长这个,就由你护送她出城去吧。小乙,假若情况危急,你万不可心眼太死,跑得了一个算一个,保全了自己要紧。” 燕清闻言,点了点头,又望银霞肩下点去。 银霞动弹了一下。 燕青和李师师都盯着银霞看。 随即,银霞醒了过来,见自己躺在床上,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赶忙爬将起来,跳将到地上,冲着燕青瞪着眼睛,责问道:“云壁!刚才俺何故躺在床上?昨晚上你干什么了?” 燕青赶忙说道:“皇天在上,俺什么都没干。昨天晚间,你要行弑君之事,俺万般无奈,点了你风池穴,你便倒于地上。俺怕你伤了你身子,将你置于床上,一直等到天明,其实是什么事都没干。” 银霞闻言,更急了,挥手望燕青头上打来,嘴里骂道:“云壁,你这不要脸的流氓胚子!俺怎知道你什么都没干?!” 燕青见银霞挥手打来,赶忙一低头,猛然伸出手去,望银霞胸前一推,将银霞推得倒坐在床上。 燕青骂道:“银霞,你真是个没有教养的泼妇!在俺面前,怎敢如此撒泼?!真是恩将仇报,没有良心。” 银霞被燕青推坐在床上,胸前也被他推疼了,心中更加恼怒;然而,银霞想到自己又打燕青不过,再轻举妄动,或许还被这厮侮辱了。银霞心里委屈,便呜呜咽咽地哭将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李师师道:“银霞,你莫要哭了,小乙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之人。就在刚才,俺提议趁你昏迷,杀了你呢!是小乙极力阻止,方才保得了你一条性命。你想想,若小乙真是你所想的那样之人,岂不是刚才就害了你性命,灭了你这张破嘴了?” 银霞闻言,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心里就不恼燕青了。 李师师见银霞安稳了下来,又说道:“银霞,此处非久留之地,还是让小乙带了你赶紧出城去,那样就安全了。现在,俺给你拿身衣服,你换了,装扮成官府小姐,和小乙一同混出城去吧。” 银霞闻言道:“李家姐姐,我自小就是苦出身,就是穿了再华丽的衣服,也装扮不出官府小姐的气质来,若让官兵认将出来,岂不是害了我的小命。” 李师师道:“银霞,看来你是真笨也。那官府小姐也是小姐,难不成会是仙女下凡不成?银霞莫怕,你只管坐在轿子中安坐着便可,万般事情,皆由小乙负责周旋,保管你安全出城便是。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银霞,昨夜,你连圣上都想着冒犯呢,不管不顾的,现在怎地又贪恋上自己的小命了?银霞姑娘,这次你出了城后,便去找银芝公主她们,好生劝慰银芝公主,安分守己地做个良民,嫁了丈夫,过小日子去吧,莫要再惹事生非了。” 银霞闻言,心有不服,嘴里又不好说,只好静默下来。 李师师转身出了阁楼门,下楼去给银霞准备衣裳。 阁楼上,燕青对银霞说道:“银霞,你也就是遇到俺和师师这样的好人了,所以才保全了小命;若是碰上别人,会是如何?你自己想去吧!说不定,失身都是小事,命都可能没了呢!” 银霞闻言,瞪了燕青一眼,说道:“云壁,连你都妄称起好人来了,这让天下好人听了,还不都羞得拔毛上吊去了?!” 燕青被骂,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咧嘴一笑。 继而,燕青说道:“银霞,说归说,事情还得按规矩来,莽撞不得!待会,等师师来了,你要好生感谢人家呢。” 银霞闻言,想起燕青和李师师的确是救了自己的性命,遂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李师师又上了楼,手中捧着一套衣服,递于银霞。银霞接过师师递给的衣服,对李师师道完谢后,两眼看向燕青。 燕青道:“赶紧换你的衣服,换完后好随了俺出城去!你直看着俺作甚?!” 银霞道:“我看着你作甚你不知道?!我是要让你出去,难不成你要在此看着姑娘我换衣服不成?!” 燕青闻言,红了脸,赶忙往外走,心里却想道:“有个甚啊!多高贵的女人俺没见过,俺贪恋着看你换衣服?!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以为你是玉皇大帝家的七小姐呢!” 燕青出了阁楼,蹭蹭蹭地下到楼下,来到李妈妈处,和李妈妈说着闲话。 第一百四十四章 巧扮出城 阁楼上,李师师将衣裳抖开,帮着银霞往身上穿。李师师一边帮着银芝换衣裳,一边嘱咐银霞道:“银霞,你还是个姑娘,长得又好看,将来有的是好日子过。此番出城后,要安分守己,好之为之,莫要再混江湖了。那江湖,非是俺们小女子混的,俺们弱女子,如何能驾驭不了江湖上的事情?” 银霞见说,心里有点不耐烦,心里暗想,你懂个啥呀,你不过是个花瓶而已!我乃练武之人,我不闯江湖,我干甚去?这个你不懂。 如此想着,银霞便频频点头,嘴里嗯嗯地应承着李师师。 在帮着银霞换好衣服后,银霞拿了她的铁剑,在李师师带领下,来到大厅中。 这时候,燕青正在和李妈妈说着话,见李师师带着银霞下来,忙转眼去看,但见银霞已是另一番人儿,金黄色绣着凤凰的云烟衫,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头戴着五凤朝阳挂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见了如此一番情形的银霞,燕青心里大吃了一惊,心里暗道,没看出来呀,这银霞打扮一番,竟然是个大美女呢!随即,燕青又为银霞感叹了起来,心里道,如此女子,本该就是嫁了官人,养尊处优,过好日子的,怎地就鬼迷心窍,执迷不悟,扑汤蹈火地,要行不轨之事? 见云壁痴呆了半天,师师笑道:“小乙,银霞已装扮完毕,你快带了她出城去吧。” 燕青闻言,醒悟过来,忙站起身,与李妈妈行了礼后,复对李师师说道:“师师,既是如此,我这就带着银霞出城去。师师,俺走后,你自己多多保重,等着我的音信。” 李师师闻言,点点头,说道:“情势险恶,多多保重。小乙,若平安出城,即捎信息进来,免得俺心里牵挂。” 燕青答道:“好的,师师,俺知道了。” 燕青、银霞、李师师一同出了杏花楼,门口已停着一顶轿子。那是李师师提前安排好的。 李师师与燕青、银霞道别。李师师安顿轿夫道:“你二人抬着姑娘,只管往城外走就是,一路上若有情况,官人会应付的,” 李师师所言的官人,指的是燕青。 轿夫和燕青见说,均点着头道:“知道了,小姐。” 随后,李师师又嘱咐随行的两个使女道:“你二人随着轿子出城。待完事后,赶紧回来,莫要贪玩。” 两个使女答道:“知道了,娘娘。” “好了,你们走吧。”李师师说道。 站在轿子旁边的两个使女,扶着银霞上轿子。燕青安顿银霞道:“把你的剑放好了,这一路用不上的。”银霞看看燕青,答道:“有用上的时候。”燕青不悦地说道:“不要胡来!这京城里,可不是你耍野的地方。” 两个使女扶着银霞坐入轿子中。燕青冲两个轿夫摆了下手,两个轿夫将轿子抬了起来。轿子旁,燕青双手抱拳,对师师说道:“师师,就此道别,我们后会有期。” 李师师也冲燕青道了万福,说道:“小乙,此一去两下相隔,波折甚多,你多多保重。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恩情不断,定将后会有期,师师静盼着你的音讯。” “师师放心。”燕青答道:“等俺寻着贯忠,安排好事情后,即来看你。师师,就此道别,后会有期。” 说毕,燕青挥挥手,两个轿夫撒开腿就走。两个使女跟在轿子后面,迈着碎步子,一路小跑着。燕青紧跟在轿旁。 两个轿夫抬着轿子,穿大街,过小巷,一路往城门处匆忙而去。 半个多时辰左右,燕青随着轿子,快到了城门口。燕青几步向前,对轿夫说道:“你两个,走慢点,莫要慌里慌张的。”轿夫闻令,遂放慢脚步,装作沉稳的的样子,向城门口走去。 守城的军士,见一顶轿子逶迤而来。那台轿子,来到城门处时,一幅大摇大摆的样子,似乎并无停下来接受检查的意思。兵士见状,遂横着枪,拦住了轿子前,大声喝问道:“呔!干什么的?没看见爷们在此执勤?!速速停轿,接受检查!” 轿夫被喝,略有惊慌。跟在轿子边上的燕青,一个健步,冲将到横枪拦在轿子前面那个军士面前,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高声骂道:“拙!你这个贼奴才,长着是狗眼吗?没看见此乃太宰府的轿子?!” 那军士被燕青打得差点跌倒在地上,眼睛里冒着金花,啥也看不清楚了,只看到燕青模模糊糊的高大身躯,遂摇摇晃晃的,挣扎着躬了身,嘴里说道:“官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太宰府的轿子,罪过,罪过。” 燕青装腔作势地骂道:“太宰府小姐城外庙中上香,还要禀报你一个把门的狗不成?走走走,你跟了俺,去太宰府,给宰相大人讲讲这番道理去。” 说着,燕青伸手拉了那军士胳膊,要让他去太宰府讲道理去。 那军士昏沉的脑袋灵光了,见燕青拉了他去太宰府讲理去,忙沉了屁股,向后退着,不肯随燕青去。 那兵士心想,太宰府的狗,都贵过朝中七品官,把俺一个把门的兵士,算个甚呀?!虽然,俺乃是忠于职守呢,但到了那太宰府,谁听俺这番道理,少不了又是一阵大耳刮子侍候,俺跟他去个锤子!俺才不找那个逼贱呢!俺管他骡子跟着马跑作甚?! 轿子后面的两个使女见状,赶忙来到轿子旁边,对着隔着轿子窗口的窗纱,对里面说道:“小姐莫急,虞侯爷正在和兵哥哥交涉呢,让兵哥哥去府邸对质呢。” 把守城门的兵士见状,赶忙说道:“太宰大人家眷庙中上香,小的们怎敢阻拦?!小的们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请出城。” 燕青挥了下手,对轿夫说道:“走!”然后又转首瞪着兵士说道:“俺这会儿耽搁不起功夫,等回来时,俺再和你等计较。”说毕,随着轿子,出城去了。 出到城外,轿夫将轿子放下,银霞从轿子中拿上自己的铁剑,下到轿下,站立在轿子旁。 燕青从衣袖中又套出些碎银子来,递向两个轿夫。两个轿夫见状,赶忙摆着手说道:“不要,不要,姑娘已经给过了。” 燕青道:“姑娘给的是姑娘给的。这一路,你们多有辛苦,这些碎银子你俩拿了,找个地方喝阵酒去,稍晚点的时候在混入城中。”两个轿夫见说,遂接了燕青递过来的碎银子,给燕青道谢道:“谢谢相公。” 燕青打发走了两个轿夫,又从衣袖中拿出些碎银子来,递向两个使女。两个使女相互看看,没有推辞,便接了燕青递过来的银子,嘴里说道:“谢谢相公。” 燕青道:“你两个扮做民女,赶紧进城去吧,姑娘还等着你们呢。” 两个使女给燕青道了万福,便于燕青、银霞告辞,返身进城去了。 城外,只剩下银霞和燕青两人。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银霞暗中稍微后退,猛然间举起手中铁剑,望燕青刺了过来。燕青见状,侧身一闪,躲过了银霞刺来的一剑。 银霞一剑刺空,又反转身,挺剑刺了过来。这回,燕青没躲,直到银霞的剑将要刺到他身上时,略微侧了下身,让过了银霞的铁剑,却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银霞的手腕。 银霞大惊,喝道:“云壁!放手!” 燕青抖了下手腕,银霞手中的铁剑就掉在地上了。 燕青盯着银霞说道:“银霞!你甚是无理!昨天夜里,你吐俺口水,骂俺是流氓胚子,这个账,俺还没和你算呢!现在,你有恩将仇报,不念俺救了你命的情,反倒用铁剑刺俺,你要作甚?!” 银霞怒睁着两眼,眼中含着泪水,望着燕青说道:“云壁,在帮源峒,二公主是何等的喜欢你,每日待你如大哥哥一般,习剑练武,亲密无间,你焉能忍心背叛大王、逼死了俺家大公主?!你长得该不是驴肝肺吧?!你让二公主何等伤痛!” 燕青松开了银霞的手,说道:“银霞姑娘,两军厮杀,各为其主,这个实在是没办法。再说了,人在江湖,人不由己,当时的我,不那样做,又能如何?况且,大公主非俺燕青逼死的,这账,应算在大官人头上。” “你和柯引狼狈为奸,共同害死了大公主。” “好了,银霞。”燕青道:“现在说这些全都是没用的。银霞姑娘,这里非久留之地,你赶紧离开这里,去找二公主,然后和二公主离开汴京。银霞,汴京乃朝廷所在重地,你们呆在这里,迟早会出事的。” “出不出事,不用你管。”银霞道:“我问你,你打算上哪儿去?” “咋地?”燕青看着赢下,说道:“你打听清楚俺的行踪,莫非是要和二公主她们一道,杀了俺?” 银霞见问,没有吭声。 燕青续说道:“你们不是俺的对手,你们想杀了俺,是枉费心机。银霞,俺要去大禹山中,假如你们一定要寻仇,就来大禹山寻俺吧。不过,现在,你们真的是该离开汴京了。俺马上就要去大禹山,俺走了后,可就没人再搭救你们了。” 说毕,燕青双手抱拳,冲银霞一拜,说道:“银霞姑娘,二公主现在何处,俺也不问了,俺和你就此别过,你赶紧去找二公主她们吧。” 说毕,燕青转身,便要离去。 “云壁!”身后,银霞又叫道。 燕青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银霞。 银霞看着燕青,说道:“云壁,好好活着,或许,我们还得大战一场。” “好!”燕青高声说道:“银霞,你们也好好活着,青山不老,我们后会有期。”说毕,燕青便急速离去。 银霞看着燕青远去,从地上拾起她的铁剑,茕茕孑立地站了一会儿,也也城外走去,去找银芝公主她们。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逃离汴京 昨天的时候,银芝带着铜霞、鉄霞逃出了东京城,急急忙忙地赶到了住宿的酒楼。店小二见银芝和铜霞、鉄霞三人进入大堂,赶忙招呼道:“三位公子回来了?俺给你们开门去。”说着,店小二带着银芝和铜霞、鉄霞上了楼。 店小二走在前面,打开了门,对银芝说道:“相公,你们请。”银芝带着铜霞、鉄霞进到房间。店小二站在门口,又问银芝道:“相公,怎地未见那两位公子回来?”银芝见问,笑着答道:“哦,他俩有点俗事,正在办理,待会就回来了。我们这没啥事了,你忙你的去吧。”店小二见说,转身下楼去了。 店小二走后,鉄霞赶忙关上了房门,回到银芝跟前,看着银芝问道:“二公主,咱们现在咋办?”银芝见问,想了想后,对铜霞和鉄霞说道:“铜霞,鉄霞,因那两个夯货告密,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在东京地界上,已经待不下去了,接下来,朝廷肯定会派出捕快,到汴京周边及各地们搜捕,所以,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铜霞闻言道:“二公主,咱们和金霞、银霞两位姐姐约定,要在这家酒楼汇合;现在,咱们走了,金霞和银霞姐姐来后,找不到咱们咋办?” 铜霞说的这个情况,让银芝颇费脑筋。银芝遂沉思起来,想着办法。 铜霞和鉄霞怔怔地看着银芝,等着银芝想出办法来。 银芝正想着办法,门被推开。银芝、铜霞,鉄霞忙去看,见是金霞回来了。 三个人大喜,忙站起身来,迎着金霞过来。 银芝急问道:“金霞,你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金霞答道:“二公主,俺跳下擂台后,混在人群中跑了。那帮夯货,怎逮得住俺。” 铜霞和鉄霞一人拉了金霞的一只胳膊,眼中含着泪水,嘴里说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金霞看着铜霞和鉄霞说道:“没事,你们金霞姐姐厉害着呢!”金霞说着,又转视银芝道:“二公主,银霞妹妹呢?” 金霞问起银霞,银芝又为银霞担起忧来。旁边铜霞接嘴说道:“金霞姐姐,昨天情况紧急,七八个捕快追捕我们,当时,银霞姐姐断后,掩护着我们跑了。” 金霞忙问道:“银霞一人,能打得过七八个捕快?” 铜霞就有说道:“我们跑时,又碰到云侍尉了,二公主让云奉尉去救银霞姐姐了。” 金霞看着音质问道:“二公主,你让云壁去救银霞?” 银芝点了点头道:“嗯。” “咋能让云壁去救银霞?”听了这个情况,金霞急了,说道:“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嘛,正随了云壁的意。” “当时情况紧急。”银芝道:“银霞在断后,云壁也是真心就我们几个,所以就让云壁去帮银霞了。金霞,你说肉包子打狗是啥意思?难不成云壁会对银霞动歪心?” “那谁知道呢!反正云壁不是什么好人。” 知道燕青救银霞去了,金霞为银霞担忧起来,害怕银霞有啥意外。 “后来呢?”金霞又问。 银芝、铜霞、鉄霞三人均摇头。 金霞嘟囔道:“不知银霞情况如何?” “咋办呢?”银芝也自言自语道。 金霞忧虑地看向银芝。 银芝也看着金霞说道:“金霞,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这个地方,咱们不能再待下去了,咱们得走;问题是,在和银霞临别时,说好了要在这里汇合,现在咱们走了,银霞回来找不到咱们,咋办?” 金霞见说,想了想后说道:“二公主,当断则断,说走就走,莫要再出啥意外了。以我之见,不如咱们今夜就离开这里,先找个隐蔽地方,躲避起来;然后,俺再回到这里来,盯着酒楼,等着银霞,只要银霞回来,俺便带银霞,去找二公主。” 银芝见说,觉得金霞的主意不错,遂说道:“就按金霞说的办,咱们现在就结账离开。” 说毕,几个人收拾好行装,下到楼下。 店小二见银芝她们下来,赶忙迎上来,问道:“几位公子有甚事?看样子是要离店吗?” 银芝点了点头,答道:“正是。俺们有紧急事情要办,要连夜赶往江浙去。小二,叫你家掌柜的结账。” 站在柜台里的掌柜,早已看到银芝她们下楼来,又听银芝如是说,遂在柜台后接言道:“几位公子,账已算好。你们那一锭金子,乃是五两,除过你们打架损坏的桌椅餐具,需赔偿三两外,再就是饭钱和住店钱了。我算了下,住店和饭钱也没有多少,全免了。五两银子,扣除三两,找回你们二两。” 银芝道:“多谢掌柜的了。这两日,多有烦扰,抱歉,抱歉。” 掌柜的答道:“无妨,无妨。几位公子有空,再来本店住宿、吃饭。” “那是当然。”银芝答道。 一边说着话,一边结了账,银枝便带着金霞、铜霞和鉄霞,离开了酒楼。 离开酒楼后,几个人往牛家庄外走去。 约一个多时辰,天渐渐黑了下来。几个人又走了阵,见远处有亮光处。银芝道:“那亮光处,定是一庄户人家。今天夜里,咱们就在这家过夜了。金霞,你把这个地方记下,待会咱们住下后,你辛苦下,再返回牛家庄去,好生盯着,若银霞回来,赶紧带到这里。” 金霞答道:“好的,二公主。” 随后,几个人来到亮光处,果然是一座庄院。 鉄霞上前,敲开了庄院门。 庄客问道:“几位客人,天黑到此,为有何事?” 银芝上前,告知庄客道:“这位大哥,我们几个从东京来,因赶路误了时辰,需在你家庄上借宿一夜,不拘多少房金,照纳不误。” 庄客道:“不打紧的,只需禀告太公。” 银芝道:“烦扰大哥。” 庄客遂又进到院中禀太公后,又来到院门处,打开院门,对银枝她们说道:“俺禀告太公了。俺家太公道,‘出门之人,谁顶着房子走路呢?既是误了时辰的路人,只管让住下是,房钱不房钱的,再勿说了。’既是太公如此说了,你们跟我进来吧。” 银芝见说,赶忙回道:“多谢你家太公。”说毕,银芝安排金霞再返回牛家庄去,她带着铜霞、鉄霞,跟着庄客进了院子。 庄客安排着银芝她们住下了。 金霞见银芝她们进了院子后,独自一人,又返回到牛家庄,守候在醉仙楼酒楼外,等待着银霞回来。 金霞在醉仙楼外,整整等了一夜,都未见银霞回来。 金霞心里未免焦急,怕银霞出什么事。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金霞来到酒楼对面一小饭庄,要了稀饭炊饼,胡乱吃了一阵,又来到醉仙楼前,继续等候。 金霞一直到了大中午时,才见银霞鬼鬼祟祟而来。那银霞一边走着,一边东张西望着。银霞来到酒楼前,便要往里走。 “银霞妹妹!”金霞看到银霞,大喜,忙从隐身处出来,大喊了声,然后抬起手来,向银霞招着手。 银霞闻声看去,见金霞向她招手,大喜,急忙跑了过来。 “你怎在这里?”银霞问道:“二公主呢?” 金霞道:“莫问那多,先跟我走。” 金霞说着,转身就走。 银霞紧跟在金霞后面。 金霞银霞一路急走,来到牛家庄外,金霞才将昨天晚上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银霞。 银霞也将昨天晚上的情况,有选择地告诉了金霞。 俩个人一路说着话,就来的了银芝她们住宿的庄院。 银芝见金霞带着银霞回来了,大喜。 银芝道:“这下好了,咱姐妹虽遇周折,总算是毫发无损,又团聚了。当下,最重要的是为接下来如何行动,咱姐妹们得商量出个办法来。” 金霞道:“现在情况已经明了。云壁那厮准备去大禹山,咱们的行踪也暴露了,朝廷会加紧搜捕我们。既然云壁那厮已经不在汴梁了,我们呆在这里,也没啥意思了,只能徒增危险而已,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汴梁。” 银芝闻言,问道:“各位姐妹,就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能到哪里去?” 银霞接嘴道:“二公主,咱们是从南边来的,南边自然是回不去了,这样的话,咱们只能往北去。” 金霞也道:“对,二公主,咱们往北去,越北越好。咱们到了北边,再发展力量,如条件允许,咱们再杀回来,定要取了柯引、云壁两厮的狗命。” 铜霞、铁霞见说,也表示赞赏。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姑娘商量了一阵,一致觉得,现在待在东京,已没有什么意义了,不如赶紧离开东京这个地方,到北方去。那里是辽国的地方,朝廷自然是鞭长莫及,这样的话,走得越远,越安全,等将来有了安身之处,逐步发展力量,那时候再回头来找柯引和云壁报仇不晚。 几个人商量好后,银芝便道:“姐妹们,咱们现在就收拾行装,结清费用,向北出发。” “好!”金银铜铁四姑娘齐声答道。 银芝遂和金银铜铁四姑娘收拾好了行装,来到大堂,和房主太公结算房钱。太公执意不要房钱。银芝有说了番感谢的话,然后带着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离了庄院,一路往北去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避入山中 再说燕青将银霞带出了汴梁城后,眼看着没啥危险了,便与金霞告辞,急急忙忙往汴京西郊的牛家庄赶去。 燕青来到牛家庄方员外的庄院门前。庄客见是燕青来了,遂让进庄院。燕青进了庄院,往右手一拐,又进了厢房院中。 进到厢房眼中的燕青,猛然见李四、赵六耷拉着头,蹲在院子里,唉声叹气着。张三、王五站在旁边,和李四、赵六说着什么。 燕青见状,急问道:“你两个,俺不是给了你们金银细软,让你们各自返乡,置办些房产田地,好生过日子嘛,你们怎的又到了东京城?那银芝公主她们,是不是你两人去开封府告发的?” 李四、赵六见了燕青,又闻燕青如此一问,想起半夜三更被银芝她们打劫了的金子,大悲,复转身,冲着燕青正面,跪了地,一边扣着头,一边哭着把那天晚上如何被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半路打劫,如何进到东京城里,如何看到银芝她们在打擂,如何到开封府告发了银芝他们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燕青。 燕青闻听了这个情况后,埋怨李四、赵六道:“你两个,俺让你们天亮了再走,你们急得不行,好像俺要变卦似的,非要连夜走,这下可好,被抢了吧?!抢了就被抢了吧,你们只管回来找俺,俺来想办法就是,你们缘何不来找俺,反倒去开封府告发银芝她们了?你二人甚是糊涂!江湖上的事,自然有江湖上的规矩,怎能动辄就向官府告发呢?官府能帮着你找回被抢去的金子?好了,俺不跟你们说太多,就目今这个情况,你们说该怎么办?” 李四、赵六被责,羞愧满面,然又没其他办法,遂向燕青求情道:“主人若是不嫌弃,俺们愿意跟着主人,到大名府大禹山中去,万望主人收纳。” 燕青见说,想了想后,说道:“如此也好!你们先随了俺到大禹山去,等消停下来后,俺再给你们些金银细软,你们拿了返乡去。” 两人闻言,趴在地上,忙给燕青磕头不止,嘴里不停地说道:“谢谢主人再造之恩,小的们以后哪也不去了,就随主人蜗居大禹山中,将来若有机会,小的们也拼上了命,搏个出身。” 燕青又安抚了李四、赵六几句,然后说道:“你们四个,赶紧收拾好咱们的金银细软,俺去和方员外道个别,咱们马上就走,去大禹山中找许贯忠去,到那里,就安稳了。” 几个人闻言,赶忙进到厢房里,整理行装去了。燕青出了厢房院子,来到正面大堂,去和方员外道别。 大堂里,方玉儒见燕青进来,赶忙起身,招呼着入座。 燕青望方玉儒一拜,说道:“哥哥在上,小乙来向哥哥辞行。”方玉儒见说,忙问道:“小乙兄弟打算何处去?” 燕青顿了顿,遂把许贯忠及大禹山的情况告诉了方玉儒。最后,燕青说道:“哥哥在上,目今,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危机四伏,北面女真和契丹的交战,必然会波及内地;所以,小乙想先行一步,也为哥哥找个避祸安身之地。” 方玉儒听了燕青的话后,觉得甚有道理,也为了以后有意外时,好有个安身之地,遂不再强留燕青,并安顿燕青道:“小乙兄弟这一去,一路劳顿就不说了,路途上也不甚安全,哥哥俺再指使几位庄客,陪同着小乙兄弟去,一来是帮着担个担子,二来是认个路,好在将来有事时,能找到小乙兄弟。” 燕青闻言大喜,连忙说道:“多谢哥哥如此关照小乙。” 当即,方玉儒叫来了牛大牛,让他另外再挑选三个庄客,遂燕青往大禹山去。方玉儒对牛大牛说道:“大牛,这一路上,你们帮着燕相公挑挑担子,若有情况,听燕相公指令。另外,把前往大禹山的路途记清了,将来有事,俺们也好去大禹山中躲避。” 牛大牛答道:“员外,俺记住了。” 说毕,牛大牛出了大厅,挑选了三个庄客,领入大厅来。 方玉儒又对那三个庄客说道:“你们跟大牛一道,随燕相公去,事情办完后,赶紧回来,不要贪恋山水。” 几个庄客弯腰答道:“知道了,员外。” 随即,燕青与方玉儒辞别,带着张三、李四他们和几个庄客,前往大禹山而去。一路上,几个庄客帮张三、李四他们,挑挑担子,倒也不是太累。燕青一行,走了两天,来到了大禹山中。 大于山中,许贯忠见燕青来了,心里大喜,忙安排人杀猪宰羊,款待了燕青一行数人。 燕青也把自己要在大禹山长住的想法告诉了许贯忠。 许贯忠见说,高兴极了,说道:“小乙迷途知返,幸甚!幸甚!既是小乙打算常住于此,俺这就找人,修建屋舎,保管小乙你住得舒心,俺们兄弟也好日夜厮守;到时万一有事,小乙即接了师师过来,放着咱们这么精明的两条汉子,什么样的日子过不去了?!” 燕青闻言,深表感谢。 第二日,燕青打发着方玉儒派来的牛大牛和其他三个庄客走了。 第三日,许贯忠便找了人,和燕青及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一道,搭建屋舎。 又过了几日,燕青和许贯忠私下里闲谈。燕青对许贯忠说道:“自从破了方腊,俺于半途不辞而别,现如今也不知俺家主人、宋江哥哥、柴进哥哥情况如何?小乙想去东京一趟,打听下情况,做到心中有数,然后即刻回来,和哥哥厮守,不知哥哥应允不应允?” 许贯忠闻言,思索了一番,对燕清说道:“既是小乙兄弟心中放不下卢员外、宋先锋和柴大官人,要去寻访,贯忠自然不好阻拦。不过以哥哥观察,卢员外是什么情况,不得而知,但你公明哥哥,愚忠有余而灵巧不足,将来恐怕不会有好的结果。小乙果真要去,哥哥就不再劝阻,只是小乙快去快回,莫要让哥哥俺担心方好。” 燕青道:“哥哥放心,俺去去就回。” 第二日,燕青便辞别许贯忠,又往东京去了。 在燕青带着张三、李四他们来到大禹山的这段时间,银芝带着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自离开了汴京,一路上昼行夜宿,在路途上走了十余天时间,抵达了辽国燕京郊外。 因为银芝她们从未到过北方,故此,她们并不知道此时的他们,已经进入到辽国的燕郊境内。 这一日,因为贪恋走路,不提防防,银芝一行,又误了住宿之事。 天色渐晚,西边的山头上一轮红日正缓缓落山,满地都洒满了红色霞光,四周一片丹霞色,让广袤大地呈现出祥和之气。 见天色渐黑,银芝忽然想到当晚的住宿问题,心中略慌,忙对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道:“几位姑娘,你们瞧瞧,咱姐妹光顾着走路了,竟忘了投宿之事,现在眼看着天色渐晚,又错过了住头,不知今晚将住在何处?” 金银铜铁四姑娘闻言,四下里看看,见荒凉冷落,脸上皆有恐色。 金霞道:“你们不要慌,待我去看看。”说毕,金霞紧跑几步,登上一个土包,四下里瞭望了一番,下了山包,来到银芝他们跟前,对银芝说道:“二公主,我观此地景色,眼看着人烟稀少,草木凋零,气温也感到低了许多,想必是到了契丹的地方了吧!” 银芝和其他几位姑娘闻言,心里暗自吃惊,心想怎么走着走着,就出了境,到了契丹的地方。这里的人,可不同于内地,假若遇到情况,恐怕要糟糕。 银芝和几位姑娘都把眼光看向金霞,想从金霞那里得到主意。 金霞看着银芝及银铜铁三霞,说道:“现在看来,咱们也只好将就着赶路了,赶到那儿算哪儿,放着俺姐妹几个一身的武艺,既是到了契丹地盘上,又怕他个甚!” 其他姑娘闻言,皆道:“金霞姐姐,你说的也是。要说起来,咱们怕倒是不怕,只是人生地不熟的,深夜里赶路,恐怕也不是个办法。” 金霞闻言,心有不悦,怼道:“你几个就是些胆小鬼!上擂台打擂,你们不敢;晚上去等银霞,你们不敢;现在,你们又说深夜里赶路不是个办法,那我问你们,是办法的办法在哪里?你们告诉我。” 其他几个姑娘被金霞反怼,心里也不高兴,遂噘上了小嘴,不说话了。 银芝见状,埋怨金霞道:“金霞恁是个急躁,她几个不是在和你商量嘛!好好说话就是,耍什么脾气?!” 金霞道:“她们如此这般地有没主见,和她们能商量出个什么结果!二公主,你说吧,全由你来决断。” 银芝闻言,沉吟了一会儿,对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道:“几位姐妹,咱们一路北来,经历了多少曲折,把住宿这么点事情算个啥事?!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有道是马驰山前必有路,舟行桥头自然直。就算这里是契丹的地方,那契丹不也还是人嘛!几位姐妹,俺看这一带,乃一马平川的地方,总会有人家的。不如咱们再往前走走,只要碰见人家,大不了多掏点银子,将就地住上一夜,第二天再做计较。”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闻言,齐声答道:“既是二公主这样说了,那咱们就抓紧赶路吧。” 说毕,几个人趁着黄昏,又往前赶。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半夜求宿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又往前行。几人又前行了约一个多时辰,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这时候,银芝她们又走出了十多里路,在拐过一个弯后,隐隐约约,见前方有灯光闪现。 金霞见状,高兴地说道:“二公主快看,前边隐约有灯光闪烁,眼看着是一户人家,咱们今夜就在他家过夜吧。” 银芝闻言也去看,似乎不远处,是有微弱灯光闪现。 银芝心里略微轻松,说道:“这下好了,终于见到人家了,今晚咱们就在这户人家过夜了。” 几个人打起精神,望灯光处赶去,到了跟前,见是一座大庄院,院门上挂着大灯笼,透着橘红色的光,方圆百十米宽,周边全是白杨树,远处看见的灯光,便是从树丛中透出来的。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来到了庄院门前,在灯笼下站了下来。银芝摆了下头,示意金霞前去敲门。 金霞遂走到院门前,抬起手来,用手中拿着的铁剑把,“咚咚咚”地使劲敲打着院门。 银芝见状,恐主人见怪,遂对金霞说道:“金霞,你莫要如此焦躁,惹得主人家不高兴。” 金霞回头对银芝说道:“二公主,这荒郊野外的,斯文不得!你别管了,俺只管敲开他家院门便是。” 银芝见说,遂不再言语。 金霞遂又使劲地敲打着院门。 不一会儿,里面回应道:“来了!来了!打什么门呀?!难不成是强贼!”说着话,院门从里面拉开了个缝,门缝中探出一颗人头来。 那人头借着院内灯光,见敲打院门的是几位年轻女子,眼中便放了光,大开了院门,只身出来,问道:“几位小姐,你们从何处来?如此咣咣地砸门,怪吓人的。” 银芝上前,柔声说道:“这位大哥,冒昧了,多有搅扰,多多见谅。” 银芝绵弱的话音,让开门的男人感到很是受用,遂问道:“不碍事的。几位小姐,深更半夜的,敢问来俺庄上作甚?” 银芝脸上堆了笑,柔声说道:“这位大哥,实不相瞒,俺们乃是从南面汴京来的,因贪行了些路程,错过了宿店,眼看着前不巴村,后不巴店,忽见有灯光闪现,遂逐光来到贵庄,欲在贵庄借宿一夜。这位大哥,好歹住上一宿,明日早行,依例拜纳房金。” 银芝的声音莺声燕语,极尽南方女子的温柔,那庄客听着都沉醉了。 银芝看着那怔怔的庄客,又柔声说道:“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庄客闻言,猛然清醒,然而却面露难色,似有不愿。 银芝见状,问道:“这位大哥,俺见你家庄院,乃是个大庄院,房屋不下百间,也不差俺们借宿的几间房子,你何故面露难色,似有什么难言之衷?” 庄客支吾了下,欲言又止。 银芝道:“这位大哥有何难言之隐,大哥直说无妨。我姐妹五人乃过路之人,贵庄当留则留,若是不肯留时,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则是。” 银芝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那庄客便答道:“几位小姐,实不相瞒,房金不是问题,俺偌大的庄院,岂缺了一点点房金不是?” 旁边金霞见状,插嘴问道:“俺说这位大哥,说话怎的婆婆妈妈?既是房金不是问题,庄院又是偌大的,那问题是甚?你说说,俺来听听,看俺们当宿不当宿?” 庄客见金霞说话直来直去,遂说道:“几位小姐,实不相瞒,俺家主人乃是个三十郎当的光棍,整日里不务正业,除偶尔贩卖马匹到南朝外,就专好个使枪弄棒。因为这个原因,太公太婆都被他气死了,空留下偌大一院子房屋和田产,使着二十来个庄客和五六老妈子。现在,你们要来投宿,俺自然是想留几位小姐住宿,只怕你们几位小姐住俺庄院,多有不便,故此好心相劝,还是到别处借宿的好。” 金霞闻言,笑了笑说道:“俺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不就是你家少庄主尚未婚娶嘛!这位大哥,没关系的,我们不会骚扰少东家的。” 庄客见说,嘿嘿笑了。 银芝心里暗道,天色已完,俺们上哪里在借宿去,好歹就是这家,将就着住一夜,明天便走。 如此一想,银芝便对金霞说道:“金霞妹妹,莫要和大哥开玩笑了,我来给这位大哥说说。”说着,银芝又转头对庄客说道:“这位大哥,出门在外,车马劳顿,餐风露宿,多有艰难。眼看着天色已晚,我们又是几位女子,何处再去借宿,烦请大哥好歹留俺们姐妹将就着住上一宿。” 庄客见说,说道:“即使如此,俺说了也不算,这得俺少庄主说了才算。不如这样,你们且等着,待俺禀报了少庄主,少庄主肯时,自然不是啥问题了。” 银芝道了个万福,答道:“多谢大哥,烦请通报。” 庄客转身,入了院门,复将院门关闭,给主人通报去了。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等候在院门外。 院门外,金霞轻轻拉了拉银芝的衣袖。 “作甚?”银芝问。 “二公主跟我来。”金霞神秘地说道。 银芝遂和金霞走到一边。 黑暗中,金霞对银芝说道:“二公主,你听出什么名堂没?” 银芝见说,心里好奇,问金霞道:“金霞,你此话何意?” 金霞笑了笑,答道:“二公主,咱们的机会来了。” 银芝见说,心里更奇,又问金霞道:“什么机会?金霞,有话就直说,何必绕着弯子!” 不远处,银霞插嘴道:“金霞姐姐的意思,是要打家劫舍呢!金霞姐姐,难不成你要杀了这家人,占了他家的庄院。” “拙!”金霞闻言,转头斥责银霞道:“打什么家!劫什么舎!咱都是好人,怎么能趁黑杀人呢?!亏你银霞也想得出来,心也忒黑了点吧?!” 银霞不服气地说道:“那你是何意嘛!你不是说咱们的机会来了吗?什么机会,说给二公主和我们几位姐妹说说,让我们听听。” 金霞遂对银芝说道:“二公主,听那大哥所言,这家主人,三十来岁,尚是光棍,别无爱好,专好个使枪弄棒,又有着偌大的庄园,岂不正是俺们要寻找的地方吗?” 银芝闻言,愣了一下,琢磨着金霞的话,百思不得其解,终是不知金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时,银芝想了又想,终是不明白金霞说那番话究竟是个啥意思,遂又问道:“金霞,你说这话,究竟是啥意思?不会真的像银霞说得那样,要抢占他家庄院不成?” 金霞闻言笑笑,说道:“非也!二公主,俺只是想,我们就常住他家了,顺便拉他入伙,也好利用他的力量,到大禹山中找柯引、云壁那两厮,报仇去。” 黑夜中,银芝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幽怨地说道:“金霞,你那脑子,也太能想象了,俺们跟他家庄主,非亲非故,一夜尚不肯留宿,何以能常住他家?还拉他入伙呢,全是胡说。” 金霞道:“咋就是胡说呢?!二公主,放着咱们如花似玉的五个大姑娘,难不成还搞不定他一个光棍汉?尤其是二公主你,沉鱼落雁,羞花闭月,模样赛过西施,比过杨贵妃,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 银芝闻言,暗中瞪了金霞一眼道:“你看看,这金霞满嘴胡吣,又胡说了不是?!要说是找个男人,哪里不能找,非要到此间来找?我看是金霞你动心了。金霞,既是你有此心,咱们就将你嫁于他家主人,咱们姐妹也借了你的光,就常住他家,你好好下下功夫,把他拉入咱们的伙来,你看如何?” 金霞闻言道:“二公主莫要开玩笑,金霞乃是二公主的随从,是专门服侍二公主的,二公主不先嫁人,俺怎敢先嫁人?这个万万使不得的。” 银芝道:“我看使得!关键是这家少庄主专好使枪弄棒,于女色上并不上心。” “非也!”金霞道:“哪有男人于女色不上心的?那是他没碰上让他上心的女色。行了,二公主,啥也不说了,待会你们看我的。” 银芝公主和其他姑娘闻言,皆笑了。 在银芝和金银铜铁四姑娘调侃的这段时间,那守门的汉子,来到了正堂,面见他家少庄主。 这少庄主,正在堂屋院子中,借着月光,练着功夫。 见守门汉子进来,少庄主问道:“龙四,你不在前院守着院门,跑正院干甚来了。” 被称作龙四的汉子趋前,神神秘秘对少庄主说道:“少庄主,出奇怪事了,俺特来报告。” 少庄主闻言,停下练武,问龙四道:“出什么奇怪事了?神神道道的。” 龙四答道:“少庄主,咱院门外来了几位求宿的,说要借宿一晚,明日即走,房金照纳。” 少庄主闻言道:“这算甚的奇事?!出门人都不容易,既是他们要借宿,咱院里闲房子又多的是,安排他们住下就是了,这有甚奇怪的!值得专门来禀报?!” 龙四道:“少庄主,若求宿的是几个汉子,自然不是奇事;今夜来求宿的,乃是几位女子。” “甚?”少庄主道:“几位女子?黑灯瞎火的,怎会是几位女子?该不会是诱饵吧?不定外面还埋伏了其他汉子,要洗劫俺庄子,也未必不是。” 龙四见少庄主如此说,赶忙答道:“这个俺倒没有想到。少庄主,即使如此,该如何办?是留宿还是不留宿?” 第一百四十八章 借宿庄院 少庄主见问,想了想,心里暗道:既是有几个打劫的,凭俺的功夫,也无需怕他;关键是,这黑天半夜的,真要是几位女子借宿,若不留她住下,待让她们何处去?俺这地方,乃是契丹的地方,那契丹人专好抢牲口、抢女人,俺不留他们,她们只得连夜赶路,万一碰上不良的契丹人,岂不是麻烦了。 这样想着,少庄主便对汉子说道:“龙四,你多带几个庄丁,放她们进来。若真是求宿的,可带她们到俺这里来;若是图谋不轨的,速让人来告诉俺,俺自然杀将出去,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龙四答道:“是!少老爷。” 龙四遂转身出了正院,吆喝了几位庄丁,手里掂着朴刀棍棒,一同来到大门处。 大门外面,银芝她们正说着话,大门吱扭扭地开了,从里面走出龙四来,弓腰对银芝她们说道:“几位小姐既是借宿的,俺家少老爷说了,可跟俺进来。” 银芝闻言,对龙四说道:“多谢大哥。”随即,银芝便带着四霞姑娘,跟在龙四身后,进到院中。 隐约灯光中,银芝见暗光处还站着五六位壮汉,手中拿着朴刀棍棒之内。银芝心中,大吃一惊,暗道不好,恐入了贼穴。 紧挨着银芝的金霞,拉了下银芝的手,暗嘱道:“二公主,莫要慌,看情况再说。”银芝遂稳定了下情绪。 龙四回身对银芝说道:“几位姑娘,请。” 银芝答道:“大哥请。” 龙四带着银芝她们进到院中后,并未发现异常,遂领着银芝她们,来到了上堂,去见他家少主人。 他家少主人在正屋前,侧耳听着动静,听了半天,并无喧嚣,赶忙坐回正屋大堂内。 大堂中间,八仙桌旁,太师椅上,端坐着少庄主,灯光下,但见年纪约三十左右,长得瓜子型的一张脸,眉目清秀,两只眼睛大而有神,鼻子直而棱,嘴巴俊俏。好一个英俊汉子! 那少庄主见了银芝她们,忙站起身来。再看时,那少庄主却有着八尺来高的身躯,健壮结实。 少庄主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那庄主的笑,有点腼腆,表情看上去不像是个赳赳武夫,倒像是个读了书的相公。 银芝她们五人,见了庄主的微笑,均浑身颤栗了一下,顿时就被庄主的气质给征服了。银芝心里暗道,这荒郊野外,荒蛮之地,竟然也有如此英豪的汉子! 银芝想起龙四的话,心里暗道,如此优秀的男子,在下人眼里,怎地就是不务正业,专好使枪弄棒,还气死了爹娘的不孝之人?看上去不像是个无赖嘛! 见少庄主站起身来,脸上微微一笑,银芝也顾不上多想了,遂和四霞姑娘一道,赶忙拜了少庄主。 庄主见状,连忙说道:“客人休拜,你们是行路的人,一路上餐风露宿,定然辛苦,且先坐了,歇息一下再说。” 银芝和四霞姑娘道了谢,分别在两边的椅子上坐了。 那少庄主又仔细打量了银芝她们一番,人人端庄秀丽,贞静文雅,似乎不像是不良之人,遂为刚才的多心,红了脸。 银芝见了,脸也红了。 那庄主也在太师椅上坐定,问银芝道:“你们从何处来?到哪里去?缘何昏黑到此?” 银芝见问,胡乱编道:“回告庄主,俺们乃主仆五人。俺姓袁,名月娥,乃东京城中,八十万禁军袁教头独生女儿。现因仇人寻仇,家遭变故,父母双亡,故此在东京立不住脚,便带了四个使女,逃出东京城,望北而来,并无一定目标。也是月娥之过,为多赶了点路途,错过了住店,现欲投宿贵庄,借宿一夜,明日早行,房金依例拜纳。” 那庄主见银芝风髻露鬓,淡扫蛾眉眼含春;白皙清亮,皮肤细润如温玉。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樱桃小嘴不点而赤,说起话来,温和柔美,一身便装,腰间别着一把短剑,更显出侠女气势。 再看银芝的几位使女,皆青春靓丽,充满活力。 那庄主看惯了北方女子,皆是风风火火,泼泼辣辣,说话高声粗气的,举止随便的女人;猛然间见了银芝她们,心中甚是喜爱,徒生出一种情愫来。 庄主心里暗想,要说钱财,俺家也算是富有了,房屋百间,田产千亩,租用着二十余位庄户。以前的时候,俺和同乡马植贩卖马匹,钱也挣了不少,日子过得也足够富裕了,只可惜早间时怎就没动过娶妻成家的念头,以至于把爹娘都给气死了。后来,那马植投奔南朝去了,俺也很少再贩卖马匹了,只好守在庄户上,等候着俺马植哥哥发达后,也给俺介绍个前程。现在,眼看着忽如而来的几位侠女,且又是没有固定去处的,分明是上苍送给自己来的嘛!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看来这几位女子该是和俺有缘分,俺得长留她们住下来,好娶了这位女子,捎带着得了几位使女,不也是一番美事。 如此想着,少庄主大喜,高兴地说道:“却原来是从南朝上国而来的远客!莫要说甚么房金不房金的话,你们尽管住下便是。这世上的人,哪个头顶着房子走路呢!” 银芝闻听到庄主称自己是南朝上国来的远客,不觉大吃了一惊,心里暗道:难不成还真是到了契丹的地盘上?看少庄主这模样,不像是契丹人,倒像是中原汉人嘛! 如此想着,银芝说道:“多谢庄主。”续又问道:“敢问庄主,此间是什么地方?” 庄主答道:“回袁小姐问话。此间乃是辽国燕京府西郊呀!你们已经从南朝上国进入到辽国燕京了。” 银芝闻言,吃了一惊,说道:“原来俺们已经到了辽国。你瞧这路走的!” 庄主心情高兴,说道:“你们既是从南朝上国而来,可听说到过俺的朋友马植?” 银芝和四霞姑娘闻言,皆摇了头,表示从未听说过。 庄主笑了,说道:“看我问得有点唐突,怪道里你们不知道。俺那朋友,本名叫马植,原是朝廷的光禄卿,后辞官返乡,与俺一起合伙贩马,后来得遇上国枢密使童大人,随同南下,受上国皇帝赏识,赐姓赵,改名为赵良嗣,充任着南朝秘书承、右文殿编撰职务。” 银芝和四霞姑娘闻言,更是吃惊。 想起刚到汴梁的时候,在酒店里吃饭,就与一个姓赵的、在朝廷担任秘书承职务的宋奸打了一架,难道这位庄主所言的赵良嗣,就是我们曾经打了的那个宋奸?若是的话,眼下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怕别人先说认识,惹出麻烦来,银芝赶忙说道:“回庄主的话,俺们女流人家,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上哪里知道庄主的朋友去?这个实不知道。” 庄主闻言,便不再打听赵良嗣情况,转首问银芝道:“你们一路远行,天昏方至,估计还未打火吧?” 问毕,不待银芝回答,便吩咐庄客道:“快去准备饭菜,好让几位姑娘用膳。” 庄客闻言,自去准备。 银芝忙道谢道:“多谢庄主,饭钱明日早起,一并付给。” 贾世忠道:“你看,又来了不是?甚的店钱饭钱,在如此说,便是看不起俺了。” 银芝见说,笑了笑。 庄主接着和银芝她们说些闲话。 银芝问庄主道:“敢问庄主高姓大名?目前以甚为主业?” 庄主闻言,答道:“几位姑娘有所不知。在下本是中原故民,因后晋石敬瑭将幽燕十六州并疆土上的子民割让给了契丹,我祖上乃做了契丹子民,已经四五代了。现如今,我们虽住在契丹,却不服他的管辖,心里一直盼望着王师北伐,平定幽燕,饮马永定;那样的话,我们也好早归大宋,重做中原子民也。” 银芝闻言,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怪道里庄主看上去是中原汉民。” 少庄主闻言道:“不光是看上去像中原汉民,实际上就是纯粹的中原汉民嘛!若论起来,我们乃是同胞呢!实告几位姑娘,俺姓贾,名仁,字世忠,百家姓中排137位,所谓‘贾路娄危”的‘贾’也!瞧这姓氏,明摆着是中原人嘛!” 银芝道:“不光是中原人,还是名门望族呢!年少时,月娥曾读过少庄主祖上贾谊贾太傅大作《过秦论》,纵论先秦之过失,见解深刻,文采闪烁,极富感染力,月娥甚是敬佩。” 少庄主贾世忠闻听到银芝这番话,心里既荣耀又震惊。 贾世忠心里感到荣耀是因为自己虽然姓贾,但实在是与故汉政论家、文学家、大博士贾谊贾太傅没有半点牵连,在月娥姑娘嘴里,却成了祖上,这是何等的荣耀?!震惊的是,眼前这个年纪轻轻,流落异国的红尘侠女,竟然也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张口便能谈古论今。 能碰到如此美貌,贤淑贞静,且饱读诗书的女子,也算是人生奇遇了。贾世忠心里惊叹不已。 第一百四十九章 堂上寒暄 听了银芝的话后,贾世忠心想,俺虽然姓贾,祖上乃发源于河东路,俺哪认得那个名叫贾谊的祖上?他乃河南府人,恐怕与俺没有多少牵连,俺也不好舔着个脸去认他为祖宗;然而,在如此聪慧的女子面前,俺不能在文采韬略上输于她,如此一来,俺也得吹他一阵,好让她不小看了我。 于是,贾世忠双手抱拳,冲着银芝一拜,文绉绉地说道:“惭愧!惭愧!甚是惭愧。祖上如此才华横溢,后辈却背井弃乡,流落藩地,沦为异族子民,实在是惭愧啊!然而,实不瞒小姐说,世忠自幼熟读经书,研学战阵,也练得一身功夫,十八般武艺皆精,从不敢忘却精忠报国,以期返回故国,建功立业。你看,连俺的名字都叫了个‘世忠’。”贾世忠叹了口气:“唉,只可惜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听到贾世忠“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话,银芝心有好奇,遂问道:“少庄主如此英豪,又何故有如此一说?” 贾世忠见问,又长叹一声,说道:“唉!几位客官有所不知,且听我言。俺父母终老一身,只生有俺一个独子,实指望我继承家业,传宗接代,好延续家族香火。然而,俺只热衷于闯荡天下,却不善把持家务。” 闻听到此,金霞心想,这就对了嘛!你若是善把家业,精于耕读,不热衷于闯荡天下,目今我们哪有这番际遇?!俺还谋算着拉你入伙呢! 故此,金霞插嘴道:“如此说来,便是少庄主的不是了。想令尊令堂创下如此一番家业,实属不易,你又是令尊令堂独子,本该孝顺父母,操持家业,延续祖上香火嘛!虽说祖上没给少庄主挣下个皇位,但家族香火还是要延续的嘛!” 贾世忠闻言,转眼看了眼金霞,见是个飒爽英姿,容貌娇艳的女子,心生爱恋,遂大笑起来。 笑毕,贾世忠说道:“这位姑娘所言极是,皇位之类的,实在是不敢奢想,传承家族香火,实属应该;无奈,世忠年轻无知,常违背父母心愿,虽因家有双亲,俺又是独子,故此不能远行,只是和人做点贩马的生意外,并未在操持家业、延续香火上有所作为。三年前,俺父母先后离世,丢下偌大一份家产,故此,俺只得在此独守庄院,来维持家业。” 金霞闻言心想,莫愁,接下来后,有俺和俺们二公主帮你维持家业呢! 银芝闻言,心里也暗道,刚才那庄客所言不虚,果然是没了双亲,保不准真是被他给气死的呢!然而,面情上,不能马虎,当以礼相待。故此,银芝耳听着贾世忠的话语,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贾世忠续说道:“俺这个地方,乃是后晋时,石敬瑭割让给契丹人的。然而,自古以来,这里便是俺中原地方,现虽归辽国管辖,但俺心里只认中原王朝,情愿做大宋的子民,并不臣服他辽邦。俺那好友,就是俺刚才说的马植,现在叫个赵良嗣,就情愿为上国做事,而不愿意当辽国的光禄卿、宁边州刺史。” 银芝听了贾世忠的话后,对赵良嗣有了点好感;然,毕竟双方打过架,故此不提赵良嗣,只是问贾世忠道:“既是辽国的地方,自然归辽国管辖,如何能不做辽国的子民却做得了大宋子民?” 贾世忠道:“这个小姐便有所不知了,俺这个地方,恰在辽宋分界之处。以前,双方交战,谁也拿不下俺这地方,故此归属不清。后来,宋辽两国签了澶渊之盟,握手言和,因怕坏了约定,谁也不管俺这个地方,因此俺这里便成了两不管的地方,俺也乐得逍遥。目今,金国伐辽,眼看着战事又起,这里恐成为双方厮杀的重点地方;不过也好,正好找着厮杀的机会,大不了舍弃了这里的庄园,俺也回归中原去,去找赵良嗣,谋个差事,应该不难。” 银芝听了贾世忠的话,心中暗自琢磨了起来,心道,这里倒是个好地方,进可攻,退可守,万一有事,机动性强,可在两国间周旋,若是能在这里安身,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银芝正想着心事,进来几个庄客,就厅上放条桌子,托出一桶盘,四样菜蔬,一盘牛肉,铺放桌上,先烫酒来筛下。 贾世忠见了,忙道:“吾观几位客人,也是侠义之士,理应盛情款待;然,来之突兀,无所准备,村落中无甚相待,随便几样小菜,休得见怪。” 银芝起身谢道:“小女几人无辜相扰,甚是不安,少庄主危难救急,雪中送炭,此恩难报。” 贾世忠道:“袁小姐乃八十万禁军教头千金,也乃名门之后,休要这般说,贾某略尽区区地主之谊,不足挂齿。袁小姐但吃无妨。不知能喝酒否?” 银芝正待要答不善喝酒,对面坐着的金霞抢先说道:“俺家小姐不甚喝酒,俺们几位姑娘,倒是能喝几盅。” 贾世忠闻言,转眼去看,那金霞更加英姿勃发,显得青春靓丽,甚是可人。 贾世忠心中欢喜,忙说道:“即使如此,袁小姐随意,几位姑娘且请喝几杯。” 几人做到桌前,贾世忠劝了两三杯,然后搬出饭来,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吃了。 吃毕,庄客收拾碗筷,撤了条桌,又献上茶来。 贾世忠道:“袁小姐既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家千金,想必也会些功夫,今日得见,不胜荣幸。在下乃是一村夫,平日里只好刀枪棍棒,难得有高人指点,若是小姐肯点拨一二,实乃平身之大幸。” 银芝平时也常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切磋武艺,但功夫尚浅,在一般人面前能显摆一二,在高手面前就相形见绌了。 银芝略微踯躅,金霞抢先答道:“俺家小姐,乃大家闺秀,虽功夫过人,但从不张牙舞爪,恐有失女德,故此,也从不与生人过招;倒是俺等下人,均是贫寒出身,野惯了的,若是贾庄主不介意的话,金霞倒是愿耍上一通,搏庄主一笑。” 贾世忠心里甚是喜欢金霞的爽快,忙道:“如此甚好,月下舞剑,也乃人生一大快事也!走,咱们现在就到院场中,耍他一场手脚去。” 说罢,几人一同来到了院中。 通过吃饭时的交谈,贾世忠已知金霞的名字,此番来到院中,便对金霞说道:“金霞姑娘,请开始吧。” 金霞双手抱拳,嘴中说道:“在下不才,给庄主耍套剑术,权当抛砖引玉,献丑了!” 说毕,金霞轻移身体,来到院中间,一个金鸡独立,将铁剑指向天空。 当时,月正明朗,一片银光洒向大地。 月光中,剑影冷峻,顿时间,天地间似乎充满了凄凉萧杀之气。 随即,金霞手中的铁剑,头顶上划了一个光圈,然后健步向前,跃然一刺。 铁剑像一道光亮,似乎要刺碎清风。 干脆利落的几个动作,显示出深厚的功底,贾世忠忍不住高声叫道:“好!好剑术!” 月色中,金霞继续耍着手中铁剑。 只见剑光和人影混为一团,金霞似乎进入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贾世忠看得惊呆,高声叫好,心中对金霞暗生爱慕。 此刻,金霞忽然间长啸一声,似百灵鸟的鸣叫,身子已冲天飞起,铁剑也化作一道飞虹。 随后,金霞轻声落地,屏住气息,将剑收回,冲贾世忠微微一笑,说道:“班门弄斧,让少庄主见笑了。” 贾世忠大喜,高声说道:“侠女之剑法,直舞得天地生辉,实乃大妙,在下佩服,佩服,若能用于实战,更是精妙。” 金霞闻言,也想试一试贾世忠的功夫,看他能否打得过云壁,好在将来的时候,怂恿着贾世忠去打云壁。 金霞想到此处,便欠了欠身,说道:“如少庄主不弃,金霞愿与少庄主切磋一二。” 银芝闻言,假意斥责金霞道:“金霞,少庄主面前,不得无礼。” 贾世忠乃练武之人,见金霞那番剑舞的漂亮,早已安耐不住,闻听到金霞要和自己切磋一番,自然是求之不得,故此高声说道:“无妨。练武之人嘛,交流切磋,实乃应当;既是金霞姑娘不嫌弃俺,俺就跟金霞姑娘对练一番。” 银芝道:“如此,只好切磋一下了。” 贾世忠回头道:“取俺剑来!” 一个庄客闻言,赶忙进到厅中,也取出一把铁剑来。 贾世忠接剑在手,那剑也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银芝见状,对贾世忠说道:“少庄主,夜间昏黑,舞剑对练,万一有个闪失,误伤庄主,乃极大不恭,愧对庄主厚恩,不如练一番拳脚,更为稳妥。” 贾世忠闻言,暗想也好,先试试这位金霞姑娘的手脚如何? 于是,贾世忠将手中铁剑递还庄客,对银芝说道:“小姐所言极是,俺就与金霞姑娘练番拳脚吧!” 说毕,贾世忠双手抱拳,对金霞说道:“若有冒犯,多多谅解。金霞姑娘,请!” 金霞遂也将手中铁剑递与银霞,准备和贾世忠比试拳脚。 第一百五十章 月下比武 当时,两个人便来到月夜下场院中的空地上。 贾世忠双手抱拳,对金霞说道:“若有冒犯,多多谅解。金霞姑娘,请!”说毕,贾世忠便拉了个架势。 那金霞原本大银芝两岁,在家时也拜过高师,常习武术,精研各家各派武术,是个练家子。因方腊起义,金霞被二公主访到,请至帮源峒,做了银芝公主的随身护卫,功夫自然非同寻常。 此刻,金霞见贾世忠要与自己比番身手,也想借机显显本事,便抱了双拳,冲贾世忠见过礼后,也拉出一个架势,准备和贾世忠比试。 此时,风清月朗,清凉的月光从高空洒落下来,照得大地白光光的。 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 两人轻移脚步,转着圈,相互寻找着出击机会。 移动中,金霞暗思,我若是任他出招,他乃一个男士,估计有些力道,一拳拳地打来,我就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不如我先发制人,连续发招猛攻,给他一个下马威再说,到时候,他便知道姑奶奶俺的厉害了! 如此一想,金霞当即移身向前,脚下轻轻一点,整个身子飞腾了起来,飘向贾世忠,挥拳望贾世忠眼前晃去。 好轻功!贾世忠见状,心里暗自喝彩。喝彩的同时,见金霞的拳影子击来,直道是金霞要一拳击打自己脸面,赶忙闪了下身,要躲过金霞迎面击打的这一拳。 不曾想,金霞的拳在半途中却收了回去,她自己轻轻飘过,移身到贾世忠身后。原来,金霞这一拳是故意引逗贾世忠来攻击自己的。 果然,那贾世忠见状,赶忙追前一步,逼近金霞。金霞却当即上身左转,一个左旋拳,划成弧形,望贾世忠头上打去。 贾世忠见她拳势迅猛,待要伸手去接,又怕伤了金霞那只嫩手,将身子一扭,从金霞拳下闪将过去。金霞见状,知道贾世忠武功高强。 金霞叫声:“好身手!再接俺一招!”说着,身手矫健,一个转身,用右脚踢向贾世忠。 贾世忠腾身而起,金霞又一脚踢空。这时,贾世忠落了地,却挥拳打来。 金霞见状,知道他拳力凶猛,也没有伸手去接,也是闪身躲过。 贾世忠见金霞手脚灵巧,也高声叫道:“好身手!” 金霞闪身躲过后,顺势抬起左后腿,用脚后跟去踢贾世忠。 金霞的后脚跟直往贾世忠胸前踢去,贾世忠用手挡开了金霞的左后腿,金霞感到一阵巨疼,知道贾世忠内功甚强。 其实,贾世忠还没甚用劲,只是轻轻一档,以防金霞踢到自己。 金霞被贾世忠一挡,腿麻木了,站立不稳,差点跌倒。 贾世忠见状,赶忙紧趋一步,用手扶住了金霞,嘴里说道:“不好意思,金霞姑娘,多有得罪。见谅!见谅!” 金霞“唰”地红了脸,赶忙站定,挣脱贾世忠的帮扶,双手抱拳,连声说道:“惭愧!惭愧!少庄主武功高强,金霞甘拜下风。” 贾世忠也双手抱拳,说道:“金霞姑娘也是一身的好功夫,在下敬佩。” 银芝见金霞败了,知道贾世忠乃武侠高人,心中甚喜,暗道,若是让这人去打柯引、云壁,估计不会失手。 银芝捉摸着如何引贾世忠入套,好让他去打柴进和燕青。 当下,双方见毕了礼,贾世忠道:“今天得见几位客人,心中甚是高兴,加之又与金霞姑娘切磋武艺,更是荣幸至极。本待好好叙叙,但考虑到袁小姐和几位姑娘长途跋涉,心神疲惫,不好再加烦扰,还是早早歇息了是好,待来日,我们好好切磋一番。” 银芝也急于和几位姑娘商量一番,故此说道:“贾庄主所言甚是,俺们就先歇息吧。” 随即,贾世忠叫来了几位老妈子,引着银芝她们去了客房。 几位老妈子引着银芝她们到了客房,点上灯,然后提汤来,让银芝她们洗脚。 银芝道:“甚是相扰,深谢几位妈妈。” 几位老妈子道:“无需客气,主子安顿,我们当周到侍候。几位姑娘烫烫脚,好好歇息吧。” 说毕,放下汤桶,转身出去了。 铁霞走过去,掩上房门,将汤水提于银芝跟前,让银芝公主洗脚。 银芝公主洗了脚,几个人收拾一番,准备歇息。 银芝对铁霞道:“铁霞,你到门后,听听外面可有动静?” 铁霞会意,轻手轻脚移到了门后,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 银芝和金霞、银霞、铜霞都转头看向铁霞。 铁霞听了一阵,外面没有丝毫动静,遂冲银芝她们摇了摇手。 银芝道:“铁霞,你就待在门后,仔细听着外面动静,我和金霞、银霞、铜霞商量一些事情。” 铁霞闻言,点头答是,然后就静候在门后,扎着耳朵,听着门外动静。 银芝转头,吹灭了灯,屋里一下子黑了下来。 黑暗中,银芝问道:“金霞,刚才你和少庄主比试了一番,依你之见,那庄主功夫究竟如何?” 金霞答道:“二公主,凭我感觉,那庄主功夫轻功、内功绝非一般,不是金霞能战胜的。” 银芝闻言,续问道:“若是咱们再加了银霞,可战胜得他?” 金霞摇了摇头,说道:“二公主,实不相瞒,既是再加了银霞妹妹,恐怕也非那少庄主对手。俺刚才跟少庄主过招,也是用了心的,几乎打不着他。好不容易踢了他一脚,却见他心神安定,我已经被撞得腿麻,可见,他并未用劲,由此也可看出他内功甚是高强。” 银芝闻言,沉吟了一会,续问道:“金霞,依你之见,这少庄主较柯引、云壁那两厮,谁的功夫更高点?” 金霞想了想后答道:“二公主,实话实说,柯引和云壁那两厮,功夫也非同寻常,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依我之见,假若使少庄主与与柯引、云壁过招去,不说一定能取胜,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战胜柯引、云壁的机会还是有的。” 旁边坐着的银霞接嘴道:“柯引那厮主要是马上功夫,拳脚不见得有多厉害,厉害在偷袭而已。宋军破帮源峒时,若是方元帅防着他的偷袭,有十个柯引恐怕也非方元帅的对手。可惜方元帅过于大意,枉送了性命。” 银芝听了,暗中点头。 银霞继续说道:“以俺之见,厉害得应该是云壁那厮。你们别看云壁那厮表面上斯斯文文的,其实全是装的,要说武功,绝非一般,尤其是轻功、点穴,非常厉害,当十分防备才是。” 金霞闻言,转头问道:“银霞妹妹,你怎知云壁那厮会点穴厉害?” 黑暗中,想起在李师师杏花楼上被云壁点了穴的事,银霞红了脸。 银霞赶忙稳定了下心情,不去回答金霞的问话,而是转移话题,对银芝说道:“二公主,依俺看,不管这家庄主打得过还是打不过柯引、云壁,都无关紧要,俺们只管怂恿着他去打就是,说不定还就打过了,那样的话,岂不是更好?俺们不是可以借贾庄主之力,杀了柯引、云壁那两厮?!再说了,既使是贾庄主打柯引、云壁不过,挨打或丢命的是他贾庄主,俺们又不少什么,到时候我们看情况再说呗!说不定俺们还能趁机占了他家这院子房产呢,正好当做俺们长久落脚之地。” 金霞道:“叫门时,你说俺要杀人劫舍,照你现在这个说法,当时你就没安好心。”银霞不服气地说道:“情势所逼嘛!” 话题果然被银霞转移掉了。 听着金霞和银霞的争论,银芝说道:“也不能说是没安好心,有时候的确是无可奈何,不得不为。其实,俺也有这个意思。刚才,金霞和少庄主比试时,俺就在想,何不借了这庄主的力,去杀了柯引、云壁?只是,俺看这贾庄主,也是斯文之人,恐怕不会轻易上当。” 金霞闻言道:“二公主所言差矣!云壁那厮,看上去也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不照样是一肚子坏水?!” 说着,金霞又转了头,对银霞说道:“是吧?银霞。” 银霞赶忙答道:“金霞姐姐这话问得,好生奇怪,云壁是否一肚子坏水,我怎么知道?!” 金霞道:“不是你刚才说‘别看云壁那厮表面上斯斯文文的,其实全是装的’吗?俺怎地又问得好生奇怪了?” 银芝赶忙劝道:“别说这些没有的了,就说这少庄主会不会按我们想的去做吧?我估计他不会轻易上当。” 金霞不再和银芝打嘴巴仗了,回答银芝道:“二公主,我看也未必,若是公主您嫁与这庄主,夜间里多怂恿他一番,他定然会按俺们想的去做,会拼了命去杀了柯引、云壁那两厮。” 金霞如此一说,银芝也红了脸,忙对金霞说道:“简直是胡说!既是要嫁这少庄主,也该是你金霞!咱们抛开主仆关系不说,你比俺大两岁呢!金霞,依我之见,还是你嫁了这家少庄主的好,俺们也借机住在他家,你多下点功夫,怂恿了这庄主去杀柯引、云壁。” 金霞闻言道:“二公主所言又差了!你想想,人家少庄主放着大小姐不娶,会娶俺当使唤丫头的?” 银芝狡辩道:“大小姐也好,使唤丫头也好,不都是女的?现在这个时候,分什么高低贵贱?!再说了,人家少庄主又不差钱,难不成会为了图钱财就娶‘大小姐’?娶‘使唤丫头’也是使得的嘛!” 金霞闻言,嘻嘻笑道:“瞧,二公主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萌生情愫 当时,银芝沉了脸,说道:“金霞你放尊重点。我给你们说,从今以后,莫要再道什么使女、下人之类的话了。现在银芝跟你们一样,都是落难之人,我不再是什么公主,你们也不再是使唤丫头。自从帮源峒被破,父皇落难之后,我就不再是公主了,而是个落难女子了,只是我心有所属,暂时不想嫁人而已。” 金霞闻言,暗自琢磨道:这是什么情况?我们姐妹几个,一直追随着二公主身边,从没发现二公主和哪个男人有过交往,二公主何以会心有所属?金霞努力去想,也想不出个门道来。金霞心想,假若一定要找个和二公主有过交往的男人,也只有云壁和柯引。柯引是大驸马,害死了大公主,二公主对柯引心有所属显然是不可能的。除了柯引外,就剩云璧了,难不成二公主要嫁给云壁不成?可云壁是二公主和我们的仇人啊! 一旁的银霞,在听了银芝的话后,并未深想,只是说道:“若是这家庄主看上的是俺家二公主,该当如何?” 银芝闻言,不满地说银霞道:“你看你这个银霞,我刚说过,莫要再叫我公主了,你怎么还叫?就是为了以后方便,你们也不要再叫我二公主了。” 银霞闻言,说道:“好吧,我不再叫你公主了;只是人家庄主要是看上你,又该当如何?” 银芝闻言,暗思起来。 金霞接嘴道:“这个好办!就说咱家小姐已经有姐夫了,因咱家姐夫勾结外人,谋财害命,害死了咱家小姐父母,咱们才逃难到此的,若是这家少庄主能杀了咱家姐夫,咱家小姐便嫁与他。” 银霞闻言后,悄声说道:“金霞此计甚妙,这就叫做‘借刀杀人’呢!咱们可以怂恿着这家庄主去和柯引、云壁撕杀,我们坐山观虎斗。” 银芝听了,眼睛一亮,也暗中动了心。 几个人商量了一阵后,银芝叫回了门后铁霞,安顿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早点休息,看明天是什么情况后再说。 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遂歇息了。 这厢边,银芝和几位姑娘睡了,一夜无话;那厢边,少庄主贾世忠却动了心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万千,睡不着觉了。 在安排银芝歇息去后,贾世忠也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想着他自己的心事。 这贾世忠有什么心事?他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呢? 原来,贾世忠乃家中独子,贾太公祖上几代,挣下了偌大家产,到了贾世忠这一代时,只生了贾世忠一个儿子,又是个不顾家的货,每日里只好弄枪使棒,操习武术,打熬身体,就是不上心于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事情。 看到独生儿子每日里只知道个打熬身体,却不懂娶亲成家,过世俗生活,不知道享受男女之乐,贾太公夫妇便着了急。 贾太公心想,人家别的男儿,三妻四妾,儿女成群,活得神仙似的,我这儿怎一点也不世故?就不懂得生活呢?! 贾太公老两口遂多次劝说世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既是养了你,便是让你延续香火,传宗接代的。你看你,整日里只知道个舞枪弄棒,把那玩意儿,就那般好?除此之外,就知道个贩马,把那个马嘛,有甚好的?你贩它作甚?!咱家又不缺你贩马的那几块银子。儿呀,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娶个浑家了,该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了;若不然,将来我们老了,走了,你该如何? 贾世忠反感爹妈在耳边聒噪,难免会语言唐突,生硬地回道:“你二老一个劲地唠叨个甚?!浑家、浑家的,娶什么浑家呢!俺一个人过得蛮自在嘛,俺娶那浑家作甚?!” “娶浑家作甚?!”贾太公闻言,惊得眼珠子瞪得比牛卵子还大,开导贾世忠道:“儿呀,你说娶浑家作甚?娶浑家过日子呀!都说神仙不食人间烟火,那织女还偷着下凡配了牛郎哩!儿呀,娶浑家好呀,等娶了浑家,你就知道娶了浑家的好处了!” 贾世忠见说,生硬地回答道:“织女下凡配了牛郎,那是他们的事,反正俺是不娶浑家的,俺要练武呢!” 贾太公见状,气得骂道:“练武!练武!你练你娘的大腿!” 眼看着儿子大了,却自有主张,全不把父母好话听进而去,那太公太婆就郁闷窝心,时间一长,生出毛病,呜呼哀哉,先后死了。 太公、太婆死后,贾世忠没了人管,越发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将庄园田产、家务,均交与下人掌管,他自己或是和马植一起,外出贩马;或跑马兜风,玩鹰打猎;或是在庄园里操枪弄棒,练习武艺,自在得不亦乐乎。 后来,马植随童贯走了,贾世忠就不怎地贩马了,只是在家里操习武艺。 再后来,贾世忠也心有所悟,想起太公、太婆的话来,觉得是该找个浑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了。无奈燕郊这地方,地面辽阔,人烟稀少,即使是有女人,也是粗壮豪爽,整日里赶着羊群,荡漾在山野里,脸盘阔大,脸皮嗮的像熟透了的红苹果一样的女子,因此不甚入贾世忠的法眼。 故此,这贾世忠一直未能成家。 今夜,猛然见到从中原内地来的几位女子,身姿似风摆杨柳,阿娜多姿,长相甜美,皮肤白净,言谈优雅淡定,显得贞静贤淑,风情完全不同于燕郊这地方的女人;对此,贾世忠心有所动。 特别是银芝,浑身透着一种大家闺秀的优雅,贾世忠心里特别喜欢。另外,贾世忠还喜欢豪爽干练,飒爽英姿的金霞。 现在,贾世忠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的就是这番心事。 贾世忠心想,这几个女子,因家中变故,从中原内地逃难而来,且没有明确的去处,俺为何不将他们挽留了下来?俺若是将她们挽留了下来,她们也愿意在俺庄园里住下来,时间长了,自然就有机会了,俺就找机会娶了那袁小姐,捎带着还得了几个使女,分别将他们嫁与心腹庄客,岂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贾世忠还想,既是俺不能娶了袁小姐,那金霞姑娘也蛮不错的嘛,俺也可以娶了金霞姑娘嘛;只是俺娶了金霞姑娘后,那袁小姐该如何安置? 床铺上,贾世忠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想着怎样挽留住银芝公主她们?想着如何能娶到银芝?或虽娶不到银芝娶了金霞也好,只是如何安置银芝等等的事情。 贾世忠的脑海里浮想联翩。好不容易,贾世忠睡着了,待醒来时,天已大亮。 贾世忠起了床,向院内高声喊道:“吴妈!” 吴妈是总管庄子上内务的老妈子。贾太公太婆不在后,一直是吴妈管理庄院内务,照顾贾世忠的起居。 吴妈听到少庄主喊,遂应声而来。 贾世忠让吴妈入座,然后问道:“吴妈,昨夜那几位姑娘,现在是什么情况?” 吴妈答道:“回少老爷话。昨晚来的那几位姑娘,现已起床,洗刷完毕后,安排吃毕了早饭,现在大堂上,等候着少老爷,好告辞离去。” 贾世忠闻言,哦了一声,忙说道:“吴妈,你过去告诉几位姑娘,就说俺马上过去,和她们见个面。” 吴妈没有答是,而是说道:“少老爷,不是老婆子俺多嘴,俺看那几位姑娘,从中原内地而来,经多识广,皆是贞静女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适合于管理庄园内务,少老爷也该留个心意,给俺们选个少奶奶方是正事,也了却了老爷太太以往的夙愿。” 贾世忠见说,没有训斥多嘴的吴妈,而是和颜悦色地说道:“吴妈,你说的这番话,俺甚是爱听。说实话,以往,非是俺不愿娶妻,实乃没有合适的女子可娶;而今,俺看那袁小姐月娥姑娘,便是不错,全不同于俺这边的女子。俺这就过去,留了她们在庄园长住,然后,俺想委你做个媒人,你去和那袁小姐月娥,好好说道说道,看那袁小姐月娥,可否愿意嫁给俺?” 吴妈闻言,大喜,笑着说道:“好事啊!这是大好事!只要少老爷开了金嘴,剩下的事,全包在老婆子身上,包管说得那袁小姐月娥,嫁了少老爷便是。” 贾世忠闻言,也是大喜,笑道:“甚好!甚好!吴妈,事成之后,俺定将重重谢你。” 吴妈也笑笑,答道:“少老爷,这本是俺分内之事,哪里敢奢望厚报!少老爷,你只管等俺的好消息便是。” 贾世忠问道:“吴妈,对女人之事,俺知之甚少,你觉得俺能否娶得到那袁小姐?那袁小姐可愿意下嫁于俺?” 吴妈笑道:“少老爷直说笑话哩!您怎地就娶不到那袁小姐了?那袁小姐嫁给少老爷怎能说是下嫁呢?再说了,这天底下的女人,哪个到了年龄不想着嫁人的?!少老爷,俺刚才说了,这事只管包在俺老婆子身上便是,俺定让那袁小姐嫁了少老爷。” 贾世忠见说,连声说道:“好好好,吴妈,就拜托你了。咱们现在就去见月娥姑娘她们去。” 随即,贾世忠和吴妈均站起身来,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来到了大堂。 第一百五十二章 挽留银芝 贾世忠和吴妈进了大堂,见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已经端坐在大堂中靠两边的椅子上,正等待着他过来后辞行。 见贾世忠和吴妈两人进来,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赶忙站起身来。 贾世忠见状,双手抱拳,连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了,贾某昨夜研习兵书,一时入神,睡得晚了,以致耽误了今早起床,失礼了,失礼了。” 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也忙不迭地冲贾世忠、吴妈施礼。施礼毕,银芝答道:“少庄主客气了,是月娥和几位妹妹无端打扰少庄主了,还请少庄主见谅。” “哪里话!不打扰,不打扰。”贾世忠客气地说着,然后与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见了礼,遂又转头对吴妈说道:“吴妈,叫下人们上茶来。” 吴妈躬身答道:“是,少老爷,安这就去办。” 答毕,吴妈转身出了大堂,去吩咐下人们上茶。 贾世忠坐到大堂正中的八仙桌旁,开始和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起一些闲话来。 贾世忠道:“昨日夜晚,俺研读了一番兵法之道,感悟颇深。要说行军打仗,策略是顶顶重要的。假若两军交战,当虚虚实实,声东击西,攻敌于不备,调敌于必救,伏兵于半道,收兵于快捷,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就走,保存己方有生力量,消耗敌方战略资源,战之到最后,方能克敌制胜。” 贾世忠如此显摆,是要让银芝公主及四霞姑娘高看他一眼,知道他乃是有学识、懂蹈略、武艺高的强人。贾志忠这番做作,早被银芝及四霞姑娘看破,心里暗笑。然而,表面上,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仍旧是极为崇拜的样子。 特别是金霞,心里暗想,你这么能,看你能否识破俺们的计谋?所以,金霞微笑着,看上去一脸崇拜。 银芝见说,答道:“少庄主熟识兵法,武功高强,乃人中之龙,月娥及妹妹们敬佩至极。” 贾世忠笑笑,客气地说道:“见笑,见笑,俺这是班门弄斧了。想袁小姐令尊,乃八十万禁军教头,必然胸有大志,腹有良谋,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只可惜被奸人所害,若不然,世忠定然前往投奔,拜师学艺。” 银芝听了贾世忠此番言语,心中大悲。 银芝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方腊,那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崛起于南国水乡,搅动江南大地,称雄于一时,只可惜是空有大志,未有机遇,更无良谋,又无得力助手,以至于起兵失败,被害于汴京城中。 想着往事,银芝伤心不止,哗啦啦地流起了泪。 贾世忠见状,大慌,赶忙说道:“世忠言语唐突,触动袁小姐伤心之事,实在对不起,还望袁小姐见谅。” 银芝闻言,赶忙收住了泪,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无妨。往事如烟,过就过了,纵使伤悲,也无济于事,正所谓往事不堪回首。” 贾世忠再看银芝,眼中尚有残泪,白皙的脸庞上,泪痕斑斑,更显得娇柔贞静,心中爱慕至极。 贾世忠再次道歉道:“贾某因研读兵书,又勾起一些往年故事,思绪万千,以致失眠,今晨未能早起,让几位姑娘久候了,万分抱歉。” 银芝客气地说道:“少庄主客气了,我等作为客人,本该是客随主便的,少庄主如此客气,我等倒不好意思了。” 正说着话,吴妈带着两位下人进来了,分别给贾世忠、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上了茶,然后转身出了大堂。 贾世忠做了个请的手势,对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道:“袁小姐莫要客气,姑娘们也莫要客气,请用茶吧。”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道:“多谢少庄主。”然后斯斯文文地端起茶杯,品了口茶。 贾世忠也品了口茶,酝酿了一番情绪,看着银芝问道:“袁小姐偶宿鄙庄,鄙庄条件简陋,比不得京城吗,不知袁小姐昨夜可睡得安稳?” 银芝见问,答道:“承蒙少庄主收纳,月娥昨夜睡得甚是踏实。” 贾世忠道:“如此最好,贾某心安了。” 银芝心想,我该说说房金的事了,看看少庄主如何答复。如此想着,银芝又说道:“少庄主在上,我等昨夜无故相扰,心里甚是惶恐不安,幸得少庄主庇护,得以安歇。此刻,天已大亮,我等姑娘,又要远行,特将昨日房金,依例拜上,请少庄主收纳。” 银芝说毕,看了金霞一眼。 金霞便站起身来,手捧着五两银子,款步来到贾世忠面前,高举双手,敬奉了上去,嘴里款款说道:“多谢少庄主留宿,这五两银子,不知够房金否?” 金霞面如桃花,莺声燕语,婀娜多姿,其姿容令贾世忠不由地一阵战栗。 贾世忠努力使情绪稳定了下来,随即假意沉了脸,说道:“金霞姑娘,你这是作甚?快收回你的手和银子,你这不是羞辱贾某嘛。” 说完金霞,贾世忠转头对银芝说道:“月娥小姐,你如此客套,实乃看俺贾某人于不起。想俺贾某人,咋说也是一方大户,堂堂的大庄主,不敢说有多富裕,百十间房屋,千把亩田产,数万两银子,还是有的,难不成就缺了这点房金?” 银芝闻言笑笑,说道:“住店纳金,此乃常理。” 贾世忠道:“常理是常理,但这个常理,在俺这里,要变变了。月娥小姐,你和姑娘们,离家远行,困于路途,求宿贾某庄园,贾某理当提供方便,此乃行善积德之事,贾某当感谢姑娘们幸临寒舍,成全贾某积善之念,焉有收房金之理?!房金之事,再莫提起,莫要羞辱贾某了。” 金霞闻言,也转头看了下银芝。 银芝看看贾世忠,又转头看看金霞,说道:“既是少庄主如此说了,金霞且先将这些银子收回吧。” 金霞便收了手,退回到座上。 银芝又对贾世忠说道:“我等危困之时,少庄主大义相助,如此大恩,月娥铭记在心,他日环境但得宽松,月娥必将厚谢少庄主相助之恩。” 贾世忠闻言笑道:“袁小姐如此一说,便是见外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九州方圆是一家,江湖好汉,救危济困,实乃应该,况且,姑娘们仅仅是夜住一宿而已,如此芝麻大点事情,何足挂齿?袁小姐莫要再说相谢之话了。” 客套完后,贾世忠又问道:“在下敢问,袁小姐和几位姑娘一行,且往何处去?可有目的地?” 银芝答道:“并无定处,也没有目的地。” 金霞插嘴道:“我们反正是往北走,走到哪算哪,谁知道目的地在哪儿呢!” 贾世忠道:“若是金霞姑娘这般说,再往北走,就到契丹的南京了,那里岂是姑娘们能去的?” “那有什么办法?”金霞道:“我等姐妹,无亲无故,无依无靠,除了往北走,还能咋的?” 贾世忠道:“即使如此,何故要走?贾某不才,尚且管得起姑娘们食宿,姑娘们不妨留了下来,且在庄院住段时日,待万般琐事,思量清楚,再走不迟,不知姑娘们意下如何?” “那当然是最好了!”金霞道:“就是不知我家小姐是如何想的?” 贾世忠便转首去看银芝。 银芝见贾世忠看向自己,赶忙装出沉思状,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要说起来,既然还没有确切去出,暂时借住于少庄主庄园,到是最好不过了,只是又要给少庄主添麻烦了。” 贾世忠闻言大喜,赶忙说道:“袁小姐这是甚话,一点都不添麻烦,袁小姐只管住下来就是,贾某不胜荣幸呢!” 银芝看了看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然后对贾世忠说道:“既是如此,俺和几位妹妹就暂时住下来,等将来走时,房金照拜。” “你看看又来了不是?袁小姐甚是客气”贾世忠道:“袁小姐和姑娘们只管住下来便是,也添加俺庄院人气,谈得什么房金。” 银芝闻言,再次谢了贾世忠。 贾世忠见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要住下来了,可以安排吴妈在银芝跟前提亲了,将来有可能娶到银芝了,心里大喜,忙高声叫道:“吴妈!吴妈!” 吴妈闻听贾世忠在叫,赶忙进入到大堂中。 贾世忠对吴妈说道:“吴妈,姑娘们暂时没有具体去处,就在咱庄园住了。袁小姐乃大家闺秀,咱庄园条件虽然简陋,也怠慢不得,你给月娥小姐单另收拾出一间房来,莫要让闲们打扰了。其他姑娘们也好生安排,莫得怠慢了。” 吴妈回道:“少庄主只管放心,一切由俺来安排。” 随即,吴妈给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安排房间去了。 自此,银芝和四霞姑娘便在贾世忠庄院住了下来。那吴妈在少庄主贾世忠的授意下,开始寻机会撮合着银芝嫁于贾世忠。银芝他们也在琢磨着如何挑动贾世忠,好让他到大虞山中去杀燕青。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拜见旧主 那么,带着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他们去了大于山中的燕青,现在是什么情况? 咱们现在回过头来再说说燕青的情况。 话说燕青到了大禹山后,见这大禹山中间乃峡谷,四面群山环绕,喇嘛坪上又开阔,的确是个休闲养生、避世躲祸的好地方,遂思念起老故主卢俊义来。 燕青心想,当今朝廷,乃蔡京、童贯、王黼、杨戬之流当道,那些奸臣宁贼,嫉贤妒能,见不得好人,岂容得下俺公明哥哥和卢员外的?既是如此,不如俺再跑将一趟,去寻见卢员外和公明哥哥,动员着哥哥们,也来这大禹山中,免得被那几个奸臣宁贼给害了。 如此想着,燕青便向许贯忠提出,要去京师走一趟,去看望下老故主卢俊义卢员外和宋公明哥哥,动员着卢员外和公明哥哥也来大禹山避世。 宋江与卢俊义乃贪权之辈,许贯忠心里如何又不清楚?!然燕青看不清这个情况,执意要去寻宋江和卢俊义,许贯忠也不好劝阻,心想让小乙去碰碰壁,也是好事,好叫他看明事情,遂同意燕青去看望卢俊义,并安顿燕青快去快回,莫要让哥哥牵挂。 于是,燕青便辞别许贯忠,独身一人,往东京汴梁城去了。 那燕青赶回东京,首先去了金钱巷李师师处。 李师师见燕青来到,大喜,忙招呼着燕青入座。 李妈妈给燕青上了茶后,便退了出去。 李师师急切地问道:“小乙此番去,可寻得了贯忠?带去的金银细软,可都安置好了?” 燕青遂将如何去了大禹山,如何找到了许贯忠,如何在大禹山搭建屋舎等情况告诉了师师。 李师师见说,大喜。 随后,燕青说要去找卢员外、柴大官人和宋先锋,看他们最近情况如何? 燕青对李师师道:“师师,俺自小被卢员外收养,情同父子,俺终是担心卢员外安危,此番前来,想再次寻访卢员外,劝他辞了官职,与俺们避于大禹山去,那才是保身之策。” 师师道:“小乙,卢员外凯旋返京后,已被圣上赐封为武功大夫,泸州安抚使兼兵马副总管,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乃是地方上的大员了。现在的卢员外,正是为朝廷尽忠效力之际,那卢员外焉能辞了官,随你到大禹山中去?就是你,圣上也赐封为忠武郎了,只是你辞官不就,不知跑哪儿去了,才只能作罢。” 燕青道:“师师,若俺家员外若真能凭着才华,为朝廷尽忠,给国家出力,俺也当俺的忠武郎去了,俺还跑路作甚?关键是,庙堂之上,皆是蔡京、童贯、王黼、杨戬之流,把持朝政,陷害忠良,俺还不知俺那员外活得下来活不下来,还谈什么为朝廷尽忠效力?” 师师闻言,心里认同燕青的说法,遂沉吟不言。 燕青当夜在李师师处留宿,两人话尽久别重逢之意。 第二日一大早,燕青便与李师师告别,单身一人,便赶往泸州,去寻充任安抚使兼兵马副总管的老故主卢俊义。 燕青一路上风扑尘尘,到了泸州,来到兵马总管府门前,声称要见安抚使卢俊义。 把门的军士门见燕青一身粗布衣裳,怎么也和安抚使大人联系不起来,也不像是和安抚使大人有甚关系的人,顿时焦躁起来,直撵着燕青离开,嘴里嚷嚷着说道:“拙!你甚样的人?既无预约,又无手本,大摇大摆,张牙舞爪,装腔作势的,便要见俺家安抚使、总管大人!你什么东西嘛!赶紧滚开,休要在府衙门前寻衅滋事,扰乱衙门秩序,否则,棍棒侍候,到那时再想滚就晚了。” 燕青见状,大怒,冲几位军士吼叫道:“你等军士!俺要见俺家卢安抚使、卢总管,关你们甚事?!你等只管通报进去便是,怎地不问青红皂白,便直赶着俺离开?这是甚的道理?” 一守门军士闻言,也大怒,怒吼道:“你当你是谁?你让俺通报俺就通报了?还问俺甚的道理?!俺告诉你,甚的道理也没有,有的就是这番棍棒的道理。” 吼毕,那军士跳将下府衙台阶,举了棍棒,便来打燕青。 燕青大怒,移身闪过,抬起一脚,踢到那军士胸上,嘴里骂道:“拙!甚是大胆,敢打你燕青爷爷!着脚吧你!” 那军士不知燕青乃武功高强之人,不曾提防,胸膛上着了一脚,被燕青踢得仰身倒下。 随即,府门内,又冲出十多名军士来,围了燕青,刀枪并举,乱砍乱戳,要拿下燕青。 燕青纵身跳至府门外的石狮子头上,一脸的得意,俯视着下面的军士。 军士们大怒,围了石狮子,用铁枪去戳燕青。 铁枪太短,戳不上燕青,军士们便怒声吼道:“你这厮,还不下来,怎敢在狮子头上作威作福?快快下来!” 燕青道:“俺偏不下来,你们要作甚?” 一位军士道:“你不下来,俺一箭射死你!” 说着,从袋里拿出弓,从壶里抽出箭,搭箭上弓,拉满了弓,对燕青喝道:“你这厮,下来还是不下来?若不下来,只好让你吃俺一箭了!” 眼看着便要射杀燕青。燕青大吼一声:“射不得!”吼罢,燕青一纵身,跳下石狮子。 军士们见燕青跳下石狮子,又齐齐围了燕青,刀砍枪戳。 燕青挪移跳跃,灵活得像一只猴子。 军士们拿不下燕青,气得嗷嗷大叫。 正闹着,从府门里走出一人,高声问道:“何事喧闹?!” 燕青见了那人,心中大喜,高叫一声:“卢员外!” 那人定眼一瞧,见是燕青,大喜,也高声叫道:“阿呀!原来是小乙!何时到来?” 军士们见安抚使认得这厮,且见安抚使与这厮十分亲热的样子,明摆着是安抚使的故友,遂一哄而散了。 出了府衙大门的那人,正是卢俊义。 卢俊义见了燕青,赶忙过来,携了燕青的手,高兴地说道:“阿呀,你这个小乙,大军凯旋途中,你悄然不辞而别,一别便是月余,害得俺甚是想念,如今因何,却出现在这里?” 燕青道:“小乙自从辞别大军,便隐居山中,因思念员外厚恩,故此前来寻访;谁知你那军士,狗眼看人低,甚是无理,俺就打了他们。” 卢俊义笑道:“打得好!谁让他们有眼无珠,认不到俺的燕小乙呢!小乙,你既是来寻俺,就快快请进。” 说毕,卢俊义携了燕青的手,进府去了。 卢俊义的安抚使、副总管府衙,高大宽阔,布置得富丽堂皇。 进了府衙大堂,燕青扑跪于地,给卢俊义磕了头。 卢俊义忙道:“小乙快快请起,自家屋内,无需讲究太多。” 燕青遂爬起身来。 主仆二人坐定,军士进来献了茶,退了出去。 燕青遂将近来的情况告诉了卢俊义。 卢俊义道:“小乙,俺们主仆二人,多有遭难,好不容易得朝廷招安,随即破了方腊,幸得俺二人均存,正要享受朝廷册封,享受荣华富贵,你这小厮,却半夜溜走了,甚是可惜。小乙今番而来,可是要讨番前程。” 燕青答曰:“非也。若是贪恋富贵,小乙前番断然不会不辞而别。小乙此番来,还是大军凯旋时,小乙对员外说过的那番话。员外在上,俺那北京城富丽堂皇,不强似此处?俺那北京城不远处的大禹山,清明锦绣,实乃避世桃园,员外何不辞了官职,随小乙蜗居山中,退可保身,尽可立业,再做北京城中首富。如此不是更好?” 卢俊义闻言,笑着说道:“小乙此言差矣!有道是,私权不如公权,大富不如官富,你忘了俺们以前遭遇?以前,俺乃北京城首富,堂堂的卢大员外,不是照样被诬陷入狱?所谓的钱财富贵,又在哪里?你作为俺的随从,一身的武艺,满身的才华,不是照样避祸于梁山水泊?” 燕青道:“员外看事,甚是不明,小乙嗑血求告,还是离了这官场的好。员外,不是小乙多嘴,实是情势使然。若是政治清明,为官一处,造福一方,自然是再好不过。无奈,当今朝上,有蔡京、童贯、王黼、杨戬之流弄权,岂能看着你飞黄腾达不成?……” 卢俊义听了燕青的话,心里不甚高兴,遂打断燕青的话头,说道:“你这小乙,天生吃苦的贱命,为何就见不得主子俺好呢!当今天子,对俺甚好,委于重任,十分的器重,俺也遵纪守法,一切甚好,你无缘无故,满嘴胡噙些什么?!” 燕青见劝不动卢俊义,只好转了话题,说道:“员外在上,小乙此番来,得见员外一面,知道员外平安顺利,心中甚慰,也算是了却了一番心意,现因还有别事,就此告别。” 卢俊义道:“小乙这是甚话?既是来此,焉能不多住几天,我好款待你几日,以尽俺们主仆一场之谊。” 随即,卢俊义安排虞候,即到泸州酒楼,安顿上好酒席,俺要款待客人。 虞候答应着便要去办。 卢俊义又安顿虞侯道:“多找几个上好的歌姬,俺这兄弟乃乖巧之人,极善音律,既是俺兄弟来了,岂能少了这些排场?” 虞候道:“谨遵均令,俺这就去办。” 说毕,虞候退下,尊令办事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又见宋江 不多时,虞侯来报,已办好了宴席,恭请安抚使赴宴。 卢俊义大喜,遂携了燕青的手,来到大厅,分宾主坐定,吃起饭菜,喝起酒来。 席间,燕青问卢俊义道:“主人可知柴大官人情况?” 卢俊义闻言道:“那柴大官人,也是个命贱之人,狗肚子里盛不住酥油,享受不了荣华富贵。当时,俺梁山军马,大破方腊,幸存之人,皆受朝廷册封,那柴进被授为武节将军、横海军沧州都统制,不曾想未到京师,那柴大官人便患有风疾,故此纳还官诰,复回沧州,为民去了。” 燕青闻言,心中暗道,柴大官人果然会审时度势,能看得清形势。别人不知道他,俺还不知道他?!他哪来的风疾,他健康的很!在帮源峒,俺们整日里在一起,他会不会患风疾俺还不知道?!定是柴大官人顾忌给方腊当过女婿,怕朝廷追究,故此纳还官诰,复回沧州为民去了,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燕青本想以柴进为例,再劝卢俊义辞官还乡,做个富佬;然而,考虑到卢俊义误入迷津,难以醒悟,多说反倒惹得他不高兴,故此就再未说辞官之类的话,只是对卢俊义说道:“主人在上,俺与柴大官人私交甚深。破方腊时,俺俩深入帮源峒,各自搜刮了一些金银细软,皆由柴大官人托人转往其故里沧州,想必柴大官人贪恋财物,故此纳还官诰,返乡做富佬去了。若是如此,俺得找柴大官人去,要回属于俺的那些金银细软。” “此乃正事!”卢俊义道:“小乙,俺们主仆一场,缘分颇深,俺也要劝劝你。人生在世,光阴苦短,及时行乐,莫过于占有富贵而已。然,富与贵原不可分,富了不一定贵,但贵了一定能富。现如今,你放着朝廷赐封的官员不当,便是弃了贵字;若你也能像柴大官人一样,掌有巨额财富,也算是占住富字了。所以,俺觉得你该去找柴大官人,分了你的财富,好生娶个浑家,安生过你的小日子,也是不错的。” 说毕,卢俊义仰头大笑,表情颇为得意。 卢俊义笑毕,燕清说道:“主人所言极是,俺这就准备找柴大官人去,索要俺的那份金银细软。主人在上,俺现在在北京大名府外大禹山中避世,若主人有旦夕危机,可速往大禹山中寻找小乙,小乙为主人备下茅舍,恭候着主人到来。” 卢俊义闻言,笑道:“小乙酒未喝多,胡话多了。你看你家主人,现在不是好好地嘛,怎地总是诅咒你家主人,盼着你家主人倒霉呢!” 燕青闻言急道:“主人,小乙非是此意,实乃为主人着想。” 卢俊义道:“此等话休要再说了,待会吃完喝完了,俺也不再留你,你立即去寻柴大官人,要回你那份钱财。” 燕青道:“小乙遵令。” 卢俊义叹了口气,又说道:“小乙,若将来生活不顺,可速来泸州找你家主人,千万不要抹不下面子。说起来,今非昔比啊,不似过去,窝憋在山寨中,要看宋江、吴用一般老人脸色;现如今,放着你家主人做着这么大的官,掌管着这么大的权,焉能没你一官半职了?!俺说的话,你一定记住了,有事只管来寻俺。” 燕青答道:“主人所言极是,小乙记住了。” 卢俊义道:“喝酒!喝酒!” 大厅中,几个歌姬唱着小曲儿,卢俊义和燕青端着酒杯,相互碰着,喝着当地盛产的专门进贡朝廷的古井贡酒。 喝酒间,燕青又打问起宋江情况来。 卢俊义道:“宋江哥哥先经天子特批,衣锦还乡,然后赴楚州上任去了。因俺与宋江哥哥,同属于梁山系,故此不好常联络,怕引起朝廷猜疑。” 燕青点头道:“政事无大小,还是小心为妙。不过,小乙俺乃草民一个,此番去沧州,找俺柴大官人哥哥,恰好路过楚州,顺便也看看俺宋江哥哥。” 卢俊义道:“如此甚好!你见了宋江哥哥,代俺问好。” 燕青道:“那是。俺对宋江哥哥说,俺家员外甚是想念哥哥,特意让俺带话,向哥哥问好。” 卢俊义笑道:“小乙还是这么乖巧。” 席毕,燕青便告辞了卢俊义,顺便找了家客栈歇息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燕青起了床,洗刷毕,便望东北方向而去,到楚州去看宋江。 约有三、四日时间,燕青来到了宋江在楚州的兵马都总管府前,请把门军士通报进去,说有故人拜见。 宋江都总管府的军士,素质高于卢俊义府前的军士,对燕清说道:“你且在府门外稍后,俺这就进府通报。” 军士进到府内大厅,给宋江通告道:“总管大人,现有有一人,在府门前求见,说是总管大人的故旧。” 宋江闻言道:“既是俺的故旧,可请入大堂相见。” 军士闻令出去,请了燕青进来。 燕青进到大堂中,推金山,倒玉柱,伏身便拜,连磕了三个响头,嘴里高叫道:“公明哥哥在上,小乙这厢有礼了。” 宋江往下一看,见是燕青,心里又惊又喜,急呼道:“阿呀,甚风吹得小乙到来?!快快请起。” 说着,起身离座,急趋至燕青跟前,搀扶起燕青,嘴里说道:“小乙,数月不见,想你都想煞哥哥俺了。” 说罢,宋江已是满面泪水。 燕青见状,心甚感动,也流了泪,泣泪说道:“小乙也想甚是想念哥哥,前几日,小乙到卢员外处有事,这番专程绕道来看望哥哥。哥哥这一项可好?” 宋江拉了燕青,让坐至椅子上,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后,说道:“哥哥俺甚好。俺观得小乙也器宇轩昂,精神抖擞,心中甚是欢喜。好啊,今番得以一见,省得哥哥再挂念了。你家卢员外可好?” 燕青道:“卢员外也甚好,多谢哥哥挂念。” 军士进来献了茶,然后退了出去。 宋江和燕青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过去的事情。 宋江道:“小乙你甚是不明白道理,俺们亲冒箭矢,冲锋陷阵,扑汤蹈火,舍命拼搏,为朝廷尽忠尽力,正待要担任重要职务,好发挥更大作用,你怎地半途中,不辞而别?” 燕青闻言道:“哥哥有所不知。当今朝廷,蔡京、童贯、王黼、杨戬、高俅之流当道,他们如何能见得咱们这帮众好汉好?当初破了帮源峒,俺阮小七哥哥,因穿了方腊龙袍玩耍,被王禀那厮骂作贼性不改。在那帮奸臣佞贼眼中,俺们是一日为盗,终身是贼,俺担心那些奸臣佞贼放俺们不过,暗中做手脚,坏了俺们性命。” 宋江道:“小乙过虑了。你那阮小七哥哥,不知尊贱,不懂避讳,以致犯了大忌,原本被封为盖天军都统制,也算是一方大员,就因穿着龙袍戏耍的缘故,后被剥夺了官职,贬为平民。此事,实乃小七之错,怨不得朝廷。” 燕青闻言吃了一惊,心道,原来俺阮小七哥哥也被贬了,看来这朝廷真的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呢!若是如此,俺此番出来,还得回水泊梁山一趟,去看看俺阮小七哥哥。 宋江见燕青面有不悦,赶忙解释道:“阮小七那事,俺向天子陛下做过解释。天子道,阮小七莽汉一个,不懂尊卑,不宜做官,故此贬了。” 说完阮小七之事,宋江续说道:“前不久,方腊之女在京师搭建擂台,比武招亲,被人告发,开封府尹徐秉哲派衙役抓捕,可是你英雄救美,杀伤了衙役,救走了方腊女儿?” 燕青闻言,大吃一惊,心里暗道:这个情况,宋江哥哥怎地知晓? 燕青疑惑地看着宋江。 宋江道:“那天,俺正准备返乡探亲,忽接天子圣旨,让俺即刻进宫,说有要事相询。当时,吓得俺不轻,以为是甚事发了。到了后,天子询问方腊殿前奉尉云壁的情况。” 燕青听得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宋江接着说道:“因怕误了你和柴大官人前程,故此在破了帮源峒之后,只罗列了功劳,并未细陈你与柴大官人混入方腊大内,方腊被招为驸马,你充任驸马奉尉一事。那天子因徐秉哲上奏说是方腊殿前奉尉云壁救走了方腊余孽,故此招俺进宫,询问此事,俺只好如实禀报。那天子道:‘两军对垒,此乃策略,有功无过,该当褒奖。’想来这不是个事儿,谁知你于凯旋途中不辞而别,那柴大官人也患了风疾,辞官返乡,甚是可惜。” 燕青始听明白了事情原委。 宋江道:“事情已过,毋庸再说,只是小乙现在何处?如何营生?” 燕青答道:“哥哥可曾记得,那年征战凯旋,路过大名府时,有个好友,约我到家中一聚,话叙离别之情?” 宋江拍拍脑门,高兴地说道:“怎地不记得!乃是许贯忠许大师与你自小相识,请俺准你,随他归家,一叙友情。” 燕青道:“正是也!那许贯忠,现住在大名府三十里外的大禹山中,俺看那里山清水秀,草鲜花艳,甚是喜欢,故此离开大军,返回大名府,就大禹山中隐居去了。” 宋江闻言笑道:“小乙年纪轻轻,甚是没有进取之心。” 燕青道:“非是小乙没有进取之心,实是顾忌蔡京、童贯、高俅之流,暗中使坏。哥哥也该提防为好。” 宋江听了,沉吟了一会儿,续说道:“小乙,当今圣上,天资聪慧,谦和仁孝,虚怀纳谏,且对俺梁山有厚恩,俺等尽忠尽孝,天子当庇护俺们,这个是没问题的。” 燕青道:“圣上自然是没得说,关键是朝中的那几位奸贼佞臣。” 宋江不以为然,开导燕青说道:“小乙精明有余,豁达不足。俺等对他们尊敬有加,处处恭顺,他们何故要和俺们过意不去?况且,俺等皆是地方官,与他们并无利益冲突,他们如何会陷害于俺们?况且俺们一向遵纪守法,不给他们把柄,他们又奈何俺等?” 燕青哂笑了下,说道:“哥哥恁是好心,只怕人心不似你心。” 宋江也笑,说道:“俺与小乙一月不见,今日俺们找个地方,只管喝酒,喝到一醉方休,不再说这不悦之事。” 当时,宋江带了燕青,找到街上一家酒店,点了一桌酒菜,吃喝起来。 两人一直喝到了红日西沉,才相扶着回到都总管府。 当夜,燕青即住在宋江的都总管府。 第二日,燕青告辞,宋江亲送到码头。 临行前,宋江拿出一包银子,送与燕青。 燕青坚辞不要。 宋江见状说道:“小乙兄弟若是不要俺的银子,,便是看不起哥哥俺。” 燕青见说,无可奈何,只得收了宋江的银子。 燕青登上船,双手抱拳道:“哥哥保重!” 宋江也双手抱了拳,说道:“小乙兄弟再见,一路保重。” 船儿开了,摇摇晃晃沿河而去。 宋江一直站在岸边,直到看不见船儿了,才返身回都总管府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故地重游 燕青乘船,离了楚州,于三十里外登了码头,又望东北而去。 燕青穿州过县,日夜兼程,又是三五日时间,便来到了济州地界。再往前行,便是八百里水泊梁山。 越是接近水泊梁山,燕青越发感到心情难平,正所谓: 岭南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梁山泊这地儿,既是燕青的发迹处,又是燕青的伤魂处。 在这里,燕青得以上应星魁,坐了第三十六把交椅,被视为天巧星下凡;也是在这里,燕青由良民变成了贼寇,涂抹上了人生旅途最黑的一笔。 燕青一路急走,来到了梁山泊边,抬眼望去,一派烟波浩荡,隐约看得见已经捣毁残破了的废墟。正是: 漫漫烟水,隐隐云山。不管日月光明,只见水天一色。红瑟瑟满目蓼花,绿依依一洲苇叶。双双鸿雁,哀鸣在沙渚矶头;对对鹡鸰,倦宿于败荷汀畔。霜枫簇簇,似离人点染泪波;风柳疏疏,如怨妇颦顰眉黛。淡月寒星长夜景,凉风冷露九秋天。 燕青四处张望,见远处有一叶小舟,飘荡在水泊中。燕青见了,心里欢喜,便赶忙将手指插入口中,吹了个响哨,继而抽出手来,使劲地扬臂摇动,召唤那叶小舟过来。 那叶小舟上的渔夫,听到燕青打的口哨声,寻声去望,又见岸上站着一个人,在向他招手,便摇了船儿,忽湖悠悠,望岸边飘荡而来。 船至水泊岸边,燕青冲摇船而来的渔夫说道:“这位汉子,俺给你一两银子,你能否渡俺,到那水泊大寨里去看看?” 渔夫闻言,说道:“瞧这位客官说的,咋才是个能不能?是太能了!俺干的就是这差事,焉何不能?只是,客官的银子在哪?俺得看看,莫要欺哄了俺,空摆渡你一场。” 渔夫说着,腾出一只摇浆的手来,向燕青伸出。 燕青见状,笑道:“银子自然有,俺已藏匿在岸边,等你摆渡俺回来后,方才给你;否则,你这汉子,熟识水性,于水泊中,谋财害命,将俺丢入水泊中,俺找谁要命去?” 渔夫闻言,哈哈大笑,说道:“你这汉子,甚是可笑,青白世界,朗朗乾坤,焉敢图财害命,俺又不是那以前水泊中的贼寇,专事谋财害命,怎能干那种伤天害理之事?!” 燕青闻言也大笑,说道:“如此最好!你这汉子,倒是爽快之人,你渡俺过去吧。” 渔夫遂将船靠于岸边。燕青轻轻一跃,已至船上。 渔夫道:“客官身手不凡,是个练家子。” 燕青答道:“马马虎虎,能对付得了三五个好汉,你可不要有不良之心。” 渔夫笑道:“哪敢!客官站好了,俺开始摇船了。” 燕青道:“直管摇船,越快越好。” 渔夫遂将船驶离水岸,小船划破水面,望水泊大寨而去。 船上,渔夫问燕青:“客官从何处来?因何要到那梁山大寨去?梁山招安时,已毁了大寨;现如今,这梁山大寨已破损不堪,也没甚看头。不过,俺听说济州府打算将它开发出来,搞成旅游景区,招揽四方游人,前来参观游玩,顺便好收点银子,只是刚才出了个规划,尚未投入建设。” 燕青笑道:“此主意不错,追忆当初梁山贼寇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之盛况,定会大火。你却才问俺从何而来?因何要到大寨上去?俺告诉你,俺乃北京人氏,因久慕梁山盛名,心生向往,故此要进去,观瞻一番,也好凭吊下曾经的梁山好汉。” “甚的好汉?!贼寇!”渔夫见说,愤愤不平地说道:“客官这话,俺甚是不爱听。” 燕青忙问:“因何如此?” 渔夫道:“俺们世居在此,自那梁山贼寇占据了水泊,害得俺们无处打鱼;幸好苍天有眼,那帮贼寇先被招安,后被派往江南,征讨方腊。实不瞒客官说,听说梁山兵马,死伤惨重,实乃万幸啊!” 燕青闻言,心里暗道,俺们梁山好汉,出生入死,为国出力,平定了方腊,怎地老百姓不欢欣鼓舞,反倒如此痛恨俺们? 故此,燕青问道:“你这汉子,不辨是非。想那梁山好汉,顺应朝廷,忠君报国,为国出力,也算是迷途知返;加之舍身忘命,冲锋陷阵,又平定了江南方腊,难道就那么招人痛恨?” 渔夫答道:“客官莫要焦躁,你听俺说,看有没有道理。” 燕青道:“你说,俺听。” 渔夫道:“想那梁山贼盗,曾经为非作歹,杀人如麻,侵扰百姓,罪恶滔天,眼看着朝廷征剿,被困山寨,无法为续,故此才投靠朝廷,反倒落了个升官发财,如此情形,怎能不招人痛恨?!” 燕青闻言,心里暗道,这渔夫所言,也不全无理。 渔夫继续说道:“既是征剿方腊有功,也只能将功折罪,朝廷为甚要给他们大官当?就我看呀,他们剩余的那些人,虽然暂时当了大官,将来也必被朝廷严惩,好除恶务尽,以便教化。” 燕青闻言大惊,心里暗道,想不到一个小小渔夫,竟然也有如此深刻的洞察力,看来这渔夫非一般人也。 两个人谝着闲话,船儿便靠在了梁山大寨的岸上。 燕青跳上岸去,对渔夫说道:“你这汉子,在此稍候,俺上去看看,随即便返回,到了对面,俺便给你银子。” 渔夫道:“银子不妨,客官只管上去看,俺就在此处,等着客官。” 燕青闻言,信步往梁山大寨走去。 途径金沙滩,过了一道山门,沿途而上,梁山大寨已破旧不堪,但见插旗的石穴尚在,只是曾经飘舞的大纛,已无处寻得踪影。 梁山忠义大厅,在招安前便已摧毁,到处是残瓦破砖,一片狼藉。 燕青睹物思人。 燕青想起了他的诸位哥哥。想起了在六和寺坐化的鲁智深、病死的林冲、被包道乙砍断了胳膊的武松,涌金门下乱箭射死的张顺,紧急中举刀自刎的阮小二、被郑魔君一金砖照面打死的扈三娘等等。 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燕青的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淹没了黄尘古道,荒芜了烽火山寨;燕青的脑海里,留下的是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往事如烟,岁月如歌。回想梁山往事,燕青感叹万分,一番激情涌上心绪,当即赋词,高声唱道: 荻花萧瑟,上梁山,一片断垒残壁。大纛接天飘荡处,尚有插旗石穴。跑马坡头,黑风口外,阵阵风寒冽。俯收残瓦,依稀凭吊豪杰。 举目北望大河,不尽滔滔,遥向天边泻。波荡水泊鱼笛晓,却见船儿穿梭。碣石村前,祝家寨上,人物今何在?烟波浩荡,已非曾经年代。 燕青伤感了一番,下得关来,走过金沙滩,到水泊岸边,那船夫独自等着。 渔夫道:“客官来了,让俺好等。” 燕青跳到船上,对渔夫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待到了岸上,俺多给你点银子。” 渔夫道:“多谢客官。”说毕,将船划离了岸,望回路划去。 燕青挺立船头,凉风迎面吹来,顿感赏心悦目。 很快,船儿划了回来,燕青跳到岸上,从腰中掏出装金银的钱袋,从里面取出二两银子。 渔夫也跟着上了岸。 燕青将二两银子递于渔夫,将剩余金银又揣入腰间,笑着说道:“感谢你这汉子没在水泊里做了俺。真到了水中,俺却不是你的对手。” 渔夫闻言笑曰:“俺真以为银子在岸上放着,若知道你随身带了这么多金银,俺晃翻了船,摇你到水中去,害了你性命,谋你那多金银呢。” 燕青闻言大笑。 渔夫也大笑,嘴里说道:“玩笑!玩笑!” 两人笑毕,渔夫问道:“这位客官,眼看着天色已晚,今晚可有住处?要没住处,不妨到俺家去住。” 燕青闻言又笑,说道:“你这汉子,该不是谋上俺的银子了吧。” 渔夫也笑道:“俺如此说,又让你见疑了。也好,你自去寻你住处,俺自划俺的船,去也。” 渔夫说毕,转身复上了船,要划船离去。 “等等!”燕青喊住了渔夫,问道:“俺向你打听个人,你可知道?” 渔夫扶着浆,问道:“客官,你待要打听甚人?这方圆百十里范围内,没有俺不认识的。” 燕青闻言道:“太好了!俺却问你,这里可有一个名叫阮小七的人?” 渔夫闻言,往湖里划了下船,然后哈哈大笑,嘴里说道:“俺看客官,便非一般人物。刚才俺还听到客官唱歌呢,唱什么‘大纛接天飘荡处,尚有插旗石穴’可见也是曾经的梁山贼寇。” 燕青心里不悦,暗道,你若在岸上,俺一脚踢死你!看你还敢当面骂俺梁山贼寇不?但那渔夫,显然已防备燕青,将船儿划至了湖中。 燕青无奈,只得笑了,说道:“你这汉子,倒是好眼神。实不相瞒,俺的确是曾经的梁山贼寇,但俺现在不是了,俺现在学为好人了。” 渔夫道:“即使如此,幸甚!幸甚!俺却告诉你,沿这条道,一直南去,约走六七里路,便是石碣村。那阮小七乃石碣村阮家老三,却不知怎地叫了阮小七,梁山被招安后,先是被封了官,后被剥夺官职,现在在村中为民,和老母相依生活,人人皆知,你自去找吧。” 渔夫说毕,摇着船儿走了。 燕青扬手喊道:“汉子,谢谢啊!” 渔夫也挥挥手,喊道:“客官走好,不谢!” 第一百五十六章 石碣村中 眼看着红日西沉,燕青按照渔夫指点的路,大步流星地赶往石碣村。 燕青刚入石碣村口,恰碰到一老者,拄着棍子,弯着腰,颤颤巍巍地,迎面走来。 燕青迎上前去,立于路边,恭敬地说道:“您老,走好啊。” 老者嘴里“嗯”了声,站了下来,对燕青说道:“你这后生,俺怎地不曾见过?”。 燕青站在路边,冲老头拜了拜,又说道:“俺乃外乡人,故此您老未曾见过。然而,俺看您老这样子,颤颤巍巍的,恐走不远。敢问,您老需要俺帮助吗?” 老者笑笑,浑身颤巍得似乎更厉害了,却对燕青笑道:“你这小伙子,小看人呢,俺就是再走十里八里,也不是问题。不过小伙子,俺给你说,今日你看俺颤颤巍巍,恐走不远;他日,人来看你,也不过如此。” 燕青笑道:“您老说的极是。敢问您老,俺打听个人。” 老者问:“是俺村的?” 燕青反问道:“这可是石碣村?” 老者答道:“正是。” 燕青笑了,对老者道:“您老,俺打听的,正是您村的人。” 老者也笑,道:“那你问对人了,包管一问一个准,绝对跑不了他。” 燕青便道:“您老,您村上可有个阮小七?” 老者道:“咋才是可有个阮小七?是太有个阮小七了。你问他作甚?!” 燕青道:“他是俺一个朋友。” “哦!”老者道:“你这个朋友,可是个不得了的人。早几年,他上梁山,当了强人,后被朝廷招安,打方腊立了功,被封为盖天军都统制,后又因穿了方腊龙袍戏耍,被朝廷剥夺了官职,贬回本乡里为民了。目今,他跟他老母一起生活,就在前面不远那个大院中住。俺活了八十余年,俺就想不明白,他阮小七乃是个渔夫出身,穿得甚的龙袍?!” 燕青闻言笑道:“正如您老所言,就是俺,也甚是想不明白,难不成那阮小七还想当当皇帝,坐坐龙床不成?!可惜他没那个命,享受不了那份富贵也!” 老者闻言,大笑,夸奖燕青道:“眼看你是个乖巧之人。” 燕青道谢道:“谢谢您老啊!那阮小七情况,您老如何这般清楚?” 老者笑了,说道:“把那厮,俺怎能不清楚?既是把那厮烧成灰,俺也知道哪些灰是那厮哪段身子烧的!” 燕青闻言大笑。 笑毕,燕青问道:“何以如此?” 老者答道:“那厮是俺外甥啊!你说他闲得没毬事干了,穿方腊的那身破衣服作甚?把好好个官给穿没了!现在可好,回到乡里,甚事不干,整日里就知道个吹牛皮,道他过去的那点儿破事儿。若不是他身上多少还带回来点银子,俺那可怜的老姐姐,都要挨他饿死呢。” 燕青闻言大笑道:“俺阮小七哥哥真乃性情中人也!” 老者闻言道:“听你此言,你和俺那外甥,也是一丘之貉。” 说毕,老者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走了。 燕青望着老者走了,转了身,紧走一阵,来到老者所说的大院门口,抬手叩响了院门。 “谁?!”里面粗声大气地问道:“敲甚的门,只管进来便是。文绉绉的,不像是俺村的人。” 燕青闻言,忍了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因天色已晚,阮小七见走进一彪形大汉来,却未认出是燕青,便大声问道:“你是谁呀?报上姓名来。” 燕青道:“报阮都统制,俺乃燕青燕小乙也!” “扯什么蛋呢!俺那小乙兄弟早不知跑哪儿去了,哪来的燕小乙!” 昏黑中, 阮小七嘴里嘟嘟囔囔走了过来,燕青仔细看时,见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破衣裳,赤着双脚。 燕青强忍住没笑。 阮小七骂道:“你什么混账人嘛,张口就冒充俺燕青兄弟,我且看看你是哪个?待看清时,看俺不剥了你的一张人皮。” 骂着,走到燕青跟前,仔细一看,果真是燕青,惊得跳将了起来,大声问道:“阿呀,果真是小乙兄弟,甚风吹得到此?!” 不等燕青回答,便抓了燕青的手,连声说道:“兄弟乃贵客呀,快,快,大堂上清。” 说着,拉着燕青进了大堂,让着燕青坐在主座上,然后点了灯。 大堂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阮小七俯身在地,对着燕青便磕头。 燕青惊得跳将了起来,急道:“小七哥哥,你糊涂了,哪得如此,哪有哥哥拜弟弟的?该着俺拜哥哥。” 说着,出溜到地上,也给阮小七叩头。 阮小七大笑道:“不管大小,只管胡拜,如此甚好。” 燕青也笑道:“这小七哥哥,小乙原想咱两人,皆率性之人,能免了俗套,结果也还是免不了。” 当时,两人携手,站了起来,阮小七复让着燕青坐了。 燕青问道:“俺令堂呢?俺先拜过令堂,然后,俺和你好好拉话。” 阮小七遂领着燕青到了另一件屋中,炕头上坐着一位老温。 阮小七道:“俺娘,俺小乙兄弟来看你来了。” 燕青当即推金山,倒玉柱,跪于地上,给阮小七母亲,磕了三个头。 阮母忙道:“瞧这孩子,多乖巧,快快起来。” 燕青闻声爬了起来。 阮母道:“你是俺儿兄弟?且坐炕边来,俺问你个事。” 燕青闻言,走了过去,坐在炕边。 阮母问:“你可是随卢员外上了山的那个小乙?” 燕青道:“回大娘的话,俺正是随卢员外上了梁山的燕青,燕小乙。” 阮母道:“那俺见过你。” 燕青也道:“是也,在梁山,每到过年时,俺都给您扣过头,拜过年。您老还是这么精神。” 阮母道:“你看,你看,俺就说嘛!小乙啊,俺且问你,你从何处来?” 燕青道:“俺从宋江哥哥那儿来。” 阮母又道:“既是你从你家宋江哥哥那里来,俺且问你,因何你家宋江哥哥当了官,偏俺家小七当不得官?” 燕青闻言,不知该如何回答,忙转首去看阮小七。 阮小七对他娘说道:“俺娘,俺告诉你多少回了,因为俺穿了方腊那厮的龙袍,朝廷说俺要当方腊,所以剥夺了俺的官职;若不然,俺现在就是盖天军都统制,你便是盖天军都统制他娘了。” 阮小七他娘并不听阮小七的说辞,执意问燕青道:“小乙啊,你是个不说谎的好孩子,你告诉俺,可是这样?” 燕青只好答道:“大娘,真是这样。” 阮小七他娘听了燕青的话,哀叹道:“俺甚是没福啊,当不了盖天军都统制他娘。” 阮小七闻言笑道:“你明明是俺娘嘛,咋又当不了俺娘了?” 阮小七他娘答道:“因为你不是盖天军都统制嘛!” 燕青和阮小七闻言,一起大笑起来。 笑毕,燕青对阮小七他娘说道:“大娘,您老歇着,俺和小七说会儿话去。” 随即,两人又来到大堂中。 两人分主客坐后,阮小七起身,给燕青泡了茶,再次坐下,问道:“小乙兄弟,你此番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俺办?” 燕青道:“无甚事,只是从宋江哥哥那里听说你被剥夺了官职,而我恰好要到柴大官人哪里去,顺路来看看你。” 阮小七闻言,假意失望,哀叹了一声,说道:“唉,俺以为小乙兄弟专程来看俺呢,原来也是专程去看柴大官人,顺路来看看俺,顺便给俺个人情。” 燕青笑道:“小七哥哥,这人情就不小了。” 阮小七也笑,然后说道:“可不咋地,毕竟俺和小乙兄弟关系远点,不似小乙兄弟和柴大官人,差点成了连襟。” 燕青闻言愣了一愣,问阮小七道:“此话怎讲?” 阮小七答道:“你和那那柴大官人混入帮源峒中,柴大官人被方腊招了驸马,你是柴大官人的奉尉,那柴大官人有个小姨子叫做银芝,听说你们处得不错,若非俺宋江哥哥破了帮源峒,你和那柴大官人岂不是成了连襟?” 燕青闻言大笑。 阮小七待燕青笑毕后,说道:“那柴大官人现在是沧州都统制,小乙哥莫要去寻他。” 燕青问道:“为甚?” 阮小七道:“人家是官,你是民,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招人看待不起。” 燕青闻言笑道:“俺和柴大官人是啥关系?按你所言,都差点成连襟了,他会看待不起俺?你道他敢吗?” “怎地不敢?”阮小七说道:“莫要讲以前的交情,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柴大官人已不再是以往的那个柴大官人了,他现在是沧州都统制了,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燕青大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不到你一个驾舟踏浪,杀人越货的活阎罗,竟然也能说出如此文雅的话来!难得!难得!” 阮小七道:“难得个甚?!若非是剥夺了俺的官职,俺还能装成个峨冠博带的文雅官呢!难不成俺脸上刻了‘文盲’二字?!把个轿子谁不会坐嘛!没吃过猪肉还没听过猪哼哼?!” 燕青于座上双手抱拳,调侃地说道:“高手在民间啊!小七,就你刚才这番话,你若是当了盖天军都统制,真是装相的高手呢!不过俺告诉你,因为你的缘故,俺那柴大官人吓得也辞了官,回乡为民去了。” 阮小七闻言,惊得睁大了眼睛,问道:“这又是什么情况?那柴大官人当不当官,关着俺小七什么事了?” 燕青道:“你不过是穿上方腊的龙袍戏耍了一番而已,那柴大官人是实打实地做了方腊的女婿,既是你都被剥夺官职了,将来能有柴大官人的好果子吃?故此,柴大官人也纳还官诰,复回沧州,为民去了。” “好!”阮小七大喜,高声叫道:“好!好!” 燕青疑惑地道:“好什么好?” 阮小七兴高采烈地说道:“好啊,原来也还有和俺一样倒霉的人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得见柴进 燕青、阮小二耍笑了一番后,正儿八经说起正事来。 燕青道:“小七,目今时局动荡,危机四伏,你当早做准备,以防不虞。” “小乙讲得这是甚话?”阮小七闻言,看了燕青一眼,说道:“自从平定方腊,海内靖平,百姓安居乐业,经济繁荣昌盛,商业贸易极为发达,俺大宋朝富甲天下,加之徽宗天子,生性聪慧,仁达谦和,正是有宋以来,最为最盛之时,何来时局动荡,危机四伏之说?” 燕青闻言,沉吟不语。 “小乙兄弟,有话但说不妨,在俺面前,怎吞吞吐吐起来?” 燕青遂说道:“小七你有所不知。有道是,月满即亏,水满则溢;这人世间的事,何尝又不是如此?要知道数穷则尽,盛满则衰的道理。” 阮小七看着燕青,说道:“愿闻其详,望小乙兄弟不舍赐教。” “小七哥哥,俺们梁山结义,造乱社会,消耗了朝廷很大精力;特别是方腊匪乱,直接动摇了朝廷根基。” “俺们不是招安了吗?那方腊不是让俺们给剿灭了吗?” “是,是,我们是招安了,方腊是被剿灭了;然而,此番乱事,对朝廷的损伤,是巨大的。” “哪有怎么样呢?” “能怎么样呢?!”燕青道:“目今,东北兴起女真族,建立了金国,正与辽国鏖战。那金国乃虎狼之国,金国若战胜了辽国,必将趁势南下,侵扰俺朝。” “打他!”阮小七愤然说道。 “小七且听俺讲。” “好,好,你讲。” “不仅如此!”燕青继续说道:“西北方向,吐蕃、党项,素来不服俺大宋神威,常常侵扰边界。加之当今朝廷,蔡京、童贯、王黼、高俅之流当道,贪赃枉法,国家岂能好了?说打固然容易,要打却是不易。俺估计,不久的将来,朝廷必有一场大难,俺们兄弟当早做打算的好。” 阮小七闻言道:“既是如此,那又有个甚?!反正俺擅长为盗,大不了用船载了俺娘,重返梁山泊,复修起那梁山大寨,据险割据,也不失过将一番好日子。” “你看看。”燕青道:“王禀那厮说的没错吧,小七哥哥果真是贼性不改,又想着要去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去了。小七哥哥,俺们前番作乱,已经给朝廷造成巨大损失,给百姓带来巨大痛苦,你缘何还想着复上梁山?那个孽还未造够?!想想俺那李逵哥哥,手持两把板斧,滥杀无辜,连四岁小儿都不放过,你说他还是个人不?!” 阮小七闻言,瞪了燕青一眼,直杠杠地说道:“那该当如何?难不成就等着受死?” “非也!”燕青道:“俺们也可以组织起来,抵抗入侵之敌。” 阮小七闻言问道:“如何个抵抗法?” “是这样的。”燕青道:“俺在大名府大禹山中,寻着一个地方,山势险峻,可凭险而据,且有数名志同道合者,已在山中。小七,俺想蛰伏在那里,暗做准备,阴蓄力量,无事则罢,万一将来国家有事,俺们也好乘势而出,为国出力,再立新功。” 阮小七听了,高兴地说道:“好啊,虽然听上去似乎还是个梁山,但事情似乎不是一个事情。前番是造乱,此番是静蓄,这是个好事!小乙兄弟,实不瞒你说,现在俺身体尚健,武功还在,将来国家有事,小七愿随小乙兄弟出战,为国尽忠;只是……” “只是怎的?” “只是目今,俺家有八十岁老母,恐难以离开。” 燕青大笑道:“却才,你还说带了大娘去梁山大寨呢!既是能去得梁山,焉何就去不得大禹山了?!小七哥哥,只管带了大娘,前往大禹山去,俺们一同蜗居于山中,平时乐山乐水,潇洒快活,关键时刻,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岂不更好?至于大娘,是你娘也是俺娘,尽善尽孝,厚养厚葬,有甚说的!” 阮小七大喜,高声叫道:“这太好了!小乙兄弟你就知道,哥哥俺就是个爱热闹的人,到了那里,天天和兄弟待在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何其快活也!” 燕青道:“正是!小七哥哥,俺明日便到沧州府去,去寻俺那大官人哥哥。俺大官人哥哥那里,紧邻辽邦,甚是危险,俺当去探视一番,顺便邀请大官人哥哥入住大禹山中。” 阮小七道:“如此甚好,只是俺什么时候去大名府大禹山中?” 燕青道:“俺走后,你便收拾家中细软,能带的就带上,至于房产什么的,就委托他人代管吧。俺到大官人那里,多则半月,少则十天,然后就返回大禹山中,你扣好时间过去便是。” 阮小七道:“如此最好。” 当夜,燕青和阮小七有说了阵梁山时的事情,便歇息了。 第二天早晨,燕青起床,洗刷完毕,与阮小七道别,又望东而行,到沧州找柴大官人去了。 约走了三五日时间,燕青来到了沧州城外,进了一家村店,要了黄牛肉和烧酒,一个人独自坐着,吃着牛肉,喝着烧酒。 吃了阵,燕青抹抹嘴,唤过店小二来,问道:“小二,俺且问你,你这沧州地方,有个柴进柴大官人,你可认识?” “咋才是个认识?”店小二看着燕青,夸张地说道:“是太认识了!客官,不瞒你说,你问的那个柴大官人,乃后周皇子皇孙,先是投靠梁山,后被朝廷诏安,奉令征剿方腊,破敌有功,被授为横海军沧州都统制。只因俺那柴大官人,不甚喜欢做官,故纳还官诰,返回乡间,续作他的员外了。” 燕青道:“正是,这个俺自知道,俺只问你,那柴大官人庄院在何处?” 店小二道:“你看客官,要不俺咋说是太知道了?那柴大官人庄院,就在俺村呀!你从俺这里走,约行三两里路,有一石桥,过了石桥,一周儿,全是柴大官人庄院。”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燕青闻言大喜,忙将剩余的牛肉吃完,又喝了一碗酒,便结算了饭钱,起身便走。 燕青出了村店,走了约三两里路,果见一石桥,桥后一条平坦大道。 燕青疾步而行,过了石桥,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四下一周,绕着一条阔河,两岸都是垂杨大树,正中一条乡道,过河处又搭一石桥,直通庄院大门。那庄院大门漆得朱红,上面有拳头大的几排铜锭,发着黄光。 燕青大慰,顺着那乡道,便往庄院走去。 过了石桥时,见阔板桥上树荫下,坐着几位庄客在纳凉。 燕青来到几位庄客跟前,止住步,问道:“你等汉子,大官人花钱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好生经营庄院,到是让你们嬉笑玩耍树下纳凉的吗?还快快起来,往里面通报,告诉大官人,就说他妹夫来也!” 那几个汉子初被燕青责怪,忽地下肚中便生出怒气起来,心想你是谁呀?!你又不是俺们的主人,凭啥还管起俺们来了?!俺们偏不理视你,好让你知道你是个甚的东西!待听到来人乃是大官人的妹夫时,不敢儿戏了,都站起身来,冲燕青行礼道:“原来是大官人的妹夫,失礼!失礼!” 燕青不耐烦地道:“莫要客气了!只管进去通报。” 庄客七嘴八舌地道:“你来此间前,没有和大官人预约吗?实不凑巧,那大官人早间出去打猎,尚未回还。” 燕青闻言道:“你们看看这个大官人,把那么个猎,有甚打的?!直闪得俺空跑一趟。” 一位庄客说道:“你既是大官人妹夫,俺等怎从未见过你?俺等怎从未听大官人说起过?” 燕青见问,瞪了那庄客一眼,说道:“问得甚话?!难不成大官人放个屁,也要先通知你们一声不成?” 庄客被噎得半晌无话。 几个庄客正琢磨着如何应付燕青,却见远处一簇人马,正奔庄上而来,大喜道:“兀那不是大官人来也!” 燕青转头去望,见一群人策马而来,中间捧着一位官人,骑一匹雪白色马。 那群人来到跟前时,燕青见中间那人三十七八的年纪,生得龙眉凤目,齿皓唇朱,面貌清秀,器宇轩昂,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条,足穿一双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引着从人,来到桥上,却正是那柴进柴大官人也。 骑在马上的柴进,老远见石桥上几人说事,心里纳闷,策马来到桥上,正待细看,却听到一人高声叫道:“马上骑着的这人,可是柯引柯驸马?没看见云壁云奉尉在此吗?!” 柴进一看,说话之人,乃是燕青,大喜,忙滚鞍下马,飞奔前来,一把抓住燕青的手,忙问道:“小乙,你怎地来到这里?” 庄客们见了,那人果真和大官人亲得不一般,便急忙去开了院门。 柴进拉着燕青的手,一同进了院门。 两人来到大厅中,相让着坐了。 庄客进来献了茶,退了出去。 庄客退出大厅后,柴进、燕青两人喝着茶,先是述说了一番别后思情,继而又谈论起当今时局来。 燕青道:“大官人哥哥,你这地方紧靠辽邦,多有危险,小乙牵挂不下,特来探视哥哥,顺便打听下辽邦情况。” 柴进道:“多谢小乙兄弟牵挂。俺这地界,虽是紧邻辽邦,然契丹被女真所逼,尚顾不得俺这边,暂时还算安稳。小乙兄弟,目今,在辽国东北,新发迹一个女真民族,性情彪悍,战力强盛,正在和辽国争夺辽北疆域。以俺之见,女真乃新兴力量,图谋发展,势必强盛;而辽国已是上百年没有战事,上层贪欲安逸,热衷豪奢,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百姓安于太平,不是兵革,恐有灭国之灾。” 燕青闻言道:“大官人哥哥所言极是。俺来大官人哥哥这里之前,曾去了东京,见了师师。俺从师师处,也略有所闻。据师师道,徽宗天子派赵良嗣,已与金人签订了海上之盟,要和女真联合灭辽,谋图幽燕十六州也。” 柴进闻言大惊,直呼道:“若如此,大宋危矣!” 燕青明知故问道:“何以见得?” 柴进道:“那女真民族,乃虎狼之师,贪得无厌,既得辽土,岂会独弃大宋?况俺大宋,物阜民丰,繁花锦绣,早已被异邦所惦记,现在怎能联强灭弱,自损屏蔽,引狼入室呢?故此,俺以为,大宋危矣!” 燕青问道:“既是如此,该当如何?” 柴进道:“俺等百姓,远离庙堂,有心报国,无力回天。目今之计,只能下情上达,谏言到徽宗天子那里,停止与女真合作,且与辽国结成一体,共同抵抗女真南下,如此才能保得大宋江山长久永固。小乙,此事别人做不到,只有你能做到。” 燕青道:“大官人的意思,是让走师师的路子?” 柴进答道:“正是!” 燕青闻言,长叹一声,然后说道:“俺听师师说,她已进谏过天子陛下,天子陛下被幽燕十六州所惑,恐难回意。” 柴进闻言,也长叹一声,说道:“若是如此,大宋完矣,俺等百姓,将生灵涂炭,死无葬身之地了。” 言至此,两人相对垂泪。 垂泪毕,柴进对燕青说道:“小乙兄弟来趟不易,且在哥哥这里常住一阵,哥哥和小乙兄弟好好叙叙旧。” 燕青也要动员柴进舍了庄院,前往大禹山中去,遂答应柴进,并在柴进庄院上住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保媒拉纤 (1) 至于燕青如何拜访故旧,暂且放下不说,只说羁绊在燕京郊外贾世忠庄院中的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她们的情况。 对于生活在北方的贾世忠来讲,银芝的美,是一种婉约的美;银芝的气质,是一种高贵的气质;作为南方女主的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明显不同于燕郊这边的女子,这是贾世忠强烈地感受到的。 在未见银芝及四霞姑娘之前,贾世忠已经三十好几了,家里有钱,在地方上算是最有成就的人了,但他见过的女子,大都是北方女子,没有能打动他心的;所以,三十好几的贾世忠并未婚娶,只是一味地练武熬身,把父母亲都给气死了。 现在,在见了银芝和四霞姑娘后,贾世忠内心深处,被银芝及四霞姑娘、特别是银芝和金霞姑娘的美貌及气质所打动,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来,强烈地想娶银芝或金霞为妻;故此,贾世忠极力挽留银芝和四霞姑娘,请求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在他的庄院里住下来。 贾世忠心想,假如这些从内地来的姑娘们,肯长期在自己的庄院了居住下来,事情就好办多了,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嘛!俺天天和她们接触,岂不是就有了机会?!等机会来了,俺再向银芝或金霞姑娘求婚,成全一世好姻缘。 贾世忠想得美呀! 贾世忠是如此想的,音质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又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当时,银芝和四霞姑娘,也没有明确的去处,且在心里盘算着要拉少庄主贾世忠入伙,好让贾世忠替她们出头,给她们出气,能去打柯引、云壁;故此,在贾世忠建议她们不妨留了下来,且在庄院住段时日,待万般琐事,思量清楚,再走不迟后,银芝顺势答应了贾世忠,并在贾世忠的庄院里,长住了下来。 银芝她们在贾世忠庄院住了段时间后,贾世忠庄院主管内务的吴妈,来到了银芝她们住的房间,和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喧起闲谎来。 吴妈进到银芝他们房间,先是东拉西扯,夸银芝等姑娘长得漂亮,灵秀,不似俺这地方的女子,粗皮糟肉,腰粗腿壮,没有教养,全无女性温柔等等的闲话。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也觉得吴妈来的蹊跷,说得莫名其妙,心里暗想,吴妈造访,恐怕不单是来夸我们长得漂亮,恐有其他事情。 故此,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也和吴妈热烈地交谈着。待双方热络起来后,吴妈问银芝道:“袁姑娘此番来,在庄院住了有半月余了吧?” 银芝见问,答道:“回吴妈的话,算上今日,该是有半月了。” 吴妈道:“你瞧这时间过得,转眼就半月了。几位姑娘,你们乃是从南朝上国来的,身体金贵着呢,俺这里邋遢随便,也不知你们习惯此间饮食及习俗否?” 银芝闻言,笑道:“瞧吴妈说的。我等姑娘,皆落难之人,目今到处流浪,四海为家,哪里还敢考量什么习惯不习惯的问题。再说了,我们借宿贵庄,多得少庄主和吴妈厚待,我们觉得此间和内地相比,并无甚的区别,倒也还习惯。” 吴妈听了,笑着说道:“如此最好。袁姑娘既是习惯俺这地方的饮食习俗,可否愿意在俺这地方长住?” 银芝听了吴妈的话,听出了点意思,便看向金霞,意欲让金霞说一些她本人不便说的话。 金霞读懂了银芝眼神,便笑着对吴妈说道:“吴妈,你说的此番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给俺家小姐,介绍个婆家不成。” 吴妈闻言也笑道:“你看,还是金霞姑娘为人直爽,说话直来直去。实话说,俺见袁小姐乃名门千金,大家闺秀,长得端庄秀丽,举止文雅,性情贞静贤淑,心里甚是喜爱,俺就琢磨着,要是袁小姐习惯俺这里饮食及习俗,俺倒想着要将袁小姐说与俺家少庄主,故此有以上询问。只是,袁小姐身份高贵,不是你金霞快人快语地说出,俺可不可提呀!” 银芝闻言,羞红了脸。 不待银芝回话,金霞抢先说道:“吴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天下人伦也,焉有不敢提的?我看当提。另外,俺看你家少庄主,相貌堂堂,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也是个堂堂男子汉也,若是娶了俺家小姐,那自然是郎才女貌,天成地造,再合适不过了。” 吴妈闻言,高兴地说道:“可不是嘛!有道是有缘前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依我看,俺家少庄主真的跟你家小姐有缘呢!” 银芝假意道:“金霞,莫言胡言。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银芝如此一说,吴妈愣神了,心想,袁小姐此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不上俺家少庄主? 这样一想,吴妈急了,忙说道:“俺家少庄主,少壮稳重,文武兼备,真真是个好男子啊!” 金霞道:“少庄主儒雅端庄,文武全才,风流倜傥,人中俊杰,都快要成人精了,配俺家小姐,自然没得说。” 吴妈接嘴道:“我就说嘛!正是金童玉女,英雄美女,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然而,这个时候,金霞不顺着吴妈说了。 金霞在吴妈说完后,直接说道:“只是,吴妈,你不知道,你家少庄主自然是没得说,是个英雄好汉;只可惜,俺家小姐是有姐夫的,现在怎好再嫁与你家少庄主?” 吴妈闻言,心中大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袁小姐是有丈夫的人!如此一来,怎说合着袁小姐嫁与俺家少庄主?俺若不能说得袁小姐嫁与俺家少庄主,俺在少庄主面前夸了嘴的,岂不是打脸嘛! 如此一想,吴妈的脸上有了失落之色。 金霞说罢,便暗中观察吴妈面上表情,见吴妈先是欢欣鼓舞,现在有了失落之色,故此,又赶忙说道:“吴妈,你说的事情,也不是绝对不成?” 吴妈闻言,两眼放光,看着金霞问道:“金霞姑娘,你此话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让你家小姐不和姐夫过了,转嫁给俺家少庄主?” 金霞笑着说道:“瞧吴妈急的,都没等俺把话说完。” 吴妈听出意思了,似乎这事还有隐情,看来事情还未到不可扭转的地步。 吴妈心想,就凭俺这张嘴,能说的阿罗汉抱住比丘尼,李天王楼定鬼子母,不信说不了她家小姐嫁与俺家少庄主。俺且听她如何一般说辞再说。 于是,吴妈睁眼看向金霞,等着金霞的下话。 金霞道:“吴妈,俺家姐姐,虽然是有了丈夫之人,其实并未过门。” 吴妈好奇地问道:“这又是因为何故?” 金霞道:“因为何故?这里面肯定是有缘故的嘛!若不然,俺们能背井离乡,流落到此?!” 吴妈闻言点头道:“说的也是。” 金霞续说道:“吴妈,实话对你讲,是俺那姐夫,因贪图钱财和前程,诬陷俺家老爷要谋反,以致家产充公,老爷太太也命丧黄泉,俺们才随了小姐忙命此处的。” 吴妈听金霞如此一说,心中有底,脸上有了喜色。 随即,吴妈又沉了脸,装出一副气愤的样子,高声说道:“金霞啊,你说你家姐夫,都什么人嘛!简直是猪狗不如的禽兽!纯粹是伤天害理嘛!如此一个能将至亲出卖的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善念在心,这样的人,万万嫁不得的;你家姐姐若是嫁给这样一个人,无异于与财狼结伴啊!” 金霞也装作气愤的样子,接口说道:“谁说不是。” 吴妈再转头去看银芝,银芝也装出了一脸伤感表情,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吴妈赶忙过去,拍了拍银芝的肩膀,说道:“袁小姐,你莫要伤心,既是到了俺家少庄主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是一样的,凡事有俺家少庄主和俺呢。” 金霞也做了样子,劝银芝道:“小姐,事已至此,不要再去想它了吧!” 劝了句银芝,金霞续对吴妈说道:“吴妈啊,俺看你家少庄主,乃天下少有的英雄豪杰,更兼武功出众,何不替俺家小姐报了此番深仇大恨?若是你家少庄主能深入南境,杀了俺那忘恩负义的姐夫,不但俺家小姐嫁于你家少庄主,便是俺金霞,也当做嫁妆,赔了小姐过去,给你家少庄主当通房丫头去,你家少庄主岂不是赚了?!” 吴妈闻言大喜,心里暗道:哎呀,俺的个娘哎!没想到俺老婆子扔了一颗石头,打下两只俊鸟来,这等好事,哪里找去? 欢喜毕,吴妈又寻思道:金霞的主意好是好,只是让俺家少庄主跨境去杀人,恐怕不妥吧?既是俺愿意,俺家少庄主也未必愿意,俺得把这个情况,通报给俺家少庄主去。 吴妈想好后,对银芝说道:“原来袁小姐还有这番周折。不过也无妨,俺家少庄主专好抱打不平,俺这就给少庄主回话去,看少庄主是怎么个说法,然后俺再来找你们说话。” 金霞道:“吴妈快去,有甚情况,快来回话。” 吴妈起身去了。 金霞心里窃喜,一直看着吴妈出门去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保媒拉纤 (2) 吴妈出了房间后,银芝站起身来,慢悠悠来到金霞身边,趁金霞不备,猛地伸手,拧住了金霞的耳朵。 金霞耳朵被拧,转头来看,见是银芝拧了自己的耳朵,急叫道:“二公主,你拧俺耳朵作甚?!快放开!” 银芝嗔怪地说道:“拧你耳朵作甚?!好你个金霞,我乃是规规矩矩大姑娘,你怎就给我许了个丈夫?我在你眼里,成什么了?” 金霞耳朵被银芝拧得生疼,一边叫着,一边说道:“阿呀,好公主啊,这不是咱们商量好的嘛!不是要怂恿着他家少庄主去打柯引、云壁嘛!我是按咱们商量好的套路去说的,二公主你现在怎的不认前账了?怎又拧起我的耳朵来了?” 银芝闻言,笑着松了手。 银铜铁三霞姑娘也嘻嘻嘻地笑着。 金霞用手揉着被银芝拧疼了的耳朵,嘴里说道:“二公主,我耳朵被你拧得烧手呢!” 银芝笑道:“好叫你知道话不能乱说呢!” 不说银芝和四霞姑娘这边嬉闹之事,单说那吴妈回到大堂,将她和银芝及四霞姑娘交谈了的情况,绘声绘色地告诉了贾世忠。 贾世忠认真地听着吴妈说的情况。听毕,贾世忠心里大喜,连声说道:“好事!真乃好事!莫说是银芝没过门,便是过门了又有个甚!再加之还可以让金霞也陪嫁过来,这等好事,哪里找去?只是他那姐夫,姓甚名谁?现在何处?上哪里去找?” 吴妈道:“这个倒未问清楚。” 贾世忠道:“这个情况你得问清,然后告诉俺,俺心中有数,然后立马就去,杀了那厮,好娶袁小姐过门来。” 吴妈道:“你看俺老婆子办事,甚也没问清楚,俺这就去问。不过,少庄主,杀人的事,可不是随便应允的。” 贾世忠道:“那有个甚!杀了她那姐夫后,俺自回燕郊来了,他南国能把俺怎的!俺又不归他管辖。” 吴妈闻言说道:“若如此,俺现在就去问她们情况去。” 贾世忠闻言,想了想后说道:“还是俺和你一起去吧。俺要亲自问问,问明白相关情况,省得传来传去,传走样了,还是模棱两可,不甚清楚。” 吴妈道:“也好,俺这就和少庄主一同过去。” 两人正要去找银芝她们,忽然,贾世忠又停住了脚步,对吴妈说道:“吴妈,以俺之见,还是你去请了他们过来才好,这样,咱们才不掉身份。” 吴妈闻言笑道:“俺家少庄主也长心眼了。好,少庄主,你就呆在大堂里,俺去请他们,待她们来时,你把架子端足点,好让她们就范。少庄主,俺这就请了姑娘们过来。” 说毕,吴妈颠着一双小脚,又跑去请银芝她们。 吴妈出去后,贾世忠回到八仙桌边,坐在太师椅上,端着架子坐着,喝着茶,等着吴妈请了银芝她们过来。 不一会儿,银芝和四霞姑娘在吴妈陪同下,来到了大堂。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给贾世忠道了万福。银芝道:“少庄主在上,我妈说少庄主有事相商,让我们过来,我这厢有礼了。” 贾世忠忙道:“袁小姐莫要多礼,且坐。”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在客位上坐了下来。 贾世忠对银芝说道:“袁小姐,实不相瞒,刚才吴妈对俺讲了你的情况,俺心里已经清楚了。袁小姐,有道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约之言,自当慎重。想俺贾世忠,早已已没了父母,婚姻之事,全由俺自己做主,不知袁小姐可做的了自己的主。” 银芝闻言,唰地红了脸,羞涩地对贾世忠说道:“少庄主在上,且听月娥细说。” 贾世忠道:“袁小姐请讲,世忠洗耳恭听。” 银芝道:“少庄主,想俺月娥,与少庄主同命相怜,皆是没了父母之人。现如今,既是少庄主做的了自己的主,月娥自然也做得了自己的主;只是,月娥有杀父之仇尚未报得,若是少庄主能替月娥报得了这个血海深仇,月娥愿随少庄主一生一世,终老一生,生死不离。” 坐在银芝旁边的金霞也道:“俺也愿随少庄主一生一世,终老一生,生死不离。” 银霞、铜霞、铁霞也表态道:“俺们也愿随小姐和少庄主一生一世,终老一生,生死不离。” 银芝转头,斥责金霞她们说:“莫要玩笑,少庄主怎能娶了咱主仆五人?到时候,俺自有主张,都会给你们出路的。” 贾世忠见几个美女皆愿随自己一生一世,生死不离,顿时豪情万丈,唰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俺贾世忠乃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为小姐和姑娘们报仇雪恨,何以为人?!何以立世?!你们快快告诉俺,小姐未婚夫夫姓甚名谁?现在何处?俺这就找他去,定要割了他的脑袋回来,好给小姐和姑娘们有个交代。” 当时,贾世忠急得立马就要找上门去,杀了银芝未婚夫那厮,给银芝公主报仇雪恨,然后将银芝娶了过来当少奶奶。 银芝见状,心里暗想,我若直接报了柯引、云壁真名,说他俩乃梁山好汉柴进、燕青,想必这家少庄主定然有过耳闻,或许会认为那两厮是好汉呢!未必就去打杀柯引、云壁;所以,我不能报那两厮真名,俺只能报那两厮假名,先怂恿着他去杀了柯引和云壁再说。 如此想着,银芝便说道:“深感少庄主义薄云天,抱打不平,愿替月娥报仇雪恨。只是,俺那未婚夫,也是练武之人,颇会一些拳脚,不好因此误伤了少庄主,月娥担当不起。” 贾世忠闻言,急得哇哇大叫,对银芝说道:“袁小姐,莫要有此顾虑。想俺贾某人,曾和那马植,深入塞北,千里贩马,从未曾遇到过对手,把你们说的那个忘恩负义之人,算个甚?!你只管告诉俺,你那未婚夫姓甚名谁?现在何处居住?如何能找得到他便是,其他的事情,你们就不必管了,全在俺贾某人身上。” 银芝见状,假意无奈,便告知贾世忠道:“即使如此,俺只好告诉少庄主了。俺那未婚之夫,名叫柯引、云壁,一个现在俺朝大名府大禹山中,另一个尚不知具体在何处。” 贾世忠闻言,迷糊了,瞪了双眼,看着银芝问道:“袁小姐,你那未婚夫怎地是两人?俺怎么听得糊糊涂涂?!” 银芝闻言,忙说道:“少庄主稍安勿躁,实乃月娥没有说清楚,少庄主听月娥细说。” 贾世忠道:“袁小姐,究竟是什么情况?快快说来。” 银芝道:“少庄主,以后你叫我月娥既是,一口一个小姐,叫得好生生分。” 贾世忠道:“好,既是袁小姐不嫌弃,俺以后就叫你月娥;只是,月娥你实话告诉俺,你那未婚夫到底是怎么回事,怎地是两人?” 银芝道:“少庄主,你听月娥说细。月娥那未婚夫,非是两人,实乃一人,名叫柯引,现不知躲在何处。另一个名叫云壁的人,并不是俺的未婚夫,乃是俺未婚夫柯引的帮凶,现躲在大名府大禹山中。” 贾世忠听了道:“袁小姐,哦,俺该叫你月娥。月娥,你那未婚夫柯引,现在何处尚不知晓,只好慢慢查访;只是那云壁,既是知道他在大名府大禹山中,还等什么!俺现在就去找他,先杀了云壁那厮再说。” 银芝道:“少庄主此言,正合我意。细想我家之所以羅难,皆是云壁在后面做崇,若是能杀了云壁,也算是出了月娥一口恶气,到那时,月娥便嫁与少庄主为妻。” 贾世忠闻言,自然心喜,续问道:“月娥,你说的云壁这厮也颇会一些武艺,俺且问你,那厮是马战功夫好?还是步战功夫好?” 银芝道:“云壁那厮,马战步战功夫皆好。” 贾世忠听到银芝如此说,高声叫道:“好一个马战步战功夫皆好,难不成比俺马战步战功夫还好了?!俺这就去会会这个马战步战功夫皆好的贼人去。” 金霞见状,故意激将道:“少庄主,若是没有必胜把握的话,还是暂且缓缓,另谋主意。” “甚话?!”贾世忠闻言,把两眼一蹬,高叫道:“金霞你说的这是甚话?难不成俺还怕他?俺还杀不了他?!走走走!俺们现在就走!杀云壁去!” 叫毕,贾世忠又转头问道:“月娥,你和姑娘们可否能骑马?咱们一同去找这个云壁去,若不然,俺也不认识他。” 银芝闻言答道:“月娥和几个姑娘,自小练武,皆善骑马,既是少庄主一定要去,俺们这就随少庄主去。” “好!太好了!”贾世忠冲门外高叫道:“龙四!你们赶紧给俺和姑娘们备马!俺们这就到大名府大禹山去。” 冲门外庄客喊毕后,贾世忠又转头对还立在大厅中的吴妈说道:“吴妈,俺们去后,你张罗着准备,布置好房间,等俺回来,俺要娶月娥姑娘呢!” 吴妈答道:“是少庄主。” 随即,贾世忠对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道:“你们抓紧时间准备,准备好后,咱们就走,去大禹山杀云壁去。” “好!”银芝答应道:“俺和几位姑娘这就去准备。” 说毕,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出了大厅,回到房间,各自背了铁剑,出到院中,等候着贾志忠,准备和贾世忠一道,去找燕青厮杀。 第一百六十章 大禹山中 (1) 大堂里,贾世忠情绪高亢,安排吴妈给他拿来了些银子,装在身上,又从墙壁上拿下了铁剑,看了又看,然后背在背上,从大堂中出来。 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已经等候在院中。 贾世忠看了银芝及四霞姑娘一眼,高声说道:“走!咱们现在就走!去杀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云壁去!” 银芝心中暗喜,摆了摆头,对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道:“走!咱们随少庄主报仇去!” 贾世忠和银芝及四霞姑娘来到院门口。 龙四也早已安排其他庄客,备好了马匹,牵到院门口,等待着贾世忠、银芝及四霞姑娘出院门来。 见贾世忠、银芝及四霞姑娘出了院门,庄客们赶忙将马缰绳递了过来。 贾世忠接过庄客递过的马缰绳,翻身上马。 银芝和四霞姑娘也接过庄客们递过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 贾世忠对跟到院门外的庄户总管和吴妈说道:“俺不在的时候,你们各自忙自己的事情,每日里早早闭了庄院门,待俺杀了柯引、云壁后,立马回来。到时候,咱们正经成立一个村庄,男婚女嫁,各人皆有各人的家庭,不再过着枯燥的日子了。” 庄户总管和吴妈说道:“如此最好!少庄主一路小心,多多保重,俺们盼着您凯旋归来。” 其他庄客闻言,也是满脸喜色。 贾世忠拉转了马缰绳,嘴里喊了声:“走!” 说毕,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那马腾空而起,飞驰而去。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也打马驰骋,追赶贾世忠去了。 贾世忠、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一行六人,一路上策马驰骋,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不几日,便来到了大名府大禹山下。 那大禹山乃是一座大山,但见层峦叠嶂,连绵起伏,郁郁葱葱,巍峨壮丽。 面对偌大一座山,要从中找到一个名叫云壁的人,无疑好好大海中,捞取一颗针,其难度,可想而知。 来的时候,贾世忠显然是头脑发热了,只想着赶紧去大禹山,杀了云壁,好娶袁小姐月娥为妻,捎带着把金霞也给陪嫁过来,做了通房丫头,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等到了大禹山下,望着苍苍茫茫、连绵起伏的大山,贾世忠傻眼了,心里暗道:把他家的,俺也是让欢喜给冲昏头了,偌大一座山,如此苍茫,俺上哪里去找云壁那厮去? 贾世忠见状,没主意了,无奈中,转头望向银芝,问道:“月娥,现在俺们已到了大禹山下,眼看着大山苍苍,原野茫茫,我们到哪里找云壁那厮去?” 银芝见状,一时也傻眼了,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忽然,银芝想起李四说过的话。 当时,李四交代说:“离京师三百里地,便是大名府,那里有座深山,名叫大禹山,甚是险峻,是个避世的好去处。云侍尉在那里有一发小,名唤许贯忠,兵法、武艺、谋略,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晓,且熟知多国语言,云侍尉打算到大名府的深山里去寻许贯忠,一来找个僻静之处,终老一身;二来国家有事,准备和许贯忠拉上一支人马,为朝廷出力。” 想到此处,银芝高兴地叫道:“有了!少庄主,俺们现在只需找一个名叫许贯忠的人即可。这许贯忠乃民间高人,兵法、武艺、谋略,样样精熟,想必在此间定有很大名气。他虽然隐居山中,终究难藏踪迹,俺们只要打听到此人,便可找到云壁那厮了。” 说毕,银芝跳下马,将马缰绳牵在手中,对金霞和银霞说道:“金霞、银霞,你俩四下里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知道许贯忠这个人。铜霞、铁霞,你俩拉着马儿遛遛,让马儿吃点草儿。我和少庄主歇会儿。” 金霞、银霞闻令,骑马走了。铜霞、铁霞走了过来。铜霞接过了银芝手中的马缰绳,拉了马走。铁霞也过来,对贾世忠道:“少庄主,把缰绳给俺,俺去放马,你和俺家小姐,先歇息一会儿。” 贾世忠闻言,便将手中马缰绳递与铁霞。 山下路旁树荫下,是几块大石头。贾世忠、银芝分别坐在一块石头上。银芝用手扇着风,说道:“天气恁是热。” 贾世忠道:“月娥,你是心急了,有道是心静自然凉。” 银芝闻言笑道:“是有点心焦。想到千里奔袭,一直来到大禹山下,即将找到仇人,报了杀父之仇,月娥如何能不激动万分?故此,有点心焦。” 贾世忠道:“月娥,你莫要心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俺既是答应了你,就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云壁那厮,替你报了血海深仇,既是为此而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银芝闻言,心中感动,两眼望向贾世忠,目光充满柔情。 银芝望着贾世忠说道:“少庄主,月娥不许你这样说。云壁那厮,也是武功高强之人,况且有许贯忠助之,咱们此番,既是找到了云壁那厮,恐怕也未必杀得了他。” 贾世忠道:“月娥,你这话俺却甚是不爱听,怎见得俺就杀不了云壁那厮?!难不成他长了三头六臂?” “并未。”银芝道:“云壁也和你我一样,未长着三头六臂。” “既然他和俺们一样,也为长着三头六臂,缘何俺就一定战他不过?!这个俺却不信。” 银芝又看了看贾世忠,说道:“少庄主,非是月娥说话唐突,实乃月娥不忍心少庄主有个三长两短。少庄主,你且听我言,假若待会,金霞、银霞打听到了云壁下落,咱们也找到了云壁那厮,两厢厮杀起来,杀得了云壁最好,既是杀不了云壁,也莫要强求,千万不要误伤了少庄主方好。” 经过一路上的奔袭,贾世忠对银芝关怀有加,银芝已经从心里感激上了贾世忠,不再苛求贾世忠一定要杀了燕青,倒是真操心起贾世忠的安危来了。 银芝的关爱和柔情,贾世忠也感觉到了。贾世忠见银芝如此说,心里感动,也深情地看着银芝说道:“深谢月娥好意。待会,俺们到了大禹山中,若找到了云壁那厮,月娥你只管看俺跟他一场恶斗便是,俺非取了他的狗头不可,若不然,要俺这身功夫干甚?!” “多谢少庄主替月娥出头。” “月娥无需客气。” 银芝和贾世忠俩人正说着话,金霞、银霞回来了,马后还跟着一位骑驴的老头。 金霞、银霞来到贾世忠、银芝跟前,跳下马来,高声说道:“少庄主、小姐,许贯忠那厮的住址打听着了,我们还找了一位向导,他愿意带着咱们,前往大禹山中,去找许贯忠。” 贾世忠闻言大喜,嘴里说道:“既是如此,那太好了,我们可以直接寻过去了。” 金霞道:“好是好了,只是这位大爷要向导费。” 金霞说着,用手指了下跟在后面,还骑在驴上,悠然自得地看着贾世忠、银芝的老头。 贾世忠看了那老头一样,又转头看向金霞,说道:“老人家给咱当向导,翻山越岭,多有劳累,还颇费工夫,要点报酬,实乃应当!金霞姑娘,你们商定了价钱没有?” 金霞答道:“人家要一两银子,否则不去。” “就许他一两银子。”贾世忠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两银子,对还骑在驴上的老头道:“大爷,你且过来。” 那老头见贾世忠掏出一两银子,又叫自己过去,想必是要给自己带路费呢,两眼放光,满脸喜色,从驴上跳将下来,快步来到贾世忠跟前,朗声说道:“少老爷您好,小老儿愿为您效劳,愿带你进山去,找到许贯忠。” 贾世忠看着那老头问道:“大爷,您知晓许贯忠那厮住址?” 老头闻言道:“你看老爷你说的这话,咋才是个知晓,是太知晓了!俺不知道许贯忠住址,俺来干甚?难不成骗你手中那一两银子?” 老头两眼望着贾世忠手中一两银子,熠熠发光。 贾世忠便将手中的一两银子,递与那老头,嘴里说道:“老人家,这一两银子你先拿着,等找到许贯忠那厮后,俺还有重谢!” 老头弯腰说道:“多谢少老爷!” 谢毕,那老头将贾世忠给的一两银子揣入腰中。 贾世忠问道:“俺且问你,从此处到许贯忠那厮处,约多少路程?” 老头答道:“约三十里路程。” 贾世忠又问:“骑马可上得去?” 老头闻言笑着说道:“俺骑驴都上得去,你骑马怎上不去?上得去!” 贾世忠也笑,说道:“好!你带俺们走!” 老头说声:“好勒!俺带老爷们去。” 说毕,老头翻身上驴,行在前面,往山里走去。 金霞、银霞骑了马,紧跟在老头驴后。 银芝招手,叫来了不远处放马的铜霞和铁霞,与贾世忠一道,翻身上马,跟在金霞、银霞马后,往山里面走。 铜霞、鉄霞也骑上马,跟随在贾世忠、银芝后面。 一行人沿着山路,往大禹山中走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禹山中 (2) 金霞、银霞找来的向导,看上去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长得虽然精瘦,人却很干练。此刻,老头骑在在毛驴背上,一边带着贾世忠和银芝她们往山里走,一边给贾世忠和银芝他们,介绍着大禹山的情况。 老头指指画画地说着:“俺这山,是大名府境内最险峻的山,方圆百十里,皆峡谷险川,可藏雄兵百万。俺听贯忠言,他在这里隐居,除了修炼外,就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能为朝廷出力。俺就不明白了,那朝廷兵强马壮的,需他一个道士出得甚力?!” 贾世忠、银芝闻言笑了笑。 老头是个健谈之人,继续说道:“俺这山,上古时叫做名山,后来因大禹导水于山中,遂又改叫做‘大禹山’了。” 贾世忠、银芝他们想的是如何找到燕青,如何杀燕青,哪管你这山是如何来的?所以,就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应付着老头的闲谈。 几个人边说话,边走,先前还是缓坡,不一会儿,便进入到了大禹山谷中。他们就沿着山谷中间的小道,一直往山上走去。 大禹山谷中,是一条蜿蜒盘曲的山道,渐行渐高。山道两边皆是崇山峻岭,郁郁葱葱,满目青黛。这条山路,一直蜿蜒盘曲在山谷中,窄处仅过得了单马,宽处可多匹骏马,纵横驰骋。 行了约有一个多时辰,在那老头的带领下,贾世忠和银芝她们,来到大禹山深处。 行到此处,骑在驴马上已不能前行,带路老头,下了驴。 贾世忠和银芝他们也下了马。 贾世忠问那老头道:“老人家,你不是说骑马便上的去吗?” 老头笑了笑道:“仅此一段也。” 说毕,老头拉着驴前行。 贾世忠和银芝她们,也牵着马,跟在老头和那头驴后面,盘旋着攀登而上。 不一会儿,几个人上到了小山包上,再一看,见地势开阔,却是颇大一处平川,间或着长着一些松柏。松树间,有几间茅草屋,跑着一些鸡狗。 老头对贾世忠道:“少老爷,这地方叫喇嘛坪,周边一圈儿皆山峦峭壁,唯此处方圆数百米,乃平川也!老爷你说奇怪否?焉何其他地方皆峰,唯独此处为平川?” 贾世忠哪知道这个情况!贾世忠要是知道这个情况了,还用花一两银子请你来带路?!贾世忠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老头又抬手指着远处说道:“少老爷,你们看见那些茅草屋没?拐过弯便是正门,到那里,你们便可找到要找的许贯忠了。” 贾世忠闻言道:“老人家,辛苦你了,俺这里还有几十纹碎银子,也赏给你吧。” 说着,贾世忠掏出一些散银子来,递于那老头。 老头接了银子,对贾世忠说道:“谢谢少老爷。那许贯忠处,拐过弯便是,只是俺不能带你们过去了。” 贾世忠好奇地说道:“都带到地方了,何故又不能带我们过去?” 老头道:“少老爷,实不相瞒,你们要找的那许贯忠,乃是俺外甥,俺又不知道你们找俺外甥何事?若是好事,自然没得说,俺也跟着你们混顿酒肉吃;若非好事,俺带了你们去,岂不是要让俺姐姐骂死俺。” “哦”贾世忠哦了一声道:“若是如此,真难为你了。老人家,你走吧!” 老头遂拉转驴头,牵着驴,往山下去了。 贾世忠转头,笑着对银芝说道:“月娥,你看这世上之人,人情该有多薄,仅仅是为了一点银子,连亲外甥都能出卖。” 银芝答道:“谁说不是!在功名利益面前,从上到下,经得住考验的男儿,能有几许。” 贾世忠道:“这都是些啥人嘛!好了,不理会他,咱们走,找许贯忠和云壁那俩厮,厮杀去。” 这时,金霞急忙跑到贾世忠和银芝前面,拦住贾世忠和银芝说道:“少庄主、小姐,既然拐过弯便是,咱们就无需着急了,咱们是否商量下策略?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可不能打无把握之仗,咱们要确保战而胜之才是。” 许贯忠笑道:“这有甚可商量的?又非是两军对阵,不就是许贯忠和云壁两厮嘛!金霞姑娘莫要多虑,若云壁在,你们只管指认了便是,俺单马向前,擒了那厮,交由月娥姑娘处置便是。” 银霞接嘴说道:“到时,少庄主你把云壁那厮抓紧了,千万可得抓紧点,先让俺狠狠扇他几个耳光再说,好出俺心头之气。” 银霞又想起在李师师家杏花楼上被燕青点了穴的事情。 贾世忠笑道:“恁是太轻,还要踢他几脚呢。” 银霞闻言,嘻嘻笑了,说道:“那是!” 金霞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少庄主,若云壁那厮不在,又该当如何?” 贾世忠道:“若是云壁那厮不在,那就找许贯忠要人!谁让他窝藏奸人哩!他若不说,俺便擒了他,逼他说出那云壁那厮的去向,俺好找云壁那厮去。” 金霞想了想后,又说道:“少庄主,依俺看,最好是能打他个出其不意,这样胜算才大。” 贾世忠闻言问道:“金霞姑娘,那你说,如何才能打他个出其不意?” 金霞答道:“刚才那老儿已经说了,拐过弯,便是许贯忠家大门。既是如此,俺是这样想的,不如你们先在此处藏了,俺一个人到他家门口去,借故挑起事端,惹得那厮焦躁了,俺就往你们这边跑,诱哄着那厮追过来后,你们趁机出击,不怕拿不下云壁或许贯忠。” 贾世忠闻言笑道:“妙计!妙计!金霞姑娘的好计策!好!如此最好!我们就隐藏在此间密林中,金霞你去挑逗,引了那厮过来,俺们冲将出去,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 金霞道:“好!你们千万藏好了,俺这就引诱他们去。” 贾世忠和银芝她们赶忙拉马,躲入了密林中。 金霞见贾世忠他们藏好了,才牵了自己的马,慢悠悠往前走去。 又走了百十米,拐过弯,果然见有七八个人,正在干着活,搭建茅草屋。 金霞拉着马,来到那帮人跟前,问道:“各位大哥,俺打听一下,这里可是许贯忠家?” 一个道士模样的人,从人群中出来,对金霞施了礼,说道:“贫道便是许贯忠。请问姑娘,你从何处来,找贫道有何事?” 金霞看了眼许贯忠,问道:“你便是许贯忠?” 许贯忠点头道:“正是。” 金霞道:“正是就好!可没骗俺?” 许贯忠道:“俺骗你作甚?!” “没骗俺就好!”金霞说着,抬起手来,指着许贯忠道:“你这牛鼻子老道,你莫管问俺从何处来,也莫管俺找你甚事,俺就问你,你敢不敢和姑娘俺,战上几个回合?” 许贯忠闻言,笑道:“姑娘说话甚是唐突,贫道又不认识你,无缘无故的,贫道凭甚要和你战上几个回合?” 金霞也笑笑,刚要说啥也不凭,就凭姑娘想和你这个牛鼻子老道大战上几十回合。那知,金霞话还没说出口,从干活的几个人中,便冲出一个汉子来,举着木耙,望金霞冲将过来,嘴里叫道:“方腊余孽!俺打死你!快还俺金子来!” 冲将过来的这个汉子乃是李四。 前些日子,燕青给李四、赵六了些金银细软,让他们各自返乡,置办些房产,好生过日子去;谁知,李四、赵六被银芝她们追踪,于路途上抢走了李四、赵六他们的经营细软,故此,李四赵六未能返乡,而是返回到汴梁城中,另做打算。 汴梁城中,李四、赵六巧遇银芝她们在在街上搭了擂台,比武招亲,便贼急慌忙地赶往开封府,告发了金霞她们。 开封府尹徐秉哲当即派开封府捕快去捉拿金霞她们,却不期被金霞她们跑了。 李四和赵六身无分文,只得又找到了燕青那里,诉说了被银芝和四霞姑娘抢去金子的事,请求跟着燕青前往大禹山。故此,李四、赵六随着燕青来到了大禹山,那燕青云游四方,访亲拜友去了,他们跟着许贯忠留在大禹山中,给燕青搭建茅舍。 这一帮人正干着活,忽然见一个姑娘牵着马过来。 李四放眼去望,觉得好生面熟,便在心里想着,这是哪来的女子?俺看着怎好生面熟? 这边,金霞和许贯忠说着话;那边,李四端详金霞了许久,终于认出来了,这女人,不就是方腊二女儿银芝公主的随从金霞嘛! 李四认出了金霞,心中大怒,心想,就是这个这疯女人,拿锋利的铁剑,戳了俺屁股,还抢走了俺一百两金子!俺找她算账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那李四愤慨万分,举起手里拿着的木耙,扑将过来,高高举起,嘴里骂着“方腊余孽!俺打死你!快还俺金子来!” 一边喊着,一边手里举着木耙,望金霞兜头打将过来。 金霞万万没想到,正在她挑逗许贯忠的这会儿,从不远处干活的人群中,却冲出一条汉子来,直骂自己是“方腊余孽”,还让嚷嚷着让自己“还俺金子来!” 金霞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 金霞手中牵着的马,也大大地吃了一惊,吓得蹦跳起来,挣脱了金霞拉缰绳的手,望来路蹦跳着跑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禹山中 (3) 金霞稳了下神,眼见那汉子扑到跟前,忙用铁剑指向那汉子,高声骂道:“拙!哪来的夯货?!退后!” 现在的李四,不是前番被劫那时候的李四了。现在的李四,仗着许贯忠的势要,哪里怕了她金霞,心中只有着愤恨,遂举着木耙,一边骂着,一边望金霞兜头打将下来。 金霞侧身一闪,眼中瞧着亲切,抬起脚来,使劲踢去,正踢中李四心口。 李四着了金霞这一脚,“哎呀!”地大叫一声,仰面倒将下去。 金霞再看时,认出来了,原来这厮,乃是帮源峒中,常跟在云壁身边的李四。 李四被金霞踢了心口,疼得在地上打滚。 见金霞一脚踢倒了李四,许贯忠心中大怒,怒吼一声道:“呔!哪来的野女人?!敢在贫道面前撒野!” 喊叫着,许贯忠纵身一步,抢到金霞面前,扬起手中拿着的拂掸,望金霞面前一搅。 金霞见许贯忠拂掸影子飘来,忙用剑去挡。 金霞手中的剑,闪着寒光,削掉了许贯忠拂掸上的一些麻毛。 麻毛随着微风,漫天飞舞。 其实,许贯忠手中的拂掸,只是为吸引金霞的注意力。此刻,待金霞全力去挡拂掸时,脚下却使了一个绊子,将金霞给扫倒。 金霞上当,心中大慌,就地一个野驴打滚,然后跳将起来,嘴里叫道:“好女不跟男斗!你这个牛鼻子老道,我呸!跟女人打斗,逞得什么英雄?!你逼能的很,你等着,不要跑,俺打不过你,俺找人来打你!” 说毕,金霞转身便跑。 许贯忠见状,心想,这都什么人嘛,不是你要跟俺大战上几十回合嘛!咋现在成俺打女人逞英雄了?许贯忠心里气急,嘴里高叫道:“呔,你这个野女人!哪里跑!” 许贯忠挥了下手中的拂掸,跳跃而起,望金霞追将过来。 金霞回过头,见贾世忠追来,心中暗喜,想着要引诱他呢,遂边跑边回首骂道:“我呸!你这牛鼻子老道,来!来!来!你本事大就来!看你姑奶奶俺,怎么收拾你!” 见金霞放荡不羁,满嘴称着姑奶奶,许贯忠心中更怒,蹭蹭蹭几个健步,赶将至金霞前面,挡住金霞去路,怒道:“拙!你这个野女人!看上去也清清爽爽,漂漂亮亮的,怎嘴里不干不净,直是耍泼。非是贫道以强欺弱,实乃你这个野女人太不像话,简直是目无尊长,藐视俺道教,还动辄打俺手下之人,真是狂妄之极!” 金霞见许贯忠挡在前面,只得放手去和许贯忠对打。 金霞手持铁剑,脚尖轻点,纵身跃起,向许贯忠飞身而来。 金霞手中的铁剑,闪着寒光,刺向许贯忠。 许贯忠见状,暗道,这女子的好轻功。 当时,许贯忠闪身躲过,又用拂掸去干扰金霞。 其实,许贯忠也没想着要伤金霞,所以,只是点到为止。 金霞接了几招,钻至许贯忠背后,又大声喊道:“好女不跟男斗,你个牛鼻子老道,姑奶奶去也!” 说毕,金霞撒腿又跑。 许贯忠又去追。 刚追了几步,许贯忠心道,情况不对!这野女人,来的蹊跷,三番五次地,直引诱着俺去追她,莫非是专门引诱俺入她的圈套?不行,俺得防着点她。 如此一想,许贯忠停了步,不再去追金霞。 金霞跑了几步,回头去看,见许贯忠停了步,没追过来,便也停了步,冲许贯忠吐了口吐沫,骂道:“你这个牛鼻子老道!来呀!来呀!俺看你逼本事大了去了,都能打女人了?!却原来也是个怂货!你若是好汉!你来打你家姑奶奶!来来来,俺看你就没那个逼胆量。” 金霞想激怒许贯忠,让她来追自己,好引到贾世忠藏身处,让贾世忠打这个牛鼻子老道。 这时,许贯忠心里已经明白了。他先是见金霞牵来的那匹马跑入了密林中,后又见金霞三番五次挑逗,一打便跑,不打便停,明显是哄诱着自己去追她。 许贯忠心里暗想,若密林中不再藏有马匹,这女子的马匹直接就跑山下去了,何以会钻入密林?很显然,这女子三番五次挑逗俺,必是故意为之,对方定是提前设了埋伏,派了这女子来哄诱俺,好引俺误入埋伏,他们好出其不意地攻击自己。 故此,任金霞如何挑逗,许贯忠停步不前。 见许贯忠不再来追自己,金霞心有不甘,继续挑逗许贯忠。 许贯忠定眼望向前方,见数十米外的密林中,隐有喧躁之气,便知里面藏了人马,专等着自己过去,他们便杀将出来。 许贯忠心里暗暗一笑,心道,把你们是些什么样的人嘛,也不提前打听一下,俺许贯忠乃何等之人!就连大名府的官军,尚且尊我三分,你们岂是我的对手,敢找上门来打斗,这不是自找没趣嘛! 许贯忠料定了情况,暗自用心,假装是上当受骗,想看看密林中藏得是什么人,他们究竟要干甚?! 故此 ,许贯忠就地站住,扬起手中拂掸,甩了几下,冲金霞喊道:“呔!你个野女人,你有本事就别跑!” 金霞也立住身子,冲许贯忠喊道:“你个牛鼻子老道!你有本事,就追过来!” 许贯忠道:“俺追便追你了!有个甚啊!问题是,俺偏不去追你,急死你!” 金霞见状,又冲许贯忠吐着口水,骂道:“呸!你这牛鼻子老道,只知道个夸口,俺看你就是不敢追俺!有本事,就来追你姑奶奶来。” 许贯忠回道:“俺就不追你,有本事你来打贫道。” 金霞回道:“俺就不去打你,有本事你来打姑奶奶。” 两人正斗着嘴,李四、赵六等一帮子干活的汉子,绕过弯,追将了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李四,边追将过来,边对许贯忠喊道:“大师,那女人乃方腊余孽,是方腊小女儿银芝的随从,她此番来,定是来找俺家主人寻仇的,千万莫让她跑了,她还抢了俺的金子呢!” 说毕,其他汉子见许贯忠站着未去追,便都住了脚,唯有李四和赵六,越过许贯忠,追赶金霞去了。 金霞见两个夯汉子追来,骂道:“拙!退后!让你家你鼻子老道来追。” 李四、赵六仗着是在大禹山中,有许贯忠和其他人撑腰,遂不怕金霞,举着木耙来打金霞。金霞闪身而过,只一脚,又将李四踢翻在地,李四手中举着的木耙也丢在一边。 金霞骂道:“夯货!你找死!” 许贯忠怕李四、赵六中计,被对方给伤了,忙纵身一跃,腾空而起,漂移向前,落在了李四、赵六前面,转头说道:“你俩夯货!懂个甚?!退下!看俺来擒拿这个疯女人!” 说毕,飞身而起,又向金霞追去。 金霞见许贯忠追将过来,心中大喜,撒腿又跑。 许贯忠一边追赶金霞,一边观察着情况,见密林中风起,随即窜将出一个人来,举着手中的朴刀,冲将过来,嘴里大叫着:“牛鼻子老道,看刀!” 随着叫声,那汉子手中的朴刀,便望许贯忠头上砍将下来。许贯忠移身一闪,复转了身,顺手用手中拂尘,冲那汉子打将过去。 那汉子也移身一闪,闪过许贯忠拂尘,又横了刀,又望许贯忠拦腰砍来。 许贯忠心里大吃一惊,暗道,此人甚是好功夫!随即,许贯忠轻身腾起,飘于半空中。贾世忠的朴刀,带着风声,从许贯忠脚下砍过。 从密林中杀将出来的这汉子,正是贾世忠。 贾世忠和银芝她们藏在密林中,等候着金霞哄诱了云壁或是许贯忠过来,好出其不意地和他们斗杀一番。 几人在密林中藏了一会儿,便见金霞的马先奔将了过来,钻入密林中,寻找它的同伴。贾世忠见状,心里知道金霞那边已经有动静了,便赶忙集中精力,观察着密林外的情况。 随即,贾世忠和银芝她们又看见一个道人赶将金霞过来。 贾世忠从马背上抽下朴刀,握在手中,等候着许贯忠过来后,要和许贯忠拼杀。 那许贯忠果然被金霞给哄诱到密林前。 贾世忠便冲将出来,和许贯忠斗在一起。 此刻,贾世忠见许贯忠腾身飘起,他手中的朴刀砍空,心中也吃了一大惊,暗道,这老道,端的一身好轻功,今番俺恐战他不下。 许贯忠见对方朴刀砍空,轻声落地,手指着贾世忠,厉声问道:“拙!来者何人?此间乃道家胜地,你这汉子,怎敢无故撒野?!” 贾世忠高声叫道:“俺乃你贾家爷爷,来来来,你这牛鼻子老道,不要躲,俺和你硬碰硬过上几招。” 说着,举着朴刀,又兜头向许贯忠砍将下来。 许贯忠闪身躲过,挥了下手中拂尘,说道:“你这汉子,动辄称大,也不通报姓名,只是个蛮砍,哪个怕你!” 贾世忠道:“躲的不是汉子!” 说着,“唰”地一下,又一朴刀砍将下来。 许贯忠闪身一躲,嘴里回道:“不躲的是傻子!焉有刀砍来不躲之理?!傻着呢嘛!” 贾世忠一把朴刀望许贯忠砍来,不给许贯忠半点轻松。 那许贯忠手舞拂尘,挪移跳跃,游刃有余,贾世忠也讨不到一点便宜。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禹山中 (4) 两个人大战了约半个多时辰,许贯忠见贾世忠已力有不逮,便纵身跳出圈外,对贾世忠喊道:“你这汉子,权且算是贫道的贾家爷爷吧,怎地甚也不说,劈刀便砍?!俺看你也疲惫了,你且住了,稍作歇息,待俺问清情况后,再战不迟。” 贾世忠也战累了,精疲力尽了,遂拄刀站定,望着许贯忠说道:“你这贫道,有甚问的,快快说来,说完后俺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许贯忠说道:“既是大战五百回合,贫道也不惧你!全由你便是;只是你端的是何人?来此厮杀,又是为甚?” 贾世忠答道:“俺乃大辽国燕京居士贾仁世忠也!俺来此处,只为找云壁那厮,报他杀害俺岳丈之仇。” 许贯忠闻言,心中甚怪,问道:“你岳丈乃何人?俺怎没听云壁说过此事?” 贾世忠道:“俺岳丈乃东京城里八十万禁军教练袁教头也,现有俺夫人月娥在此,可以作证。” 许贯忠道:“且叫你夫人月娥出来,俺们当场对证。” 说话间,银芝也手持宝剑,来到跟前,对许贯忠说道:“你这老道,只管让云壁出来便是,问那么多干甚?!” 站在许贯忠身后处的李四、赵六见了,大声喊道:“银芝!她乃方腊二女儿银芝公主!大师,你莫要听他们嘴里胡噙,这女人乃是方腊的女儿银芝,是朝廷缉拿的要犯。” 银芝见了,更怒,几步穿将至李四、赵六跟前,举剑便戳。 银芝心想,这两夯货,若非我拦着,早被金霞、银霞给杀了,这会儿反倒逞起能来了。 银芝的剑尚未戳倒李四、赵六身上,许贯忠已漂移而来,挡开了银芝的铁剑。 许贯忠大声叫道:“都且住!待说清楚了,再大战不迟!” 叫毕,许贯忠对着李四、赵六喝道:“你俩夯货!退后!” 李四、赵六被许贯忠喝退。 然而,李四、赵六心里着急,怕许贯忠不知道银芝是方腊的二公主,遂又大声喊道:“银芝!她是银芝!乃方腊二女儿银芝公主!大师,你莫要上他们的当,这女人乃是反贼方腊的女儿银芝,是朝廷缉拿的要犯。” 李四、赵六这两番大喊,许贯忠和贾世忠两人,都大大地吃了一惊。 方腊是何许人也!方腊乃当时老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名冠天地,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问题是,方腊已被朝廷剿灭,方腊的女儿,焉何到了这里?! 许贯忠见状,惊愕地看着眼前的银芝公主。 贾世忠一时也蒙了,也怔怔地看向银芝。 贾世忠心里吃了大大的一惊,心里暗道,把他家的,闹了半天,俺是替方腊的女儿出头呢!瞧瞧这事,怎会是这样! 那贾世忠愣了会神,一时不知如何办好了。 事实上,那贾世忠从心眼里喜欢银芝,也喜欢银芝身边干脆利索,武功高强的金霞,只是因为不明情况,真的是把银芝当成了京师中八十万禁军袁教头的千金,把金霞当成了袁姑娘的随从了。 现在,贾世忠知道了,这袁小姐原来不是袁小姐,乃是南国造反起事头领方腊的女儿! 方腊是谁?方腊这个人怎么样?这个情况,对贾世忠来讲,都是无关紧要的;对贾世忠来讲,紧要的是袁月娥小姐长得太好了,太贞静贤淑了,仅此就够了。 把他家的!贾世忠心想,既是方腊的女儿又怎的?!俺乃是大辽国的子民,管他方腊女儿不方腊女儿的,俺只知道这是个好女人,就够了,俺管他那多作甚?!再说了,这女人若是方腊女儿,俺岂不是身价更高?咋说也高攀上了差点成为皇帝的人的女儿,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得知银芝乃是方腊的公主后,贾世忠感到身份更高贵了点,因此更坚定了要娶银芝,替银芝出头的念想。 故此,贾世忠高声问许贯忠道:“你这个老道,俺且问你,云壁现在何处?你只管让他出来,俺只管找云壁说话,与你没有相干,这里不关你什么事。” 许贯忠道:“这位兄弟,云壁乃是俺的发小,实名唤做燕青燕小乙,自小死了父母,被大名府卢员外收养,后投奔梁山,排名第三十六位,上应天罡星中的天巧星,乃大英雄也。” 贾世忠才不管那多,甚的云壁燕青!甚的第三十六名天巧星!你只管让那厮出来就是,俺只找他厮杀。 许贯忠继续说道:“梁山归顺朝廷,云壁深入帮源峒,协助宋先锋公明擒了方腊,实乃为国尽忠。你这汉子,名中也带有个忠字,看模样也全不是契丹人,倒像是俺中原汉民,何故听了这些女人之言,忠奸不辩,好坏不分,俺看你不配叫忠。再说了,云壁既是俺的兄弟,贯忠岂有不管之理?你们要杀云壁,又怎地不关俺事?!” 许贯忠一番话,直说得贾世忠先是羞愧满面,继而是恼羞成怒,冲许贯忠说道:“你这牛鼻子老道!家有家仇,国有国恨,俺小老百姓,只管家仇,暂且还顾不了那些国恨,俺只管找云壁厮杀,其他的缓后再说。” “非也!”许贯忠反驳道:“你这汉子,甚是不懂道理。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万家才成国,如此直白的道理,你真的不懂?!俺劝你赶紧回你的辽朝燕京去,等待大国收复燕云十六州后,回归中原王朝,好生做个良民才是正经。” 贾世忠说许贯忠不过,未免焦躁起来,大吼道:“你这牛鼻子老道!少废话!你要么交出云壁,要么和俺大战三百回合,莫要在俺大刀面前,耍你那嘴中巧舌。” 许贯忠闻言也大怒,骂道:“你这个贼汉子,愣是听不进好话!你既是要战,贫道就和你大战三百回合,好让你知道贫道的厉害。” 贾世忠高声道:“来来来!俺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贾世忠一边叫着,一边举了朴刀,又向许贯忠砍来。 那许贯忠乃道家,轻功了得,只是挪移跳跃,和贾世忠战成一团。 旁边站着的金霞,见贾世忠和许贯忠战成一团,趁机扑将过去,挺了手中铁剑,去杀李四、赵六。 李四、赵六正在观看许贯忠大战贾世忠,却见金霞挺着一把铁剑,杀将过来,吓得大叫一声,返头便跑。 李四被金霞用剑戳伤过屁股,心有余悸,吓得吱哇乱叫,生怕跑得慢了,再被金霞戳上一剑。 正和贾世忠战成一团的许贯忠,见金霞挺着铁剑去杀李四、赵六。许贯忠心想,这女人非是善类,从其三番五次地挑逗,张口就是脏话,出手就奔要害,便可看出,这女人心狠着呢,别真把李四、赵六给杀了,到那时,俺如何给小乙兄弟交代? 于是,许贯忠猛然跳跃过来,用手中拂掸扫向金霞,怒吼道:“拙!你这个疯女人!不准伤俺家客人!” 许贯忠拂掸带起的风头,刮了金霞一个跟头。 金霞爬起身来,叫道:“你这牛鼻子老道!这几个夯货以下犯上,以贱欺尊,你却甚是包庇,这是什么道理?!” 许贯忠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目今,他们随了云壁来俺处落脚,便是俺的客人,俺不许你伤害他们。” 那李四、赵六见许贯忠打倒了金霞,心中欢喜,大声叫好,却不期被贾世忠抽出空来,一脚踢翻了李四,嘴里骂道:“你叫好个屁!” 许贯忠见贾世忠踢倒了李四,大怒,又和贾世忠战到一起。 这回,许贯忠没有客气,一手舞着拂掸,一手不断出击,拳掌并用,直打得手拿朴刀的贾世忠,节节后退,招架不住。 许贯忠见贾世忠乱了阵脚,想给贾世忠点厉害,便用拂掸虚扫一下,一个急转,蹲下身去,使了个扫堂腿,望贾世忠脚下扫去。 一来贾世忠武功不如许贯忠,二来贾世忠没有提防,结果被许贯忠扫倒在地,手中的朴刀也丢弃在一边。 银芝和金霞她们见了,一起围了上来,五把铁剑,齐齐指向许贯忠,刺将过来。 许贯忠腾身跃起,用拂掸打掉了银芝手中铁剑,银芝站立不住,也倒在地上。 金霞不待许贯忠落地,猛地冲将过去,要用头撞倒许贯忠。许贯忠一脚踩了金霞头顶,反将金霞踩倒。 许贯忠跳落地上,对刚刚爬起身来又准备大战的贾世忠说道:“贾义士,俺看你也是条汉子,不忍心伤你,俺劝你且住了手,再听俺一言。” 贾世忠也感觉到打许贯忠不过,便住了手,对许贯忠说道:“你这老道,有甚话快说。” 许贯忠道:“贾义士,人生在世,要活得明白,懂得审时度势。一来你们打贫道不过;二来贫道那小乙兄弟并不在山中。贾义士,你们不妨先回去,待贫道小乙兄弟回来后,贫道自和小乙兄弟亲临燕京,去拜访你们,到那时,俺们再打不迟。今日俺们瞎打一气,无非是关公战秦琼,一阵破马张飞而已,毫无意义。” 贾世忠闻言,满腔愤郁,心中甚是不服。然而,眼看着着牛鼻子老道就在眼前,自己又打将他不过,贾世忠心里也是一番无奈。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禹山中 (5) 无奈之下,贾世忠只得说道:“你这牛鼻子老道,俺们与你不曾相识,从无过节,俺们只是要找云壁那厮,你只管告诉俺们云壁那厮去哪儿了就行,俺自去寻他,与你无甚的关系。” 许贯忠闻言道:“实告贾义士,前些时日,俺小乙兄弟因思念旧主卢员外、宋先锋和柴大官人,已动身前往京师访旧去了。贫道如今也是好言相劝,你们若去寻他,一来是寻不到他,二来既是寻得到他,也奈何不了他。几位试想,京畿重地,大军云集,假如稍有差池,只会枉送了你们性命。贫道奉劝几位,还是打消了要去寻找燕小乙的念头。” 贾世忠闻言,没了主意,眼睛看向银芝,嘴里嘟囔道:“这却如何是好?” 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是从京师逃避而来的,自然知道京畿重地的险恶,想在京畿重地杀了燕青,显然是做不到的。这之前,他们为此而做过努力。现在,见贾世忠陷于无奈,询问银芝如何是好?银芝也无奈,遂悲愤地低下了头。 许贯忠见贾世忠、银芝等人没了锐气,想着要拨开迷雾,引导贾世忠、银芝等人,放弃仇恨,共同应对外寇入侵,遂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贾义士和姑娘们既是到了贫道这里,不妨先把所有的恩怨都放了下来,随贫道去草堂一坐,品茶歇息。贫道久居山间,颇有山间野味,贫道将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诸位一番,也算是相识一场,以表情愿。” 贾世忠闻听此言,心中愤郁渐渐平缓了许多,遂双手抱了拳,冲许贯忠说道:“不打不相识,今番与大师一番争斗,方知大师乃世间高人,世忠敬佩,敬佩。” 许贯忠也与贾世忠还了礼,继而转头,对银芝说道:“眼看着这姑娘便是二公主银芝姑娘了。” 银芝忍住悲痛,对许贯忠道了个万福,躬身答道:“回大师话,小女正是银芝。” 许贯忠也冲银芝一拜,然后说道:“二公主无需多礼。原本,道不同不相与谋;然而,天地间,相逢是缘。今日,贫道既是有缘与诸位相逢,无论道同与不同,不妨一起坐坐,品茶饮酒,互相交流,各自心中也多些坦然。” 银芝见说,答道:“大师此番言语,正见大丈夫之坦然也!银芝虽女流之辈,也敬佩英雄豪杰,愿与大师一坐,品茶论道。” 许贯忠闻言大喜,高声说道:“好!诸位请!” 贾世忠道:“大师请!” 随即,金霞等人牵了马,贾世忠、银芝在许贯忠陪同下,向许贯忠家中走去。 当时,许贯忠带着贾世忠、银芝一行人过了前面的弯,向草堂走去。拐过弯后,却见是一大片花草地,几间茅草屋,四周一遭儿是青柏树,跑着鸡鸭,一只柴狗汪汪地叫着跑来。 许贯忠见了,喝狗道:“你这高太尉,眼见客人来了,不致礼欢迎,汪汪汪地,乱叫甚的?!” 那柴狗闻言,一屁股坐于地上,拱起两只前腿,又叫道:“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许贯忠大笑,转头对贾世忠和银芝她们说道:“贾义师、银之公主,高太尉这厮在欢迎诸位呢!你听它在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贾世忠大笑,说道:“若如此,俺该谢谢这厮呢!只是,这厮何以叫做高太尉?” 许贯忠道:“俺给它起的名字。俺朝有个高俅,充任殿前太尉,平日里欺上瞒下,欺软怕硬,贪赃枉法,投机专营,如同狗一般世故,故此,俺给俺这只柴狗,起了个高太尉的名字。” 贾世忠大笑道:“大妙!大妙呀!”。 银芝和金霞等闻言,也捂了嘴窃笑。 原来追过来帮助许贯忠厮打的那帮汉子,见刚才这帮人还恶斗呢,转眼间又成了朋友,自觉没趣,默默然,自去干活了。 一个童子迎面走来,头缩两枚丫舍,身穿一领青衣,腰间绦结草来编,脚下芒鞋麻间隔。但见生得明媚皓齿,飘飘并不染尘埃;绿鬓朱颜,耿耿全然无俗态。 道童见许贯忠领着一行人过来,笑嘻嘻问道:“大师,眼见是家中来客人了?” 许贯忠回道:“来客是来客了,只是不速之客。” 贾世忠闻言又笑。 银芝和金霞等也觉得道童乖巧。 眼前情景,令银芝心有所动。 银芝暗思,若无往日恩怨,寻如此一个清净之处,蜗居于此,与世无争,逍遥一生,也不失是一种好选择。 是呀,冤冤相报何时了;然而,杀父、害姐之仇,焉能轻易就放弃报了? 银芝的心里,甚是矛盾,终是不能释怀。 正走着的许贯忠忽有疑惑,转头问贾世忠道:“贾义士是如何找到此间的?” 贾世忠闻言笑了笑,答道:“说起来也是件趣事,俺是花了一两银子,找到你的舅舅,是他带俺们来的。你那舅舅,因怕伯母责怪,早早走了。” 许贯忠闻言也大笑,说道:“定是俺那二舅,一贯不务正业,专好与人帮闲,啥钱都挣,从不觉得内心有愧。” 几个人闻言全都笑了。 许贯忠招呼着几人进了大堂,乃是茅草搭建的,虽不如楼堂馆所堂皇,倒也倒也亮亮堂堂,甚感清新。 “诸位请坐!”许贯忠招呼着贾世忠等坐了,道童给每个人上了茶。 这时,旁边草屋一老温问道:“我儿,可是有客人来了?” 许贯忠对贾世忠等人笑笑,道:“俺的老母,如今已八十高龄,耳不聋,眼不花,精神矍铄,但有客人到家,定要询问。” 贾世忠道:“令堂如此高寿,精神矍铄,实乃大福,俺当拜见。” 随即,许贯忠领着贾世忠、银芝一行,到旁边茅屋,拜见了许贯忠老母亲,复至草堂上坐了,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话。 一来,许贯忠喜欢贾世忠豪爽,二来,许贯忠有意开导银芝;故此,绕着弯儿,说着一些听似闲话,实则有意的话儿。 许贯忠道:“贾义士此番乃为寻仇而来;然仇恨这个东西,聚之浓,散之淡,纠结则来,淡然则去,乃飘渺虚无之物也。况且人生在世,光阴宝贵,需要作为的事情很多,哪有那多时间尽计较这些?再则,贾义士乃辽国人,可知现在辽国情势?” 贾世忠答道:“不瞒大师说,俺虽辽国之人,实乃中原汉民,祖上因石敬瑭卖国,被辽国占了燕云十六州疆域,俺名义上虽为辽国之人,其实并不关心辽国之事,只盼望能有一天,王师北进,一统北疆,横扫蛮族,解民于契丹统治之下,俺也能回归中原,重做大宋子民。” 许贯忠道:“契丹蛮横,尚属一般。只是目今,东北混同江一代,崛起一女真民族,己建国号金,正与辽人开衅。以贫道观察,女真人凶残恶毒,贪之无厌,得陇望蜀,永无满足;将来,北疆之战火,恐燃至俺大宋疆土,危及俺朝江山社稷,百姓将惨受涂炭。贾义士可知晓这个情况?” 贾世忠道:“俺也有所耳闻。以前,俺曾与义兄马植贩马,那马植得遇上国枢密使童贯,与童贯一同南返,觐见上国皇帝,献了联金灭辽之策,深受上国皇帝赏识,被赐予赵姓,改名为赵良嗣。大师可知此人?俺还道是要寻他一趟,谋取些功名。” 关于赵良嗣,许贯忠自然是知道,燕青来到大禹山后,已经目今朝廷的情况,详细讲述给许贯忠了。 贾世忠说的关于赵良嗣的情况,也令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来燕京之前,在东京牛家庄,曾和赵良嗣及两个女真人大打了一架。 当时,许贯忠闻言,大吃一惊,心里暗思道:原来赵良嗣那厮却是贾世忠的义兄!只是,那厮所谓联金灭辽之计,不是在帮大宋,实是在害大宋,贾世忠既是有赵良嗣这样的义兄,也恐非善良之辈。 故此,许贯忠对贾世忠道:“贾义士,既是你说到赵良嗣,俺不得不多说几句。” 贾世忠道:“大师请讲,世忠洗耳恭听。” 许贯忠遂续说道:“赵良嗣曾任辽国光禄卿、宁边州刺史,后辞官返乡,做些贩马的生意。前二年,童贯出使金国,路遇你那义兄赵良嗣,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遂将你那义兄引荐于俺朝圣上。俺朝圣上,对你那义兄赵良嗣献的联金灭辽之计,甚是赞同,授予其秘书丞、右文殿编撰之职;然而,在贾义士面前,贫道不得不实话实说,你那义兄赵良嗣所献联金灭辽之策,非是在帮俺大宋,实乃害俺大宋也!会让大宋陷入灭顶之灾。” 赵良嗣投宋,得到大宋朝廷重用的情况,贾世忠知道;但他真不知道义兄赵良嗣献上的联金灭辽之计,竟然会害了大宋,并给大宋带来灭顶之灾。故此,在闻听了许贯忠的话后,贾世忠甚是震惊,忙问道:“何以见得?”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禹山中 (6) 显然,作为辽国子民的贾世忠,并不知道其义兄赵良嗣所献的联金灭辽之计,对于大宋王朝来讲,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该计策究竟会给大宋王朝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贾世忠可以不知道,许贯忠不能不知道。许贯忠觉得,关于宋金联盟,共行伐辽及由此带来的后果,有必要给贾世忠解释清楚,好让贾世忠对此有个清醒认识和正确判断,也好在以后的行动中,能为大宋朝做点事情,尽点中原故民的义务。 于是,许贯忠和贾世忠两人,就宋金联盟、共行伐辽,收复燕云十六州疆域之事,展开了如下对话。 “贾义士且听我言。契丹自从与我朝签订澶渊之盟后,两国互派使者,互贺节庆,关系融洽,已百年结好。如今,赵良嗣投宋献策,建议俺朝撕毁与契丹所定盟约,转而与远在混同江的女真结盟,双方共同灭了辽国。贾义士想想,如此一来,灭了友好盟邦辽国,却与虎狼之国女真为邻,岂不是唇亡齿寒,引狼入室?” “大师在上,俺有疑惑,说将出来,还清大师指教。” “贾义士但讲无妨。” “大师你也知道,上国与契丹本有着疆土之争。燕云十六州之疆域,巍峨险峻,乃上国之北部屏障。以大师只见,难道上国该不思进取,收复后晋石敬瑭时割让与契丹的幽燕十六州疆域?” “当为则为,不可为则不为。燕云十六州乃中原故土,不论迟早,收复是必须的;然而,凡事要考虑时机及情势。贾义士也该明白,两害相权取其轻,假若收复燕云十六州之疆域会带来更大灾难,燕云十六州暂时不去收复,也是明智和正确的。目今,女真虎视眈眈,剑锋直指大辽,假若我朝协助女真,灭了大辽,我国即失去了战略缓冲之地,即使是收回了燕云故土,也难免会引起宋金锋争,结果如何,还很难料定。” “大师,世忠愚笨,有些事情,还是不甚明白,敬请大师指导。” “贾义士有何赐教,但讲不妨。” “大师恕俺直言,俺想请教大师,即使上国不与女真结盟,那女真就不攻伐契丹了?既然女真一定要攻伐并灭了契丹,上国与女真结盟或结盟,又有什么关系?” 许贯忠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后,回答贾世忠道:“辽国疆域广大,曾辉煌一时,若组织得当,女真人未必灭得了契丹;即使女真凭一己之力灭了契丹,其自身力量也将受到极大损耗,就无力再对我朝构成威胁了。这种情况下,我朝毁去与契丹百年和好之盟约,视宋辽百年间无战事之现实于不顾,再与女真结盟,借助女真之力量,夹击契丹,以收复过去失土,契丹南北受敌,必亡无疑,贫道只恐到了那时,燕云十六州未能取得,中原之地已被女真铁骑踏破,百姓惨遭战乱之苦了。” 贾世忠闻言,若有所悟,起身对许贯忠一拜,说道:“多谢大师指点,若是如此,俺当进趟京师,去寻俺那义兄赵良嗣,向其说明宋辽结盟、共行伐辽的利害关系,劝俺义兄,勿献此误国害民之策。” 许贯忠笑曰:“只恐贾义士用心良苦,却于事无补。贾义士试想,你那义兄赵良嗣,为了晋升,为了飞黄腾达,已将联金灭辽之策献于朝廷,岂是能听进人劝的?俺听小乙兄弟说,联金灭辽的海上盟约已经签订,只因江南方大王挑头民变,朝廷一时无暇顾及,只得暂时搁置执行联金灭辽之盟约;如今,江南方大王民变以平,接下来,估计朝廷将启动联金灭辽之事,举兵北伐,攻占燕京。如此情形,贾义士也当早做打算的好。” 闻听许贯忠说到方大王挑头民变时,银芝低下了头。 其实,许贯忠也是顾虑到银芝在场,特意用方大王代替了“方贼”,用民变代替了“造乱”。 这时,坐在一旁的金霞嘴快,插嘴说道:“其实,这个赵良嗣俺们也知道。俺们初到东京,在吃饭的时候,闻听到赵良嗣和两个金国人谈论结盟及何时出兵的情况,当时气愤不过,还和赵良嗣及两个金国人,打将了一架。” 贾世忠见说,吃了一惊,忙转头看向银芝,问道:“你们和俺义兄赵良嗣已见过面?且打将了一架?” 银芝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少庄主。” 许贯忠插嘴说道:“不打不相识嘛。也好,说不定以后还长打交道呢!只是不知现在朝廷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马上就要打仗了?要是这样的话,俺们得提前准备,好防意外。特别是贾义士,你乃燕京人士,宋辽两国开战,你那里首当其冲,情形危机呀!” 贾世忠见说,沉思许久,说道:“若如此,俺得去趟南朝东京,寻俺那义兄去,打听下现在的情况。” 许贯忠听到贾世忠想去趟东京,找赵良嗣打探下情况,心里就琢磨开了。 许贯忠心想,贾世忠和赵良嗣乃结拜兄弟,两人关系必定好。朝廷那边,赵良嗣是宋金联盟的主要当事人,一定知道事情的进展情况。现在,由贾世忠去打探下情况,能掌握到更多的信息,我们也好提前防备,以免有意外情况发生时仓皇应对。 这时候的许贯忠,担忧的是朝廷能否驾驭此事,担忧的是百姓军民们是否知晓即将发生在身边的危急,是否已经有了充分准备。 因为许贯忠想知道宋金联盟的事情,目前已经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故此对贾世忠说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是俺朝前代大文学家、参知政事范仲俺文正先生,在他写的《岳阳楼记》中的名句。范文正先生赤诚之心,溢于言表呀。” 贾世忠接嘴说道:“文正先生我知道,在契丹也是也是大名鼎鼎。” “海内无不知文正先生的。”许贯忠道:“文正先生忠君爱国,乃一代楷模。” 贾世忠闻言点头。 许贯忠看了眼贾世忠,继续说道:“位卑未敢忘忧国。俺们虽是一介草民,然国家兴亡,关乎每一个人之命运;时代的尘埃,落在个人头上,就是座大山。做为中原子民,若有外寇入侵,抛头颅,洒热血,奋力报国,这是必然的。既是贾义士有意去东京一趟,打探宋金联盟的情况,我看行,而且非常有必要。只是此行,不知贾义士当与何人一同前往?” 这个情况,贾世忠还没考虑。假如可能的话,贾世忠想和银芝或金霞一同去;然而,男女结伴出远门,多有不便,毕竟到目前为止,他和银芝、金霞之间,并没有可以结伴出行的关系及理由。 贾世忠见问,心里也不知道该和谁去?故此看了看许贯忠,没有回答。 许贯忠想了想后说道:“原本,这趟东京,俺应该陪着贾义士去;然而,俺若陪着贾义士去了,等小乙兄弟回来,这里便闹翻天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许贯忠看着贾世忠,摇了摇头,续说道:“故此,俺还不能离开。” 说毕,许贯忠又将目光看向银芝。 银芝见许贯忠看自己,遂将头低下了。 银芝心想,许贯忠说的不错,他陪着贾世忠去了东京,我们留在这里,等云壁那厮回来了,我们和云壁之间的血海深仇,是一定要报的,肯定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可不就闹翻天了;然而,许贯忠不离开,俺这个仇就报不了,本来就打云壁那厮不过,在加上许贯忠拉偏架,这个仇如何得报? 想了好一阵后,银芝说道:“既是少庄主打算往东京走一遭,不妨俺姐妹们陪着少庄主去,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贾世忠闻言,心里自然是欢喜。 然而,银芝公主他们曾和义兄赵良嗣打了一架,见面后双方能否相容?不要在东京又打将起来了,事情就麻烦了,自己的脸面上也下不来。 随即,贾世忠又想到,不管咋说,银芝她们和俺义兄,无非就是打了一架而已,并没有多大的仇恨;相比于云壁,他们之间的仇恨就大多了,俺走了后,他们呆在这里,等云壁回来后,必然要发生争斗,到时候情况如何,谁死谁活就不好说了,如此的话,俺也放心不下,既是俺要走的话,也得把银芝她们带走。 如此想着,贾世忠转脸看着许贯忠道:“既是银芝她们要和俺一同去东京,那俺就和她们一同去;若不然,他们和燕青燕小乙争斗起来,俺不在跟前,俺也放心不下。” 许贯忠见说,心想也是,遂答应道:“既是如此,也好,贾义士就和银芝公主一同去东京;不过,贾义士此番去,一路上要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贾世忠答道:“那是自然。” 当即,贾世忠、银芝一行与许贯忠告辞,踏上了前往东京汴梁的路途,去找贾世忠的结拜义兄赵良嗣,打探宋金联盟执行情况。 第一百六十六章 酝酿出兵 (1) 自去年入冬以来,一来是因为天冷的原因,二来是因为和南朝签订了共同伐辽的海上之盟,需要双方协同行动;故此,整个冬季,金国方面没有急于对辽国展开军事行动,而是一直拖延到了第二年春天。 第二年正月,按照双方海上盟约具体内容,该是到了宋金两国同时出兵南北夹击辽国的时候。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就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宋朝这边,爆发了江南方腊民变。当时,东南三个省的地方,均被方腊义军占领,起义军声势浩大,整个东南震动。 当时,朝廷上担任宰相职务正是奸臣王黼。这厮好不容易排挤了蔡京,当上了宰相,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自然是要作威作福一番的。令王黼想不到的是,他刚接替蔡京担任窄巷不久,江南方腊就起义了,搅得江南地方不得安宁。 民变之初,王黼怕徽宗皇帝责怪,遂将江南地方上奏报上来消息,封锁在宰相府,既不向徽宗皇帝奏报,也不允许宰相府的人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王黼的意思是想依靠地方上的力量,将方腊民变给压下去,到那时候,再给徽宗皇帝禀报相关情况,徽宗皇帝就不着急了,就不会责怪自己了。 王黼将江南民变的消息压在宰相府;江南地方上急等着朝廷出兵弹压,久久不见朝廷有任何动静,觉得奇怪,通过暗中打探,才知道宰相王黼根本没想徽宗皇帝奏报相关情况。 地方上的官员急了,遂绕过王黼的宰相府,通过特殊渠道,直降将江南民变的情况,奏报给了徽宗皇帝。 徽宗皇帝闻报,甚是惊慌。这是牵动国本的大事,万万儿戏不得。惊慌中的徽宗皇帝,顾不上履行和金国签订的海上之盟了,急忙将原本调集起来,准备用来证剿辽国的兵力,外加临时从西北调集来的部分兵力,合为一处,共二十万人马,交由童贯统辖,急赴江南,镇压方腊起义。 这个情况,金国方面并不知道。金国方面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冬天,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二年正月,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对辽发起攻击了,却不见南朝宋国方面有所动静。 金国方面寻思,正月是南朝的大年,估计南朝忙着过年呢,顾不上协同伐辽的事情。故此,金国方面又等了一个月,准备等出了正月,南朝宋国过完年了,腾出时间了,共同伐辽。 到了二月,宋朝仍然没有任何动静,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就着急了。为协调金宋两国行动,遂派大将完颜胡特和殿前侍卫阿博,前往南朝宋国东京,征询南朝宋国朝廷执行盟约的情况,落实南朝宋国将于何时对辽展开军事行动。 完颜胡特和阿博受令,星夜兼程,来到汴京,拜会宋朝相关官员,询问金宋两国海上盟约执行情况,准备何时出兵,夹击契丹。宋朝出于多方面考虑,不愿意让金国方面知道江南民变的事情,便将江南民变的消息压了下来,另找出种种理由,搪塞完颜胡特和阿博。 完颜胡特和阿博,在汴京呆了十余日,未得到任何具体答复,便被宋朝给敷衍回国去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三月底,北方的温度已经升了上来,正是用兵的好时侯,完颜阿骨打心里着急,遂又派完颜胡特和阿博,再次前往送朝东京,交涉联盟执行情况。 完颜胡特和阿博出行前,完颜阿骨打专门召见了他们二人。 召见中,完颜阿骨打指示完颜胡特和阿博二人,在向南朝朝廷征询相关情况前,先去找盟约具体签约人赵良嗣,私下里先打探些真实情况,也好在向南朝朝廷征询情况时,有确凿说法。另外,你们若见到南朝大皇帝时,一定要万分尊敬,莫要托大,以免招惹得南朝大皇帝不悦。 完颜胡特和阿博点头称是。 故此,完颜胡特和阿博再次来到汴梁后,先未请求觐见南朝皇帝,而是先找了盟约的具体签订人赵良嗣。双方在又一次商讨事情时,被银芝她们撞见,故此有了醉仙楼上的那场打斗。 金国使臣完颜胡特和阿博,在醉仙楼上和银芝她们打将了那一场架后,心里甚是恼怒。心想,俺们乃是金国出使南朝的使臣,南朝当正儿八经地接待俺们并商讨相关问题,如此偷偷摸摸的,都沦落到和南朝百姓打架的地步,简直是成何体统?!于是,完颜胡特和阿博,就催着赵良嗣给他们安排,要尽快面见徽宗皇帝,他们要向徽宗皇帝征询金宋之间签订的盟约是否有效、能否执行?若有效、能执行,南朝究竟于何时发兵征剿辽国? 对朝廷目前的情况,赵良嗣心里非常清楚。 朝廷大军刚刚征剿江南民变回来,还没有充分准备,尚不具备立即发兵攻打辽国的条件。 赵良嗣思来想去,觉得江南民变已经平息,朝廷接下来后,主要精力将放在宋金联盟、共行伐辽的执行上,现在将情况告知金国方面,也不为过。于是,赵良嗣遂将这个情况,告诉了完颜胡特和阿博二人。 完颜胡特和阿博听了赵良嗣说的情况后,心里没底,也不知道南朝究竟啥时候能发兵?故此,完颜胡特和阿博,非要向赵良嗣要个具体的出兵时间。 关于具体出兵时间这么大的事情,显然不是赵良嗣所能决定的。 在完颜胡特和阿博再三催问下,赵良嗣除了安抚他二人稍安勿躁外,只能先于二人提前进宫,去觐见徽宗皇帝,向徽宗皇帝禀报金国使臣前来汴京的情况。 赵良嗣入宫进殿,觐见到徽宗皇帝,跪伏于地,高呼万岁。 徽宗皇帝于龙椅上俯视着赵良嗣,待其高呼万岁毕,摆了摆手,说道:“赵卿平身。” 赵良嗣获得徽宗皇帝平身旨令,遂站起身来,又向徽宗皇帝一拜,禀告道:“启奏圣上。自臣代表朝廷和金国签订海上之盟以来,已半年有余了。目今,有金国使臣前来,于日前拜访了为臣,征询朝廷伐辽事宜。启奏圣上,臣已安排金国使臣住于皇家驿站,专候着圣上召见。” 徽宗皇帝见奏,想了想后说道:“关于朝廷和女真签订盟约之事,乃是卿一手操办的,相关情况赵卿清楚。本来,朝廷已经调集了兵马,即行伐辽;然而,江南民变,影响了朝廷伐辽行动,以致延误下来。另外,据卿所言,女真方面好像也未做好准备,说是待来年开春再行伐辽之事。现在已是三月,女真那边是什么情况?女真使臣可曾说明?” 赵良嗣回答道:“启奏圣上。盟约签订之后,臣已在返程途中,金帝派快马追上臣,说还有要事相商。臣以为盟约之事发生变故,遂赶忙返回面见金帝。金帝见臣后,亲口对臣言:‘女真地面发生了牛瘟疫,只好暂且回师,待到来年约定时日,同举为之。’圣上,臣以为,金国方面大体上是因为冬季天冷,金帝怕失信于我朝,故有此说。目今,金使来京,专门至臣府邸,呈报于臣,女真已准备好了兵马,专待我朝情况,以便共同行动。” 徽宗闻奏,又想了想后,对赵良嗣说道:“卿先与金国使臣多接触几次,设法安抚住他们,让他们稍安勿躁。朕随即召见蔡太师、童枢密、王太宰,朕和他们及卿,共同商议调集兵马及筹集粮草之事,一旦诸事准备齐全,大军即行伐辽,收复燕云故土。” 赵良嗣弯腰答道:“臣谨遵圣旨。臣告辞。” 随后,赵良嗣向徽宗皇帝弯腰致礼,退出大殿去了。 第二日,徽宗皇帝便召蔡京、童贯、王黼、赵良嗣、蔡攸等人入宫,共同商议出兵伐辽之事。 蔡京等人闻召,急忙入宫进殿,跪伏于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宗道:“诸卿平身。” 蔡京等人起身立于大殿两侧。 徽宗皇帝道:“诸位卿,去年入冬前,朝廷和女真签订了盟约,约定今年开春,南北夹击,共行伐辽。目今已是开春时候,女真方面有使臣来朝,向朝廷征询执行联盟之事。诸位卿以为如何?” 徽宗皇帝刚说毕,童贯出班,冲徽宗皇帝一拜,高声禀告道:“启奏圣上。关于宋金结盟,共行伐辽,此乃既定之事。目今,江南民变已平息,大军陆续返回,我朝当依据盟约,集结大军,北上征剿契丹,以收复燕云十六州之疆域。” 徽宗皇帝闻奏,转脸看向蔡京,询问道:“蔡太师以为如何?” 蔡京见问,趋出班列,冲徽宗皇帝一拜,高声奏道:“启奏圣上。老臣以为,朝廷既是与金结有盟约,自然是要遵守的,这个不能有任何含糊。目今,江南方贼已灭,大军凯旋而回,正集结于京师周边,军士们摩拳擦掌,士气高涨,正好乘剿灭方贼得胜之势,挟众将士大破方贼之勇,挥师北上,讨伐契丹,一举收复幽燕故土。” 第一百六十七章 酝酿出兵 (2) 蔡京老奸巨猾,老成稳重,谋略极高,且善于投机专营。对蔡京其人,徽宗皇帝从内心深处是抱有成见的,在使用蔡京的同时,徽宗皇帝会另外安排人,以牵制蔡京。然而,对蔡京的意见,徽宗皇帝还是重视的。所以,闻听了蔡京的上述言语后,徽宗皇帝频频点头。 王黼、赵良嗣、蔡攸三人,见蔡京、童贯皆主张出兵伐辽,徽宗皇帝也频频点头,知道徽宗皇帝心里已经决定要执行与金国签订的盟约了,故此均不肯落后,慌忙趋身出列,向徽宗皇带奏道:“启奏圣上。臣等以为,蔡太师、童枢密所言极是,臣等附议。” 徽宗皇帝见状 ,大喜,遂下达旨令道:“诸卿听旨!” 蔡京、童贯、王黼、赵良嗣、蔡攸五人,齐身站立在徽宗皇帝面前,高声答道:“臣等在,请圣上宣旨。” 徽宗皇帝下旨道:“依据我朝与女真所结联盟条约,着童贯统帅马步兵二十万,以西北诸镇兵马为主,于近日择期出师,北上伐辽,收复幽燕失地。着蔡攸为监军,共行兵马调剂及伐辽之事。” 童贯、蔡攸闻旨,迈前一步,高声答道:“臣遵旨!” 徽宗皇帝继续宣旨道:“着蔡太师、王太宰统筹粮草,确保大军后勤供应,不得有误。” 蔡京闻言,迈着老态龙钟之步,与王黼一同迈前站定,高声答道:“臣遵旨!” 徽宗皇帝见状,甚是满意,续看着赵良嗣道:“着赵良嗣速与女真使臣会商,告知女真使臣,我朝即将发兵,征剿契丹,令女真使臣急速返回,告知他家皇帝,按双方约定计划,立即发兵,积极推进,共行讨辽,不得有误。” 赵良嗣大步向前,站定,高声答道:“臣谨遵圣旨!” 当即,蔡京等人告辞徽宗皇帝,各自准备去了。 有了徽宗皇帝明确的旨意,赵良嗣心里有底了,知道该如何答复完颜胡特和阿博了。 赵良嗣随着蔡京等人出宫后,蔡京等人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赵良嗣急忙赶往皇家驿站,去见金国使臣完颜胡特与阿博。 完颜胡特和阿博早已等急了,心里火烧火燎的的,在驿站中坐不住,遂不时出到驿站门外,眼巴巴地望着,盼望着赵良嗣能赶紧来,且带来宋朝朝廷的准确答复。 两个人站在驿站外,正眼巴巴地望着,就见远处街道中,赵良嗣急匆匆而来,临近时又发现赵良嗣满脸喜色。两人情知事情有了眉目,大喜,遂将赵良嗣迎入驿站住所,让至主位。 赵良嗣入座主位后,完颜胡特又冲赵良嗣施礼。施礼毕,完颜胡特问道:“赵秘书丞匆匆赶来,且面有喜色,敢情是事情有了眉目?” 赵良嗣起身,也冲完颜胡特、阿博抱了双拳致礼,然后高声说道:“大喜!大喜呀!两位贵使,刚才,俺觐见了俺朝圣上,禀告你们已等候多日,就宋金两国共行伐辽之事,专侯朝廷回复。俺朝圣上听俺禀告后,已颁发了圣旨,责令枢密院近日即发兵北上、征剿契丹,以收复幽燕失地。” 完颜胡特、阿博见说大喜,冲赵良嗣说道:“非是赵秘书丞,他人办不了此等大事。现在好了,南朝大军一发,复燕有望,恭喜赵秘书秘书丞,又为朝廷立了大功一件。” 赵良嗣被捧,难免得意,望着完颜胡特、阿博,嗔怪道:“咋才是复燕有望?是复燕必定。二位使臣,你们速速返国,告诉你家大皇帝,早发大军,即行伐辽,万勿失约,以共成好事。” 完颜胡特答道:“赵秘书丞,俺国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在俺们出使贵国前,俺国兵马便已集结完毕,专等着南朝有所行动,才好共行伐辽之事。” 赵良嗣道:“如此最好,万莫延误。” 完颜胡特道:“赵秘书丞,我国为金宋联盟、共行伐辽之事,数番出使贵国,催促贵国采取行动。从我国方面来讲,自然是不会延误的;倒是贵国,自盟约签订以来,拖拖拉拉,各种塘塞,延误出兵。现在好了,既是你国大皇帝已颁下旨令,令大军近日即北上伐辽,征剿契丹,那就是既定的事了。” 赵良嗣见说点头,表示认同。 完颜胡特继续说道:“实不瞒赵秘书丞说,俺两人既受我国大皇帝委派,专程来贵国征询两国联盟之事,责任重大;故此,俺们仍将请求觐见贵国大皇帝,亲耳倾听贵国大皇帝御音,如此方能回国向我国大皇帝交差。还望赵秘书丞能引荐。” 赵良嗣见说,心想,今天上朝,圣上已经确定了北上伐辽之事,也令童贯、蔡攸挂帅出征,这种情况下,俺引荐金国使臣觐见圣上,也不为过。另外,赵良嗣还想领着完颜胡特和阿博,亲眼看看朝廷集结起来的大军,如此才能对方更加信服。 如此想着,赵良嗣遂说道:“贵使所言极是。要想公道,打个颠倒,就是俺到你国出使,俺也要亲自觐见你国大皇帝,如此方才觉得妥当。既然如此,两位使臣稍安勿躁,待俺再次进宫,禀告俺朝圣上,待圣上准见时,俺立即回告你们,并引荐入宫。” 完颜胡特和阿博闻言大喜,再次致谢道:“多谢赵秘书丞!有劳赵秘书丞大驾了。” “不用客气,两位贵使稍安勿躁,静待俺的消息。” 赵良嗣和完颜胡特、阿博告辞后,出了皇家驿站,再次入宫,觐见徽宗皇帝去了。 赵良嗣入宫进殿,跪拜徽宗皇帝后,禀告道:“启奏圣上。却才,臣已遵旨拜会了金国使臣,通告了俺朝将于近日发兵,北上征辽之决定,令其速返其国,告知他家皇帝,早日发兵,协同行动,不得有误;然金国使臣,敬仰圣上姿容,请求觐见圣上,好在回去后向他家皇帝复事。臣推辞不过,故此入宫,启奏圣上,是否安排金使觐见?” 徽宗皇帝听后,微微一笑,说道:“卿之奏报,朕知晓了。要说起来,也的确如此,他们请求觐见朕的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假若是朕派了卿去出使他国,结果连他国皇帝都未见着,卿回来如何向朕交代?!即使如此,金使觐见之事,就由赵卿着手安排,令金国使臣,即刻进宫觐见。” 赵良嗣闻旨,大喜,跪地向徽宗皇帝山呼万岁后,出宫去了。 赵良嗣出了宫后,急急忙忙,屁颠屁颠地又来到皇家驿站,告诉完颜胡特和阿博,经俺禀告,俺朝圣上已特许你们进宫觐见。你二人速随俺入宫,觐见俺朝圣上。 完颜胡特和阿博见说,大喜过望,立即整理衣衫,随同赵良嗣,赶往皇宫。 完颜胡特和阿博遂赵良嗣来到皇宫,在临进殿前,想起临行前完颜阿骨打的嘱咐,让他们在见了南朝大皇帝后,态度一定要万分尊敬,莫要托大,以免招惹得南朝大皇帝不悦的话,遂在进入大殿,见到徽宗皇帝后,也像宋朝大臣一般,跪伏于地,连扣着头,高声奏道:“金国使臣完颜胡特、阿博,觐见南朝大皇帝,祝南朝大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宗皇帝见状,大喜,呵呵笑道:“贵使乃客,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完颜胡特、阿博遂爬起身来,站立在徽宗皇帝对面。 徽宗皇帝看着完颜胡特和阿博,笑容可掬地问道:“两位贵使,你国大皇帝这一向可好?” 完颜胡特弯腰答道:“托南朝大皇帝的福,俺国大皇帝这一向都好。俺国大皇帝万分敬仰南朝大皇帝,在俺们出使贵朝临行之前,大皇帝专门召见俺们,特意嘱咐道:见了南朝圣上,一定要代俺表达敬仰之情,祝南朝大皇帝万寿无疆。” 徽宗皇帝见说,心里更加高兴,笑着答道:“谢谢你国大皇帝的好意,你们回国后,也代朕问候你家大皇帝。” 完颜胡特、阿博答道:“多谢大皇帝!” 徽宗道:“二位贵使请坐。” 执殿官遂招呼着完颜胡特、阿博坐了下来。 赵良嗣仍站立在大殿中。 徽宗道:“赵卿也坐。” 赵良嗣答道:“多谢圣上!” 谢毕,赵良嗣在完颜胡特、阿博对面坐了下来。 因为方腊起义镇压了,朝廷军队集结了,接下来该北上伐辽了,如战事顺利就能收回燕云十六州故土了,徽宗皇帝心情大好,对完颜胡特、阿博热情有加,会见场面气氛热烈,效果良好。 趁徽宗皇帝心情大好之机,完颜胡特起身,冲徽宗皇帝致礼后,征询道:“大皇帝在上。卑使有一事要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徽宗道:“你乃金国使臣,肩负沟通对接重任,有不明之事,只管询问便是,没有什么当问不当问的。” 完颜胡特再次致礼后,说道:“多谢大皇帝洪恩。大皇帝在上,贵国赵秘书丞刚才向下使通报,说大皇帝已颁发圣旨,令大军近日内即行北伐,征剿契丹,收复燕云故土。下使想征询一下,此情是否属实,下使返国后,好向俺国大皇帝据实禀报。” 第一百六十八章 酝酿出兵 (3) 徽宗皇帝见问,向下看着完颜胡特、阿博,郑重其事地答道:“两位使臣且听。俺朝赵秘书丞所言,皆是朝廷之决定,所言不虚。朕已依据宋金两国海上盟约之约定,下达了发兵北伐、征剿契丹、收复幽燕之御旨,近日内,即由俺朝枢密使童贯为帅、学士蔡攸为监军,统率二十万兵马,北伐契丹,收复燕京。你们回国后,禀告你国大皇帝,如期发兵,勿得延误。” 完颜胡特、阿博得到徽宗皇帝亲口承诺,忙起身离座,跪伏于地,向徽宗皇帝行了跪拜礼,然后起身,禀告道:“有了大皇帝御旨,下使可告辞回国了。只是,下使尚有不明之处,还需多问几句,万望大皇帝恩准。” 徽宗道:“无需多礼,只管问!” 完颜胡特遂问道:“大皇帝在上,下使这厢有礼了。”完颜胡特又冲徽宗一拜,然后说道:“刚才,下使听大皇帝御音,说近日即发兵北伐,证剿契丹,收复燕云故土;下使想问的是,大皇帝所言之近日,具体是何时?” 徽宗皇帝闻言,嘴巴略微一撅,摸了摸下巴颏上翘起的胡须,沉吟了一下,答道:“具体时日嘛,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朕实告两位使臣,本朝大军已集结在京师周边,待稍作休整后,即可出征。” 完颜胡特、阿博得到徽宗皇帝如此肯定答复后,再次向徽宗皇帝行了跪拜礼,然后和赵良嗣一道,辞别徽宗皇帝,离殿出宫去了。 出了皇宫后,为了让完颜胡特、阿博放心,赵良嗣带着他们二人,专程来到朝廷北伐大军集结处,参观了朝廷集结兵马的营地。 完颜胡特、阿博二人随赵良嗣来到宋营,见宋军营地连绵数里,处处旌旗遮日,刀枪林立,看上去威武雄壮,气势高昂,心中甚是欢喜,遂与赵良嗣告别,返回至皇家驿站,收拾好行装,返国去了。 赵良嗣完成了与金国使臣会商的任务后,因朝廷再未安排其他事物,遂在府邸中闲赋,每日里除了读着书,研习书法,就是关注着朝廷军事动向。 赵良嗣之所以关注于朝廷的军事动向,是害怕朝廷再有反复,延误了送进联盟、共行伐辽的执行,失信于金国。 金国那边,早已经急不可耐了。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正是征伐作战的好时间,而派去出使的完颜胡特、阿博,迟迟未归,这让金国的君臣们急不可耐了;特别是完颜粘翰、完颜宗望等一帮年青将领,见宋朝方面迟迟没有动静,他国大皇帝完颜阿骨打也按兵不动,心里不免焦急。 这个时候,剿灭辽国似乎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对完颜阿骨打来讲,捕获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似乎更重要一点。完颜阿骨打认为,只要擒获了辽帝耶律延禧,辽国就彻底灭亡了,辽国广大的疆域就成他女真人的了。 其实,眼看着天气渐热,青草发芽了,不要说完颜粘翰、完颜宗望等一帮年轻将领着急,就是完颜阿骨打心里也着急;但因为与南朝宋国签订有盟约,完颜阿骨打觉得不能单方面采取行动,恐失信于南朝宋国。在完颜阿骨打心里,还是想等完颜胡特及阿博使宋归来后,视情况再采取行动。 焦虑中的完颜阿骨打没等来完颜胡特和阿博二人,却等来了早已急不可耐的完颜粘翰、完颜宗望等一帮金国年轻将领。 完颜粘翰、完颜宗望等人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入宫觐见完颜阿骨打,请求发兵攻打辽国南京,捕获辽帝耶律延禧。 完颜粘翰、完颜宗望遂与一帮金国年轻将领入宫进殿,拜见完颜阿骨打。 完颜粘翰望完颜阿骨打一拜,禀告道:“大皇帝在上,俺国和南朝签订盟约,约定来年开春,南北夹击,共行伐辽。如今,已是春暖花开季节,我们占领契丹中京,也已半年之久,南朝迟迟不见动静,这是个什么情况?大皇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觉得,我国不能再等待了,当即可发兵,攻击辽国南京幽州,擒获耶律延禧。” 完颜宗望也从旁附和道:“从冬天等到春天,若再从春天等到夏天,接着就到秋天了,过了秋天又是冬天,等等等的,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父皇,以儿臣之见,不必再等南朝那边的情况了,辽帝耶律延禧已成惊弓之鸟,契丹大而不强,经不住我国攻打,我们赶紧采取行动吧。” 完颜宗望乃完颜阿骨打的第二子,在与完颜阿骨打说话时,较作为完颜阿骨打侄子的完颜粘翰要直接许多。 完颜阿骨打见说,安抚完颜宗望、完颜粘翰等人道:“去年的时候,我国和南朝签有盟约。在两国盟约中,明确规定,我国兵马不越过松亭、古北榆关之南;南兵也不得过松亭、古北榆关之北。现在,我们深入幽州,捕捉耶律延禧,就违反了金宋两国签订的盟约,恐不太合适。再说,完颜胡特和阿博,正出使南朝,估计快回来了,等他二人使宋回来,情况就明了了。” 完颜宗望奏道:“父皇,若说是违反盟约,那首先也是南朝违反了盟约。我们两国约定,来年开春,共同行动,共行伐辽;如今早已开春,南朝没有任何行动,本身就违反了约定。敢问父皇,假若宋军一直没有行动,难不成我军就一直等下去?” “就是!”完颜粘翰也接着说道:“大皇帝,二王子所言极是。我军南下,为的是捕获天柞帝,并不是展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这本身并不存在违反约定之事。大皇帝,下命令吧,不能再等了。” 其实,对宋朝迟迟不发兵,完颜阿骨打也等得不耐烦了。前不久,完颜阿骨打又派完颜胡特和阿博二人,出使宋朝,就是想要个确切答复。然而,完颜胡特和阿博前往宋朝已经有段时间了,结果,完颜胡特和阿博,人没回来不说,连任何一点信息也没传回来。 对此,完颜阿骨打也很恼火,但考虑到宋朝是大国,锦绣之邦,需要给予一定的尊重;所以,完颜阿骨打一直隐忍着,等待着宋朝的确切信息,然后再安排部署本国的军事行动。 现在,完颜胡特和阿博尚未回来,宋朝那边仍然没有任何信息,而完颜粘翰、完颜宗望等将领又不停催促,完颜阿骨打就不好再等宋朝那边的信息了。 在完颜宗望、完颜粘翰等将领的催促下,完颜阿骨打终于下定决心,决定派出骑兵部队,深入幽州,捉拿耶律延禧。 完颜阿骨打想好后,对完颜宗望、完颜粘翰等人下令道:“诸将听令!” 完颜宗望、完颜粘翰等将领齐声答道:“末将在!请大皇帝发令!” 完颜阿骨打高声下令道:“着完颜宗望统率马军三千,奔袭幽州,捕捉耶律延禧。” 完颜宗望大声答道:“儿将遵令!” 完颜阿骨打继续下令道:“着完颜粘翰统率步军一万,随后出发,协助完颜宗望,围攻幽州,捕捉耶律延禧。” 完颜粘翰高声答道:“末将遵令!” 完颜阿骨打随后转首,对坐在斜侧面的完颜吴乞买说道:“皇弟负责协调两路兵马,只以捕捉耶律延禧为出战目标,下一步行动,待后再定。” 完颜吴乞买起身答道:“本王遵令!” 随后,完颜吴乞买及完颜粘翰。完颜宗望等将领,各自出殿,准备去了。 再说辽国那边的情况。 自从丢了中京大定府后,天祚帝耶律延禧便躲在了南京幽州城中。这时候的耶律延禧,已经对金辽两国的战略态势有了准确的判断,他心里非常清楚,彻底剿灭金国,已经不可能了,说不定,自己还会被女真人捕获。 躲在幽州城中的耶律延禧,得知完颜阿骨打派完颜宗望,统率三千余名骑兵,奔袭幽州,要捕捉他后,心里大惊。耶律延禧心想,幽州城里不能再呆了,万一城池被攻破,就逃无所逃了。耶律延禧打算离开幽州,躲避女真人的追捕。为此,耶律延禧紧急召开朝会,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诸大臣及将领们入宫进殿后,耶律延禧颁发诏令道,由魏王耶律淳坐阵幽州,全面负责对金作战。另令大将耶律大石为幽州兵马大元帅,负责把守幽州城池。 耶律淳闻令,问耶律延禧道:“圣上打算何往?” 耶律延禧答道:“朕打算外出狩猎。朕外出狩猎期间,魏王当尽心尽力,莫要松懈,确保幽州无失。” 耶律淳弯腰答道:“本王遵旨。只是,本王以为,幽州防务,需随时请求圣上指示,不知圣上将往何处狩猎?” 耶律延禧见问,答道:“并无具体地方。” 耶律淳、耶律大石等大臣、大将面面相觑。 安排完上述事情后,耶律延禧带着众妃及萧兀纳等少数大臣,在一千余名士兵护送下,外出狩猎。 第一百六十九章 酝酿出兵 (4) 耶律延禧这次要狩猎的地方,在阴山之中。在阴山之中,有一秘境,乃是一处宽达六十余里的沼泽地带。 这个地方,除了少数皇室成员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耶律延禧曾在这里打过猎,因此知道这个地方。 自和金国开战以来,辽国屡屡战败,耶律延禧在考虑自己将来逃往何地时,就想起了这里,并以狩猎为名,先后查看过这个地方,知道这里是个既可藏身又好撤离、难以被敌方捕捉的好地方。 现在,耶律延禧带着众妃和萧兀纳等人,就来到了这里,名为狩猎,实际上是躲避金军的捉捕。 当时,耶律淳曾问耶律延禧准备前往哪里狩猎,耶律延禧已经想好要到这里狩猎,却未告诉耶律淳,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耶律延禧担心,朝会上人多嘴杂,难免会走路风声,若是被金国骑兵知道了,会追击到那里,故此,耶律延禧未说具体地方。 耶律延禧带着众妃及萧兀纳等人外出狩猎后不久,完颜宗望带着的三千余马军,来到了幽州城下,要攻打幽州,捕捉天柞帝耶律延禧。 幽州城中,尚有辽军7万余人。 耶律大石命令辽军,严守城池。 完颜宗望率领金军,连日攻打幽州城池,未能奏效,遂停军在幽州城下,等待着完颜粘翰统率的一万步兵到来,准备在两军会合后,合力攻打幽州城。 金国在幽州城中安排有密探。密探得知耶律延禧外出打猎,并不在幽州城中。至于耶律延禧到何处打猎去了,密探也不清楚。幽州城暂由魏王耶律淳坐阵,大将耶律大石把守。密探遂悄悄出城,将上述情况报告给了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得到密探报告,遂撤去围困幽州的兵马,带领着自己的三千余马军,往西追捕天柞帝耶律延禧去了。 完颜宗望带着骑兵走后,耶律淳及耶律大石刚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就见完颜粘翰带着一万步兵,又来到了幽州城下,将幽州城池团团围住。 耶律淳、耶律大石组织兵马,与金国大军展开激战。接连十多日,金国兵马未能攻下幽州。完颜粘翰急派人给完颜阿骨打送信,请求完颜阿骨打再派大队人马,前来攻打幽州。 幽州城中,耶律淳和耶律大石,得知金国兵马出动,前来攻打幽州,急派大将潜出城去,去寻找耶律延禧,请求应对策略。 耶律淳和耶律大石派出的大将,四处寻找耶律延禧不着,只好返回幽州,向耶律淳和耶律大石报告情况。 耶律淳和耶律大石对寻找不到天祚帝耶律延禧甚是恼怒。 这时候,金军围城越来越紧,攻打得也越来越猛。 幽州城中,因寻找不见耶律延禧,金兵又兵临城下,耶律淳和耶律大石慌了,急召众大臣及将领商量对策。 耶律淳望着众大臣及将领们说道:“女真围城甚紧,幽州防务紧急,本王欲请求圣上御旨,又寻圣上不着,许多情况,本王也不好擅作主张,如此,诸位以为,该当如何?” 经众大臣闻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拿不出好的办法。 耶律淳急得坐立不安。 耶律大石见状,趋身出列,对耶律淳说道:“魏王在上。圣上不知何往,到处寻找也寻他不着,等女真围城日紧,既是想再派人去寻找圣上,也恐非易事。当今情势,只好我们自作主张了。本帅以为,为确保幽州不失,需要另立新帝,以便号令天下兵马,协同抗金。” 耶律淳闻言,大吃一惊。 耶律淳吃惊,是因为他有过这方面的教训。女真起兵之初,大将耶律章奴反叛,就欲立他为新帝,幸好他未答应,若不然,御驾亲征途中返回平叛的耶律延禧,当时就可能把他给杀了。 想起那事,耶律淳胆战心惊,不敢答应。 耶律大石双手抱拳,冲耶律淳一拜,说道:“魏王,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下去,幽州城就破了,我们大家就都成女真人的猎物了,到那时候,又将如何?请魏王继任大位,我等唯魏王之令是从。” “这个恐有不妥。”耶律淳犹豫地说道。 “有甚不妥的?!”坐在耶律淳旁边的魏王妻子萧普贤女说道:“圣上不知何往,国事当头,众大臣及诸将,与谁议事?国岂可一日无君,此情之下,只有如耶律大石元帅所议,另立新君了。” 耶律淳道:“圣上尚不知是什么情况,岂可自立?再说了,本王自立为君,诸位可听从本王遣使?” 耶律淳如此说时,心里已经有了自立为君的想法,只是想看看众大臣及将领们的态度。 众大臣及众将听耶律淳如此说,心里对耶律延禧也不抱希望,也想着由耶律淳出面,重整朝纲,应对女真兵马,遂纷纷跪地,高声喊道:“臣等拥立魏王为君,唯魏王之令是从。” 耶律淳见状,赶忙说道:“既是如此,本王就勉为其难,暂为新君。待将来,若圣上在,当还权圣上;若圣上不在了,本王也不在了,当由耶律定为新帝。此安排,众卿们当作证,非是本王要自立为君的。” 耶律定乃天柞帝耶律延禧的第五子,当时正随着天柞帝外出狩猎。 当时,耶律淳继了皇帝位,封萧普贤女为皇后,令耶律大石为朝廷兵马大元帅、幽州防卫使,令大将韩斡复之,全权负责幽州防务及对金作战。 耶律大石和韩斡受令,重新安排部署兵力,严密防卫幽州城。 幽州城外,完颜粘翰率兵围困幽州十余天后,忽然接到完颜阿骨打命令,令其撤军。 完颜粘翰遂撤军返回。 这是什么情况?完颜粘翰不是派人赴中京,请求完颜阿骨打再派大部队,前来攻打幽州城,完颜阿骨打缘何令完颜粘翰撤军? 原来,在完颜粘翰围困幽州的这段时间里,出使宋朝的完颜胡特、阿博二人,从汴京返回到了中京,紧急觐见完颜阿骨打,并告知完颜阿骨打,宋军将于近日出发,攻打幽州。 得到得知这个情况后,根据两国约定,幽州将由宋军负责攻占,金国直接派兵攻打和占领幽州,就违反了金国和宋国签订的盟约。于是,得知宋朝将发兵攻打幽州,完颜阿骨打急忙派人,前往幽州城外,命令完颜粘翰迅速撤军,不但延误,以免违反和宋朝签订的盟约。 完颜粘翰接令后,遂撤了金兵对幽州城的包围。 这时候,宋军在哪呢?我们再来说说宋朝这边的情况。 当时,徽宗皇帝亲口答应完颜胡特和阿博,说朝廷大军已集结在汴京周边,将于近日发兵北上,讨伐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故土,让完颜胡特和阿博赶紧返金,告诉完颜阿骨打,按约定出兵,不得延误。 完颜胡特和阿博遂离开汴京,急忙返国去了。 就在金使完颜胡特、阿博离开汴京的第二天,汴京又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来到汴京的这几位不速之客,乃是高丽国王派来访问南朝大宋的使臣。 这之前,高丽国和大宋交往不是太多,但大宋朝廷知道东北海岸边上的这个半岛形岛国。闻听到高丽国派使来访,徽宗皇帝极为重视,随即便接见了高丽国使臣。 高丽国带团访问南朝大宋的正使,名叫李沐宸,乃高丽国朝廷副宰相。根据对等原则,大宋朝廷这边安排太宰王黼,陪同徽宗皇帝接见高丽国使臣李沐宸一行。 大殿内,李沐宸首先代表高丽国王致敬徽宗皇帝,然后谈了高丽国希望和南朝大宋建立良好关系的愿望。 徽宗皇帝听完李沐宸的话后,说道:“谢谢你国国王的问候。高丽国偏距东北海域一角,地小物瘠,发展中遇到的困难,应该较大。俺大宋朝,疆域广阔,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物阜民丰,乃中心之国。俺朝愿意和高丽结成友好联邦,愿意对高丽国的发展,给予力所能及的支持和帮助。” 李沐宸见说,起身致谢,随后说道:“深谢大皇帝。俺这次出使,除了表达两国加强合作,促进友好关系的愿望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不知当讲不当讲。” 徽宗皇帝见说,面部表情严峻了许多,郑重地说道:“来使请坐。来使既是另有重要任务,只管讲便是,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李沐宸入座,在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大皇帝在上,下使听说,贵国和女真已经结成联盟,欲共行伐辽。请问大皇帝,可曾有这事?” 徽宗皇帝看了眼王黼,又转睛看向着李沐宸,沉思片刻后,方说道:“来使从何处听说俺朝与女真结盟,共行伐辽之事?” 李沐宸起身,向徽宗皇帝再拜后说道:“启奏大皇帝。俺国和女真接壤,女真旦有情况,俺国即可探听得到。去年入冬前,贵国派遣秘书丞赵良嗣,代表贵国,出使金国,签订了宋金结盟的海上之盟,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俺国国王已得到奏报。” 说毕,李沐宸复入座。 第一百七十〇章 酝酿出兵 (5) 徽宗皇帝听了李沐宸的话后,沉思良久后说道:“来使莫要再起立了,有事只管说事便是。” 李沐宸闻言,冲徽宗皇帝点头致谢。 徽宗皇帝续说道:“朕实告来使,俺朝的确和女真签有共行伐辽的海上之盟。关于这个情况,朕给来使详细说说,来使可转达给你国国王,好使你国国王理解其中缘由。” 李沐宸答道:“愿闻其详。” 徽宗道:“后晋时,晋太祖石敬瑭为和唐末帝李从珂争夺天下,将本属中原的幽燕十六州土地连同子民,割让与契丹,以此换取契丹出兵,夺了唐末帝李从珂的江山社稷。” 徽宗皇帝说话的过程中,李沐宸不时点头,表示在倾听徽宗皇帝说话。 徽宗皇帝续说道:“朝代的更替,从来都是得民心者的天下。石敬瑭既是要争抢人家李家江山,只管凭本事抢便是了,不该引来外人。那外人岂是能白给你帮忙的?结果,俺幽燕十六州被契丹占去了。” 李沐宸答道:“晋太祖石敬瑭此举的确是不应该。” 徽宗皇帝点头说道:“何止是不应该,是太不应该了。俺中原王朝失去了幽燕,便等于失去了安全屏障。契丹占有了幽燕,便占据地理优势。因有了地理优势,契丹常出幽燕,骚扰俺大宋疆域。来使也应该知道,俺朝自太祖起,便谋划收取幽燕,并与契丹多次开战,终因不占地理优势,未能收复回幽燕十六州之疆域。” 王黼插言道:“中原王朝失去幽燕,已经一百六十余年时间了,这是俺朝最大的心痛。” 李沐宸点头说道:“理解。俺国对此深为理解。” 徽宗皇帝接上说道:“来使能理解便好。来使且听。目今,俺朝历经一百余年发展,经济繁荣,国强民富,兵力强势,正是收复幽燕故土的大好时机。来是该懂得,就目前形势,莫要说女真与契丹开战,既是女真不与契丹开战,俺朝也是要和契丹开战,以收复幽燕故土的。何况,女真已与契丹开战,且攻占了契丹上京、中京,这种情况下,俺朝与女真结盟,共行伐辽,收复俺中原故土,有何不可?!所以,俺朝和女真签订了海上之盟,共行伐辽。” 徽宗皇帝说完这番话后,李沐宸第三次起身,向徽宗皇帝弯腰致礼。 徽宗皇帝道:“你看,来使又多礼了不是。你乃来使,非是本朝官员,只管坐下说话就是。” 李沐宸第三次入座后,冲徽宗皇帝欠欠身,说道:“刚才大皇帝说的情况,俺国国王均知道。大皇帝在上,俺这来出使贵国,乃是受俺国国王委托,专门来会商宋金两国结盟之事的。” “哦!”徽宗皇帝闻言,心里暗自吃惊。 徽宗皇帝以为高丽国来使,乃是来结交大宋的,没想到高丽国来使竟然专门是为了宋金结盟之事,看来宋金联盟之事,牵扯甚广,已经引起高立国的关注和重视。 徽宗皇帝吃惊之余,对李沐宸说道:“来使且讲。” 李沐宸道:“大皇帝在上。俺国和女真接壤,对女真人多有了解。女真人性情野蛮,贪心不足,且好斗,不是善国也。女真未建国前,与俺国相斗十多年,互有胜败。俺这次出使贵国,除了劝说贵国莫与女真相交外,还专门带来了俺国国王给大皇帝的亲笔书信。” 徽宗皇帝闻听高丽国国王有书信带来,遂让递将上来。 李沐宸遂将高丽国王写给徽宗皇帝的亲笔书信递了上去。 徽宗皇帝打开高丽国王的亲笔书信,乃汉字写成,内容很简单: 高丽国王致函南朝大皇帝: 据闻,南朝与女真结成联盟,共行伐辽,不知此事可属实?南朝与辽,乃兄弟之国。自澶渊之盟起,两国友好往来,互通信使,已达百年之久,实属不易。宋辽相好,进可以互补,存可以安边,失则俱损。金为虎狼之国,不可交也。 特告,特告! 高丽国王书函 高丽仁宗元年四月 徽宗皇帝阅毕,沉默不语,遂又将高丽国王的亲笔书信,递与王黼读阅。 王黼读阅高丽国王书信时,李沐宸继续禀告道:“大皇帝在上,金乃虎狼之国,实不可交。俺国国王认为,贵朝还是和契丹保持良好关系,是为稳妥,可以互相抱团,共御金寇,假如弃近而交远,亲近女真,无疑于引狼入室,恐成唇亡齿寒之势也。” 李沐宸说毕,徽宗皇帝答曰:“深谢你国国王书示,俺朝会郑重考虑的。来使返国后,待朕问你国国王好。” 徽宗皇帝说毕,执殿官过来,撤了李沐宸的茶碗。 李沐宸知道这是下逐客令了,遂起身告辞,出宫离去。 李沐宸一行出宫后,徽宗皇帝心里犹豫不决起来,将目光看向王黼。 王黼起身离座,冲徽宗皇帝弯腰致礼。 徽宗皇帝看着王黼问道:“却才,高丽国使臣之言,卿以为如何?” 王黼答道:“启奏圣上,此乃高丽国王一面之词也。据俺从赵秘书丞处闻听,女真攻破黄龙府后,高丽国王恐女真东京,侵犯他的疆域,专门派使至金,恭贺女真伐辽黄龙府大捷,并请求保他沿边之州。故此,臣以为,此乃高丽国自保之举,实是想保存契丹,让契丹牵制女真,保他安全也。” 徽宗皇帝闻言,觉得有理,遂频频点头。 王黼见状,开始忽悠徽宗皇帝了:“启奏圣上,想那高丽国,乃弹丸之地,岂是能和俺堂堂大朝想比的?正如他所说,既是他们和女真交战十余年,互有胜败;俺煌煌大朝,对女真又有甚的顾虑?若女真牵制契丹,朝廷顺势攻伐幽燕,收复后晋时失去的故土,又何尝不是千古功业?” 王黼一番话,又让那徽宗皇帝热血沸腾起来,似乎幽燕故土已经收复回来一样。 看到徽宗皇帝甚是兴奋,王黼进一步说道:“启奏圣上,朝廷已与女真签订盟约,如有变化,恐不妥当。” 徽宗皇帝闻言,面有不悦地,看着王黼说道:“谁说朝廷与女真已定盟约要有变化?” 王黼赶忙答道:“圣上息怒,是臣自度。” “乱猜测!”徽宗皇帝难得地训斥了王黼一句,然后,脸色又转阴为晴,对王黼说道:“卿和蔡太师费心,多多储备和供应粮草,大军即日便出发,以征剿契丹,收复俺燕云故土。” 王黼弯腰答道:“臣遵旨!” 王黼与徽宗皇帝告辞,出宫找蔡京商议供应大军粮草之事去了。 王黼出宫后,徽宗皇帝独自一人端坐,又想着高丽国国王书信的事,心有不安,遂又诏来了童贯、蔡攸二人,询问大军准备情况,有无必胜之把握? 童贯那厮好不容易捞到如此一个建立千古功勋的机会,如何肯放弃,遂故伎重演,拍着胸脯保证道:“启奏圣上,大军既发,浩荡北去,势如卷席,伐辽志在必得。那辽民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久盼王师,大军所到之处,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燕云故土,收复在即。” 徽宗皇帝闻奏大喜,旨令童贯、蔡攸道:“明日即出师北伐,征剿契丹。朕将亲自为二位卿壮行。” 童贯、蔡攸也大受鼓舞,高声答道:“臣遵旨!” 童贯、蔡攸正欲退出大殿,徽宗皇帝忽又想起什么,遂对童贯、蔡攸说道:“卿等且等。” 童贯、蔡攸闻言,遂又趋身向前,来至徽宗龙椅前,参拜徽宗后,躬身奏道:“臣等静候圣旨。” 徽宗道:“也没甚要紧事情,就是朕以为,老钟久镇晋阳,熟知契丹情况,况且他的副将杨可世,也在北伐军中。卿等可传令老种,令其率晋阳偏将,等候于保州,童枢密也好随时向老钟咨询方略。” 童贯、蔡攸躬身答道:“臣等谨遵圣旨。” 童贯、蔡攸告辞徽宗皇帝,返回驻军大营。 童贯修书一封,令飞马传报晋阳,着种师道率晋阳偏将十员,即刻动身,等候在保州西门,迎候北上大军。 信使连夜赶往晋阳,给种师道传令去了。 随后,童贯召集各路大将,举行誓师仪式。 宋军大将皆情绪激昂,誓为朝廷而战,北伐契丹,收复燕云故土。 第二日,童贯于东校场阅兵。 徽宗皇帝带着妃子,参加了童贯的阅兵及誓师仪式。 阅兵誓师毕,童贯与徽宗皇帝及前来送行的俄朝廷大员们辞别,统率二十万大军,望北进发。 大军出了汴京,一路上旌旗遮日,刀枪如林,战马嘶鸣,浩浩荡荡,颇具气势。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再见马植 (1) 由北向南,在大名府通往汴京的官道上,有数匹马急驰而来。 当先的是一匹枣红马,枣红马上骑着是位一袭青衣的英俊汉子。那英俊汉子双手持缰,不停抖动着。英俊汉子的身躯随着枣红马的奔驰而上下浮动着,像是大海中漂浮的小舟一样。 英俊汉子胯下的那匹枣红马,在英俊汉子的驾驭下,高昂着的马首微微偏向一侧,嘴里发出振聋发聩的嘶鸣声,四蹄腾空跃起,鬃毛和马尾向后飞扬,像一道彩带般飘移而过。 在英俊汉子骑着的枣红马后,跟着是四匹白马,上面分别骑着四位英姿飒爽的姑娘。 几匹马后,扬尘飘起,久久不散。 这几个人,正是贾世忠、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 离开大禹山后,他们便驰上了通往东京汴梁的官道上。一路上,他们心急如焚,策马疾驰,要赶到东京汴梁,寻找贾世忠的义兄赵良嗣,打探朝廷对辽作战的相关情况。 当他们策马来到东京北郊时,正碰上朝廷大军,浩浩荡荡而来。 “吁!”贾世忠紧拉马缰绳。 贾世忠胯下的枣红马嘶鸣一声,直起身来,然后落地,停了下来。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也勒停了各自骑着的马。 贾世忠转首对银芝说道:“银芝姑娘,眼看着是朝廷兵马去征剿契丹,我们咋办?是进城寻找俺兄赵良嗣打探具体情况?还是赶紧返回大禹山中,向许贯忠他们通报情况?” 银芝见问,转首看着贾世忠,说道:“少庄主,咱们既是已经来到汴京,不妨进城,先去找你义兄,待打探清楚情况后,再做定夺。” “好!”贾世忠说道:“咱们先避开朝廷大军。” 银芝闻言点头。 贾世忠遂和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打马跑至一边,躲避朝廷大军。 朝廷大军沿着官道前行。 先是威武雄壮的骑兵部队,随后是中军统帅部,再后面是一队一队的马步兵,接连不断地走来,整整走了大半日。 大道两边,站满了百姓军民,欢呼跳跃,为朝廷大军北伐契丹、收复燕云故土而欢呼鼓掌。 为了壮势,骑兵部队皆打着旌旗。微风中,旌旗猎猎,遮天蔽日。中军统帅部,兵士们敲着锣,打着鼓,锣鼓喧天。好一派威武气象! 贾世忠和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也伙在人群中,观看着朝廷大军向北行进。 好不容易,朝廷大军走完了,贾世忠跃上马背,冲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道:“走!咱们也走!”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也翻身上马,跟在贾世忠的马后,向汴京城驰去。 约半个时辰,贾世忠和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来到了汴京城中。 汴京城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买卖兴隆,繁华依旧。 贾世忠、银芝拉着马,并排走着。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也拉着马,跟在贾世忠和银芝的马后。 贾世忠和银芝一边走着,一边商量着事情。 银芝道:“少庄主,我们姐妹几个,和你那义兄,打将了一架,此番去拜访你义兄,恐多有不便。” “无妨!”贾世忠闻言说道:“那时候,你们和俺义兄又不相识,打将了就打将了,多大的事?!再说了,俺那义兄,乃男子汉大丈夫,也非小气之人,定然不会计较过往的。” “但愿如此吧。” 银芝幽幽地说道。 其实,银芝心里有银芝的想法。银芝心里想的是如何找柴进、燕青报仇;结果,几番交往以后,仇没报上,反而跟着贾世忠给许贯忠他们刺探情报来了,这让银芝多少都心有不甘。 贾世忠隐约感觉到了银芝的想法,遂转过头,对银芝说道:“银芝,恩怨情仇,聚之越浓,散之则淡,若一直纠结于往日恩怨,就无法打开胸中聚起的心结。以我之见,咱们暂且放下个人间的恩怨,假意豁达,将来视情况再说吧。大不了,咱们回燕京去,等待时机,再报仇雪恨不迟。” 贾世忠心中的天平,还是倾斜于银芝的。 银芝见说,也没好的办法,只好点头应允。 “银芝,”贾世忠又道:“你们只管跟着俺去见俺义兄,凡事皆由我挡着,不会有事的;我义兄若纠结于过去的恩怨,我不答应他,我就和他断绝兄弟关系。” “少庄主,不好因此让你们兄弟情谊受损。” “无妨!既是俺义兄不能接受俺的朋友,就是不接受俺,俺自然也就不能接受他。” 银芝闻言,微微点头。 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来到了赵良嗣的府邸。 赵良嗣的府邸位于汴京感恩街上,是一处宏大的宅邸,门楼子建在十多级台阶上,显得高大气派,两扇朱红色的大门上镶嵌着铜钉,紧紧关闭着;大门两侧,又有两个小门,打开着。在大门前台阶上,站着四位兵士,手中持着长枪,甚是威风。 来到马植府邸大门前的贾世忠,将手中缰绳递给了一边跟着的金霞,腾出两手来,抱在一起,望上一拜,高声说道:“几位军爷,俺乃你家主人赵秘书丞的义弟贾世忠,麻烦几位军爷往里通报一声。” 几位兵士往下一看,见贾世忠长得高大威武,风流倜傥,非是一般人物;又见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英姿飒爽,也是有来头的人,故此不敢怠慢。几个兵士耳语了几句,其中一位兵士回贾世忠道:“你几个,门口等着,俺这就通报去。” 说毕,那兵士进到府中去了。 贾世忠和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牵着马,立在门外。 不一会儿,从府邸内跑出一行人来,当头的一个高声说道:“阿呀,兄弟,可是你来了?想煞哥哥了。” 来人正是朝廷秘书丞、右文殿编撰赵良嗣。 贾世忠见状,又赶忙将手中马缰绳递与金霞,迎上前去,高声叫道:“哥哥,正是世忠也!俺来看哥哥来了。” 两个人迎到一起,握了手,互致问候着。 赵良嗣道:“贤弟,想煞哥哥了,快快进府,咱兄弟好好聚聚。” 贾世忠道:“哥哥,还有几位姑娘,跟俺一同来的。” 说着,贾世忠向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招了招手。 赵良嗣见说,才注意到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心里吃了一大惊,不明白贾世忠因何和四个姑娘同来他府邸。 吃惊归吃惊,赵良嗣随即对衙役们说道:“你几个,还不把客人们马匹接过,站着作甚?” 跟随赵良嗣出来的衙役们闻令,赶忙去接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手中的马缰绳。 赵良嗣对银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道:“几位姑娘,请进,请进。” 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向赵良嗣道了万福,说道:“大人先进。” “进!进!进!”赵良嗣拉了贾世忠的手,招呼着说道:“都进!都进!” 随即,赵良嗣招呼着贾世忠、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进了府邸。 一行人来到大厅,相让着坐下了。 下人们上了茶后,退了出去。 赵良嗣看着贾世忠说道:“贤弟,请用茶。” 说毕,又看向银芝等人,说道:“几位姑娘,你们随俺贤弟而来,就如同是俺贤弟一般,即使到了俺这里,千万莫客气,请用茶。” 赵良嗣说毕,眼光在金霞的脸上停了下来,仔细去看,觉得甚是熟悉,心里暗自惊奇起来。 赵良嗣心想,这姑娘,俺怎看着面熟?是在哪里见过? 赵良嗣使劲去想,却想不起来。 赵良嗣笑了笑,心想,在哪里呢?该不会是在梦里见过吧? 金霞见赵良嗣看着自己,好像在想什么又想不起,就笑了笑,说道:“赵大人乃朝廷秘书丞,可谓是贵人多忘事呀!赵大人可否记得,前不久的时候,在牛家庄醉仙楼上,赵大人是不是和别人打过架?” 闻听此言,赵良嗣一下子想了起来。前不久的时候,他在东京牛家庄醉仙楼上款待金国使臣完颜胡特及阿博,正相谈着两国结盟之事,就是这位姑娘,当时是装扮成相公模样的,挑起门帘,进入包厢,信口胡言,说他欠了她的银子,由此而挑起事端,惹得他和她们打将了一架。 赵良嗣对金霞影响极深,一来是因为金霞长得漂亮,二来是金霞呸了他一脸吐沫。 现在,赵良嗣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说自己欠了他的钱的那位公子嘛!怪道里俺当时就觉得她长得好看,却原来是个姑娘。 想起金霞她们乃是在醉仙楼上和他打了架的那几个人后,赵良嗣惊得站了起来,高声问道:“你几个怎在这里?你们要作甚?快来人!” 随着赵良嗣的喊声,从大厅外冲进几位衙役来,急忙站在了赵良嗣身前身后,以保护赵良嗣。 赵良嗣紧张地看着金霞及银芝她们。 赵良嗣不知道,这几位曾经和自己打斗的公子哥怎么是姑娘?又怎么和自己的义弟在一起?她们此番来自己府邸究竟是要干什么?自己的义弟为甚要带她们来?接下来的情况会是如何?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赵良嗣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再见马植 (2) 看到赵良嗣惊恐的样子,贾世忠赶忙离座,站于赵良嗣对面,鞠躬一拜,说道:“哥哥莫慌。她们乃世忠的朋友,此番与世忠结伴而来,乃是为结交哥哥,并无恶意。哥哥,以前的时候,她们因不认识哥哥,多有得罪,还望哥哥谅解。” 贾世忠如此一说,赵良嗣从惊慌中缓过劲来,心里暗想,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过度了,不管咋说,他们几位是俺义弟带来的;俺义弟既然带她们来了,其中必有缘故,自己不该反应过度,不该喊衙役们进来,显得太小气了,且伤了义弟面子。如此一想,赵良嗣忙对几位衙役道:“你们下去吧!是俺兄弟及几位长久不见得朋友,出了点误会而已。” 几个衙役闻令,退出了大堂。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见状,也冲赵良嗣道了万福,以表示歉意。 几位姑娘中,金霞抱着双手,大不咧咧地冲赵良嗣一拜,说道:“赵大人,以前相见,互不相识,并不知道你是朝廷大员、秘书丞。当时,我们姐妹,因恶金人,故与大人有那番打斗。好在仅仅是打打而已,并无大碍。赵大人,多有得罪!金霞给你赔罪了。” 说着,又冲赵良嗣弯腰一拜。 赵良嗣见说,脸上勉强挤出了点笑容。 贾世忠刚忙让着赵良嗣说道:“哥哥且坐,听俺慢慢说与你听。” 赵良嗣闻言,冲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道:“误会,误会,几位姑娘请坐。” 说毕,赵良嗣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贾世忠坐到了八仙桌另一侧。 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也在客位上坐了下来。 贾世忠遂将银芝及四霞姑娘如何去了燕郊,如何深夜投宿、如何与她们结识等等情况,详细说给了赵良嗣。 考虑到赵良嗣乃朝廷命官,贾世忠未说银芝公主的真实身份,只说银芝是汴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因家庭变故原因而流落燕郊的。 赵良嗣听贾世忠说了情况后,慌忙站起身来,双手抱拳,笑呵呵地对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幸会,幸会。几位姑娘,故唐大诗人李太白有诗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俺虽在朝廷为官,然,许多事情也是心不由己,无奈而为,多有烦忧,若有得罪,还望谅解。几位姑娘既然是俺义弟的朋友,就等于是俺赵良嗣的朋友。以往的事情,无须再提;从今以后,但凡有需要帮助的事情,几位姑娘只管开口便是,俺将倾尽全力,舍命相助。” 赵良嗣的这番话,让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对他有了好感。 银芝心里暗想,原来这人也不是多坏,只是官职在身,责任在肩,许多事情,不得不为而已。 于是,银芝的脸上,展现出了亲切柔和的表情。 当时,双方将以往的事情说清了,就不再拘束,开始说些闲话。 说话当中,贾世忠问道:“哥哥在上,俺有一事,想问问哥哥,不知当问不当问?” 赵良嗣道:“瞧贤弟说的,咱哥俩,还有啥当问不当文问的?贤弟如此一说,便是把哥哥当外人了。贤弟,有什问的,你只管问便是。” “好!”贾世忠说道:“哥哥既是这样说了,俺就直接问了。哥哥,朝廷是不是和女真签订了盟约,欲共行伐辽?” 赵良嗣见问,说道:“确有此事,而且,这个盟约,便是哥哥亲自出面,和女真人签订的。去年冬天的时候,受朝廷委派,哥哥跨海而去,到了女真,经过多轮谈判,签订了海上盟约,约定宋金两国,于来年开春,共同起兵,共行伐辽。” “哥哥,朝廷为什么要签订这样一个盟约?” 赵良嗣沉吟了一下,说道:“贤弟,你也也知道,俺从契丹,投奔南朝,就是为了献联金灭辽之计。后晋时,石敬瑭割让幽燕十六州与契丹,南朝因此失去战略要地。自太祖时,南朝就多次为收复幽燕失地而战,终因力不如人,不能收复回来。如今,女真崛起,牵制了契丹,南朝正好借势而收复失地,故有此盟约的签订。” “哥哥,兄弟还得多问一句。朝廷为什么一定要灭了辽国?那女真人的金国可靠吗?” “若不灭辽,燕云故土如何收复?贤弟,以前的时候,咱们是辽民,这个不假,但咱们更应该知道,咱们的根在中原。贤弟呀,根是什么?根是本呀!只有根深了,枝叶才能茂盛;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咱们都不能忘了本,都要要时刻牢记咱们是汉民,咱们的根在中原,咱们不能忘了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赵良嗣的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很是感人,连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都给感动了。银芝心中,对国家和个人、朝廷和地方的关系问题有了进一步认识。银芝的心中,对父亲策动江南民变,起兵造反的行为,开始有了反思。 在银芝反思的这个时候,贾世忠继续说道:“哥哥说的是。关于宋金海上盟约,我也是听说的,略知一二,但理解得没有这么深。哥哥,最近一段时间,俺在大禹山上,结识了道士许贯忠,以他的看法,签订如此一个盟约,似乎不是甚好。” 赵良嗣闻言,再次沉吟了起来。 关于签订此盟约究竟是好是坏,朝廷上也颇有争议,民间有议论,也是正常的;现在,见贾世忠问起此事,赵良嗣遂又将签订盟约的道理,给贾世忠和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了一通。 赵良嗣说毕后,贾世忠又说道:“我们来的路上,见朝廷大军向北进发,可是去征剿契丹?” 赵良嗣点头道:“正是。此次,由童枢密率大军二十万,由南向北,攻取幽州。女真将从北向南,牵制契丹。契丹受南北夹击,自顾不暇,收复幽州,势在必得。” 贾世忠闻言点头。 赵良嗣续说道:“贤弟,两国交战,幽州一带,必定大乱,以兄之见,不如舍弃了幽州房产田地,定居京中。贤弟啊,有哥哥在,万事好办,哥哥会安排好的。” 贾世忠道:“多谢哥哥挂念。哥哥,要是你说的这个情况,俺得赶紧返回幽州去,等把那边的事情安排好后,再来京师找哥哥不迟。” 赵良嗣道:“不急,贤弟不妨在东京多呆些时日,带着几位姑娘们好好转转,观赏下东京城景,为兄也好尽尽地主之意。” 贾世忠闻言,心想也是,俺也没多转过东京呢,不妨借这个机会,带着银芝他们,好好玩玩东京城。至于幽州那边的战事,与小民们没多大关系,龙四他们会守好庄院的。如此想着,贾世忠遂望赵良嗣一拜,回道:“哥哥所言极是。” 赵良嗣见贾世忠答应在东京多带一些时日,大喜。 当天,赵良嗣设宴款待贾世忠和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 自那时起,贾世忠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住在了赵良嗣的府邸,一直在东京城里逗留了十余日。 十余日后,贾世忠、银芝等人与赵良嗣辞别,返回到了大禹山中。 大禹山中,贾志忠、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再次见到许贯忠。 许贯忠见贾世忠、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从汴京返回,大喜,将贾世忠、银芝及四霞姑娘请入大堂。 大堂中,贾世忠将大宋以派枢密使童贯,统兵二十万,前往燕京,攻打幽州之事,告诉了许贯忠。 许贯忠闻听了这个情况后,陷入沉思。 一会儿,许贯忠看着贾世忠说道:“战事一起,无论结局如何,必将殃及百姓。以俺之见,贾义士当早做打算,或替辽抗金,难免以身捐国;或早归大宋,保存富贵。不知贾义士心下如何考量?” 贾世忠闻言说道:“世忠虽居辽地,乃是汉人。替辽抗金,非俺之责。回归中原故国,乃俺之愿也。俺的想法,先回幽州,将俗事做一番安排后,待将来朝廷有事,必挺身而出,尽子民的一份力量。” 许贯忠接嘴说道:“虽是如此,也得有所防备。当今之际,需储备物质,比如粮食战马,最为重要,如此,将来若是朝廷有事,俺们才好出力。” 贾世忠道:“正是如此!俺回去后便购买马匹,反正俺擅长的就是贩马。只是俺那地方,乃教化之外,只有马匹,没有铁器粮食之类,如此奈何?” 许贯忠道:“贾义士如不嫌弃,俺这里便是义士归宿。将来贾义士所购战马,可悉数送至此处,俺负责饲养,负责筹集粮食,铁器,打造铁箭,将来有事,俺们相互帮衬,共保富贵。” 贾世忠闻言说道:“如此甚好,只是银芝,又该如何安置?” 说毕,贾世忠、许贯忠一起看向银芝。 银芝见许贯忠、贾世忠皆看向自己,红了脸,款款说道:“银芝自小生于浙东水乡,习惯于绿水青山,见此处甚是清秀,十分喜爱。然,银芝得遇贾庄主,甚得贾庄主抬举;故此,银芝情愿随了贾庄主返回燕京,操持内务,替贾庄主分忧解难。” 贾世忠正不知该如何安置银芝,猛然听银芝如此说,大喜过望。 第一百七十三章 银芝归燕 当时,贾世忠闻听银芝此番话,甚是感动,接嘴说道:“这以前,俺直道银芝公主乃京师大家闺秀,却不想是江南方大王之公主。人生际遇,皆在天命,由不得自己;故此,俺并不介意以往,若是银芝愿随了俺世忠,世忠定视为知己,好生相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银芝闻言,羞涩地低下了头。 许贯忠见此,大喜,站起身来,冲银芝一拜,高声说道:“幸甚!幸甚!此乃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人生在世,生命苦短,舍弃怨恨,心静如水,看万物皆花团锦绣,待生活则怡情甜美。幸甚!幸甚!贯忠在此,恭贺公主,成为新人,步入新生。” 银芝弯腰道了万福,回道:“深谢大师点拨。闻听大师一席话,犹如读了十年书,银芝幡然醒悟啊!多谢大师。” 贾世忠也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冲许贯忠感激地说道:“幸遇大师,指点迷津,世忠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世忠离家已久,归心似箭,现与大师就此道别,返回燕京。世忠回到燕京后,立即着手购买马匹之事。世忠将誓守约定,与大师共成大事。” 许贯忠闻言大喜,双手抱拳,冲贾世忠致谢,连声说道:“深感贾义士如此仗义,贫道也将于小乙等人,恭候着贾义士到来。” 说毕,许贯忠又转眼望向金霞等四姑娘,问道:“姑娘们,你们有何打算?” 其他姑娘尚未表态,金霞便说道:“俺随公主去,公主到哪俺到哪?” 银芝闻言,心里甚是感动。 银霞和铜霞、铁霞也随声说道:“俺们也随公主去,公主到哪,俺们就到哪。” 许贯忠见状,感叹地说道:“谁说女子不如男?俺看几位侠女,就远强于男儿,贯忠敬佩;只是,贾义士和银芝公主此番一去,我们双方难免会常通信息,不若留下两位姑娘,方便联络。” 银芝听了,转首对银霞、铜霞说道:“银霞、铜霞,你两人留在此处,我带了金霞、铁霞随少庄主回燕京去,若有情况,我或派金霞,或派铁霞,来到此处,通报信息;这边若是有重要情报,也可派银霞,或是铜霞,前往燕京,告知于我。” 银霞、铁霞听了银芝的安排,眼中流下了泪水,呜咽地说道:“二公主,我们自帮源峒便追随公主,如今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银芝公主见状,也流了泪,强忍着悲伤说道:“好妹妹,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我们会相见的。” 说毕,银芝对贾世忠说道:“少庄主,咱们走吧。” 许贯忠闻言,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冲贾世忠、银芝等一拜,朗声说道:“世忠、银芝,时光无涯,聚散有时,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世忠、银芝,万莫忘了我们今日的约定。” 贾世忠、银芝和金霞、铁霞也站起身来。 贾世忠双手抱拳,冲许贯忠回拜。回拜毕,贾世忠高声答道:“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贾世忠、银芝、金霞、铁霞出了大堂,牵了马匹。 许贯忠、银霞、铜霞也出了大堂,跟在贾世忠、银芝、金霞、铁霞后面,一直送到了下山路口。 贾世忠道:“送君千里,总需一别。大师请回吧。” 许贯忠道:“请贾义士、银芝公主和姑娘们上马,俺要看着你们离去。” 贾世忠、银芝、金霞和铜霞翻身上马。 许贯忠道:“一路保重!” 贾世忠于马上抱了双拳,道:“大师止步,俺们走了。” 随即拉转马缰绳,打了下马屁股,当先走了。 银霞、铜霞来到银芝跟前,拉住了马缰绳,含着泪眼说道:“二公主保重。” 银芝也含了泪花,呜咽道:“银霞、铜霞,我的好妹妹,银芝也舍不得你们,然而,姐妹情深,终须有别,各自保重,各求平安吧。” 银芝说毕,拉转马头,也抽了马屁股一鞭,追赶贾世忠去了。 现场只剩下金霞和许贯忠、银霞、铜霞四人。 金霞望着许贯忠说道:“你这个牛鼻子老道,我两个妹妹就留在你处了,好生对待,稍有差池,姑娘我定与你过将不去。” 许贯忠道:“金霞姑娘放心前去,银霞、铜霞自有贯忠管待,绝不会有甚差池的。” 金霞对马下的银霞、铜霞说道:“两位妹妹保重,姐姐去也。” 说罢,也拉转马头,刷刷地流着泪,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驰骋而去。 铁霞随即也驰马扬鞭,追赶金霞而去。 身后,银霞、铜霞高声喊道:“金霞姐姐保重!铁霞妹妹保重!” 喊声飘散在空中。 银霞、铜霞默默站在原地。 金霞、铁霞策马疾驰。 不一会儿,金霞、铁霞追赶上了贾世忠与银芝。 几个人并轡而行,一同来到了大名府城中。 在一家酒楼前,贾世忠跳下马来,对银芝说道:“银芝,俺们吃点东西再走吧。” 银芝和金霞、铁霞也跳下马来。 金霞道:“少庄主说的是。在那牛鼻子老道处,只喝了一肚皮的茶水,是该吃点东西了。” 贾世忠道:“只要不怕吃胖,只管吃,银子有的是。” 金霞大笑。 几个人将马栓于酒楼前预留的拴马桩上,贾世忠掏出一纹银子,递于酒楼外打杂的,交代道:“小二,好生看好老爷们的马匹,莫要惊吓了。” 店小二接了贾世忠的银子,弯腰打躬,嘴里叫道:“老爷您放心,马匹只管交与俺便是,俺包管像服侍老爷一样服侍得它好好的。” 贾世忠看一眼店小二, 笑骂道:“这是个甚话?!难不成老爷也成马了?!” 店小二笑道:“俺是说老爷的马像老爷一样金贵。” 贾世忠回道:“如此说还差不多。” 说毕,贾世忠、银芝、金霞和铁霞想跟着进了酒楼。 酒楼内,堂倌迎将上来,右肩上搭着一块毛巾,嘴里高叫道:“几位客官来了,这边请坐。” 随即,堂倌招呼着贾世忠等人坐了,顺手从右肩上扯下毛巾,抹了一下桌面,摆上了筷子。 堂倌见贾世忠人物轩昂,又带着三位女士,像是有钱的人物,更加殷勤,满脸堆上了笑,问道:“几位客官,俺店里有上好的牛肉、水酒,有冷食、热食,客官们要来点什么?” 贾世忠道:“上好的黄牛肉,来两盘,水酒也来二斤吧。” 堂倌高声唱道:“好嘞!上好的黄牛肉二斤,水酒二斤。” 唱毕,堂倌对贾世忠说道:“几位客官稍候,饭菜马上就到。” 堂倌转身离开,到柜台前搬取饭菜。 贾世忠和银芝、金霞、铁霞刚刚坐定,堂倌便举着托牌,高唱着:“上好的黄牛肉二斤,水酒二斤,来了。” 唱着,来到贾世忠他们的桌前,将牛肉和水酒摆于桌上,笑着说道:“几位客官,请慢用。” 贾世忠摆了下手,堂倌便忙别的去了。 贾世忠转头对银芝说道:“银芝公主,一路劳累,尚无进食,估计也饿坏了,你先请。” 银芝道:“庄主请!” 贾世忠拿起筷子,对金霞、铁霞说道:“来来来,一起吃。” 说毕,用筷子捡了块牛肉,送入口中。 银芝和金霞、银霞、铁霞也捡起牛肉,吃了起来。 吃饭过程中,银芝心里暗想,在来大名府寻云壁前,俺一直骗贾世忠说自己是京师八十万禁军教头之女;那贾世忠也甚是相信。谁知,在大禹山中,偏偏碰到李四、赵六;先是被那两夯货指认了出来,后又被许贯忠说破。现如今,虽然随着贾世忠又去了趟汴京,其间多有接触;然而,这贾世忠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俺得了解清楚。 如此一想,银芝便说道:“少庄主,此番请你来大名府大禹山中,寻云壁那厮报仇,实属无奈。目今,你已知银芝真实身份,银芝也不好拖累少庄主,若少庄主嫌弃银芝,银芝也可另寻出路。” “银芝公主这是甚话?!”贾世忠闻言,看了银芝一眼,说道:“世忠既是得遇公主,便是上辈修得的福分,焉有嫌弃之理?俺实话对公主讲,假若俺早认识公主,早知道公主乃圣公之女,俺早投奔圣公去了,虽死无怨。” 银芝闻言,深受感动,眼中留下了泪水。 银芝心想,假若当初,投奔父皇的不是柯引、云壁,而是贾世忠,那么,父皇就不会被骗,姐姐也不会冤死;即使是打不过朝廷兵马,都战死了,也死得无怨无悔,就不会有现在这番遭遇了。 贾世忠见银芝落泪,心中酸楚,说道:“银芝公主,以往之事,再莫说它,若公主愿意,从今以后,世忠愿与公主相濡以沫,共老一生,生死不渝。” 银芝闻言,心甚感动,对贾世忠说道:“深谢少庄主。” 贾世忠看着银芝道:“在世忠心里,银芝便是永远的公主,不因事态变化而变化。” 银芝再次说道:“深谢少庄主。” 贾世忠道:“莫要客气。” 银芝道:“少庄主,银芝已是落魄之人,前番已答应了少庄主,说少庄主杀了柯引、云壁,银芝便嫁于少庄主。现在的情况,又区别于前情,现今银芝不强求少庄主再杀柯引、云壁,待回到燕京,银芝便嫁于少庄主。” 贾世忠见说,大喜。 第一百七十四章 首次伐辽 (1) 贾世忠和银芝说着情话,一旁的金霞急了,金霞遂于旁边插嘴道:“二公主,你和贾庄主说知心话儿,也当避着俺和鉄霞。甜兮兮的,让人生腻。” 银芝闻言羞红了脸。 贾世忠哈哈一笑道:“金霞,你和鉄霞,都是俺和二公主的人,无需见外。将来,俺定不会辜负二公主和你们的。” 几个人缠缠绵绵,吃完了那顿饭,结了饭钱,出了酒楼,牵过马匹,纵身上马,快马加鞭,望燕京驰骋而去。 路途上,有一支千余名兵马的队伍,迎面驰来。这支队伍前面,打着书有“童”字的大旗。 在当时,军队中打“童”字旗号的兵马,除了童贯,再无二人。 那童贯不是统帅二十万兵马征剿辽国去了吗?现如今因何又到了这里?这又是什么情况? 原来,徽宗皇帝颁发讨伐辽国,收复幽燕十六州旨令后,童贯即整备好军马,与监军蔡攸一道,带着王禀、幸兴宗、杨可世等一班大将,于汴京城郊阅兵誓师毕,便统率二十余万兵马,往北进发。 一路上,朝廷大军,旌旗蔽日,刀枪如林,浩浩荡荡,尘土飞扬,于四、五日后,来到了保州城西门外。 朝廷北上大军来到保州西门时,种师道已带领着晋阳偏将十余人,早早等候在保州城南门外。 两日前,驻守晋阳的种师道,忽然接到童贯童枢密飞马传递的书令,令其统帅晋阳偏将十余员,于两日内,赶至保洲,等候在保州南门,迎候朝廷北上大军,不得有误,否则,军法处置。 种师道接到童贯命令后,心里甚是疑惑,不知道童贯令他率领晋阳偏将十余员等候在保洲南门外是什么情况?作为驻外官员、将领,对朝廷征剿契丹一事,种师道并不知晓。 但大概情况,种师道估计到了,肯定是要打仗。故此,种师道不敢延误军事大事,遂挑选了晋阳偏将一十二员,星夜兼程,从晋阳赶到保州,等候着童贯统率的北上大军。 保州城南门外,种师道见童贯大军到来,遂带着十余名偏将,迎上前来,下到马下,站立于路旁,双手抱拳,冲骑在马上的童贯一拜,高声说道:“童枢密在上,侍卫亲军马军副指挥使、应道军承宣使、保静军兼晋阳节度使种师道,奉枢密使之令,率晋阳偏将一十二员,等候于保州,迎候枢密使大人及朝廷大军。” 说毕,种师道及众偏将,拉着马,肃立着。 童贯拉停马,低头看了眼路边肃立着的种师道及其手下偏将,说道:“老种,你带着晋阳众将,随俺中军入城,本帅另有指使。” 种师道高声答道:“末将遵令!” 随即,种师道带着晋阳十余名偏将,随着中军,进入到保州城中。 当夜,朝廷北上大军驻扎在保州及保州城外。 随军北上征讨契丹的杨可世,闻听种师道迎候在保州,遂趁停军之机,从驻扎在保洲城外的后军中,策马来到保洲城中种师道住所,拜见老上司种师道。 杨可世见到种师道,双手抱拳,望种师道一拜,高声说道:“末将参拜指挥使。” 此时,种师道正担任着朝廷侍卫亲军马军副指挥使、应道军承宣使、保静军兼晋阳节度使职务,驻扎在晋阳,乃杨可世的直接上司。前不久,杨可世及部分晋阳兵马被朝廷调往江南,平息江南民变。 种师道见杨可世前来拜见,大喜,忙与杨可世见礼,随后招呼着杨可世坐定。 待杨可世坐定后,种师道询问道:“杨将军,大军征剿方腊,凯旋而归,本该归建,缘何集结北上?此次军事行动,究竟是为了何事?” 杨可世见问,遂将朝廷如何与金结盟,大军如何奔赴江南征剿方腊,此番如何北上欲讨伐契丹收复幽燕十六州等情况,详细告诉了种师道。 种师道见说,沉默不语。 沉默了一会儿后,种师道复问杨可世道:“既是朝廷启动战事,大军浩荡而来,北伐契丹,童枢密使大人作为大军统帅,可有详细战略安排下来?” 杨可世见问,摇了摇头答道:“这个实不知。种指挥使,大军出发前,举行了阅兵及誓师仪式,然后便一路北来,这期间,童枢密及统帅部并无任何战略举措安排下来。” 种师道闻听这个情况后,哀叹了声,摇着头说道:“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焉有不提前会商的道理?不过,对咱们的童枢密使大人,俺还是只晓的。童枢密的为人,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刚愎自用,专权霸道;以俺之见,直至宋辽两军作战前,咱们的童枢密大人,都不会与众大将们商讨相关军事事宜的。” 杨可世点头道:“是的,一贯如此。在经略西北时,童枢密大人不就是如此?!” 种师道和杨可世又说了阵话,杨可世起身告辞道:“指挥使,大军在外,比不得平时,末将暂且告辞,赶回后军,以免招惹其他事端。” 种师道闻言道:“也是。你是俺的副官,你前来拜见俺,原本是正常,但被童枢密得知,会有其他想法。你赶紧回后军去,有军事行动前,我们再相商具体策略。” “指挥使多多保重,末将告辞。” 杨可世与种师道辞别,出了保洲城,自回后军军营去了。 杨可世走后,种师道独坐了一会儿,感到困乏,便上到行军床上,准备歇息。然而,考虑到宋辽两军即将大战,童贯却没有具体的战略战术传达下来,也不知道童贯是如何部署此次战役的,所以,种师道心里极为忧虑,睡不着觉了。 种师道心想,童贯十万火急,令俺率偏将十余员,迎候在保州南门,想必是有要事相商,若不然,他令俺来作甚?! 然而,当天夜里,童贯并未召见种师道,这让种师道忧心忡忡,无法入眠。 童贯率大军出征前,徽宗皇帝特意安排童贯,令其让种师道随军参战,且令童贯随时向种师道咨询征战方略。既然徽宗皇帝如此安排了,童贯也遵旨将种师道从晋阳调到了北伐大军中;那么,童贯何以在见到种师道后不冷不热,并不征询征战方略? 其实,之所以会是这样,是有原因的。 原来,童贯经略西北时,种师道担任原州通判、提举秦凤常平数州,正是童贯的直接下司。那童贯掌握兵权后西征,一路上作威作福,其他官员见了他,皆齐刷刷跪拜,极是崇拜,唯独种师道,见了童贯,仅作长揖而已,似有慢待和看不起童贯之意。童贯由此而不待见种师道。 后来,童贯欲对西夏用兵,徽宗皇帝专门召见种师道,咨询边境情况。种师道禀告徽宗皇帝道:“启奏圣上,先挑争端不可胜,若他主动来战时,则要针锋相对;妄动生事,这不是个好主意。” 对种师道的看法,徽宗皇帝深以为是,遂令童贯停止对西夏用兵。童贯得知这一情况后,对种师道甚是生气。 再后来,童贯奏请徽宗皇帝,打算迁徒内地弓箭手充实边防,对外却号称是从边疆招募的。 徽宗皇帝闻奏,吃不准这事,又唤种师道入宫,私下里咨询种师道的看法,种师道如实禀奏道:“启奏圣上,臣恐怕弓箭手还没有在边疆立功,内地已经受到了骚扰。” 对种师道的这个意见,徽宗皇帝极为赞许,遂否决了童贯的奏请,还赐给种师道袭衣、金带。 童贯闻听到这个情况,心里面更是不悦,更不待见种师道。 因为种师道常与童贯唱反调的缘故,童贯对种师道甚是反感。然而,徽宗皇帝极为看重种师道,故此在此次征剿契丹前,想到了屡次提出好建议的种师道,遂特意安排童贯,让童贯招令种师道随军行动,并令童贯随时向种师道咨询作战方略。 童贯虽然对种师道甚是反感,但在徽宗皇帝面前,童贯自然不能有任何不悦的表现;然而,童贯心里有他的主意,那就是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对圣上也是如此,你说你的,俺做俺的,俺只要把幽燕十六州给收复回来了就行,俺为甚要向他种师道咨询征战方略?!他以为他是谁呀?! 故此,童贯虽然遵照徽宗皇帝旨意,传令种师道等候在保州,随军征战,但他并未打算向种师道征询作战方略。 所以,童贯在见到种师道后,不冷不热,并没有征询种师道作战方略,反而在接下来的时候,将种师道派至后军,让其随杨可世的后军一道行动。 第二日,大军开拔,继续向北进发。 快到与辽国接近的地界时,童贯的派头做得更足了,大队兵马排着齐整的队伍,旌旗蔽日,刀枪林立,战鼓震天,喧声鼎沸。为了耍威风,提振边民信心,童贯令部下发了黄榜,打出“吊民伐罪”的旗帜,挟讨伐方腊之余威,气势汹汹,浩浩荡荡,尘土飞扬,杀奔宋辽边境而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首次伐辽 (2) 童贯原以为,朝廷大军一出,久受辽人统治的中原故民,得知朝廷兵马北伐,王师北进,必将欢欣鼓舞,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不曾想,宋辽边境一代的宋人,甚至是雄州周边宋境中的宋朝子民,见了浩荡而来的大宋兵马,并未欢呼跳跃,夹道欢迎,也未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只是立于远远之处,相率观望,没予多少理睬。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童贯,见了此番景象,心里不免失落了许多。情况和他想的不一样,这让童贯感到扫兴。 童贯心里暗道,这里远离中原,乃教化之外的地方,全是些愚昧无知的刁民,全不懂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雅兴;既然如此,本大帅这次就接连打它几个胜仗,好叫你等刁民们开开眼界,以顺应王朝。 这一路上,童贯只是统兵前行,并仍旧未召集大将们开会,研究征战方略。 距辽国边境越近,种师道心里越慌。 种师道心想,如此大的军事行动,必须提前有个完整的作战方案,好让下面的将军们都知道这仗是怎么个打法,相互间如何接应。现在,作为主帅的童贯,只顾催兵前进,却不与下属通气,谁知道他心里是咋想的?在渐次接近辽国地界的情况下,若是遇到辽国主动出击,朝廷如何应对?即使是辽国不主动出击,是大宋兵马直接攻伐辽军,有多少取胜的把握? 跟随在后军中的种师道,越琢磨这事儿,越觉得不对,遂对杨可世说道:“杨将军,现在已渐次接近辽国地界了。目今,大军如此冒进,也没个具体方略交代下来,万一被辽军突击,后果不堪设想。俺觉得,必须要拜见下童枢密,劝其停军会商,待制定出详细的战略方案后,再行推进,方为妥当。” 杨可世见说,劝种师道道:“指挥使,童枢密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童枢密心中,估计已经成竹在胸了,接下来必有详细部署的。” “他万一没有成竹在胸,又当如何?杨将军,打仗是大事,牵扯到朝廷将士的生命,岂能儿戏?岂能凭感觉相信一个人?有时候感觉是靠不住的,只有实实在在的部属,才靠得住。” 种师道显然是急了。 “指挥使,你和童枢密的关系,你自己心里该有个哈数。以末将之见,还是莫去的好;指挥使若执意要去,此番必被他捉弄。” 种师道道:“既是被他捉弄,俺也得去,毕竟打仗是大事,牵扯到兵士生命,儿戏不得。” 于是,种师道安排杨可世稳住后军,他单人独马,急驰前行,来到童贯的中军。 来到中军后,种师道直接来到了童贯马旁,于马上冲童贯一拜后,便与童贯并驾齐行。 童贯见状,心里甚是不悦。 童贯心想,我乃主帅,朝廷的枢密使;你乃俺统辖下的一员将领,论官职也相差胜远,你有什么资格和俺并驾齐行?还有没有个规矩了?战事一起,军令如山,若都是你这样,到时候俺如何指挥你?! 种师道没管童贯高兴不高兴,转首对童贯说道:“枢密大人,下官奉令,前来保州,迎候大人,并随大人北上伐辽,此乃下官职责所在,下官不敢稍有怠慢;然而,下官久居北疆,深知契丹习性,对大军此番北伐战略,心有疑虑,不得不言。” 童贯见说,鼻子里哼了声,并无表态。 种师道见状,继续说道:“枢密大人,目今,契丹虽受女真攻伐,然疆域广大,兵强马壮,实力不可小嘘。大人此番伐辽,务必慎重对待,当先查明军情,定好策略,然后稳妥推进为好。下官见大人轻率前往,恐有不妥。” 童惯因刚胜了方腊之故,正趾高气扬呢,再加上以往与种师道之间就多有过节,心里正怨恨他呢,哪里还能听进种师道的意见?! 此时的童贯,先是因种师道与他并驾齐行,心里已经不悦了。童贯心想,你是谁?你是俺下属将领,焉能与本帅并驾齐行?!还有没有尊卑及上下区别了?!打起仗来,是我指挥你还是你指挥我? 继而,又闻听到种师道上番言语后,心里更加不悦。 两个不悦叠加在一起,童贯就忍耐不住了,就于种师道说完上述话后,瞪了两眼,大声训斥道:“老种!天子有令,谁人敢违?!你作为边关大将,不思为国出力,怎敢妖言惑众?!你怎的就知道本帅没有通盘考虑了?你目无上司,藐视本帅,本该将你军法处置!念你久在边关,虽无功劳,也有苦劳,暂且将你饶过,还不给我退后?!你只管谨遵帅命,依令行动便是了;既是有天大的问题,自有本帅承担!退下!” 种师道被童贯当众训斥,颜面大失,心里无比愤怒,然军令如山,他又无可奈何,只得拉转马头,唉声叹气,返回到后军中去了。 后军中,杨可世见种师道丧气而来,知道种师道在童贯那里被训斥了,遂百般劝慰了种师道一番。 那童贯自提领三军,望北而去,渐次接近雄州地界。 雄州是大宋紧邻辽国幽州的一个州治。过了雄州,就到了宋辽交界的白沟一带。 驻守幽州的,便是辽国大将、幽州兵马总管、幽州防卫使耶律大石。 当时,天柞帝耶律延禧以狩猎为名,远遁阴山之中一个名叫夹山的地方。金兵以捕获耶律延禧为名,先后由完颜宗望率马军数千,完颜粘翰率步兵一万余,兵临幽州城下,围城达十余天。幽州城中,因与天柞帝耶律延禧联系不上,遂立了魏王耶律淳为帝,由萧干担任北枢密院使,耶律大石为兵马总管,对抗金兵。 金兵围城数日后,得到城中密探消息,道天祚帝耶律延禧未在城中,正在西面狩猎。完颜宗望得知这个情报,遂率领数千名马军,向西追赶天祚帝耶律延禧去了,幽州城由完颜粘翰的一万余步兵继续围困。 又过了十余日,完颜粘翰得到完颜阿骨打命令,幽州城由南朝负责攻取,金军不再攻伐幽州。完颜粘翰接令,遂撤围而去。 眼看着金兵撤围了,被围城十余天的耶律淳、萧干和耶律大石等人,刚刚松了口气,就得到急报,道宋朝枢密使、检校太尉童贯,统率兵马二十余万,正杀奔幽州而来。 耶律淳及耶律大石闻听到童贯带兵杀来,已至雄州,欲收复幽州,心里大惊,便急忙与皇后萧普贤女一道商量对策。 耶律淳对萧普贤女、萧干、耶律大石等人说道:“俺国与宋签订有澶渊之盟,两国已经相好一百余年了。一百余年来,两国之间互通使臣,互贺国喜,并无违和之处。目今,女真南侵,大辽危急存亡于旦夕之间,正是俺国抗金吃紧之时,宋国背信弃义,进攻俺国,实乃助纣为恶,落井下石。针对这个情况,你们以为如何?该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耶律大石道:“圣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好准备兵力,与宋国拼死一战了。” 旁侧的萧普贤女说道:“宋军不足虑,该虑的是女真。” 耶律淳、萧干、耶律大石等人见说,皆转首看向萧普贤女。 萧普贤女继续说道:“宋军百十年从未有过战事,仅有的一点战事乃是征剿梁山贼寇、平叛江南民变,这些皆他国内的肤肌小恙也,对外尚无大的战事,其实力不足虑也。目今情势下,当先派使臣劝阻宋军北进,俺国好腾出精力来对抗女真;假若宋军执意北进,就在白沟一带迎战之,其不能获胜,自然撤军南返了。” 相对于一些大男人,皇后萧普贤女似乎更有主见。 对萧普贤女的意见,耶律淳、萧干、耶律大石等人深以为是,遂唤来殿前兵马副使耶律胜,令其前往雄州,面见宋军主帅童贯,劝阻其珍惜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遵守两国签订的盟约,罢兵南返,莫要助金攻辽,以免两败俱伤,让女真得利。 耶律胜受耶律淳、耶律大石之令,作为辽国军使,策马疾驰,前往雄州,去见宋军统帅童贯。 耶律胜策马疾驰在前往雄州路途上,正碰见宋朝兵马浩荡而来。耶律胜见状,心里焦急,遂跳下马来,伸出双臂,拦住前面的宋军兵马,高声叫道:“停军!停止前进!” 宋军前军大将见状,急忙勒停了马,大声喝问道:“何人?你要作甚?” 耶律胜伸开双臂,阻挡在路中,大声回道:“俺乃辽国殿前兵马副使、辽军军使耶律胜,受命出使你军,俺要见你家元帅。” 宋军前军大将问明了情况,遂令兵士带了耶律胜,前往中军,去见童贯童枢密。 兵士们受令,遂将辽军军使耶律胜,带至中军统帅部童贯马前。 来到中军统帅部童贯马前后,耶律胜跳下马来,仰望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童贯,大声禀报道:“禀告南军元帅,俺乃辽国殿前兵马副使、辽军军使耶律胜,现受俺国兵马总管,幽州防卫使耶律大石将军指派,前来出使你军,且先停军。” 童贯见状,勒住马。 童贯身后,众将及兵马,皆停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首次伐辽 (3) 辽军军使耶律胜仰头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童贯说道:“南帅且听。自从澶渊之盟以来,辽与南朝,百年和好,向无战事;而今,南朝何故背约而助贼?岂不知结豺狼作毗邻,贻他日祸根?须知救灾恤邻,古今通义,还望大国统盘筹措,勿忘古礼,勿贻后忧,以致亲痛仇快。”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童贯,俯视着辽军军使耶律胜,见其言语诚恳,心里直道是辽人胆颤,故此委曲求全也。童贯因此而趾高气扬起来,面对耶律胜,态度甚是傲慢,对辽军军使耶律胜之请,全然不允,定要与辽军厮杀。 童贯喝令耶律胜道:“拙!你说的纯粹是一派胡言!目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早已不是百十年前的宋辽两国,哪来什么的不变盟约?” 耶律胜望上说道:“南帅此言差矣!辽宋两国签订之盟约,并不因时过境迁而自动失效;即使是要废除两国之间签订的盟约,也当协商解决。目今,南朝并未就废除已定盟约进行磋商,如何能不受盟约之约束?” 童贯被耶律胜当面顶碰,有点恼羞成怒,遂说道:“无需多言!现在,你作为辽军军使,已经见到本帅了,本帅也明确告知你,征剿你国,收复后晋时失陷于你国的燕云故地,乃俺朝既定方针,绝无通融之处。你休要再言,速速归还,告知你家守将,要降速降,要战速战,不要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一样。” 耶律胜见童贯执迷不悟,遂又回道:“大帅在上,非是本使委曲求全,实乃为南朝上国着想。” “胡说!”童贯大声喝道:“是俺朝大军要征剿你国,怎轮着你来为俺朝着想?!” 耶律胜不亢不卑地答道:“大帅且想,假若没有了我国盘亘在宋金之间,上国和虎狼般的女真接境,将是如何一个情景?实告大帅,女真乃虎狼之国也,贪得无厌,永无满足的时候。大帅且想,那女真能吞并了我国,岂能单独让过上国?上帅当知唇亡齿寒之道理。” 辽使越是讲得诚恳,童贯越是以为辽国疲弱不堪,胆怯朝廷大军,遂声色俱厉地吼道:“辽使莫要多讲,快快回去,要么来降,要么来战,别无他途。” 无论辽军军使耶律胜如何劝说,童贯只是不允。 辽军军使耶律胜无奈,只得骑了快马,急速返回,给耶律大石通报情况去了。 耶律大石闻报,随即进宫,拜见耶律淳,将上述情况禀告给了耶律淳及皇后萧普贤女。 耶律淳闻报,尚未说甚,旁侧的萧普贤女淡淡一笑,说道:“宋朝军马,乌合之众,莫要怕他。大石将军只管统兵前去,先派少数兵马,引诱南兵进军,然后于途埋下重兵,杀他一场。另外,速派人前往涿州,令常胜军都管郭药师,率常胜军西下,配合大军,夹击南军,令南军首尾不顾,南军必然退军。” 耶律大石转首去看耶律淳。 耶律淳点头道:“皇后所言既是,就这样办。” 耶律大石受令,出了皇宫,一边派人前往涿州,令郭药师率常胜军西下,夹击宋军;一边布置兵马,于途设伏去了。 耶律大石统率辽军,于白沟一代,排兵布阵,埋伏下三万人马,等待着宋军到来。 辽军的这个情况,童贯并不知道。因为辽国主动派耶律胜前来求告一事,童贯更以为辽国朝廷胆怯,辽军不堪一击;所以,童贯的心里,只想着如何恐吓辽军,使其投降,并未打算和辽军实打实地干上一仗。 当时,童贯统帅北上大军,来到雄州南门,下令各部,于城外安营扎寨。 雄州南门外,雄州知府和洗,带领雄州府大小官员,早已迎候在城门外面。 和洗见朝廷大军来到,赶忙带领地方官员,来到中军,拜见大军统帅、朝廷枢密使童贯童大人。 童贯与和洗见礼毕。和洗遂将童贯及手下大将们,迎进城中,引入知州府,恭让着童贯在主位上坐了。 童贯于主位坐定后,对雄州知府和洗说道:“大军北上,征剿契丹,地方上当全力配合,保障大军粮草供应。和知州,你可令雄州官员,悉数前去慰军。” 和洗闻言,弯腰答道:“回枢密大人的话,下官已经安排部属慰军;下官照应完大人,也将告退,前往城外,慰问大军。” 童贯摆了摆手道:“和知府就不必去了。和知州,今天,本帅借你的府衙,召开个作战会议,商议安排北伐契丹的具体策略及行动。和知州,你作为地方首官,熟知地方情况,也参加此次会议吧。” 和洗点头答道:“下官谨遵枢密大人钧令。” 和洗遂也入座,参加了童贯组织的军事会议。 童贯坐于主位之上,扫视众将一圈后,说道:“诸将!此次,大军北伐,契丹胆寒。大军所到之处,契丹或溃败,或缴械投降,这是必然的;然而,朝廷兵马乃仁义之师,出师有名,为的是要收复朝廷故地,而非滥杀无辜。故此,此番征战中,诸将在统兵作战时,主要是责令契丹让城投降,不得妄杀。” 众将闻言,皆面面相觑。 种师道见说,觉得不妥,哪有打仗不准备奋勇杀死的?于是,种师道按奈不住,站起身来,迈前一步,望童贯一拜,说道:“主帅在上,末将有言禀告。” 童贯心里虽然极为反感种师道,但在军事会议上,当着众将的面,起码的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所以,童贯很客气地说道:“老种。有甚言你只管讲!” “多谢主帅!”种师道又望上一拜,禀告道:“主帅在上,既是两军作战,对阵之时,当奋勇作战,主帅所言的不得妄杀,这个恐不好界定。末将想请示下主帅,如何就算是不妄杀了?” 童贯让种师道有言只管讲,无非是做做样子,在众将面前树立一个从善如流、开明达理的形象而已,现在见种师道不是顺着自己的意思来,反倒是首先发表异议,反对他制定的大政方针,心里甚是恼怒,为了达到言必行,行必果的效果,遂厉声说道:“目今,朝廷大军浩荡而来,军威远达,契丹兵马闻之,恐早已望风而逃了,上哪里奋勇杀敌去?要去杀谁?降兵降将也要滥杀吗?俺朝乃文明古国,岂是能滥杀无辜的?!此议不妥,老种休得再言!” 打仗乃是大事,两军对阵,在不知道敌方军事部署的情况下,先令己方大军不得妄杀,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战场之上,唯奋勇杀敌,方能取胜;随随便便一句不得妄杀,又无具体标准,在战场上必然束缚了将士们手脚,与战不利。对此情况,作为久经沙场,历经大战的种师道,其危害再清楚不过了,怎么能不据理力争呢!故此,种师道壮着胆子,又望上一拜,说道:“枢密使,休怪末将多言,末将实乃是为战局着想。枢密使在上,末将听说,辽军曾派军使前来,劝阻我军北伐。” 童贯不耐烦地答道:“确有此事!契丹朝廷,虚弱不堪,见大军北伐,已经胆寒,故此派使,前来求告,妄想劝阻我军北伐。这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唯有投降,别无出路。” 种师道续说道:“枢密使大人,契丹是否唯有投降,乃我方判断;契丹万一不投降,我军该如何应对?枢密使大人,今日之举,譬如强盗入邻家,我们不能救也就罢了,反而趁火打劫,与强盗分赃,怎么可以呢?以末将之见,不如答应辽军乞求,暂缓进军,待将来情况明了后,再做定夺为是。” 种师道如此说,是想等金国和辽国之间分出个胜败来后,再定夺朝廷该如何办。 童贯闻言大怒,猛地拍了下案几,站起身来,高声吼道:“种师道!你胆大包天,肆意妄言!与金结盟,共行伐辽,收复燕云十六州之疆域,乃朝廷既定、圣上专令之事,你焉敢擅自干扰朝廷大事?!焉敢抗旨不遵?!简直是目无圣上,藐视本帅,扰乱军机大事。来人!将种师道拉将出去,斩首示众。” 种师道乃朝廷名将,能征惯战,在军中威望极高。其他众将见童贯发怒,要将种师道拉将出去斩首示众,皆大为震惊,纷纷离座,望童贯揖拜,求告道:“主帅息怒。交战之前,自斩大将,于军不利,不若暂且绕过种老将军,待大军得胜返朝后,奏报圣上,由圣上处置。” 童贯见众将皆为种师道求情,遂愤然说道:“大战当前,妄议既定战略安排,动摇军心,罪恶极大!种师道!既是众将皆为你求情,本帅暂且绕过你,待得胜返朝后,本帅自然会奏请圣上,再做处置!” 种师道如果仅仅是反对不得妄杀这一具体的军事策略,也就罢了,问题是种师道直接否定朝廷联金灭辽、收复燕云故土的大政方针了,这让童贯非常恼怒,心想,满朝之上,别人都不行,就你行?!再加之以前的时候,种师道曾在徽宗皇帝那里说过童贯的不是,童贯心生恶意,想借此而杀了种师道,但因众将一直反对,故此作罢。 第一百七十七章 首次伐辽 (4) 童贯当众要斩种师道的头用来示众,这让种师道心中甚是恼怒。种师道心想,凭啥?你凭什么斩了我的头用来示众?是我错了还是众人错了?大战当前,不是鼓励将士奋勇杀敌,而是巧言什么不得妄杀?!这个妄杀如何界定?难不成非得对方的刀架在脖子上才能反抗?到那时,头早没了,还哪来的妄杀?!这不是典型的投机取巧,恐吓威逼,侥幸求胜嘛!若如此,谁都不敢主动杀敌,只能被动应付,岂不是要误了将士们的性命! 当时,种师道也是满肚子怒火。原本,种师道就不主张轻启战端,冒然进军。既然童贯主动启动战端,进击契丹了,那就要有万全之策嘛,哪有大战之前如此轻率的?!然而,大军在外,童贯是帅,军令如山倒,众将都得执行,种师道也不能例外。故此,种师道将满肚子怒火强压了下来,冲童贯又是一个长揖,高声答道:“末将谢枢密大人不杀之恩。末将谨遵帅令。” 童贯余怒未休,高声吼道:“退下!” 种师道无奈,只得退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训斥完种师道,童贯又用眼光扫视众将。众将心里胆怯,皆避之目光。 童贯见众将不再言语,遂下令道:“诸将听令!” 在座的诸将齐身站起,高声答道:“末将在!” 童贯威视着众将,继续下令道:“明日拂晓,大军兵分为东西两路,进军契丹。令杨可世为东路军统制兼先锋官,统兵五万,归种师道节制,进趋白沟;辛兴宗为西路军统制兼先锋官,统兵五万,由王禀节制,进趋范村。本帅统率中军,随后跟进。” 众将闻令,高声答道:“末将谨遵帅令!” 童贯再次威视众将一圈,高声道:“好!众将入座。” 其他将领闻令,均复入座中,唯种师道挺身站立着。 童贯见状,鼻子哼了一声,将目光看向种师道。 迎着童贯的目光,种师道望童贯施礼,说道:“主帅在上,末将以为,我军对辽军如何排兵布阵、辽军兵马人数及战力情况皆不明了的情况下,不宜分散兵力,当兵合一处,稳打稳扎,整体推进的为好。若将兵马分为东西两路,攻击力减弱,有被辽军围隔分击之可能。” 童贯见刚刚还表示“谨遵帅令”的种师道,现在又当殿提出异议,顿时勃然大怒,高声吼道:“种师道!俺童贯指挥不了你还是怎的?要不然,你来坐俺这个帅位,来排兵布阵如何?” 种师道赶忙答道:“主帅息怒。末将不敢有那个想法,末将只是觉得如此攻伐辽军,兵力分散,形不成强有力的攻击势头,恐难以奏效。” “放肆!”童贯大声吼叫道:“种师道!你要么服从帅令,要么接受军法处置!不得在此妖言惑众,动摇军心。” 童贯怒急,若换成别人,早推出去斩首了;但临出发前,徽宗皇帝亲下御旨,令其将种师道招至军中,随时征询种师道的意见;故此,童贯虽是怒急,却不能将种师道给斩首了,恐回朝后无法给徽宗皇帝交代。 童贯愤然坐下,再未理睬种师道。 种师道见无法说通童贯,遂复入座中。 谁知,种师道刚刚入座,杨可世又站起身来,离开座位,站在大殿中,冲童贯一拜,然后说道:“主帅在上,末将以为,老钟所言不虚,应该考虑。” 童贯见状,大怒,猛然拍了下案几,高声训斥道:“杨可世!你什么意思?你是唯种师道马首是瞻吗?你直接说,你能不能充任东路军统制兼先锋官?!若能,遵令;若不能,本帅另外任命他将。” “大帅息怒……”杨可世正欲陈述自己的道理,雄州知府和洗离座,打断了杨可世的话。 当时,和洗站于杨可世对面,满脸怒色,指着杨可世,厉声说道:“岂有此理!大军征伐,皆遵帅令,自古以来,莫若如是!假若众将军皆各自为政,何以统一军令,克敌制胜?杨将军,有道是国有国法,军有军纪,一声令下,令行禁止,此乃必须也!你怎能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杨将军,你还不退下,更待何为?!” 杨可世看着和洗说道:“和知州,你乃文官,不得干扰军机大事。” “拙!”这是,一直坐于童贯身侧没有说话的蔡攸,猛然拍了下案几说话了。蔡攸喝了声后,大声说道:“杨可世,若说文官,俺也是文官,俺就不能监管军机事务了?谁规定文官就不能参与军机大事了?实话告诉你杨可世,今天发生的情况,俺都看在眼里,非是俺不做处置,乃是时机上不到也!你信不信俺能斩了种师道的头?” 种师道见说,缩了下脖子。 杨可世直挺挺地站立着,听着蔡攸的训斥。 “作为老钟,莫要摆老资格。俺知道,你老钟久居边关,劳苦功高,但你不能居功自傲,目无上司。待本次北伐得胜,大军返朝,本监军将奏请圣上,对种师道以下抗上,拒不执行军令之行为,予以处罚。” 蔡攸盯着杨可世在训,说的内容却是冲种师道去的。种师道心里自然不服,心想,俺什么时候目无上司,拒不执行军令了?俺只是提提建议而已。 蔡攸在说完种师道的种种不是后,继续训斥杨可世道:“杨可世!你乃一路大将,须服从帅令,焉何妄自尊大,自以为是?!和知州所言不错嘛,假如人人自以为是,要统帅部做甚?要俺监军做甚?!现在,本监军把话撂明,若再有人干扰军事部署,本监军将行使权力,予以先斩后奏。到那时,悔之晚矣!” 蔡攸最后的这些话,又是冲种师道去的。 这之前,蔡攸并未过多地干预军事事务,因为临行前,徽宗皇帝单独召见了蔡攸,安排给他的任务是监督地方及行政方面的事务,而非是军事事务,故此蔡攸并未就军事方面的事务发表意见,现在见种师道、杨可世不认同童贯的战略安排,又以和洗乃文官为由,反对和洗参与军机事务的讨论,故此忍耐不住,说了上述一番话。 蔡攸的这番话,极大地鼓舞了和洗,和洗更来劲了,大发议论,直言军令统一的重要性,要求所有大将,唯童枢密之令是从,不得变相及打折扣。其他将领见状,皆不敢再言语了,怕蔡攸行驶监军之责,把自己给当众斩首了,把自己吃饭的家伙给整丢了。 童贯见和洗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敢于训斥像杨可世之类的大将,心里甚是欣慰,很是赞许和洗,连声说道:“和知州所言极是,乃文官之表率。” 和洗乃文官,懂什么的战略战术?然而,和洗欲巴结童贯,故此威逼杨可世遵守帅令,不得再提出不同意见。 杨可世无奈,只得复入座中。 和洗望着众将,继续说道:“枢密使大人,统领军马,征西北,伐西夏,大小数十战,未尝有败绩也,把个穷途末路的契丹算甚?!正如枢密使大人所言,契丹兵马,见朝廷大军北来,早已闻风丧胆,投降恐怕还来不及,哪里还敢跟大军对仗?诸将只管去受降便是,不可妄杀,以坏朝廷名声。” 种师道、杨可世见说,气得咬牙切齿,肚子里暗骂道:把他家的!你打过仗吗?你懂个锤子呀!你既是要巴结童贯,也该有个哈数吧,哪能拿打仗这等大事当儿戏?你看你舔腚的样!舔腚舔得连屎都舔上了! 气归气,不服归不服,童贯就喜欢和洗这样不问对错,只管服从的人,所以对和洗大家称赞,夸奖和洗道:“和知府所言极是,众将当向和知府学习,听从指挥,服从命令,不得自以为是,各自为政。” 种师道、杨可世见状,强忍了气,只得谨遵帅令。 当日会毕,种师道、杨可世二人,忧心忡忡地回到前军营地,又私下里商议起明天的战事。 种师道对杨可世道:“杨统制,契丹既知大军来伐,必有对策。明日之战,恐非童枢密所言的那样简单,我军当慎重待之。” 杨可世道:“种老将军所言极是,下官服从种老将军调遣。” 种师道想了一阵后说道:“杨统制,以我之见,明日开战之时,为确保必胜,你率军前突,与敌厮杀;俺率军跟进,作为后援。俺令军士各持巨梃,一旦前方战事不利,契丹追杀而来,俺便率军驰援前方,用巨梃抵挡契丹,掩护你撤退。” 杨可世闻言,说道:“种老将军,即使明日战事不利,会有那么严重吗?” 杨可世觉得,即使不能很顺利地战胜辽国兵马,但辽国兵马战胜宋军似乎也是不可能的,故此有此说。 种师道见说,哀叹了一下,说道:“杨统制,你有所不知,契丹兵马,以机动为强,多使用短兵器。俺觉得,战事顺利最好,万一失利,可用巨梃对他短器,方保得万全。” 杨可世虽不认同契丹兵马有那么强,但他统制的前军由种师道节制,加之种师道又是他过去的顶头上司,遂认同了种师道的安排。 两人商议了半天,才歇息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首次伐辽 (5) 第二日,大军如期出发,攻伐辽国南京幽州。 杨再兴受令,拔营出发,率领5万东路军,一路急驰,进至白沟时,忽见一队辽兵,鼓噪前来。 杨可世赶忙勒住兵马,转首喝令道:“徐武出列!” 徐武闻令,驰马出自杨可世马侧,高声答道:“末将在!” 杨可世命令道:“你速带精兵一千,前去迎对辽军,令其停止前行,缴械投降。切记,不得妄杀。” 徐武高叫一声:“末将遵令!” 随即,徐武率领一千精兵,驰马向前,来到辽军阵前。徐武勒停马,挺起手中长枪,高声断喝道:“拙!辽军听着!现有南朝大军前来收复幽燕故土,你等停止鼓噪前行,速速缴械投降!王师优待俘虏。” 徐武话刚说完,辽军阵中便冲出一员战将来,长得高大威猛,也未戴头盔,头顶上扎着三股头发,黑红脸面,豹头环眼,骑一匹白马,挺一杆长枪,爆喝一声道:“南蛮子!拿命来!”其声若巨雷,势如闪电,驰至徐武马前,挺枪便刺。 徐武大吃一惊,闪身便躲,两马交错而过。 辽将拉马返回,又策马挺枪,来刺徐武。 徐武也策马迎了上去。因徐武出阵前,杨可世令其不得妄杀,故此,徐武以制服对方战将为为目的,出枪始终留有余地;而对方辽将,就是冲取徐武的命来的,故此,枪枪直冲徐武要害之处。 徐武和那员辽将大战在一起。 那员辽将马后,冲过数千辽兵,冲入宋军阵中,乱砍乱杀。 徐武手下一千兵马,虽曰精兵,却久未经历过战事,若趁得胜之势,追杀败兵,绝对胜任;然敌兵来与之拼命,则怯过于勇,败象尽露。 徐武手下一千精兵,经辽军兵士一冲杀,惊慌失措,除了高声断喝外,并无实际厮杀。 徐武一边与那员辽将厮杀着,一边断喝手下兵士;不留神中,竟被那辽将,一枪戳在胸上,挑于马下,枉送了性命。 远处,杨可世见徐武被辽将挑于马下,先是大吃一惊,继而勃然大怒,高声断喝道:“将士们!给我杀!一个不留!” 喝毕,杨可世一马当先,望辽军杀去。 那员辽将又迎着杨可世而来。 杨可世大喝着杀将了过去。辽将与杨可世只接了一回合,便大声叫道:“儿郎们!快跑!这帮南蛮子厉害!” 喊毕,一马当先,打马便逃。 辽将后面,辽军兵士一片乱吼,向后退去,兵器、旌旗丢了一地。 杨可世大声吼道:“追杀!” 杨可世一马当先,追杀辽军。杨可世身后,宋军将士也大喝着杀向辽军。 当时,杨可世杀上瘾了,忘了种师道让他需防备辽军设伏的嘱咐,大声吆喝着,率领着大队兵马,望溃败的辽军,一路追杀而去。 辽军边战边退,不断地丢弃兵器、旌旗,一幅溃败的样子。 杨可世以为辽军虚弱,不堪一击,遂不管不顾,催促着兵马,一路追赶。 被追赶的辽军退入到一峡谷中。 杨可世率领兵马,追杀到了峡谷前。 辽军皆往峡谷中钻去。 杨可世来到峡谷前,见两边皆丘陵坡地,地势甚是险恶,猛然想到,前番辽军溃败,该不会是诱饵,要引诱宋军进入峡谷,他正好在此设伏? 杨可世猛然惊醒,赶忙勒住马,直起身,向前看去。 杨可世正望着,突然间,宋军两边,鼓声震天,从两边丘陵及坡地上,杀出来众多辽军兵马来。 杨可世大惊,急与辽军厮杀。然而,从两边冲杀出来的辽军,漫山遍野,绵连不断,团团围攻了上来,将宋军围困在中间。宋军恐慌,阵势大乱,皆往后退去。杨可世见状,急忙喝令将士,不得后退。宋军兵士被喝,停止后撤,复与辽军厮杀。辽军如潮水般涌来,气势凶狠,作战勇猛,刀砍枪挑,宋军死伤众多。宋军兵士抵挡不住,往后败退。杨可世禁喝不住,宋军兵士退得更快,竟望后奔逃起来。 辽军气势大振,大声呼叫着追杀过来。 这时候,种师道率后军攻了上来,与追击杨可世前军的辽军混战一场。 种师道久居北疆,知道辽军兵器以短为主,遂预先做了准备,令军中工匠了连夜赶制了巨梃,以长治短,专门对付辽军的短兵器及马军。那辽军器械虽利,机动性也强,然为增强机动性之故,兵器普遍短小,以刀剑锤及短枪为主。 种师道统率的后军,迎着辽军冲杀上来。辽军虽用,然兵器不得力,屡被宋兵巨梃格去,许多马腿也被宋军砍断,其机动性强,作战勇猛的优势,竟施展不开,不得不往后退去。 种师道见辽军攻势减弱,阵势已乱,宋军渐已得势,心情大慰,正欲命令兵士追击,忽然间,又听到远处鼓声阵阵,冲杀声及马蹄声隐约传来,不一会儿,就见远处一支马军,疾驰而来,踩得尘土飞扬。 转眼间,那只马军已经快要冲到跟前,但见马军前面举的旗子上,皆书有“常胜军”三字。马队快速驰来,微风习习,旌旗猎猎。 那只马军中,当先一员大将,使一把大刀,骑枣红色战马,头戴盔甲,上面系着一股红缨,向后飘着。那员大将,黑红色脸庞,浓眉大眼,鼻直口方,长着一双牛卵子般大的眼睛,正大呼小叫着,带着马军冲杀过来。 这员大将乃是辽国涿州、宜州留守、常胜军统领郭药师。 郭药师原本是辽东汉人,起了个契丹名而已。契丹人的名与职业没多大关系,不如郝家奴不是奴而是朝廷大官,郭药师也不是郎中,而是辽国涿州、宜州留守,常胜军统领。 最初的时候,辽国为了牵制女真,将辽东的流民组织起来,以抱怨于女真之意,谓之“怨军”。因郭药师容貌伟岸,沉毅果敢,在辽金大战之初,因协助辽军对金作战有功,被任命为怨军中的一路将领。后来,怨军对金作战不利,反倒接连发生叛乱。保大元年,怨军东南路将领董小丑因作战不力被处死后,其手下将领罗青汉、董钟孙率怨军作乱。辽都统耶律余睹、萧干率军平叛,郭药师等人乘机杀了罗青汉、董钟孙等人,接受辽过朝廷招安。 当时,辽国朝廷从怨军中选出2000人,编为四营,分别任命郭药师、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各自统领。剩下6000人分送各路为禁军。为了彻底解决怨军的问题,耶律余睹向萧干建议:“前年两营叛,劫掠乾州,已从招安;今岁全军复叛,而攻锦州。苟我军不来,城破,则数万居民被害。所谓怨军,未能报怨于金人,而屡怨叛于我家。今若乘其解甲,遣兵掩杀净尽,则永诀后患。” 听了耶律余睹的建议后,萧干沉思良久,未予同意。萧干觉得,怨军虽然是汉人组成,但“亦有忠义为一时胁从者,岂可尽诛杀之?”因为萧干的一善之念,郭药师等得以保全性命。从那时起,郭药师性善多变,反复无常的特点已初露端倪。 保大二年(1122)三月,在金兵的进攻下,天祚帝逃奔夹山。耶律淳留守南京,改元建福,史称北辽。耶律淳改怨军为常胜军。因“药师年少壮,貌颇伟岸,而沉毅果敢,以威武御众,人多附之。初以武勇四军荐授殿直,从征女真,积前后功”,故升郭药师为都管押常胜军、涿州留守。 后来,郭药师归宋,虽然献上了涿、易二州,但这厮再次投靠金国,亲率金兵攻破宋朝都城汴梁,直接造成了遗恨千年的靖康之乱,给大宋带来了亡国的惨烈后果。 当时,郭药师还是辽国涿州、宜州留守,常胜军都管,正受辽国皇后萧普贤女之令,率万余名常胜军,兵分两路,赶来驰援正与宋军作战的辽军。 郭药师率四千常胜军驰援与大宋东路军作战的辽军;常胜军副都管张令徽率四千常胜军驰援与大宋西路军作战的辽军。 郭药师率领的四千常胜军全系马军,机动性快,冲击力强,一下子就冲乱了宋军战阵。 见常胜军忽然杀到,种师道、杨可世大为惊恐。 忽然杀到的常胜军,使战场形势发生了逆转。当时,正欲撤退的辽军见援军赶来,宋军战阵被冲乱,气势一下子振奋起来,也返身杀来。宋军则惊慌混乱,斗志丧失。 种师道见情况危急,忙令后军持巨梃抵住辽军,不得后退半步。随后,种师道令杨可世督军监阵,不得造成溃败,他自己率领马军,迎击高药师的常胜军。 种师道一马当先,杀奔高药师而去。种师道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而高药师年方四十,正是年轻力壮之时。种师道使一把长刀,郭药师也使一把长刀。两个人于马上砍杀起来。高药师虽然年轻,不低种师道老道。种师道常年镇守西部边陲,久经沙场,大小之战不下一百余场,从未败绩。然而,郭药师毕竟年轻,多次架住种师道看向自己的大刀。十多回合后,种师道体力不支,高药师的大刀砍的更快,刀刀不离种师道要害之处。种师道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高药师看到种师道破绽,大喝一声,高举着大刀,向种师道的头上砍将下来。种师道大惊,眼看着高药师的刀砍降到头上了,心想,完了,想不到俺老钟戎马一生,杀敌无数,今天要死在这厮手中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首次伐辽 (6) 就在高药师的大刀将要落在种师道头上时,只听得“咣当”一声,一杆长枪将高药师的大刀给架开了,只见冲过来的一员马将,怒睁着双眼,大声断喝高药师道:“勿伤吾主!”一边断喝着,一边架住了高药师的大刀,一边还抬起脚来,狠狠踢了高药师胯下枣红马一脚。 那枣红马被赶过来的宋将踢了一脚,猛然一哆嗦,又一跳,差点将高药师从马上给颠下来。高药师也像他骑着的枣红马一样,被来将吓了一哆嗦,用力抽回了自己的刀。 高药师惊魂未定,赶过来的宋将又抬手一枪,戳向高药师胸膛。高药师吓得大叫一声,往后一仰,躺在了马背上,躲过了来将那一枪。 这时,高药师身旁几员战将,一边护着高药师,一边来围战赶过来的宋将。赶过来的宋将大叫一声:“看枪!”随着叫声,一员辽将被戳于马下。来将转首对一旁的种师道吼道:“老相公快走!俺来战这些辽人!” 你道来将是谁?原来来将乃元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王进也! 高俅没发迹前,在东京街头当混混,再一次比棒中,比王进的父亲王升一棒打断了腿,养了大半年才好,没少遭罪。后来,高俅发迹了,成殿帅府太尉了,得知王进乃是王升的儿子,终于逮住报仇的机会了,就和王进过不去,想方设法要收拾王进。 好汉不吃眼前亏。王进也认出高坐于殿帅府帅座上的太尉,乃是以前东京街头上的混混高二,曾被父亲打断过腿,故此和自己过不去,知道再不走的话,定然要吃这厮的害,于是,两夜带着八旬老母,离开了东京,投靠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账下,做了一名提辖官。 自那后,王进一直跟随着老种经略相公,镇守北部边关。前几日,种师道接到童贯命令,令其等候在保洲,遂朝廷大军北伐契丹。临行前,种师道从晋阳军中,挑选了十二员裨将,其中就有王进,王进因此跟随着种师道,参加了这次战斗。 当时,种师道见王进抵住了高药师,有和几员辽将站在一起,也大吼一声,举着大刀,去杀那几员辽将。种师道手下宋军,见主帅勇猛,皆个个奋勇起来,举着巨梃,或戳下马上的辽将,或砍断辽军马匹的腿,辽军的优势一时无法展开。 然而,当时辽军气势正猛,遂和宋军纠缠在一起,呈胶合状态。 双方自午战至暮,辽军并未占到一点便宜,方才退去。种师道所率宋军也损伤严重,无力再战,遂也带兵退回宋营。 西路军的辛兴宗、王禀也被辽军战败,踉跄遁回。 首战失利,童贯一筹莫展。 此战,辽军略占上风。 宋军被击退后,辽军大为振奋。幽州城中,新帝耶律淳、皇后萧普贤女,专门召见北院枢密使萧干、大将耶律大石、韩斡、郭药师等一般战将,除了多加抚慰外,就是商量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萧普贤女虽是女流之辈,却是个有见识的人。在耶律淳对战将们褒奖了一番后,萧普贤女说道:“各位将军,我军大胜,宋军受此重挫,必然军心动摇,士气低落;然而,宋金联手,我国两面受敌,劣势仍在,不可大意。以本后之见,大军备战,不得松懈;另乘此战得胜之机,再派使臣使宋,规劝南朝退军,朝廷方好准备兵力,专一对付女真。” 萧干、耶律大石、韩斡、高药师等大臣及将领均高声答道:“皇后所言甚是!我等谨遵懿令。” 耶律淳看着北院枢密使萧干问道:“萧枢密,依你之见,当派何人出使宋军?” 萧干见问,转了头,四下去看,想看看究竟派何人出使宋军较为合适。萧干正看着,耶律胜挺身而出,禀告耶律淳道:“圣上,圣后、枢密使,下官愿再次出使宋军。” 耶律淳、萧普贤女、萧干见状,大喜。耶律淳当即表态道:“若耶律王子愿再次出使宋军,自然是再好不过;然而,宋军若执迷不悟,又当如何?” “打!”一旁站着的高药师,跨前一步,高声说道:“圣上,圣后,若宋军执迷不悟,只有和他大战一场,以战止战。常胜军枕戈待命,只要圣上一声令下,随时杀向前方。” “好!”耶律淳大喜,高声说道:“军事事务由萧枢密使全权负责,大石元帅具体运筹,冲锋陷阵,攻敌取胜,全赖将军们用命,以确保战无不胜。” 萧干、耶律大石、韩斡、高药师等大臣及将领高声答道:“谨遵圣旨!” 商量完上述一番事后,随即散朝。 散朝后,耶律大石随即派耶律胜再次出使宋军,规劝宋军退军,莫要再协助女真,攻伐幽州。 耶律胜受令,骑着一匹战马,往南疾驰,再次来到宋军中军大营,拜见元帅童贯。 兵士见辽军军使又来,遂传报了进去。 当时,童贯、蔡攸两人,正和一些重要将领研究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童贯闻报,命令道:“既是辽军又有军使前来,传进来,且听他如何说。” 兵士得令,遂将耶律胜带入中军大帐。 进入中军大帐后,耶律胜对高坐于帅位上的童贯弯腰施礼,又转身对坐于童贯之侧的蔡攸弯腰施礼,随后又一周圈儿地给宋军在座的一些将领施礼。 童贯、蔡攸未有任何表示。在座的将领中,在耶律胜施礼毕后,均稍微点头而已,唯种师道站起身来,给耶律胜回了一礼。 高坐在主帅位上的童贯见状,皱了下眉头,心有不悦。 施礼毕,耶律胜望上说道:“大帅在上,卑使受俺朝耶律大石元帅之令,再次前来出使贵军。” 说着,耶律胜又极为谦卑地给童贯施礼。 童贯高坐于帅位上,冷冷一笑,未予搭理,态度甚是傲慢。 两侧坐着的种师道、杨可世等将,均觉得童贯做得太过,有失礼仪。 耶律胜施礼毕,并不计较童贯之态度,续说道:“大帅在上,卑使再次出使贵军,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惟愿贵军能审时度势,分别清楚事理,罢兵还朝,辽宋两国再续前缘,缔交友好关系,以共同应对女真造成的威胁。” 童贯点头道:“来使,你的这番意思,上次出使我军时就表达清楚了,本帅也给你回答清楚了。假若你此番来,没有新的内容要表达,请你就此离开,我们两军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战场上见就是了。” “大帅!”耶律胜再拜,随后又说道:“女真背叛我国,犹如方腊反叛你朝,你朝也应嫉恨,当倾力援助我国才对。目今,我国正遭遇二百余年来前所未有之危急,急需作为百十年友好邻国的你朝支援;你朝如何贪利一时,弃百年之好,结财狼作毗邻,贻他日祸根呢?!况且,自澶州结盟以来,宋辽两国互通信使,关系一向不错。前不久,我国天子寿辰,大帅作为你朝贺辽主生辰使,前来我国,为吾主贺寿,如此友好联邦,当应珍惜。卑使劝告大帅,三思而行,万莫行孟浪之事。” 童贯平时伶牙利嘴,无理的也是有理,凡事总能说得头头是道;此刻,因与辽国战了一场,并未取得他意料中胜利的缘故,心里没底气了,说话也不利索了,竟被辽国使臣给说得哑口无言。 乘童贯语塞之际,耶律胜又是一拜,恳求道:“大帅,多念我国以往的好,莫记我国以往的不是,辽宋两国,凡事皆可再行商议,无需兵戎相见,两败俱伤。万望大帅罢兵言和。” 耶律胜一番言词后良久,童贯方才支吾道:“来使,你之所请,本帅已知,本帅当奏闻我朝朝廷,经俺朝圣上明示后,再行复告。” 耶律胜道:“大帅在上。有道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当今局势,贵军并无并无必胜之把握。辽金大战,我国目前虽处于劣势,但疆域广阔,兵强马壮、具备取得最后胜利之条件。卑使实告大帅,贵军来犯,我军也早有准备,正严阵以待,并不惧与贵军作战。俺受令出使贵军,只是念在两国一百余年来的交情上,特来劝告而已。大帅,万不可迷失一时,反倒帮了女真大忙。” 耶律胜见软化说不动童贯,遂又在于其上强硬起来。童贯闻言,耍起横来,高声说道:“放肆!既是你国兵强马壮,严阵以待,双方战就是了,你跑俺中军大帐来做甚?速退出去!回去告诉你家元帅,要么献城,一切好说;如不献城投降,必遭我军强力打击,到时悔之晚矣!” 耶律胜道:“大帅在上,你欺人行,欺天不行。宋军若执意攻打幽州,必助女真,将来必遭女真侵扰。卑使劝大帅三思。” “你休要再说!”童贯吼道:“退出去!” 兵士见状,将耶律胜赶出了中军大帐。 第一百八十章 首次伐辽 (7) 辽国使臣耶律胜被执殿军士像赶牲口一样给赶将了出去,坐在一侧的种师道觉得不妥,遂起身离座,来到大帐中间,望童贯一拜,说道:“枢密使在上,辽国疆域广大,军力强盛,虽遭女真侵犯,以末将之见,其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日前,我军与辽军大战,未能实现战略目的,足以说明辽军实力仍在。现在,既是辽国派使前来,请求交好,这也是个机会,不妨就此罢兵,与辽复好,待时机成熟时,再行伐辽不迟。” 种师道始终将希望寄托在辽金之间互相消耗,待辽军没有任何抵抗力时,再行进攻,以收复燕云十六州疆域;现在和辽国硬拼,的确是帮了女真人的忙,让女真人攒足了精力,到那时候有个变化,麻烦就来了。 然而,联金灭辽是朝廷确定的大政方针,是童贯极力促成的,现在劝童贯放弃与金联合,共行伐辽,无疑是与虎谋皮,不可行的。果然,种师道说完那上述话后,童贯恼羞成怒,大骂种师道说:“我奉朝廷指令,与金联手,剿灭辽国,你焉何屡次劝我与辽复和?!你究竟是宋人还是辽人?你与辽人之间有甚的勾当?你究竟安得是什么祸心?!” “枢密使在上。本次作战,俺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与辽国常胜军统领郭药师大战数十回合,若非手下裨将王进相救,恐怕性命都丢了,俺与辽国能有甚的勾当?俺令兵士连夜赶制巨梃,于战场上拼死抵住辽军,能包藏了什么祸心?难不成俺期盼着辽军获胜,期盼着辽军取了末将的性命不成?!” 童贯被种师道说得哑口无言。 一旁坐着的监军蔡攸,见童贯被种师道顶碰,无言以对,遂指责种师道道:“老种!你向童枢密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违抗圣旨不是?战前你畏契丹如虎,主张言和;战中又主动挑衅,滥杀无辜,致使朝廷伐辽事业,功败垂成,这个责任你要承担。” “监军,非是如此。”种师道辩解道:“战前主张言和,乃是不清楚契丹兵力情况,当慎重待之;战中遭遇埋伏,自然要勇猛杀敌,非是主动挑衅,滥杀无辜。此番朝廷作战不力,乃是指导方针错误,错在战前盲目乐观,战中轻敌厌战,战后又惊慌失措……” “你不要狡辩了!”不待种师道说完,蔡攸就厉声吼道:“难道童枢密和本监军都不如你?!究竟你是元帅还是童枢密是元帅?你三番五次干扰伐辽军事行动,拒不执行命令,妖言惑众,动摇军心,罪不可赦。关于本次作战失利的情况,本监军将据实禀报圣上,追究你种师道的相关责任。” 对蔡攸的指责,种师道自然是不服气,遂抗争道:“正如蔡监军所言,童枢密乃北伐大军元帅,你是北伐大军监军,北伐失利,该承担责任的不是元帅、监军,反倒是俺一个冲锋陷阵的武将?” 种师道还想说自开战以来,他是如何劝阻和建议童枢密的;但蔡攸容不得种师道说话,大声吼道:“老种!你乃一路之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却强词夺理,实在是无理至极!你莫要再说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种师道无奈,只得闭嘴不说了。 其实,此次北伐契丹,蔡攸被徽宗皇帝任命为监军,主要职责是监察童贯、全权负责所有民事,不允许他干预军事。然而,蔡攸和童贯关系极好,这个时候,不是对童贯战略方针上的错误进行监察,反倒将失利原因,一股脑地归到种师道头上。 童贯也是能征惯战之人,此次作战,为什么失利了,他心里非常清楚,原因就在于他太轻视契丹,不准将士们主动进攻,也不准将士们大开杀戒,妄想和平收复燕京,结果,造成宋军在作战中,既不敢主动出击,对进攻之敌又不敢奋勇还击,故此才有了首战失利。 宋军首战辽国失利,让童贯非常恼怒。本次出征,在东校场进行了阅兵誓师,徽宗皇帝都亲临了,自己也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誓要击败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故土;现在,首战失利,童贯自然不甘心,遂命令种师道道:“蔡监军所言极是。大战当前,本帅先不追究你的责任,待散会后,你迅速返回前军,节制杨可世再行进军,务必要拿下燕京!” 种师道道:“枢密使大人,首战失利,军心动摇,士气低落,且辽军已有了充分准备,郭药师也从涿州来援,此时再行出击,恐难有成效。” “种师道!”童贯大怒,怒吼道:“执行帅令!否则军法处置!” 种师道无奈,只得退回座上。 童贯由环视着其他将领,问道:“众将还有什么说的?” 杨可世想据实禀报下战场实况,进谏童贯慎重进军,但见顶头上司种师道被童贯训斥,知道他若是再行进谏,一定会被童贯骂得狗头喷血,故此隐忍了下来,未再提不同意见。 散会后,种师道与杨可世出了中军大帐,返回前军,商议着作战方案,然后统兵出发,与辽军大战。 结果,正如种师道所言,辽军已有了充分准备,加上从涿州赶来的高药师常胜军协防,种师道、杨可世所率的东路军连续攻击白沟数次,均被辽军战败且追击,损失惨重,不得不败退雄州。 西路军的辛兴宗、王禀在进攻良乡时,也被辽军战败,踉跄遁回。 眼看着与辽军之间的战役不能取胜,童贯焦急万分,不知道该如何办?恰在这个时候,童贯接到了徽宗皇帝的圣旨,令其与蔡攸一道返京回朝,商议相关事宜。童贯接到徽宗皇帝圣旨,如释重负,急忙收拾行装,率领一千名禁卫军,南返回京。回京时,童贯想起种师道曾说王进救了他性命的话,遂命令种师道,让王进前来报道,护送他和蔡攸返京。 这是个什么情况?徽宗皇帝为甚要召回童贯、蔡攸? 原来,在这之前,根据战局发展情况,蔡攸已向徽宗皇帝写了奏书,令快马传送,八百里加急,报告到了京师朝廷。 蔡攸的奏书中,极力强调辽国因丢失了东京、上京、中京三处,现在对南京防务极为重视,集结了优势兵力,全力防守幽州,战事推进不利,我军损失颇重。目前,双方处于僵持状态。 在奏书中,蔡攸并没有把责任全部推给种师道等将领,只是略微提了下种师道的不是。其中原因,并非是蔡攸不想把责任全部推给种师道等人,而是因为奏书中说不清楚。 对徽宗皇帝,蔡攸极为了解,知道徽宗皇帝是个聪慧的的人,若在奏书中说得太多,徽宗皇帝会反复思索,会发现其中的破绽。蔡攸想的是,当面奏报情况时,可以根据圣上的疑虑,做出解释;奏书就做不到了。才有决定,等返回朝廷后,当面奏告圣上,到那时,摇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种师道的身上,让种师道当此次北伐失利的替罪羊。 徽宗皇帝接到蔡攸奏书,得知前线战事不利,大军被辽军受阻,损失惨重,大为惊恐,遂急令童贯、蔡攸暂停伐辽,将大军交予王禀总管,令他二人先期返朝,以商议相关事宜。 童贯、蔡攸接到徽宗圣旨,忙召集众将,安排接下来的军务。 众大将闻令,急忙来到中军大帐。 童贯坐于帅座之上,看着站立着的众将们说道:“圣上有旨,令本帅与监军返京议事。本帅和监军返京之后,军中事务,由王禀总管,杨可世副之,其他众将,皆听从号令,不得违背。” 王禀、杨可世、种师道等将领高声答道:“谨遵帅令!” 童贯又看着种师道说道:“老种!你是老将了,经多识广,在本帅与监军离开前线这段时间,大军以防卫为主,不得主动进击,你多多辅佐王总管,勿要多事。” 一来,童贯担心他走后,有合适的战机,种师道鼓动着王禀进攻,真拿下幽州城了,功劳就成王禀、种师道的了,与他就没什么关系了;二来,童贯想着向种师道要他手下裨将王进呢! 种师道闻听童贯那样说后,高声答道:“末将遵令!” 种师道刚答完,童贯就笑嘻嘻地说道:“老种,能否将你手下裨将王进借本帅一用?” 种师道闻言一怔,随即答道:“军中将领,皆遵帅令,童枢密只管调用便是。” 童贯大笑,连声说道:“好!好!好!速令辛宗兴、王进、刘光世随本帅返京,负责本帅及监军之安全。” 王禀、种师道、杨可世等将领高声答道:“末将谨遵帅令!” 第二日,童贯、蔡攸,带着一千余名禁军,由辛宗兴、刘光世、王进等将护卫,返京去了。 宋军首次伐辽,宣告失败。 这个时候,恰逢贾世忠、银芝及金霞、鉄霞从大名府出来,往燕京方向,一路疾驰,要返回燕京郊外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截击童贯 当时,几个人正疾驰着,忽见对面来了一支兵马,约千余人,打得旗号是“童”字。 在当时,打“童”字旗号的,只有童贯,再无二人。 正在策马疾驰着的金霞见了,猛然拉了下缰绳。金霞胯下之马,直身立起。贾世忠、银芝和鉄霞,也拉停了马。 “作甚?”贾世忠望着金霞问道:“金霞,你要作甚?” 金霞未理睬贾世忠,而是对也看向自己的银芝说道:“二公主,前面来的这支兵马,正是老贼童贯的兵马,老贼童贯必在其中,我要杀了那老贼!” 贾世忠闻言,抬眼去望,果然,迎面驰来的一队兵马,打得正是“童”字旗。 银芝闻言,也去看,见果然是童贯的兵马,顿时两眼冒出怒火。 童贯和银芝,有着杀父之仇。银芝的父亲方腊,正是在童贯的统领下,被宋江团伙擒获并交由朝廷杀害的。 银芝见了,刷地一下,从背后抽出铁剑来。 贾世忠急了,策马至银芝前面,忙对银芝说道:“银芝姑娘,不要冲动,他们是大队兵马。想那童贯出行,必有大将护卫,咱们就几个人,如何能杀得了童贯?莽撞行事,只会白白送命。” “少庄主!”金霞高声吼道:“你若害怕,你自己先走就是,我和二公主、鉄霞妹妹,去截杀童贯。” 贾世忠闻言,生气地说道:“金霞,你胡说什么?什么是俺要害怕?你们女流都不怕,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倒怕了?你这样莽撞,分明是要害二公主!俺不同意你们这样做。” 银芝也转首看着贾世忠说道:“少庄主,这是我们和童贯之间的冤仇,既是碰到童贯了,就算是去送命,也要截杀一下童贯那老贼。” “银芝!”贾世忠道:“凡事要动脑筋,莽撞不得!” 金霞、鉄霞均从背上抽出铁剑来,专等着童贯过来后,冲上去截杀童贯。 情况紧急。贾世忠急忙转着脑筋想了下后,对银芝说道:“银芝,不如这样,你和鉄霞先走,俺和金霞留下来,等童贯的兵马过来后,俺和金霞,出其不意,冲过去截杀他。若截杀了童贯,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万一截杀不成,撤退时也能迅速脱离。你和鉄霞若不先撤离,到时候多有不便。” 见贾世忠如此一说,金霞也看向银芝,说道:“二公主,少庄主所言也是。你和鉄霞姑娘先走,我和少庄主等在这里,如能杀了童贯,自然再好不过,万一杀不了,我们就迅速逃离就是。” 银芝道:“我要亲手杀了童贯,方解我心头之恨。” “二公主,就你那点功夫,怎杀得了童贯?”金霞道:“事不宜迟,你和鉄霞妹妹赶紧走,不要在这里干扰我和少庄主了。” “对!银芝,你和鉄霞先走,俺和金霞留在这里。” 银芝看了看贾世忠、金霞,说道:“也好,我和鉄霞先走,少庄主和金霞截杀童贯。少庄主、金霞,假如情况不妙,莫要恋战,赶紧撤退,万莫有失。” 金霞望着银芝说道:“好的,二公主,你和鉄霞妹妹快走吧。” 银芝、鉄霞拉转马头。 “等等!”贾世忠喊住了银芝。 银芝转首看向贾世忠。 “银芝!”贾世忠道:“你和铁霞,一直往幽州方向跑。无论俺和金霞如何,你们都不要管俺们,俺们会想法抽身的。假如路途上俺们不再相见,那就在庄园里见。一路上多加小心。” 银芝点了点头,和鉄霞策马驰去。 远处的兵马渐渐临近。 贾世忠对金霞说道:“金霞姑娘,待会童贯兵马过来后,俺先冲,你紧随俺身后,万一不行,俺掩护你撤退,不要恋战。” 金霞点着头答道:“好的,少庄主,我听你的。” “记住!”贾世忠不放心金霞,怕金霞贪战,至死不退,到那时就麻烦了,遂又嘱咐金霞道:“金霞,你是个倔强之人,到时候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到时候,你不撤退,俺也撤退不了,结果只能是俺俩都白白送命,俺还想多活几年呢。” 金霞闻言,笑着点头。 贾世忠、金霞骑在马上,紧拉着马缰绳,等候着那支兵马过来。 不一会儿,那支兵马过来了。前面的骑兵打着旗帜,跑马而过。紧接着,大批兵马,拥着童贯、蔡攸过来。童贯、蔡攸后面,又跟着大队兵马。 贾世忠、金霞互望一眼,点了点头,猛然策动胯下之马,往中间童贯、蔡攸冲去。 正在行进中的童贯、蔡攸,见一男一女策马冲来,手中还挥着大刀、铁剑,大吃一惊。周边兵马迅速围住童贯、蔡攸。其中,两员大将冲了出来,用刀指向贾世忠、金霞,大声吼道:“拙!什么人?退后!” 贾世忠、金霞也不答话,策马冲了过来,和那两员大将厮杀起来。 一员大将接住了贾世忠厮杀。另一员大将接住金霞厮杀。 队伍中,童贯冲那两员大将大声喊道:“两位将军!要活的!” 金霞闻言,不待那将回答,她先喊道:“童贯老贼!我活的死的都要!我要杀了你!” 金霞挥剑,刺向与她厮杀的那员大将。 那员大将用刀嗑开金霞的铁剑,高声喝问金霞道:“什么人?因何要截击朝廷兵马?” 金霞答道:“你管我什么人?我只要杀童贯老贼,与你不相干!” 说着,又挥剑刺去。那将又用刀嗑开金霞的剑,高声说道:“俺乃童枢密帐下小将刘光世也!你截杀童枢密,怎地就与俺不相干了?看刀!” 说着,刷地一刀,看见过来。 金霞侧身躲过,反手用剑去砍刘光世。 刘光世因童贯要活的,故此也没有使出全身的本事来,只是应付着金霞,不让她冲杀到童贯跟前。 另一边,那员大将使一把朴刀,和贾世忠杀在一起。 那将接连几刀砍向贾世忠,大声吼道:“大将王进在此!你这厮要找死不成?!” 贾世忠躲过王进几刀,与王进对战着。几个回合后,贾世忠感到对方武艺高强,很难赢了对方,遂想着逃跑。 贾世忠一边和王进厮杀着,一边靠向金霞,猛然对金霞喊道:“金霞!快跑!” 金霞闻喊,接连几剑刺向刘光世,然后拉转马头,策马逃走。 贾世忠见状,也拉转马头,策马急逃。 刘光世勒马停住,王进却策马追赶贾世忠而去。童贯急令人喊住王进,那王进早追赶贾世忠远去,不见甚的踪影了。 童贯也顾不得那多,只好领兵前行,望汴京而去。 追赶贾世忠而去的王进为甚不管不顾地追赶贾世忠去了? 原来,这王进乃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因恶了高俅高太尉,被那厮刁难,故此连夜逃走,逃到了延安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帐下,充当了一员偏将。后来,王进一直跟随着种师道,到了晋阳,成了种师道手下的一员裨将。 童贯从雄州返回汴京,知道王进武艺高强,特意向种师道要了王进,以护送让他返京。 王进在护送童贯返京的路途上,心里也犯着嘀咕。 王进心想,俺护送童枢密返京去,碰着高俅高太尉怎办?那厮乃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到时候,那厮必为难于俺,既然如此,那就去他娘的童枢密、高太尉吧!俺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俺回雄州,找俺老种经略相公去。 故此,王进借追赶贾世忠的机会,趁机开溜了。 金霞、贾世忠在前面策马奔逃,王进挥着个朴刀,骑着马上,大喊大叫,装模做样地追赶。 贾世忠回头去看,不见大队人马,只有一个汉子,挺着朴刀,大喊大叫地追来,遂拉住马,停了下来。 金霞见状,也拉停了马。 贾世忠拉转马头,把着刀,对追赶上来的王进大声吼道:“拙!你这厮!不赶紧回去,疯狗辇狼般追来,要找死吗?” 王进策马至贾世忠跟前,不待贾世忠攻击,便跳下马来,冲贾世忠一拜,高声说道:“好汉!你们既是要杀童贯,可见是好人,在下敬佩!” 贾世忠见状,被闹了个莫名其妙。 贾世忠转头去看金霞,金霞也是一脸的疑惑。 马下,王进高声说道:“好汉!俺乃朝廷前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王进,因恶了高俅高太尉那厮,被百般刁难,遂投奔在老种经略相公帐下。好汉,俺也极为厌恶童贯、高球之流,遂借追赶好汉之机,欲回雄州,寻俺老种经略相公去也!” 贾世忠见说,大喜,忙从马上跳了下来,冲王进一拜,高声说道:“原来是王将军!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幸会!幸会!” 金霞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冲王进一拜。 王进问道:“敢问两位好汉,因何要截杀童贯?” 贾世忠尚未回答,金霞抢先说道:“我们和他有世仇,我们就是要截杀童贯那老贼!” 王进高声说道:“好好好,截杀得好,可惜未能截杀了那厮。” 金霞怨怒地说道:“不是有你阻挡嘛!” 王进双手抱了拳,对金霞一拜说道:“尽人事而已;见谅!见谅!” 三人在站一起说着话儿。 第一百八十二章 童贯返京 贾世忠问王进道:“王将军随童贯那厮从何而来?要往哪里去?” 王进道:“义士有所不知。朝廷大军北上伐辽,进至白沟,与契丹兵马相遇,两军大战,结果朝廷兵马败北,童贯接圣上旨令,回京复命,俺护送那厮回京。” “朝廷的兵马败了?!朝廷的兵马怎么能败?” “两军对阵,童贯下令不得妄杀,朝廷兵马多有顾忌,故此败了。” “两军对阵,焉有妄杀之说?那还打什么仗呀!” “是呀!俺家经略相公差点被辽将所杀,结果,战情分析会上,俺家经略相公反成滥杀无辜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所以,俺不护送童贯那厮回京,俺要寻俺家经略相公去。” 通过和王进一番交谈,贾世忠心里明白了,朝廷大军去讨伐契丹,结果没有取胜,作为主帅的童贯被圣上召回京师去了,现在前线已经群龙无首了,估计也打不了什么仗了。 这个情况,对贾世忠来讲,这是个新情况。贾世忠进一步问道:“王将军,朝廷北上伐辽共发了多少兵马?” 王进答道:“二十余万。” “二十余万?!”金霞惊讶地说道:“二十余万兵马,说败就败了?这仗怎么打的?” “怎么打的?”王进反问一句后,说道:“就是童贯那厮瞎指挥呗!” 贾世忠见说,问道:“王将军将去何处?” 王进道:“去雄州。俺去找俺家老种经略相公。” 说着,王进双手抱拳,冲贾世忠、金霞一拜,高声说道:“青山不老,江湖再见。二位,就此别过。” 贾世忠、金霞也抱拳还礼。 还礼毕,贾世忠道:“王将军要去只管去,只是兄弟俺还有句话要说与将军,王将军切记。” 王进点头道:“义士请讲。” 贾世忠道:“俺叫贾仁,字世忠,现居幽州南郊,以务农及贩马为生。目今,宋辽大战,鹿死谁手,尚且难说。王将军将来假若有事,可来幽州南郊找俺,毕竟多条朋友多条道。另外,王将军假如有紧急情况,也可去大名府大禹山中,找燕青燕小乙。” “燕青燕小乙?”王进问道:“可是水泊梁山上应天巧星的燕青燕小乙?” 贾世忠答道:“正是。” 王进大喜,说道:“如此甚好!不满贾兄说,俺徒弟九纹龙史大郎史进,也在梁山入伙,前不久征剿方腊时,战死了,若不然,俺便去寻俺徒弟史大郎去了。” 金霞闻言,脸上有了怒气。 贾世忠见状,赶忙说道:“王将军,就此别过,我们走了。” 说毕,又冲王进一拜,然后拉转马头,跳上马去,和金霞一道,策马离去。 望着远去的贾世忠、金霞,王进痴呆呆地站立了一会儿,只见尘土飞扬,已不见了贾世忠、金霞的身影,遂也骑上马去,策马向雄州而去。 贾世忠、金霞骑在马上疾驰。 金霞高声问贾世忠道:“史大郎乃宋江一党,是我的大敌,王进既是史大郎师傅,可见也不是好人。” 贾世忠高声答道:“金霞你不知道,王进武艺高强,非是你我二人可以杀了的。再说了,咱们截击童贯,王进从中帮忙,放我们逃走,应该是好人。” “他徒弟是坏人。” “那是他徒弟的事。他徒弟不是已经死了嘛!” “死了也不解我的恨!” “那你就恨着吧!” 贾世忠打马疾驰。金霞也打马急追。 贾世忠、金霞策马疾驰,约一个多时辰,赶上了也策马疾驰的银芝、鉄霞二人。 正在前面策马疾驰的银芝,见后面两匹马追来,不知是甚人,遂对铁霞说道:“铁霞,后面有人追来了,准备应对。”铁霞答道:“是!二公主。”两人抽出铁剑,策马疾驰,准备在后面的人追上来时厮杀。 后面追着的人渐近时,银芝、铁霞认出来了,是贾世忠和金霞赶来了,于是忙拉停马。 贾世忠、金霞策马来到银芝、铁霞跟前,猛地拉停了马。 银芝急问道:“少庄主,情况如何?” 贾世忠见问,摇了摇头说道:“银芝,童贯有大将及兵士护卫,俺和金霞冲进中军,截杀童贯,被其手下大将拦住,未能杀了童贯那厮。” 金霞也接嘴说道:“童贯那厮的两员大将,一个叫刘光世,一个叫王进,好生了得,我和少庄主杀他们不过,幸好……” “幸好怎的?”银芝忙问。 贾世忠接嘴答道:“那王进乃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武功好生了得,幸好他也厌恶童贯,故此暗中保护俺和金霞,俺和金霞方才突围而来。” 银芝闻言,说道:“既是如此,那王进呢?” 金霞嘴快,答道:“去雄州了,去找老种经略相公去了。” 银芝闻言又问道:“老种经略相公是谁?” 贾世忠道:“王进的上司吧,现在雄州,准备和契丹打仗呢。” 银芝道:“若是带了王进来多好,正好让他去杀云壁。” 金霞心想,王进的徒弟在梁山入伙,在与俺国交战时,战死了,他能帮俺们去杀云壁?显然不可能嘛!金霞正准备说这个情况,贾世忠早于金霞说道:“银芝,俺给王将军留话了,将来万一有事,可来幽州南郊找俺,或是去大禹山找燕青燕小乙。银芝,只要有缘,或许还会见面的。” 银芝见说,再未言语。 随后,几个人一道,往幽州南郊去了。 再说童贯、蔡攸二人,刚被贾世忠、金霞二人截杀,吃了一惊,见刘光世、王进两将去追杀两个刺客,遂放下心来,等着王进、刘光世两人回来,好问问具体情况。 童贯、蔡攸等了一会儿,见刘光世回来了。 刘光世策马来到童贯、蔡攸马前,跳下马来,跪拜在地,高声禀报道:“报枢密使、监军大人,末将追赶刺客而去,那刺客落荒而逃,末将未能追上,特禀告枢密使、监军大人。” 童贯忙问:“王进呢?” 刘光世答道:“王进一直追赶刺客去了。末将恐刺客实施调虎离山之计,担忧枢密使及监军大人安全,故此不再追赶,策马回来,保护枢密使和监军大人。” “好!好!”童贯和蔡攸均点着头答道。 童贯、蔡攸及一千余名兵马,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王进回来。 蔡攸对童贯说道:“童枢密,咱们先走吧,若王进追不上刺客,自然随后赶来了。” “好!”童贯答道:“咱们走!” 童贯、蔡攸及一千余名兵马起行,往汴京而去。 路途上,蔡攸对童贯说道:“童枢密,此番对辽作战,未能达到战略目的,圣上面前,不好交代。” 童贯骑在马上,一言不发,沉思着。 一会儿,蔡攸又道:“童枢密,回京后觐见圣上时,当如何禀报战役情况?” 童贯转首望着蔡攸,问道:“以蔡监军之见,当如何禀报?” 蔡攸道:“如何禀告?责任自然是全推到他种师道身上了。” “如何个推法?蔡监军,毕竟,俺是统帅,你是监军,败军之责,如何推到下面将领身上?” “童枢密,这个不难,就说种师道天姿好杀,不服节制,自作主张,扰乱整体战役计划,致使作战失利。” “如此可行?” “绝对行!圣上那人,耳朵根软,偏听偏信,好哄。” 童贯、蔡攸互相望望,然后大笑。 笑毕,蔡攸又道:“童枢密,此次伐辽失利,好说,再找机会讨伐他契丹就是,不好说的是朝廷内部;或许,下次讨辽,未必是你我二人的事情了。” 童贯闻言,心里疑惑,转首望着蔡攸,问道:“蔡监军此话乃是何意?” 蔡攸笑了笑,说道:“童枢密忘了那帮梁山贼盗了?” “那帮梁山贼寇不是死的死,伤的伤,没死没伤的都招安了吗?” “是招安了。问题是,圣上待宋江、卢俊义不薄呀!童枢密没发现吗?” “啥意思嘛!”童贯道:“蔡监军不要绕弯子了,直说吧。” 蔡攸道:“童枢密,宋江、卢俊义招安后,在你的统领下,过江讨贼,大获全胜,擒获了贼首方腊,功劳不可谓不大。那圣上,对宋江、卢俊义甚是抬举,又是赐金银,又是赐黄马甲的,将来,再行伐辽之时,若俺们不中用时,那圣上也不是不可以启用宋江、卢俊义那俩厮。” 蔡攸的话,说到了童贯的疼处。童贯最害怕的就是在打仗方面,还有人比他更强。另外,童贯还指望靠收复燕云而封王呢。 听蔡攸如此一说,童贯急了,忙问蔡攸道:“若那样的话,该将如何?” 蔡攸腾出手来,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 童贯疑惑地问道:“杀了他们?” 蔡攸笑着摇头。 童贯追问道:“不杀了他们,又将如何?” 蔡攸说道:“杀是肯定要杀,关键是如何杀。” “那如何杀呢?” “有办法!不过,得和王宰相、杨太宰、高太尉他们商议。” 蔡攸所言的王宰相、杨太宰、高太尉值得乃是王黼、杨戬、高俅。这三人,皆是害人的高手。 童贯闻言,笑了笑,再未搭话。 童贯、蔡攸一行,遂策马疾驰,赶回京师,去觐见徽宗皇帝,禀报此次伐辽的相关情况。 第一百八十三章 鸩杀宋江 (1) 童贯、蔡攸回京后的当天夜里,童贯连自己的府邸都未顾上回,就先去了王黼府邸,向王黼打听他北征契丹期间,朝廷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又和王府商量了一件重要事情,让王府在第二天的时候,将杨戬、高俅约至府邸,他和蔡攸一大早觐见圣上后,大家再在一起议议。 和王黼商量好了事情后,童贯才赶回自己府邸,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童贯、蔡攸入宫进殿,觐见徽宗皇帝。 童贯、蔡攸匍匐在徽宗皇帝龙椅前,高声呼道:“臣等祝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宗皇帝道:“平身。” 童贯,蔡攸遂爬起身来,再次给徽宗皇帝行揖拜礼。 徽宗皇帝看上去不甚高兴,轻轻摆了摆手道:“免了,你们说说此番北伐契丹的战事吧。” 童贯禀告道:“启奏圣上,此次伐辽,战事原本进展顺利,大军有望攻占幽州,收复燕京失地。然而,臣遵旨招种师道随军伐辽,种师道受令在保州与大军回合后,对北伐契丹之事甚是抵触,先是各种推诿,阻扰大军讨辽行动,动摇军心;继而急躁冒进,滥杀无辜,致使此次征剿失利。启奏圣上,种师道天姿好杀,自行其是,助贼为谋,以沮圣意,当为本次伐辽失利担责。” 徽宗皇帝见奏,沉默不语。 在徽宗皇帝的印象中,种师道顾全大局,通达明理,不是童贯说的那样的人。故此,徽宗皇帝沉默不语,在琢磨童贯所言,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见徽宗皇帝沉默不语,蔡攸也从旁奏道:“圣上,种师道武断专行,不服节制,为确保复燕大计顺利进行,臣乞行军法,从严惩治种师道,以儆效尤。” “这个情况,卿的奏折里,因甚未说?” 徽宗皇帝看着蔡攸反问了一句。 “启奏圣上。臣以为奏折中说不甚清,现在觐见圣上时,专一面陈。” 徽宗皇帝闻奏,自言自语地说道:“二位卿,情况似乎不对呀,以朕的印象和了解,老种秉性耿直,行事光明磊落,不是卿等说的那样的人。” 蔡攸奏道:“启奏圣上。人不可貌相,人心更是难测,人随环境变化而变化,此一时,彼一时,是不一样的。启奏圣上,按说,以前的老种,的确不是那样的人,在镇守西北及北部边陲的数十年里,老种格尽职守,多有功劳;然而,此次伐辽,老种确有反常之举。启奏圣上,大军北上伐辽,乃圣上您的专旨,然老种明知此情,却屡次劝说童枢密与契丹和好,这不是公然违抗圣上旨意?童枢密数次训斥了老种,老种坚持己见,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不遵帅令,妄开杀戒,破坏朝廷既定的招抚方略,将契丹置之死地,使契丹强力抵抗,致使此次北伐失利。启奏圣上,种师道所作所为,乃是有意破坏此次伐辽行动!应予严惩。” 徽宗皇帝见蔡攸说得有根有据的,似乎真是那么回事,遂又思索了一番。 徽宗皇帝根据童贯和蔡攸的禀报,回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觉得种师道之所以会如此,一定是因与童贯有过节,觉得在童贯靡下效力,屈才了,故此不服从童贯帅令。 现在,童贯和蔡攸禀报了种师道的一些情况后,徽宗皇帝有点后悔了。徽宗皇帝原本就知道童贯与种师道不和,却让童贯招种师道与军中,这不是人为制造牵制了嘛! 如此一想,徽宗皇帝相信蔡攸和童贯的话了,心里就对种师道来气了,愤然说道:“二位卿,这是朕虑事不周。朕本想老种久镇边关,熟知契丹情况,有意让种师道随军北伐,多出点主意,以取得证剿契丹的胜利,没想到事与愿违了。这个老种,他既是不赞同伐辽,就撤销其本兼诸职,将其调回西北,专任延庆平固四府经略使职务,专事西北防务;至于北方军民诸事,由童枢密全权负责,童枢密在朝期间,暂由王禀代理负责,刘延庆协助之。” 童贯、蔡攸弓腰呼道:“圣上英明!” 徽宗皇帝继续安排道:“两位卿,征剿契丹,收复燕云故土,事体重大,你二人下去后,多与王宰相、蔡太师等人协商,拿出个周全可行的方案来。” 童贯、蔡攸弓腰答道:“臣等遵旨!” 随即,童贯、蔡攸告辞出宫。 当时,童贯、蔡攸出宫后,直接到了宰相王黼的府邸。 此次伐辽失败,对童贯的自信心,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童贯最具以骄傲的,就是他的军事才能,因此次北伐失败的原因,童贯对自己的军事才能产生了怀疑。童贯觉得,就目前来讲,除了自己外,在军事上有才能的,非宋江、卢俊义莫属了,再加上,那厮们刚刚征剿方腊取得了巨大胜利,正受圣上信赖,假若圣上对自己失去信心,就有可能启用宋江、卢俊义等人,那样的话,自己就靠边站了;假若宋江、卢俊义伐辽成功,真的收回燕云十六州了,将来被封王的就是宋江、卢俊义了,就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这是童贯无法接受的。所以,在返京的路途上,童贯和蔡攸就商量好了,这次返京后,首先要干的事情,就是把宋江、卢俊义给灭除了,省得他们再得势,再崛起。 其实,要谋害宋江、卢俊义这个事情,蔡京、王黼、童贯、杨戬等几个奸臣,早就商量了好了。当时,宋江、卢俊义征剿方腊,凯旋而归,徽宗皇帝专程迎接,专办庆功宴会,赐金赐银赐黄马甲,封给高官厚禄,还专批宋江回乡省亲,把当时也在场的蔡京、王黼、童贯、杨戬等人皆凉在一边,未予理睬,还旨令蔡京等人皆向宋江、卢俊义表示恭贺,这让蔡京、王黼、童贯、杨戬这帮奸臣佞贼无法接受。当时,碍于徽宗皇帝的面子,也碍于剿灭方腊乃朝廷的大喜事,蔡京、王黼、童贯、杨戬等人强作欢颜,谦卑地恭贺宋江、卢俊义得胜凯旋,肚子里的气怕是把肚皮都要撑破。 待宴会毕,几个奸臣佞贼返回至蔡京的宰相府,就开始商量谋害宋江、卢俊义的事情了。 当时,在宰相府,杨戬一边喝着茶,一边对蔡京、王黼和童贯说道:“两位恩相和枢密使俱在,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蔡京闻言笑道:“杨太尉何故客气?咱们是啥关系?此乃宰相府,大家都是熟人,私下里说些闲话,有甚话不当讲?杨太尉只管讲便是,无需多虑。” 杨戬看着蔡京说道:“恩相在上,想那宋江、卢俊义,前身乃是落草贼寇,有道是,一日为盗,终生是贼,骨子里的反性是改不了的。目今,宋江、卢俊义虽是征剿方腊有功,毕竟是有前科的;如今,朝廷授予宋江高官,享着厚禄,也非良策。” 蔡京闻言,心想,可不就是?!但表面上装作不甚在意,只是用手捋着胡子,含笑不语。 杨戬续说道:“目今,圣上视宋江甚高,待宋江甚厚,眼看着那宋江那厮很是受宠,如此一来,会给其他贼寇传递不良信息。恩相请思,一朝为盗,终生是贼,对宋江之流,断然不能给其出路,方是上策;若给了宋江之流高官厚禄,岂不是人人都去落草为盗了?毕竟杀人放火受招安,不但没受惩罚,反倒当大官了。” 蔡京闻言,频频点头,深以为是。 童贯略微沉吟后,接言说道:“杨太尉多虑了。想那宋江,为讨方腊,伤亡惨重。手下将领,已为数不多。想他原是一百单八将,上应星辰,声势浩大,而今死伤大半,仅剩下区区二十余人,想必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不足为虑。若说不公之处,倒也是有的。我等大臣,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终身为朝廷出力,眼看着倒不如穷途末路下被招安的宋江、卢俊义受待见,如此一来,俺心中也甚是不平。” 王黼看了看童贯,说道:“童枢密,宋江征剿方腊固是有功,然宋江的出身也令人担忧,那厮一旦有个反复,朝廷损失巨大,你我同为朝廷大员,当为朝廷操心,以防不测。” 童贯闻言,看看王黼,问道:“太宰此话,意为宋江会再次谋反?宋江征讨方腊,非是谋略有多高,实乃手下兵强马壮而已。目今,宋江势已孤单,茕茕孑立,自顾尚不能,怎敢反复为盗?依太宰之意,难不成将宋江、卢俊义……”说到这里,童贯停止了说话,用手往脖子上抹了一下,然后又看向王黼。 王黼尚未搭话,蔡京就笑着说道:“为区区宋江、卢俊义,如此动得那大干戈?!太是费事。” 王黼接言说道:“太师所言极是。我等处事,办法多的是,还用得那般费事?天子既是器重宋江、卢俊义那厮,哪天上朝时,我等哄诱着天子,赐赏给宋江、卢俊义一瓶御酒,作为犒赏,然后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蔡京、童惯、杨戬闻言,相互一看,哈哈大笑。 后来,因蔡京暗中反对联金灭辽之事,被徽宗皇帝第三次罢免了宰相职务,童贯也因筹备征剿契丹之事,忙得不可开交,倒将谋害宋江、卢俊义的事情,给耽误了下来。 如今,征剿契丹失利,谋害宋江就成了当务之急,故此,童贯和蔡攸在觐见完徽宗皇帝后,按昨晚他和王黼的约定,来到王黼府上,和王黼、杨戬、高俅等人,商议谋害宋江、卢俊义的具体办法。 第一百八十四章 鸩杀宋江 (2) 还是昨天刚回到京师的时候,童贯连自己的府邸都没回,就直接来到了王黼府邸,来拜见时任宰相的王黼。之所以如此,一来是想打探下最近朝廷方面的动向,二来是让王黼提前将杨戬、高俅约至宰相府,好在明日他和蔡攸二人觐见完圣上后,大家一起商量陷害宋江、卢俊义的事情。 在童贯、蔡攸入宫觐见徽宗皇帝的这个时候,王黼已经将杨戬、高俅约到了府邸,三个人一边喝着茶,说着闲话,一边等候着童贯、蔡攸。 童贯、蔡攸觐见完徽宗皇帝后,直接来到王黼府邸。 相府勤务人员上了茶后,退了出去。王黼、杨戬、高俅慰问童贯、蔡攸道:“童枢密、蔡监军此番北征契丹,餐风露宿,劳苦功高,我等敬佩至极。” 童贯、蔡攸与那三人见礼,随后说道:“多劳诸位了。” 童贯、蔡攸坐定,一边喝着茶,一边和王黼、杨戬、高俅说话。 童贯道:“此番征剿契丹,战事进展不甚顺利,未能达到战略目的;在接下来的战事中,也恐多有波折。目今,正是朝廷多事之秋,俺最大的顾虑,非是北边的战事,反倒是南边的不稳定因素。诸位大人知道,宋江、卢俊义招安前乃落草贼寇,现在楚州、庐州为官,将来朝廷致力于北方战事,他们若有反复,朝廷将不堪重负。说起来,这终究是个隐患。” 王黼一边品着茶,一边听着童贯说话,待童贯的话说完后,王黼放下茶碗,说道:“此事关乎江山社稷,自然是要慎重对待的,我等大臣,岂能看着危及江山社稷的事情发生?!目今,北方战事紧急,南方断然不能出现危情;所以,宋江、卢俊义的问题,已经到了非解决不行的时候了,绝对不能再拖延了。” “恩相所言极是。”杨戬道:“关于解决宋江、卢俊义的问题,以前有过商议,恩相也早有办法,只是因朝廷北伐契丹而耽搁了。下官以为,当早奏圣上,请求圣上赐御酒于宋江、卢俊义,以示抚慰,我们也好借此机会,在御酒中下了药,打发那两厮早点上路。” 王黼道:“办法固然是有,也不错,关键是当由谁来奏请圣上?若由我或童枢密奏请,事出唐突,显然不妥,会引起圣上怀疑。” 远处坐着的高俅见说,站起身来,望王黼一拜,说道:“恩相,还是由俺来奏请吧。” 王黼望向高俅,高兴地说道:“若是高太尉肯奏请,事情就成功一大半了。圣上一直待高太尉为自家人,由高太尉奏请,自然是太合适不过了。那就有劳高太尉了。” 高俅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童贯接嘴说道:“高太尉奏请之后,我等皆附和高太尉之奏,圣上自然准奏。” 其他几人闻言,皆点头道:“那是自然。宋江、卢俊义征剿方腊,劳苦功高,岂能不特别赐赏?” 几个奸臣哈哈大笑。 几日后,徽宗天子驾坐紫辰阁,受百官朝贺。 当有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殿头官刚喝毕,只见班部丛中,殿帅府太尉高俅出班奏曰:“启奏圣上。前番,方腊贼寇,造乱江南,涂炭地方,罪恶极大;幸得宋江、卢俊义一班义士,接受朝廷招安,响应朝廷号令,跨江征剿方腊,一举荡平江南贼乱,可谓劳苦功高。目今宋江、卢俊义一般人上任新职已数月有余,想那宋江、卢俊义,征讨方腊,劳苦功高,臣伏望陛下,赐宋江、卢俊义予御酒,以示安抚、恩慰。” 徽宗闻奏,说道:“卿若不奏,朕倒将宋卢二卿给忘了。宋江、卢俊义征剿方腊有功,朕已大加褒奖,此番再赐御酒,似无由头。朕以为,如何褒奖宋江、卢俊义都不为过;待时机成熟,诏令宋江、卢俊义入京觐见,朕亲自抚慰宋卢二卿。” 招宋江、卢俊义入京,是童贯最为担心的事情。潼关不愿意徽宗皇帝心里一直有宋江、卢俊义。童贯心里明白,假若北伐契丹久不见效,宋江、卢俊义又奉召入京,非常有可能担当起北伐契丹之大任,到时候就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如此一想,童贯急了,忙出班奏道:“启奏圣上。目今,北伐契丹正是吃紧之际,江南稳定乃重中之重,此时此刻,当多加宣慰宋江、卢俊义等,使他们安心镇守江南,朝廷好集中精力推进北方战事,收复燕云故土。” 徽宗皇帝闻奏,未有表示。 高俅又奏道:“圣上,驾驭宋江、卢俊义等人当恩威并重;动辄将宋江、卢俊义召入京师,由圣上亲自召见抚慰,会助长宋江、卢俊义骄傲情绪。臣以为,还是派宣旨官前往楚州、泸州,赐宋江、卢俊义御酒为妥。” 高俅自徽宗皇帝尚是端王时,便服侍在徽宗皇帝身边,深受徽宗皇帝信赖,徽宗皇帝一直视高俅为自家人,对别人的话,徽宗皇帝可以不信,但对高球的话,徽宗皇帝特别愿意相信。 高俅奏得虽然直接,但徽宗皇帝感觉得出来,高俅乃是为朝廷着想,所以,徽宗皇帝微微点头,思考着是否可行。 高俅奏毕,圣上正在沉思,王黼、童贯、杨戬、蔡攸等人也出班奏道:“启奏圣上,高太尉此议甚是,吾等附奏。” 徽宗皇帝见王黼、童贯、杨戬、蔡攸等人皆附议,觉得高俅威望甚高,遂龙颜大喜,说道:“宋江、卢俊义皆忠义之士,朕当赐御酒,予以慰问,敕王宰相操办此事,定要郑重其事,以示圣恩。” 王黼高声答道:“臣谨遵圣旨。” 当日朝会毕,王黼等人回至宰相府府邸,大为兴奋,先宴请了一番,然后便安排亲信,执了药酒,星夜兼程,赶往楚州宋江、庐州卢俊义处,将徽宗皇帝御酒敬上。 那日,宋江正在公廨办公,忽听得朝廷宣旨官到来,降赐圣上御酒。宋江急忙与众人出廊迎接。入到公廨,开读圣旨已罢,天使捧过御酒,教宋安抚饮毕。宋江亦将御酒回劝天使,天使推称自来不会饮酒。御酒宴罢,天使回京。宋江备礼馈送天使,天使不受而去。 宋江自饮御酒之后,觉道肚腹疼痛,心中疑虑,怀疑被下药在御酒里。宋江心恐,急令从人打听那来使时,于路馆驿却又饮酒。 宋江已知中了奸计,必是贼臣们在御酒中下了毒药。 宋江悲愤至极,仰天叹曰:“苍天啊!想我宋江,自幼学儒,长而通吏。虽不幸失身为罪人,然并未曾行半点异心之事。江南民变,安宋江率梁山兄弟,冲锋陷阵,赴汤蹈火,死伤甚重。梁山时一百单八位兄弟俱在,江南一站,死伤十有八九,宋江对得起朝廷,朝廷何以容宋江不下?想必是今日天子,信听谗佞,赐我药酒,俺宋江得罪何辜啊!” 悲愤之余,宋江想到了李逵。 宋江心想,徽宗皇帝,乃聪慧仁义之君,为俺梁山,宽宏大量,一意招抚,对以往罪过,既往不咎;俺等梁山好汉,归顺朝廷,乃一心一意,为忠君报国;想那铁牛,性情暴躁,自江州随俺上了梁山以来,唯俺的马首是瞻,他若知晓俺被朝廷药死,必然暴怒,复上梁山,扯旗造反,岂不坏了俺梁山名声?!现在,既是俺要死了,也当带走铁牛,省得留下祸患。 如此一想,宋江不敢耽误,忙令人前往镇江润州,急招都统制李逵前来来楚州相见。李逵得到宋江召唤,刻不容缓,赶至楚州兵马司。 宋江见李逵到来,满腹委屈,泪流满面。 李逵见状,急问道:“哥哥何故如此?” 宋江垂泪道:“近日以来,俺倍感身体欠恙,恐不久于世,因思念铁牛兄弟,故唤来一见。” 李逵答道:“多谢哥哥牵挂。哥哥既是身体欠恙,当好生调养便是。” 宋江执出药酒来,对李逵说道:“哥哥俺思念铁牛,废寝忘食,今铁牛兄弟来了,就陪哥哥饮上一杯,以解烦闷。” 随即,两人对饮。 饮毕,宋江说道:“铁牛兄弟,实不相瞒,却才,哥哥与你所饮之酒,乃是毒酒。不过几日,你我都将不在于人世,只能在阴间相聚了。” 李逵闻言大惊,忙道:“何以如此?!” 宋江答道:“多问无益,事已至此,顺天安命吧。” 李逵见说,高声说道:“罢!罢!罢!俺随兄去也!反正哥哥在阴间也得铁牛服侍。” 是夜,药发临危,宋江嘱咐从人亲随之辈曰:“可依我言,将我灵柩安葬于此间南门外蓼儿洼高原深处,必报你众人之德。乞依我嘱!” 言讫而逝。 不一日,李逵也死。 卢俊义也于其后数日接到徽宗御酒,饮毕后几天,因感不适,坠入江中,淹死了。 又几日,吴用、花荣闻知宋江被朝廷赐御酒药死,大悲,遂赶至楚州,于宋江坟前,上吊殉葬了。 又几日后,童贯等人派出的探子回报,宋江、卢俊义等人已死。 童贯、王黼等人大喜,在府邸设宴庆贺。 徽宗皇帝给宋江、卢俊义赐了御酒后,万事不管,于旁晚时,通过潜道,到李师师那里消遣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宋江托梦 (1) 解决了宋江、卢俊义后,童贯心里不搁事了,开始专一操办起北伐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故土的事情了。经过认真分析研究,童贯觉得,前番北伐,之所以没有成功,乃是因为操之过急,战事推进的太仓促了,没有在威逼及围困上下功夫,在契丹军事实力还存在的情况下,就冒然进攻,结果搞成了僵持状态。在接下来二次征伐契丹,征剿契丹,收复燕云故土的行动中,朝廷大军将采取围而不攻、攻而不打的策略,对契丹形成高压态势,促其其内部分化,招降其敌方将领,以削弱其防卫力量,最终收复燕云故土。 童贯对这个策略进行了详细研判后,觉得可行,遂专门去找了王黼、蔡京、高俅等人,征求对北伐契丹的意见。 王黼听了童贯说的情况后,觉得太过谨慎,应强力攻打,消耗契丹的实力,不给契丹喘气机会,最终攻陷幽州、云州,收复燕云失地。蔡京、高俅则认同童贯的办法,觉得还是围而不攻,攻而不打,以围为主,围攻兼施,从内部分化契丹为上策,毕竟现在契丹同时面对着女真及大宋两个方面的夹击,必有其崩溃的时候,朝廷大军该做的就是等待这个时机。 王黼见蔡京、高俅极力赞同童贯的战略方案,遂也表示同意。最后,几个人统一了看法,联袂来觐见徽宗皇帝。 童贯首先奏报道:“启奏圣上。前番,圣上安排那和蔡学士研究北伐契丹、收复燕云故土事宜,俺与蔡学士相商后,又请教了蔡太师、王宰相、高太尉等人的意见,今就相关情况,禀报于圣上。” 徽宗皇帝见说大喜,忙道:“快快奏来。” 于是,童贯便将他制订的北伐契丹的方略,禀报给了徽宗皇帝。 徽宗皇帝听后,转首问蔡京道:“童枢密此番方略,蔡太师可详细考量了?是否可行?” 蔡京回奏道:“启奏圣上,童枢密此番方略,臣已与童枢密进行了详细论证。臣以为,契丹同时面对朝廷及女真的夹击,必然有崩溃之时,朝廷大军北伐,将以进为退,围而不攻,攻而不打,以围为主,围攻兼备,必将造成契丹内部分化,可招降契丹敌方将领,削弱契丹防卫能力,到那时,燕云故土可光复也。” 徽宗皇帝闻奏,大喜,随即说道:“诸位卿,既是如此,最好不过了。朕以为,北伐契丹,除了围而不攻,攻而不打,以围为主,围攻兼施,促其内部分化外,还要做好必打之准备,毕竟契丹未必如我所愿。前番,宋江、卢俊义征剿方腊,逢战必胜,攻无不克,具有很强的作战能力;朕以为,是否将宋江、卢俊义等人也调至军中,协同参战,以确保北伐契丹=的军事行动获得成功?” 蔡京、王黼、童贯、高俅等人闻听徽宗皇帝如此一说,心里皆吃了一惊,相互看了看。 这时,高俅迈前一步,禀告道:“启奏圣上。杀鸡焉用宰牛刀。前番北伐虽然失利,然朝廷大军并未战败,辽军也没获胜,只是双方僵持而已。目今情况下,形势于我有利,契丹已势穷矣!北伐大军战胜契丹、收复燕云故土,只是个时间和时机问题。而湖广乃朝廷粮仓,担负物质供应之重任,湖广稳定,至关重要;宋江、卢俊义忠君报国,必能担当起此大任,还是留在任所更好。” 高俅之言,徽宗最爱听了。高俅刚说完,徽宗皇帝就表态道:“卿所言极是,宋江、卢俊义就留在任所,负责战略物质供应。童枢密、蔡学士多多上心。此番伐辽,补充前线兵马至二十万,任由童枢密为帅,蔡学士为监军,刘延庆为总先锋。” 蔡京、王黼、童贯、高俅等人又相互一视,见徽宗不再调用宋江、卢俊义了,遂将心放到肚子里了,高声答道:“臣等谨遵圣旨!” 当日散朝后,几个奸臣佞贼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徽宗皇帝又来到了李师师处,免不了饮酬取乐一番。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日,徽宗刚喝了几杯,便觉得神思困倦,点着的灯也忽儿昏暗起来,紧接着厅堂内平地起了一股冷风。 徽宗皇帝定眼去望,见一个身穿黄马甲的人立在面前。徽宗皇帝吃了一大惊,忙问道:“你是何人?怎地来到这里?你没见朕与明妃,正在饮酒吗?” 那穿着黄马甲的人,俯身在地,给徽宗皇帝叩了三个响头,哭诉道:“圣上,俺乃梁山泊宋江部下神行太保戴宗也。” 徽宗见说,心中好奇,说道:“你莫要哭。你等梁山好汉,忠君爱国,受朝廷招安,南下讨伐方腊,大获全胜,朕已册封了你等,你等均已赴任,你缘何来到这里?有甚事禀报吗?” 戴宗奏道:“启奏圣上,臣无故不敢惊扰上皇,只是臣兄宋江,只在左右,渴望觐见上皇,故此派俺来相请,启请圣上车驾同行。” 徽宗闻奏道:“既是宋爱卿一同前来,何不面见寡人?” 戴宗道:“启奏上皇,吾兄宋江,不便觐见,只委派俺前来,恭请圣上相见。” 徽宗皇帝闻奏,甚是疑惑,心理暗思,古往今来,只有臣子觐见主上,哪有主上去见臣子的?然而,宋江非是别人。那宋江,秉性耿直,忠君报国,仁义之士也,不能拘于常规。如此想着,徽宗皇帝对戴宗说道:“若是别人,断然不能轻屈寡人车驾前往,宋爱卿劳苦功高,应属例外,寡人当亲往。” 随即,徽宗皇帝随戴宗出得后院来,见马已备好。 戴宗请徽宗皇帝乘马而行。 徽宗便骑到马上,那马立即腾空而起,如云似雾,有一只飞腾的燕子,来不及躲闪,被那马踏在蹄下。 骑在马上的徽宗只感到飘飘欲仙,耳边闻听到风雨之声,甚是惬意,转眼间便来到一个去处。但见: 漫漫烟水,隐隐云山。不观日月光明,只见水天一色。红瑟瑟满目蓼花,绿依依一洲芦叶。双双鸂鶒,游戏在沙渚矶头;对对鸳鸯,睡宿在败荷汀畔。林峦霜叶,纷纷万片火龙鳞;堤岸露花,簇簇千双金兽眼。淡月疏星长夜景,凉风冷露九秋天。 当下,徽宗骑在马上,被眼前的景象吸引,观之不足,便问使了马甲跟随而来的戴宗道:“朕且问你,此乃何处?这里有山有水,山水相间,天蓝云白,泉清水澈,如此美景,胜过朕的万岁山许多。” 戴宗见问,遂指着山上关路道:“请圣上行去,到彼便知。” 徽宗闻言,纵马登山,行过三重关道。 徽宗过了第三座关前,见百余人伏在地上,尽是披袍挂铠,戎装革带,金盔金甲之将。 徽宗大吃一惊,暗道,俺正北与辽邦相执,复夺云燕十六州;东北莞尔小国女真崛起,正虎视眈眈;西北又有西夏党项作乱;此时此刻,正乃用人之际,怎不知这地方还有这么多威武之士?如朕早知道,全部重用起来,怕他辽邦、女真、党项个甚! 徽宗心中大惊之余,忙问道:“卿等皆是何人?何故聚集在这里?这里是甚的地方?” 众人中为首一人,匍匐上前,垂泪奏道:“圣上明辨,俺乃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剿灭方腊的先锋官宋江是也。俺身后跪伏着的是上应天星的梁山一百零七名大将也。陛下现在所在之处乃梁山山寨。” 徽宗闻言更是吃惊,忙道:“宋爱卿,朕已赐封卿在楚州为安抚使,其他众将,除过为国捐躯者,也皆已册封,你等缘何在此处也?” 宋江奏道:“臣等瑾请圣上到忠义堂上,容臣等细诉衷肠,上告枉死之冤。” 随即,徽宗在宋江等人的拥簇下,来到忠义堂,坐于忠义堂的第一把交椅上,往下看去,烟雾中,跪伏着许多人,皆满脸悲戚。 徽宗心中也觉悲伤,问道:“你等何故垂泪?有甚不如意之处?只管讲来,朕自会给你等做主。” 宋江趋前,流着泪奏道:“启奏圣上,请听臣言。实话实说,过去时,臣等呼啸山林,抗拒天兵,罪恶深重,理应重罚;然而,臣等原本良民,皆忠义之士,无奈被逼上梁山,心中素怀忠义,并无分毫异心。承蒙圣上垂恩招安,臣等不顾安危,奉圣上旨令,过江讨贼,兄弟手足,十损七八,所剩者寥寥无几。启奏圣上,非是臣有此番抱怨,实乃朝廷上奸臣当道,蒙蔽圣聪,误国害民,贻害无穷。臣蒙圣上洪恩,命守楚州,到任以来,不敢有丝毫松懈,廉洁奉公,尽心尽责,与军民水米无交,天地共知,臣一片冰心,坦荡磊落,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对得起圣上。启奏圣上,臣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先泣血磕问,恳请圣上给个说法。” 徽宗闻言,心中甚是疑惑,忙说道:“卿要问甚?只管问来。” 宋江往地上连叩三头,磕得额头损破,血流如注。 徽宗见状,着实吓得惊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宋江托梦 (2) 宋江告道:“禀告圣上。臣在楚州,圣上赐予药酒,与臣服吃,要了臣一条性命,却是何故?‘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臣死无憾,也算是前身作恶多端报应,只是臣有一弟,名曰李逵,性情粗暴,但恐其怀恨在心,复拉起人马,聚啸山林,坏了臣忠义名声,臣也一并将其药死。吴用、花荣,素怀忠义,也在臣之冢前,自缢身亡。陛下啊,臣等忠义,天地可鉴。” 徽宗听了宋江此番告白,大惊曰:“卿何来此说?前不久,高俅、杨戬,朝堂议事,曰卿等众将,劳苦功高,当赐御酒,慰劳犒赏。寡人亲差天使,亲赐黄封御酒,专赐于卿,怎地变成了药酒?这是甚人胆大包天,行此不良之事?!” 徽宗正说着,下伏人群中,猛然跳起一汉,怒睁双眼,毛发直立,手持两把板斧,嘴里大叫道:“说李逵,李逵到。你这昏君,朝中那几个奸臣佞贼,挑拨弄事,坏了俺等性命,今日既是被俺撞见了你,正好留下你命来,好报俺和哥哥屈死之仇!” 徽宗见状,吓得瘫倒在交椅上,嘴里大叫道:“师师救我!” 徽宗身旁睡着的李师师被徽宗一声惊叫吓得翻起身来,忙问徽宗道:“圣上何故惊慌?” 那徽宗皇帝吃了这一惊,猛然醒来,乃是南柯一梦。当时,徽宗浑身流着冷汗,双腿打颤不止,闪开双眼,见师师坐立在身侧,正询问自己何故惊慌。 徽宗忙问李师师道:“寡人恰才到何处去了?” 李师师奏道:“回奏圣上。俺服侍圣上歇息后,圣上哪儿也未去,一直在床上睡着呢。” 徽宗嘴里叫道:“怪事!怪事!”叫毕,徽宗将梦中诡异之事,对着李师师,一一说知。 李师师闻言后,又奏道:“凡人正直者,必然为神也。莫非那宋江真的已死,是他显圣灵托梦与圣上?” 徽宗见说,心里也甚是疑惑,遂叹气道:“来日上朝,朕定要问个一清二白,若有人从中作怪,朕必严惩不贷。” 次日,徽宗上朝,满朝大臣均罗列两侧,独不见童贯、王黼、杨戬、高俅等人。 徽宗遂询问道:“今日朝会,怎不见王宰相、童枢密、高太尉、杨太宰他几个?但凡朝会,那几个是从来不缺席的。” 班列中,趋出太宰张邦昌来,望徽宗皇帝一拜,奏道:“启奏圣上,王宰相、童枢密去了燕云十六州边地,巡查边防;杨太宰去了东南,催缴税费;高太尉在京郊操练军马,整顿备战。” 原来,那几人害了宋江后,估摸着天子圣上要追问此事,皆借故托词躲到京城外面去了。 徽宗闻言,气得浑身发抖,问张邦昌道:“张太宰,近日以来,可有楚州宋安抚使消息?” 张邦昌闻言,把头摇得像个巴郎鼓一样,答道:“启奏圣上。这个臣确实不知。” 徽宗转眼,看到了殿前太尉宿元景,便问道:“宿爱卿,你可有楚州安抚使宋江消息否?” 据《水浒传》所说,宋江招安,那宿元景一手促成,宋江一向敬佩宿太尉。或许是这个缘故,宋江也托梦与宿元景。 听到徽宗询问宋江情况,宿元景趋身向前,奏道:“启奏圣上,臣也一向不知宋安抚使消息,只是臣昨夜得一异梦,甚是奇怪。” 徽宗闻言,想到自己昨夜所梦,甚是惊奇,忙道:“卿得异梦,可奏与朕知道。” 宿元景宿太尉遂奏曰:“启奏圣上,臣昨夜梦见宋江亲到私宅,戎装惯带,顶盔挂甲,跪伏于地,声泪俱下,言说圣上以药酒见赐而亡。” 徽宗听了,惊得立起身来,直道:“此诚异事!朕昨夜也梦到如此之事。这是怎么回事?” 说毕,徽宗对宿元景道:“宋江招安,乃卿主持,卿可立派心腹之人,速去楚州,查访有无此事,速来回报。” 宿太尉领了圣旨,自出宫禁,归到府中,当即差使心腹之人,前往楚州打听宋江消息。 宿太尉心腹之人领命,随即上路,快马加鞭,昼夜兼程,赶往楚州,打听宋江消息。 果然,宋江已死十多天了,楚州军民怜其忠义,将其葬于楚州南门外蓼儿洼内,旁有李逵、吴用、花荣之墓,建立祠堂,四时享祭。 心腹之人打听到了宋江已死的消息,不敢耽误,不分昼夜,火速赶回,给宿太尉报告了情况。 宿太尉闻听了这个情况,甚是惊慌,忙入宫内,将此事面奏徽宗。 徽宗得知此一消息,不胜伤感。 又是十多天后,童贯、王黼、杨戬、高俅陆续回京。 徽宗升堂,见了杨戬、高俅,勃然大怒,骂道:“你二人!败国奸臣,坏朕人天下!” 高俅、杨戬吓得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徽宗怒问道:“你二人知罪不知?” 高俅、杨戬浑身颤栗,硬着嘴答道:“启奏圣上,我二人出京公干,刚刚返京,实不知陛下因何发雷霆之怒?实不知我二人何罪之有。” “拙!”徽宗大怒,猛然站起,从龙椅上下来,趋至高俅、杨戬跟前。徽宗皇帝挥手扇了高俅一个嘴巴,又抬脚踢了高俅的屁股,大声骂道:“你这厮!朕一直将你视做自家人看待,对你极为信任,你缘何伙同他人,欺哄于朕?!” 高俅好声叫道:“圣上息怒,臣实不知何罪之有?臣不知何事欺哄圣上了。” “拙!”徽宗抬手,又怒扇了高俅一个嘴巴,愤恨地说道:“前些时日,你与杨戬,联袂进奏,让俺赐御酒于宋江,那宋江缘何喝了俺的御酒便死了?难道不是你们从中做了手脚?!” 杨戬、高俅二人闻言,分辨道:“圣上,俺们实不知宋安抚使归命之事,俺们的确没有从中做手脚!或是委派的人员不服宋安抚使升迁,从中做了手脚。” 徽宗见高俅、杨戬拒不承认,气得爆了粗口,然后骂杨戬、高俅道:“宋江忠君爱国,凭的是战功进位,你们何故就嫉妒一个宋江?你们想高官厚禄,可以到疆场上去建功立业嘛!哪个挡了你们立功的路?你等简直是混账东西!混账透顶!” 这时,张邦昌趋前说道:“圣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徽宗“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高俅、杨戬一眼。 张邦昌续说道:“人之生死,皆系命定。前次圣上询问宋江之事,因省院未有来文,臣确实不知,臣不敢妄奏。前几日,楚州才有申文到院,臣正待要启奏圣上,陛下已通过宿太尉派员得知此事。现宋江已死,活人当尽忠报效,且绕杨戬、高俅一回,责令其戴罪立功,报效朝廷。” 那徽宗终是被六贼迷惑,未加杨戬、高俅之罪,只是当庭怒喝道:“你两人给我滚将出去,从今以后,无诏不得进殿觐见,我讨厌见到你们!” 杨戬、高俅逃窜出殿。 当殿中站着的蔡京、王黼、童贯等人,也吓得浑身颤抖。 徽宗回坐到龙椅上,怒视着蔡京、王黼、童贯等人。蔡京、王黼、童贯赶忙低垂了头。徽宗皇帝气得哼了一声。 “简直是混账透顶!”徽宗皇帝没有点名点姓,但被骂的人知道徽宗皇帝在骂他们。徽宗皇帝继续骂道:“嫉贤妒能!混账透顶!好!你们见不得宋江,那好,幽州城、燕云故土,你们给我收复回来,待将来收不回燕云故土,到那时,真在和你们计较。” 话说到这个份上,童贯先装不住了,忙出列奏道:“启奏圣上。宋安抚使归命一事,臣实不知。然收复燕云故土,乃臣之之责,臣赴汤蹈火,虽死不辞,定将完成收复燕云故土之大业。” 蔡京、王黼也趋出班列,冲徽宗皇帝一拜,高声奏道:“圣上息怒,臣等格尽职守,定将收复燕云故土之大业。” “哼!”徽宗皇帝余怒未休:“你们与宋江安抚使有甚过不去的?!难道能收复燕云故土就必欲害宋安抚使不成?!” “圣上1臣等不知!” “你等不知?鬼知!那宋安抚使已托梦于朕,也托梦于宿太尉。你们欺得了人,欺得了鬼吗?你们行此勾当,不是陷朕于不诚不信吗?!朕重用宋安抚使、卢副安抚使不假,难道真就没有重用你们吗?你们哪个不是权高位重?” 蔡京又奏道:“圣上……” “你给朕闭嘴!”徽宗皇帝怒吼道:“此事皆在你蔡京身上!还有你王黼、童贯,朕本该治罪于你们,但年在你们年事已高,且常年服务于朝廷,暂且饶过你们,但北伐无果,到那时候,所有罪过,一并结算。” 蔡京、王黼、童贯等人不敢再狡辩了。 满朝大臣均知蔡京、王黼、童贯、高俅、杨戬等人,皆是徽宗皇帝宠信的大臣,徽宗皇帝气头上骂得再狠,待事过后,原是原样,遂纷纷出列,劝徽宗皇帝息怒,为蔡京等人说话。徽宗皇帝肚子里的气,慢慢消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药师投宋 (1) 风雨飘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危机四伏,惶恐不可终日,已经成了辽国皇室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常态。焦虑恐惧之下,耶律淳病倒了,不能理事。时有辽国太尉李处温,在当初拥立耶律淳为帝时,也非常积极,因此被耶律淳委任为宰相,殿前太尉;但随着战事推进,形势对辽国越来越不利,耶律淳因此生病,渐渐病重了起来。李处温看到这个情况,知道大辽已经到了即将坍塌的时候了,就开始为自己留后路了。于是就派了他的儿子李奭,暗潜宋军,密谋反辽投宋之事。 当时,童贯得到徽宗皇帝诏令,与监军蔡攸一同返京去了,留在雄州前线临时负责的是大将王禀。王禀与种师道等少数几个将领,密会了李奭,令其暗中掌握辽国朝廷及军队的情况,随时提供给宋军,另安排其父子为内应,于宋军攻打幽州时,在幽州城里做接应。 李奭和王禀等人接上头后,又悄悄返回幽州城中,将上述情况报告给了其父李处温,至那时起,李处温父子便与宋军有了联系,随时准备策应宋军攻打幽州。 当时,辽国天锡帝、即耶律淳,在病倒十多日后,死了。李处温觉得是个机会,也没和驻扎在雄州的王禀等人联系,就带领太尉府亲兵,准备劫持皇后萧普贤女,投奔大宋,以立奇功。 因虑事不周,此消息被人透露给了皇后萧普贤女和北苑枢密使萧干。萧普贤女和萧干闻听道这个情况,大惊,急派皇宫一千余禁军,围困住了李处温的太尉府,将李处温父子捉拿归案,斩首示众。 处理完这事后,因萧普贤女乃奚族人,又是耶律淳的皇后,萧干遂拥立萧普贤女为皇太后,他自任宰相、北院枢密使、辽军兵马都统,由此掌握了燕京地区军政大权。 萧干在掌握了燕京地区军政大权后,疑心越来越重,时常担心部下反叛。在所有辽国将领中,萧太后与萧干,最为忌讳的就是涿易两州留守、常胜军统制郭药师。萧干数番进谏萧太后道:“目今,形势越来越紧迫,越来越不利于朝廷。契丹及奚族,自然没说的,毕竟是本族嘛,唯独汉人,万万信不得,当剥夺他们的军权,以防万一。” 萧太后道:“宰相所言,说的可是常胜军统制郭药师?” “正是!”萧干道:“启奏太后,高药师掌管涿州、宜州,假若宋军攻打幽州,高药师见形势不利于朝廷,进而贪图富贵,携涿、易二州,投奔宋朝,大事就不好了。” “郭统制药师最近抗宋有功,才受先帝之表彰,不至于就降宋吧?” “这个不好说!太后在上,非我族者,心必异也!若是以前,断无此虞,然,今非昔比,朝廷若不能让郭药师等汉人将领得到最大利益,他们反叛朝廷是可能的;所以,臣奏请太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先下手为强,早早解除郭药师兵权为好。” 萧太后沉吟不语。 萧干进一步谏道:“太后,不能再犹豫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萧太后道:“宰相容我在想想。另外,宰相可与耶律大石防卫使通通气,看耶律大石防卫使是甚的意思?” 萧干道:“启奏太后。耶律大石防卫使那里,应该没有问题。前些年,怨军叛乱,臣与耶律大石防卫使率军平叛。当时,耶律大石就建议臣,趁平叛怨军之际,将所有常胜军将领杀了。当时,朝廷正指望怨军抱怨于女真,故此,臣以汉人中也有忠君报国者,不好枉杀为由,未予采纳。太后在上,现在的形势与那时大不相同,金宋联盟,共行伐辽,我朝之败北,几成定局;此种情况下,就不能保证高药师等汉人将领与朝廷一心一意了。” 萧太后见奏,又沉思了一会儿,对萧干说道:“虽是如此,还是和耶律大石防卫使沟通下为好,也好安排兵力,做到干脆利索,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否则,打蛇不成,反被蛇咬,徒生出许多麻烦来。” 萧干见萧太后同意除去高药师等汉人将领,大喜,忙对萧太后道:“太后在上,俺这就告辞,去找耶律大石,相商解除常胜军的相关事宜。” 萧太后点了点头,再次嘱咐萧干道:“事情一定要办周密,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萧干答道:“臣一定小心谨慎,请太后放心。” 随即,萧干告辞出宫,来到幽州防卫使耶律大石府邸,与耶律大石协商剪除郭药师等汉族将领的事情。 耶律大石闻听萧干的意思后,大吃一惊。 耶律大石吃惊,是因为郭药师并无背叛朝廷之迹象,况且,此次与宋军大战,多亏郭药师的常胜军及时赶到,才保证了战役的胜利,若非郭药师的常胜军及时赶来,恐怕现在的幽州城,已经被宋军占领了。 故此,耶律大石回道:“萧宰相,关于郭药师的常胜军,下官早在平叛怨军叛乱时,就有过建议,建议将汉人将领全部杀了,将常胜军分派到其他将领处,宰相以‘汉人中也有忠君报国者,不好枉杀’为由,未予同意。目今,辽宋大战,一触即发,正是用人之际,郭药师之常胜军,乃是一支能打仗的兵马,现在杀了郭药师,只怕是自毁臂膀,只有利于宋军而无利于我军也。” 萧干闻言,跌着脚道:“防卫使何其糊涂也!早先的时候,俺大辽尚掌控四方,兵强马壮,并不惧一些汉人将领反叛;况且,那个时候,汉人将领也未必会轻易反叛。而今,情况不同了,俺大辽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候,已经处在金宋两国夹击之中,随时会有危情发生;这种情况下,谁能保证汉人和俺们契丹、奚人同心同德?假若汉人见利忘义,贪图富贵,在紧要关头,反水投敌,形势就更加危急了,现在不能不考量这些事情。” 耶律大石见说,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太可怕了!耶律大石心想,假若真出现萧干说的这种情况,当场就输定了,还打什么仗呀,只怕脑袋都保不住呢!耶律大石如此一想,赶忙说道:“非是宰相此番话,下官尚在糊涂中。宰相所言极是,是该早点提防,以都统之见,当如何解除郭药师等汉人将领的兵权?” 对此,萧干早就想好了,见耶律大石同意了,并问具体办法时,直接说道:“这个有办法,可派人通知郭药师等汉人将领,令他们赶至幽州宫中,参加由太后亲自主持的朝会,研究对宋作战事宜,俺们提前于宫中埋伏下禁军近卫,待郭药师等汉人将领入宫后,将他们统统拿下。” 耶律大石道:“如此最好,就按萧宰相说的办;只是要严格保密,莫要走漏半点风声。” “防卫使说的极是,太后也是这个意思。” “如此说来,宰相已经禀报过太后了?” “是!在来防卫使这里前,俺已禀报过太后了,太后令俺前来找防卫使,以期事情做得更加顺利、圆满。” “太好了!”耶律大石道:“既是太后也有此意,俺们就抓紧办,早办早主动,以免后患。” 萧干点头道:“正是。” 随即,萧干与耶律大石就具体事宜协商起来。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萧干和耶律大石上来那个这个事情的时候,不慎被耶律大石府中的一个汉人奴仆给听到了。那个汉人奴仆心想,俺也是汉人,俺家主人既是能将郭统制那么权高位重的汉人给杀了,把俺们一些当奴仆的,岂不是说杀就杀了,连任何借口都不用找。不行,这个情况,俺得告诉郭统制去,俺也乘机投奔了郭统制,回俺的中原故土去。 这个汉人奴仆想好了后,连夜潜出耶律大石府邸,直奔涿州而去,去给高药师通风报信去了。 郭药师闻听道这个情况后,吓得心惊肉跳,出了一身冷汗。天可怜见啊!郭药师心想,若非是耶律大石府中汉人奴仆偷听到这个情况赶来相告,俺知道个甚?!待接到命令,前去幽州皇宫朝会时,性命就送了,真的是冤枉呀1 随即,郭药师怒火满腔。郭药师心想,自怨军起,俺就为大辽效命,出生入死,与金宋两国兵马大战,到头来,还是得不到契丹信任,竟然要剥夺俺的军权,要俺的性命,如此这番,俺就反了,投靠宋国去! 郭药师当即就下定了决心,赶忙召集部下,将大辽朝廷要剪除汉人将领的情况,说给了部下。郭药师的部下一听,就炸群了,皆愤愤不平。 郭药师道:“常胜军的弟兄们!我们出生入死,为契丹效命,非但得不到好处,还要枉送性命,世上哪有这种事情?!我们反了,投宋去!” 郭药师的常胜军将领及兵士群情激奋,高声喊道:“反了!反了!投宋去!投宋去!” “好!”高药师大声喊道:“既然常胜军的弟兄们都愿意反了,都愿意投宋,俺就带弟兄们反了,投宋去。弟兄们即刻准备,随时听候命令。” 众将及兵士们高声答道:“唯郭统制之命是从。” 当即,郭药师令各部将领约束兵士,等候他的命令。 第一百八十八章 药师投宋 (2) 当时,郭药师反辽投宋决心已定,但常胜军中有朝廷派住的监军萧余庆;萧余庆手下有独立于常胜军、归萧余庆直接管理的一千名契丹精兵。这一千名朝廷精兵,是朝廷专门用来牵制常胜军的。个情况对郭药师及他的常胜军来讲,是极为不利的。 萧余庆作为皇室代表,在常胜军中拥有很大权力;平时的时候,郭药师也是极为尊重萧余庆。现在,常胜军欲反辽投宋,就必须想办法解决萧余庆及他手下的一千契丹精兵;否则,双方发起冲突,事情就多有麻烦了。 尽管,这个时候,郭药师手下的常胜军有三万之众,但一旦与朝廷精兵发生冲突,自己究竟能不能掌控住所有的兵士,这个很不好说。 故此,郭药师招来常胜军副统制张令徽、团练使赵鹤寿、刘瞬仁,副团练使甄阔海、甄五臣等人,一起商量反辽投宋这件事情。 郭药师对张令徽、赵鹤寿、刘瞬仁、甄阔海甄五臣等将领说道:“诸位将领,根据得到的情报,朝廷已经对俺们汉人将领起了疑心,要剥夺俺们的军权,要将俺们汉人将领诱哄至朝廷宫中,加以解决;所以,咱们常胜军要自保,反辽投宋是一定的了,这个没有任何含糊!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涿州城中,尚住着朝廷派来的监军萧余庆,他手下尚有一千名契丹精兵,咱们若冒然举事,必被萧余庆阻挠。大家觉得该如何解决萧余庆及他手下的一千名精兵?” 张令徽道:“郭统制,既是朝廷以研究部署幽州防卫之名,引诱俺们前去皇宫,他们好加害于俺们;那么,俺们也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也以需要确定涿州防务名义,派人前去恭请萧余庆过来,然后将其控制起来。同时,另派将领,统兵五千,围困契丹精兵军营,予以缴械。” 郭药师闻言道:“这个办法不错。就按张副统制使的办法办。诸位,你们谁去恭请萧余庆前来统制府?” 甄阔海挺身站起,高声说道:“统制使,末将愿意前去恭请萧监军。” 郭药师见状大喜,高兴地说道:“若是甄将军肯去,自然是好;关键是甄将军年轻气盛,遇事一定要压住火,莫要焦躁,以把萧余庆请来为目的。只要将萧余庆请来了,他手下的一千契丹精兵没有了头领,就好办了。甄团练使,对于萧余庆,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切不可有闪失,将来,万一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我们还要以萧余庆为筹码,和朝廷及萧干谈判呢。” 甄阔海高声答道:“统制使放心,末将保证把萧监军安安全全地请过来就是。” “好!好!”郭药师说着,又将头转向赵鹤寿等人道:“甄阔海恭请萧监军的时候,由赵鹤寿团练使率五千常胜军,负责围困和攻占契丹精兵兵营;若契丹精兵拒不配合,则予以消灭。由刘瞬仁团练使、甄五臣副团练使负责集结兵马,随时听从本统制调用。” 赵鹤寿、刘瞬仁、甄五臣挺身站起,高声答道:“末将遵令!” 安排完上述事情后,郭药师转首对张令徽说道:“张副团练使,待甄副团练使请来了萧余庆、赵团练使控制住了契丹精兵军营,那时候,由副统制先行率精兵八千、马军五百及涿州下属四县县令,前往宋营,奉册请降。” 张令徽也挺身站起,高声答道:“末将遵令!” 郭药师和张令徽、赵鹤寿、刘瞬仁、甄阔海、甄五臣等将领商议好后,随即散会,各自准备去了。 这时候,已是红日西沉之时,霞光洒满了涿州城,红砖绿瓦的房屋顶上,升腾着袅袅炊烟。监军府中,萧余庆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坐在八仙桌旁,喝着产自四川的蒙顶山茶,满屋子都是茶的馨香。 这个茶,是萧余庆一个经商的朋友送给他的。萧余庆自从喝上这个蒙顶山茉莉花茶以后,就不在喜欢其他的茶了,只盯着蒙顶山茉莉花茶喝。 现在,萧余庆正美滋滋地喝着茶,一军士匆忙进来,禀报道:“报告监军,朝廷派员前来,说有要事通报监军。” 萧余庆闻报,将手中端着的茶碗放到桌上,命令道:“快将朝廷来员请将进来!” “是!”军士答着,转身出了大堂。不一会儿,军士带着数人进入到大堂中。 领头的一人,往上一拜,高声说道:“监军哥哥这一向可好?”萧余庆闻声去看,见是朝廷殿前侍尉萧余丰,算是本家,平时也熟悉。萧余庆赶忙离座,趋身过来,问候道:“阿呀!甚风吹得贤弟到来?为兄实不知侍尉到来,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萧余丰忙道:“哥哥只管坐,如此抬爱,为弟消受不起。” 萧余庆遂携了萧余丰的手让至客座上坐下了。萧余庆转头让着其他几人道:“诸位请坐!请坐!” 那几位随即在客座坐定。 萧余庆回身,坐至八仙桌旁。 监军府兵士端进茶碗,放在萧余丰及其他几位座前案几上,然后退出了大堂。 萧余庆伸手让道:“诸位请喝茶。” 萧余丰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将茶碗放至案几上,望着萧余庆说道:“监军哥哥在上,小弟几人这次过来,是奉了朝廷密令,专程来见哥哥的。” 萧余庆闻言,心里有点紧张,问道:“何事这么重要?朝廷有什么具体指示?” 萧余丰道:“哥哥,金宋两国,南北夹击燕京,咱大辽现在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一旦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就是大事;所以,朝廷非常谨慎,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之举。” 萧余丰如此一说,萧余庆就更紧张了,睁大两只眼睛,半张着嘴,吃紧地看着萧余丰说道:“什么非常之举?侍尉如此之说,俺就更紧张了。贤弟,究竟何事,不妨直说,不会是与哥哥俺有关吧。” 萧余丰赶忙摇头说道:“哥哥多心了,与哥哥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与哥哥俺无任何关系,那究竟是什么情况?” “监军,本侍尉这次来,主要是为解决常胜军问题来的。” 萧余庆见说,疑惑不解,遂问道:“常胜军能有什么问题?既是常胜军有问题的话,就贤弟几人,怎么解决?” 这一段时间以来,萧余庆与郭药师相处融洽。郭药师凡事均向萧余庆通报,使萧余庆能够全面掌握常胜军的情况;况且,常胜军南下,援助朝廷军队,击败了宋国大军,受到了朝廷表彰,这个时候要解决常胜军的问题,就把萧余庆给搞糊涂了,他不明白常胜军能有什么问题?假如常胜军有问题的话,自己作为监军,岂不是也有责任了?! 萧余庆遂显得紧张起来。 萧余丰见状,对萧余庆说道:“哥哥不必紧张,情况是这样的。昨日,萧都统与耶律总管专门召见为弟,告诉为弟道:‘汉人不可信,在燕京形势极为严峻的时候,必须先解决汉人将领的问题,以防汉人将领发生兵变,投奔宋军。’萧都统令俺们几个赶至涿州,通知郭药师等汉人将领入京开会,意在开会时解决汉人将领的问题。萧都统专门交代为弟,到了涿州后,先去监军处,将情况通报于监军,以便监军掌握情况,免得闹了误会。另外,萧都统令监军掌控住驻扎在涿州的一千朝廷禁军,配合接下来朝廷对常胜军的改编工作。” 萧余庆闻听了这个情况后,心里大惊。萧余庆心想,这事搞得太唐突,闹不好的话,或是走漏了风声,麻烦就大了,就会把常胜军给逼反了。逼反了常胜军,对他们无所谓,他们在幽州城,常胜军奈何不了他们;但俺不行,俺就住在涿州城里,担任着常胜军监军,常胜军一旦被逼反了,闹僵起来,俺就成瓮中之鳖了,必被郭药师所害。好在萧都统还念在同为奚人的情分上,让萧余丰提前告诉了俺,好让俺有个准备;若不然,俺还蒙在鼓里,啥都不知道呢! 如此一想,萧余庆慌了,忙嘱咐萧余丰道:“贤弟呀,你们去通知郭药师等汉族将领进京开会时,一定要稳住神,莫要漏出破绽了。假若此事被郭药师识破了,咱们大家都性命难保。待会儿,在你们去郭药师那儿时,俺就集结朝廷的一千禁军,暗中做好防备,以防万一。” “监军所言极是。”萧余丰道:“俺们会万分小心的。” 萧余庆和萧余丰等人正说着话,用兵士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禀告道:“报告监军,甄团练使率百余名亲兵,前来府上,说是恭请监军前往统制府商讨军机事务。” 萧余庆闻报,大吃一惊。萧余庆心想,俺们正要以开会的名义解决他们呢,他们却来请俺前去开会,该不是出啥差错了吧。 萧余丰心里也是大惊。萧余丰心想,常胜军将领至监军府,见俺们朝廷来的人也在监军府,会如何想?待会俺们再去高药师的统制府,通知他入京开会,会不会引起其怀疑?会不会将俺们扣押起来?要那样的话,事情就复杂了,恐怕会节外生枝。 萧余丰赶忙去看萧余庆,想从萧余庆那里讨到主意。萧余庆此刻也慌神了,不知道该如何办? 第一百八十九章 药师投宋 (3) 情急之中,萧余丰问萧余庆道:“监军,目前府中有多少亲兵近卫?” 萧余庆道:“约一百余名。” 萧余丰急道:“快快令亲兵近卫阻住常胜军,莫使他入府来。另外,速令人从后门出,至禁军兵营,令禁军紧急驰援监军府,以保卫监军,不得有误。监军,情况危急了,可令兵士传令出去,就说监军随后即赴统制府开会。” 萧余庆遂令军士道:“传报出去,说本监军随即便至统制府开会!高总管!”随着萧余庆的喊声,进来一中年人,弯腰答道:“老爷,俺在。”萧余庆命令道:“速带府中亲兵近卫,前往府门口,阻住常胜军甄团练使,不得使其进入府邸来。另令,速令禁军前来监军府,负责守卫,不得有失!” “是!”高总管和旁侧军士高叫着跑出大堂去了。 监军府大门口执勤卫士得到传令,遂对骑在马上,率领百十名军士前来恭请萧余庆的甄阔海说道:“甄团练使,监军有令,随即便至统制府开会,请甄团练使先回。” 甄阔海见说,从马上下来,对监军府大门执勤卫士说道:“俺亲来见监军,尚有其他事情商量。” 说着,甄阔海将马缰绳交给旁边兵士,便要进萧余庆的监军府。 卫士上前,拦住甄阔海道:“甄团练使,小的们只管守卫监军府邸,未得监军之令,断难放将军入内。” 甄阔海见状,大怒,高声吼道:“放肆!俺乃常胜军团练使,俺受常胜军郭统制之令,前来恭请监军至统制府开会,这是监军与将军之间的事情,你等门禁,多大个脸?胆敢阻挡俺不成?!来人!把他们给俺拿下!” 随令,从甄阔海身后,涌上十余名兵士来,要缴监军府门卫兵士的枪械,捉拿监军府门岗兵士。这时,从监军府中,冲出一百余名士兵来,挺枪持刀,挡在了监军府大门前,与甄阔海带来的士兵对峙上了,不让甄阔海进去。 甄阔海见状,大吃一惊,心想,俺奉统制使之命来监军府,乃是公干,监军府何以会如此?因河要阻止俺进去?难道监军府中另有勾当不成?若如此,俺还非得进他府中一去。 如此一想,甄阔海高吼道:“你等兵士,统统让开,若惹得本将军焦躁,一发儿将你们全拿了!” 监军府兵士乃是由府邸高总管率领而来的。那高总管得到的命令是不准甄阔海进入监军府。见情况如此,监军府高总管忙从兵士后面站了出来,来到兵士前面,冲甄阔海一拜,高声说道:“甄团练使,此乃监军府重地,未得监军大人允许,任何人及兵马不得入内。在下奉命行事,还望甄团练使体谅在下难处。” “胡说!”甄阔海盯着监军府高总管吼道:“俺乃常胜军团练使,俺与监军虽是上下级关系,但也是同事关系,你等阻止俺进监军府?误了军机大事,你等负的起责吗?” “甄将军!”高总管道:“监军大人已明确答复,随即便去统制府参会。甄将军既是已将通知送达,现在可以率领兵士们回去了。” 被监军府高总管不软不硬地顶碰,甄阔海心里来气了。甄阔海心想,俺乃朝廷常胜军团练使,系朝廷正规军官,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不过一个家奴而已,怎敢对俺下达命令了?!你让俺走,俺就走了?若是俺走,俺就真的走了,俺的颜面何在?这不是让俺在兵士们面前丢脸嘛!如此想着, 甄阔海来气了,大声吼道:“少废话!统统给我让开!” 监军府亲兵近卫严阵以待,并无办点松动。甄阔海大怒,回头对带来的兵士吼道:“给我冲!” 甄阔海带来的兵士大声吼叫,正欲冲杀,从监军府中走出萧余庆来,站着台阶上,大声吼道:“甄阔海!这里是监军府!不是你常胜军军营!本监军且问你,你带兵前来,强行冲击监军府邸,意欲何为?你是要造反不成吗?!” 萧余庆乃甄阔海的上司,整个常胜军,包括统制使郭药师,都要接受萧余庆的监察;所以,萧余庆在甄阔海熊目中,还是有分量的。这时,甄阔海猛然听到萧余庆的声音,抬头去看,见萧余庆出现在大门台阶上,身后跟着五六名禁军将领,大吃一惊,赶忙立定,望萧余庆弯腰一拜,禀告道:“监军在上,下官受郭统制之令,前来监军府,恭请监军前往统制府参加军事会议,并无他意。” “甄团练使!”萧余庆道:“你说的情况,本监军已知道了,本监军已明确传告你,随即便前往统制府参会。现在,本监军再次明确告诉你,本监军随即便前往统制府参会,你可听清楚了?” 甄阔海点头答道:“听清楚了,监军。” “听清楚了还不回去要做甚?” 甄阔海闻言心想,我接受的命令是恭请你你前去开会,没有说通知到就行了,我得陪同你一同去。俺若是先回去了,你不去开会,跑了,那时候,俺如何向郭统制交代?如此想着,甄阔海又冲萧余庆一拜,高声说道:“监军在上,末将受令,同监军一道前往统制府开会;所以,末将恭请监军一同前往。” 这是恭请嘛!这是赤裸裸的劫持!就目前这个情况,显然是来羁押本监军来了嘛!萧余庆大怒,高声吼道:“甄阔海!反了你了?!给我拿下。” 随着萧余庆的命令,又冲监军府中冲出百十名禁军来,跟着萧余庆身后几个禁军将领,扑将过来,擒拿甄阔海。 甄阔海见状,大恐,转身边往后跑。 台阶上,萧余庆高声吼道:“拿住甄阔海!莫让这个反贼跑了。” 萧余庆刚吼完,一支利箭就飞了过来,噗嗤一下,射进来萧余庆的喉咙。萧余庆往后倒地。那是甄阔海带来的兵士,见萧余庆要捉拿甄阔海和他们,于慌乱中,抽出箭矢来,搭箭在弓,拉满了弦,艘地一下射出去的。 萧余庆没有想到会有人偷射他,况且他已经通知禁军赶来护卫监军府,也的确有六名禁军将领带着数百名禁军赶将了过来,所以他才如此胆大地训责甄阔海,并下令捉拿甄阔海。谁知,就在这种混乱中,萧余庆被常胜军一兵士,用箭给射死了。 几位禁军将领见常胜军兵士射死了朝廷监军,大怒,持刀挺枪,率数百名禁军杀奔过来。甄阔海接住一将领,厮杀起来。甄阔海极力拼杀,怎敌得过辽国禁军的几名将领?眼看着辽国禁军将领越杀越猛,甄阔海已经招架不住了,这时候,一片喊杀声,就从远处,杀来了数千人马。 禁军将领见状,大恐。 从远处杀来的数千人马,乃是赵鹤寿率领、前去控制朝廷禁军的五千余名常胜军兵马。赵鹤寿远远见监军府门前厮杀着,心想情况不好,估计是甄阔海出麻烦了,遂率领五千常胜军杀奔过来。 来至监军府前的赵鹤寿,果然见朝廷禁军几名将领在围着甄阔海厮杀,遂大吼一声:“甄将军!俺来也1”赵鹤寿一边吼着,一边拍马挺枪,杀了进来。几位朝廷禁军见状,急忙来迎战赵鹤寿。 甄阔海见赵鹤寿带着五千余名常胜军杀来,精神大震,挥起大刀,将一名朝廷禁军将领砍翻在地。其他几位朝廷禁军将领,顿时慌了神,转身往监军府跑。赵鹤寿紧追一步,一枪戳死了一个。赵鹤寿率领的五千名常胜军,刀砍枪挑,将监军府中数百名朝廷禁军悉数杀死。 赵鹤寿转首对甄阔海说道:“甄团练使,你速回统制府,将这边情况禀告于郭统制,俺带着常胜军兵马,占领了监军府,控制禁军兵营。 甄阔海高声答道:“末将遵令!”随即率领百十名常胜军兵士,往统制府去了。 赵鹤寿率领五千常胜军攻入了监军府,斩杀了那几名朝廷禁军将领。赵鹤寿命令手下,仔细搜查,莫要让跑了一个。 监军府中,兵士捕捉到了藏在花园中的萧余丰等人。萧余丰怕兵士们不问青红皂白,将他们几个给杀了,遂大声喊道:“俺是朝廷特派专员,专门来面见郭统制使的,你们快快带俺去见郭统制使。” 兵士们见说,将萧余丰等人拉扯到了赵鹤年跟前。萧余庆又向赵鹤寿说了他们的身份,要求面见郭药师。赵鹤年遂令一百余名兵士押着萧余丰去见郭药师,他带领着五千常胜军,赶往朝廷禁军兵营,将朝廷禁军兵营包围了起来。 这时候,甄阔海已经回到了统制府,向郭药师禀报道:“禀报统制使,末将奉命前往监军府,通知监军前来统制府开会,那监军府守卫拒不服从命令,监军也纵容手下,还要擒获末将。混乱中,萧余庆被常胜军兵士一箭射死……” “甚?你说甚?!萧余庆被兵士射死了?” 郭药师猛听到甄阔海说萧余庆被常胜军兵士一箭射死,着实吃了一大惊。 第一百九十章 药师投宋(4) 甄阔海见问,如实答道:“禀告统制使,萧余庆被兵士射死了。” 旁侧站着的张令徽闻听萧余庆被射死,也吃了一大惊,埋怨甄阔海道:“你看看,当时统制使是怎么命令你的?当时统制使命令你,遇事一定要压住火,莫要焦躁,要保证萧余庆的安全。一定是你年轻气盛,办砸了事情。” 甄阔海争辩道:“副统制使,当时统制使安顿俺将萧余庆请来开会,萧余庆不肯与末将同来,故此起了争执。” “那也不能将萧余庆射死!”张令徽愤然说道:“万一降宋不成,俺们还要以萧余庆为筹码,和萧干谈判呢!” “反正是已经死了!”甄阔海不服气地说道:“要怎么样吧?要不我给他偿命去?” “你……”张令徽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是这个态度。将在外,不由帅。” 张令徽见说,气得说不出话来。 郭药师见状,赶忙说道:“好了!好了!现在顾不上萧余庆的事情了,咱们得按计划行动。张副统制,你速带精兵八千、马军五百及涿州下属四县县令,前往宋营,奉册请降。最重要的是,速让宋军派兵马前来,守卫涿州城,以应对萧干派兵马前来攻打涿州城。” 张令徽高声答道:“末将遵令!” 张令徽正欲离开,就接到府外通报,道:“赵团练使令人押来朝廷专员数人。” 郭药师闻报,忙对张令徽说道:“副统制稍等,待问明情况再说。” 张令徽遂止住了步。 随即,百十名常胜军兵士,押着萧余丰数人,来到了郭药师、张令徽、甄阔海的跟前。萧余丰望着郭药师喊道:“郭统制使,俺几个乃朝廷萧宰相特派信使,专程来传达萧宰相相令,令常胜军诸位统制使前往燕京,参加燕京防卫会议。” 郭药师闻言,看了张令徽一眼。张令徽也看了郭药师一眼。两人心里有了统一看法,那就是耶律大石府上的奴仆所言不虚,朝廷的确是有借开会之名,解除他们兵权的意图。 因为胸有成竹,所以,郭药师问道:“你几个既是朝廷萧宰相专派前往常胜军来的,为甚不来常胜军统制府,却提前去了萧监军那里?” 萧余丰往上一拜道:“郭统制使,萧余庆乃常胜军监军,也是下官的本族哥哥,下官前往萧监军处,乃是出于亲情,去看望本族哥哥,并无其他意思。” 郭药师盯着萧余丰问道:“你说的全是真话?” “全是真话,并无半句假话。” 萧余丰为保命,赶忙说道。 “那么俺再问你。”郭药师道:“萧宰相除了令俺们常胜军前往燕京开会外,是否还有指示给萧监军。” “没有!没有!”萧余丰连声说道:“下官刚才禀告过将军了,下官前往监军府,纯粹是处于亲情,是探视本族哥哥。” “好!俺问你,你既是探视本族哥哥,那萧监军何以拒绝甄团练使进入监军府?是不是因为你们之间另有勾当?” “这个绝对没有。” “胡说!”郭药师厉声说道:“萧干欲皆开会之名义,清算我等汉人将领,你便是来办理这事情的,你敢说没有?!” 萧余丰愣了下神,心想,如此机密的事情,郭药师如何知道了? 趁萧余丰愣神的这机会,郭药师又厉声吼道:“说!你们的勾当,本统制使已经知道了,若想活命,如实招来;若巧言狡辩,你的本族哥哥萧余庆就是你的下场。” 萧余丰等几人吓得噗通噗通地跪于地上。萧余丰仰望着郭药师,高声说道:“将军,不关俺等的事情,俺等就是跑腿传令的下人而已,万望郭统制使饶命。” 郭药师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事是确定了。” 萧余丰闻言,知道郭药师尚未最后确定此事的真假,是自己一害怕,将这件事情给落实了。 萧余丰暗自后悔。 郭药师看了眼萧余丰道:“你等的确是跑腿的,俺杀了你们,与理不通,俺不杀你们;但俺要关押你们几天,等俺们这边事情办妥后,俺就放你们回去。你们回去后,告诉萧干,非是俺们常胜军要反,是你们契丹朝廷逼着俺们常胜军反。” 对萧余丰说完这番话后,郭药师又命令兵士道:“押下去,关将起来,好生侍候着,莫要慢待了。” 兵士们遂将萧余丰等人押了下去。 郭药师转首对张令徽说道:“副统制使,事不宜迟,你速速前往雄州,拜会宋军首领,对接好后,速让宋军派兵马前来协保涿州、宜州,以防萧干进攻。” 张令徽高声答道:“本将遵令!” 张令徽刚欲转身离去,又有战报报了进来,道赵鹤寿已经控制住了朝廷派驻涿州禁军军营,有一百余名禁军突围而去。 郭药师闻报,急对张令徽道:“事急了!那些禁军兵士逃回幽州,咱这边的事就彻底暴露了。副统制使速去,路上不要耽搁,越快越好。” 张令徽遂回到兵营,点起八千精兵,五百余马军,连同数县几名官员,前往雄州。路途上,张令徽令团练副使任德荣带着八千精兵随后赶来,他带着五百余骑,策马疾驰,先行赶往雄州去了。 再说从涿州逃脱出去的百十名朝廷禁军,出了涿州后,一路急奔,连夜赶回到了幽州。当时,萧干已经入睡,随即就由执勤官报将进来,说涿州留守、常胜军统制郭药师派团练使赵鹤寿夺了监军府,控制了禁军兵营,起兵造反了。 萧干闻报,惊得从塌上掉了下来。萧干忙穿上衣裳,趿拉着鞋,就往宰相府外跑。萧干一边跑,一边高声叫道:“快背马!去耶律大石防卫使府上。”萧干要赶到耶律大石那里商量如何应对常胜军投宋的事情。 府衙拉过来马匹。萧干翻身上马,和几名亲随,策马疾驰,去了耶律大石防卫使府上。 耶律大石也睡了,闻听萧宰相前来,慌忙起身,披着衣服迎候到府门口。 萧干见耶律大石披着衣服出来,大声说道:“坏事了,常胜军反了!” 耶律大石忙将萧干迎入府中。萧干遂将郭药师占领监军府、控制禁军营的情况,说给了耶律大石。耶律大石闻听后,对萧干说道:“萧宰相,事情已经发生,着急没有,可速派人打探情况,待情况明了后,禀告太后,由太后召集朝会,共同商议对策。” 此刻,萧干也冷静下来了,忙说道:“防卫使所言极是,俺现在就派人前往涿州,打探情况。” 萧干随即与耶律大石告辞,返回宰相府,派人前往涿州打探郭药师及常胜军的情况。 萧干派出的探子,连夜赶往涿州,打探到了相关情况,随即又返回到幽州,向萧干禀报了刺探到的情况。 从探子那里,萧干知道了郭药师手下团练使甄阔海杀了监军萧余庆、团练使赵鹤寿占领了监军府,控制了禁军营,副统制使张令徽率八千精兵、五百快骑,前往雄州,郭药师囚禁了萧余丰等朝廷官员等情况。 萧干掌握了这些情况后,没敢耽误,再次来到耶律大石府邸,和耶律大石相商对策。耶律大石闻听了这个情况后,对萧干说道:“萧宰相,现在情况明了了,咱们做大臣的,不好专断,当速报太后,由太后定夺。” 萧干闻言道:“防卫使所言极是。请防卫使与本相一同进宫,向太后禀告相关情况。” 随即,萧干、耶律大石结伴,入宫进殿,向萧普贤女禀报常胜军叛辽投宋的情况。萧太后闻听到这个情况,极为恐慌,望着萧干和耶律大石道:“宰相和防卫使以为,该当如何?” 萧干、耶律大石相互望望,没有回答萧普贤女的问话。 萧普贤女没了主意,在龙椅上坐立不安。 萧干见状,想了一阵,向萧普贤女建议道:“禀告太后。目今,情势对俺大辽极为不利,当召集群臣,共同商议对策。” 萧普贤女遂传旨,令所有在幽州的三品以上官员,入宫进殿。 幽州城里,三品以上的官员,尚有百十余人,接到萧普贤女懿旨,急忙进宫,觐见太后萧普贤女。 大臣们入宫进殿后,感到气氛明显不对,皆面面相觑,想从对方那里打探到一点信息,好知道太后召集进宫入殿,乃是为了甚事。 见大臣来得差不多了,坐在龙椅上的萧普贤女说道:“诸位卿家,有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本后不得不告诉大家。据报,驻扎涿州的常胜军,在统制使郭药师的带领下,投靠宋军去了。” 大臣们闻此消息,皆大吃一惊,顿时惊恐起来。大臣们心里清楚,即使是常胜军不反叛,不投降宋军,在金宋两军的夹击下,幽州城已经危在旦夕了,迟早会被攻克;现在,常胜军投降宋军了,等于辽军失去了最有战斗力的一支兵马,幽州城就更保不住了。 大臣们都开始为自己的身家性命担忧起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药师投宋(5) 见到大臣们皆惊恐不安的样子,萧普贤女遂转首望向宰相萧干。 萧干乃奚人,与萧普贤女是同族。天锡帝耶律淳死后,基于同族的原因,萧干积极拥立萧普贤女为皇太后,掌执辽国朝廷,成为辽国江山社稷的实际拥有人。也是基于同族且拥立有功的原因,萧干被萧普贤女提拔为宰相,辽军都统、北院枢密使的职务,成为仅次于萧普贤女的实权人物,相当于是摄政王,萧普贤女遇有重大事情,或遇到巨大困难,首先想到的就是萧干,萧干成为了萧普贤女最倚重的大臣。故此,许多事情,在其他大臣尚不知情的情况下,萧普贤女早已和萧干协商多次了。现在,萧后将目光望向了萧干,对萧干说道:“萧宰相,你将常胜军统制郭药师率常胜军叛辽投宋的情况,通报给诸位卿家吧。” 萧干出列,望萧普贤女一揖,答道:“是!太后。”随即,萧干便将郭药师率常胜军叛辽投宋的详细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在场的大臣们。 在场的大臣们闻听了整个事情经过后,窃窃私语起来。 萧干退入原来的位置。 萧普贤女环视了众大臣一圈,抬手拍了拍龙椅扶手。众大臣皆肃静,不再私语。 萧普贤女款款说道:“各位卿家,刚才,萧宰相已将具体情况通报与大家。目今情况就是这样,就目前之情势,以诸位卿家之见,该当如何?” 萧普贤女问过后,又将目光看向众臣。众大臣皆低眉垂首,没有一个大臣出列回答。 萧普贤女等了一会儿,没有大臣出列回答,遂将眼光看向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乃辽国南京防卫使,肩负着守卫幽州的重任,故此,萧普贤女首先要问耶律大石了。 萧普贤女看着耶律大石问道:“以防卫使之见,就俺大辽现在驻扎于幽州的兵马,可否守得住幽州城?” 耶律大石见问,迈前一步,向萧普贤女一揖,禀告道:“太后在上。臣以为,若金宋联合,南北夹击,攻打幽州,就目前幽州城兵力情况,断难抵挡金宋两国兵马进攻,幽州城恐怕难以保住。” 萧普贤女又问:“假如幽州城失陷,情况将会如何?” 将会如何?很明显,那样就国破人亡了呗!但这个情况,人人清楚,但谁都不肯当面说将出来。 其实,萧普贤女心里也非常清楚,幽州城被攻陷了,朝廷自然就不存在了,像她做太后的、或其他一些大臣,不是丧命,就是被俘,除此之外,别无他途;就现在这个情况,只好等着亡国就是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然而,让大辽从此消失,这是萧普贤女所无法接受的。当时,在萧干、耶律大石向她禀报了常胜军叛投宋国的情况后,萧普贤女就有了预感,她知道大辽将要完了,无法也无能力抵御金宋两国的进攻了,等待大辽的,只能是亡国;但萧普贤女仍然在想着办法,欲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萧普贤女想到的办法就是同时向金宋两国称臣,以保住大辽目前的利益,待缓过劲来后,再与金宋两国相争。 萧普贤女的这个想法深藏在她的心中,并未向萧干、耶律大石表露。萧普贤女之所以未向萧干、耶律大石表露她的这个想法,是害怕萧干、耶律大石因此丧失了斗志,以致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萧普贤女想在合适的时候,再与萧干、耶律大石相商向金宋两国同时称臣的想法。故此,在萧干、耶律大石向她禀报常胜军降宋时,萧普贤女未对萧干及耶律大石表露他的想法。 现在,在群臣参加的朝会上,是不是可以将话题慢慢引导到乡金宋两国同时称臣上,好给众大臣们个回缓余地,使大臣们既接受这个现实,又不至于分心离德? 当然,大辽认怂,同时向金宋两国称臣这个话,萧普贤女不能说;这个话,萧普贤女在等着众大臣们提出来,然后她顺势利导,把这个事情定下来,并办了。 虽然,在当时情势下,这是必然,也是损失最小的一种做法,众大臣也皆有此意,但在不知道萧普贤女是什么意思的情况下,无人愿意带头提出,无人愿意愿意做那个替罪羊。 萧普贤女等了一会儿,见无人搭话,遂又问萧干道:“宰相乃一朝之主,就朝廷现在这个情势,萧宰相以为该当如何?” 萧干见问,遂迈前一步,望着萧普贤女说道:“禀告太后,臣有谏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普贤女道:“但讲无妨。” 萧干望萧普贤女一揖,禀奏道:“启奏太后。目今局势,金宋两国,已缔结盟约,共行侵袭我国,情势甚是危急。启奏太后,金人乃虎狼本性,残暴而凶猛,已侵占我国大片疆域,其对我国伤害,尤为严重;而宋国进攻我国,乃是为了收回后晋时石敬瑭割让于我国的燕云故土。相对于金国,宋国性情上要仁厚得多,也可靠的多。” 萧普贤女闻奏,不明白萧干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遂问道:“萧宰相,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本后听宰相之言,似有结交宋国而抵抗女真的意思?” “启奏太后。”萧干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以为,宋金结盟,必有约束条件。目今,金强我弱,宋国弃金而助辽,绝无可能。就目前情势而言,金宋两国任意一国的实力均大于我国,金宋联合,我国更无胜利之所望。想俺大辽江山,自太祖起,至今已数百余年了;如果江山社稷在俺们手里丢了,俺们愧对列祖列宗,就成为契丹之罪人了。” 萧干还是未表明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萧普贤女施加心理压力,以使萧普贤女接受他建议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萧普贤女听到萧干‘如果江山社稷在俺们手里丢了,俺们愧对列祖列宗,就成为契丹之罪人了’的话后,一腔愤懑。 然而,萧普贤女的一腔愤郁,没有冲着占有了辽国大半疆域的金国,反倒冲着没占大辽一寸土地反倒被大辽占了燕云十六州疆域的宋朝去了。萧普贤女认为,自澶州盟约后,辽宋一百余年无战事,两国互通友好,大辽并无任何对不起宋国的事,在大辽遭受女真的攻击时,宋国不是出于共同的利益帮助大辽抵御女真,反倒背弃存在了一百余年的澶州之盟,另与女真签订盟约,共同攻击起大辽来了,这究竟是如何一番操作?简直是愚蠢至极! 萧普贤女没忘记辽宋一百余年前签订的澶州盟约,单单忘了大宋燕云十六州疆域尚被辽国的占领着。 基于辽国占有燕云十六州疆域之事实,鉴于其在女真攻击下已显败势之现状,宋朝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疆域,与女真结盟,共行伐辽,也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萧普贤女只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问题,故此怨恨起宋朝来。 一腔愤懑的萧普贤女对萧干说道:“本后虽是女流之辈,但对大辽的江山社稷,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可以这么说,江山社稷在,契丹及奚人就在;江山社稷不在了,还要契丹奚人做什么?” 其他大臣见说,皆面面相觑。 萧普贤女环视了众大臣一圈,续说道:“是的,眼下俺契丹及奚人是对付不了女真,难道他宋国就对付得了女真了?将来,没有俺大辽盘桓在金宋之间,女真就与宋国就直接接壤了,面对宋国的锦绣山河,女真岂是不窥视的?到那时候,他宋国就会成为女真的敌人,女真照样会侵蚀他宋国的疆域,难道他宋国就不想这些问题?” 大臣们闻言,皆垂首不言。 “启奏太后。”萧干望上说道:“宋国现在最为关心的是燕云十六州之疆域;若不如此,宋国断难与女真结盟。宋国之所以与女真结盟,乃是为了收回他的燕云十六州疆域。” 萧普贤女看着萧干问道:“宰相此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宰相的意思是要将燕云十六州疆域归还给宋国不成?” 萧干慌忙一拜,说道:“启奏太后。燕云十六州之疆域,乃后晋时即割让于我国的,我国实际拥有燕云十六州疆域已数百年了。这数百年来,虽然中原汉、周及宋等国均未承认我国占有燕云十六州疆域的合法性,但毕竟燕云十六州疆域归我国实际占有着,现在返还给宋国,自然是不可能的。再说了,目今,我国唯一占有的地方,也就是燕云十六州之疆域了,将燕云十六州之疆域归还于宋国?我们将往哪儿去?” 萧干的车轱辘话把萧普贤女搞得迷惑不解,萧普贤女不知道萧干绕来绕去,究竟是什么意思?萧普贤女没耐心再听萧干的车轱辘话了,于是就对萧干说道:“萧宰相,现在不似平常,没有时间斟酌言词是否妥当了。宰相有话不妨直讲,莫要再绕来绕去了。” 萧干见萧普贤女已经着急了,不再在意话说的是否妥当了,遂开始禀奏他同时向金宋两国称臣的建议。 第一百九十二章 药师投宋(6) 当时,萧干又望萧普贤女一揖,奏告道:“启奏太后。目今,敌强我弱,形势非常明朗,我国若与金宋两国强硬抗争,后果非常严重,只会加速大辽亡国。以臣之见,目今局势下,当对外示弱,以博同情,寻求转机,再做打算;对内则加强战备,增强防守能力,以确保幽州不失。” 萧普贤女见说,问道:“此话怎讲?如何个示弱法?” 萧干奏道:“禀告太后。目今,当派出使臣,分别出使宋金两国,向宋金两国同时称臣,换取他们同意保留大辽国体及燕云地区疆域,待将来朝廷缓过劲来后,再与宋金两国相争不迟。” 萧干最终还是提出了正符合萧普贤女意思的奏请。 无论萧普贤女先前话说得如何强硬,其实都是在试探大臣们的意思,她的心中,早已有向金宋称臣,以延缓过这个特殊时期的意思;但她作为辽国实际掌政者,不能直接说,以免造成局势失控,人心涣散。现在,萧干将这个意思说出来了,她自然是非常认同。 然而,萧普贤女毕竟是皇太后,起码的姿态还是要做的。所以,萧普贤女心里虽然非常认同萧干的奏请,但脸上没有任何把表情,而是将她的想法深藏不漏。她还想听听其他大臣的意见,特别是幽州防卫使耶律大石、幽州防卫副使韩斡等大将的意见。萧普贤女担心耶律大石、韩斡等大将不同意乡金宋同时称臣,若当殿争执起来,局面就不好控制了。再说了,毕竟仗还得这些大将及兵士们去打,清楚地掌握他们的心态,是必须的。 所以,萧普贤女在听了萧干的建议后,没将自己的心思流露出来,而是将目光看向耶律大石,询问道:“防卫使以为如何?” 目前的情况是明摆着的,也只能如此,方有回旋余地。耶律大石闻听了萧干和萧普贤女之见刚才的对话后,在内心深处是认同萧干的意见的,只是在一些细节上,还有想法。现在,见萧普贤女询问他的意见,耶律大石赶忙答道:“启奏太后,萧宰相所言极是,这是目前情况下唯一可行的办法。” 了解到耶律大石的态度后,萧普贤女心里有点底了,遂又将目光看向韩斡。韩斡见萧普贤女看向自己,赶忙迈前一步,向萧普贤女拜揖后,高声说道:“启奏太后,末将完全赞同萧宰相和防卫使的意见,末将唯朝廷之令是从。” 萧普贤女点了点头,又问其他大臣道:“众卿们以为如何?” 其他大臣都是这个意思,只是没人带头讲出来,既然宰相萧干、耶律大石、韩斡等朝中重臣及大将带头说了,其他大臣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皆纷纷答道:“宰相和防卫使所言极是,臣等赞成。” 萧普贤女见朝廷上下均统一了认识,遂说道:“众卿们,天锡帝驾鹤西去,将大辽之江山社稷,交到了我一个女人家手里。我一个女人家,也没有太多的主意,全靠众卿们抬称维持。现在,既然诸位卿家都是这个意思,本后就依众卿们的意思,向金宋两国同时称臣。令萧宰相派员出使金宋两国,尽快落实此事。” 萧干弯腰答道:“臣遵旨!” 萧普贤女继续令道:“令耶律大石防卫使、韩斡副防卫使,加强战备,做好幽州防卫事宜。” 耶律大石、韩斡高声答道:“臣遵旨!” 随即,萧普贤女宣布退朝。 众多大臣皆争先恐后出了大殿。 大殿内,耶律大石站着未动。萧干见状,情知耶律大石尚有事情要向萧普贤女进谏,遂也站着未动,想听听耶律大石还有什么事情。 萧普贤女见状,问耶律大石道:“大石防卫使似有话要说?” 耶律大石望萧普贤女一拜说道:“禀告太后。臣有事要禀奏。” 萧普贤女道:“防卫使但讲无妨。” 耶律大石望萧普贤女一揖,禀奏道:“启奏太后,方才,诸大臣均在殿中,臣有一言,不便禀告。现在,诸大臣均已离殿,只宰相在此,臣不妨一谏,望太后采纳。” 萧普贤女道:“你说!” 耶律大石道:“禀告太后。我国向宋金两国称臣,这个臣完全赞成;但臣以为,在向宋金两国称臣的同时,当做好各项防御准备。以臣之见,太后当留有后路,现在就确定去向,制定出非常情况下的应对之策,能迅速撤离至安全之地,以防将来发生不测之事。” 萧普贤女闻言道:“防卫使所言极是,乃是为本后着想。然而,防卫使也知道,就目今之大辽,本后能往哪儿去?哪儿又是安全之地?” 耶律大石望着萧普贤女,诚恳地叫了声“太后”,态度甚恭。 萧普贤女拍了摆手,续说道:“刚才本后已经说了,江山社稷在,契丹奚人在;江山社稷不在了,还要契丹奚人做什么?防卫使乃契丹皇族,本后与萧宰相乃奚人出身,契丹奚人本系一家。如今,契丹遭此大难,本后当与契丹的江山社稷生死与共,断无逃避之理。所以,本后哪儿也不去,就待在幽州,只要幽州不破,本后就是安全的;假若幽州城破了,那也是无奈之事,到那时再说吧。” 耶律大石闻言,大悲。 旁侧的萧干说道:“太后,防卫使所言,乃是为太后安全着想,俺完全理解;然而,有臣在,臣定将保得太后无虞,除非臣死了。” 萧干如此一说,让耶律大石心里不甚舒服了。耶律大石心想,俺是幽州防卫正使,幽州之安危,皆系于俺身上,你说有你在,定将保得太后无虞,那俺干什么去?难道防卫幽州不是俺的事,反倒是你的事了?合着太后只配你来保卫,俺们就保卫不了太后了? 当时,耶律大石见说,心有不悦,遂说道:“宰相,到时候恐怕要靠实力说话,还是有所防备的好。” 萧干见说,也不悦地回道:“目前情形就是这样,俺们当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岂能说泄气话?” “宰相,俺说的非是泄气话。”耶律大石顶碰道:“俺作为幽州防卫使,有责任确保太后安全,俺觉得是应该有所准备,以防万一。” “俺作为宰相,也有确保太后安全之职责!关键是,俺们现在只有保住幽州不失,方才安全;幽州丢失了?哪里安全?!” “问题是幽州丢与不丢,不是俺们一方面的事情,我们说了不算。” 萧干闻言,还要说啥,萧普贤女赶忙说道:“二位卿都是本后的肱骨大臣,你们说的情况,本后心里有数。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各自去忙吧,待本后有事时,自会召你们前来协商。” 萧干、耶律大石见说,遂于萧普贤女告辞,各忙各的事去了。 涿州城里,在张令徽率领八千精兵、五百快骑及部分官员前往宋营对接降宋的这个时间里,郭药师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涿州城。易州守将也在接到郭药师命令后,控制住了易州城。 这个时候,涿、易两州共有常胜军三万余人马,张令徽带走了约一万人马,易州驻扎有一万人马,涿州城中还剩约一万余人马。郭药师遂令赵鹤寿、甄阔海统率涿州的一万人马,负责涿州防务;又令刘瞬仁、甄五臣火速赶往易州,统率易州的一万兵马,负责宜州防务。 刘瞬仁、甄五臣得令,快马加鞭,赶往易州。 郭药师在涿州城里,惊恐不安了两日,并未见幽州方面有任何动静,遂慢慢安心了下来,专侯着张令徽那边有消息传回来。 张令徽统率着八千精兵、五百快骑及涿州下属四县主要官员,也于前一日来到了雄州。路途上,为了赶时间,张令徽将八千精兵交由副官统率,他带着五百快骑及涿州下属四县主要官员,策马疾驰。 雄州城中,正在代理军务的王禀闻报,道辽国涿州常胜军副统制率领五百快骑及诸州下属四县县令,奉表来降。得到这个禀报,王禀大吃了一惊,忙招来老将种师道及辛兴宗、杨可世等人相商。 待种师道等将领到来后,王禀将情况告诉了种师道等人,最后说道:“老种,常胜军副统制张令徽奉表来降,这个可靠不可靠?会不会有诈?”种师道想了想后说道:“可以将张令徽等人放入雄州城来,另派兵马,于涿州前往雄州的路途中下寨,若再有大量的常胜军兵马过来,必是有诈,到那时,先把张令徽给砍了。” 王禀闻言道:“老种所言极是。命令!” 种师道等将领赶忙挺身站直。 “令辛兴宗率兵马两万,于雄州北门外三十里下寨,若有常胜军前来,坚决予以阻击,力争消灭之。” 辛兴宗高声答道:“末将遵令!” 辛兴宗随即出殿,赶赴军营,点起两万兵马,亲自统率,前往雄州北门外三十里处下寨去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药师投宋(7) 辛宗兴出殿后,王禀又和种师道商议了一番后。种师道道:可在殿中安排精兵一百,持刀枪站立,给常胜军副统制张令徽等人造成心理压力;然后传令张令徽等主要人员入厅,问明情形,再做处置。 王禀遂于厅中安置兵卒一百名,持刀枪站立,然后传令出去,令张令徽等主要人员入厅。 军事传令出去后,张令徽带涿州下属四县县令进入厅中。 王禀高坐于帅座上,两侧端坐着种师道、杨可世等一班大将。 张令徽入厅后,急趋几步,来至王禀帅座前,望王禀弯腰一揖,高声报道:“主帅在上,辽国常胜军副统制张令徽奉统制使郭药师之令,率涿州下属四县县令,奉表投诚,请将军接纳。” 说毕,张令徽献上了涿州四县兵马及子民户籍表。王禀起身离座,来至张令徽跟前,伸手握住张令徽的手,说道:“本人乃宋军前线临时代理王禀。张将军深明大义,弃暗投明,此乃英明之举,我代表宋军前线统帅部,对常胜军的投诚,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说毕,王禀转首令两边持枪站立的兵卒道:“退将出去!” 兵卒们闻令退出。 王禀又喝令道:“来人,给张将军一行设座。” 随着王禀的命令声,一些兵士半折椅子,案几进入大厅,当厅摆放。 王禀相让着张令徽等人坐下。 随即,兵士们又给王禀等人上了茶。 王禀起身离座,又冲王禀一揖,禀告道:“王将军在上,为表诚意,末将受统制使之令,率八千精兵,五百快骑及四县县令,先行奉表来降。路途上,因怕延误时间,故令八千精兵随后而来。” 王禀闻言,大吃一惊,忙问道:“张将军之后还有八千精兵于路途之上?” 张令徽答道:“正是。末将奉郭统制使之令,先行到来,敬请宋军派兵马前往涿州、宜州,接受并守卫城池,以防辽军萧干派兵前去攻城。” 闻听道这个情况,王禀忙对杨可世说道:“杨将军,速去看辛宗兴率兵走了没有?假若已走,你速带三万兵马,追赶辛宗兴所率的两万兵马,莫使他们和八千常胜军精兵发生误会。待追上辛宗兴统率的两万兵马后,你们合兵一处,直接前往涿州、宜州,接收两州城池,令郭药师之常胜军,悉数南下,前来雄州,接收整编。” 杨可世高声答道:“末将遵令!”随即除去准备兵马去了。 种师道转首对王禀说道:“主帅在上,辛将军行军向来神速,当速派快骑追赶,将情况通报与辛将军。常胜军献城投宋乃大事,双方若发生误会,事情就不好办了。” 王禀也觉得事关重大,遂急令道:“传报出去!令杨可世选择快骑一百余,先行出发,追赶辛兴宗,报明情况,以免与八千常胜军造成误会。” “是!”大厅中执勤兵卒高声答着传令去了。 杨可世得令,随即选派一百快骑,追赶辛兴宗去了。 当时,辛兴宗正率领两万精兵,疾驰在雄州以北的路途上,忽见后面尘土飞扬,有马军追来。辛兴宗令兵马停止。杨可世派来的一百快骑,随即来到辛兴宗的中军,滚鞍下马,将情况通报给了辛兴宗。 辛兴宗闻报,遂令兵马就地休息,等待着杨可世统率三万兵马到来,然后和杨可世一同率兵马前往涿州、宜州。 辛兴宗等了约一个多时辰,杨可世统率的三万兵马到了,两人遂合兵一处,望涿州进发。 路途中,果然遇到从涿州来的八千精兵。 辛兴宗令裨将陪同八千常胜军精兵,前往雄州。他和杨可世一同,率领万万精兵,向涿州疾行。 不一日,辛兴宗、杨可世率五万大军来到涿州城下。郭药师率领常胜军数十员将领迎候在涿州城门外。 辛兴宗、杨可世等人与郭药师等常胜军将领相见,互致问候。 郭药师见了杨可世时,大窘,双手抱拳,连声说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先前拼杀,多有得罪。”杨可世也双手抱拳,回礼郭药师道:“郭将军不必介意。”, 辛兴宗遂令郭药师道:“郭将军可将常胜军悉数调至城外驻扎,城内由宋军接防。” 郭药师道:“遵令!”随即将涿州城内一万余常胜军悉数调至城外。 当即,辛兴宗安排两万精兵进入涿州城,接替涿州防务。 郭药师对辛兴宗、杨可世说道:“两位将军,常胜军共三万兵马。涿州城驻扎有一万余,易州城驻扎有一万,张副统制使带走约一万。请问宜州防务,何时接管?” 辛兴宗望向杨可世。杨可世道:“俺带两万兵马去接收宜州常务,请郭将军派员联络,让宜州守将接收整编。” 郭药师道:“易州城防由团练使刘瞬仁、甄五臣负责,俺已安排好了,专等着大军前来接收。俺派将领与杨将军同往,负责双方对接。” 郭药师随即派员与杨可世同往宜州。 杨可世率两万兵马,望易州而去。 郭药师遂恭让着辛兴宗等将领进入到涿州城中。 涿州城常胜军统制府中,郭药师恭让着辛兴宗坐了上位,他和其他一些常胜军将领陪同辛兴宗等宋军将领。双方寒暄了一阵后,辛兴宗对郭药师说道:“郭将军,国家之事,讲不得情面,也含糊不得,速我说话直来直去。”郭药师道:“辛将军直说便是。”辛兴宗道:“好!我就直说。既是常胜军献城降宋,本将已率宋军接收了涿州城防,郭将军当尽快率涿易两州常胜军,赶往雄州,接收朝廷整编,不得延误。” 郭药师离座,望辛兴宗一揖,说道:“辛将军所言极是,待明日刘瞬仁、甄五臣团练使统率易州常胜军到来后,末将即率两州常胜军兵马,前往雄州,接收整编。” 辛兴宗道:“如此最好。” 当夜,由郭药师设宴,款待辛兴宗等宋军将领。 第二日,刘瞬仁、甄五臣率易州一万常胜军兵马到来。郭药师遂与辛兴宗等宋军将领道别,然后率领两万余名常胜军兵马,往雄州接受整编去了。 一日后,郭药师率两万常胜军兵马来至雄州城外。王禀、种师道等宋军将领迎候于雄州北门外。郭药师令常胜军驻扎于雄州城外,接受朝廷整编。王禀恭让着郭药师等常胜军将领进入到了雄州城中。 王禀、种师道与郭药师等常胜军会谈。王禀对郭药师等人说道:“自宋辽开展以来,我军稳步推进,攻克燕京,指日可待;郭统制使及诸位将军,明辨是非,深明大义,审时度势,弃暗投明,实乃顺应了大势,乃明智之举。郭统制使及众将军既来之,则安之,待俺奏明朝廷,朝廷必有安排和褒奖。” 郭药师道:“深谢王将军、诸位将军及南朝朝廷接纳。药师及手下众将,既是投宋,则心诚义诚,绝无非分之想。药师及手下常胜军众将领,不求朝廷褒奖,但求能充作前卒,为朝廷建功立业,虽扑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王禀见说大喜,高声说道:“郭将军言重了。赏罚分明,这是必须的,朝廷必然有安排。接下来,郭将军及常胜军暂时休整,静待朝廷指示。” 郭药师及手下常胜军将领皆高声答道:“末将遵令!” 当天,王禀与军中设宴款待郭药师及常胜军将领。 宴会毕,王禀亲书奏折,向徽宗皇帝奏报常胜军反辽投宋的情况。奏折写好后,王禀令军使快马传递。 王禀的奏折传到了汴京朝廷,徽宗皇帝阅毕大喜。 收复燕云十六州之疆域,乃徽宗皇帝最大的心愿,现在,不费一兵一卒,涿州、易州先收复回来了,这如何不让徽宗皇帝欣喜若狂?想到郭药师投宋,朝廷军队实力增加了,辽军就更加疲弱了,徽宗皇帝就兴奋地不能自己,马上就想着要攻打幽州,收复燕云故土。 兴奋中的徽宗皇帝,马上传旨,令王黼、蔡京、童贯、蔡攸、高俅等人即刻入宫,商议攻打幽州,收复燕云之事。 王黼、蔡京、童贯、蔡攸、高俅等人接旨,马不停蹄,赶入宫中。 王黼,蔡京等人入宫后,见徽宗皇帝满脸喜色,遂也欢欣鼓舞。徽宗见王黼等人入殿,不待他几个问好,自己就高声说道:“盛事!盛事!大盛事呀!” 王黼,蔡京、童贯等人并不只是什么盛事,见徽宗皇帝如此兴奋,大声说着“盛事!大盛事!”遂一起作揖,望徽宗皇帝恭贺道:“臣等恭贺圣上!圣上之盛事,乃俺等大臣及百姓军民们最大的福幸!” 徽宗皇帝抖动着手中的奏折,高声说道:“诸卿家,涿州、宜州收复回来了!” 王黼、蔡京、童贯、高俅、蔡攸等人闻听到涿州、宜州收复回来了,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反正是涿易两州收复回来了,皆大喜,当殿欢欣鼓舞,手舞足蹈,高兴得不得了。 蔡京带头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黼等人跟着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冤仇难解 (1) 随即,徽宗和王黼,蔡京,童贯,高俅,蔡攸等人商量起幽州战事。徽宗觉得,辽国常胜军降宋,辽军防守力量更弱,当抓住这个机会,攻打燕京,以收复燕云故土。王黼、蔡京等人,皆溜须拍马,吮痈舐痔,唯徽宗皇帝马屁是拍的奸诈小人,见徽宗急于收复燕云故土,故一意怂恿,徽宗遂决定二次北伐,攻打幽州。 徽宗令王黼、蔡京、童贯等人,制定详细的伐辽计划,断不能像初次伐辽一样,劳而无功。王黼、蔡京等人受令,回去商量相关事宜去了。 又过了几日,辽国来使,奉表称臣。徽宗亲自接见了辽使。在辽使非常谦卑地表达了对宋称臣,需保留燕云等地,作为属地时,徽宗心有不悦。徽宗问辽使道:“你国向我国称臣,却要占着俺的燕云十六州疆域,这是甚的道理?”辽使答道:“大皇帝在上,俺国现在除了燕云之地外,再无疆域,故此,贵国燕云故地,我国暂时还得留居。”徽宗道:“既是你国占着俺燕云十六州之疆域,那金人入侵,又当如何?”辽使答道:“实不瞒大皇帝言,俺国再向贵国称臣的同时,也想金人称臣了。” “放肆!”徽宗大怒,指着辽使说道:“你国既是向俺朝称臣了,怎地又要向金人称臣?那朕的燕云十六州究竟算是朕的?还是算金国的?”辽使吓了一哆嗦,赶忙说道:“燕云十六州自然是大皇帝的。俺国向金人称臣,乃权宜之策,断不会与金人交好的。目今,俺国占着燕云十六州,乃是借用大皇帝的,燕云十六州的主权归大皇帝所有。” 徽宗闻听辽使如此说后,怒气略微小了点。 辽使又望徽宗皇帝一揖,说道:“万望大皇帝恩准。” 徽宗想了想,平息了怒气,对辽使说道:“燕云十六州朕是一定要收回的。朕若不收回燕云十六州之疆域,那燕云十六州疆域将会落入金人之手。来使回去禀告你家太后,好好守住燕云,莫使金人抢先了。另外,你家太后既是向朕称臣,朕自然会做出安排,未必一定要在幽州。” 辽使答道:“回奏大皇帝,卑使返国后,定将大皇帝御音禀告俺家太后。” 辽使随即告辞,出宫而去。 辽使走后,徽宗皇帝又与王黼、蔡京、童贯等人商议相关事宜。 经过商议,决定改幽州为燕山府;决定派童贯为帅,殿前太尉刘延庆为副,兼先锋,蔡攸为监军,速率五万兵马,赶至雄州,与王禀汇和,这样朝廷兵马合起来有二十万之众,再行伐辽。 另令郭药师的常胜军归属刘延庆部,随郭药师降宋的张令徽、赵鹤寿、刘瞬仁、甄阔海、甄五臣等,皆归属刘延庆节制。暂令郭药师为刘延庆部先锋官。张令徽、赵鹤寿、刘瞬仁、甄阔海、甄五臣等皆升为统制使,任副先锋官,待收复幽州后,另行安置。种师道调至原州,任原泾平庆经略使。 第二日,童贯、刘延庆及蔡攸遂点起五万兵马,疾驰雄州,准备二次伐辽。 在宋辽之间发生了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贾世忠、银芝、金霞、铁霞从大禹山回到了幽州南郊贾世忠的庄园。贾世忠因惦记着大禹山中许贯忠需要马匹的情况,遂在回到幽州后,连银芝都没顾上娶,先到幽州周边收购了一百余匹马,赶回庄园,准备送往大禹山许贯忠处。 临行前,贾世忠问银芝道:“银芝姑娘,大禹山中,贯忠他们急需马匹,俺想再去趟大禹山,将此番购置的马匹,送与贯忠他们。你可愿意再去趟大禹山?” 贾世忠的意思,希望银芝能再去趟大禹山,并能见到燕青,双方坐在一起,讲过去的事情说开,不再计较过去恩怨,那样的话,大家就可以和谐相处,共谋长久之计了。 贾世忠准备在此次送完马匹回来后,就娶银芝为妻,这样就再不为银芝复仇的事情动脑筋了。 听到贾世忠问自己愿不愿意再去大禹山一趟,银芝想了想后说道:“少庄主,因为姐姐之故,银芝终是难以原谅柯引、云壁,也不想见到他们。所以,此次南下,我不想去了,少庄主你带了金霞去,一路上多加小心。” 贾世忠问道:“若见了云壁,俺该如何?” 银芝闻言道:“那是你们男子汉之间的事情。你们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上,当以大局为重。少庄主,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贾世忠闻言,点头说道:“银芝,俺知道了。你好生在家里呆着,俺和金霞,速去大禹山,交付了马匹,即可赶将回来。” 银芝点头道好,随后和铁霞一道,送贾世忠、金霞出到庄园外。 贾世忠、金霞赶着一百多匹马,往南而去。 一路上,贾世忠、金霞赶着一百多匹马,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起早贪黑,风雨兼程,不辞劳苦,用了三天的时间,再次来到大禹山许贯忠处。 许贯忠见贾世忠、金霞赶来了一百多匹塞北马,均膘肥体壮,大喜,忙接了贾世忠、金霞,盛情款待,述说着离别后的思念之情。 金霞见了银霞、铜霞,喜极而泣。 三个人笑一阵,哭一阵的,好不热闹。 贾世忠未见到燕青,便问许贯忠道:“大师,俺那云壁兄弟何在?” 许贯忠看着贾世忠笑笑,说道:“贾兄难不成还要找云壁厮杀?” 贾世忠也笑笑,说道:“现在还厮杀个甚啊?!那云壁乃江湖好汉,俺心中甚是羡慕,实望得以一见,好结拜深交,引为依靠,好图长远之策。” 许贯忠闻言,高声叫好,然后告诉贾世忠道:“小乙自上次走后,至今未归,想必是访寻故友,一时难以赶回。贾兄若有闲暇,不妨再次多住些时日,一来等着小乙回来,见上一面,二来和贯忠切磋武艺,相互增进,不知可好?” 贾世忠道:“如此甚好!只是俺已经答应银芝,速来速回。” 许贯忠道:“若如此,倒不好强留贾义士了。只是,路途遥远,来趟不易,来回奔波,多有不便。贯忠说句实话,贾义士莫要见怪。” “大师有话直说,世忠洗耳恭听。” “有道是两情若在长久时,尤其在朝朝暮暮。以俺观察,银芝也是女中豪杰,并不贪恋卿卿我我。依我之见,贾义士既是千里迢迢来到大禹山了,不妨多待些时日,待燕青兄弟来后,两下相见,好规划未来之大事。” 闻听许贯忠如此之说,贾世忠脸红了。贾世忠心想,许贯忠既然如此说了,我再执意要回,就是放不下儿女之情,显得不男子汉大丈夫了。如此一想,贾世忠遂说道:“既然如此,俺就在大禹山中多呆些时日,一来向大师学点兵法阵势,二来等着小乙,好和他见上一面,了却俺一番心愿。” 许贯忠大笑道:“甚好!甚好!结友于茅舍,漫游于山川,此乃人生一大快事也!” 自此,贾世忠、金霞便留在大禹山中,专候着燕青回来。 贾世忠滞留大禹山中,又等了三五日,仍未见燕青回来,心中未免焦躁。 那么,燕青这段时间又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到大禹山中? 原来,燕青在寻访卢俊义、宋江等人后,又来到了柴进处。俩人许久不见,亲热得不成,柴进执意留着燕青,不肯让他回大禹山去。因为一时也没甚的事情,燕青也想和柴进好好规划下以后的事情,遂在柴进处多呆了些时日。每天,柴进、燕青,或喝酒、或品茶,商议着今后该如何办。 这天,两个人又说起朝廷的事情。 当时,柴进、燕青二人,说到时艰局危,心中忧虑,相对着落起眼泪。 良久,燕青道:“哥哥,光落泪不管用,咱们得想办法,看能否拯救危局。” 柴进道:“眼下时局,恐已难为,你我兄弟,独木难支啊。” 燕青看着柴进,心里想着,沧州离辽国近,万一两国打起仗来,必然时首当其冲,不如俺劝柴大官人到大禹山中去,那里到时能躲避一时危困。 如此一想,燕青便道:“大官人哥哥,目今之计,你这里呆着,恐非长久之计,不如南迁到大禹山中去。俺来大官人哥哥此处时,顺道去了趟梁山,见到了小七哥哥,他已决定带了老母亲搬往大禹山中去。” 柴进闻言,眼睛一亮,忙道:“大禹山中可能避世?” 燕青答道:“那大禹山虽不比梁山,有水泊相隔,却也是个天堑之处,周边一遭儿险峻高山,山顶却是百十亩的平川,气候湿润,可开荒种地,种粮种菜,纺线织衣,丰衣足食。” 柴进道:“如此说来,那地方足见是好了,关键时可否自保?” 燕青答道:“来此之前,俺已约了小七哥哥,他已决意带了老母,搬迁至大禹山去。大官人哥哥,以俺之见,不若俺们在大禹山搭建屋社,平地种田,春种秋收,以保延祚。平日时,购买马匹武器,在山周边设置滚木雷石,将来万一有事,凭了俺与大官人、小七哥哥的功夫、贯忠哥哥的智谋,当能自保;既使是不能自保,作为缓冲,也好另作他图。” 柴进闻言大喜,当即道:“若是如此,俺便买了此间田产、庄院,搬至大禹山去,和小乙、小七和贯忠哥哥同住,将来好抱团取暖,也互为依靠。” 燕青道:“正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官人哥哥,如是如此,明日俺便赶回大禹山去,提前给哥哥建好屋社,哥哥一到,即可搬入居住。” 柴进大喜道:“如此甚好,只是又要辛苦兄弟了。” 燕青道:“哥哥这是甚话?莫说是辛苦小乙,便是哥哥要了小乙的命,小乙也情愿奉上。” 柴进闻言,起身离座,冲燕青深鞠一躬,说道:“小乙兄弟,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哥哥俺为有你这样同生同死的兄弟而骄傲。今晚早点休息,明日起早赶路,俺随即便变卖庄院、田产,我们大禹山见。” 当夜,两人各自睡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冤仇难解 (2) 第二天,燕青便告辞柴进,折返头往大名府而去。 三日后,燕青来到了大禹山中,赶至许贯忠的草堂中,却见许贯忠和几个男女一起坐地,仔细一看,男的不认识,几个女的乃是金霞、银霞和铜霞。 见燕青进来,金霞跃身而起,奔向燕青,挥拳便打。 燕青伸手抓住金霞的手,高声叫道:“金霞!不得无礼!” 金霞被燕青抓了手,急挣不脱,忙转头对贾世忠道:“少庄主,你不出手,还等待什么?” 贾世忠闻言,也跃身而起,扑向燕青。 在贾世忠跃身而起的同时,许贯忠也跃身而起,挡在了燕青和贾世忠之间,把话说道:“各位,江湖恩怨,当解即解,何故又打将到一起?” 燕青和贾世忠同时看向许贯忠,问道:“他是谁?” 许贯忠对燕清说道:“小乙兄弟,快快放手,俺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燕青闻言,放开了金霞的手。 金霞使劲四甩了甩手。 金霞的手被燕青给捏疼了。 许贯忠笑道:“小乙,这位乃贾义士,燕京人氏,已加盟俺们的事业了。” 随即,许贯忠又对贾世忠说道:“世忠兄弟,此位便是梁山好汉,浪子燕青也!” 燕青惊奇地看向许贯忠。 贾世忠去看金霞,想讨金霞的主意。 金霞转了头,不去看贾世忠。 许贯忠道:“小乙、世忠,你俩先见过礼,然后咱们慢慢说事。” 燕青、贾世忠闻言,各自抱了双拳,嘴里说道:“幸甚!幸甚!” 许贯忠招呼着燕青、贾世忠坐了,然后将这段时间,贾世忠如何来寻仇,他如何劝说贾世忠放下了恩怨,贾世忠回去后如何买了马匹来等等情况,一一告诉了燕青。 燕青闻言大喜,忙站起身来,冲贾世忠鞠了个大躬,嘴里说道:“燕青有幸,得以结识贾义士,请受燕青一拜。” 贾世忠也忙起了身,与燕青见礼,嘴里说道:“世忠这厢也有礼了。” 双方再次见礼毕,各自坐下。 气氛顿时和谐了起来。 燕青与许贯忠、贾世忠再次见礼,然后将他此番南下北上,如何见了卢俊义、宋江、阮小七和柴进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燕青最后说道:“俺小七哥哥、柴大官人哥哥,都将于最近搬家过来,俺们就大禹山中,再次结拜了兄弟,一同避世于此,将来国家有事,也好为国尽忠。” 许贯忠闻听到阮小七和柴进也将搬家过来,心中大喜,忙道:“这些日子,咱们抓紧时间,赶紧给几位兄弟们建好屋舍,等他们一来,便有地方住。” 燕青道:“正是!” 说毕,燕青又转了头,对贾世忠说道:“贾义士年方几何?” 贾世忠答道:“世忠属牛,细算起来,三十有六。” 燕青再次起身,推金山,倒玉柱,扑地便拜,嘴里说道:“如此说来,贾义士乃是小乙的哥哥,燕青今年三十二岁,贾义士大小乙四岁,小乙这厢有礼了,跪拜哥哥在上,祝哥哥贵体安康。” 贾世忠惊得站将起来,忙弯腰扶燕青起来,嘴里说道:“小乙快起,此番大礼,哥哥担当不起。” 燕青跪着不起,执意要给贾世忠磕头。 贾世忠无奈,只得受了燕青叩头之拜。 拜完贾世忠,燕青又转拜金霞、银霞和铜霞。 金霞、银霞、铜霞皆转过脸去,不肯接受燕青之拜。 许贯忠见状,忙劝道:“几位姑娘,此番相见,恩怨情仇,皆如云烟,一风吹过,俺们大家相依为命,避世于此,当相互关照为是。” 银霞、铜霞没有说话。 金霞嘴里说道:“大师见谅。我们和云壁之间的恩怨,迟早由我们自己解决。大师,你们是男子汉大丈夫,你们将要何为,是你们的事情,我等女流不反对,但若让我们和云壁握手言和,那是不可能的。” 燕青闻言说到:“金霞,所有的事情,都是大势所趋,非俺等小民所能左右的。在大公主之事上,俺与柴大官人,确有不妥之处;然,军令如山,不得不为,还望几位姑娘能谅解,也望几位姑娘回去后,多多劝慰银芝公主,小乙愿尽最大的努力,弥补过失。” “这等过失能弥补回来的?”金霞道:“云壁,你不必说了!反正俺是不能原谅你和柯引那厮的。” “对!”银霞、铜霞也接上嘴说道:“我们姐妹不会原谅你和柯引的。” 燕青无奈,自嘲地笑了笑,坐下了。 金霞望着许贯忠说道:“许大师,你们相坐着说事,我和银霞、铜霞妹妹外面转转去。实话实说,你这地方,真是不错,风景好,我们看看风景去。” 许贯忠见说,不好挽留,遂说道:“也好,几位姑娘自便;只是,金霞,你不要再与李四、赵六过不去了,他们乃是下人,你若碰见他二人,莫要再动之于拳脚。” 金霞笑道:“那是自然。我与他俩,无冤无仇,只要他俩不侵扰我,我理他作甚?!” 许贯忠道:“如此最好。” 金霞、银霞、铜霞遂起身,出了大堂。 大堂内,燕青复入座后,转首望着贾世忠说道:“世忠哥哥,前番俺去京师,拜见了师师姐姐。俺在师师姐姐那里,听说朝廷联络女真,缔结盟约,共行伐辽。宋金辽大战,燕京便是战略要地,将来必受冲击,以小乙之见,哥哥不如将银芝、铁霞一并接来,在此处安家,俺们相互间也好照应。” 贾世忠闻言道:“多谢小乙兄弟好意。实不满小乙兄弟说,前些日子,哥哥俺带着银芝、金霞她们,来大禹山找你寻仇,你去汴京访故去了未得相遇,只结识了贯忠哥哥。小乙兄弟呀,我这里自然没甚说的,只是银芝那里,表面上似乎不太在意了,心里究竟如何想,俺尚不清楚。此事当慢慢来。” “哥哥说的是。”燕青道:“关于俺和银芝公主结怨的事,乃情势所逼,实出无奈。当时,俺随朝廷大军征剿江南叛贼,受先锋官宋江哥哥之令,和柴进哥哥潜入方腊大内,柴进哥哥被招为驸马,俺也被封为驸马侍尉。” 贾世忠静静地听燕青讲着情况。 燕青继续说道:“哥哥试想,两军相峙,水火不容,在那种情况下,俺和柴进哥哥又能如何?大战之前,俺大官人哥哥劝金芝公主先行躲避,以防万一,实乃保全金芝公主之策。然因阵营不同,真实情况不便明说,故此不被金芝公主理解。大战之中,柴进哥哥临阵反水,杀了方杰,俺们引领大军破了方腊大内,谁知,金芝公主竟然自缢身亡。对此,俺和柴进哥哥也极为痛心,遂掩护着银芝公主她们出了众围,故有了现在的这番事情。” 许贯忠道:“小乙,这个事情,俺已向贾义士说明白了,贾义士也深为理解。” “理解,理解。”贾世忠接嘴说道:“小乙兄弟,你到南边访故,俺与贯忠哥哥已商定,要买些马匹,送至大禹山中,关键时刻,拉起一支机动性强的骑兵队伍,好与辽人厮杀。俺此番来,购买了一百余匹马,送到此处。等俺回去,再买点马匹,然后动员银芝,带了她过来,俺哥儿兄弟们,避世于此,既可自保,又回旋有余。” 燕青得知贾世忠此行已买来了一百多匹马,心里大喜,说道:“辽人强,就强在骑兵上,机动性高,来去自如,若是俺们也有马了,怕他个甚?!既是哥哥此行已买来了马匹,小乙当去看看,先欢喜一下再说。” 说毕,燕青站起身来,要去看马。 许贯忠、贾世忠见状,也站起身来,陪同燕青出来看马。 燕青急步往外走,许贯忠、贾世忠二人也随在燕青身后,出了大堂。 三个人出了大堂,来到马厮门外,往往马厮里望去。 马厮里,一百余匹塞北马,扬鬃奋蹄,精神抖擞。 燕青见了,大喜,兴奋地说道:“阿呀!好马!快快赶出一匹来,让俺骑它转将一圈。” 贾世忠闻言,遂进到马厮中,逮住一匹马的鬃毛,牵将了出来。 贾世忠将马拉至燕青跟前,问燕青道:“这些马,均未驯服,小乙可骑得了这马?” 燕青看了看那马,点了下头,伸手抓住了那匹马的鬃毛,一翻身骑在马背上,对贾世忠说道:“哥哥放手,看小乙纵它一程。” 贾世忠问道:“兄弟小心,此乃未驯服的马匹,性子野着呢。” 燕青道:“哥哥你就看好吧!” 随即,燕青一手抓了马脖子上鬃毛,一手去拍马屁股。那马嘶鸣一声,猛然一跳,四脚离地,差点将燕青甩于马下。 贾世忠惊叫道:“兄弟小心!” 燕青抓紧了马鬃毛,身子紧贴着马背,那马便奔驰起来。 好在山顶上平川不过百十亩大,那马跑至山边,噶然止步。燕青拍了下马的脸,那马又驮着燕青回来。 到了马圈前,燕青翻身下马,嘴里高叫道:“好!太好了!好马呀!” 贾世忠高兴地说道:“小乙兄弟真乃神人也!”说毕,又抓了马脖子上的鬃毛,拍了拍马屁股,将马赶入圈中。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冤仇难解 (3) 许贯忠、贾世忠、燕青又回到草堂闲谝。 这时,天色将晚,许贯忠已让人准备好了晚餐,却迟迟不见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回来。许贯忠心里疑惑,遂让道童去寻找。好一会儿,道童回来了,告诉许贯忠道:“大师,俺寻了一大圈,整个喇嘛坪都寻遍了,并不见四位姑娘在坪上。大师,俺碰着赵六他们,随口问了下,赵六说看见四位姑娘牵着马下山去了,说是要遛遛去。” 许贯忠闻言,大吃一惊,心想,估计是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不愿意和俺燕青兄弟待在一起,故此悄悄离去了。 贾世忠闻听到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牵着马下山去了,心里非常着急,遂站起身来,也欲离去。 许贯忠见状,劝贾世忠道:“贾义士,金霞她们,定是嫌弃俺小乙兄弟,不愿呆在这里,下山回燕京去了。几位姑娘,武艺高强,往返于大禹山与燕京间,轻车熟路,应该不会有啥事,贾义士不用着急。” 贾世忠道:“若如此,俺就此与大师及小乙兄弟道别,去追赶金霞她们。她们若有个三长两短,俺不好给银芝姑娘交代。” 许贯忠闻言笑道:“贾义士,既来之,则安之,不妨和小乙兄弟多呆两天。刚才,小乙兄弟说了,那柴大官人、阮小七兄弟,也将于今日前来山中。以贫道之见,贾义士不妨等候在此,等柴大官人、阮小七兄弟来了,一发相识了,然后再去不迟,不知贾义士心下如何?” 燕青赶忙起身,从旁说道:“世忠哥哥不妨多住几日,好等大官人及小七来了,结识一下也好。” 贾世忠见说,不好再坚持离去,遂留了下来。 这几日,贾世忠待在大禹山中,好不急躁,但又不好表现出来,怕被许贯忠、燕青等人小觑。 故此,贾世忠耐着性子,又在大禹山中呆了五七日,先是阮小七带着他老娘来了;随后,柴进也带着十多名庄客来到了大禹山中。 大家一起见了面,好生快乐,随即摆开宴席,为柴进、阮小七接风洗尘。 到了第二日,贾世忠待不住了,遂向许贯忠、柴进、燕青、阮小七等人提出,要赶回幽州去。 许贯忠、柴进、燕青、阮小七再三挽留,说兄弟们好不容易相聚一起,不妨再开怀畅饮几天,然后贾义士便回幽州去,绝不强留。 贾志忠不好拂了大家的面子,只好耐着性子,又住了下来。 这时候,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早经回到幽州南郊,又和银芝公主一道,离开了贾世忠庄园,往幽州城里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见贾世忠见了燕青后、双方并未打将起来,反倒是相互赏识,且热谈了起来,遂借口散心,出了大堂,来到坪上一角,商量起事情来。 金霞道:“三位妹妹,我们眼看着云璧那厮就在大堂中,咱们姐妹又杀不了他,终是令人愤恨。那少庄主,似乎和云壁那厮甚是投脾气,并无要杀云壁之意。我实对三位妹妹讲,我是见不得云璧那厮的。我与云壁,不共戴天,有云璧那厮在此,我就要离开这里。至于三位妹妹你们怎么办,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银霞、铜霞、铁霞听了,相互看了看,然后又一起望向金霞。 银霞道:“既然金霞姐姐要离开这里,我也跟着姐姐离开。至于云璧那厮,我早看他不耐烦了。” 铜霞和铁霞见状,也跟着说道:“我们也跟着姐姐离开,我们去找二公主吧。” 金霞道:“好!既然几位妹妹都是这个意思,那咱们就这么定了。走,牵了咱们的马,悄悄离开,莫让他们发现了。” 几个人商量好后,悄悄来到马厮,各自牵了马匹,出到马厮外。 迎面过来赵六,问道:“几位姑娘,这是往哪里去?” 金霞答道:“我们姐妹上哪儿去,还要给你汇报?” 赵六笑着答道:“岂敢!岂敢!小的何等卑贱之人,怎敢劳几位妹妹相告?小的就是随口一问。” 金霞本不想理睬赵六,又怕赵六嘴长,赶去告诉许贯忠他们,遂带上了笑容,对赵六说道:“我们姐妹几个呆着烦闷,遛遛去。” 金霞牵着马走,忽然又想起什么,遂停了步,对赵六说道:“赵相,我忽然想起,以前真的对你不住,等闲下来,我给我家少庄主说,把我抢了你的金银,还将给你。” 赵六闻言大喜,脸上堆着笑说道:“那样最好!只是怎好为难姑娘们?!只要姑娘们记着就好。” 金霞道:“记着,记着,怎能不记着?!待会我们几个转回来后,我给我家少庄主说,还你的金银。” 说毕,金霞和银铜铁三霞姑娘拉着马,下山去了。 赵六自然是欢喜,随即找到李四,将金霞说的话,告诉了李四。李四见说,也是大喜。两个人就盼着金霞他们遛弯回来,好告诉她家少庄主,还回被前段时间被金霞她们抢去的金银财宝。 赵六、李四等到天都快黑了,仍不见金霞他们回来,就到山口处去看,恰好碰上许贯忠派来找金霞她们的道童、道童便问赵六道:“两位可见几位姑娘了?”赵六答道:“几位姑娘下山去了。”道童遂回告许贯忠去了。 赵六似乎也悟出了什么,对李四说道:“李哥,估计是空欢喜一场,俺们可能被那几个女子骗了。” 再说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牵着马下了山,来到峡谷,金霞翻身上马,对银霞铜霞铁霞三姑娘说道:“妹妹们,快走!”银霞铜霞铁霞也翻身上马,几个人抖着缰绳,策马疾驰,望山外奔去。 从大禹山疾驰到大名府城中后,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见无人追赶来,稍微心安,遂跳下马,进入临街饭庄,随便吃了点东西,又策马疾驰,向幽州赶去。 一路上,昼行夜宿,饥餐渴饮,于几天后,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来到了幽州南郊贾世忠的庄院,见到了银芝。 银芝见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回来了,却未见贾世忠一同回来,忙问道:“金霞,你和少庄主同去大禹山的,为甚你和银霞、铜霞、铁霞回来了,却不见少庄主回来?” 金霞见说,愤然说道:“二公主,你若不问,我还不气,你这样一问,我就特别生气。” “怎么回事?”银芝道:“谁惹金霞生气了?” “少庄主和云璧惹我生气了!”金霞直接答道。 “少庄主和云壁如何惹你生气了?” “二公主,俺们前往大禹山送马,正碰到云璧那厮从汴京访旧回来,我正欲与云璧争斗,少庄主和云璧那厮却称兄道弟起来,我气不过,便带着银霞、铜霞、铁霞回来了。” 银之公主见说,沉吟不语。 金霞性急,看着银芝问道:“二公主,情况就这么个情况,少庄主这里,咱们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原本,俺们指望着少庄主杀柯引、云璧呢,结果他们成了哥们弟兄,如此,咱们还住在这里作甚?!二公主,依我之见,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若二公主不舍弃这里,贪恋这里的安逸,那么,就是我一人,我也要走,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银芝遂转眼去看银霞、铜霞、铁霞。 “我们也要走。” 银霞、铜霞、铁霞见银芝转眼看向她们,遂也说道。 银芝见状,想了想后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该去哪儿?” 金霞道:“二公主,以我的观察,少庄主虽然倾心于公主,然少庄主终是一个崇尚道义、讲究友情之人,他断然不会因为我们而和云璧、柯引厮杀的;既然如此,咱们呆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不如我们继续往北走,潜入到燕京城里,等将来有机会时,再偷袭柯引、云璧,或许会成功的。” 银芝见说,又想了一阵,然后说道:“也好,既然几位妹妹都打算离开这里,咱们就离开这里。至于少庄主,我相信,只要有缘,还会相聚的,就随缘吧。不过,咱们离开这里,要悄悄地走,莫让吴妈她们知道了。”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闻言点头。 银芝继续安顿道:“你们几个收拾行装,把咱们的东西都带上。我去找吴妈说,就说咱们姐妹们外出打猎,傍晚即回。” “好!”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答应道:“二公主,我们这就准备。” 说毕,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开始收拾她们的行装。 银芝见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收拾好了行装,遂说道:“你们等着,我去找吴妈说。” 银芝出了屋,来到后堂,寻见吴妈。 吴妈招呼银芝道:“姑娘好!” 银芝回道:“吴妈好!” 吴妈道:“俺老婆子,敢劳姑娘问好?姑娘敢情是有甚事吧?” 银芝笑了笑道:“正是。吴妈,刚才的时候,几位姑娘从大禹山回来了,少庄主因琐事在身,未能一同回来。吴妈,这段时日,我独自在庄园里,烦闷至极,现在几位姑娘回来了,正好出去散散心。” “姑娘们打算到哪里散散心去?” “就在庄园周边。吴妈,我们几位姑娘想出去狩猎,特来告知,免得吴妈担心。” “既是呆着烦闷,要出去散散心,这也好,只是姑娘们要小心。现在兵荒马乱的,姑娘们耍上一阵后,早早回来。” “谢谢吴妈关心。” 银芝说毕,转身出了后堂,回到厢房,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又检查了一番行装后,来到马厮,牵马出了庄园,翻身上马,望燕京城而去。 经过半日车马劳顿,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来到燕京城下,见兵马和百姓出的出,进的进,乱糟糟的。把守城门的兵士,见银芝及金银铜铁是几位姑娘,连问都没问,便放入城中了。 进到幽州城中后,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冤仇难解 (4) 这个时候,待在大禹山中的贾世忠,心里想着银芝她们,心里着急得不行,遂在和柴进、燕青、阮小七等人又相聚了几天、切磋了数番武艺后,再次提出要返回燕郊去。 当时,正在和许贯忠等人喝茶的贾世忠说道:“几位仁兄贤弟,世忠自燕郊来大禹山中,已近一月。目今,宋辽争锋于燕郊,银芝姑娘留在庄院,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不辞而别,估计也是回燕京去了,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世忠尚不知晓,世忠放心不下,甚是挂念,故向仁兄贤弟告辞,赶回燕京,以察情况,待处理完相关事宜后,再来和仁兄贤弟们相聚。” 许贯忠见说,沉吟了一下,说道:“此乃人之常情。贾义士既是心上放银芝她们不下,要返回燕郊庄园去,本道也不便挽留。不过,本道有句话,贾义士切记。” “大师请说,世忠洗耳恭听。” “贾义士返回燕郊后,莫要为情所困,一定要审时度势,可根据情况,随时做出决断,若燕郊无法安身,速来大禹山中,俺们再次专侯着义士。” 贾世忠闻言,点头道好。 燕青、柴进、阮小七见贾世忠执意要回燕京,便也站起身来。 燕青道:“哥哥既是要返回燕郊,俺和大官人哥哥当前往一送。” 柴进也道:“小乙兄弟所言极是,俺们去送送贾义士。” 贾世忠双手抱拳道:“多谢大官人哥哥和小乙兄弟的情谊。大官人哥哥、小乙兄弟、阮家兄弟,来日方长,咱哥们弟兄无需多礼,相送便不必了。俺这就回燕郊去,青山不老,绿水长流,俺们后会有期。” 说毕,贾世忠转身,出了大堂。 许贯忠、燕青、柴进、阮小七四人跟了出来。 几个人相跟着来到马厮前。贾世忠进到马厮内,牵出了自己的枣红马。燕青、柴进也进到马厮中,各自牵了马匹出来。 贾世忠见状,忙说道:“大官人哥哥、小乙兄弟,无需相送。” 燕青笑道:“无妨,俺和大官人哥哥正想下山去转转,熟悉下周边环境,顺道送哥哥一程。” 贾世忠闻言,不好再说什么,遂牵着马匹,和燕青、柴进等人一同往山下走。 几个人来到下山口处,贾世忠望许贯忠、阮小七一拜,说道:“大师请回、阮家兄弟请回。” 许贯忠、阮小七也冲贾世忠一拜,回道:“贾义士慢走。” 贾世忠、燕青、柴进三人遂牵着马匹,下到山下。 山下,贾世忠、燕青、柴进三人,相让着上了马,然后策马向大名府驰去。 不多会儿,三个人来到了大名府。 燕青策马来到贾世忠前面,勒住马,对贾世忠说道:“哥哥此去,又是多日不见,小乙甚是挂念。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得见,俺和大官人哥哥特在酒楼,安排饭菜,为哥哥送行。” 贾世忠也勒停马,说道:“小乙兄弟,多谢你和大官人哥哥盛意;然而。俺归心似箭,咱兄弟还是就此告辞吧。” 柴进也策马来到贾世忠跟前,望着贾世忠说道:“贾家兄弟,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儿。愚兄得识贾家兄弟,不甚荣幸;然而,愚兄与贾家兄弟相处仅几日,实在难舍兄弟。为兄无别的愿望,唯望能敬兄弟几杯薄酒,聊慰为兄心中之歉意。” 贾世忠见柴进说的甚是诚恳,不好再推辞了,遂说道:“多谢大官人哥哥和燕青兄弟盛情厚谊。” 三个人下了马,来到一家酒楼前。 小二接了三人,将三人马匹拴在酒楼前拴马桩上,拱让着三人进了酒楼。 酒楼中,酒保迎了上来,高声叫道:“三位客官,本楼有上好的牛肉、烧酒,几位客官要多少?” 燕青道:“先上六斤牛肉,三斤烧酒。” 酒保叫着:“好嘞!六斤牛肉,三斤烧酒。”一边叫着,一边往后厨去了。 三个人相让着坐了下来。 三个人坐下来后,贾世忠笑着对燕青说道:“小乙甚是搞笑,俺三人焉何吃得了六斤牛肉?要多了。” 燕青道:“不多,不多!若是俺武松、鲁达哥哥,一个人恐怕六斤都不够。” 柴进闻言笑道:“按小乙的说法,俺武松兄弟、鲁达哥哥,难不成是饭桶了?” “怎的是饭桶?!”燕青也笑道:“他二人可不是饭桶。他二人,一个打了老虎,一个擒了方腊,皆神人也。” 柴进大笑。 贾世忠因银芝之缘故,对燕青所言,没有回应。 不一会儿,酒保手里托着托盘,嘴里唱着:“六斤牛肉,三斤烧酒,来了!” 酒保将牛肉和酒摆在桌上,对柴进、燕青、贾世忠三人道:“三位客官请用。” 柴进、燕青、贾世忠互相谦让后,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吃饱喝足了,贾世忠起身,抱了双手,冲柴进、燕青致礼,说道:“大官人哥哥、小乙兄弟,因路途遥远,世忠归心似箭,就此告别。” 柴进、燕青忙起身,给贾世忠回礼。 贾世忠遂往外走。 柴进紧走一步,拉住了贾世忠的手。贾世忠心有感动,转首望向柴进。柴进眼中,望着泪水。 柴进望着贾世忠说道:“贾家兄弟,俺乃后周柴氏子孙,自祖上禅让江山与赵氏,多得关顾,且赐予铁卷丹书,承诺俺柴氏永保富贵;然而,朝中奸臣当道,柴某受污,落草为寇,成为贼盗。幸好圣上宅心仁厚,生性聪慧,柴某及小乙一众,得以招安,得赐官职。按说,俺当俺的官员去了,然而,世事远非我等想象的那样,其间凶险甚多,归隐山林,才是高士最好归宿。贾家兄弟,今日一别,别无他愿,惟愿能尽快再得相见。” 贾世忠闻言,甚为感动,冲柴进点头道:“哥哥之言,世忠牢记心间。此番回至燕郊,待俗事办妥,定将返回山中,与哥哥相见。” “既是贤弟急着返回燕京,俺和小乙就不再挽留了。此去燕京,路途遥远,多有不便,贤弟一路多加小心,若有危情,速返大禹山,我们共同应对。” “多谢大官人哥哥和小乙兄弟。” “哥哥没甚吃好。” 燕青说着,眼中也滴下了泪。 贾世忠见状,心里感动,拍了拍燕青肩膀。 燕青伸手拉住贾世忠衣襟,嘱咐道:“哥哥一路保重。” 贾世忠双手抱拳,高声说道:“多谢大官人哥哥,小乙贤弟。” 贾世忠将包袱背在身上,拿起铁剑,出了酒楼。 柴进、燕青跟了出来。 贾世忠来到马前,解开马缰绳,翻身上了马。 贾世忠于马上,双手抱拳道:“大官人哥哥,小乙兄弟,就此别过。” 贾世忠抖动马缰绳,胯下之马奋开四蹄,跑了起来。 柴进、燕青高声喊道:“一路保重!” 贾世忠策马疾驰,免不了天黑住店,昼日赶路,往燕京而去。 过了澶州后,一路上不断有游兵散勇,遍布于野。 这些游兵散勇中,既有北上的宋兵,也有南返的宋兵,间或有一些辽国的兵马。这个情况,把贾世忠给搞糊涂了。贾世忠不知道宋辽之间打仗了没有?仗打得如何?究竟谁胜了?因何乱糟糟的? 贾世忠一边策马疾驰,一边想着事情,正行着,忽有几个契丹马军,见贾世忠一人策马疾驰,遂追赶上来,高呼着:“南蛮子!站住!” 那几个契丹马军见贾世忠孤身一人,骑着一匹好马,遂欲夺贾世忠骑着的马匹。 贾世忠见状,策马急奔。 契丹马军跟后紧追。 贾世忠见几个契丹马军渐追渐近,遂抽出身上背着的铁剑,勒停马,又拉转马头,望几个契丹马军杀去。 贾世忠与几个契丹马军大战一场,杀退了那几个契丹马军,乘机脱身。 这个情况,让贾世忠心里更加焦虑。澶州尚且如此,燕郊不定乱成啥样了。贾世忠不知道燕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知道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是否安全。 贾世忠心里着急,遂打马疾驰,于二日后,来到了燕郊自家庄园。 贾世忠跳下马来。 庄客接过贾世忠马缰绳,将马拉入马厮去了。 贾世忠急步进到大堂中,刚坐定,龙四、吴妈便赶来给贾世忠汇报近些时日以来的情况。 龙四刚说了句:“少庄主,自您南下大禹山……”贾世忠便摆了摆手,说道:“你等等。”说着,贾世忠将目光看向吴妈,问道:“银芝和几位姑娘呢?” “回少庄主的话。”吴妈赶忙趋前,对贾世忠说道:“七八日前,银芝公主说闲待着烦闷,要外出狩猎,谁知这一去,再未回返。少庄主归来,俺正要给少庄主禀告此事。” 贾世忠闻言大惊,问道:“已经离去七八日了?” 吴妈点头回答:“是的,少庄主。” “去哪儿了?” “未知。” 吴妈和龙四都摇头。 贾世忠看着龙四问道:“龙四,宋军可与契丹开战了?” “少庄主。”龙四答道:“二十余日前,契丹和宋军在白沟一带大战。据我打探到的消息,宋军败了,撤回雄州了。前七八天,又闻听驻扎涿州、宜州的常胜军反辽投宋。” “宋军败了?” 贾世忠吃惊地问道。 “是的,少庄主,宋军败了。” “既是宋军败了,常胜军缘何反辽投宋了?” “回少庄主的话,这个实不知。” “咱这地方可安宁?” “暂时安宁,倒是没有收到侵扰。” 贾世忠见说,想了想后道:“龙四,你把庄园里的事情,交给老郝管理,明日俺与你去燕京,寻找小姐和几位姑娘。吴妈,内务上的事,你多操点心,俺去燕京,多则十日,少则三五日便回。” 龙四、吴妈答道:“是,少庄主。” 当夜无话。 第二天起床后,贾世忠和龙四从马厮中拉出马来,把搭裢放到马背上,翻身上马,向燕京驰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二次伐辽 (1) 郭药师率常胜军来投,辽国朝廷奉表称臣,这对大宋来讲,显然是形势一片大好,故此,徽宗皇帝赵佶收复燕云十六州疆域的心情,更加急迫。在与王黼、蔡京等奸臣佞贼相商后,徽宗皇帝赵佶下旨,令童贯、刘延庆统兵五万,赶赴雄州,与驻扎在雄州的朝廷兵马汇合,再行伐辽。为确保此次伐辽成功,徽宗赵佶下旨将种师道调离了雄州前线。在童贯临出发前,徽宗皇帝专门召见了童贯。蔡攸,口头嘱咐他们,郭药师献涿州、宜州,率常胜军投宋,大宋不费一兵一卒收复了失地,乃大宋之功臣,你们见了郭药师后,多加抚慰。徽宗还承诺,待幽州收复后,由郭药师出任燕山府知府。 刘延庆乃此次北伐之先锋使。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军出发前,刘延庆专门去找了童贯,要求将其子刘光世调入先锋使部,充任前军大将。前些时日,刘光世因护送童贯回京有功,童贯遂同意了刘延庆的请求,将刘光世安排在其父刘延庆的先锋使部下,充作前军大将。 随后,童贯、刘延庆统率五万大军,由蔡攸为监军,向北进发,不几日,便来到了雄州南门外。王禀、种师道等大将前来迎接。投宋的常胜军统制使闻听朝廷枢密使童贯统兵前来,专门找到王禀,希望能随从出城,亲迎童贯,以示诚意。王禀觉得应该,遂同意郭药师一同出城,迎接童贯童枢密。 童贯、刘延庆、蔡攸来至雄州南门外。王禀、种师道一班大将迎至马前,一起作揖,问候童贯等人。 忽然间,只见郭药师趋身向前,匍匐于地,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童贯,连扣三首,高声吼道:“罪将高药师拜见枢密使大人。” 童贯闻听跪伏于马前的乃是新近投诚过来的辽国常胜军统制使郭药师,想起临行前徽宗赵佶一再安顿,让对郭药师多加抚慰,并承诺让其担任幽州收复后改名为燕山府的知府,不便太过张扬,遂从马上下来,亲手来扶高药师。 童贯嘴里说道:“郭将军莫要多礼,快快请起。” 郭药师跪伏于地,不肯起来,嘴里说道:“罪将恶孽深重,深感朝廷招纳,罪将祝圣上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童贯见说,赶忙双手抱拳,也往南方一拜。 随后,童贯扶着郭药师道:“郭将军快快请起,待会进城后,本帅尚有重大决定要宣布。” 郭药师见说,忙爬起身来。 童贯双手抱拳,向前来迎接自己的众将一拜,高声说道:“诸位将军北伐幽燕,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劳苦功高,本帅这厢有礼了。” 众将皆向童贯还礼。 随即,童贯、蔡攸、刘延庆在众将拥簇下,进入雄州知府衙门。 待童贯、蔡攸在正面位置上坐定后,王禀起身离座,冲童贯一揖,说道:“禀报元帅。前些时日,枢密使与监军回京复命,由末将暂时代理雄州前线事务。这段时间以来,宋辽之间并无战事,只有常胜军统制郭药师献涿易两州,率常胜军三万兵马来投。末将已对常胜军进行整编;至于常胜军统制使郭药师、副统制使张令徽及团练使赵鹤寿等人,静待朝廷任用。末将向元帅交还临时代管只军权。” 童贯闻听王禀禀报后,点着头道:“甚好!甚好!王将军请入座。” 王禀遂坐入座中。 童贯环视众将后,说道:“诸位将军,本帅奉旨返京,圣上亲自接见俺与监军,询问前段时间伐辽情况。本帅与监军已将详细情况禀告于圣上。前几日,圣上接到雄州禀报,道辽国常胜军高药师率常胜军投宋,甚是欣慰,遂令俺与监军,速率五万大军,与雄州兵马汇合,再行伐辽。现在,本帅宣布圣上旨意。” 众将军齐身站起,高吼道:“末将谨听枢密使宣旨。” 童贯遂宣旨道:“圣上旨意,命刘延庆为伐辽先锋使,王禀副之。” 刘延庆、王禀高声答道:“末将遵旨!” 童贯续宣旨道:“常胜军统制使郭药师为刘先锋使属下先锋官,张令徽、刘瞬仁、赵鹤寿、甄阔海、甄五臣为刘先锋使属下先锋副官,受刘延庆先锋使、王禀副先锋使节制。” 郭药师、张令徽、刘瞬仁、赵鹤寿、甄阔海、甄五臣高声答道:“末将遵旨!” 随后,童贯又将目光看向种师道。 种师道心里一紧。从童贯到来后的所有表现中,种师道已经有了预感,知道童贯、蔡攸回京,在圣上面前,没说自己什么好话。从刚才宣布的圣上旨意来看,其他人均有任用,唯独没有自己什么事,种师道心里就预感到了,估计圣上会有责怪自己的旨意。 果然,童贯宣旨道:“侍卫亲军马军副指挥使、应道军承宣使、保静军兼晋阳节度使种师道,久居西北,熟悉西北边务,故撤销种师道本兼诸职,率晋阳裨将一十二员,移师西北,任原泾平庆经略府经略使,专司西北边务。” 童贯宣布的圣旨中,并未责怪种师道的不是,但撤销了种师道的本兼诸职,调往西北,担任原泾平庆经略使,专司西北防务,就已经说明问题了,说明徽宗赵佶对种师道在此次北伐中的作为不满意。 种师道心里明白,一定是童贯、蔡攸在圣上面前诽谤自己了,但当众不便理论,遂迈前一步,高声答道:“老种谨遵圣旨!” 童贯见状,心有不满。童贯心想,其他诸将,无论职位高低,皆谦称末将,唯独你种师道,借了谁的势要,敢对圣旨称老种?!这分明还是眼里没俺这个元帅嘛!童贯心里虽然不悦,但前些时日返京,在圣上面前,将北伐失利的责任,转嫁到种师道头上了,达到将其从伐辽大军中调离,贬至西北的目的,童贯遂不再计较种师道态度好坏了。 童贯宣布完徽宗赵佶圣旨后,蔡攸又说了些勉励大家奋勇作战的话,童贯便让其他大将先回去了,单独留下了郭药师,他和蔡攸一道,要与高药师单独谈话。 众将离去后,童贯、蔡攸起身离座,让着站立在大堂中的郭药师坐。 郭药师受宠若惊,不敢入座。 童贯道:“郭将军,圣上闻听你归宋,甚是欣慰,令本帅与蔡监军予以抚慰。前几日,辽过已向朝廷称臣,朝廷已改幽州为燕山府。将来幽州收复后,郭将军便是燕山府知府,统领北方诸州事务。郭将军,圣上对你期待甚高,此次攻打幽州,当奋发勇为,莫辜负圣上之厚望。” 郭药师起身离座,跪伏于地,涕泪齐下,哭泣地说道:“药师乃一败将,是何等卑贱之人,圣上如此高看药师,药师既是赴汤蹈火,也难报圣上之隆恩。” 童贯道:“郭将军快快请起。 蔡攸也从侧说道:“郭将军起身吧。现在不是讲礼节的时候,攻伐幽州,才是当务之急。郭将军若感恩于圣上厚待,当奋勇作战,以收复幽州作为对朝廷及圣上的回报。” 郭药师遂爬起身来,望童贯、蔡攸一揖,高声答道:“多谢枢密使、监军抬爱,在下当身先士卒,冲锋陷阵,虽死而无怨,定将收复幽州,以回报圣上隆恩。” 三人相坐,又说了阵闲话,然后令郭药师出厅去了。 再说种师道回到驻地后,将圣上撤销了他本兼诸职,调他前往原泾平庆任经略使的情况,告诉了手下众将。手下众将见说,皆满面怒色。王进望种师道一揖,说道:“相公调防西北,乃是大好事,那是咱们的老家,咱们赶紧走。此处乃是非之地,咱们一刻都不在这里呆了。”众将也七嘴八舌地说道:“就是,赶紧走,到哪里都比在那阉人手下强,俺们乐得痛快。” 种师道遂令手下裨将准备,他又去了雄州府衙,与童贯、蔡攸辞行。 对前来辞行的种师道,童贯、蔡攸倒是客气,一再嘱咐,路上小心,莫要出啥意外。种师道因要离开伐辽前线了,觉得有必要再给童贯提个醒,遂望童贯一揖,说道:“枢密使在上,原本,俺老钟已被撤销本兼诸职了,与伐辽无任何关系了,但对契丹,俺老种还是了解的,凡事要果敢,万不能报犹豫之念。” 闻听种师道如此一说,童贯心里又不高兴了,心想,这个种师道,临走了还不忘放个屁!难不成俺童贯还不如你了?!既是你能的很,圣上因何为让你充任伐辽元帅或先锋使?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童贯心里的不悦,随即表现在了脸上。种师道见了,心想,你不高兴就不高兴吧,该我说的话,我必须说道,我也没别的意思,惟愿你此次能够伐辽成功,以收回燕云十六州之疆域,这既是你童贯的荣耀,也是俺大宋的幸事。 种师道遂于童贯、蔡攸辞别,回到驻地,带着手下十二员裨将,离了雄州,望原州而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二次伐辽 (2) 随即,宋军准备攻打幽州。 萧普贤女得报,忙与萧干、耶律大石、韩斡等将领相商。 萧普贤女道:“俺大辽已同时向金宋两国奉表称臣,然金宋两国并未停止对俺大辽的进攻。女真南来,以追捉天祚帝为由,陈兵幽州以北,部分兵马已向云州而去。金乃虎狼之国,女真人野蛮残暴,我们和女真之间,无论如何让步,绝没有回旋余地。本以为宋国乃文明古国,宽怀仁厚,没想到兵锋更利,已兵临城下,将至壕边,要攻打俺幽州城。各位卿也清楚,南京是咱们最后的寄生之地,南京一旦被攻破,大辽真的就亡国了,咱们也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萧干望萧普贤女一拜,说道:“宋国兵马北来,除了抵抗,别无他途。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为天锡帝举办国葬。太后,天锡帝灵柩安置妥当了,俺们便全力应对金宋两国的进攻,誓死保卫幽州。” 萧普贤女见说,回道:“天锡帝陵寝尚未修建,如何安葬?现在恐怕顾不得天锡帝了。” 耶律大石望萧普贤女一拜后道:“天锡帝正式陵寝虽未修建,但国葬是一定要搞的。南朝有话道:‘哀军必胜’,朝廷可借天锡帝国葬之举,营造悲愤情绪,皆此鼓励将士们斗志。至于天锡帝灵柩具体安葬处,只能临时选地了。” 韩斡挺身而出,高声说道:“启奏太后。你们只管操办天锡帝国葬,北犯宋军,交由末将来迎对。末将请率五万兵马,于良乡布阵,定不让南军突破良乡防线,确保幽州固若金汤。” 萧普贤女闻言大喜。 萧干也为之一振,紧跟着说道:“太后,天锡帝国葬照常办理。北犯宋军,俺与韩副防卫使迎对。南京城中,由大石防卫使负责防守。太后,只要俺们君臣将士齐心合力,一定可以确保南京不失。” 耶律大石也当场表态道:“太后宽心,南京防卫,全在本防卫使身上,只要本防卫使在,幽州城就在。” 萧普贤女见萧干、耶律大石、韩斡三人信心坚定,意志坚强,斗志旺盛,心情大慰。随即,萧普贤女和萧干、耶律大石、韩斡商定,立即举办国葬,安葬天锡帝耶律淳灵柩;然后由萧干、韩斡统兵五万,于良乡布阵,迎对宋军。由耶律大石留守幽州,负责幽州防卫。 萧干、韩斡随即统率五万兵马,出了幽州城,于良乡排兵布阵,等待宋军来攻。耶律大石紧急布置兵马,加强了幽州东西南北四座城门的防卫,并于城中为天锡帝耶律淳举办国葬。 正是这个时候,贾世忠和龙四为寻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来到了幽州城南门。贾世忠见幽州城头及城墙上布满兵马,对进城人员,盘查得也极为严格。贾世忠遂勒停了马,想着如何混入城去。 想了一会儿,贾世忠想出办法了,便对龙四耳语了一番,然后一前一后,大大咧咧,策马来到城门下。 守城的契丹兵见了,抬起长枪,指向贾世忠及龙四,高声断喝道:“拙!来人下马!接受检查。” 贾世忠和龙四,忙勒停马,跳了下来。 守城兵士问道:“干什么的?因何进城?” 贾世忠答道:“几位军爷,你们不认识俺吗?” 几位守门军士被贾世忠问了一愣,心想,何方人士,来头不小啊,还说俺们不认识他。俺们因河要认识你?! 几位兵士发愣。 贾世忠遂笑了笑道:“看来也是些新换防的军爷。” 守门兵士肯定是经常换防的嘛!所以,贾世忠如此说。 几位兵士闻言,也觉得对,因为他们的确是新抽调过来加强城防的。 趁兵士们尚未理清思路之际,贾世忠急忙说道:“几位军爷,俺乃燕京南郊贾世忠也!平日里,俺与朝廷多有合作,俺多次向朝廷卖马。目今,宋军犯界,朝廷军务紧急,俺正要进城去拜见耶律将军,询问有无合作事宜,是否需要马匹?你们不得误了朝廷大事。” 契丹守城兵士见说,寻思无非是两人而已,遂放贾世忠、龙四进城去了。 贾世忠、龙四进到燕京城后,见城中一片萧条,有几处王府,飘着白色丝带,似有不祥之事发生。 贾世忠心里惊奇,遂跳下马,牵着马步行,准备遇到人时,打听下情况。 正走着,迎面过来几个人。贾世忠迎上前去,双手抱拳,高声说道:“几位,小的有事相问。” 那几个人停下步伐,问道:“你要问甚的事情?” 贾世忠道:“俺是南郊贾世忠贾员外,平日里与京中兵马司多有合作。前段时间,俺因俗事,一向不曾入城来,此番俺入城来,怎觉得城中情况不太对劲?” 几人中,一个汉子往前一步,对贾世忠说道:“你既是贾员外,常与兵马司合作,你不知道最近以来,辽宋开战之事?” 贾世忠道:“俺去北面贩马,只知金辽开战,尚不知宋辽开战之事。宋辽之间也开战了吗?若如此,俺得赶紧去找耶律将军。” 那汉子道:“看来贾员外是真不知道;既是如此,俺告诉你。二十余日前,宋军犯境,被朝廷兵马击败了。这本是好事,谁知七八日前,圣上驾崩了,驻扎涿州、宜州的常胜军投宋了,宋国又来攻城了。目今宫中正在为圣上操办丧事,城中故有此番景象。” 贾世忠闻言,大吃了一惊,以为是天祚帝耶律延禧死了。其实,死了的不是天祚帝耶律延禧,而是自立为帝的野驴淳。 这个情况,贾世忠并不知道。 当时,辽国涿、易两州守备、常胜军统帅郭药师献城投降,宋军不费一兵一卒收复涿、易两州,辽帝耶律淳病亡。这些喜讯,十万火急般传报朝廷,徽宗皇帝闻之,喜出望外,当即改燕京为燕山府,除了对郭药师大加犒赏外,许诺等打下幽州后,任命郭药师为燕山府守备,主持北方军务。 郭药师献涿州、宜州两城,率常胜军投降宋朝的消息,同样被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获悉。完颜阿骨打急召完颜吴乞买、完颜粘翰、完颜宗望等开会。 会上,完颜阿骨打说了辽国常胜军郭药师献城降宋的情况。最后,完颜阿骨打望着众人说道:“辽国郭药师献城降宋,宋军必受鼓舞,加之郭药师常胜军乃能征惯战之旅,郭药师率常胜军降宋,无疑增强了宋军的作战能力,大辽燕京恐不保。如此情况下,我们该如何办?” 完颜吴乞买沉思了会后,说道:“大皇帝,假若宋军凭一己之力,攻破了燕京,我们就得不到南朝的岁赐。以本王之见,可与南朝相商,借口说天祚帝尚未擒获,我国要进军云州等地,苦于被燕京辽军所阻,故此我国欲协助南军,攻伐燕京,待燕京攻破后,南朝自收复他的燕云故土,我们只西下云州,擒获天祚帝耶律延禧。” 完颜阿骨打见说,又想了想,问完颜吴乞买道:“若南方不允诺呢?” 完颜吴乞买尚未来得及答话,完颜粘翰忽地站起身来,望完颜阿骨打一拜,高声说道:“大皇帝,与南朝有甚商量的?咱们与南朝相商,南朝定然有诸多理由,只会利用俺国,绝不会让俺国获得重利的。以俺之见,咱们当抢在宋军之前,先行抢占燕京,将燕京掌握在咱们手中,让南朝拿钱来买燕京。” 完颜阿骨打闻言大喜,随即又忧虑了起来。 完颜宗望禀道:“父皇在上,抢占燕京,夺得先机,让南朝拿钱赎城,此乃获利之事,何以忧虑?” 完颜阿骨打道:“我军抢占燕京,不是个事儿,契丹的上京、东京、中京不都被我们攻占?关键是,我国与南朝有约定,由他们攻占燕京,我军主动攻打燕京,违背约定。” 完颜吴乞买道:“可传信南朝,让他们速快遣使来朝,约定战期,俺们协助他们攻占燕京,如此一来,就不违反约定了。” 完颜阿骨打见说,大喜,当即派完颜胡特和阿博,再次出使宋朝。为节约时间,完颜阿大概令完颜胡特、阿博,乔装打扮,直接从陆地直往南朝汴京。 完颜胡特、阿博受令,化妆成辽人,穿越涿州、易州,直接到了沧州,南下大名府,来到宋朝京城汴京。 完颜胡特、阿博首先拜见了赵良嗣。 赵良嗣与完颜胡特、阿博会谈后,知道了金国的意思,遂进宫入殿,觐见徽宗皇帝。 徽宗皇帝赵佶闻听赵良嗣的奏报后,拿捏不定,遂又召王黼入宫进殿,与赵良嗣一同,会商此事。 王黼闻召,急忙入宫,觐见了徽宗皇帝。 赵良嗣遂又将金国使臣所讲的情况,讲述给了王黼。 赵良嗣讲述完情况后,徽宗皇帝望向王黼,问道:“卿以为,该当如何?” 王黼起身,望徽宗皇帝一拜,说道:“启奏圣上,臣以为,此乃好事。” 徽宗问道:“怎见得是好事?” 王黼答道:“启奏圣上,女真乃是协助我军攻伐燕京,他们的真实意图乃是借道燕京,前往云中,擒获天祚帝耶律延禧。我军正好借助女真的力量,收复燕京,故此,臣以为,此乃好事。” 徽宗道:“将来燕京光复,女贞与俺们争执起燕京来,又将如何?” “启奏圣上。”王黼道:“那女真派人过来,请求我朝遣使前往,会商此事,我朝当派赵秘书丞前往,明确告知女真,他们只起协助作用,以牵制契丹兵力;攻占燕京,乃是我朝的事情,将来他们不得进入燕京。” 徽宗皇帝闻奏,转首去看赵良嗣。赵良嗣赶忙起身,望徽宗一拜,高声答道:“启奏圣上,臣愿意再次出使女真。” 徽宗道:“赵秘书丞觉得可行否?” “启奏圣上。”赵良嗣答道:“臣以为可行,毕竟有女真牵制契丹,我军攻打燕京也省力许多,能尽可能小地付出代价。” 徽宗见说大喜,直接下旨道:“卿等听旨!” 王黼、赵良嗣跨前一步,高声答道:“臣等听旨!” “着右文殿编撰、秘书丞赵良嗣,即日起出使金国,会商宋金两军协同作战,金军协助我军收复燕京事宜。” 赵良嗣高声答道:“臣谨遵圣旨!” 赵良嗣受令后,与完颜胡特、阿博一道,从陆路返回金国,去和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协商两国协同攻打燕京之事。 第二百章 二次伐辽 (3) 这时候,雄州城里,童贯与众将已经商量好了攻打燕京的方略。 童贯确定的方略与第一次攻打燕京大同小异,还是怀着轻敌厌战的心态,还是寄托于围困燕京,迫使耶律大石献城投降上。 故此,童贯令刘延庆为正先锋使、高药师为副先锋使统兵十万,进逼白沟、良乡,迫使辽军献城投降。 燕京城里,主政的是太后萧普贤女。 耶律淳死后,原定将由天祚帝第五子耶律定承继皇位,然耶律定随天祚帝耶律延禧以打猎为名,逃避在外,遂由皇后萧普贤女暂时主政,待将来找到天祚帝耶律延禧或耶律延禧第五子耶律定后,还权于他们。 这萧普贤女也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具有非常坚定的意志,在宋军咄咄逼人的态势下,既不慌张,也不示弱,反倒是要与宋军决一死战。 根据宋军进攻的方向及情况,萧普贤女派大将、燕京防卫副使韩斡,统兵五万,于燕京城南良乡布阵,由宰相萧干监军,等待宋军来攻打燕京,要与宋军在良乡决一死战。 燕京城中,则由萧普贤女亲自坐镇,令大将、燕京防卫使耶律大石,统兵两万,守卫燕京。 宰相萧干、燕京防卫副使韩斡受令,统兵五万,来到良乡,摆下阵势,等待着宋军前来。 宋朝方面,刘延庆、高药师受令后,则统率十万大军,一路上声张作势,向北进发,准备来攻打燕京。 这一次,刘延庆吸取了前次北伐失败的教训,统率着十万大军,走走停停,畏缩不前。 刘延庆的想法是,能吓唬着辽军投降最好,即使是辽军不投降,也不轻易开战,就这样跟辽军僵持着,耗着,看谁能耗过谁! 刘延庆还有个想法。刘延庆认为,种师道乃朝廷名将,名气大得很,都知道他能打仗,在西北也多有战绩,但他北伐燕京失败了,被调回西北去了。我这次作为先锋使征剿辽军,攻取幽州,宁可不胜,也不能失败,仅此一点,就显得我比老钟更有能力,更能打仗。 正因为刘延庆有这个想法,所以进军不主动,走走停停,磨磨蹭蹭,就是不主动去进攻辽军。 宋军走走停停,来到白沟,未见辽军,遂驻扎下来。 副先锋高药师因献涿州、宜州,率常胜军来降之缘故,深受徽宗皇帝器重,徽宗皇帝颁下圣旨,改燕京为燕山府,还口头承诺,待将来收复燕京后,将由高药师担任燕山府守备,负责北方军务。 因为这个原因,高药师对攻伐燕京,特别积极,一路上催着刘延庆加速进军,主动寻战,以收复燕京。 对高药师的催促,刘延庆皆已敌方军情不明,不可冒进为由,予以拒绝。 宋军在白沟驻扎了一天后,未见辽军有所动静。 刘延庆派出探子,刺探辽军情况。 探子首领前往,刺探清楚情况后,返回宋军先锋使大帐,向刘延庆回报道:“报!禀报先锋使,辽军大将韩斡统兵五万,集结于良乡。瑾此特报!” 刘延庆闻报,高声令道:“再探再报!” 探子应声而去。 探子走后,刘延庆和高药师商量起军事大事来。 刘延庆对高药师说道:“副先锋使数次催促进军,前番因军情不明,不便冒进;此番既是探明辽军集结于良乡,列阵等待,欲与我军大战以燕京城外,我军当慎重对待。” 高药师道:“我军有十万之众,只管整体推进,碾压过去,辽军必乱,我军乘胜追击,一举攻破燕京城,成就不朽之功业。” “副先锋使,以本使之见,还是不直接开战的好。副先锋使且想,我军有十万之众,可多打锣鼓,尽摇旌旗,造成浩大声势,持强进逼,令辽军胆寒,迫其投降,方是上策。” “指挥使所言不错,只是那辽军,岂是不打一下便缴械投降的?药师以为,还是做好打的准备,只有打败了辽军,才会使其缴械投降。” 刘延庆摇了摇头,道:“能不打就不打。副先锋使,依我之见,先派军使,进入燕京城中,劝降梁军主帅,待对方不允时,再打不迟。” 高药师乃契丹人,他知道契丹人的秉性,前往燕京招降萧干、耶律大石或萧普贤女,显然是不可能的,故此,高药师说道:“主帅,这个恐怕不可能,辽国君臣怎么可能献城投降呢。” 刘延庆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刘延庆在想,你不也是契丹人嘛,你怎么就献了涿州、易州两城,率常胜军缴械投降了? 为了照顾高药师的面子,这话刘延庆自然不会说将出来。 高药师见刘延庆执意要先派军使前往燕京招降,遂不再说什么了。 高药师离开刘延庆大帐后,刘延庆招来了先锋使帐下裨将邵立宝,令其出使燕京,面见萧普贤女和萧干、耶律大石,令他们献城投降,朝廷将保证他们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邵立宝受令,打着写有“使”字的旗子,去了良乡辽军阵前。 良乡,辽军严阵以待,军容甚是整齐。 邵立宝一手抖着马缰绳,一手高举着写有“使”字的旗子,一边策马驰着,一边高声叫道:“辽军听着,宋军先锋使帐下军使邵立宝,奉命宋军先锋使之令,前来出使你军,速速通告你军元帅!” 阵前,一辽将见远处飞驰而来一员宋将,遂策马迎来,来至邵立宝马前,举起手中长枪,高声断喝道:“来人!驻马!” 邵立宝“吁”地一声,勒停了马,高声吼道:“俺乃宋军军使,奉俺家元帅先锋官之令,出使你军,速速带俺去见你家元帅。” 辽将闻听来人乃是宋军军使,遂高声说道:“既是宋军军使,且跟我来!” 辽将拉转马头,往阵中奔去。 邵立宝紧随其后,策马驰进辽军军阵。 辽将策马来到中军大帐前,跳下马来,高声喊道:“宋军军使前来,速速禀报进去!” 中军大帐外,执勤裨将将此情况禀报了进去。 中军大帐内,端坐着宰相、监军萧干,辽军大将、燕京防卫副使韩斡。 萧干、韩斡闻报,互相一视。随即,韩斡高声喝道:“带将进来!” 邵立宝被带进辽军的中军大帐。 邵立宝进到大帐中,望上一报,高声说道:“宋军大将、先锋使帐下亲卫邵立宝,奉俺家先锋使之令,拜见贵军元帅!” 韩斡见说,又与萧干相视一下,转首说道:“来使!且免礼。你既是奉命出使我军,那我来问你,你来我军做甚?!” “俺来通报俺家刘先锋使命令。俺家先锋使统兵二十万,现驻扎白沟,不日将挺进良乡。俺家先锋使明令你军,速速献阵投降,俺军将予以优待,保证元帅及大将另有任用,所有兵士性命无忧;若执迷不悟,顽抗到底,无疑于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大军所到之日,卷土破阵,寸草不留。” “拙!”韩斡闻言大怒,忽地站起身来,断喝道:“你这南蛮!口出狂言!猖狂至极!甚是可恶!来人!拉出去斩首!” 辽军燕京防卫副使韩斡被邵立宝一通言语气得浑身发抖,语气甚是严厉,要将邵立宝斩首。 两边军士闻令,冲将上来,欲擒邵立宝。 “慢!”邵立宝怒睁着两眼,望着冲上来的辽军兵士高声吼道:“退后!” 辽军军士一愣,立住。 邵立宝又望上一拜,高声说道:“辽军元帅且听,俺此番出使,并非要出使你处,俺是要出使燕京,面见你国皇太后、萧宰相及耶律大石将军;我来此处,乃是借道而已,速速安排本使通过良乡,进入燕京,本使负有重要使命。” 韩斡闻言,转头望向坐在旁边的萧干。 邵立宝的强硬做派,早已惹得萧干心里不悦,故此在刚才韩斡要杀了邵立宝时,未予阻拦。现在,听到邵立宝乃是借道良乡,去南京城中,面见皇太后及自己,遂对邵立宝说道:“来使!俺便是大辽宰相萧干。你负有甚的重要使命?你要见本相做甚?” 邵立宝闻听说话的人便是辽国宰相萧干,遂望萧干一揖,高声说道:“你既是辽国宰相,缘何在良乡前线?难不成你过就没有能打仗的大将了吗?需要你宰相亲自前来督战不成?” 萧干笑笑,说道:“此乃俺国之事,与你过无关。你只管说,你出使本相,将欲何为?” 邵立宝答道:“无他,就是通报你国,速速献城投降,若不然……” 萧干追问道:“若不然怎的?” 邵立宝答道:“若不然大军所到之处,格杀勿论,片甲不留!” “放肆!”萧干也怒了,大吼了一声。 邵立宝吃了一惊,随即镇静了下来。 原本,萧干也想像韩斡一样,令军士们将邵立宝推出去斩首,但里考虑到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惯例,遂将怒气压了下来,对邵立宝说道:“你奉命前来,就是传达你家先锋使之令,让俺们投降而已。现在,本相明确告诉你,速速回去,告诉你家先锋使,要战便来,不战就退回去,我们两军之间,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第二百〇一章 二次伐辽 (4) 邵立宝见说,心想,俺奉命出使,不是只见你一人,俺还要见你家皇太后及耶律大石将军。你不投降,不等于你家皇太后也不投降,不等于耶律大石防卫使也不投降,岂能你让俺走俺就走!俺不能走,俺要去幽州城中,亲自面见你家皇太后。 如此想着,邵立宝望萧干、韩斡一拜,高声说道:“俺家先锋使有令,派俺前往燕京,面见你家皇太后、萧宰相及耶律大石防卫使。现在,俺只是见到了萧宰相,并未见到你家皇太后及耶律大石防卫使,并不知道你家皇太后及耶律大石防卫使的意见;故此,俺仍将要借道良乡,前往燕京,面见你家皇太后及耶律大石防卫使,传达俺家先锋使之令。” 萧干、韩斡见说,互相看了看,用眼神交换了下意见,然后由萧干说道:“既是你一定要前往燕京,面见俺家皇太后及耶律大石防卫使,俺们也不好阻拦,只好由着你去了。俺现在就派将士,陪同你前往燕京,去见俺家皇太后。” 邵立宝望上一揖,高声说道:“多谢萧宰相及韩元帅!”随即大咧咧地站着,等着萧干派人,陪同他前往燕京。 萧干看着大咧咧的邵立宝,心想,你也太小看俺家皇太后了,就你这样,去命令俺家皇太后献城投降,去了也是送死,不会有其他结果的。 如此想着,萧干对邵立宝说道:“宋军军使,你既是出使俺朝皇太后及防卫使,有话好好说,莫要像在我们这里一样,免得给你自己肇祸。” 邵立宝闻言心想,俺身后有数十万大军,俺不张狂点,能吓得住你们?!再说了,就算是俺张狂了,你们敢把俺怎样?!你们敢不顾忌俺身后的数十万大军?!如此一想,邵立宝胆子肥了,冲萧干、韩斡一揖,轻藐地一笑。 萧干、韩斡见状,皆摇了摇头。随即,萧干遂令手下一裨将,陪同邵立宝前往燕京,去见萧后及耶律大石指挥使。 韩斡安排的裨将,随即陪同邵立宝出了大帐,翻身上马,一路疾驰,进入到了燕京城中。 燕京城中,既静默,又混乱。寂静是因为辽国在为天锡帝耶律淳办国葬;混乱是因为宋军兵临城下,城中军民百姓皆惊慌失措,各自做着逃离燕京之准备。 那邵立宝进入燕京城后,自持是宋军军使,且宋军都已经兵临燕京城下了,遂感到自己也威武强大了许多,一幅志在必得,飞扬跋扈的架势,策马在燕京城的街巷中狂奔。 邵立宝在辽军裨将带领下,来到了燕京辽国皇宫门前,跳下马来。未待陪同来的辽军裨将通报情况,邵立宝就大声吆喝道:“你等辽人,速速传报进去,宋军大将、先锋使帐下亲卫、军使邵立宝来了,要面见你家皇太后及耶律大石将军。” 宫门外的执勤官们,见了邵立宝此等架势,哪里敢耽误,慌里慌张地禀报进去了。 皇宫大殿中,萧后高坐在龙椅上,两边站着一班大臣及将军。当时,耶律大石因部署燕京防务,并未在大殿中。 执勤官慌里慌张跑了进来,高声报道:“启奏皇太后,宋军大将、先锋使帐下亲卫、军使邵立宝,已至宫外,欲面见皇太后及耶律大石防卫使。” 高坐于龙椅上的萧后,闻听到执勤官禀报,心里已经不悦,遂高声令道:“传令!押进来!” 萧普贤女之所以心里不悦,是因为两国自澶渊之盟后,一百余年都无战事了,现在,金辽两国发生战事,宋朝不是依据双方关系援助辽国,反倒和女真签订了海上盟约,南北夹击辽国,让辽国陷于亡国之境地。况且,辽国已经向宋国朝廷奉表称臣了,宋军仍旧兵临城下,欲夺取南京,这是不给大辽留任何余地嘛!故此心里非常不悦。所以,萧后下令“押进来”,而不是“请进来”或“传进来”。 执殿官随即将萧后命令传报了出去,守卫宫门的兵士们闻令,遂将邵立宝拧胳膊按头,一路推搡着,推往大殿。 作为宋军军使的邵立宝,没想到辽过朝廷会如此对待他。 按邵立宝的想法,辽国已朝不保夕了,惶惶而不可终日了,已经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在这种情况下,俺来了,就等于是救星来了,他们巴望还来不及呢,会对自己极为尊敬,敬请着自己进殿,现在怎么如此粗暴无礼?直接拧胳膊按头了,蛮横得很嘛!好像不是俺大宋在讨伐他们,反倒是他们在讨伐俺大宋一样! 邵立宝心里来气,大声吼叫道:“放肆1俺乃宋军军使!” 兵士们才不管你是谁呢,他们只管执行命令,让把你押进去,绝对不会对你客气。至于军使不军使的事,那是朝廷的事,不是俺们兵士们的事。故此,在邵立宝大声吼叫后,辽军兵士手下更加用力,粗暴地将邵立宝押入了大殿中。 进入大殿,来到萧后龙椅前、兵士们放开了邵立宝。 邵立宝站定,活动了下身子,冲萧后一揖后,大咧咧地说道“辽后在上,俺乃宋军军使、大将、先锋使帐下亲卫邵立宝,受俺家先锋使指派,前来出使你国。” 萧后见邵立宝如此无礼,心中更怒;然而,已经陷入困境的萧普贤女,又想听听邵立宝要说些什么,遂强仍住了满腔怒火,看着邵立宝问道:“你是宋军军使,来出使俺国,那你就说说,你军派你来要做甚?” 邵立宝道:“俺家先锋官受俺朝童枢密指派,率大军二十万,北伐你国,收复俺朝燕云故地,现已抵达白沟。俺家先锋使念在两国以往的交情,不愿妄杀,故此派俺来出使皇太后及耶律大石将军,责令你们立即献城投降,否则,王师北进,贯甲曜兵,打破城池,火焰照天,金石俱焚,到那时就悔之晚矣!” 这一番话,说得萧后忍无可忍,猛地拍了下龙椅扶手,大声喝令道:“放肆!来人,先打这厮二十军棍!” 两边站立的军士扑将过来,扯住了邵立宝。 邵立宝大声吼道:“俺乃使臣!” 萧后怒吼道:“甚的使臣!打!” 兵士们遂掀翻了邵立宝,摁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顿棍子,打的邵立宝哭爹娇娘。 龙椅上,萧普贤女余怒未休,高声叫道:“架起来!” 军士们遂将被打得站立不起的邵立宝架持了起来。 萧普贤女指着邵立宝高声骂道:“你这南蛮,简直是无理至极!混账透顶!你借了谁的势要敢在本后面前放野?!辽宋两国,自澶州之盟起,百十年来,从无争执。两国之间,凡有喜事,互派使团,恭贺道喜,你朝怎地就不珍惜这百十年来结下的友好关系?!那野蛮女真,乃虎狼之国,贪得无厌,你朝焉何要助纣为恶?!你朝国内,也有方腊之乱,难不成我国也联合方腊,侵扰你朝不成?你朝背信弃义,迟早要遭报应!” 辽国皇后萧普贤女越说越气,高声叫道:“架出去!斩首!” 至此,邵立宝傻眼了,高声叫道:“太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俺乃奉命出使,两国之间的事情,与俺无关!请太后饶命!” “你是个什么东西?!”萧普贤女骂道:“你能决定得了两国之间的事情,就不会来做信使了!你既是来做信使,好好说你的话就是,张狂什么?!架出去!斩首!” 自此,邵立宝想起萧干在他来燕京前说的让他好好说话的话来,才明白他来的时候,萧干就已经知道他要丧命了。 邵立宝后悔不迭,大呼小叫起来。 军士们将大呼小叫的邵立宝架出大殿,咔嚓一刀,将头砍了。可怜刘延庆手下裨将,牛皮哄哄,号称大将,本要来耀武扬威一番的邵立宝,愣是让辽人给砍了头。 邵立宝被砍头后,执殿官传报了进来。萧普贤女命令道:“将那厮首级送往良乡前线,挂于杆上,警示宋军!杀杀他们的威风。” 执殿官又传令了出去,随同邵立宝一同来的裨将,遂携了邵立宝的首级,回到良乡辽军阵前,将情况报告给了萧干、韩斡。 韩斡遂下令道:“将宋军军使头颅挂于阵前高杆之上,予以示众。” 手下遂将邵立宝首级挂于阵前高杆之上。 这一情况,被宋军探子探到,慌忙回至白沟,来到中军大帐,高喊着:“报!” 中军大帐执勤官将探子带入帐中。 探子匍匐在地,高声报道:“报先锋使!军使邵立宝被辽军斩首,现将头颅高挂于辽军阵前。” 刘延庆闻听邵立宝被斩首,首级被挂于辽军阵前高杆之上,勃然大怒,猛然站起身来,高声命令道:“传令下去,即刻整备兵马,进攻良乡,击溃辽军,夺取幽州!” 传令官高声答着传令去了。 第二百〇二章 二次伐辽 (5) 当时,宋军探子回报,军使邵立宝被杀,首级被挂于良乡辽军阵前高杆上。刘延庆闻听道这个情况后,气得暴跳如雷,当即命令镇北兵马,进攻良乡,夺取幽州。 传令官随即传达命令去了。 随即,刘延庆召前军副先锋使高药师,速来中军大帐,以商讨征剿良乡两军的战事。 高药师闻令,急忙来到刘延庆的先锋使大帐。 高药师进入刘延庆指挥使大帐,与刘延庆见礼。刘延庆道:“无需多礼,快快请坐,俺俩商量下明天的战事。” 高药师弯腰答道:“末将遵令!”随即坐于一旁。 两个人随即就明日战事商量起来。 “高副指挥使,邵将军受令出使契丹,被契丹给杀了,首级悬挂于阵前高杆上,这个情况你知道否?” “实告指挥使,这个情况末将尚不知晓。” “昨日,俺派邵将军出使辽军。今日一大早,邵将军遵令便去了辽军,却被辽军给杀了。有道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辽军杀了邵将军,乃是给我们颜色看,由此看来,我军和契丹之间和平解决问题,是不可能了,如此一来,两军只有在战场上分个高低了。以副先锋使之见,我军将如何攻打辽军军阵?” “指挥使,以末将之见,我军当集结兵力,整体推进,不使辽军有机可乘,我军则可以绝对优势兵力,聚歼辽军。先锋使,即使我军达不到聚而歼之的战略目的,也足以击溃辽军,使其首尾不顾,我军乘胜追击,直抵燕京城下,围城困之,燕京可下也!” 刘延庆闻言大喜,高声说道:“如此最好!明日一早,副指挥使统率大军,率先进击,俺率中军紧跟其后,咱们前后两军,紧密结合,整体推进,摧毁辽军军阵,以大获全胜。” 高药师高声答道:“末将遵令!” 两人商量好明日战事后,高药师告辞离去. 当天夜里,距白沟不远的良乡,辽军中军大帐中,辽国宰相萧干、燕京防卫副使、大将韩斡也在商量着迎战宋军的策略。 自从萧普贤女斩了宋军军使邵立宝的头颅,并将其挂于阵前高杆上之后,萧干和韩斡心里就非常清楚了,辽军和和宋军之间的大战,除了硬对硬的进行外,别无他途了。作为大将的韩斡心里更清楚,就目前形势而言,宋军具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此番北来,夺取燕京,志在必得。韩斡心里还清楚,宋军之所以没有直接进攻,而是派出派出军使前来劝降,乃是不想与辽军面对面厮杀,只想恐吓辽军缴械投降,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一套对辽军来讲,显然行不通。现在,宋军统帅见邵立宝被杀,知道辽军并无单方面讲和之意,必然会全力进攻,以达到聚歼或击溃辽军目的;所以,辽军必须有相应的对策,以瓦解宋军的进攻。 韩斡沉思了良久后,向萧干提议道:“萧宰相,在迎对宋军的进攻上,我军当让开正面,只留少量兵马做抵抗,以引诱宋军,尽可能拉长宋军战线,而将我军大量兵马部署在宋军进攻沿途两侧,以5000兵马为一个冲击方队,乘宋军向前挺进时,从侧面冲杀,截断宋军,然后前军再返头攻击,对宋军形成三面围攻之态势,宋军必然恐慌,除了撤退,别无他途,我军则乘势追杀。” 萧干听了韩斡的提议,觉得甚好,遂对韩斡说道:“防卫使此计甚好,只管安排部署便是,本监军完全支持。” 韩斡道:“既是萧宰相也同意此方略,明日时,俺率两万兵马,埋伏于沿途以南。宰相大人率两万人马,埋伏在沿途以北。另派先锋大将萧世里率一万兵马,从正面迎对并引诱宋军,待宋军进入我军埋伏后,以响炮为号,三路军马一同杀出,我军必胜也。” 韩斡之所以对战胜宋军有把握,是因为宋军已经许久没打仗了,宋朝修建和部署在北方军事工事都弃之不用了,而且存在虚报兵员数量,从中骗取朝廷的银子的的现象;宋军真正能打仗的兵马并不多。这个情况,韩斡已经提前掌握了,所以面对人数远多于辽军的宋军,韩斡心里并不害怕,而且有信心战胜宋军。唯一让韩斡担心的倒是投降了宋军的高药师部。因为高药师的常胜军能打仗,而且熟悉契丹人的打法。 在谋划好全局战事策略后,萧干、韩斡召集众将开会,将具体打法安排了下去。 辽将受令,按照萧干、韩斡的部署,排兵布阵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高药师统帅五万宋军,率先来攻。刘延庆统率十万兵马,紧随其后。宋军刀枪林立,旌旗蔽日,战鼓震天,声势浩大。 良乡辽军阵中,冲出一支兵马,迎着宋军而来。 高药师见状,转首问道:“哪位将军战第一场?”高药师的话音未落,旁边便冲出一员大将来,高声喊道:“我来战第一场!”高药师转首去看,见是常胜军团练使甄五臣。那甄五臣喊毕,策马迎了上去,和辽将大战起来。 来的辽将,正是大将萧世里。萧世里与甄五臣大战了五个回合,大声喊道:“阿呀!厉害,俺战你不过!”喊毕,拉转马头便跑。 萧世里马后,辽军兵马也是惊慌失措,往后败退。 高药师见状,高举起手中长枪,大声喊道:“杀啊!” 喊毕,高药师一马当先,策马急追。高药师身后,宋军将领大声呼喊着,望退败的辽军追杀过去。 紧跟高药师五万兵马后面的是刘延庆统领的十万兵马。刘延庆见高药师先胜了一阵,往前追击去了,心中大喜,也催兵急进。 忽然间,一声炮响,随即鼓声大震,从两侧冲杀出大量辽兵来。 高药师、刘延庆大慌,急忙将前后两军聚集在一起,迎对两边冲杀上来的辽兵。 随着两边辽军杀出,前面撤退的萧世里也停止了撤退,折返头,又反杀过来。 萧世里乃辽国北枢密院殿前大将,长得高大威武,宽阔脸上,一双牛卵子大的眼睛,头顶长定着三股头发,看上去甚是威猛。此刻,萧世里大张着嘴,高声喊道:“叛贼高药师出来!爷爷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高药师见状,大怒,挺着一杆长枪去战萧世里。 两人大战十余回合,未分胜败。 这时,三面的辽军来势凶猛,宋军三面受敌,阵势被冲乱,兵士们向后退去。这一退,宋军阵势更乱,兵无斗志,皆惊慌失措起来,辽军乘胜追击。 那辽军的后面就是燕京,辽军已退无所退,故此越战越勇。刘延庆、高药师统领的宋军,已经好长时间没打过仗了,在拼死厮杀了一阵后,见杀不退辽军,稍一松劲,竟被辽军冲散。宋军将士大慌,往后撤退,刘延庆弹压不住。 萧干、韩斡率军乘胜追击,宋军大败,落荒而走。 宋军大败,后撤至白沟,方才止住。 当晚,刘延庆、高药师又在一起商量战事。 高药师建议道:“刘先锋使,依我之见,此番攻伐燕京,须得智取,两军正面冲击,辽军退无所退,必死命抵抗,最终结局会是无休止僵持下去,不会有好的效果。” “那么依副指挥使的意思,我军当如何智取?” “依俺的意思,待来日大战,先锋使率部强攻良乡辽军,牵制其主要兵力,俺带数千名常胜军,趁两军大战之时,于乱中绕过良乡,潜入燕京,在燕京城里放火造乱,那时候,燕京必乱,先锋使另派两万兵马,协助俺攻打燕京,我与城外军马里外配合,燕京城可破也!” 刘延庆见说,问道:“此计可行?副指挥使如何潜入燕京城中?” 高药师道:“指挥使有所不知。辽军陈兵良乡,必与燕京城中多有兵马调动。俺的常胜军中,不少乃是辽人,自献涿、易两州归宋后,常胜军战服仍在,只需着常胜军战服,即可趁乱进入燕京。” 刘延庆闻言大喜,急问道:“副先锋使准备带多少人马入城?” 高药师想了想后答道:“五千兵马足矣,再多恐容易暴露,致使计划失败。” 刘延庆高声说道:“好!就按副先锋使说的办。今夜,副先锋使可挑选常胜军精干兵马五千人,连夜做好潜入燕京之准备,待明日本先锋使率军攻打良乡辽军时,副先锋使乘乱潜入燕京城去。” “末将遵令!”高药师高声答道。回答毕,高药师再次强调道:“先锋使,明日俺率常胜军进入燕京城后,你一定要另行安排兵马接应,否则,计划失败不说,恐兵士们性命不保。” 刘延庆闻言,当即拍了下胸脯,高声说道:“副先锋使只管放心,明日俺派俺儿光世,亲率两万精兵强将,与城外接应副先锋使,确保一举而收复燕京,绝对万无一失。” 高药师大喜,高声说道:“好!我连夜准备兵马,明日即进入燕京城中去。” 高药师随即告别刘延庆,连夜在常胜军中挑选了五千名强悍兵士,让兵士们各自穿着常胜军服装,带好兵器,做好进入燕京城前的各项准备。 高药师挑选的常胜军五千兵马,连夜准备,枕戈待发。 第二百〇三章 二次伐辽 (6) 第二日,刘延庆统率十万大军,攻打良乡。 良乡辽军统帅、燕京防卫副使韩斡,监军、宰相萧干,率领五万余辽军,与宋军大战在一起。 趁双方大战之际,郭药师率领五千常胜军强悍兵马,绕过良乡,来到燕京城下。当时,燕京城外大战,燕京城中不断有兵马驰援良乡,也不断有良乡兵马进入城中,进进出出,甚是混乱;故此,高药师统率着五千常胜军,趁乱进入的到了燕京城中。 高药师带着五千常胜军进入燕京后,于城中放起火来,燕京城中,火光冲天。为造成燕京城内更大混乱,高药师鼓动手下五千常胜军烧杀抢掠,所到之处,大声高呼,南朝大军已杀入城中,军民百姓速速投降,否则,刀枪无情,格杀勿论。 这一突发情况,把燕京城给搞乱了。燕京城里的辽国官吏及百姓们,并不知道真实情况,真以为大批的宋军攻进城里了,燕京城要破了,遂乱成一团,各自逃命。燕京城中巡逻的辽军,见城中大乱,遂赶忙寻了过来,与郭药师的常胜军厮杀起来。 一来是燕京城中巡逻的兵士少,二来是郭药师的常胜军作战能力强,前来厮杀的辽军,倒被郭药师的常胜军追得到处乱跑。 燕京城里顿时乱成一团。 宋军突入城中,到处烧杀掠抢的情况,随即便报告到了燕京防卫使官署,燕京防卫使、辽军大将耶律大石闻报,大吃一惊,心想不好,燕京若是丢了,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吃惊之余,耶律大石赶忙入宫,向萧普贤女禀报了情况。萧普贤女闻报也大吃一惊,忙问耶律大石道:“宋军进入了多少兵马?”耶律大石摇头道:“禀告皇太后,这个实不知。”萧太后道:“难道燕京城要失陷不成?” 耶律大石望着惊慌失措的萧普贤女说道:“太后放心,本防卫使定将倾尽全力,平定攻入燕京的宋军兵马。只是,启奏皇太后,目今形势不明朗,尚不知攻入城中了多少宋军兵马,臣奏请皇太后做好准备,万一情况危急,臣即速入宫,保护者皇太后离开燕京。” “先平定攻入城中的宋军为是!”萧普贤女安顿道:“另外,防卫使速速派员至良乡,令萧干亲率一万兵马,火速回援燕京,剿灭攻入燕京的宋军兵马,不得有误。” “是!臣谨遵懿旨!” 耶律大石答毕,转身出宫,立即派人至良乡给萧干传报萧普贤女的懿旨,他亲率一万余名近卫亲兵,策马疾驰,赶赴高药师造乱街区,将郭药师所率的五千常胜军团团包围了起来。 当时,郭药师正率领着五千常胜军,在燕京城里烧杀抢掠,并未发现耶律大石率领着一万余近卫亲兵来了。策马疾驰而来的耶律大石,远远便认出来了,那个骑在马上,吆吆喝喝,指挥着兵士们烧杀抢掠的宋军将领,正是大辽投靠了宋朝的涿州、易州留守、常胜军统制使郭药师。 耶律大石见状,大怒,一边策马奔驰而来,一边高声断喝道:“叛贼郭药师!拿命来!” 这一声,惊天动地,吓得郭药师浑身一哆嗦。 郭药师寻声去看,见一将策马奔来,乃是大辽燕京防卫使、大将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乃辽国名将、皇室宗亲、武功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在辽军中享有极高的声誉。没投宋前,郭药师若是见了耶律大石,早早就跪伏于地,扣头问候了。在郭药师眼中,耶律大石有着崇高的地位,心里也极为崇拜。但现在不是以前了,现在的郭药师投宋了,是宋军大将了,他和耶律大石已是敌对的两方,怕也没用了。 只见耶律大石嘴里高喊着,策马疾驰过来,挺着长枪,照着高药师,抬手便是一枪,刺将过来。 高药师急忙闪身躲过,大声说道:“耶律大王!萧后、萧干一班奚人欲加害药师,俺也是被逼无奈。” 说话间,两人策马而过。 耶律大石拉转马头,又望郭药师杀将过来。 高药师无奈,只得迎战。 那郭药师见耶律大石杀将过来,一杆枪已经快刺到自己身上,急忙侧身躲过。 耶律大石又长枪刺空。 两马又交错而过。 耶律大石拉砖马头,又挺着枪,高喊着杀将过来。 郭药师心里虽然怕极了耶律大石,但已无回旋余地,遂也挺着枪,迎战耶律大石。 在与耶律大石又一回合的刹那,郭药师高喊道:“大王,莫要怪我,军令在身,只得如此!” “去你大爷的!”耶律大石愤怒地骂道:“你这个背主求荣的贼,当初就该杀了你,省得现在祸害俺大辽。” 耶律大石说的当初,乃是指他和萧干一同平叛怨军的时候。当时,耶律大石就向担任北院枢密使的萧干建议,趁着平叛怨军之际,将郭药师等一众汉人将领全给杀了,以免后患。结果当时担任北院枢密使的萧干未予同意,郭药师因此保下了一条狗命。 耶律大石骂着,挺着枪,又向郭药师刺将过来,郭药师挺枪挑开,两马又交错而过。 郭药师不想,也不敢再和耶律大石厮杀了,急忙打马逃奔。 “哪里逃?!”耶律大石策马挺枪,追杀过来。 耶律大石率领的一万近卫精兵,与郭药师统率的五千常胜军厮杀起来。耶律大石的一万余禁卫精兵,自与女真开战以来,就久经战场,皆能征惯战之人,常胜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顷刻间,郭药师手下的常胜军被枪挑刀砍,死伤半数。 郭药师见状,恐急,一边策马急逃,一边四处观看,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不知道和刘延庆约定的接应兵马,为甚没有任何动静?! 郭药师马后,耶律大石追杀了过来,挺着枪,大喊着刺向郭药师。 郭药师侧身闪过,拉转马头,挺着枪,与耶律大石大战。 此时的郭药师,怕已经没用了,只能拼命,以此来保命。 郭药师遂强打着精神,使出了浑身解数,与耶律大石战了十几个回合。耶律大石越战越勇,枪枪直逼高药师的要害处。郭药师渐渐处于下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高药师手下的五千常胜军也多数被杀,更多的近卫亲兵围向了郭药师。 耶律大石于马上高声喊道:“杀!一个不留!全都杀掉!” 耶律大石手下近卫亲兵越战越勇。 郭药师的常胜军虽然厉害,但耶律大石的一万近卫亲兵乃是从整个辽军中挑选出来的,人人武艺高强,个个能征惯战,郭药师的常胜军自然不是对手。 郭药师的常胜军兵马见郭药师危急,都奋力地与辽兵厮杀,以求保卫着郭药师脱困突围。 双方大战了半个多时辰,常胜军兵马已经所剩不多。眼看手下兵士陆续被杀,郭药师急了,急盼着城外接应的刘光世统兵攻城,那样的话,就可以分散耶律大石的兵力,就可以里应外合,攻下燕京了。 然而,郭药师的常胜军越战越少,却始终不见刘光世的两万兵马来接应。 正值郭药师及常胜军危急之时,忽然一阵呐喊,从外围杀进五个女将来。五个女将,人持一把铁剑,胯下战马嘶鸣,宛若一阵旋风,搅动整个战局。 两边厮杀的兵马,被忽然杀进的五个女将吸引了,但见那五人,人人长得俊秀,个个婀娜多姿,挥动手中铁剑,像是繁花一片。辽军惊奇之时,已被那几员女将刺倒了七八名。一名辽将被冲在最前面的一员女将刺到马下。 郭药师也发了一下愣,刚回过神来,便听一员红衣女将高声喊道:“将军,快跟我走!” 喊毕,那员女将拉转马头,望围困上来的辽军杀去,向外突围。 郭药师手下常胜军兵马也高声喊道:“保护将军!”一边喊着,一边纷纷赶至郭药师马后,抵挡着追了过来的辽兵辽将。 耶律大石见状,大怒,命近卫亲兵奋力上前,追杀郭药师及常胜军。 耶律大石的亲兵近卫追杀得更猛,又有大量常胜军兵马被刀砍枪挑,死伤在地。 那几员女将也被辽军兵马围困起来。 情况愈加危急。 忽然,辽军阵中,一员辽将,大声呼喊道:“俺乃宋将贾世忠!看枪!” 之间那员辽将,一边喊着,一边挺着枪,抬起手腕,抖动长枪,一连戳到几个辽兵。 忽然出现的情况,令辽兵阵营大乱。 常胜军趁机发力,打了一个小高潮。辽军往后推去。 红衣女子乘势突围而出。 郭药师紧随红衣女子马后,也打马突出。 那员喊自己是“宋将贾世忠”的辽军将领,策马奔了过来,对仍在大战的几位女将喊道:“金霞!你们快撤!俺来掩护!” 当时冲进来厮杀的五位女将正是银芝和四霞姑娘。穿红的衣裳的乃是银芝公主。喊自己是“宋将贾世忠”的男子正是少庄主贾世忠。 第二百〇四章 二次伐辽 (7) 这是什么情况? 先说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她们的情况。 前些时日,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离开燕郊贾世忠的庄园后,一路向北,来到了燕京城下。那时候,燕京防卫上不严格,兵士们见是几位女子,连问都没问,便放入了城中。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混入燕京城后,便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随即便闻听辽国新立皇帝耶律淳病死。又过了些时日,便听到宋军北伐,已至雄州的消息。银芝遂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商量起事情来。 银芝道:“四位姑娘,咱们乃江南人士,因世事变故而流落番邦,我寻思着,南方咱们是回不去了,要准备在北方长居了。以我观察,这燕京城,原本是中原王朝的地方,风景气候也还不错,和金陵有许多相似之处。假若,燕京能回归中原朝廷,我们就在燕京长住了。”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闻言点头。 金霞道:“其实这里也蛮好。远离汴京,又接近中原,汉人多,生活习俗也大体相同,是个避祸的好地方。” 银霞接嘴说道:“若说避祸,还是大禹山中更好,关键是咱们和柯引、云壁乃不共戴天的仇人;若不然,咱们回大禹山去。” 银芝听了金霞、银霞的话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几位姑娘,经过数月来的颠簸,我也看清了,也想不明白了,仇恨这个东西,聚之则浓,散之则淡,没必要一只牢记在心。几位妹妹,人生苦短,青春易逝,银芝实不忍几位姑娘,因为银芝个人私仇,误了大好年华。所以,从今以后,我家之仇,无需再提,我们姑娘们就等着朝廷收复燕京,然后,要么是去大禹山,要么就在燕京这个地方,生根发芽,开始新的生活。”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闻言,心里也欢喜,感到负担轻了许多,皆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商量着这一阵子该到哪里去玩。 银芝道:“目今,辽国新死了皇帝,街上死气沉沉,恐无处可去,不如每天就外面闲转,看哪儿有好玩的地方,等辽国处理完皇帝丧事后,就到哪儿去玩。”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齐声答道:“好呀!就按二公主说得办。” 银芝道:“以后也不准再称呼我银芝公主了。原先的那个银芝公主已经死了,现在的银芝是姑娘。你们就叫我银芝就行了。” 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相互望望,不知该如何办? 金霞心想,现在和过去不同了,一直叫银芝为公主,既不符合事实,也不方便,不利于以后的行动,还是搞成平等关系的好。如此想着,金霞便带头称呼道:“银芝。” 银芝“哎”地答应了一声,金霞就笑了,说:“还行!”银芝也笑了,笑的轻松自然。 这时候的银芝,早已不把自己当公主了。 早一段时间的时候,银芝就要求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再别称呼自己“公主”,那时只是为了蒙蔽贾世忠而已。现在,银芝不让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称呼自己是公主,乃是发自内心。银芝也觉得,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称呼自己是“公主”,多有不便,甚至会惹祸上身。 金霞称呼完银芝后,银霞见状,也称呼道:“银芝。” 银芝闻言,又冲银霞笑了笑。 铜霞和铁霞就称呼道:“银芝姐姐。” 银芝伸手,将铜霞和铁霞揽在怀中,落下了泪。 铜霞、铁霞也落下了泪。 银芝对铜霞、铁霞说道:“两位妹妹岁数最小,跟着银芝受累了。” 几个人又伤悲起来,免不了呜呜咽咽了一阵。 自那后,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在燕京城中住了下来,每日里四处转转,看哪儿好玩,准备在辽国为天锡帝耶律淳办完丧事后,便到那里好好玩耍。 又过了一段时间,银芝对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道:“几位姑娘,咱么今天再去转转,看燕京城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金霞接嘴说道:“最近城里更乱了,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带上铁剑,以防万一。” 银芝道:“金霞说的是,都把剑带上。” 于是,几个人武行打扮,皆背了铁剑,骑着马,在街上转着。 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正转着,就见四下里有人放起火来,高呼着“宋军进城了,快快缴械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银芝和四霞姑娘闻听道“宋军进城了”后,大喜,心想,这下好了,燕京可以收复了,随即,又见宋军四处放火,烧杀抢掠,心中不快起来,正欲离去,又见大批辽军冲杀过来,和宋军大战起来。 银芝见状,忙对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说道:“几位姑娘,宋军和辽军大战,眼看这阵势,辽军势重,宋军官兵将遭受损失,咱们姐妹们得帮帮宋军。” 金霞就说道:“那是自然,咋说咱们是宋人嘛!银芝,你说吧,咱们怎么个帮法吧!” 银芝道:“辽军已经将宋军包围起来了,宋军凶多吉少,不如咱们冲击一下,看能否冲出道缺口,好引导宋军冲杀出来。” “好!”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齐声答道。 随即,金霞一马当先,策马急冲,手中高举着铁剑,带着银霞铜霞铁霞和银芝,冲杀进辽军包围圈。当时,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猛然杀进辽军包围圈,令辽军震惊,银芝乘机呼喊高药师,让高药师跟着她走。 银芝拉转马头,冲出辽军包围圈。高药师及部分常胜军兵士紧跟着银芝,也冲出了辽军包围圈。这时候,贾世忠来了,在贾世忠掩护下,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也冲出了辽军包围圈。 那么,贾世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成了辽军将领? 原来,贾世忠自大禹山中回到燕郊庄院,见银芝和四霞姑娘不在,遂问吴妈具体情况。吴妈告诉贾世忠,前几日,几位姑娘从大禹山中回来了,月娥姑娘说呆着烦闷,要和几位姑娘外出狩猎,结果出去后再未回来,已经好几天了。贾世忠一听就急了,慌忙带了龙四,望燕京而去,去寻找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 燕京城门口,贾世忠以给辽军贩马为由,混入城中,随即得知辽国新立皇帝耶律淳病死的情况。因为担心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的安危,进到城中的贾世忠,带着龙四,骑在马上,走街串巷,到处寻找银芝及四霞姑娘。 两个人正在街巷走着,迎面过来一队辽兵,当头一员大将,高声喝令道:“停马!站住!” 贾世忠、龙四闻喝,赶忙勒马站住,等着那队辽军过来。 那员大将带着一队辽军冲将过来。那员大将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贾世忠和龙四,命令手下兵士道:“抓起来!充军!” 辽军兵士闻令,冲将过来,将贾世忠和龙四从马背上拉了下来,然后硬往贾世忠、龙四身上穿了辽军军服,又往两人手中塞了杆抢,让跟在队伍中,算是辽军的兵士了。 贾世忠知道,自己这是被征兵了。 贾世忠心想,俺乃堂堂贾员外,武功高强,勇力超人,怎地就让俺当士兵了?贾世忠心里不满,高声嚷嚷道:“你等兵士!甚是无理!我乃燕郊贾员外,也是练功之人,武艺高强,既是要当兵,也该当个将领,怎地就叫我当个兵卒?如此,我却不干!” 带队的那员辽将,听贾世忠如此嚷嚷,策马跑了过来,大声吼道:“吵什么?!放肆!”吼着,便挺枪向贾世忠刺了过来。贾世忠见状,忙用手中长枪,挑开了辽将刺过来的一枪,反于地上向马上辽将刺去。 辽将往侧一躲,策马驰过,然后拉转马头,策马向贾世忠冲来,又于马上挺枪刺向贾世忠。 贾世忠躲过辽将刺过来的抢,反用自己手中的长枪,横着扫向辽将骑着的战马前腿。那战马吃了一大惊,嘶鸣一声,腾空而起。 骑在马上的辽将大为兴奋,哈哈大笑,待战马四蹄落地后,猛然拉转马头,冲向贾世忠。于是,贾世忠与那员辽将,一个于马上,一个于地上,枪来枪往,大战了起来。 两人大战了二十余回合,未分胜败。 辽将抽回枪,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毕,辽将对贾世忠说道:“你这汉子,俺乃燕京防卫使手下裨将萧占光,俺看你武功的确不错,就做俺副将吧!” 随即,萧占光喝令手下道:“快将马匹还与贾员外。贾员外现在不是员外了,是俺的副将了。”兵士们忙将贾世忠的马匹交还给了贾世忠。贾世忠接过马匹骑了上去,又令兵士道:“把俺副手的马匹也牵来!”兵士们又牵过龙四的马匹。贾世忠对龙四吼道:“龙四,上马,咱主仆二人现在就是小将军的助手了。”龙四遂也接过自己的马匹,骑了上去,跟随在贾世忠身旁。 萧占光命令收队。贾世忠、龙四随着那队辽军,来到兵营。萧占光甚是抬举贾世忠,专门安排了住所。贾世忠、龙四遂在辽军兵营中驻扎了下来。 第二百〇五章 二次伐辽 (8) 接下来几天,贾世忠都随着萧占光,带着那队辽军,沿街巡城,维护秩序。这一日,贾世忠正跟着萧占光及那队辽军巡城,便看见远处火光冲天。骑在马上的萧占光见状,抬手指着着火处,大声令道:“有情况!快走!”然后,一马当先,望着火处驰去。 贾世忠紧随萧占光马后,龙四也紧随着贾世忠。 萧占光、贾世忠及那队辽军来到着火处,见有人高呼:“宋军进城了,赶紧投降,缴枪不杀,否则,格杀勿论!”萧占光知道是宋军进城了在城里造乱,顿时大怒,策马来战。 萧占光带的是小队人马,其中作为副将的贾世忠又不出力。高药师带的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具有很强的战斗力。故此,两边接锋后,萧占光的巡城队伍抵不住高药师的常胜军,倒被高药师的常胜军打得到处乱跑。 两边正打斗着,耶律大石带着禁卫亲军来了,呼啦一下子围困住了高药师的常胜军。耶律大石统率的禁卫亲兵猛冲猛打,郭药师的常胜军慌忙抵抗。高药师的常胜军被斩杀无数,高药师也被耶律大石战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正在关键时候,猛然冲进几员女将来,长相俊美,身段婀娜多姿,娇艳无比,大批辽军竟然愣神了,停止了作战,都盯着几位女将看。 骑在马上的贾世忠一看,心里大喜,这不是银芝和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嘛! 当时,贾世忠、龙四就策马奔驰过去,帮着银芝及四霞姑娘和辽军大战起来。银芝带着高药师突围后,贾世忠赶忙让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也赶紧走,他来掩护。金银铜铁四霞姑娘见了贾世忠,心里也大喜。 金霞转首对银霞铜霞铁霞三人喊道:“三位妹妹!你们快走!我和少庄主掩护。” 银铜铁三霞姑娘打马急驰,杀出了辽军包围圈,追赶银芝及郭药师他们去了。 萧占光见贾世忠乃是郭药师一党的,勃然大怒,策马挺枪,来斗贾世忠。 贾世忠也策马来迎战萧占光。 两人一交马,贾世忠只一枪,便将萧占光戳于马下。原来,前番初遇萧占光时,贾世忠怕招惹麻烦,故意让着萧占光,以致于两人大战十多回合不分胜败。现在,贾世忠急于脱身,故此拿出了真本事,只一回合,便将萧占光戳死于马下。 贾世忠转首对金霞和龙四喊道:“快走!” 贾世忠一马当先,金霞、龙四紧随其后,一路枪挑刀砍,杀出了众围,只可惜了高药师带进来的常胜军,除数百人乘乱逃脱外,其余四千余人,皆被辽军杀死在燕京城中。 贾世忠、金霞、龙四追上了银芝及高药师。 贾世忠对银芝喊道:“银芝!快随俺出城,晚了就出不去了。” 喊毕,贾世忠一马当先,往燕京南门奔驰而去。银芝及四霞姑娘、高药师、高药师手下的十多名兵士也策马急奔,望燕京南门而去。 燕京南门,正在良乡指挥和宋军大战的萧干,得到萧普贤女懿旨,令其速率兵马回援燕京,剿灭攻入城中的宋军。 萧干得知宋军已攻入燕京,大吃一惊,惊得浑身肉都跳动起来了。萧干心想不好,城中只有一万余兵马,万一失利,皇太后危险了。萧干忙令韩斡顶住宋军,不得让宋军突破良乡防线,他自带着五千余兵马,紧急驰援燕京去了。贾世忠他们出城时,正遇上萧干率领着辽军来驰援燕京,贾世忠遂大声喊道:“快快进城!宋军在城内造乱,我等去禀告萧宰相、韩将军去!” 萧干及辽军们哪里还顾得上和贾世忠多言,策马疾驰,冲入城中去了。贾世忠及银芝、郭药师一众人疾驰出城。 出了燕京南门,贾世忠勒停了马。 银芝、郭药师等一众人也勒停了马。 贾世忠对银芝说道:“银芝姑娘,你和几位姑娘不辞而别,急坏了俺,俺专门进城来寻你们。这里非久留之地,赶紧跟俺回庄园。” 银芝于马上双手抱拳,款声说道:“多谢少庄主搭救。” 一侧的郭药师滚鞍落马,跪伏于地,向银芝及贾世忠等人,连扣三首,高声说道:“俺乃朝廷北伐大军先锋副使郭药师。敢问姑娘们及壮士高姓大名?此番救命之恩,郭药师永生难忘,将来若有机会,郭药师定将厚报!” 贾世忠见状,赶忙跳下马来,搀扶起郭药师来。 郭药师泪流满面,执意不肯起来。 贾世忠使劲搀扶着郭药师,一边让其起身,一边说道:“你莫问俺姓甚名谁,其实俺并被是为了救你,俺是为了救几位姑娘。” 郭药师见说,猛然站起身,急趋至银芝马前,双手抱拳,冲银芝一拜。银芝也于马上回拜郭药师。 郭药师抬头,望着骑于马上的银芝说道:“姑娘的救命之恩,郭药师永世不忘,请问姑娘高姓大名?将来定将回报。” 银芝望着郭药师答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侠义也!你既是朝廷北伐大军先锋副使,亲入燕京,遭遇危情,我们小老百姓鼎力相助,实乃应该,无需回报。郭将军,就此道别。” 说毕,银芝策马便走。 贾世忠、龙四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也紧随银芝马后,策马而走。 望着远去的银芝及贾世忠他们,郭药师又远远一拜。 郭药师拜毕,转身对十余名手下说道:“上马!” 郭药师翻身上马。 郭药师手下十余名常胜军兵士也翻身上马。 “驾!”郭药师大喝一声,策马疾驰。 郭药师手下常胜军兵士紧随高药师马后,策马疾驰。 不一会儿,郭药师及手下十余名常胜军兵士来到了宋军营地。 郭药师一行直接到了中军大帐前。郭药师跳下马来,大步走向中军大帐。郭药师要去询问刘延庆,说好的接应兵马为什么不按约派出?此番偷袭燕京失败之责,该由谁来负?数千名常胜军将士拜拜丧命,该给个怎么样的答复? 郭药师怒气冲冲进入到中军大帐中。 中军大帐中,高坐于帅位上的刘延庆见郭药师进来,赶忙起身离座,急趋郭药师过来,连声说道:“副指挥使息怒,情况有变,待俺慢慢告诉你。副指挥使请坐。” 郭药师原本是满腔怒火,见刘延庆如此谦卑,直言情况有变,火气一下子就消了,悲腔地说道:“指挥使,五千常胜军全部殉国,若非城中侠士相救,俺也命丧燕京了。” “副指挥使且坐!且坐。”刘延庆没有接郭药师的话,只是让着郭药师坐。 郭药师在刘延庆帅座前坐下。 刘延庆转回帅座,坐了进去。 郭药师赶忙起身,望刘延庆一拜,高声说道:“主帅在上,末将参拜主帅!” 刘延庆摆了摆手,说道:“郭将军请坐。” 郭药师再次坐下。 刘延庆遂将援助兵马未能到位的情况,告诉了郭药师。 那么,本来说好的接应兵马为什么没去? 当时,郭药师提出由他率领5000名常胜军潜入燕京,由刘延庆另派兵马,于城外接应,到时候城里城外互相配合,燕京城即可攻下来了。 对郭药师的提议,作为主官的刘延庆是同意的,而且对此是非常迫切的。刘延庆之所以同意且非常迫切,因为这对他来讲,本身就是大功一件;除此之外,他还想通过收复燕京这一重大胜利,为儿子刘光世也挣点功劳,为儿子刘光世以后的发展创造条件,铺平晋升道路。 刘光世是刘延庆唯一的儿子,以前在汴京担任防卫裨将。前番童贯、蔡攸率军攻打燕京,刘光世随同征战,表现优异;特别是童贯、蔡攸奉旨返京,刘光世一路护送,可谓克勤克俭,任劳任怨,忠于职守,无微不至,把童贯和蔡攸服侍得很好,深受童贯、蔡攸的欣赏。 这次北伐燕京,作为先锋使的刘延庆,在北伐大军出发之前,专门找到了童贯那里,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儿子能将儿子刘光世调至先锋使帐下,以便自己随时调用。刘延庆是什么心思,童贯不太清楚,但对刘光世,童贯是欣赏的,也想给刘光世创造些立功的机会,遂将刘光世封为副将,并派往刘延庆的先锋使帐下听调。 现在,遇到将要攻下幽州这样一个重大胜利了,刘延庆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想让刘光世配合郭药师攻伐幽州,将来燕京攻打下来了,就算郭药师如愿以偿地胜任燕山府知府了,统领北方军政大事了,但儿子刘光世也跟着立了大功,也可以晋升为正将或大将了。 那天晚上,郭药师从刘延庆那里离开后,刘延庆马上令人传唤刘光世。 刘光世闻听父帅刘延庆传唤,不敢耽误,急急忙忙来到刘延庆的先锋使大帐,望着端坐于帅座上的刘延庆一拜,高声说道:“先锋使在上,儿将闻唤前来听令。” 刘延庆摆了摆手,说道:“免礼,你且坐下,我有事给你说。” 刘光世遂坐在了一侧的座上。 第二百〇六章 二次伐辽 (9) 当时,见儿子刘光世奉命来到先锋使大帐,与自己见了军礼,刘延庆站起身来,从帅座上下来,来到刘光世跟前。 刘光世赶忙站起身来。 刘延庆道:“坐!此时就咱父子二人,无须多礼。” 刘光世复坐。 刘延庆也在刘光世旁边坐下。 刘延庆转首对刘光世说道:“儿呀,你知道,郭药师虽是汉人,但以前是辽国将领,因献涿州、宜州,率常胜军来降之故,深受圣上高看。将来,幽州城攻陷后,郭药师就是燕山府守备;所以,郭药师对攻伐收复幽州甚是积极。刚才,郭药师与为父约定,要于明日潜入幽州城去,要求为父另派大军接应他。为父觉得,此次复燕,把握很大;故此,为父想把这个立功的机会留给你。” 刘光世见说,问道:“郭药师如何潜入幽州城去?” “明日大战,为父率军攻打辽国宰相萧干、燕京防卫副使韩斡部署在良乡的辽军。届时,双方必然全力对攻,燕京城中也会有兵马支援,良乡也会撤进燕京一些残兵败将。到那时,郭药师带5000常胜军,趁乱潜入燕京,于城里造乱,到时候你再率兵攻打燕京,郭药师和你里应外合,燕京可破也。” “计策倒是不错,只是儿将不甚明白,那郭药师如何能保证混得进城去?燕京乃战略要地,是辽国仅存的陪都了,辽军必然死守,郭药师有什么把握混入燕京。” “郭药师以前乃是辽将,他手下常胜军中,尚有一部分契丹人,他们懂契丹话,且熟悉契丹的情况,所以,高药师有把握混入燕京。” “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父帅是要令儿将率兵接应郭药师?” “正是!儿呀,收复燕京,乃朝廷最大夙愿!自太祖起,朝廷为了燕云故土,与辽国多有战事,无奈真宗时止步于澶州之盟。这几年,东北兴起女真,契丹已疲以应对,圣上乘势欲收复燕京,期待甚高,假若此番能收复燕京,无疑是大功一件,你切莫轻怠,当奋勇立功,为将来的发达创造条件。” “儿将谨遵父令!” “好!很好!”刘延庆大喜,进一步安顿道:“明日为父率军于良乡大战契丹,你率两万精兵,莫要管良乡战事如何,只管直趋燕京,攻打燕京城便是。燕京城里,有高药师接应,城中辽军必然首尾不顾,燕京可破也” 刘光世闻言也是大喜,冲刘延庆一拜,高声说道:“多谢父帅提携!” 刘延庆道:“你现在就回军中去,只管挑选精兵强将,连夜做好准备,万莫误了明日大事!” 刘光世高声答道:“儿将谨遵帅令!” 随即,刘光世与父亲刘延庆告辞,回军准备去了。 第二日一早,刘延庆统兵出发,攻打良乡由萧干、韩斡统帅的辽军。刘光世率领2万精兵,随刘延庆一同出发。宋辽两军甫一接触,刘延庆即令宋军激烈攻击。萧干、韩斡也早有准备,亲率辽军,与刘延庆统率的宋军厮杀在一起。 这时候,趁双方混战之际,刘光世率两万精兵,忽然脱离战场,望燕京而去。 与刘光世厮杀的辽将,见刘光世并未战败,却忽然撤军离去,急派裨将追踪,窃视情况。不一会儿,裨将回报,宋军往燕京城去了。 辽将闻报大惊,急忙来到辽军中军,向萧干、韩斡报告了情况。 萧干、韩斡得报,也是大惊,随即便判断到,宋军以主力牵制良乡辽军,另外派兵马前去攻打燕京去了。 燕京城里兵少将寡,很难抵挡得了忽临城下的宋军,燕京城一破,皇后及大臣们皆被宋军捕获,麻烦就大了,。 燕京危急,萧干与韩斡相商后,决定分出一万兵马,由辽将耶律狐耳统率,策马疾驰,截击刘光世统领的宋军,不使其攻击燕京。 耶律狐耳受令,急率一万辽军,于通往燕京之路途,截住了前去援助郭药师的宋军。 刘光世统率的宋军与耶律狐耳统领的辽军大战起来。 刘光世立功心切,督促宋军强攻。 因为燕京防卫事关重大,耶律狐耳不敢有丝毫大意,遂统领着一万辽军,拼死抵住了刘光世统领的两万宋军。 刘延庆这边,得知刘光世被阻,着急了,催兵急进,想吸引辽军,协助刘光世打通通往燕京的道路。 刘延庆清楚,刘光世要是赶不到燕京城下,不能和燕京城里的郭药师里外呼应,相互配合,郭药师的小命就完了,到那时候,不光是刘光世立不了功,徽宗皇帝若是追究起来,儿子刘光世的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所以,刘光世命令部下,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杀退萧干、韩斡统率的辽军。 这个时候,萧普贤女派出城让萧干回援燕京的辽将也来到了良乡,与混乱中,找到了萧干、韩斡,禀告道:“宰相大人,宋军突入燕京,皇太后令宰相速率兵回援。” 萧干、韩斡闻报,惊得浑身肉跳。 原本,萧干、韩斡以为宋军只是分兵去攻打燕京,没想到已经有宋军突入燕京城中了,后来离去的宋军,显然是接应城里面的宋军去了。 情况危急。萧干又赶忙与韩斡相商,决定又萧干统率一万兵马回援燕京,剩余三万兵马由韩斡统率,无论如何都要顶住宋军的攻击,决不能丢了良乡;否则,燕京就完了。 这个情况,韩斡心里也非常清楚,这一仗若败于刘延庆,燕京就完了,大辽就不存在了。故此,在萧干统领一万兵马紧急驰援燕京去后,韩斡也统率着三万余辽军,拼死抵挡着刘延庆的宋军,与宋军死死纠缠在一起,至死不退。 宋辽两军大战一个早晨,未分胜败,最终,刘延庆也未击退韩斡统率的辽军,刘光世也被耶律狐耳纠缠,也未攻打到燕京城下。 燕京城里,高药师孤立无援,被辽国燕京防卫使、大将耶律大石统领的近卫亲兵,将高药师率领的常胜军斩杀无数,幸得银芝及贾世忠等人援救,高药师得以带领着十余名常胜军突围出城。 剿灭了攻入城中的常胜军后,萧干、耶律狐耳汇集于一处,有了两万兵马。萧干也顾不上和萧普贤女见面,遂统率着汇集起来的两万兵马,从幽州城中追赶出来,去追歼宋军。 萧干、耶律狐耳统率两万兵马追至良乡时,刘延庆占韩斡不下,以率兵退至白沟。 萧干、耶律狐耳与韩斡见面后,互相通报了战况。 萧干得知刘延庆统兵退至白沟,忙对韩斡及耶律狐耳说道:“两万将军,宋军败退,必士气低落,惊慌失措,此正是全面击退宋军的大好时机,切不可错过。目今,宜乘胜追击,不可松懈。” 韩斡和耶律狐耳齐声答道:“宰相所言极是。请宰相大人为帅,俺们为先锋官,以追击宋军。” “好!”萧干高声说道:“以耶律狐耳为前军,统率两万兵马,追击宋军;本帅和韩指挥使统率3万余兵马,随后跟进。前后军相互呼应,进击白沟。” 韩斡、耶律狐耳高声答道:“末将尊领!” 随即,耶律狐耳统兵两万,望白沟方向追击而去。 耶律狐耳前军之后,紧跟着萧干、韩斡统率的后军三万余兵马、 前军中,耶律狐耳一马当先,策马疾驰。耶律狐耳马后跟着数千名马军,大声呼叫着,杀向白沟。 宋军得知辽军追来,急忙报告于先锋使刘延庆。刘延庆闻报,大为惊慌,急令道:“辽军势猛,不可抵挡,速速烧营撤退,另寻时机,再行作战。” 手下得令,慌忙出账,命令烧营。 刘延庆、高药师等人,率十余万兵马,慌乱中向雄州撤退而去。 耶律狐耳统率辽军前军追至白沟时,见宋营火起,宋军已向南撤去,遂停下军来,等候着萧干、韩斡统率的后军到来。 不多时,萧干、韩斡统率后军到来。耶律狐耳忙将情况禀告给了萧干。 萧干闻报,命令耶律狐耳道:“宋军已溃败,只管追击,追得越远越好。” 耶律狐耳得令,又率前军往南追去。 宋军见辽军追来,更加恐慌,不管不顾,一路向南溃败而去,一直退到了雄州北郊。 刘延庆战败的消息,以被驻扎在雄州城中的童贯得知,遂派出兵马接应。耶律狐耳见宋军接应兵马到来,方停止了追击。 至此,二次伐辽、收复燕云失地的军事行动以未能实现战略目的而宣告结束。 这个情况,随即便禀报给了徽宗皇帝赵佶。二次北伐虽未达到战略目的,但宋军攻进了幽州城,几乎要将幽州收复回来的情况,徽宗皇帝赵佶基本上是满意的;特别是对攻入幽州城中的郭药师,徽宗皇帝甚是欣赏。对于童贯,赵佶甚是不满,以手札斥责童贯误事,道“今而后不复信入矣”。 童贯甚是恐慌。 那么,白沟前线的情况,是何人禀告给徽宗皇帝的? 第二百〇七章 收复燕京 (1) 其实,童贯二次统兵北伐契丹、收复燕云故土的军事行动,全程在徽宗皇帝的掌控之中。 前不久,童贯、蔡攸回京,觐见徽宗皇帝,将首次北伐失利的责任,一股脑地推到了种师道的头上。当时,徽宗皇帝闻听童贯、蔡攸的奏报后,非常生气,将种师道本兼诸职一律免除,另行任命为原泾平庆经略府经略使,将种师道从北伐前线调离,专司西北防务。过了几日,徽宗皇帝越琢磨越不对。童贯乃北伐大军之统帅,蔡攸乃北伐大军之监军,此二人皆强势之人,诸般军机大事,怎么会被作为下属的种师道左右?对种师道,徽宗皇帝是了解的。或许,种师道对北伐契丹不太认同,但种师道干扰北伐契丹的军事行动,似乎有点不太符合实际情况。 徽宗皇帝对童贯才生了怀疑,怀疑童贯作战不力,为逃避责任,便将所有的过错,全栽赃在种师道的头上了。 故此,在童贯、蔡攸二次北伐的时候,徽宗皇帝唤来了内侍李良弼。 徽宗皇帝对李良弼道:“前番,童枢密率大军北伐契丹,收复燕云故土,因老种不予配合之故,未能如愿。此番,童枢密二次任帅,前往雄州,以收复幽燕失地。北伐契丹,收复燕云失地,乃朕之最大夙愿;朕本欲御驾前往,然朝中事多,无法分身。” 李良弼忙说道:“官家乃万尊之躯,岂可轻动?!有童枢密亲临前线,此次北伐契丹,应该无虞。” 徽宗皇帝道:“童枢密乃朕之肱骨之臣。然宋辽交战,乃朝廷要事,朕放心不下。” 李良弼道:“有蔡学士监军,定然无恙。” 徽宗摇头。 李良弼常在徽宗身边服侍,对徽宗皇帝优柔而多虑的性情多有了解,见自己说了童贯和蔡攸后,徽宗仍旧摇头,遂想到徽宗皇帝乃是对童贯、蔡攸不放心。然而、童贯是枢密使、蔡攸乃副枢密使、学士,权高位重,自己轻易表态,万一揣摸错了徽宗之意,怪罪下来,担当不起,遂未接话。 徽宗继续说道:“老种乃诚厚之人。你说说,那老种因何要阻挠北伐大事?” 据李良弼的认识,种师道绝不是自行其是之人,也不会阻挠北伐之事。此刻,徽宗如此一问,李良弼便直言答道:“官家,对老种,小的倒了解一些。小的以为,种大人断然不会阻挠北伐大事。” “朕也是如此想的。然而,据童枢密、蔡学士禀报,老种‘天姿好杀,武断专行,不服节制,自行其是,助贼为谋,以沮圣意’朕心里也甚是疑惑。老种不是童枢密、蔡学士说的那样之人。” 至此,李良弼心里更清楚了,也确定了,徽宗皇帝的确是对童贯、蔡攸不信任。 李良弼遂跪伏于地,向徽宗皇帝扣了三个头。扣头毕,李良弼望着徽宗皇帝说道:“官家若是对北方军事不放心,小的愿随军前往,暗窃情况,随时禀报于官家。” 徽宗皇帝大喜,遂对李良弼说道:“快快起来,自家人,没那么多礼节。” 李良弼遂爬起身来。 徽宗道:“朕唤你来,正是此意。你换了服侍,混杂于军中,暗中注视童枢密所有动向,一旦有情况,密奏于朕。” 李良弼高声答道:“小的遵旨!” 李良弼离宫后,随即换了服侍,混入童贯所率的兵马中,随童贯来到了雄州前线。童贯在雄州的所有行踪,均被李良弼暗中传报回远在汴京宫中的徽宗皇帝;所以,徽宗皇帝得以知道了北伐前线的情况。 当时,李良弼告辞徽宗皇帝出宫后,徽宗皇帝又唤来一内臣,令其立即前往金国,寻找到赵良嗣,让赵良嗣面见金国皇帝,催促女真配合童贯的北伐大军夺取幽州。 内臣受令,急往金国,去寻找赵良嗣去了。 徽宗皇帝派去经过的内臣,找到了赵良嗣,将徽宗皇帝的旨意传报给了赵良嗣,赵良嗣随即便面见了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 这时候,完颜阿骨打率领的金兵,一部分在完颜宗望的率领下,向西去了云州,追捕天祚帝耶律延禧去了;另一部分屯兵在北古口,等待着宋军打下幽州。 完颜阿骨打的打算是,等宋军打下了幽州,金兵就全力追捕天祚帝耶律延禧,待天祚帝耶律延禧擒获后,就按当初海上盟约约定的内容,将云州等地也交换于宋朝。 宋军攻打幽州的时候,完颜阿骨打就吞兵在北古口,一直关注着宋军攻打幽州的进展。 令完颜阿骨打没想到的是,宋军兵马竟那么虚弱,连续两次攻打幽州都未攻打下来。特别是第二次,都进入到幽州城中了,结果还是让辽军给剿灭在幽州城中,而作为先锋官的刘延庆,惊慌失措,竟然烧了军营,直接退至雄州去了。完颜阿骨打窃视到了宋军的虚弱,对宋朝不再是那么崇敬了。 得知宋军连续失败情况的完颜粘罕等将领,早已经按捺不住了,纷纷请求完颜阿骨打,要率兵去攻占幽州。完颜阿骨打因为与宋朝签有盟约,觉得主动出兵攻打约定由宋国收复的幽州,就违背双方签订的盟约了,故此未同意完颜粘罕等将领的请求。这个时候,赵良嗣来拜见完颜阿骨打了。 赵良嗣来到完颜阿骨打的大帐,冲完颜阿骨打一揖,高声说道:“宋国使臣赵良嗣拜见大皇帝。” 这些日来,赵良嗣一直在完颜阿骨打的兵营中,前来协商双方相互配合的事。因为宋军在攻打幽州,赵良嗣只希望完颜阿骨打的金兵策应下宋军,并不同意由金兵来攻打幽州。赵良嗣不同意由金军来攻打幽州,完颜阿骨打便不派兵越过北古口,由此造成宋军独立攻打幽州。现在,宋军攻打幽州不下,赵良嗣来到完颜阿骨打处,请求完颜阿骨打派兵越过北古口,兵临幽州北郊,以实际行动策应宋军攻打幽州。 完颜阿骨打见赵良嗣进入大帐,并行了礼,遂说道:“贵使不是外人,无需多礼。”完颜阿骨打随即让赵良嗣入座。赵良嗣便在一张凳子上坐下。 完颜阿骨打道:“贵使来军中已十多日了,你说的情况,我已经知道。金宋两国乃联盟关系,双方有过约定,北并不得南越北古口,北军也不得北越北古口,幽州由归国负责收复。现在,我军之所以占据云州,乃是为了捕捉天祚帝耶律延禧,待耶律延禧擒获后,我国将如约将云州交付与贵国,这是无需再说的。” 赵良嗣道:“大皇帝在上,本使此番前来拜见大皇帝,并非是要谈双方约定的盟约内容,而是根据目前的形势,请求贵国能对我朝给予实质性帮助。” “贵使直说,我国如何就对贵国有实质性帮助了?” “大皇帝在上。其实,双方签订的盟约,也非是一成不变的,可以根据情况的发展,有所变通。” 完颜阿骨打闻言,抬眼看向赵良嗣。 赵良嗣进行说道:“大皇帝在上。我国的意思,国军可越过北古口,直抵幽州北郊,对契丹兵马有所牵制,以协助我朝童枢密收复幽州。” 完颜阿骨打心想,你国二十万大军,攻打一个小小的幽州,尚且打不下来,现在有求于我国,还是那么小小气气的,只许我国策应协助,仍由你国负责攻打幽州,那我派兵作甚?然而,见宋军两次攻打幽州不下,完颜阿骨打心里也有了想法,心想,既然宋国邀请金国兵临幽州城下,协助宋军攻打幽州,那么,现在越过北古口,就不算违约,而且可根据情况,在宋军再次打不下幽州时,我国乘势攻下幽州,也不是不可以。如此一想,完颜阿骨打便有了派兵协助宋国的意思,遂对赵良嗣说道:“按道理,俺国要严格遵守联盟约定,任由你国去收复幽州,那是你过的事情;现在,既然你国有所请求,两国作为联盟关系,理应协助,我国可以派兵前往幽州城下,协助你国兵马收复幽州。” 赵良嗣见完颜阿骨打同意派兵至幽州城下,协助宋军攻打幽州,大喜,忙站起身来,又对完颜阿骨打一揖,说道:“多谢大皇帝。” 完颜阿骨打摆了摆手道:“无需客气。” 赵良嗣并未客气,仍旧站着,对完颜阿骨打说道:“大皇帝在上,有个话,本使仍要当面与大皇帝说清楚。” 完颜阿骨打便说道:“你说便是。” 赵良嗣道:“大皇帝,贵军抵达幽州城下,协助我国收复幽州,我国感激不尽;但贵军进至幽州城下时,只起策应及牵制辽军作用,不得攻入幽州城中。幽州城仍由我国负责攻取。” 完颜阿骨打闻听赵良嗣如此说,心里甚是不悦,然考虑到金宋两国乃联盟关系,该让的时候还得让,遂忍住了不悦,对赵良嗣说道:“就按你国的意思办。你过当奋力攻伐幽州,莫要再攻而不得,劳而无功了。” 赵良嗣忙致谢完颜阿骨打道:“多谢大皇帝。” 第二百〇八章 收复燕京 (2) 在赵良嗣拜见了完颜阿骨打,请求完颜阿骨打派兵援助宋军后,完颜阿骨打随即令完颜粘罕统兵两万,越过北古口,进逼到幽州北郊。 完颜粘罕统兵出发前,完颜阿骨打特意交代完颜粘罕道:“粘翰,按照金宋盟约,幽州城乃由宋国攻伐。你此番统兵抵达幽州北郊后,可做张做势,但不可攻入燕京城中,否则就是俺国违背了两国盟约。” 完颜粘罕闻言答道:“是!俺听叔皇的。俺这次统兵去燕京,只做张做势,做出要攻打幽州的样子,但不攻入幽州,把燕京城留给宋人打去。” 完颜粘翰如此说,多少都有点调侃的成分。 完颜阿骨打笑了笑,再未言语。 完颜粘翰告辞出宫,随即点起两万兵马,星夜兼程,来到了幽州北郊,安营扎寨。 安营扎寨毕,完颜粘罕令手下兵士,于营地周边便插旌旗,制造声势,做出准备攻打幽州的样子。 完颜粘罕统率金国两万兵马,星夜兼程来到幽州城下的消息,十万火急地报入宫中,萧普贤女闻报,大吃一惊,随即惊恐不安起来。 对女真兵马,大辽朝廷有着天生的恐惧感。过去几年时间里,自女真起兵,建国,到越境征剿辽国,在与女真人的战争中,辽国胜的少,败得多,把大部分地方都让女真人攻占去了,连天祚帝都因为躲避女真人的搜捕躲入夹山去了。对金国兵马的战斗力,辽国朝廷还是知道的;所以,萧普贤女不惧怕宋朝兵马,但对金国兵马,萧普贤女是害怕的。 惊恐中的萧普贤女赶忙下旨,急令幽州防卫使耶律大石入宫觐见,以商量如何应对女真兵马抵达幽州城下的事情。 耶律大石得到萧普贤女懿旨,未敢耽误,急忙来到宫中。 耶律大石进宫入殿,跪伏于地,向萧普贤女扣头行礼。 萧普贤女忙从龙椅上下来,伸手来扶耶律大石,嘴里说道:“耶律王子莫要行此大礼,快快请起,本后有紧急事情要与王子相商。” 耶律大石见萧普贤女从龙椅上下来搀扶他,吓得忙道:“太后在上,这个使不得!使不得!”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就赶忙爬起身来。 萧普贤女见耶律大石爬起身来,也顾不上太多的讲究了,忙对耶律大石说道:“防卫使呀!情况不好了,女真兵马打到幽州城下了。女真人向来凶蛮,防卫使得赶紧想个办法;否则,幽州城一破,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个情况,耶律大石还未得到报告。女真兵马兵临城下,将至壕边,作为幽州风卫士的耶律大石竟然是从皇天后嘴里得知的,这让耶律大石感到羞愧、无地自容。 当耶律大石闻听到金国兵临城下时,对形势的严峻性,心里已经非常清楚了。平时的时候,朝廷数十万兵马都战胜不了几万女真兵马,现在城中仅剩下一万余兵马,如何能抵挡得住饿狼般凶残的女真兵马?! 耶律大石也没了主意,痴呆呆的看着萧普贤女,等待着萧普贤女给出指示。 萧普贤女见耶律大石也没有确定的主意,遂对耶律大石说道:“耶律防卫使,现在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了,不能有任何犹豫了。以本后之见,咱们只有让城出走了。本后之意是,至夹山,投奔天祚帝去。耶律王子,这或许是咱们唯一的活路了?” 耶律大石闻言,心里一惊,问道:“太后如何知道天祚帝在夹山?” 这之前,因为不知道天祚帝耶律延禧何在,所以才立了天锡帝耶律淳;萧普贤女猛然道要去夹山投奔天祚帝耶律延禧,说明萧普贤女知道天祚帝耶律延禧的下落,这让耶律大石十分吃惊。 萧普贤女看了眼吃惊的耶律大石回道:“本后也是偶尔闻听到的。据探子禀告,阴山中,又有一名叫夹山的地方,是一个长达一百余里,宽数十里的沼泽山地,进可攻,退可守,天祚帝目前就在那里狩猎,咱们突出幽州,前往夹山,与天祚帝汇合,再做主张。” “太后在上,恕臣直言。” “防卫使但说无妨!” “太后,既是俺们知道天祚帝尚在夹山中狩猎,却立了天锡帝上位,此乃犯忌之事。现在,俺们去投奔天祚帝,必不被天祚帝所接受,或许还会招致杀身之祸。” “当时的情况,防卫使、宰相、副防卫使等一班大臣都是知道的,天祚帝的确是联系不上,万不得已,才立了天锡帝的;况且,天锡帝有言在先,一旦知道天祚帝何在,即还位于天祚帝,假若天祚帝不在了,天锡帝的大位也要交与五王子耶律定。天锡帝驾崩后,大位一直空着,此情天日可鉴,俺们的做法,并无不妥之处。” “情况的确如太后所言。然以天祚帝的性情,太后也该知道,假若寻到了天祚帝,天祚帝岂能接受了太后您?” “耶律王子,现在顾不得那许多了。耶律王子试想,女真人一旦破城而入,岂有俺们的活命?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至于天祚帝会如何对待俺们,那是后话,只能信天由命了。” “既是如此;太后,咱们不妨多带点兵马,到时候也好应对一些突发情况。” 萧普贤女闻言,心想也对,毕竟手中有兵马,腰杆子要硬许多,即使是天祚帝耶律延禧想给俺安个篡位的罪名,也得顾忌下俺手中的兵马。如此一想,萧普贤女遂点头说道:“耶律王子所言甚是。只是,现在燕京城中,只有防御兵马一万余人,咱们带多少兵马?” 耶律大石想了想后道:“带上一千余兵马吧。若带的兵马少了,应付不了天祚帝;若带的兵马多了,又引起女真注意,穷追不舍,也是麻烦。” 萧普贤女想了想后,对耶律大石说道:“就按防卫使说的办!只是,良乡那边,萧宰相和韩副防卫使处如何告知?他们尚不知道女真兵马兵临城下的情况。” 耶律大石见说,想了想后说道:“萧宰相、韩副防卫使若知晓女真兵兵临城下,必然回防,到那时候,俺们就无法脱身了;再说了,假若萧宰相、韩副防卫使率兵回防幽州,良乡一带必然空虚,宋军乘势攻击,必然形成金宋两面夹击之势,幽州城仍将不保。” 萧普贤女闻奏,细想了下,也对,遂冲耶律大石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耶律大石续说道:“太后,以本防卫使之见,女真兵临城下的消息暂不告诉萧宰相及韩副防卫使,这样的话,一旦遇到紧急情况,萧宰相与韩副防卫使也能率兵东进,去奚人的地盘上,再图兴起;另外,俺们率一千余兵马,出西门,号称迎战女真,乘机离开幽州,前往夹山,去寻找天祚帝。” 萧普贤女忙道:“防卫使所言甚是!快快部署下去。” 耶律大石遂告辞萧普贤女,另行安排了守城将领,随即点起一千余精兵,再次来到皇宫,请了皇太后萧普贤女,一同率兵出了西门,望阴山方向而去。 时间很快就过去两天了。 完颜粘罕率领两万兵马,在幽州北郊停军扎营,随时擂鼓呐喊,假意攻打幽州。 幽州城城墙上,插满旌旗,鲜见有兵马巡防。这个情况让完颜粘罕疑惑不解。完颜粘罕搞不明白,大军兵临城下,幽州城中为甚无兵马出城迎战?为什么南边也没有宋军攻城的迹象? 完颜粘罕率兵出发前,完颜阿骨打专门交代过他,让他只做张做势,不得攻打幽州城,把幽州城让给宋军攻打。 因为有完颜阿骨打的这个交代,完颜粘罕隐忍了几天,只做张做势,并未攻打幽州城。 有过了几日,完颜粘罕是在安耐不住了,遂派了一千余兵马,试着去攻一下幽州北门,试探下虚实。 女真一千余兵马来至幽州北门下,城头上少数一些兵马,望风而逃。女真兵一哄而入,城门内并无防守兵马。 女真兵担心有诈,随即占领了北门,等待着辽军来反攻,直等到天黑,仍不见有辽军来夺取北门。带队将领忙派人向完颜粘罕禀告。完颜粘罕闻报,心中也甚是奇怪,遂率领五千兵马,进入到北门中。 城里面异常安静,家家户户紧闭街门,整个街道都空荡荡的。 完颜粘罕下令大队兵马全部进城,进攻辽国皇宫。 女真兵源源不断进入到幽州城中,向辽国皇宫进发。进发途中,未见辽军一兵一卒抵抗。很快,完颜粘罕带着两万兵马,来到了辽国燕京皇宫,见皇宫里也空荡荡的了。 完颜粘罕派人搜索,将躲避在屋院内的契丹人带来了一些。完颜粘罕询问幽州城中为何无兵马防守?契丹人告诉完颜粘罕,前几日,大军就化整为零,乔装打扮,能逃得都逃走了,逃不走的也丢了刀枪,就地为民了,城里面已经没有一兵一卒了。 完颜粘罕自己都不敢相信,未费一兵一卒,幽州城就攻下来了?这可是宋军二十余万兵马都未攻打下来的燕京城,自己带着两万余兵马,轻轻松松地占领了?! 完颜粘罕大喜过望,赶忙派人,将情况十万火急禀报给了完颜阿骨打。 第二百〇九章 收复燕京 (3) 这几日,驻扎良乡的萧干、韩斡,一直在应对宋军的进攻,未顾及到幽州城中的情况。上次,郭药师率常胜军潜入幽州,被耶律大石及回援的萧干等人剿灭,萧干故此不再担心幽州城中的情况。数日来,幽州城中也无紧急情况传报过来,萧干、韩斡因此专心应对南边宋军。 这一日,忽有消息传来,道金国攻占了幽州。萧干、韩斡闻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惊,惊得浑身肉跳。 萧干急忙与韩斡商量道:“大事不好了,我等只关注宋军了,却忘了北边金军,现在,金军攻占燕京了,皇太后是什么情况,尚且不知。眼下,有劳副防卫使镇守良乡,我率三万兵马,反攻幽州,救出皇太后来。副防卫使千万要小心,莫让宋军突破良乡。” 韩斡闻言道:“宰相,就如今情势,幽州未必能夺回,宋军也未必能抵挡得住。在下请示宰相大人,假若幽州攻打不下来,宋军也抵挡不住,你我二人,将在何处会合?又将前往何处去?” 萧干道:“先做一番努力再说。假若我攻打不下幽州,你也抵挡不住宋军,就率军向东进发,占领奚人的地盘,我们在那里会合,然后再做图谋。” 两人商定后,萧干即统率三万兵马,紧急攻打幽州。 完颜粘罕得知萧干统兵来夺幽州,忙率兵出城,与城外布阵,与萧干大战一场。 辽军战金兵不过,萧干统兵,向东撤去。 完颜粘罕也未追赶,仍将兵马退至幽州城中,固守待援,等候着完颜阿骨打的指示。 这时候,完颜阿骨打已得到完颜粘罕的报告,道幽州城已经打下来了。完颜阿骨打闻报,大吃了一惊,心想,幽州城该是宋军去攻打,怎么被完颜粘罕率领的金军给攻打下来了?吃惊之余,完颜阿骨打询问详情,才知道幽州城防形同虚设,宋军也没去攻打,是金军试着攻打了一下就给攻打下来了。 完颜阿骨打得知幽州城已经被金军攻打下来后,就顾不上与宋国之间签订的盟约了,立即派人前往幽州,令完颜粘罕守住幽州,莫让辽军复夺了去;也莫让宋军攻占了去。 随后,完颜阿骨打派人召来了尚在金营的赵良嗣。 赵良嗣闻听完颜阿骨打召唤,赶忙随来人一同前往完颜阿骨打处。 赵良嗣与完颜阿骨打见过礼后,完颜阿骨打让赵良嗣入座。 赵良嗣搞不明白完颜阿骨打召他前来是为了甚事,遂忐忑不安地坐入客座。 完颜阿骨打看着赵良嗣说道:“前番,贵使请求我国出兵协助贵军攻打幽州。我国派兵前往幽州,贵国军队并未攻打幽州城,我国军队刚至幽州城下,辽军便弃城而逃了,我国兵马乘势进入幽州,目前已占领了幽州城。” 赵良嗣闻听完颜阿骨打如此一说,惊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问道:“大皇帝,你国兵马已经攻占了幽州城?大皇帝,这是违背宋金两国签订的盟约的。” 完颜阿骨打道:“是的,盟约是规定由贵国攻打和收复幽州,但贵国一直攻打不下幽州来,总不能放着幽州城不攻打吧?现在,幽州城被我国兵马攻打下来了,这是既定事实,只能是谁攻打下来算谁的。” “这不可以!”赵良嗣据理力争道:“宋金两国是联盟关系,两国联盟条约中明确规定,幽州乃我朝故地,由我朝负责攻打和收复。基于双方的盟约关系,不论是何方攻打下幽州,都要将幽州归还于我朝。” 完颜阿骨打道:“不管咋说,幽州城是我国攻打下来的,已经被我国兵马所占领,这是既定事实。” 赵良嗣不好说什么了,但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宋金联盟是赵良嗣首倡的;宋金之间的谈判,也是赵良嗣主导的,是宋朝方面的首席谈判代表;宋金联盟的签字者也是赵良嗣;现在,约定的由宋朝攻打和收复的幽州,被金国攻下并占领,这让赵良嗣感到危险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给徽宗皇帝交代。 着急中的赵良嗣琢磨了一阵,觉得现在的这个情况,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左右了的了,得赶紧通报童贯童枢密,然后与童贯童枢密、蔡监军一同返朝,禀告徽宗皇帝,看如何来处理这个事情。 如此想着,赵良嗣对完颜阿骨打一揖,然后说道:“大皇帝在上,对你国违背联盟约定,率先占领幽州之事,本使表示强烈反对,并保留进一步追责的权力。现在,本使将立即返回我朝,向我朝圣上禀告相关情况,然后确定下一步行动。” 完颜阿骨打见说,想了一想,然后对赵良嗣说道:“贵使可即刻返朝,向贵国大皇帝禀告相关情况;但基本事实是我国已攻取了幽州。念在金宋两国联盟关系上,诸般事情都好说。贵使返朝后,待我向贵国大皇帝问好。” 赵良嗣对完颜阿骨打表示了感谢后,随即告辞,星夜兼程,赶到了雄州,见到了童贯、蔡攸。 童贯、蔡攸见赵良嗣到来,吃了一惊。童贯问赵良嗣道:“赵秘书丞不是在出使金国吗?缘何急急忙忙来到雄州?” 赵良嗣王望童贯、蔡攸一拜,问道:“童枢密、赵监军,俺想问问,现在幽州城攻打的如何了?可否能夺取幽州?” 这一段时间以来,童贯一直在休整兵马,准备择机再与辽军大战,已夺取幽州,他并不知道幽州城已被金国占领的情况。所以,当赵良嗣问道‘幽州城攻打的如何了?可否能夺取幽州’时,大言不惭地回道:“正在整备兵马,择日便与辽军大战,以夺取幽州。” 赵良嗣道:“好俺的童枢密、蔡监军,幽州城已经被金国占领了!” 童贯、蔡攸猛然听到幽州城被金国占领了,惊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童贯惊慌地问赵良嗣道:“金国何时攻打下幽州城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赵良嗣遂将金国如何攻陷幽州城的情况告诉给了童贯、蔡攸。童贯闻听到这个情况后,悔得只跌脚。童贯心想,假若集中兵马,再强行攻打几天,幽州城就被攻下来了,就没有金国什么事了。现在可好,圣上专门派俺挂帅,蔡学士监军,统领大军收复幽州了来,这幽州城却让女真人给收走了,这如何是好?如何向圣上交代? 童贯无助地望向赵良嗣,颤声问道:“眼下情形,以秘书丞之见,该当如何?” 赵良嗣道:“童枢密、赵监军,俺奉圣上旨意,出使金国,金国皇帝召见了我,并向我通报了金军攻取幽州的情况。现在的事实是,幽州已经被金国占领,我们只能想办法从金国那里,收回幽州。童枢密,蔡监军,这个事情,非是俺等做臣子的所能决定的。俺从金国来到雄州,来面见童枢密、蔡监军,就是想与童枢密、蔡监军一同返朝,向圣上禀明情况,看圣上如何决断。” 回朝去见圣上,这让童贯感到了极度恐惧。自己没收复幽州,金国人把幽州收复了,自己回去如何面见圣上?如何向圣上交代?童贯不敢回朝去,就在心里琢磨起来,琢磨着该如何回答赵良嗣的提议。 童贯想了半天,觉得最好是让赵良嗣回去汇报情况,他就呆在雄州,避免被圣上在恼怒中训斥一番。如此想着,童贯就对赵良嗣说道:“赵秘书丞,虽然幽州被金国先行占领,但大军不可一日无帅,按作为朝廷大军统帅,俺暂时不能离开大军,如此一来,还是有劳赵秘书丞返朝去见圣上,待圣上有旨意传来,本帅将率领二十万兵马,赴汤蹈火,不避刀剑,定将夺回幽州故地。” 赵良嗣看出童贯的意思了,就是不想回去见圣上。赵良嗣是下官,不好强行要求童贯返朝,遂说道:“童枢密所言极是。即使如此,只好由俺和监军返朝觐见圣上了。” 蔡攸闻言,慌忙摆着手道:“赵秘书丞此议不妥。俺受圣上委派,专司监军之责,没有圣上之令,断然不敢离开大军。” 赵良嗣见状不悦。赵良嗣心想,你俩乃北伐大军的最高统领,现在,北伐大军未能实现战略目标,反倒将本该由朝廷收复的幽州让金国收去了,这种情况下,必去有人担责,你们都不去觐见圣上,难道让俺一个文官承担这个责任不成?!然而,童贯和才有的理由都是能摆到桌面上的,赵良嗣也不好强求,只好无奈地说道:“童枢密和蔡监军都不能返朝觐见圣上,这如何是好?我也不知道大军的具体情况嘛!” 童贯见状,看了眼蔡攸,然后又转头看向赵良嗣,说道:“赵秘书丞,前不久,辽国常胜军郭药师献城来投,圣上甚是欣慰,一直有意召见郭药师。以本帅之见,赵秘书丞不妨和郭将军一同返朝去。赵秘书丞,郭将军对最近以来的军情了解。你和郭药师返朝,你向圣上禀告金国攻占幽州的情况。郭将军禀告最近军情情况。赵秘书丞以为如何?” 童贯既然如此说了,赵良嗣还能说什么?只好同意由他和郭药师一同返朝,觐见徽宗皇帝。 第二百一十章 收复燕京 (4) 随即,赵良嗣与郭药师由雄州出发,途经澶州、大名府,一路向南,前往汴京。在抵达大名府时,赵良嗣令人先行入京,至宰相王黼府邸,口头告知王黼,郭药师随同入京,觐见圣上,请王黼提前奏报圣上,以便圣上对此做出安排。 王黼接到赵良嗣提前通报的消息,遂入到宫中,将郭药师随同赵良嗣入京觐见圣上的情况,奏报给了徽宗皇帝。徽宗皇帝不知赵良嗣从金国返回来是什么情况,但闻听到郭药师一同返京,心里大喜。 郭药师率常胜军归降、随童贯北伐、冒死潜入幽州、幽州几近收复的情况,徽宗皇帝都知道了,故此,徽宗皇帝对郭药师甚是器重,认为是朝廷收复幽燕故土的最大机遇所在。当时,徽宗皇帝闻听郭药师将与赵良嗣一同返京,大喜之余,问王黼道:“赵秘书丞与郭先锋副官返京,乃是为了甚事?” 这个王黼真不知道,因为赵良嗣派来的人并未告诉他具体情况。 赵良嗣之所以未告诉王黼具体情况,是有原因的。 赵良嗣受徽宗赵佶委派,出使金国,其任务是联络金国,让金国协助朝廷收复幽州。赵良嗣临往金国前,徽宗赵佶专门交代,金国只起牵制作用,不得攻占幽州。现在,朝廷兵马未攻下幽州,金国兵马给攻下来了,这个事情就变得极为复杂了,其中的曲直只能当面奏明徽宗皇帝,若是由人中间传话,必然弄出许多周折来。 赵良嗣想当面向徽宗皇帝奏明,也怕别人说不清这个事情反而把事情给弄复杂了,故此,在给王黼通报情况时,只说了郭药师一同返京,觐见圣上的情况,并未通报幽州城被金国占领的情况。 现在,王黼闻听徽宗皇帝问“赵秘书丞与郭先锋副官返京,乃是为了甚事?”愣了下神,随后答道:“启奏圣上。赵秘书丞只说郭先锋副使随他一同返京,觐见圣上,并未通报其他情况。以臣之见,赵秘书丞之所以提前通报郭药师一同返京的情况,意思是让臣奏明圣上,圣上好安排接见吧。” 徽宗见说,点了点头道:“赵秘书丞心思细腻,他提前通报情况,大体上就是这个意思。” 王黼弯腰答道:“是,圣上。” 徽宗赵佶沉吟了下,对王黼说道:“郭药师乃辽国重臣,担任常胜军统制,知涿、易二州,能审时度势,弃暗投明,献城来降,功劳不可谓不大;更应嘉奖的是,郭药师随同童枢密、刘先锋攻伐幽州,赴汤蹈火,亲率兵卒,潜入幽州,不避刀剑,甚是英勇,若非刘延庆接应不及时,幽州城即可收复了。郭先锋副使本次来京,朝廷要有所表示,让归顺之臣感到朝廷的重视,以争取更多的辽国大臣来降。” 王黼答道:“是,圣上。” 徽宗继续说道:“过两日,赵秘书丞和郭先锋副使级抵达京师了。卿随时打听情况,待赵秘书丞与郭先锋副使抵达京师时,为表示朝廷对郭先锋副使的重视及褒奖,卿亲率文武百官,候之于北门之外;另外,在京师内,为郭先锋副使准备好临时府邸,安排好郭先锋副使生活起居,以显朝廷之仁义。” 王黼嘴里答道:“是,圣上,臣谨遵圣旨。”心里却在想,太过了吧?他郭药师就是个降将而已,朝廷看之太重、待之过厚,恐让郭药师产生不良奢望,也会对朝中大臣大将萌生不满情绪。然而,在徽宗面前,王黼从来是俯首帖耳、言从计行的,从来也不敢违背徽宗皇帝的任何旨意,所以,徽宗皇帝令其至北门外迎候郭药师,王黼心中虽然那绝对郭药师不配、他自己也不情愿去北门外迎候郭药师,但在徽宗皇帝面前却不敢有任何不情愿的表现。 徽宗皇帝是非常聪慧的人,对王黼的小心思,徽宗皇帝当然是知道的。徽宗在王黼答是后,对王黼说道:“卿乃朕肱骨大臣,在朕面前,没有哪位大臣比卿更重要。朕让卿亲至北门外迎候郭先锋副使,的确有点过于抬举郭先锋副使了;然目今正值朝廷用人之时,该做的姿态还是要做,卿不要有不情之怨。” 王黼闻言,赶忙冲徽宗皇帝一揖,高声答道:“启奏圣上。臣岂敢?!朝廷之事便是臣之事,圣上之意,便是臣之所愿。臣做牛做马难报圣上知遇之恩,臣岂敢因公废私?启奏圣上,臣随时关注赵秘书丞与郭先锋副使之动态,待他们抵京时,臣亲率文武百官,迎候其于北门之外。” 徽宗点头说道:“甚好!甚好!真是难为卿家了。” “不难为,不难为,圣上,此乃臣应该做的。” 徽宗笑着点头,随即又对王黼说道:“赵秘书丞与郭先锋副使抵京后,卿将郭先锋副使安顿好后,与赵秘书丞即可入宫,真要了解幽州方面的具体情况。” “是!圣上。” 王黼弯腰答道。随即,王黼与徽宗皇帝告辞,出宫去了。 出了宫后,王黼没回自己的府邸,而是直接去了蔡京的府邸。 蔡京闻听王黼来拜,赶忙将王黼迎候至厅上。 王黼将他与徽宗皇帝见面的情况告诉了蔡京。王黼最后说道:“恩相在上,郭药师乃一降将,他来京师,觐见圣上,圣上却令俺率文武百官迎候于北门外,是不是太过了?如此一来,郭药师岂不是凌驾于百官之上,享受了等同于圣上的待遇?这是不是犯忌之举呀?” 蔡京见说,颤抖着老迈的身躯,笑而不语。 王黼道:“还请老太师多多指点。” 蔡京遂说道:“圣上之举,乃是为了感化郭药师,令其死心塌地地为朝廷出力。当初,宋江征剿方腊凯旋而归,老夫与你等百官,不是也亲候于南门外嘛!在欢迎宋江的宴会上,圣上不是也令老夫及百官敬贺于宋江嘛!此乃圣上驭人之策,如不出老夫预料,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圣上对郭药师更加厚待,赐予高官厚禄,这一切,皆是为了幽燕故土也。” 王黼道:“收复幽燕,毕竟得靠朝廷的数十万大军,郭药师一个降将,能有多大能耐?” 蔡京笑道:“若说能耐,恐不可估量了,关键看用到何处。” 王黼闻言,略有所悟。 随后,王黼又与蔡京闲聊了一阵,无非是说他一个当朝宰相,竟然掉价倒要去城门外迎接一个降将,这事儿真的有点离谱了。蔡京则劝王黼能伸能屈,要知道宰相什么时候都是宰相,降将什么时候都是降将,不会因为一时的恩惠,就发生变化。最后,蔡京还不忘揶揄王黼道:“宰相肚里能撑船嘛!” 这之前,因为蔡京并不热心联金灭辽之事,徽宗皇帝罢免了蔡京的宰相职务,启用王黼来代替蔡京。蔡京故有此揶揄。 王黼心知肚明,尴尬地笑了笑。 闲聊毕,王黼告辞,回自己府邸去了。 第三天,王黼在派出人员打探赵良嗣、郭药师到了何处的同时,召集百官,言说了要去北门外迎候赵良嗣和郭药师的情况。百官听后,也极为惊诧。由宰相率领百官去迎接一名降将,这是朝廷一百六十余年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大臣们议论纷纷。 王黼道:“此乃圣上之旨意,诸位同僚不得有任何抵触情绪。待赵秘书丞与郭先锋副使抵达北郊时,本相通知诸位,诸位随本相一同,前往北门,迎接赵秘书丞及郭先锋副使。” 安排完这些时候,诸大臣皆离开相府,回各自的衙门去了。 又过了一日,赵良嗣、郭药师来到了汴京不足三十里的地方。王黼闻报,赶忙率百官,出到北门外,等候着赵良嗣及郭药师的到来。 不多时,赵良嗣、郭药师在数百名兵士护送下,来到北门外。 王黼率百官迎上前去。 赵良嗣见状,滚鞍下马。郭药师也随即滚鞍下马。 赵良嗣冲迎面而来的王黼及百官作揖。王黼满脸笑容地说道:“圣上得知赵秘书丞随同郭先锋使返京,专派我等百官于北门外迎候。” 原本是郭药师随同赵良嗣一同返京,现在,王黼在与赵良嗣见面时,却说赵良嗣随同郭药师一同返京,就等于把郭药师摆在了赵良嗣的前面,显得郭药师比赵良嗣更为重要。 赵良嗣乃何等聪明之人,朝廷什么时候有过当朝宰相统率百官迎接一个地方官员的事情?这次朝廷如此大动干戈,显然是冲郭药师来的,绝对不是冲他赵良嗣来的。 赵良嗣慌忙与王黼及百官再次见礼,然后闪身一边,介绍道:“此乃朝廷北伐大军之先锋副使郭将军。” 王黼双手抱拳,冲郭药师一拜,说道:“幸会!幸会!” 郭药师见状,扑通一下,跪伏在地,望着王黼及百官,声泪俱下地说道:“药师乃一降将,何德何能,敢劳恩相及百官迎候?!药师实在是担当不起。” 王黼弯腰搀扶郭药师,说道:“圣上得知将军返京,甚是欣慰,专派俺与百官前来迎候。郭将军快快请起,随本相一同入城。郭将军之府邸已经安排好了,郭将军先歇息一夜,待明日本相陪同郭将军,入宫进殿,觐见圣上。” 对郭药师来讲,这是何等的一个隆遇,郭药师当时就感动的涕泪横流,往南朝拜,嘴里嘟囔着说道:“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即,王黼及百官拥簇着赵良嗣、郭药师进了东京城。 第二百一十一章 收复燕京 (5) 进了城,王黼将郭药师安排就绪,对一直随同在身侧的赵良嗣说道:“赵秘书丞呀,你派人来相府,只说郭药师返京面见圣上,却不讲你从金国返京朝是什么情况。本相觐见圣上,被圣上问道你返朝的情况,本相一无所知,无从答复,很是狼狈。” 赵良嗣赶忙对王黼说道:“恩相见谅。下官本次回京,乃是因为北伐前线发生了大事,因情况复杂,恐所派之人说不清楚,致使恩相焦急,故未相告。下官想待入京后,亲自呈报恩相,还望恩相见谅。” 王黼问道:“北伐前线发生甚的大事了?” “金人已经占领幽州了!” “金人占领幽州了?!”王黼大吃一惊,急问道:“不是童枢密、蔡监军统率二十万兵马收复幽州去了嘛,怎地让金人把幽州给占领了?” 赵良嗣遂将金国占领幽州、他赶回来要向圣上禀告情况说给了王黼。 王黼道:“接到赵秘书丞口信后,俺即入宫进殿,觐见圣上,将秘书丞与郭药师一同返京的情况,禀告给了圣上。圣上令俺率百官迎候郭药师于北门外,入城后好生安置;另外,圣上嘱俺,让俺告诉秘书丞,一入京后,即由本相陪同,立即入宫进殿,觐见圣上。” 赵良嗣见说,赶忙说道:“即使如此,下官现在就和恩相入宫,觐见圣上。” 王黼道:“赶紧走。” 赵良嗣与王黼慌忙入宫去了。 进入大殿的赵良嗣匍匐在地,向徽宗皇帝扣头。 徽宗道:“赵卿平身!” 赵良嗣跪伏不起,望着徽宗禀告道:“圣上,臣有罪,臣不敢起身。” 徽宗闻言,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徽宗心想,赵良嗣奉旨出使金国,现在口称自己有罪,该不是金国那边发生重大变故了,而且这种变故对朝廷损害很大?徽宗皇帝心里疑惑,遂对赵良嗣说道:“赵卿且起。有什么罪起来说。” 赵良嗣遂爬起身来,望徽宗皇帝皇一拜,禀告道:“圣上啊,幽州已被金人占领了。” 徽宗皇帝闻报赵良嗣这么一说,惊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高声问道:“朕不是派童枢密、蔡监军统率20万大军去收复幽州去了吗?怎得幽州城被金人给占去了?真不是转门派你前往金国,对接攻伐幽州之事,让金国只起助攻作用,不得进入幽州城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徽宗皇帝严厉的责问,吓得赵良嗣又跪伏余地,望着徽宗皇帝说道:“启奏圣上,臣有罪,臣有罪。” 徽宗皇帝着急的不是赵良嗣有没有罪,徽宗皇帝着急的是想知道幽州城如何被经过给占领了,着急的是幽州城究竟还能不能收复回来?!收复幽燕故土是徽宗皇帝最大的心愿,在闻听到幽州被金国给占领了,焉有不急之理?! 看着再次跪伏在地的赵良嗣,徽宗皇帝着急地说道:“你先起身,赶紧给朕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赵良嗣知道徽宗皇帝着急了,也不敢再装模作样地演戏了,遂再次爬起身来,对着徽宗皇帝一拜,说道:“启奏圣上。臣奉旨出使金国,面见了金国大皇帝,要求他国对辽军给予牵制,但不得越过北古口,不得攻打幽州。金国大皇帝答应了臣的要求,在外围牵制辽军,助力朝廷大军攻打幽州。然、童枢密及刘延庆作战不力,在良乡被萧干、韩斡所阻,郭药师偷袭幽州虽然成功,然朝廷大军接应不力,致使功败垂成。这种情况下,童枢密派人前往金国,找到了臣,让臣面见金国大皇帝,请求金国派兵马至幽州城下,迫使良乡辽军回援幽州,朝廷大军好乘势攻击,攻取幽州。” 徽宗着急地说道:“简要点说。” 赵良嗣弯腰一拜,答道:“是!圣上。启奏圣上,接到童枢密指令后,臣面见金帝,请求金军逼临幽州城下,牵制辽军,但不得入城。金帝也答应了臣的请求,派完颜粘罕率兵马两万,抵达幽州城下。然而,这时候朝廷兵马已退至雄州,幽州城中只有萧太后及耶律大石统率的一万余兵马。那萧太后、耶律大石为女真如虎,竟率一千余兵马,突出西门,往云州方向而去。幽州城中辽军群龙无首,各自溃逃,幽州成为一座不设防之城,竟被金兵突入,已至占领了幽州城。” 徽宗皇帝见说,无力地坐入龙椅,拍着椅背道:“事情怎至如此?!那良乡与朝廷大军作战的辽国兵马呢?” “在良乡与朝廷兵马做账的辽军得知幽州城被金国占领,萧干随即率三万兵马去夺城,在与金国兵马作战中败北,萧干、韩斡率兵东去,前往奚人地盘。” 徽宗见说,更是懊恼,说道:“这幽州城,眼看着是朝廷兵马攻打下来的,只是被金人钻了空子。金国背信弃义,违背盟约,甚是可恶!以宰相和秘书丞之见,现在该当如何?” 此时的王黼已经没了主意,只是顺着徽宗皇帝的话说道:“金国甚是不义,趁火打劫,若非朝廷大军牵制辽国兵马,金国如何能占领了幽州?” 赵良嗣答道:“启奏圣上。现在幽州城被金国占领,已是既定事实,朝廷当想办法从金国手中收回幽州。” 徽宗道:“那是当然!只是如何才能从金人手中收回幽州?也包括云州等地。” 赵良嗣道:“启奏圣上。当初,朝廷和金国签有盟约。只要朝廷和金国签有盟约,就不怕他抢先占领了幽州,朝廷当向他所要。不过,女真地小且贫瘠,生性又贪婪,朝廷欲从女真人手中收回燕云,恐需花费金帛。” 徽宗皇帝闻听赵良嗣如此一说,心情轻松了一点,说道:“金帛不是个事儿。太祖皇帝时,就专门设定了账户,存入了专款,意欲收购和赎买幽燕故土。现在就按太祖皇帝的办法做,用金帛赎买回幽燕来。此事由赵秘书丞、童枢密、蔡监军负责。” 王黼、赵良嗣弯腰答道:“是!圣上。” 赵佶继续下旨道:“与金国谈判解决购买幽燕故土之事由童枢密为主官、赵秘书丞、蔡监军为副官。前往金国谈判主要由赵秘书丞及蔡监军负责。为保证谈判成功,由童枢密、刘先锋时统率二十万兵马,逼临幽州城下,造成武力夺取之势,逼迫金人就犯。” 王黼、赵良嗣弯腰答道:“是,圣上。” 说完这些事,徽宗想起萧普贤女及耶律大石的去向了,遂问赵良嗣道:“那萧太后、耶律大石逃亡何处去了?” 赵良嗣答道:“回奏圣上。据不确切消息,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现在阴山一代,金国人以搜捕天祚帝为由,占据云州等地,正在搜捕天祚帝。以臣之见,萧太后、耶律大石率一千余兵马突出幽州西门,定是前往阴山一代,寻找天祚帝耶律延禧去了。” 赵佶见说,沉吟了一下,说道:“耶律延禧乃辽帝,现在奔逃于阴山中,也不是个事儿。赵秘书丞及蔡监军再与金国谈判的时候,另行派出人员,前往阴山,去寻找天祚帝耶律延禧及萧太后等人,让他们前来汴京,朝廷为他们提供庇护。” 赵良嗣弯腰答道:“是!圣上,臣谨遵圣旨。” 徽宗赵佶又转首问王黼道:“郭先锋副使可安顿好了?” 王黼答道:“回奏圣上。臣遵照圣旨,已将郭先锋副使安顿在临时官邸中。” 徽宗点了点头道:“好!明日时,着郭先锋副使进宫朝见。” 王黼答道:“是,圣上。” 徽宗再次看向王黼、赵良嗣,说道:“郭先锋副使献琢易二洲、率常胜军投靠朝廷,乃最大善举,朝廷因此得到了涿州、宜州失地。对郭先锋副使,朝廷要大大褒奖。” 赵良嗣、王黼赶忙答道:“圣上英明。” 徽宗遂又对赵良嗣说道:“明日时,又王宰相陪同郭先锋副使进宫朝见。赵秘书丞再辛苦一下,赶回雄州,与童枢密、蔡监军好好商量下赎买幽燕之事,尽快将幽燕故土收复回来。” 王黼、赵良嗣弯腰答道:“臣等谨遵圣旨!” 随即,王黼、赵良嗣告辞出宫。 出宫后,赵良嗣没敢耽误,又连夜赶往雄州去了。 王黼则来到临时官邸,安抚郭药师。 郭药师见王黼前来,受宠若惊,忙招呼着王黼坐定。 王黼对郭药师说道:“郭先锋副使常年生活在北地,对汴京气候可适应?” 郭药师点头答道:“此间甚好,非是北地可比的。” 王黼笑了笑,说道:“圣上有旨……” 郭药师仅听了个“圣上有旨”,就慌忙站起身来,跪伏在地了。王黼赶忙起身,说道:“圣上旨意乃是对本相下的,郭先锋副使请起。” 郭药师闻听到王黼并不是前来给自己下圣上旨意,遂又爬起身来。 王黼道:“郭先锋使且坐,听我言。” 郭药师冲王黼一拜,说道:“恩相请言,药师洗耳恭听。” 王黼道:“明日早时,圣上将接见郭先锋使,到时本相自来引荐。” 郭药师答道:“多谢恩相。” 王黼道:“郭先锋使乃第一次觐见圣上,当有所准备,给圣上留下好的印象。今夜里,郭先锋使连夜起草觐见奏折,明日时呈献于圣上,是为妥当,” 郭药师感恩流泪,说道:“多谢恩相指点。” 王黼又与郭药师闲谝了阵后,告辞离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收复燕京 (6) 王黼告辞走后,郭药师在王黼安排好的官邸里,兴奋得不行,安稳不下来,就来回地走着。官邸布置得富丽堂皇,有众多的奴仆为郭药师提供着服务。几个女仆看着兴奋中的高药师来回地走动着,不知道该如何办,就静静地站立在一边。 想到明日要觐见徽宗皇帝,郭药师心潮彭拜,激动得不能自己,有一种要大呼大叫,尽情发泄一下的冲动。 郭药师转眼看了下立在大厅中的女仆,遂挥了挥手。几个女仆见状,赶忙出到大厅外。 大厅中,只剩下郭药师一人。 激动中的郭药师留下了眼泪。 这是一种何等崇高至上的荣耀啊!我郭药师,一个辽邦的地方官员、普通将领,竟然也能在天朝上国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 郭药师回想了自己的一生,从参加怨军抗击女真、到担任辽国琢易二州留守,常胜军统制,的确也享受到了高官厚禄的优待,但像大宋徽宗皇帝这样器重自己,似乎还从来没有过。激动中郭药师暗下决心,一定为大宋、为圣上,前仆后继,扑汤蹈火,置生死与度外,建不朽之功勋,报答大宋圣上的隆恩。 郭药师浮想联翩,急忙走到案前,铺开纸张,一边研着墨,一边构思着该如何给徽宗皇帝写一份足以表达自己肺腑之情的奏折。 郭药师感到有千言万语要对徽宗皇帝说。 激动中的郭药师提起笔来,奋笔疾书。 郭药师写道: “臣郭药师,渤海铁州人也。臣本汉人,祖上乃北虢郭公,世居于晋阳也。晋太祖敬瑭割幽燕十六州与契丹,认契丹为叔国,晋阳子民多有入契丹境内。臣祖上自那时流入契丹,辗转至渤海铁州,近二百年矣。 回首往事,感叹万千。想那契丹,起于朔野,兵甲之盛,鼓行曝外,席卷河朔,树晋植汉,何其壮欤?太祖、太宗乘百战之势,辑新造之邦,英谋睿略,可谓远矣。虽以世宗中才,穆宗残暴,连遭弑逆,然神器不摇。盖由祖宗威令犹足以震叠国人也。圣宗以来,内修政治,外拓疆宇,既而申固邻好,四境宁安。维持一百余年之基,有自来矣。然而,自降臻天祚,既了末运,又缺人望,崇信奸回,白豚国本,群下离心。金兵一集,内难先作,废立之谋,叛亡之迹,相继蜂起,训致土崩瓦解,不可复支,良可哀也! 臣自幼熟读经书,深受中原文化之熏陶,造诣深厚。祖上家父,常教诲药师,身在异乡,勿忘母国。故此,臣虽生于契丹之地,心却向往中原故国,梦莹之中,常常挂念。及长成,习武健身,诸般武艺皆熟。 天庆年间,女真造乱,燕王招饥民为兵,向女真报仇怨,故称为‘怨军’,拔臣于兵卒中,任怨军之首领。臣自任怨军之首领,与女真多有交战,胜多败少,深受辽庭之信任。后女真侵蚀契丹大半疆域,罗青反叛,都统萧干统兵平乱,提拔药师及张令徽、刘瞬仁、甄五臣诸人为将领。天作西遁,天锡继位,改怨军为常胜军,授臣涿易二州留守,常胜军统制。然天锡命舛,旋即病亡,萧氏掌领辽之军政事务,不是励精图治,反而疑心重重。臣药师食辽之禄,为辽进忠,可谓忠心耿耿。太后萧普贤女,疑心甚重,以怨报德,欲加害药师等汉人将领,药师迫不得已,归顺天朝。 臣弃暗投明,归顺天朝,圣上待臣,恩重如山,授予先锋副使之职,仍司统兵之责,臣感激不尽。臣乃漂泊之游子,今日得归,方有主人只感受。臣无甚可说,惟愿为朝廷尽力,为圣上尽忠,于当今朝廷收复幽燕故土之际,驰骋疆场,冲锋陷阵,不避刀剑,死而后己。 臣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郭药师于大宋宣和五年仲月 当天夜里,郭药师于激动中书写着给徽宗皇帝的奏折,反复修改着,总感到词不达意、意犹未尽,未能完全表达出他对大宋及圣上至高无上的崇敬之情。 然而,郭药师水平就那么点,即使是如何想让自己的奏折文笔灿烂,情意饱满,但总也不能如意,遂倍感歉意,久久也不能入睡。 那一夜,郭药师就是在亢奋中度过的, 第二日,王黼亲自来到郭药师的临时官邸,邀请郭药师一同进宫入殿,觐见徽宗皇帝。 郭药师见王黼亲自来请,受宠若惊,竞向王黼行跪拜礼。王黼见状,慌得不行,赶忙将跪伏在地的郭药师扶了起来。王黼对郭药师道:“郭将军万不可如此,本相担待不起。”郭药师道:“恩相待药师,有再造之恩,药师拜恩祥,无论如何,都不为过。” “过了,过了。”王黼连声道:“本相与将军,皆朝廷之臣,礼节上绝不可越界;再说了,将军功勋卓越,将来贵不可言,说不定本相将来还要仰仗将军呢!” 郭药师见说,更加慌张得不行,又要跪拜,被王黼刚忙扶住,说道:“郭将军无需多礼了,快快随本相入宫,觐见圣上,此乃正事。” 郭药师见说,遂不再多礼,对王黼一揖,说道:“全由恩相安排,药师感激不尽。恩相之情,药师当牛做马,定将回报。” 王黼不再和郭药师客套,催着郭药师出了官邸,乘坐轿子,赶往皇宫。 来到宫门前,王黼、郭药师下了轿子。 望着富丽堂皇的皇宫大大门,郭药师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这里是天朝至高无上的圣地啊!这里面住着自己崇敬已久的赵皇啊!俺郭药师也能亲临此地,面见天朝之圣上了! 郭药师感到他跳动的心像小锤子一样敲击着胸脯。郭药师赶忙用手按住了胸脯,他害怕他那棵热得发烫的心从胸脯中跳了出来,把小命给跳没了。 王黼望了眼郭药师,淡淡一笑。 王黼冲郭药师说道:“郭将军请。” 郭药师双手抱拳,冲王黼一拜,说道:“恩相请!” 王黼遂带着郭药师入到宫中,来到大殿。 入到殿中,郭药师跪伏在地,爬行向前,高声呼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上,徽宗皇帝道:“郭卿平身。” 郭药师哪里敢平身,依旧跪伏在地。 眼前跪伏的这个人,就是奉献涿易二州、率常胜军投诚的人。这个人让朝廷没费一兵一卒便收复了涿易二州。眼看着幽燕故土都收复回来后,自己就成为有宋以来最有作为的君主了,徽宗皇帝如何能不激动?! 激动中的徽宗皇帝,站起身来,离开龙座,来到大殿中,弯下腰,亲手来扶跪伏在地的郭药师。郭药师偷眼见徽宗皇帝来扶自己,受宠若惊,顿时涕泪齐下,哭着说道:“圣上啊!臣何德何能,敢劳圣上之大驾?臣罪该万死,臣平身,臣平身。”说着,不待徽宗皇帝扶到他,就慌忙站起身来。 徽宗皇帝亲切地拍了拍郭药师的肩头,说道:“郭先锋副使乃朝廷之功臣,无需多礼。” 郭药师感动得浑身颤抖、 徽宗皇帝回到了龙椅上,坐定。 郭药师趋身向前,从衣袖中掏出他昨天夜里写就的奏折,弯腰敬献徽宗皇帝。 执殿官接过郭药师的奏折,递与徽宗皇帝。 徽宗皇帝展开郭药师的奏折,看了起来。不一会儿,徽宗皇帝读毕了郭药师的奏折,对郭药师说道:“郭卿生于北国,长于契丹,成就于荒漠之地,却心念中原,向往朝廷,献涿易二州,率数万常胜军归顺朝廷,实乃功勋卓越。郭卿至朝,觐见朕,无需见外,朕且与卿闲聊些金辽宋之间的事情,卿只管讲述便是。” 郭药师弯腰答道:“臣谨遵圣旨。” 徽宗皇帝问道:“以卿之见,金国的战略目标何在?是否会占据幽燕故土,向南侵蚀?” 郭药师答道:“回奏圣上。以臣之见,金人并无大的志向,并无与天朝抗拒之意。” 徽宗道:“据赵秘书丞禀告,金人已占据幽州,此是何意?” 郭药师道:“回奏圣上。幽州本该由朝廷攻占。臣受命为先锋副使,在刘先锋使统领下,潜入了幽州城中,大功即将告成,无奈城外兵马接应不利,以致功败垂成。圣上啊,朝廷未能攻占幽州,实乃辽兵全力抵抗之故;金人之所以攻占了幽州,乃是因为朝廷大军牵制了辽军之故,并非是金人勇猛善战。” 徽宗道:“郭卿所言情况,朕已知晓。郭卿之勇猛善战,朕心知,朕必将大力褒奖郭卿。” 郭药师感激地答道:“臣为圣上尽忠尽孝,实乃心甘情愿,并无图报。” 徽宗皇帝关心的乃是收复幽燕故土的事,故此又问道:“以卿之见,朝廷可收复得了幽燕故土。” “那是当然!”郭药师答道:“启奏圣上。金人占据幽州,违反了宋金两国盟约,朝廷据理力争,必将收回幽燕故土。” 徽宗皇帝闻言大喜。 第二百一十三章 收复燕京 (7) 闻听到郭药师道朝廷据理力争可以从女真人手中收回幽燕故土的话后,徽宗皇帝大喜。收复幽燕故土是徽宗皇帝最大的心愿,郭药师挠准了徽宗皇帝的痒痒,徽宗皇帝怎么能不高兴?!至于幽燕故土是如何收复回来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收复回来。兴奋之余,徽宗皇帝想起郭药师在奏折中说的话,想试探下郭药师对朝廷的忠诚度,遂又说道:“与金人论理,索要幽燕故土,这是必须的,朕已经派赵秘书丞会同童枢密、蔡监军,待他们会商出一个详细计划后,即前往金帝完颜阿骨打处,索要幽燕故地;只是不知金帝会如何答复?究竟交还不交还朕的幽燕故地?” 郭药师见说,又是一拜,说道:“启奏圣上,女真归还朝廷幽燕故地乃是必须的。首先,自古以来,幽燕故地乃中原朝廷的,只是后晋太祖石敬瑭割让于契丹的而已。如今,契丹没了,幽燕故地自然属于中原朝廷;其次,天朝和金人签订了盟约,明确规定幽燕十六州归天朝所有,白纸黑字,既是金帝,恐怕也不能信口雌黄,予以狡赖。” “是呀,是呀,若那金帝若是执意不还呢?” “那只有付诸武力了。” “付诸武力?以郭卿之见,朝廷兵马与金人相比,孰强孰弱?” 郭药师闻言,又冲徽宗一拜,高声答道:“启奏圣上。女真乃荒蛮小国,虽然占有了契丹大片国土,然人丁稀少,土地贫瘠,产出不丰,后继空乏,怎可与天朝上国相比?女真不自量力,执意与天朝作对,惹得天朝雷霆一怒,以致兵戎相见,天朝上国随时可调集兵甲百万,物质供应源源不断,天兵天将,席卷北疆,势同破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岂是女真所能抵挡的?!” 郭药师的这话,徽宗皇帝爱听,但徽宗皇帝对宋金之间爆发战争及战争结果还是有基本判断的。徽宗觉得,朝廷若与金人开战,必胜未必,但战败是断不可能的,毕竟天朝有着上百万的兵马,把区区十来万女真兵马算个甚?!然而,金人以区区十余万兵马,战胜了契丹百十万兵马,这也是基本事实,可见其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当然,徽宗的这个小心思,断然不会告诉郭药师的。徽宗现在需要的是郭药师拼死效力。故此,徽宗表面上大为振奋,高声说道:“郭卿所言极是!朕已令赵秘书丞及童枢密、蔡监军会商后向金人索要幽燕故地。为便于赵秘书丞及童枢密、蔡监军与金人谈判,朕已令童贯安排刘先锋使兵临幽州城下,造成军事威逼之势,配合谈判桌上的斗争。郭卿以为如何?” 郭药师闻言,顿时情绪激昂,望徽宗一拜,高声答道:“启奏圣上。既是如此,臣请求立即返回雄州前线。臣愿提一支劲旅,亲临幽州城下,赴汤蹈火,冲锋陷阵,以牵制女真,配合童枢密索要幽燕故地。” 徽宗大喜,忙说道:“郭卿真乃猛将也!前不久,朕已授意童枢密,待幽州收复后,改幽州为燕山府,由郭卿出任燕山府知府,提领十万余兵马,统辖幽州地区军政事务。” 郭药师见说,匍匐在地,涕泪齐下,高声呼道:“臣在辽国,听说赵皇如在天上,不想今日得见龙颜,何其幸也!圣上待臣之隆恩,臣虽九死无以报答。臣愿效死力,虽死无怨。” 徽宗对郭药师的表态甚是满意,笑道:“郭卿平身,朕尚有事情需要郭卿去办。” 郭药师闻言,赶忙站起身来,冲徽宗一拜,高声答道:“圣上有旨,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徽宗道:“朕听说,天祚帝西遁,现在阴山一带,手下兵马也不甚多。郭卿可提一支兵马,径趋阴山,捕取天作,以绝燕人之望。” 郭药师闻听徽宗皇帝如此一说,竟然脸色一变,望上说道:“圣上,天祚帝乃是臣之旧主,因国破而逃亡,臣也因此才归降天朝。臣在辽时,天祚帝待臣不薄,拔臣于兵卒中,任臣于怨军之首领,天作于臣,有再造之恩。启奏圣上。圣上派臣干别的事情,既是让臣即刻去死,臣不敢推辞,毫不犹豫;然让臣去反旧主,捕取旧主,臣万万做不到。圣上若一意令臣捕取旧主,臣不能侍奉圣上了,臣请求解甲归田,仍回铁州,复为良民,永不谋求仕途也!” 说着,高药师悲上心来,泪如雨下,复跪于地,口扣着头,磕的地面咚咚作响。高药师哭求道:“圣上,这个事情,请交与别人去做吧,臣万死不敢受命。” 徽宗见状,心里也甚是感动,觉得高药师乃仁义之人,对君忠诚,不因高官福禄而背弃旧主,是值得信任之人,遂对郭药师说道:“郭卿快快平身,朕无非随便一说,既是郭卿不肯,朕如何能强求?仅此一事,足见卿之忠诚。郭卿快快请起。” 徽宗说着,站起身来,离开龙座,亲手扶起郭药师。 郭药师两眼泪汪汪的,尚在悲痛之中。 徽宗心里也不好受,遂解下自己穿着的珠袍,披在高药师身上。 高药师大为感动,又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徽宗又去搀扶,郭药师遂站起身来,哭着对徽宗皇帝说道:“臣不知如何才报答得了圣上之隆恩。” 徽宗拍了拍郭药师肩头,说道:“卿之忠心,朕知晓了。卿此番进京,卿见到朕了,朕也见到卿了。卿对朕有了了解,朕对卿有了更深认识。现在,卿啥也不必再说么了,卿再辛苦一下,近日便动身,返回雄州,提劲旅一支,进逼幽州城,配合童枢密,收复幽州。待幽州收复回来后,朕必不亏待卿,卿到那时候再享受荣华富贵吧!” 高药师高声答道:“朕之隆恩,药师万死难以回报,臣这就返回雄州,提兵北去,进逼幽州城下,为圣上及朝廷收复幽燕故地,拼尽死力,以此回报圣上之隆恩。” 随即,高药师、王黼与徽宗皇帝告辞,出到宫外。 高药师与王黼出到宫外后,一同回到了郭药师所住的临时官邸。 郭药师又对王黼表示了一番感谢,对王黼表态道:“多谢恩相提携,药师无以答谢,唯有亲赴火线,冲锋陷阵,为朝廷尽忠尽孝,放得心安。恩相在上,将来,药师一旦得以遂青云之志,必不忘记恩相再造之恩,必将待恩相如父母,以尽忠尽孝。” 王黼忙道:“郭将军言过了。你我皆朝廷之臣,大家同为朝廷效力,谈不上其他。将军若念本相之好,只管去前线拼杀便是,将来必有大好之前程,本相也好从中周旋。” 王黼与郭药师又说了一阵话,遂告辞而去。 当夜,郭药师准备好了行装。第二日一大早,郭药师率百十名护卫,出了汴京,望雄州而去。 这个时候,赵良嗣早已赶到了雄州,在与童贯、蔡攸汇合后,商量好了索要幽州的事情,决定由赵良嗣出面,再赴金国完颜阿骨打处,与完颜阿骨打协商归还幽州事宜。为了便于联络,童贯专门派了十多名随同,分别居于金国境内及幽州沿途,随时传递赵良嗣与金国谈判的情况。同时,童贯、蔡攸也安排好了兵差,随时向朝廷传报谈判情况,请求徽宗及朝廷的指示。 赵良嗣受令,率领十多名谈判官员及数十名兵士,前往幽州,去找完颜阿骨打谈判,索要幽州。 赵良嗣走了两日后,郭药师从汴京回到了雄州。 郭药师将觐见徽宗皇帝的情况,报告给了童贯、蔡攸,并请求提领一支兵马,前往幽州城下,配合赵良嗣谈判收复幽州。 这之前,童贯、蔡攸与赵良嗣已商量好,决定由王禀率领十万大军,进逼幽州,只造势,不攻击,以免造成宋金军事冲突,把事情闹得更加复杂。现在,郭药师请求提领一支劲旅,进逼幽州城下,配合赵良嗣谈判,让童贯、蔡攸感到了担忧。童贯、蔡攸害怕郭药师莽莽撞撞,真的攻打起幽州来,结果幽州城没攻打下来,倒造成宋金两军直接冲突,诸般事情就不好办了。 对宋军的情况,通过对辽国的两次攻伐,童贯已经有了深刻认识,他心里清楚,宋军既然连契丹的残军败将都不能战而胜之,与金国兵马对阵,恐怕更加败多胜少,几乎没有什么胜算。所以,在这之前,在与赵良嗣的商量中,童贯、蔡攸、赵良嗣就商量好了,幽州只能通过谈判、甚至是购买的方式索要回来,坚决不能武力相攻。 所以,在高药师提出提领一支劲旅进逼幽州城下时,童贯推辞着说道:“郭先锋副使愿意提领一支劲旅进逼幽州城下,自然是太好不过了。只是,郭先锋副使返雄州之前,本帅已令王禀统率十万大军进逼幽州城下了,临时换将,多有不妥。郭先锋副使千里迢迢,从京师赶将回来,车马劳顿,多有辛苦,不妨先歇息两天,待幽州方面需要时,本帅安排郭先锋副使提领兵马,驰援幽州不迟。” 郭药师见说,知道童贯、蔡攸对自己不放心,故此不好再坚持,遂望童贯、蔡攸一拜,高声说道:“末将谨遵帅令。” 郭药师辞别童贯、蔡攸,回自己的兵营歇息去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收复燕京 (8) 郭药师赶到雄州时,赵良嗣已经进入到幽州城中,并见到了金帝完颜阿骨打。完颜粘罕攻占幽州后,即禀告给了金帝完颜阿骨打。完颜阿骨打得报,兴奋之余,令完颜粘罕加强幽州防务,防止驻扎在良乡的萧干、韩斡反攻幽州;同时提防宋军攻打幽州。 果然,驻扎在良乡的萧干、韩斡闻听幽州被完颜粘罕统率的金兵攻陷,便由萧干率领3万兵马,反攻幽州。经过一番大战,萧干不敌完颜粘罕,向东逃去。完颜粘罕加强了城防,并在城里进行了大搜捕,搜捕辽国贵族,抢夺辽国皇室财物。 在搜捕过程中,完颜粘罕竟然捕获了逃亡二十余年的阿疏。阿疏本是女真纥石烈部头领,因阻断辽国朝廷鹰路,辽国朝廷派完颜部落征剿阿疏,阿疏战败后逃入辽国中京,向辽帝耶律洪基请罪,被辽帝耶律洪基及后来继位的天祚帝耶律延禧保护了。完颜阿骨打有意要反辽,故此以索要阿疏为借口,以激怒辽国朝廷。辽国朝廷也以阿疏为筹资,打压完颜部落,故此,阿疏成了辽宋冲突的关键人物。 在反辽的二十余年时间里,完颜阿骨打一直未放弃所要阿疏。完颜粘罕对这个情况非常清楚。现在,无意中捕获了阿疏,完颜粘罕以为是大功一件,急忙将战胜萧干、在幽州城捕获了阿疏等情况禀告给了完颜阿骨打,请求完颜阿骨打进入幽州,处理相关事务。 当时,完颜阿骨打正在云州一代搜捕天祚帝耶律延禧,闻听到幽州被攻陷,阿疏被捕获,心里觉得现在稳住幽州比搜捕天祚帝耶律延禧更为重要,遂率部分兵马来到了幽州城中。 完颜阿骨打进入幽州后,完颜粘罕随即献上了阿疏。 阿疏见了完颜阿骨打,慌忙跪伏在地上,高声诉说道:“大皇帝在上,阿疏本无反叛大皇帝之意,阿疏逃亡契丹朝廷,无非是为了活命,恳请大皇帝饶命!” 完颜阿骨打瞪着阿疏骂道:“你这个阿疏!本是女真,也愤恨契丹,并阻止了契丹之鹰路,有事缘何不与俺协商,反要投靠契丹?” 阿疏不停地给完颜阿骨打扣头,嘴里说道:“大皇帝,阿疏俺阻断的是契丹朝廷的鹰路,你率兵攻占了俺的城池,俺不得不逃,俺不逃当时就没命了!” “胡说!”完颜阿骨打道:“当时,俺完颜部落世袭着契丹生女真部落节度使职务,岂能不为契丹朝廷做事?俺完颜部落在为契丹做事的时间里,要过哪个部落首领的命?!你借助契丹的势要,出卖女真的利益,甚是可恶!来人!” 完颜阿骨打大吼了一声,随即便冲进十余名带刀卫士,直扑阿疏而来。 阿疏心想,完了,要砍头了,吓得浑身颤抖,大声喊道:“大皇帝饶命!阿疏再不敢了。” 完颜阿骨打高声吼道:“给我打阿疏二十鞭子,赶出大堂,押赴纥石烈部,剥夺其贵族身份,就地为民,无召不得进入五京。” 完颜阿骨打所言的‘五京’乃契丹的东西南北及中京。 阿疏原本以为没命了,没想到仅仅是被打二十鞭,赶回老家为民,大喜过望,哭着喊道:“多谢大皇帝打阿疏二十鞭子!” 完颜阿骨打吼道:“打!” 兵士们扯翻了阿疏,抡起鞭子,抽打了二十下。阿疏被打得满地打滚,嗷嗷叫唤。 看着阿疏被打了二十鞭后,完颜阿骨打命令道:“赶将出去!” 兵士们将阿疏赶出了大堂。 完颜阿骨打刚刚处理完阿疏的事情,殿外即传报了进来,道宋国使臣赵良嗣求见。前不久,因为金国攻占了幽州的事情,赵良嗣很不满意,与完颜阿骨打有过争执,并返回国向朝廷禀告情况。赵良嗣返国前,完颜阿骨打还托赵良嗣向徽宗皇帝问好。现在,听到赵良嗣又来了,完颜阿骨打知道,赵良嗣已经见过宋国皇帝了,已经将金国占领幽州的情况禀告给了宋国皇帝,这次前来,定是带着宋国皇帝指示来的。 完颜阿骨打并不想和宋国把关系给闹僵了,希望与宋国保持正常且良好的关系。听到赵良嗣请见的禀告后,完颜阿骨打传旨道:“快快请宋使进来相见。” 执殿官传报了出去,赵良嗣随即被召入大殿中。 赵良嗣冲完颜阿骨打一拜,高声问候道:“大皇帝好!本使这厢有礼了。” 完颜阿骨打与赵良嗣乃老交情了。宋金两国联盟,一直都是赵良嗣在出面谈。故此,完颜阿骨打摆了摆手道:“天使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赵良嗣随即坐了下来。 完颜阿骨打看着赵良嗣问道:“天使返朝,一路可好?” 赵良嗣答道:“多谢大皇帝关心,本使返朝,一路均好。” 完颜阿骨打闻言点头,随即又问道:“你家大皇帝可好?” 赵良嗣点头答道:“俺家圣上很好。本使将大皇帝的问候带给俺家圣上了,俺家圣上甚是高兴,委托俺代问大皇帝好。” “好!好!好!”完颜阿骨打大喜,连声道好。 赵良嗣见完颜阿骨打情绪颇高,心情也好,遂说道:“大皇帝在上,本使返朝后,将贵国违背宋金两国签订的盟约,率先攻陷并占领幽州的情况,禀告给了俺家圣上。俺家圣上对此颇有看法。本使此番出使贵国,就是受俺家圣上指派,让俺觐见大皇帝。俺家圣上让俺告诉大皇帝,珍惜两国之间的友谊,多做有利于双方的事情,不要被眼前利益所迷惑。俺家圣上说了,幽州属于中原故地,乃中原王朝固有领土,必须归还中原王朝,在这方面,没有谈判的余地。” 完颜阿骨打闻言点头。 赵良嗣继续说道:“大皇帝在上,宋金两国联盟,共行伐辽,实现了战略目标,致使契丹奔溃。目今,宋金两国应遵守相互间的约定,友好相处,莫要反目为仇,对两国都是有百益而无一害;假若宋金两国再起纷争,致使生灵涂炭,不应该是宋金两国愿意看到的。” 完颜阿骨打说道:“天使所言极是,金宋两国应该互通友好,保持良好的国家关系。至于我国收复幽州之事,实乃贵国出兵不利,无能力收复幽州,我国是在这种情况下收复幽州的,不能算是违约。现在,幽州已被我国占领,我国为收复幽州,也付出了很大代价,所以,在幽州归属上,还得另行协商。” “大皇帝所言不妥。”赵良嗣据理力争道:“大皇帝在上,尽管幽州是贵国攻陷并占领的,但按照宋金两国盟约,幽州及云州十六州属我朝固有领土,归我朝所有;假若贵国攻陷并占领了幽州,就要对幽州的归属另行协商,岂不是攻陷并占领了我朝领土又要与我朝协商?宋金两国是联盟关系,不是敌对关系,如何能违背盟约而占有对方领土?大皇帝在上,在幽燕十六州归属问题上,断无协商之可能。” 赵良嗣的这番话,把完颜阿骨打给说住了。完颜阿骨打不好回答赵良嗣,遂看了看在座的其他大臣,笑了笑后说道:“幽燕十六州归属于南朝,这个没甚说的,我国也不否定;但这里面一些细节性的问题,还是有的。贵使往返于金宋间,车马劳顿,多有辛苦,且先安歇,待后再议幽燕归属及遗留问题。” 说毕,完颜阿骨打起身离坐,率先走了。 随后,金国的一般大臣也起身离坐,出殿去了。 大殿中只剩下赵良嗣及七八位宋朝来的官员。 赵良嗣得到完颜阿骨打幽燕十六州归属南朝没甚说的,金国也不否定的承诺,心里虽然对初次见面的效果不甚满意,但知道这个事情也非是一次对话就能解决的问题,遂在金国君臣离殿后,也带着手下七八名官员,出了大殿,返回驻地。 返回驻地后,赵良嗣给童贯、蔡攸写了封书信,大体上交代了初次谈判的情况。赵良嗣在书信中告诉童贯、蔡攸,金国并不否认幽燕十六州归朝廷所有,估计会在幽燕归属的细节上,制造出一些问题来。赵良嗣要求童贯、蔡攸,速派大军抵达幽州城下,声势要大,要对金国君臣产生威慑力,那样的话,在幽燕归属问题的谈判中,会顺利许多。 童贯、蔡攸接到赵良嗣的书信后,急忙催促王稟出兵。王稟遂带着杨可世、刘光世等将领及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地进发到了幽州城下。 完颜阿骨打将赵良嗣晾在大殿中,一来是给赵良嗣个下马威,让赵良嗣不要抱太高的期待值;二来是完颜阿骨打要与完颜吴乞买、完颜粘罕、完颜宗望等金国大臣、将领等协商这个事情。 完颜阿骨打心里清楚,幽燕十六州是一定要归还给宋朝的,但在归还上,少不了提一些条件;同时,完颜阿骨打心里也清楚,要归还幽燕十六州之疆域,必须得征求完颜吴乞买、完颜粘罕、完颜宗望等人的意见,得说服他们同意。 第二百一十五章 收复燕京 (9) 果然,在朝议将幽燕十六州归还宋朝的事情上,完颜粘罕、完颜宗望等年轻将领一致反对,态度极为坚决。作为皇储的完颜吴乞买,也委婉的表达了不将幽燕十六州归还宋朝的意思。 完颜阿骨打劝导道:“从法理上来讲,幽燕十六州的确属于南朝;况且,我们和南朝签订了盟约,盟约中明确规定幽燕十六州归属于南朝。现在,金宋两国,共行伐辽,辽国已经不存在了,被辽国占领的幽燕十六州不归还南朝,反被我国占有,不合法理,也违背盟约。” 完颜粘罕道:“启奏大皇帝,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金强宋弱是明摆着的;他们打不下幽州,是俺率女真男儿们打下来的,为什么要归还给他们?难道俺们还怕他们不成?” “不是怕他们。”完颜阿骨打道:“是牵扯到国与国关系问题。假若我们占据幽州不还,就违背了盟约,失去了信誉,只会造成两国间关系紧张,更近一步地点燃战火。南朝是文明古国,虽然一时怯弱,但身板在那里放着,他们有一万万多人口,随便一动员,就可组织起数百人兵马,这是我们大金无法可比的。再说了,幽燕十六州靠近南朝,南朝对幽燕的影响力长期存在,幽燕汉民也心向南朝,我们大金若统治幽燕地区,也非易事。” 完颜吴乞买道:“也不全是如此。大皇帝,只要我们占有了幽燕,实行宽松的政策,以汉制汉,也是可以统治幽燕地区的。” 对完颜吴乞买,完颜阿骨打的态度要温和许多。完颜吴乞买发表了不同意见后,完颜阿骨打说道:“皇弟呀!事情绝非那么简单。辽太宗耶律德光也曾占领了幽燕以南大片疆域,为削弱异族色彩,便契丹国为大辽,不是也没统治住南朝,最后不得不撤回北方,最后驾崩在路途上。前车之鉴,大金也是要借鉴的。” 对完颜阿骨打的说法,完颜吴乞买不好反对,遂转头看了下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是完颜阿骨打的次子。根据女真人传位规则,完颜阿骨打死后,将由完颜吴乞买继位。完颜吴乞买死后,复由完颜阿骨打的儿子完颜宗望继位。因为这个原因,完颜宗望的话语权还是很大的。 完颜宗望见皇叔完颜吴乞买看了自己一眼,知道完颜吴乞买是要让自己发言,表达不归还幽燕十六州疆域的意见。从完颜宗望个人意愿来讲,也不希望将幽燕十六州疆域归还给宋朝。故此,完颜宗望站起身来,冲完颜阿骨打一拜,说道:“启奏父皇。自古以来,疆域的归属,都已实际占有为依据。幽燕十六州乃女真将士拼上性命得来的,怎么可以归还于南朝?这个事情,儿将断难统一。” 完颜阿骨打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但事情不能按你们说的办。我们女真,偏居一偶,人口稀少,物产贫乏,战略上难以为继,还是与南朝保持良好关系较为妥当。” 完颜吴乞买见说,又插嘴说道:“大皇帝,现在的女真,已非过去的女真,现在,我们已占有了整个契丹的地盘,怎么能说是偏居一偶,人口稀少,物产贫瘠?过去的时候,契丹与南朝长期对峙,并不处于劣势,反倒是南朝每年向契丹进贡金帛。现在的女真并不弱于南朝。” 完颜阿骨打道:“皇弟说的是,然而,金宋两国之间是有盟约的,金国不好违背已经签订的盟约。” 大殿中,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等金国大臣及将领商讨着幽燕十六州归属问题,除了完颜阿骨打主张归还幽燕十六州外,其他大臣及将领均不赞成。直到最后,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 宋军那边,童贯、蔡攸接到赵良嗣的书信,急忙令王稟率十万兵马,进逼到幽州城下。遵照童贯、蔡攸的授意,王稟将兵马驻扎下来后,令各兵营遍插旌旗,时不时擂响战鼓,另派骑兵,在马尾上绑上树枝,来回驰骋,搞得尘土飞扬,显得阵势颇大。 得知朝廷兵马进逼至幽州城下,赵良嗣连夜拜见完颜阿骨打。 赵良嗣见到完颜阿骨打后,表面上对完颜阿骨打极为尊敬,但话语中多有威胁。赵良嗣对完颜阿骨打说道:“大皇帝在上,本使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完颜阿骨打道:“天使有话,但讲无妨。” 赵良嗣道:“大皇帝在上。我朝与贵国结盟,乃是本使一意主使的。这些年来,本使往返于宋金之间,与大皇帝多有交往,且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完颜阿骨打点头说道:“天使所言极是。这些年来,我最熟悉的南朝人就是天使,我本人也是将天使作为朋友来对待的。” “是的,是的。”赵良嗣道:“所以,对大皇帝,本使不能不实话实说。” 完颜阿骨打道:“天使只管说。” 赵良嗣道:“大皇帝,我朝之所以要与贵国签订盟约,就是为了收复后晋太祖石敬瑭割让与契丹的幽燕十六州疆域。对幽燕十六州,我朝是志在必得。自从我朝太祖皇帝起,就一直耿耿于怀于幽燕十六州疆域。我朝在与贵国签订盟约之前,许多大臣并不同意,认为贵国乃荒蛮之国,不足以结交。我朝大皇帝力排众议,力主与贵国结盟,就是为了幽燕故土。如今,我朝与贵国签订了盟约,共行伐辽,辽国土崩瓦解,贵国却占领了幽燕十六州疆域,这是我朝决不能接受的。假如不能友好地解决幽燕十六州问题,我朝兵马将为此而不惜一战,即使是付出再大代价,也在所不辞。大皇帝,本使听说,我朝童枢密已统率二十万大军,兵临幽州,眼看着战火又起,这恐怕非是当初两国签订盟约的初衷。” 完颜阿骨打道:“你国兵马进逼幽州城下的消息,我也得报了。其实,你国执意要打的话,我国是可以奉陪的。当初,我国兵马不过万,将强大了数百年的契丹给打败了,这个天使是亲眼所见的。” “是的!”赵良嗣道:“贵国兵马的战斗力,绝对是没说的,但是,在牵扯到幽燕十六州疆域的问题上,即使是我国兵马弱于贵国,为国土而战的态度是坚决的,绝对不会有犹豫的。大皇帝想一想,中原王朝存在了一千多年来,何曾被异族统治过?辽太祖耶律德光也曾占有了中原,最后结果又如何?” “天使不必用这些来威胁俺大金。”完颜阿骨打道:“事无常态,水无常势,并不是说以前没有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发生。对于天朝上国,我是尊敬的;与天朝上国签订的盟约,也是算数的。至于归还幽燕十六州疆域是可以谈判解决的。贵国若以武力相逼,我是是断难接受的;也包括大金的将士们。” 完颜阿骨打的话说得既坚决又留有余地,最主要地是肯定了幽燕十六州疆域可以谈判解决,这等于答应要将幽燕十六州疆域归还给大宋。有了完颜阿骨打的这个态度,完颜阿骨打话说得坚决不坚决就无关紧要了。赵良嗣绝对,在完颜阿骨打面前不能一味地使横,要给完颜阿骨打留有回旋余地。于是,赵良嗣对完颜阿骨打说道:“大皇帝在上。我朝陈兵幽州城下,并非是相逼于贵国,而是寻找契丹主力决战。若是贵国有意谈判解决幽燕十六州问题,我朝兵马可立即后退一百里至雄州境内。” 完颜阿骨打道:“如此甚好。天使且先回,待我与其他大臣相商后,再给天使一个准确答复。” 赵良嗣闻言心想,完颜阿骨打贵为大金皇帝,就这个事情还要和朝中大臣商量,可见在归还幽燕十六州疆域问题上,金国其他大臣的意见也很重要,非常有可能左右了完颜阿骨打的决策;要是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现在必须进一步坚定完颜阿骨打给大宋归还幽燕十六州疆域的决心。 如何才能坚定完颜阿骨打归还幽燕十六州疆域的决心?最好的办法就是激将法。如此想着,赵良嗣阴阳怪气地说道:“千锤敲鼓,一锤定音。在我朝,圣上是至高无上的,所有的事情均有圣上决定,这既是圣上的权威所在,也是中原王朝一千余年来的文化传承。在幽燕十六州疆域问题上,大皇帝还需和下面的人协商,对此本使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贵国的历史短、文化软实力还弱、大皇帝的权威尚不足以一言九鼎、一锤定音。理解,理解。” 完颜阿骨打听了赵良嗣的话,又见赵良嗣做张做势的样子,心里非常不悦,又不便表达出来,遂在心里暗下决心,在明天的朝会上,一定要把通过谈判将燕云十六州归还给南朝的事情给定下来,要不然,我在南朝使臣面前就没威信了。下定这个决心后,完颜阿骨打对赵良嗣说道:“金宋两国国情不同,处理事情的方式也不同。天使且退,静待消息便是。” 赵良嗣遂起身告辞,回馆驿去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收复燕京 (10) 第二日,完颜阿骨打召集完颜吴乞买、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开会,研究幽燕十六州归属问题。完颜阿骨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决定将幽燕十六州归还给宋朝。不出预料,完颜阿骨打的主张,受到完颜吴乞买、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的反对;特别是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年轻将领,反对得尤其强烈。 完颜阿骨打耐着性子解释,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年轻将领就是不同意将幽燕十六州归还给宋朝。 完颜宗望说道:“父皇,幽燕地区已经被我国占领,属于我们大金的国土,断然不能还与南朝。以儿臣之见,以涿州、易州为金宋两国分界线,以北全属于大金,以南属于南朝。” 完颜粘罕接着说道:“臣完全赞成。幽燕地区决不能还与南朝。” 完颜阿骨打已经解释了老半天了,完颜宗望、完颜粘罕还是不同意,且主张以涿州、易州为金宋边界,这样一来,就等于推翻了宋金海上盟约的条款。完颜阿骨打终于忍不住发火了,高声说道:“我与大宋海上信誓一定,待共行伐辽后,幽燕十六州归属于大宋,我不能失信。既然你们都反对我将幽燕十六州归还于大宋,那好,现在我活着,我说了算,就是要将幽燕十六州归还于大宋;将来等我死后,是抢是夺,任由你辈!” 说毕,完颜阿骨打站起身来,离开龙椅,拂袖而去,大殿中丢下完颜吴乞买及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 完颜宗望转首望向完颜吴乞买,满腹委屈地说道:“皇叔你看,父皇咱能这样?!我们不也是为了大金嘛!父皇怎地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这话只有完颜宗望敢说、能说,换成其他人,就是大逆不道。完颜吴乞买也不能把话说的太直接,只是笑了笑,对完颜宗望说道:“大皇帝有大皇帝的道理,主要是不能违背金宋两国签订的盟约,不能失信于南朝,对大皇帝的苦衷,我们做臣子的要理解。目今情况下,大皇帝怎么说,咱们做臣子的就怎么办;将来的事情等将来再说吧。” 完颜粘罕气呼呼地说道:“我们辛辛苦苦、流血流汗打下来的幽燕,就白白送给南朝?” “白白送给当然是不可能!”完颜吴乞买道:“南朝想要回幽燕十六州之疆域,要么来抢,要么来买。南朝不是陈兵在幽州城下嘛,可以来打嘛!” 完颜粘罕插嘴说道:“南朝兵马连夜后退了。” “就是不后退,幽州他们就夺去了?”完颜吴乞买反问了一句后说道:“萧干、韩斡也来抢了,抢走了吗?抢不走!契丹抢不走,南朝也抢不走!现在,大皇帝既然决定将幽燕十六州归还与南朝,那就归还。至于如何归还?大皇帝并没有说。” 完颜宗望问道:“皇叔是什么意思?” 完颜吴乞买答道:“诸位侄将,凡事要将策略。从现在起,在大皇帝面前再不能说不归还幽燕十六州疆域的话了,要说的话是南朝将以什么样的代价收回幽燕十六州。以叔王之见,还需宗望去拜请大皇帝回来,再议幽燕之事。等大皇帝来后,由粘罕提议,让南朝用金帛赎买幽燕十六州。” 完颜宗望、完颜粘罕闻言后,虽然情有不愿,但在完颜阿骨打坚持要将幽燕十六州归还给大宋的情况下,也只能如此办了。 完颜宗望遂起身,出了大殿,去请完颜阿骨打。 完颜宗望进入偏殿,完颜阿骨打正在里面休息。 完颜宗望冲完颜阿骨打一拜,弯腰说道:“儿将拜见父皇。” 完颜阿骨打仍在怨怒中,看了完颜宗望一眼,气呼呼地说道:“你们只管议事就是,跑来拜见我作甚?!不论什么事情,你们去决定吧!” 完颜宗望嘿嘿一笑,说道:“老爹,不要带情绪嘛!有啥事咱们大家好好商量。” “我没有与你们好好商量吗?”完颜阿骨打反问了一句后问道:“我耐着心给你们讲了很多的道理,你们就是不听嘛!与南朝结盟,是我首肯的;南朝也没有对不住我们的地方,我们为什么要违约叛盟?那样的话,大金不就失信于南朝了嘛,让我脸面往何处放?” “父皇说得是!”完颜宗望道:“只是父皇雷霆大怒,拂袖而走,似乎也有点过了。朝会上议事嘛,我们自然要说我们的意见和看法。父皇息怒,你走后,我们也检讨了自己的行为,确有不妥之处;所以,皇叔及粘罕他们,让儿将来恭请父皇再回大殿,商议给南朝归还幽燕十六州之事。” 完颜阿骨打闻听完颜宗望如此一说,怒气一下子就没了,和颜悦色地问完颜宗望道:“这么说他们都同意将幽燕十六州归还于南朝?” 完颜宗望点头答道:“是的,父皇。” “这就对了嘛!”完颜阿骨打道:“既是签订有盟约,还是要按盟约办的。走,咱们再去商议幽燕十六州之事去。” 随即,完颜宗望陪同完颜阿骨打再次来到大殿之中,坐入到龙椅上。 大殿中,完颜粘罕等大臣及将领慌忙起身,望完颜阿骨打参拜。 完颜阿骨打摆了下手说道:“免礼!大家都入座吧!” 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大臣及将领纷纷入座。 完颜阿骨打先是看了一眼一直坐着未动的皇弟完颜吴乞买,随后又扫视了其他人一圈,说道:“刚才宗望前去请我,说要再议将幽燕十六州归还于南朝的事情。据宗望讲,诸位均同意将幽燕十六州归还给南朝了。大家说说,是不是这样?” 众大臣及将领齐声答道:“是!大皇帝,我们同意将幽燕十六州归还于南朝。” 完颜阿骨打大喜,忙说道:“好!很好!非常好!我们和南朝签有盟约,南朝又是千年古国,文化昌盛,金宋两国维持和平友好关系,与大金也是非常有益的,所以,幽燕十六州得根据盟约规定,归还给南朝。” 旁侧坐着的完颜吴乞买接嘴说道:“皇兄说的极是。刚才,本王也给宗望及众臣、众将说了,国与国之间是要遵守相互签订的盟约的。在本王的劝说下,众臣众将均同意将幽燕十六州归还于南朝,只是……” “只是什么?”完颜阿骨打盯着完颜吴乞买问道。 完颜吴乞买尚未回答,完颜粘罕猛然站起身来,高声说道:“只是南朝得掏钱来买!毕竟幽燕十六州是我们打下来的。过去的时候,契丹占有着南朝幽燕十六州,南朝尚且向契丹输送金帛;现在,我们从契丹手中将幽燕十六州夺下来了,且要归还给南朝,难道南朝不应该给大金掏钱吗?” “那是当然!”完颜阿骨打道:“我什么时候都没说要将幽燕十六州白白归还给南朝。粘罕说的对,在归还幽燕十六州问题上,还要和南朝进行详细谈判,让他们掏钱来赎幽燕十六州。至于具体数额,你们商量着定,最不济也不能少于南朝输送给契丹的数额。” 完颜粘罕高声答道:“大皇帝说到是。” 完颜阿骨打摆了摆手说道:“粘翰你坐下吧!” 完颜粘罕闻言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完颜阿骨打又转首看向完颜吴乞买,说道:“在幽燕十六州归还于南朝这件事情上,还得有劳储王出面主持,宗望粘罕他们还年轻,冲锋陷阵行,谈判不行,由储王出面主持谈判,我放心。” 完颜吴乞买作为储君的地位,明显高于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完颜阿骨打对完颜吴乞买也极为尊敬。完颜吴乞买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完颜阿骨打面前充大,遂赶忙起身,弯腰一拜,答道:“皇兄放心,我会尽力的。” 完颜阿骨打点头道:“皇弟请坐,无需多礼。” 完颜吴乞买闻言入座。 完颜阿骨打接着说道:“对南朝,不施加点压力,也是不行的。在与南朝的谈判中,宗望、粘罕也参加,可在谈判中提出强硬要求,甚至可提出武力解决的意见。当然,武力解决的话,只能是说说,并不是说要和南朝挑起战端。在软硬兼施下,南朝会屈服的,会将输送给契丹的金帛,转而输送给大金。” 完颜吴乞买答道:“皇兄说得是。本王谨遵圣旨。” 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也站起身来,高声答道:“臣等谨遵圣旨。” 完颜阿骨打极为满意,笑着点头。旁侧,完颜吴乞买道:“关于与南朝使团谈判的事情,宗望、粘罕听从本王安排,本王随时通知你们该如何办。 完颜宗望、完颜粘罕高声答道:“是,侄等谨遵王令!” 完颜吴乞买频频点头。 完颜阿骨打也点着头,高声说道:“好!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有什么情况,随时禀报。” 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高声答道:“是!大皇帝。” 金国的朝会随即结束,完颜吴乞买、完颜粘罕、完颜宗望各自回府,准备与宋朝赵良嗣率领的使团谈判。 第二百一十七章 收复燕京 (11) 接下来几天,一直没有动静。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没等到完颜吴乞买通知他们与宋朝来使谈判;宋朝派去的使臣赵良嗣也未得到金国方面的任何消息。赵良嗣着急了,忙派人给童贯、蔡攸送信,让童贯、蔡攸再派兵马至幽州城下,给金国君臣施加压力;他自己抽空来找完颜阿骨打,催要幽燕十六州疆域。 赵良嗣找到完颜阿骨打后,完颜阿骨打明确表示要将幽燕十六州归还给南朝,说他已经给完颜吴乞买、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安排了,让赵良嗣直接去找上述几人。 赵良嗣闻言大喜,慌忙与完颜阿骨打道别,出了大殿,去找二大王完颜吴乞买。 在完颜吴乞买的府邸,赵良嗣见到了完颜吴乞买。 赵良嗣给完颜吴乞买致礼,然后说道:“二大王一向可好?” 对赵良嗣,完颜吴乞买不像完颜阿骨打那样抬举,只是随口答道:“还好。只是最近一直忙着搜捕天祚帝,无暇顾及其他事情。贵使请坐。” 赵良嗣闻言,坐在了大厅中右侧客座上。 大厅正中上侧太师椅上坐着的完颜吴乞买,将目光望着赵良嗣,装模作样地问道:“请问贵使,你来找本王,有事么?” 咋才是有事么?是太有事了!我来你国,就幽燕十六州疆域归还我朝之事,交涉多次了,我来找你,为了甚事,你不知道?你装什么装呀,你装我的大腿! 赵良嗣心里有气,遂说道:“二大王揣着聪明装糊涂了,本使前来拜见二大王,除了幽燕之事,还能有甚事?” “幽燕之事?”完颜吴乞买道:“幽燕能有什么事?幽燕没什么事!” “二大王莫要绕圈子了,咱们还是直来直去地说吧。根据宋金两国盟约,待辽国灭亡后,幽燕十六州疆域归我国所有。现在,辽国已经不存在了,幽燕十六州之疆域被你国所占有,根据宋金盟约,幽燕十六州将归还我国。” “辽国尚未灭亡,天祚帝尚未捕获,我国仍需占有燕云等地,搜捕天祚帝。” “这不是事!”赵良嗣道:“燕云故土归还于我国后,我国可特许你国派少量兵马进驻,以追捕天祚帝。待天祚帝捕获后,你国兵马随即推出便是,并不影响你们追捕天祚帝。” “问题是金辽之间战事尚未结束,天祚帝尚未捕获,辽国也还存在,现在还不能将燕云之地归还于你国。” 赵良嗣见完颜吴乞买一直绕着圈子,不直接说归还燕云十六州的话,遂抬出了完颜阿骨打来,想用完颜阿骨打来压一压完颜吴乞买。 于是,赵良嗣说道:“二大王,在拜见你之前,我去拜见了大皇帝。我与大皇帝之间有很深的私谊,大皇帝也甚是追崇我朝之文明,愿与我朝保持良好关系,不愿意两国之间再开战端,致使生灵涂炭。况且,我朝童枢密统率二十万兵马,又望幽州而来。二大王,收复幽燕,是我朝坚定不移的意志,绝无回旋余地。这个情况,大皇帝也清楚。大皇帝亲口告诉本使,说已经安排给二大王和几位郎君了,要把幽燕十六州疆域,归还与我朝。” 完颜吴乞买见说,点着头道:“实不瞒贵使说,大皇帝确有安排;然,幽燕之地,乃宗望、粘罕等郎君率女真儿郎们打下来的,宗望、粘罕他们不同意将幽燕归还于你国。” 完颜吴乞买正说着,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一帮年轻将领便进入到完颜吴乞买会见赵良嗣的大厅中,直瞪着赵良嗣,七嘴八舌地嚷嚷着说道:“我们拼死拼活打下来的幽燕,为甚要归还给你国?!不归还!绝不归还!” 这是完颜吴乞买和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商量好的,说只要赵良嗣来谈幽燕十六州疆域的事情,就由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出面反对,给赵良嗣增加压力,以使赵良嗣同意用金帛来赎买幽燕十六州之疆域。 故此,赵良嗣刚到完颜吴乞买处,即有人通知完颜宗望他们了,让完颜宗望等人速到完颜吴乞买府邸。 完颜宗望等人接报,道宋朝使臣找二大王要幽燕十六州去了,遂迅速赶来,假装阻止将幽燕十六州归还给宋朝。 见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七嘴八舌,无理取闹,赵良嗣遂说道:“诸位郎君,诸位将军,将幽燕十六州之疆域归还给我朝,这是我们两国说定了的事情,现有盟约在,上面写得很清楚,你国大皇帝亲自签的字,你们不好反悔吧?大皇帝已经允诺与我,是要将幽燕十六州归还给我国的。” 完颜粘罕说道:“既是我国大皇帝说了,我们不好反对,但我们不可能白白给你们打下幽燕十六州吧?要幽燕十六州可以,但要拿钱来赎,你国总要抚慰下我国兵士吧?” 用钱来赎买幽燕十六州,这个朝廷早有预料,赵良嗣受徽宗皇帝安排,就是商量如何用钱来赎买、用多少钱来赎买幽燕十六州事情的;但现在,赵良嗣不能轻易松口,赵良嗣若是轻易松了口,金国就会狮子大张口,提出更多的要求。 故此,在听了完颜粘罕的话后,赵良嗣假装愤怒,望着完颜粘罕说道:“大郎君,你这话说得毫无道理!幽燕十六州原本就是我朝固有疆域,为什又要我国那拿钱来赎买?自己的东西还要自己拿钱赎买?向谁赎买?为什么要赎买?假如我国向你国赎买?你国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完颜粘罕打仗行,打嘴巴仗哪里是赵良嗣的对手,立马被赵良嗣问得哑口无言。 旁边站着的完颜宗望见完颜粘罕一时语噻,忙说道:“贵使这番话说得也没甚道理。既是幽燕十六州是你国固有疆域,又缘何在我们手中?假如你国直接从契丹手里收走了,又与我国有什么关系?粘罕所言不错,你国是要拿钱来赎买,你国是要补偿我国兵马为收复幽燕十六州付出的损失。” 赵良嗣道:“有盟约在,按盟约规定执行。假如你国兵马遵守盟约规定,不攻占幽州,我朝童枢密统率二十万兵马,也可收复幽州。况且,你国之所以能占领幽州,是因为我朝兵马牵制了契丹兵马,若不然,你国兵马又如何能轻易占领幽州。” “不管咋说,是我国兵马占领了幽燕,现在幽燕十六州都在我国手中。” “你们这是违背盟约!若是我朝,断不会如此行事,会遵照盟约规定行事。” 当时,赵良嗣和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一帮金国年轻将领争吵了起来。 争吵了一阵儿后,完颜吴乞买道:“好了,你们都不要争吵了,听本王说几句。” 赵良嗣遂停止了与完颜宗望、完颜粘罕他们的争吵,转而看向完颜吴乞买,说道:“本使听二大王的。本使相信二大王会主持公道,会遵守盟约约定的。” 完颜吴乞买道:“那是当然。” 完颜宗望、完颜粘罕也转视完颜吴乞买,七嘴八舌地说道:“我们也听皇叔的,我们相信皇叔会体量女真儿郎的辛苦的。” 完颜吴乞买点头说道:“那是当然!” 于是,双方都看着完颜吴乞买,等待着完颜吴乞买说他的意见。 完颜吴乞买见众人都重视他的意见,都在等待他说话,心里甚是满意,态度上也更傲,装腔作势,做张做势地说道:“幽燕十六州归还于南朝,这是应该的。” 赵良嗣接嘴道:“是太应该。多谢二大王。” “但是,”完颜吴乞买接上说道:“郎君和众将军们不同意归还,也是有情可原的,是需要考量的。” 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接嘴说道:“就是,我们不同意。” 赵良嗣道:“国家大事,尽由大皇帝、二大王做主,岂能让郎君及将军们把持?若是那样,岂不是以下犯上,上令不通了?!” 赵良嗣的话,完颜宗望首先不愿意听了,猛然打断赵良嗣的话说道:“我国之政事,与你一个外人何干?莫要在此挑拨离间,妖言惑众。” 赵良嗣也不示弱,转首对完颜宗望说道:“二王子此言差矣!若非来你国收复我国幽燕之疆域,本使又如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你国之政事?此乃就事论事。” 完颜宗望不服气,有去看完颜吴乞买,高声嚷嚷道:“皇叔,侄将不管父皇与你如何打算,反正幽燕十六州,要么不归还南朝,要么南朝拿钱来买,除此之外,绝没有第三种办法。皇叔,你告诉宋使,让他掂量着办!” 完颜宗望这话是故意当着赵良嗣说的,就是和完颜吴乞买在一起演戏,给赵良嗣增加压力。 完颜吴乞买遂将眼光盯向赵良嗣,假装无奈地说道:“宋使你看,原本,本王也主张将幽燕十六州归还给你国,但郎君和将军们不同意,强烈反对,看来,只能是你国拿钱来赎买,如此才能过郎君及将军们这一关;若不然,幽燕十六州断难归还你国了。” “反对!”赵良嗣高声道:“幽燕原本就是我朝之疆域,焉有自己用钱赎买自己疆域之事?!若如此,本使告辞!” 说毕,赵良嗣转身离开大厅,出了完颜吴乞买的府邸。 其实,赵良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幽燕十六州虽然要通过赎买的方式收回,但毕竟是能收回了,算是不辱使命,完成了徽宗皇帝的委托;但赵良嗣心里更清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双方会在赎买金额的数量上讨价还价,现在答应过早,对方的要求就高,不如先放一放,待童贯派出的大军兵临城下,许多事情就好谈了。故此,赵良嗣假意不允,并拂袖而走。 第二百一十八章 收复燕京 (12) 赵良嗣装作是很震惊,很自信,还在完颜吴乞买等一帮金国王爷、郎君、大将面前甩了袖头子,表现出老子不干的怒气及大义凛然的正气;然而,赵良嗣的心里并不想脸上表露出来的一样,其实赵良嗣心里面还是非常着急的,可以说是火烧火燎。赵良嗣想尽快把幽燕十六州从金国手中要回来,已实现他人生中最伟大的梦想,成就他一生中最大的丰功伟绩,以报答徽宗皇帝对他的厚爱。 赵良嗣从完颜吴乞买的府邸出来后,慌慌忙忙回到自己居住的金国皇家驿站,召集手下的人开会。赵良嗣将情况告诉了手下的人,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赶到童贯那里,让童枢密发兵进逼幽州城,给金国君臣施加压力;再就是派人赶回汴京,进宫入殿,觐见徽宗皇帝,报告谈判情况,请求圣上谕旨。 副使张禄挺身而出,往赵良嗣一拜,高声说道:“主使在上,在下愿前往雄州,面见童枢密,报告此间情况。在下面见童枢密后,立即返回汴京,觐见圣上,讨要圣上谕旨。” 赵良嗣见状大喜,高声说道:“既是张副使愿意辛劳这一趟,事情焉有不成之理?!太好了,张副使马上准备,连夜赶往雄州及朝廷,向童枢密及圣上报告情况,让童枢密即刻派兵,并讨要圣上谕旨,然后迅速返回,这样我们就好行事了。” 张禄遵令,略微准备后,即快马加鞭,连夜赶往雄州,去见童贯。 第二日一大早,张禄便来到童贯的元帅府,拜见了元帅童贯及监军蔡攸。双方见礼后,张禄将情况报告给了童贯、蔡攸。童贯见报,问张禄道:“张副使从幽州来,沿途未见朝廷大军?”张禄答道:“下官连夜赶路,未曾注意。”童贯道:“前番赵秘书丞派人来见,要求派兵马进逼幽州城下,本帅已派王稟统兵十余万,进逼到幽州城下了。现在既是到了谈判的关键时候,女真也答应归还幽燕十六州,只是先讹些钱财,本帅就加派兵马,造成更大气势,以威慑女真人。”张禄答道:“多谢童枢密。”童贯又问:“张副使还有甚事?”张禄答道:“下官面见童枢密后,即前往京师,面见圣上,禀告幽州情况,请求圣旨。”童贯道:“如此的话,事情急了,张副使歇上一夜,本帅派兵马护送你前往京师。张副使觐见圣上后,圣上有甚谕旨,当速速返回,禀告本帅及蔡监军。”张禄弯腰答道:“下官遵令。” 当下,张禄在雄州歇了一夜,第二日,童贯派兵马五百余人,护送张禄返京,觐见徽宗皇帝。 张禄走后,童贯即召来了郭药师,令郭药师统率常胜军万兵马,赶赴良乡,再与王稟汇合后,进逼幽州城下,威慑女真。 郭药师高声答道:“末将遵令!”答毕,郭药师又问道:“禀告元帅,末将率常胜军与王先锋使会合后,进逼至幽州城下后,是攻打还是不攻打?” 前阵子,郭药师随同赵良嗣去了趟京师,觐见了徽宗赵佶,赵佶待郭药师甚厚,答应幽州收复回来后,改幽州为燕山府,由郭药师担任沿山知府。郭药师感恩于徽宗皇帝,急切地想立件功劳,立件大功劳,想着要武力夺回幽州,那样才显得出自己的本事。故此,在童贯令他率两万常胜军兵马赶赴良乡,与王稟统率的大军汇合后,进逼幽州城下时,有此一问。 童贯见问,微微一笑,答道:“围而不攻,逼而不打,一切由王稟节制。” 郭药师愣了下神,高声答道:“末将遵令!” 郭药师告辞,带着两万常胜军,往良乡去了。 其实,对于通过武力来夺取幽燕十六州,童贯比郭药师还迫切呢!整个宋金海上盟约,就是童贯极力主张并推动的。 幽燕十六州一直是宋朝的一块心病,为了收复幽燕十六州,从太祖皇帝赵匡胤时,就在努力;太宗皇帝为此发动了数次对契丹的军事行动,都未如愿。到了神宗皇帝时,因契丹强北宋弱,不得不签订了澶州之盟,虽然维持了一百余年的和平,但幽燕十六州渐行渐远,被辽国牢固占有和统治了。神宗皇帝对此耿耿于怀,在临终时留下遗诏:“能复燕者,虽异姓亦可封王” 北宋建国一百多年里,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位开国功臣,太祖皇帝为了剥夺其军权外,封了他们为异姓王之外,再没有过先列;神宗皇帝答应可封复燕者为王,可见北宋收复幽燕十六州的心情是多么迫切。 对于童贯来讲,能封为王,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童贯是什么人?童贯是个阉人,是太监出身,最早的时候是伺候皇帝的,只是因为能打仗,且在西北战事中颇有成就,故此由阉人、阉官升格为枢密使,成了北宋的首席军事长官。 回顾历史,中国古典有很多著名太监、阉人,比如秦朝的赵高、东汉张让、唐朝高力士、明朝魏贤忠、清朝李莲英,哪一个不是权倾一时,谤满天下?!然而,这些人中,没有哪一位被朝廷封为王了。哪怕是号称“九千岁”的魏贤忠,最多也是封了个爵上公,也未被封为王。 童贯作为异姓、且是阉人,想被封为王,其难度无疑是非常大的,基本上是绝无可能的!但因为有了神宗皇帝的遗诏,童贯一直渴望能被封为王,这也是赵良嗣向他献了联金灭辽之计后他极力促成的原因所在。 对于郭药师,童贯是有看法的,心想,不就是个降将嘛,圣上也待之过厚了吧,还答应让郭药师出任燕山府知府呢,这样一个降将,可得住吗?宋江也是招安投降的,且灭了方腊,不也仅仅是个地方兵马总管嘛,凭啥郭药师就要统领燕山府乃至整个北方地区的军政事务?童贯进一步地想,你郭药师想当燕山府知府呢,其实我比你志向更高,我还想当异姓王爷呢!问题是,咱们打得过女真嘛?!现在,童贯所想的不是和女真发生战争,而是想通过金钱,轻轻松松地把幽燕十六州给买回来,那样的话,他就成了复燕功劳最大的人,就可以封为异姓王了。故此,童贯派郭药师的常胜军进逼幽州城下,却让王稟负总责,并节制郭药师,一来是表现自己复燕决心;二来是限制郭药师,不让他节外生枝,坏了自己的大事。 赵良嗣、童贯这边迅速运作着一番事情,完颜吴乞买那边也在商量事情。赵良嗣拂袖而去,让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一帮年轻将领迷惑了,他们觉得,南朝已经处于劣势,南朝使臣咋还这么硬,拒不同意赎买,难不成要武力夺取不成? 对赵良嗣的心理,完颜吴乞买琢磨的很透。完颜吴乞买劝慰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将领道:“诸位侄将莫急,南朝会同意用金帛来赎买幽燕十六州的。” 完颜宗望道:“何以见得?皇叔,你没见那厮怒气冲冲,拂袖而去吗?”完颜吴乞买笑了笑道:“做样子呢!他不那样,南朝就得多掏钱。南朝使臣想少掏点钱而已。” 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对完颜吴乞买的看法表示怀疑。 又过了一日,负责把守幽州的完颜粘罕得报,宋军集结南门之外,旌旗招展,刀枪林立,战马驰骋,锣鼓喧天,将要攻打幽州南门。 完颜粘罕闻报,大怒,随即带着手下众将,来到南城门,望下看去。 一支宋朝兵马正从南城门下驰过,马队前面的旗帜上,写的是“宋”、“郭”字。喊声震天,马队后面,尘土飞扬。有了解情况的大吃一惊,急忙报告完颜粘罕道:“此乃大辽的常胜军也,为首的乃郭药师,曾于我国兵马对阵,胜多败少。” 闻听到下面耀武扬威的宋朝马军乃是投降了宋朝的辽国名将郭药师,完颜粘罕勃然大怒。完颜粘罕闻听到是郭药师及常胜军时之所以勃然大怒,是因为郭药师担任辽国常胜军统制时,与女真战过数次,且胜多败少,在女真兵马中影响很大。现在,完颜粘罕就想亲自战一下这个郭药师,斩了他的头颅回来,好灭灭常胜军的威风。 当即,完颜粘罕便下令道:“打开城门!俺战一下这个郭药师!” 副将急忙劝阻道:“少帅,情况不明,不可轻易出战,还是待情况明了了后再说。” 完颜粘罕见说,心想,郭药师虽然驰骋在城下,并未攻打幽州城,现在冒然出战,时机尚不成熟,还是禀告大皇帝及储王之后再说。 于是,完颜粘罕气呼呼地下了城头,先是和完颜宗望说起这个情况。 完颜粘罕对完颜宗望道:“二王子,皇叔说南朝将要用金帛来赎买幽州,焉何派大军兵临城下,似乎要武力夺取幽州;若如此的话,我是坚决不能答应的,要坚决和南军战上一场。” 完颜宗望道:“我们一起去见皇叔,看皇叔如何说。” 于是,完颜粘罕、完颜宗望结伴来面见完颜吴乞买。 第二百一十九章 收复燕京 (13) 完颜宗望、完颜粘罕拜见了完颜吴乞买后,告诉完颜吴乞买,南朝不仅不愿意出钱赎买幽燕十六州,反倒兵临幽州城下,欲武力夺取幽州。 完颜吴乞买笑道:“不可能!南朝兵马既是不能从辽人手中夺取幽州,又如何能从俺大金手中夺走幽州?这是以打促谈,想在谈判中占据优势。” “皇叔!”完颜粘罕道:“俺见南军先锋乃辽国降将郭药师,这厮算是什么东西?!未降宋前,他虽是契丹将领,但是汉人,活得狗一般下贱;现在好了,降宋了,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竟然率大军在在幽州城下飞扬跋扈,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张狂的很!是可忍,孰不可忍!请允许侄将待劲师一旅,杀他一场,好好灭灭他的威风。” “粘罕莫急!”完颜吴乞买道:“郭药师之所以飞扬跋扈、耀武扬威,张狂至极,乃是因为无仗可打;真要是有仗可打,郭药师不会如此张扬的;现在,我们静观其变就是了。” 完颜粘罕道:“放着俺大金如此强盛的兵马,反倒被郭药师那个反贼欺负,俺实难忍受。” 完颜吴乞买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或许,将来有的是仗打,毕竟现在同时还存在着高丽、西夏、南朝等众多国家。好了,诸位都稍安勿躁,只管等候着赵良嗣前来谈判既是,其他的皆后事也!” 完颜宗望道:“赵良嗣会来吗?” “当然会来!”完颜吴乞买道:“幽燕十六州在大金手中,他怎么可能不来?除非南朝不想要幽燕十六州了!两位侄将放心,那赵良嗣一定会来,而且会来一个庞大的谈判团队,我们只管向他们要银子便是。两位侄将先回吧!” “皇叔!”完颜粘罕道:“侄将负责把守幽州,郭药师那厮呈威于城下,难不成俺就眼看着不管?” 完颜吴乞买道:“粘罕只管把守住城门既是。郭药师不攻打幽州城便罢,他若率兵攻打幽州,自然是不能客气,要坚决出击,杀他个片甲不留,那时候,郭药师就知道俺大金的厉害了。” 完颜宗望、完颜粘罕见说,遂与完颜吴乞买告辞,回了各自的官邸。 又过了五六日,赵良嗣统率着数十人的谈判团队来了。在谈判团队中,不仅仅有赵良嗣,还有比赵良嗣官位更高的蔡攸。当时,蔡攸担任着宋朝大学士、枢密院副使。 蔡攸之所以也来到幽州城并参与收复幽燕十六州谈判,是受了徽宗皇帝的旨意。当时,张禄受赵良嗣委派,在面见了童贯后,又急忙赶往京师,觐见徽宗皇帝,将金国欲让朝廷用金帛赎买幽燕十六州的情况禀告给了徽宗皇帝。徽宗皇帝当即下旨,着蔡攸前往幽州,会同赵良嗣,负责与金国谈判,以收复幽燕十六州。 对通过赎买的方式收复幽燕,徽宗皇帝一点都没含糊,因为通过前两次对辽作战,徽宗对朝廷兵马的作战能力,多少都有了点认识,知道从金国手中武力夺回幽燕十六州是不太可能的;况且,宋金作为联盟之国,徽宗皇帝也不想与金国开启战端,以致生灵涂炭,劳民伤财。 对派兵马逼临幽州城下,给金国施加军事压力,徽宗皇帝也是赞许的,只有这样,才能少掏银子;故此,在张禄返回雄州前,徽宗皇帝特意安排张禄,让张禄告诉童贯,派兵逼临幽州是可以的,但前提是不能打起来,若要是打起来,事情就复杂了,不如不派兵。 张禄回到雄州后,除了传达徽宗皇帝令蔡攸前往幽州会同赵良嗣与金国谈判外,就是告诉童贯,派兵马逼临幽州,只起威慑作用,不得引起冲突。 童贯得到徽宗皇帝的旨意,连忙派人前往良乡,令郭药师率常胜军返回雄州。对郭药师,童贯也不放心,担心郭药师立功心切,为了当燕山府的知府,真跟女真人干起来了,事情就麻烦了。 蔡攸一行奉徽宗皇帝旨意,前往幽州,与赵良嗣会合,在途经良乡时,专门召唤来了郭药师,令其率常胜军返回雄州。郭药师接到这个命令,心里虽然不情愿,也只得执行,遂率领两万余常胜军,返回雄州去了。 蔡攸抵达幽州后,随即和赵良嗣商量了一番,决定将原来向辽国进贡的金帛转贡于金国,以赎回幽燕十六州。 商量好后,蔡攸、赵良嗣率大宋使团主要成员,前往金国皇宫,拜见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是第一次见到蔡攸。对蔡京父子,完颜阿骨打多有耳闻;尤其是对蔡京,因其在琴棋书画等方面的才艺,完颜阿骨打还心存崇拜。因为这个原因,完颜阿骨打对蔡攸尤其抬举。 蔡攸首先表明了来意。 蔡攸道:“尊敬的大皇帝,俺受俺朝圣上之委派,前来你国,专商幽燕十六州交还我国之事。大皇帝清楚,宋金之间签有盟约,共行伐辽后,幽燕十六州归我朝所有。现在,辽国已不复存在,我朝将依据盟约之规定,行使幽燕十六州主权及管理权。” 完颜阿骨打道:“大学士所言极是。关于归还幽燕十六州之事,我已安排下去了,金宋两国只管就归还幽燕十六州具体程序及问题展开会商即可。” 蔡攸道:“大皇帝,这是明摆的事情,贵国只管依据盟约规定交还幽燕十六州既是,期间并无所谓的程序和其他问题可会商。” 完颜阿骨打见说,转头看向赵良嗣。 赵良嗣忙起身向完颜阿骨打施礼。 完颜阿骨打对赵良嗣说道:“自签订盟约及签订盟约以来,赵秘书丞前后出使我国十多次,对情况是清楚的;特别是幽燕十六州归属问题及程序,皇储及二王子也与贵使有过会商,我想,这个问题不需要我在重复了吧?” 赵良嗣道:“大皇帝在上。关于幽燕十六州归属问题,本使的确与二大王及二王子多有会商;但皇储与二王子提出赎买的方式,并不被我朝所接受。大皇帝,宋金两国是盟国,盟国之间,还是要遵照盟约来的。” 完颜阿骨打道:“关于这个问题,你们下去后和皇储及二王子具体协商。今天蔡学士来了,这对我国来讲,是极大的荣幸,我想更多地和蔡学士叙叙情谊。”说着,完颜阿骨打转首看向蔡攸,问道:“蔡太师可好?” 蔡攸忙答道:“多谢大皇帝关心,家父这一向还好。” “蔡太师贵庚啊?” “晃算的话,八十了。” “好!好!”完颜阿骨打连声说好后,续说道:“蔡太师的才学,俺金人也是如雷贯耳,我本人也是极为崇拜。蔡太师以八十至遵龄,仍精神矍铄,必有独到的养生之道,可否传授我一二?” 蔡攸答道:“也无他,就是痴情于书画而已。” 完颜阿骨打笑道:“如此,我做不到了。” 蔡攸也笑。 当即,完颜阿骨打与蔡攸拉起家长。蔡攸也因完颜阿骨打的亲切,骄傲起来,与完颜阿骨打热烈交谈着。 蔡攸旁侧的赵良嗣着急了,心想,光拉家常不行,还得赶紧会商归还幽燕十六州的事情。 好不容易,完颜阿骨打与蔡攸的家长拉完了,蔡攸、赵良嗣等人起身告辞,准备去和完颜吴乞买、完颜宗望等人谈幽燕十六州的问题。 完颜阿骨打也未挽留,只是对赵良嗣说道:“赵秘书丞对情况比较了解,在谈的时候,好好谈,尽快解决幽燕十六州的事情。” 赵良嗣等人告别了完颜阿骨打,来到了完颜吴乞买的官邸。完颜吴乞买官邸中,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都在场,显然是在等赵良嗣他们。双方见礼后,随即就幽燕十六州归还问题展开讨论。 完颜宗望首先提出,归还幽燕十六州没问题,但南朝必须用金帛来赎买,因为幽燕十六州是金国打下来的,南朝要给金国补偿。 看来通过金帛赎买幽燕十六州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无法改变了,赵良嗣、蔡攸遂表示同意。完颜吴乞买追问道:“贵国将出多少金帛来赎买幽燕十六州?” 蔡攸和赵良嗣对视了一眼后,蔡攸答道:“二大王,幽燕十六州是贵国攻取的,我国给贵国一点补偿,也不能说不应该;这样吧,一口价,我国将原本输送给契丹的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绢转输于你国,你国将幽燕十六州交还于我国。” 完颜吴乞买旁侧坐着的完颜宗望高声说道:“太少了!这绝不可能!” 赵良嗣道:“二王子,不少了,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绢,你知道这是多么大的数额吗?” 对这个数额的多少,完颜宗望正还没有个具体概念,但他知道,宋朝给他们的,应该比给契丹的更多,因为契丹仅仅是和宋朝保持和平关系,宋朝就每年输送给契丹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绢,我们是将幽燕十六州归还给宋朝,怎么可能跟宋朝给契丹的儿一样多? 于是,完颜宗望说了他的道理,然后提出了他的要求:“翻倍!二十万两白银、四十万匹绢。” 这个狗日的,数学还行。 第二百二〇章 收复燕京 (14) 听到完颜宗望翻倍的要求,蔡攸直接回绝道:“二王子,你在做梦吧?!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你当这银子、绢都是弹弓叉打来的?” “你老先生说得这是甚话?”完颜宗望回复蔡攸道:“你以为这幽燕十六州是唱着歌跳着舞轻轻松松得来的?这是俺大金儿郎拼死拼活打来的,就白白送给你!” 赵良嗣道:“咋是白白送给我们?是依据盟约要交还给我们。” 完颜粘罕插嘴道:“依据盟约还应该是你们打下幽州、云州呢!你们怎么没打下来?幽州、云州为什么在我们手中。” 赵良嗣道:“所以,我们可以补偿你们一些银子、绢。” 完颜宗望道:“少了!就二十万两白银、四十万匹绢,少一两一匹都不行!” 赵良嗣气得在心里骂道:我操你祖宗!强占着别人的东西让别人掏钱买,什么东西! 然而,幽燕十六州全在金国手中,赵良嗣和蔡攸想硬也硬不起来,只好互相对望一下,讨要对方的主意。 蔡攸在来幽州与赵良嗣汇合之前,徽宗皇帝有旨意,在避免直接武装冲突下,可根据情况,决定输给金国岁币的多少,前提是无论如何要将幽燕十六州收复回来。有了徽宗皇帝这个旨意,蔡攸的自由裁决权就大了许多。 在赵良嗣望向自己后,蔡攸心里清楚,赵良嗣是要让自己拍板呢。于是,蔡攸轻微咳嗽了一声。蔡攸轻微一咳嗽,金国方面的完颜吴乞买、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都知道蔡攸要发言了,要说掏多少银子的话了。赵良嗣等宋朝方面的官员更加清楚这一套。于是,双方停止了争吵,一起望向蔡攸。蔡攸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似乎告诉其他人,都注意了,本大学士要讲话了。其他人非常配合,都静悄悄地,等待蔡攸说话。 蔡攸将目光看向完颜吴乞买,完颜吴乞买遂点了点头,表示蔡攸有话只管讲,他在听。蔡攸遂说道:只要不爆发战端,在岁币多少上, 赵良嗣问完颜吴乞买道:“无规矩不可以成方圆。两国商讨事情,乱糟糟的,成何体统?二大王,请您代表你国,说个准数出来?” 完颜吴乞买一愣,随即说道:“刚才二王子说得数额,就是我国所要的准确数额,这是我国商定好了的,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才有心想,你放屁!你们是在我们说出了一个数字后,翻倍上去的,怎么成你们提前商定的数额了?难道你们提前知道我们只是讲输给辽国的岁币转输给你们?这不是扯淡嘛! 然而,对完颜吴乞买,蔡攸不能过于强硬,毕竟人家是金国的皇储,闹僵了的话,后面的事情就不好进行了。如此想着,蔡攸委婉地说道:“二大王,宋金乃盟国,双方之间还是有友情的,凡事不好做得太过头。” “没过头!”完颜吴乞买直接回答道:“贵国乃中原上国,物阜民丰,随便拔根汗毛,都比俺国腰粗。蔡学士,在岁币上,莫要再计较了,就二王子说得那个数额吧!其实,我们还想要多点呢,既是二王子已经张嘴了,我们也不好再多要了。” 这不是赤裸裸的讹诈嘛!蔡攸心里虽然生气,但看着势头,想把岁币数额降下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样拖下去,只对金国有利,对宋朝不利,不如在岁币上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在归还十六州上争取主动,不要再有波折。 蔡攸如此想着,就对完颜吴乞买道:“二大王,关于岁币数额,我们断难接受,今日且休会,来日我们再谈。” 宋朝不急,金国自然更不急了,毕竟幽燕十六州在他们手中嘛!听了蔡攸休会建议,完颜吴乞买高声答道:“好!休会!你们想通后,随时可来找本王相商。” 说毕,完颜吴乞买站起身来,显然是在送客。 蔡攸、赵良嗣等人姐站起身来,愤然出了完颜吴乞买的官邸。 回到驻地后,蔡攸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赵良嗣,决定答应金国在岁币上的要求,换取金国干脆利索地交还幽燕十六州,确保中间不在出现别的波折。 赵良嗣闻听蔡攸的想法后,表示完全同意。但为了吊吊金国方面的胃口,赵良嗣建议双方的谈判暂停上一段时间,期间安排一些人返朝,给金国造成不再谈判的假象,同时,他再通过与完颜阿骨打长期打交道,关系熟稔的便利条件,再在完颜阿骨打那里做做工作,那样的话,完颜吴乞买及完颜宗望等人就会有压力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谈了。 蔡攸大喜,高声说道:“好!就按赵秘书丞说得办!” 接下来一段时间,以蔡攸、赵良嗣为主的宋朝使团一直未找完颜吴乞买谈幽燕十六州的事情,而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收拾行李,安排人员回国。 这个情况,被报告到了完颜吴乞买那里。完颜吴乞买召集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开会,讨论宋朝方面是什么意思?难道不要幽燕十六州了?这个不可能呀!宋朝就是砸锅卖铁都要收回幽燕十六州的情况,完颜吴乞买等人是吃准了的,他们怎么可能不谈了,不要了,要回国了? 在幽燕十六州归属问题上,完颜吴乞买、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并不想归还给宋朝,为此多次进谏完颜阿骨打,但完颜阿骨打不愿意违背他和宋朝签订的盟约,对完颜吴乞买、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还发了脾气,说将来我死了,你们想怎么办,任由你们。 这个情况,完颜吴乞买等人非常清楚。他们和蔡攸、赵良嗣谈判的情况,也随时禀报给了完颜阿骨打。对完颜阿骨打来讲,只要把幽燕十六州归还给宋朝,他就没算是违约,所以,在岁币上,完颜阿骨打并不是很关心,只关心能否将幽燕十六州归还给宋朝。在完颜吴乞买等人给完颜阿骨打禀告了相关情况后,完颜阿骨打表示,具体情况由你们定,只要将幽燕十六州归还给宋朝就行了。 完颜吴乞买等人心里清楚,如果这个事情办不好,大皇帝完颜阿骨打那里不好交代。因为这个原因,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如果宋朝坚决不答应他们提出的岁币数额,就再降一点,要十五万两两白银、三十万匹绢就行了。” 在安排一部分人员返朝的同时,赵良嗣又拜见了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询问赵良嗣,幽燕十六州归还你朝的事情,谈得如何了?赵良嗣将具体情况告诉了完颜阿骨打。完颜阿骨打道:“幽燕十六州是绝对要归还给你国的,这个我对贵使有过明确承诺,但贵使也知道,我国的国情与贵国截然不同,文化传统也不同。你国大皇帝一言九鼎就能决定的事情,在我国还有点困难,贵使要理解呀!” 赵良嗣连忙答道:“理解!理解!本使来拜见大皇帝,并无他意,就是想尽快解决幽燕十六州归还我朝的事情。” “那就抓紧谈!”完颜阿骨打道:“岁币数额上,不要再纠缠了,赶紧把幽燕十六州如何归还给贵国的事情确定下来吧。” 赵良嗣弯腰答道:“多谢大皇帝!” 赵良嗣此次来拜见完颜阿骨打,并不是要解决具体问题,他心里清楚,将幽燕十六州归还给朝廷的事情,最终还得和完颜吴乞买等人谈,他之所以来拜见完颜阿骨打,就是想给完颜吴乞买等人增加压力,好让完颜吴乞买等人知道,他到大皇帝那里反映情况去了,这样,完颜吴乞买等人就不会过于强硬了。 故此,赵良嗣在完颜阿骨打那里,并没谈什么具体的事情,只是东拉西扯,拖延了写时间而已。 赵良嗣和完颜阿骨打交谈了大半日后,告辞离去。 赵良嗣拜见完颜阿骨打的情况,同样被报告到完颜吴乞买那里,完颜吴乞买心里清楚,幽燕十六州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了,再拖延下去,大皇帝就不高兴了。 完颜吴乞买心里一着急,就不在再等着赵良嗣他们来找他,而是主动派人去请蔡攸、赵良嗣他们。 这个情况让蔡攸、赵良嗣感到吃惊:难道计策见效了?金国方面真的害怕我们不跟他们谈幽燕十六州的事情了?真的害怕讹不上银子了? 既然完颜吴乞买主动派人来请了,蔡攸、赵良嗣等人反倒不急了。蔡攸、赵良嗣紧急商量起来。蔡攸道:“以前,都是我们追着他们谈判,好多话不好说,事事被动,现在,我们一强硬,他们倒主动了,我们也好好磨磨他们,好让他们在岁币上再做出点让步。” 赵良嗣亲自拜见了完颜阿骨打,知道完颜阿骨打的确是要归还幽燕十六州,但在岁币数额上也表了态,让不要再纠缠了,所以,赵良嗣对蔡攸说道:“大学士所言极是,但事情的度还是要掌握好,万一憋过头了,反倒不好。以下官所见,既然二大王来请了,咱们就坡下驴,赶紧与他们相商归还幽燕十六州的具体程序。” 蔡攸见说,觉得赵良嗣说得不错,女真乃野蛮人,凡事拿捏得过了头,事情还真得就不好办了,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担当不起。蔡攸如此想着,就对赵良嗣说道:“好!既然他们来请,我们就给他们个面子,与他们商量事情去。” 决定下来后,赵良嗣、蔡攸等人又来到了完颜吴乞买的官邸。 第二百二〇一章 收复燕京 (15) 接下来的谈判顺利多了。赵良嗣、蔡攸等人见了完颜吴乞买后,双方分宾主入座,开始谈判。 完颜吴乞买首先说道:“关于每年输送我国的岁币,就是那个数额,予以确定。现在需要确定的是支付时间。” 朝廷这边,赵良嗣回道:“原本,输送你国岁币的数额,我朝是不能接受的;但考虑到宋金乃盟国关系,你国在攻取幽燕十六州时,确实付出了代价,故此,我朝接受输送岁币及输送岁币的数额。” 完颜吴乞买道:“很好,现在就谈支付的时间。你国什么时候将上述岁币支付我国?” 赵良嗣道:“二大王,现在需要谈的是你国如何归还幽燕十六州及归还时间,这个问题确定下来后,才能谈岁币支付时间。” 完颜吴乞买道:“归还幽燕十六州不是问题,只要你朝岁币送来后,即刻归还幽燕十六州。” 赵良嗣与蔡攸对望了一眼。蔡攸点了点头。赵良嗣遂说道:“支付岁币也不成问题,十天内即刻如数支付你国。” 完颜吴乞买道:“即使如此,十天后幽燕十六州及交还于你国。” 谈判进展的非常顺利,其间再未出任何波折。赵良嗣、蔡攸等人遂与完颜吴乞买等人告辞,返回居住的馆舍。 蔡攸、赵良嗣将谈判结果八百里加急分别报告于童贯及徽宗皇帝。 童贯得报,大喜过望,眼看着一顶异姓王的帽子要戴在自己头上。徽宗皇帝得报,更是欣喜万分。幽燕十六州之疆域,自太祖皇帝起就念念不忘,拼死拼活地要收复回来,没想到,威武如太祖、太宗均为能收复的幽燕故土,在自己手里给收复回来了,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和成就。 徽宗皇帝急忙召来王黼、蔡京等人,令其打开朝廷专库,足额输送岁币至金国。王黼、蔡京得旨,即将朝廷专库中早已准备好要赎买幽燕十六州的银子、绢提了出来。这个专库,乃是太祖皇帝赵匡胤时就设定的,当初的时候,太祖皇帝就打算用赎买的方式收复幽燕十六州,故此设了此专库,每年存入一定数量的银子、绢,以备在条件及环境允许的时候,赎回幽燕十六州。现在,让徽宗赵佶给用上了。 当银子及绢押运至雄州时,童贯亲自出面,随同前往幽州,要亲自签订收复幽燕十六州的合同,要亲手收复回幽燕十六州来。 童贯率千余名禁卫亲兵,亲临幽州,受到完颜吴乞买等人的热烈欢迎。随即,双方交付了银子及绢,开始了接下来的谈判。这个时候,谈判出问题了。 谈判中,完颜吴乞买对对童贯说道:“童枢密,你国已足额交付银子及绢,我国也将按约定交还幽燕十六州疆域;然而,辽天祚帝阿果尚未捕获,据侦查,阿果即流窜在云朔等州一代,我国仍需以云州等地为据点,派兵马捕获天祚帝,故此,可先行交付幽顺儒蓟等燕京六州十二县,云朔蔚应等十州待捕获天祚帝后,即行交还。” 童贯一听傻眼了,这完全跟先前说的情况不一样,这等于打折交还幽云十六州的名义所要岁币,归还的时候却只归还燕京六州十二县,如此的话,朝廷吃老鼻子的亏了。 当即,童贯便表示不同意,要求金国按照约定,一次交还幽云十六州之全部疆域。 完颜吴乞买直接回绝了童贯的要求,近一步地提出了更无理的要求。完颜吴乞买要求宋朝补交燕京十二县的代税钱一百万贯。赵良嗣按捺不住了,猛然站起身来,说道:“二大王,太过分了吧?自古以来,哪有地税分离之说?燕京十二县既是交还于我国,就是属于我国的地方,你国还收的什么税钱?” 完颜吴乞买暴露出流氓嘴脸,对赵良嗣等宋朝代表说道:“大金攻燕有功,如今将燕京十二县交换于你国,不问你国要个三五百万贯已是不错,就一百万贯你国还推推辞辞,毫无大国之风度。” 童贯以为所有的一切都谈定了,他就是来耍耍威风,风风光光地把幽燕十六州给收复回去,没想到说好的幽云十六州变成燕京六州十二县了,而且其中的琢易二州并非是金国打下来的,是辽国常胜军统制郭药师主动降宋的,与金国人没有什么关系。更为甚的是,燕京六州十二县交还朝廷后,他金国还要收燕京六州十二县的税赋,这简直是太欺负人了。当时,作为大宋朝首席代表、堂堂枢密使的童贯,气得其他太监都没有、唯独他有的胡子都颤动起来。 眼看着二十万两银子、四十万匹绢都交付给金国了,金国却来了这一招,令童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他还想着当异姓王呢,要是只收复回来燕京六州十二县,其成就岂不是大大地打了折扣?那个异姓王当得上当不上都不一定了。 看到完颜吴乞买一副无赖嘴脸,童贯愤然站起身来,啥话也没说,愤然离去。赵良嗣、蔡攸等宋朝官员也慌忙起身,随童贯离开了完颜吴乞买的官邸。 回到馆舍之后,童贯余怒未休,要赶回雄州,组织兵马,会同驻扎在良乡的王稟,攻打幽州。 赵良嗣、蔡攸见状,忙劝童贯道:“童枢密,小不忍则乱大谋。当下,暂且忍耐,急派人员返京觐见圣上,请求圣上之圣旨,然后采取相应对策。” 赵良嗣、蔡攸等人一劝,童贯也冷静了下来。前不久,他统率二十余万兵马,先后两次征剿契丹,尚未获胜,现在又如何能保证打得过金国?童贯强忍着把怒火压了下来。 童贯看着赵良嗣道:“其他人也说不清事情,还是烦请赵秘书丞返京觐见圣上,我和蔡监军整备兵马,等候圣上旨令,圣上一旦有武力夺取幽州之旨令,本帅将统率二十余万朝廷兵马,向幽州发起总攻,誓要为朝廷夺回幽云十六州之故土。” 赵良嗣忙答道:“下官这就奉枢密使之令,返京觐见圣上,请求圣上旨令。下官求告枢密使,在下官未返回雄州之前,万莫与女真发生战端,以谋长久之利益。” 童贯道:“那是当然。赵秘书丞辛苦一下,连夜返京去吧。” 赵良嗣道:“是,下官遵令。” 随即,童贯派一千余兵马,护送赵良嗣返回汴京,觐见徽宗皇帝。 赵良嗣星夜兼程,赶往汴京的情况暂且搁下,再说说前段时间从燕京城中逃亡而走的萧普贤女及耶律大石他们。 当时,闻听完颜粘罕率数万大军前来攻打幽州,把守幽州城的耶律大石知道城将不保,一旦城池被打破,皇太后萧普贤女将遭到凌辱,他自己也性命不保,遂与萧普贤女紧急商量后,以出城抵御女真兵马为由,率一千余马军,出西门,望云州方向逃去,去找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 几经周折,萧普贤女及耶律大石找到了躲藏在阴山中的耶律延禧。此前不久,赵良嗣奉徽宗皇帝之命派出的小队兵马,由提辖官王邦泰率领,已先于萧普贤女、耶律大石找到了在阴山中躲避女真追捕的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 赵良嗣安顿前去寻找天祚帝的王邦泰道,你们找到天祚帝后,态度一定要恭,莫要让天祚帝有被轻看了的感觉。王邦泰率宋朝的小队兵马找到了天祚帝耶律延禧后,王邦泰再三致礼天祚帝,称呼天祚帝为大皇帝,并告诉耶律延禧,我朝圣上,极为关心大皇帝,特派我们来寻找,欲请大皇帝前往汴京,我朝将为大皇帝提供庇护。若大皇帝前往汴京,我朝圣上当以皇兄之礼相待,位居燕越二王之上,赐第千间,女乐三百人,极所以奉养。 这本是好心之举,结果天祚帝不仅不领情,反倒勃然大怒,怒斥王邦泰道:“你朝皇帝,忘恩负义、背盟叛约,勾结女真,害我大辽,现如今倒装起好人来了?我大辽疆域广大,兵强马壮,定将驱逐女真,我到他那做什么去?待我狩猎结束,复回幽州,再整兵马,不仅要消灭女真,到时候我连你国也一起收拾了。” 望着暴跳如雷的天祚帝耶律延禧,王邦泰好心提醒道:“大皇帝,幽州恐怕已经回不去了,现如今幽州已经被女真占领了。” 天祚帝讲说,吃了一大惊。据他知道的情况是,他来阴山之后,耶律淳自立为帝,幽州尚在大辽手中。现在,从王邦泰最终得知幽州已被女真占领,不由大吃一惊。然而,天祚帝乃狂妄、蛮横之人,他自以为武功天下第一,没有人能战胜了他;故此,在得知幽州也被女真人占领后,天祚帝耶律延禧并未感到末日来临,而是很震惊地命令手下道:“将宋兵全部缴械,关押起来,不放回一个。” 王邦泰大惊,忙道:“大皇帝,俺们奉命前来寻找您,乃是为了您的安全,请您去汴京城中,咋都比在荒山峡谷中亡命好吧?目今,你既是不领俺朝圣上的情,也不该将俺们扣押起来吧?俺们就是奉命行事而已!” 第二百二〇二章 收复燕京 (16) “拙!”天祚帝大喝一声道:“你家皇帝昏庸,你们也昏庸?!你们既是来了,就别走了,就跟我在此处狩猎,等将来时机成熟,我带你们杀回幽州,驱逐女真,到那个时候你们也落个大官当当。” 就眼前情形来看,想脱离天祚帝而去已经是不可能了,王邦泰遂跪伏在地上,高声说道:“末将愿为大皇帝效命。”王邦泰带去的一小队宋军兵士也慌忙跪伏余地,高声说道:“小的们愿为大皇帝效命。” 天祚帝耶律延禧大笑,随即将王邦泰带来的一小队宋军兵士安排在自己的兵马中。 没过几日,萧普贤女和耶律大石带着一千余兵马来了。这回,萧普贤女可没有王邦泰那么好的运气。当萧普贤女、耶律大石找到耶律延禧后,不待萧普贤女、耶律大石禀告情况,耶律延禧已经暴跳如雷了,高声命令手下,立即将萧普贤女拖出去斩首。 耶律大石赶忙阻拦,高声说道:“圣上,幽州已经失守,俺和皇太后特意赶来投奔你,我们兵合一处,也好和女真人抗衡。” “拙!”耶律延禧大吼一声,高声说道:“我在阴山狩猎,南京城何来皇太后之说?!”耶律延禧指着被兵士们反拉着双臂的萧普贤女说道:“她乃魏王妻!怎地成皇太后的?!” 耶律大石解释道:“圣上,你外出狩猎,魏王及臣留守幽州。女真来攻,情形危急,臣与萧宰相及众大臣协商,由魏王暂行大位,以应对女真攻击。” 耶律延禧怒道:“你乃宗室王子,不知道我还活着?!萧干乃奚人,与这女人同族,他们的用意你不知道?!好了,你啥话也别说了,不念在你乃宗室王子,定将你也一同斩了。” 耶律大石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场景,他带来的一千余兵马都在外面,他来不及召唤兵马,以保护萧普贤女。耶律延禧挥了挥手,命令道:“拉出去,斩首!” 耶律大石高叫道:“圣上!斩不得!” 耶律延禧高叫道:“甚的斩不得?拉出去,斩!” 被拉往外面将要斩首的萧普贤女高声叫道:“阿果!你这个昏君,不日也将被女真擒获也!” 耶律延禧闻言更加愤怒,高叫道:“快拉出去!斩首!” 萧普贤女被拉了出去,一个兵士抡起大刀,望萧普贤女脖子砍去。“咔嚓”一声,一股鲜血喷天而出,一颗脑袋滚在了地上。 大帐内,耶律大石噗通一下,跪伏在地,大声哭道:“太后啊!臣对不起你!” 耶律延禧瞪着跪伏在地的耶律大石吼道:“怎的?你也要为那女人殉葬不成?!” 耶律大石见状,不再哭叫了,转而向耶律延禧叩首,高声答道:“臣愿为圣上效死命。” 耶律延禧转怒为喜,笑道:“这就对了嘛!你起来吧。” 耶律大石爬起身来,站立在一边。 随后,耶律延禧详细询问幽州失守情况,耶律大石遂将耶律延禧狩猎之后,如何拥立耶律淳为帝,耶律淳如何表示待耶律延禧找到后便退位,如果将来找不到耶律延禧将传位于五王子叶吕定,郭药师如何降宋,金兵如何攻占幽州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听后,沉默不语。 又是几日后,耶律大石带着他的一千余兵马,不辞而别,往西去了。 东京汴梁,赵良嗣进宫入殿,向徽宗皇帝禀告了与金国谈判的情况。当徽宗得知金国暂时只交还燕京六州十二县的情况后,也甚是愤怒;然而,徽宗皇帝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遂授意赵良嗣,现将燕京六州十二县收复回来,云州十县距中原近,兵马也强盛,到时候可以围困金兵,迫其退出并交还云州十州。 赵良嗣得到徽宗皇帝旨意,迅速返回雄州,将情况通报给了童贯、蔡攸。童贯、蔡攸皆贪功好利之辈,既然有徽宗皇帝的旨意了,巴不得先把好要的、已经答应了的要回来,以显示自己的功劳。 有了赵良嗣带回来的旨意,童贯、蔡攸、赵良嗣再次赶赴幽州,约见了完颜吴乞买,答应了金国的全部条件,要求金国迅速归还燕京六州十二县。 顺便,童贯、蔡攸、赵良嗣再次声明,要求将西京云州也一并归还。 “可以!”完颜吴乞买很爽快地答应,随后又接着说道:“再拿二十万两的犒军费。” 本来,商定的是,归还全部幽云十六州,宋朝输送金国二十万银子,四十万匹绢,现在,把燕京六州十二县剔除后,仅云州十州又要所要二十万两银子用于犒军,让童贯、蔡攸、赵良嗣等人甚是愤怒,也无法做主。 双方商谈无果,童贯等人再次返回驻地。 童贯等人返回驻地后,紧急商量起来。赵良嗣道:“燕京六州十二县是已商定好了的事情,这个情况也禀报给圣上了,圣上也有旨意下来,我们照办就是。关于云州十州,圣上的意思是让我们再提提,表明我朝不会放弃云州十州的态度,避免云州十州的事情变得遥遥无期了,并不是现在就索回云州十州。枢密使、监军,凡事当由简到繁,当审时度势,以最有利为出发点。所以,下官以为,可暂时放过云州十州不提,先把燕京六州十二县索要回来再说。” 蔡攸见说,沉吟不语。 童贯听了,情有不愿。童贯道:“既是金国答应一并归还云州十州之地,无非是再讹诈二十万两银子而已,不如答应了他们,一并将云州十州之地也索要回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莫要留下后患。” 童贯的提议显然是对的,但牵扯到二十万两银子的事情,这不是他们所能做了主的。 “这当然好。”赵良嗣道:“枢密使高瞻远瞩,虑事极周;然牵扯到二十万两银子,恐不好决断。”、 蔡攸也道:“是呀!赵秘书丞负责谈判,权限有限;本监军和童枢密负责打仗,无权决定向金国输送岁币的事情。钱帛上的事情,归王宰相管,王宰相又不在现场,只好再向圣上请示了。” 童贯见状,烦躁地说道:“来来回回,又是些时日,恐事情多有变化。” 赵良嗣、蔡攸见说,也没主意了。 沉默了片刻,童贯看着赵良嗣说道:“不如这样。” 赵良嗣、蔡攸忙看向童贯,等待童贯说出他的意见。 童贯见赵良嗣、蔡攸都看向他,等待他的意见,遂有了要担当一番的想法。目今,北方前线,自己的官儿最大,自己不担当,让谁来担当?再说了,收复幽云十六州是圣上最大、最迫切的心愿,无论什么条件,圣上都会答应的。对徽宗皇帝的心思,童贯是吃准了的,他知道为了收回全部幽云十六州,即使是再增加二十万两银子,徽宗皇帝是绝对会答应的。童贯心想,既然如此,不如俺果断一会,就答应他金国,将来徽宗皇帝若追究起来,也是为了收回幽燕十六州之故地嘛!徽宗皇帝若不追究反倒认同,不就显得俺有担当,不就成了最大的功臣?! 如此想着,童贯望着赵良嗣说道:“本帅的意见,由赵秘书丞以私人身份拜见完颜吴乞买、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口头答应他们,但不出具任何书面承诺,看能否将幽云十六州都给收复回来?若不行,也靠口头承诺,收复回燕京六州十二县。” 赵良嗣闻言,忙说道:“童枢密,俺口头答应了,将来的算数,若不然,宋金两国又起争执。” “争执怕什么?”童贯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收复幽云十六州之故地,即使是将来起争执了,那是将来的事,等将来再说。” 赵良嗣心有顾虑,怕承担责任,然而,收复回燕京六州十二县也是徽宗皇帝给他下的指令,现在的情况很明显,若不答应二十万的犒军费,金国就不交付包括燕京六州在内的全部幽云十六州之故地,自己也不好给圣上交代。赵良嗣心想,既然童贯愿意承这个头,说这个话,担这个责,我不如就顺势而为,先确保燕京六州十二县被收复回来再说。 于是,赵良嗣望童贯一拜,说道:“下官唯命是从。” 随即,赵良嗣又带着几位宋朝使臣,在此拜见完颜吴乞买、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答应在幽云十六州收复后,付给金国二十万两犒军费。 完颜吴乞买当即表示:若你国现在不能立即支付二十万两犒军费,只能按原来约定的,先归还燕京六州十二县,待将来你国支付了二十万两犒军费后,我国兵马即撤出云州十州,将云州十州交还给你国。 这个结果似乎也不算坏。二十万两犒军费只是口头答应,金国虽然不立即归还云州十州故地,但答应立即归还燕京六州十二县了,等于是回到了原先约定的立场上。于是,赵良嗣当即表态同意。 赵良嗣随即返回驻地,将情况告诉了童贯、蔡攸。童贯、蔡攸对此也表示满意。接下来,宋金两国开始交割燕京六州十二县。 第二百二〇三章 收复燕京 (17) 因为能收回燕京六州十二县故土了,朝廷上下无不欢欣鼓舞;然而,令宋朝君臣都没有想到的是,金国因要将燕京交割给宋朝之故,提前在燕京大肆剽掠洗劫,鼓动燕京居民逃匿,以致燕京十室九空,整座城池萧条凋敝,冷冷落落,几如废墟。 金军临走时,又将不愿意离开燕京的富民、金帛、子女捆载而去。居住于燕京南郊的贾世忠,因驻扎有准备接管燕京的宋军之故,幸免于难。 过了半月有余,按照约定的时间,童贯、蔡攸、赵良嗣等人骑着高头大马,马头上皆扎着红花,马脖子上吊着铃铛,率领着十万余兵马排列成的浩大方阵,在都统制兼先锋使刘延庆、副先锋使王稟、郭药师、大将杨可世、刘光世等将领的陪同下,威风凛凛,气势雄壮地望燕京而来。 宋朝兵马鞭敲金镫,高唱凯歌,锣鼓喧天,意气风发地进入到燕京城中。 城中的金兵已经撤离,街道上冷冷清清,鲜见有人,两边房屋,十有九空,整个燕京城池,几近废墟。童贯等人见状,虽为没有大军北定燕京,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场景而感到遗憾,旋即便被成功收复燕京的巨大胜利而激奋起来。 安抚使王安中受令接管被改名为燕山府的燕京,由郭药师等人同知,待朝廷圣上赐令任用。 张令徽、刘瞬仁、赵鹤寿、甄五臣等人率兵马分别接收蓟、景、檀、顺四州,所遇情况与燕京大致相似。 至此,大宋王朝一百多年来致力收复的燕云十六州,除了燕京六州中琢易二州是主动降宋的外,其他四州皆残破不堪的空城,而云州等十州则被金国无理霸占着。尽管如此,对大宋朝来讲,也是史无前例的辉煌胜利,对徽宗皇帝来讲,无疑是后晋以来收复燕云作为最大的一位帝王。 基于此,朝廷大为庆贺,专门从北方前线召来了童贯、蔡攸、赵良嗣、郭药师、王稟、刘延庆、杨可世、刘光世等一班大臣大将,予以封官奖励。 遵照神宗皇帝遗训,童贯因收复燕京故地被封为广阳郡王。王黼因复燕有功被加封大学士。蔡攸晋升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王黼同领相权。赵良嗣加授光禄大夫。作为武将的刘延庆被加封元帅。王稟升任晋阳节度使,统领云朔地区军政事务,负责云、朔等十州的收复工作。杨可世、刘光世等将领皆升为大将,随王稟驻扎晋阳,伺机收复云朔州故地。 在所有被封官加爵有功人员中,郭药师尤其受徽宗皇帝抬举和厚爱,除与安抚使王安中同知燕山府外,还加授武泰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其任辽国琢易二州留守及常胜军统制时的手下将领张令徽、刘瞬仁、赵鹤寿、甄阔海、甄五臣等仍随其镇守燕京六州,至此,郭药师官位升至于朝廷二品大员,且手握兵权,权势熏天,以至于后来尾大不掉,连作为正知府的王安中等一众朝中大员,都节制不了郭药师。 蔡京在此次复燕行动中,态度暖味,公开场合大力支持,私下里却说一些消极的话语,让徽宗皇帝不高兴,因此还罢了他的宰相,由王黼接任。 在复燕庆功中,蔡京未得到任何奖励,心里有怨气不说,还被徽宗皇帝旨令撰写《复燕云碑》,以对复燕之壮举歌功颂德。此时的蔡京,已老态龙钟,心里虽然不悦,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仍装作是欢欣鼓舞之态。 当时,徽宗对蔡京说道:“复燕之壮举,乃一百多年来朝廷不懈努力之结果,其雄其壮不仅仅局限于一百余年,上推至三百余年来,都是可歌可泣,气壮山河的。蔡太师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思如泉涌,大笔如椽,复燕之功绩,非太师捉笔,他人皆难胜任。朕有劳太师了。” 蔡京被小儿子蔡眥搀扶出列,颤抖着身子对徽宗皇帝一拜,拼尽全力说道:“圣上委臣如此要事,臣不甚荣幸,当全力为之。” 徽宗喜形于色地说道:“甚好!甚好!也当多注意身体,莫要过于劳累。” 蔡京又弯腰一揖,高声答道:“臣谢圣上隆恩。” 安顿完让蔡京撰写《复燕云碑》之事后,徽宗皇帝对殿中参拜的郭药师大加褒奖,其热烈程度,远超于被授予广阳郡王的童贯、光禄大夫的赵良嗣、大学士蔡攸等人。 徽宗皇帝当殿赐给郭药师府邸、姬妾,还下令蔡京、王黼等朝中贵戚大臣,相互设宴,款待郭药师。 郭药师感到了天大的隆恩,这是他不遇到徽宗皇帝就绝无可能得到的待遇。郭药师太清楚自己的情况了,自己是个啥呀?!自己就是辽国不受待见的汉人将领而已,就是个降将而已,如今,赵皇不将自己看做外人,委于重任不说,还将自己当做是亲戚,赐给府邸、姬妾,让贵戚大臣设宴款待,这是何等的荣耀啊!就算是为赵皇去死,又有何惜?!激动中的郭药师噗通一下跪伏在地上,泣泪横流。 赵佶见状说道:“没事没事,郭卿快快平身。” 郭药师哭泣地说道:“圣上啊!药师此生,誓死效忠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快快平身!”赵佶道:“郭卿之功绩,秉勋千古,褒奖是必须的;将来他人若有如此之功绩,也将大加褒奖。” 徽宗赵佶之所以如此高看及厚待郭药师,是因为在徽宗的眼里,郭药师不仅献上了琢、易二州,拉开了收复燕京的大幕,而且身先士卒,冒死进入燕京,以致燕京几近被武力收复。 和郭药师献琢、易二州及冒死进入燕京相比,朝廷兵马的作战能力让徽宗赵佶感到失望。徽宗之所以授予童贯广阳郡王,并非是肯定童贯的功劳,而是基于神宗皇帝的遗训。在徽宗眼里,收复燕京的功劳,郭药师当属第一,其次乃是多次进入金国交涉的赵良嗣。 对赵良嗣,徽宗皇帝已经大加褒奖了,加之赵良嗣乃朝廷老人了,并非此次褒奖的重点,此次褒奖的重点当放在郭药师身上,好让郭药师好好把守燕京六州,同时也给在金国担任要职的汉人传递一个信息,只要弃金投宋,特别是献城投宋,都能够得到朝廷褒奖,高官任做,骏马任骑,府邸姬妾,应有尽有,人家富贵,享之不尽。 赵佶对郭药师的褒奖,朝中大员多有看法;特别是赵良嗣,肚中的埋怨尤甚。联金灭辽,乃是赵良嗣进献上的计策;海上盟约乃是赵良嗣多次入金而签署的;在燕京六州十二县的具体收复上,也是赵良嗣多次谈判谈来的;故此,赵良嗣看来,在论复燕之功绩上,他的功绩要远大于郭药师。 赵良嗣肚中的埋怨,除了觉得自己功绩比郭药师的大却没得到郭药师那么多的褒奖,有一种先长的眉毛不如后长的胡子的怨气外,更重要的是赵良嗣感到了一种危险的倾向,那就是朝廷借大力褒奖郭药师的举措,动机不纯,乃是要通过对郭药师的褒奖,传递给外界一种信息,就是要诱惑金国官员及将领,招降纳叛他们,获得燕云其它失地的收复。 在与金国的谈判中,金国方面曾明确告知郭药师,燕京六州十二县交付以后,凡事按约定的来办,双方都不得招降纳叛,侵蚀对方的地盘;假如发生类似的事情,则视作两国联盟的失效。 这个情况,赵良嗣给徽宗皇帝报告过,但徽宗皇帝未当回事。在徽宗赵佶看来,金国就是个偏僻贫瘠荒蛮小邦,乃蛮夷,尚未开化,不足以与大宋相提并论;朝廷之所以和金国联盟,并非是因为金国多么强大、富饶,而是为了借金国的力量收复燕云十六州之疆域而已。 到了后来,金国打败了辽国,攻占了燕云十六州,大宋也是从金国的手里赎买回了燕京六州十二县,但徽宗仍未将金国当做是一个强大的国家,仍视金国为荒蛮之国,尚未开化,不足以和大宋相提并论,大宋远远高于或强大于金国,在今后的运筹帷幄中,大宋不仅要收回云、朔等十州,而且要收回自山海关以内所有的汉地。 所以,徽宗对郭药师恩隆甚重,就是为了吸引山海关及辽东一代金国官员大将来降,而且后来还将童贯派至晋阳,与王稟一道,伺机收回云朔十州。 这就是赵良嗣之所以幽怨满腹的原因所在。 后来形势的发展,也的确如徽宗预料的那样,金国南京留守事、同平章门下事张觳献平州来降,大宋因此又收复了营平滦三州,这个成果超乎宋朝朝廷的意料。 徽宗大为振奋,催促童贯、王稟加速收复云朔等十州故地。后来,金国催要赵良嗣曾答应了的二十万两犒军费,晋阳地方官员答复道:“不知道有二十万两犒军费的事情。”金国道是你国赵良嗣亲口答应的。晋阳地方官员直接答复道:“既是赵良嗣答应的,你们管赵良嗣要去便是,我这里一两没有。” 这一连串的事情,引发了接下来的靖康之乱。 第二百二〇四章 张觉降宋 (1) 郭药师因献琢易二州降宋收到宋国朝廷的厚待,让一个人眼热了,这个人就是金国南京留守、同平章门下事张觉。 张觉原本是辽国辽兴军节度副使,统辖营平滦三州,节度副使官邸设在平州。当时,金国占领了幽州,随即将幽州归还于宋朝,但宋金辽三国在营平滦的战略态势尚不明了,张觉遂控制住了营平滦三州,不断扩充实力,窃试着方向,想在宋金辽之间获取最大的利益。 金国攻占下幽州后,张觉控制的营平滦三州是幽州通往上京会宁府最为重要的战略要地,不能攻占营平滦三州,就不能有效地控制幽云十六州,更不能深入南境。基于这个情况,金国在将本是辽国南京的幽州交还给宋朝的时候,又改平州为南京,任命张觉为南京判留守事、同平章门下事。 金国的意图是先将营平滦三州收入本国疆土,待将来时机成熟时,再剪除张觉,派驻女真大将及兵马,彻底占有营平滦三州。 当时的情形,金国军事力量明显大于宋朝,张觉在权衡了利弊后,接受了金国的册封,营平滦三州因此由辽国所有变为金国所有,张觉也因此成为金国的地方大员。 营平滦三州位于幽州通往辽东半岛的战略要地上,自入契丹籍后就另外编为一军,与幽燕十六州不是一个地理概念。前些年,赵良嗣在与经过签订海上盟约时,考虑到中原王朝的战略需要,专门提出在共行伐辽后,要将营平滦三州一并归还宋朝。 当时,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等一般大臣并未意识到营平滦三州的重要性,那时候,他们也没有要南下攻占宋朝的想法,所以,在赵良嗣提出将营平滦一并归还宋朝时,态度是模棱两可的,也有一并归还宋朝的想法。 然而,当时在完颜阿骨打身边担任翻译的乃是渤海汉人高庆裔。此人做过辽国地方官吏,通契丹、汉及女真语,是大金立国之初的重要文臣。 高庆裔担任辽臣时,曾在朝廷见过赵良嗣;不过那时候赵良嗣还不叫赵良嗣,叫个汉民契丹化后非常普通的名字马植,也在辽国朝廷担任着光禄卿的职务。高庆裔在见到赵良嗣后,心里也很疑虑,他搞不明白,这个辽国的光禄卿,何以成了宋国的使臣,还姓了皇姓,改叫赵良嗣了。 那天,谈判进展的很顺利,完颜阿骨打答应了赵良嗣归还燕云十六州的全部疆域,赵良嗣趁完颜阿骨打高兴,进一步提出:“大皇帝,平、营、滦之地也属燕京,将来自然也当交与我朝。” 幽燕十六州是后唐时石敬瑭割让给辽国的,而平州、营州、滦州三州,乃是五代时刘仁恭割让给辽国的,与幽燕十六州并非是一码事。因此,当赵良嗣提出平营滦三州一并交还北宋时,完颜阿骨打尚未表态,旁边的高庆裔急了,直接将赵良嗣给顶了回去。 高庆裔道:“今日所议者燕地也,平营滦别是一路,不可混而谈之。” 赵良嗣闻言暗怒,心道,你算个甚?你把你的翻译当好就行了,你把个逼嘴伸得长得很?!轮得着你表态吗?!再说了,你咋说也是个汉人嘛,咋就不知道为中原王朝谋点福利! 然而,对高庆裔,赵良嗣也没办法,谁让人家现在是金国的高级谋臣?!故此,赵良嗣只能忍了气,营平滦的事情就那样搁置下来了。 现在,金国平州留守、同平章门下事张觉,眼看着燕京六州归还宋朝了,郭药师因为献琢易二州发达了,宋朝大军也陆续进驻到燕京六州,呈现出一派铮铮向荣的气象,张觉眼热了。 张觉心里暗想,宋朝乃文明古国,历史悠久,文化灿烂,繁华富庶,人杰地灵,承继着是中原王朝上千年的文明历史,岂是金辽这样落后国家所能征服的? 张觉乃平州义丰人,是出生就在辽国的汉人。张觉在年轻的时候参加了辽国的科举考试,得到了进士的身份,受汉文化影响极大,汉文化素养也很深,很是倾慕汉文化的博大精深。张觉在辽国选择了行伍的道路,最后在辽国做到了辽兴军节度副使;但这不是他所想得到的东西,他更想得到的是能成为一方土地上的知府,文官,靠文化及才智治理一方。然而,辽国是个马背上的国家,崇尚的是武力,这使得张觉成为一名文武全才的理想不能付诸实现。张觉常为此而感到遗憾。 张觉在辽国生活了大半辈子,张觉亲眼看到,辽国虽然强盛,最终还是没打过人家宋朝,反倒让宋朝联合金国给灭了。张觉是在无奈之下接受金国册封的。当时金国大军所到之处,战无不胜,已经占领了辽国大部分土地,天祚帝也已经逃亡,幽州也被金军攻克,随后还给了宋朝,辽国显然是大势已去。况且,完颜粘罕率数万大军前来攻打平州。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张觉觉得自己没必要负隅顽抗,谁做龙庭不是个坐呀,与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所以,张觉率平州全城投降完颜粘罕,接受了金国册封的临海军节度使兼平州留守。 当时,金国为了拉拢张觉,将平州升格为南京,授予张觉同平章门下事,可以说是隆恩甚重。然而,这一切和郭药师相比,差远了,几乎是小巫见大巫了。让张觉眼热的是,郭药师乃一介武夫,不仅担任了燕山府同知,还在南朝汴京拥有了官邸,南朝皇帝还赐予他姬妾美女,这等事情,绝非是金国所能给自己的。 因为张觉的文人气质,使张觉在判断事情上产生了误差。张觉觉得,现在的金国,看似强盛,其实是一个未开化的国家,和宋朝是无法相提并论的;随着燕京等地的复苏繁荣,宋军力量的加强,云朔十州的收复也是必然的事情,自己所在的平州,恐怕也得让宋朝给收复了去。既是将来宋朝要将平州收复了去,还不如我早早献城投宋呢,省着将来成了败将,就啥资本都没有了。 基于此,张觉暗中有了投宋的想法。 随后不久,张觉派副知州袁定一前往幽州,去找幽州安抚使王安中,商量降宋的事情。 这个情况随即被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获悉了。 当时,在操作这件事情的时候,张觉做得并不是很机密。张觉之所以没把这个事情做得很机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张觉的确没把金国看在眼里。在派副知州前往幽州商议降宋的同时,张觉在平州境内做了动员,鼓动平州官员及军民随同自己降宋。 这个消息自然被完颜阿骨打获悉了。 完颜阿骨打获悉这个消息后,很是盛怒,决定要警告一下张觉。完颜阿骨打之所以决定警告一下张觉而不是派兵平叛,乃是因为金国和宋朝已经达成协议了,双方均不能在对方境内招降纳叛。 完颜阿骨打显然对中原王朝的文化和谋略不甚知晓。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在获悉张觉与王安中暗中勾结,准备率平州降宋的消息后,马上派刘延宗和完颜斜坡做特使,前往平州,给张觉传诏。 完颜阿骨打在诏令中说道:平山一郡今天是南京,节度使现在是留守,对你的恩泽也够厚重的了。有人说汝等暗中有另外的企图,为什么要在这农忙时节就互相煽动?这不是去危就安的计策。现在告诉你朕的意见,望你好自为之。 完颜阿骨打在诏书中并未申斥张觉,只是警告了下张觉,近乎于给张觉打了个预防针,就是告诉张觉,你所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对你已经很厚道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张觉既然已经准备降宋了,自然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好了,对完颜阿骨打的警告,自然是没放在心上,仍然抓紧进行着降宋事宜。 宋朝幽州安抚使王安中在与张觉派来的袁定一接触后,得知张觉有意献营平滦三州之城降宋,大喜,赶忙派人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徽宗皇帝赵佶。 徽宗皇帝赵佶得报,自然也是大喜。 这是额外的一份大礼。在这之前,宋朝全力以赴追求的是将幽云十六州之疆域给收复回来,现在燕京六州已经收复回来了,云朔十州等金国俘获天祚帝后,也将收复回来,现在若是将营平滦三州也收复回来,就等于把自五代时刘仁恭割让于契丹及后晋石敬瑭割让于契丹的全部汉地都给收复回来了,这是多么辉煌的大业啊! 得到这个消息的徽宗皇帝喜出望外,陶醉于巨大的胜利中无法自拔。当即,徽宗赵佶派员前往幽州,令王安中积极促成此事,收复营平滦三州。 这个消息被赵良嗣知道了,赵良嗣大吃一惊,心想,不好,祸事来了!赵良嗣心急如焚,赶忙入宫进殿,觐见徽宗赵佶,极力反对招纳张觉,极力反对将营平滦三州收复回来。 第二百二〇五章 张觉降宋 (2) 清晨,东边的天空上刚刚发青,空气中还带着清冷,汴京城的街道上已经人来人往了。街道两边,卖早餐的、开酒馆的、经营客栈旅馆的等等,都已开门营业。小货郎也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着“炊饼!炊饼!”。 这时候,一台轿子匆匆而来,前面数名衙役高声吆喝着行人闪开。行人在衙役的吆喝声中,纷纷躲向街边。那抬轿子由斯人抬着,轿子前后各跟着四名衙役。 轿子在衙役的吆喝声中,匆匆忙忙从街上走过。 轿子里面坐着的人,乃是朝廷秘书丞、光禄大夫赵良嗣。 昨天夜里的时候,赵良嗣得报,金国临海军节度使、平州留守、同平章门下事张觉,正在和朝廷燕山府安抚使王安中暗中联络,欲携营平滦三州投靠朝廷;而且,圣上也得到了报呈,同意王安中招纳张觉。当时,赵良嗣吃了大大一惊,惊得手中端着的茶杯都掉在了地上。 这个情况太严重了,不能不让赵良嗣吃惊并感到惊恐。 前不久,赵良嗣与金国交涉,将燕京六州给收复回来了。在谈判过程及最后形成的约定中,明确规定宋金两国均不得在对方境内招降纳叛,否则双方签订的所有盟约、包括一年前签订的海上之盟的所有约定,一律失效。 对徽宗皇帝赵佶来讲,燕京六州已经收复回来了,云朔十州已经派驻大量兵马,随时便可收复,这个时候,张觉要线营平滦三州来投奔朝廷,眼看着营平滦三州也将收复回来,这是多好的事请,还管什么宋金之间的盟约?那个盟约,本来就是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才签订的嘛,既然现在燕云十六州要收复回来了,额外还能收复营平滦三州,还要那个盟约作甚?! 是的,金国是攻占了辽国大部分土地,但那是在朝廷兵马牵制下才收复的,没有朝廷兵马牵制,他金国未必打得过辽国;再说了,就算他打得过辽国,毕竟还是个未开化的国家,与俺天朝上国无法相提并论,朕就把张觉给招降了,就把营平滦三州给收复回来了,他能咋地?那营平滦三州本来就是汉地嘛!营平滦三州子民向往朝廷,朕爱民如子,怎能拂营平滦三州子民的回归之情?!所以,在张觉献营平滦三州之地而降宋一事上,赵佶是大为兴奋、极为渴望、急盼促成的,绝对没有要遵守宋金之间约定而拒绝张觉降宋的想法。 对赵良嗣来讲就不同了。联金灭辽是赵良嗣首倡的,海上之盟也是赵良嗣十多次赴金谈判而签订的,此次燕京六州的收复,也是赵良嗣与金国交涉收复回来的,对整个事情的经过、对金国的情况,赵良嗣太清楚了,赵良嗣知道,收纳张觉,后果绝对是灾难性的。 赵良嗣之所以能认识到这个后果,是因为他自身的经历。最初的时候,赵良嗣担任辽国光禄卿职务,对辽金之间的恩怨,十分了解。后来,为压制女真,耶律延禧派萧兀纳担任宁边州知府,赵良嗣随萧兀纳前往宁边州担任了副知府,对女真人的性情也非常了解。赵良嗣亲身经历了女真人攻打宁边州、黄龙府的战事,知道女真兵马的勇猛。后来,在与金国谈判签订海上之盟时,赵良嗣受完颜阿骨打之邀,亲眼见证了女真兵马攻打辽国中京的过程。当时,赵良嗣就已经意识到了,或许自己首倡并签订的这个海上之盟,将置大宋于万劫不复的境地。赵良嗣没有想到金国兵马会强大到如此地步,当时就后悔了,但事已至此,不得不为,只能和金国签订了海上之盟。赵良嗣寄希望于朝廷兵马的强盛,能够制约住金国兵马。后来,童贯率兵攻打幽州,竟然两次败给残缺不全的辽军。赵良嗣没有想到朝廷兵马的战斗力竟然是如此之弱,这让赵良嗣对宋金两国之间的力量,有了清醒认识,赵良嗣知道,假若朝廷收纳了张觉,必然引发宋金之间的战争;而宋金之间的战争一旦爆发,后果不堪想象。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良嗣在得知朝廷将招纳张觉时,大吃一惊,惊恐得手中端着的茶杯都掉在了地上。 说话的这时候,赵良嗣坐着轿子,已经来到了皇宫门前。赵良嗣下了轿子。衙役中一人对执殿官说道:“快快传报景区,秘书丞、光禄大夫赵大人有紧急事情觐见圣上。” 执殿官将情况传报了进去。 不一会儿,宫内传报道:“着秘书丞、光禄大夫赵良嗣入宫觐见。” 赵良嗣遂大步入宫去了。 赵良嗣入到宫中,被告知徽宗皇帝在垂拱殿接见赵良嗣。赵良嗣赶忙来到垂拱殿。 垂拱殿不似崇政殿那般空旷威严,乃徽宗皇帝小范围接见要臣的宫殿,在礼仪上要简约许多。 赵良嗣进到垂拱殿中,跪伏在地,望徽宗皇帝扣头,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佶摆手道:“赵卿免礼,平身吧。” 赵良嗣爬起身来。赵佶对宫人说道:“给赵卿看座。”宫人遂招呼着赵良嗣坐在一边。 赵良嗣刚坐定,赵佶就问道:“赵卿一大早请求觐见,为了甚事?” 赵良嗣赶忙起身,望徽宗皇帝一揖,回道:“启奏圣上。臣闻金国平州留守张觉欲献营平滦三州归顺朝廷,不知可有此事?臣特为此事而来。” 赵佶闻言说道:“确有此事。燕山府王安中禀报,张觉派平州副知府袁定一前往燕山府,请求归顺。” 赵良嗣问道:“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那自然是准许了!”赵佶兴奋地说道:“朝廷威仪传达四方,流失他国之汉地将领,盼星望月般请求归顺,此乃朝廷恩威广大之故,朝廷岂能拒之不理?再说了,营平滦三州乃战略要地,系女真进入中原必经之地,拥有营平滦三州,就占据了战略优势,此等好事,焉能拒之?” 赵良嗣见说,又望徽宗赵佶一揖,诚恳地说道:“启奏圣上,此事万不可为。” 赵佶见说,心有不悦,把脸沉了下来。 赵良嗣见状,又是一揖,说道:“启奏圣上。臣受圣上之隆恩,为朝廷之事,遂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去年,臣受圣上派遣,前往金国,签订了宋金联盟,以共行伐辽,收复后晋时失陷的燕云十六州故土;前不久,臣与金国交涉,要回了燕京六州。启奏圣上,凡事要全面权衡利弊……” 接下来,赵良嗣想说金国方面是如何要求的,想说金国方面在军事方面的优势,朝廷若违约,恐引发宋金之间的战事,一旦宋金之间战事爆发,情势发展恐怕非朝廷所能掌控的。然而,赵良嗣还没顾上说,就被赵佶给打断了。 赵良嗣说此事万不可为时,赵佶就不高兴了。明明放着营平滦三州可以收复回来,而且是不费一枪一刀就可以收复回来的,为什么‘万不可为了’?难道放着朝廷的故土,人家要送回来朕都不能接受?真是岂有此理!接着,赵良嗣说他出使金国,签订盟约及要回燕京六州的事情,赵佶认为赵良嗣在表功,遂不悦地打断道:“赵卿的功劳,朕也大力褒奖了嘛!赵卿初到,朕即赐予你赵性,是当做自家人看待的,此恩不可谓不重!后来,朕赐你府邸,升你为右文殿编撰、秘书丞,前几日又升你为光禄大夫,也算是有功必奖了吧?难不成赵卿嫌朕之恩情还不够重,赵卿的官位还不够高,赵卿还想讨要更高的官职不成?赵卿你说,想要什么官,朕封你!” 赵良嗣见说,噗通一下,跪伏在地。 徽宗赵佶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厌恶。 赵良嗣连叩三头,高声说道:“启奏圣上。圣上之隆恩,臣万死难报。圣上啊!臣乃辽邦一草民,因得遇圣上,才有如此之富贵,臣焉敢有非分之想?圣上之隆恩,已经大过天,厚过地,无以复加了,臣肝脑涂地也难以图报。” 赵佶生气地说道:“即使如此,因何又在朕面前邀功求赏?” “启奏圣上。”赵良嗣几乎是哭泣地说道:“臣非是要表功,也不是要求赏,臣是有重要情况禀告圣上。” 赵佶闻言,脸色有所缓和,对赵良嗣说道:“赵卿有什么重要情况,只管说来。” 赵良嗣望上一揖,禀告道:“启奏圣上。臣在与金国交涉时,金国明确提出,宋金两国均不得在对方国土范围内招降纳叛。朝廷现在招降金国平州留守张觉,违反了宋金之间的约定,将引发两国之间的争执。” “放肆!”赵佶闻言大怒,高声说道:“女真乃未开化之小国,他有甚的资格与朕谈条件?!朕收复的是失陷汉地,那些地方本就是朝廷的故地,怎得就要他女真允许了?他不允许又怎的?要与朕打仗不成?朕的百万禁军,怕他小小的女真不成?简直是一派胡言!” “圣上!”赵良嗣在地上不停地叩首。 赵佶高声说道:“你不要扣头了!平州张觉献城来降,朕已经下旨令王安中促成了。在这个事情上,你不必再说了,退下吧!” 赵良嗣仍然扣着头,不肯退。 赵佶高声说道:“退出去!” 赵良嗣不该一边扣着头,一边说道:“圣上,臣乃朝廷秘书丞、光禄大夫,在事关朝廷安危的问题上,不能不实言禀告。” 赵佶听赵良嗣强调他乃朝廷秘书丞、光禄大夫,顿然大怒,高声说道:“你是朝廷秘书丞、光禄大夫,那朕问你,这朝廷是谁的?” 赵良嗣惊讶地看向徽宗赵佶。 赵佶愤怒地说道:“朕既是能提拔你为秘书丞、光禄大夫,也可以撤销你一切职务!从今天起,你的所有官职,除了保持右文殿编撰待遇外,其他的一律撤销,且令你不得在京师居住!” 赵佶想着该将赵良嗣贬罚到何处去?赵佶想了一会后,又说道:“着你到永兴居住,无诏不得入京!” 赵良嗣哭着叩首道:“臣谢圣上之隆恩。” 徽宗皇帝起身,拂袖而去。 赵良嗣也恹恹离宫,连夜收拾行装,带着家人,往湖南永兴去了。 第二百二〇六章 张觉降宋 (3) 徽宗皇帝赵佶见赵良嗣反对招降张觉,一怒之下,将赵良嗣连降五级,贬至湖南永兴,无诏不得入京。随后,徽宗皇帝赵佶又派詹度前往燕山府,担任燕山府同知职务,且将其排名排在郭药师之前。 詹度离京前,赵佶专门召见詹度,明确告诉詹度,让他和王安中多多配合,促成张觉献城投宋。同时,赵佶还专门交代道:“告诉王安抚使,他可以代表朝廷答应张觉,假若张觉献营平滦三州来降,其官职不小于郭药师,且营平滦三州仍由张觉管辖。另外,朝廷在京师赐予张觉官邸、姬妾,让张觉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富贵。” 詹度受命前往燕山府,见到了燕山府安抚使王安中及同知燕山府的郭药师。詹度在见了王安中及郭药师时,给王安中施的是大大一揖,口称“下官拜见主官大人。”而对郭药师仅仅是双手抱拳,举在胸前一晃,高声说道:“拜见郭将军。” 詹度的这个礼节是有用意的。徽宗皇帝赵佶在给他颁发任命书时,排名在郭药师之前,所以,詹度将王安中视为上司,而视郭药师为排名在其后的官员,且是武将,无非负责战争事宜而已。故此,詹度对王安中施崇敬的,对郭药师则有些轻看的意思。 当时,郭药师心里甚是不愉快,但看在同僚的面情上,将不愉快掩饰了起来,也冲詹度抱拳一拜,高声说道:“幸会!幸会!” 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几个人只是理解性地寒暄了几句而已,随即便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当天夜里,詹度再次来到王安中的府邸,拜见王安中。 詹度在与王安中见礼后,告诉王安中道:“安抚使大人,下官受圣上指派,前来燕山府任同知,排名在郭将军之前。”王安中道:“郭将军也是同知,且是武将,握有兵权,咱们与其处事,当掌握分寸。” 詹度淡淡一笑,续说道:“圣上之任命,乃是有深意的。”王安中闻言,抬头望向詹度,说道:“詹大人不妨明讲。”詹度道:“圣上派下官前来燕山府任同知,且将下官排名在郭将军之前,是为了让下官协助安抚使办好张觉献城投宋的事情。安抚使大人且想,圣上将下官排名在郭药师之前,且让下官协助安抚使招降张觉,其用意就是说,将来张觉献城降宋后,其官职待遇将在郭将军之上。” “詹大人,你来燕山府前,对招降张觉一事的具体策略上,圣上是如何交代的?” “回安抚使大人。下官来燕山府之前,圣上专门召见了下官,圣上让下官转告安抚使大人,在招降张觉一事上,要抓紧。圣上道,安抚使大人可代表朝廷,明确答应张觉,只要他献营平滦三州来降,地位及待遇,不在郭将军之下,除营平滦三州仍由其辖管外,另在京师赐予其府邸、姬妾。” 王安中道:“若此,事情好办了。” 随后,王安中将张觉派副知州袁定一前来燕山府,联络献城降宋的情况,详细告诉了詹度。 “詹大人!从与张觉手下袁定一反馈的情况来看,张觉已经下定决心要归顺朝廷了,现在有了圣上的这个旨意,张觉归降乃是近几日的事情了。” “还请安抚使大人积极促进。” “圣上意旨,安敢违拗?!本官自当努力。” 当下两人商量好了事情,决定由王安中和詹度一道,接见尚住燕京的袁定一来议事。 袁定一闻召,赶忙来到燕山府,见正面正襟危坐着安抚使王安中和另一位宋朝官员。 袁定一遂向王安中施礼,嘴中说道:“参见安抚使大人。” 施礼毕,袁定一又望詹度一拜,说道:“参拜大人。” 王安中便对袁定一说道:“这位乃朝廷新派知州袁大人。” 袁定一再次向詹度施礼,高声说道:“参拜知州詹大人。” 詹度略微点了下头。 王安中对袁定一摆了摆手说:“不必多礼了,我们说正事。你坐吧!” 袁定一遂在王安中、詹度对面坐了下来。 “是这!”王安中道:“我朝圣上专派詹大人来燕山府同知。詹大人此番同知燕山府,其实就是为你家知州而来的。你家知州欲献城归顺,本官将此情况报告我朝圣上后,我朝圣上很是欣慰。” 王安中如此说着,詹度和袁定一同时点着头。 王安中也冲袁定一点了点头,续说道:“我朝圣上念在你家知州久居边寒地区,又一心崇尚中原内地,故此同意接受你家知州归顺朝廷;但你家知州一定要心诚,把事情做得干干脆脆,坚决果断,不要心猿意马,首鼠两端,到那时候,恐我朝也断难接受你家知州了。” 王安中这是在给张觉敲警钟,好让袁定一将话捎给张觉,使张觉态度坚定,不要再犹犹豫豫的了。接下来的事,王安中交给了詹度,由詹度来传达朝廷对张觉的褒奖。 王安中和詹度在唱黑白脸。 这时,王安中旁侧坐着的詹度说道:“本官来燕京前,我朝圣上专门召见了本官,圣上亲口告诉本官,假若张知州率营平滦三州归顺,朝廷定将给予大力褒奖。将来,营平滦三州任由张知州辖管,我朝并不另外派遣官员。另外,圣上向来高待归顺人员,圣上说了,假若张知州来归,将在京师赐予府邸、姬妾;张知州手下也一视同仁,给予大力褒奖。” 袁定一见说,更加动心。水涨船高,张觉的待遇越高,自己的待遇也将越高,既是张觉能在京师得到府邸、姬妾,自己作为副知州,在京师得个小宅子,得几个民女,那是跑不了的。 袁定一这厮的贪心倒不重。 詹度刚刚说完,袁定一便站起身来,王詹度一拜,高声说道:“多谢圣上隆恩,本人回去后,便将此情况报告张知州,张知州定然更加振奋,携营平滦三州归顺,那是一定的。实不相瞒,就是在下也万分倾慕天朝上国,定将在张知州处多多鼓动,随张知州一起归顺朝廷。” 袁定一的意思,王安中、詹度都听出了,是在表功邀赏,想在营平滦三州归顺后,也获得一份丰羹。 王安中遂表态道:“将来副知州的功劳是跑不了的,本安抚使必将如实禀告我朝圣上。” 詹度接道:“张知州将来的职位和待遇不低于常胜军郭将军,副知州的职位待遇也不会低于张令徽、刘瞬仁等将军。” 袁定一受宠若惊,慌忙又对王安中、詹度施礼,急切地说道:“即使如此,在下这就告辞,赶回平州,禀告张知州,尽快归顺。” “如此甚好!”王安中站起身来,说道:“事情已经明了,本安抚使就不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让张知州做好准备,随时归顺朝廷,朝廷燕山府兵马随时准备接应你们。” 詹度也站起身来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一定要做周到。” 随即,王安中、詹度将袁定一送出燕山府大门。 袁定一再次向王安中、詹度施礼后,急匆匆离了燕京,赶往平州,去给张觉报告情况去了。 袁定一赶回平州,将具体情况报告给张觉后,张觉也大为兴奋。张觉道:“上天的垂青啊!想我等边地汉人,在契丹时便备受歧视,得不到应有的褒奖;归顺女真后,也只是傀儡而已,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尊严。既是南朝皇帝如此高待,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尽快归顺就是,正如南朝詹同知所说,宜早不宜迟。” 袁定一道:“知州所言极是。只是,我们要投靠南朝,除了营平滦三州之疆域外,是不是另外奉献上些见面礼?知州大人,锦上添花啊,那样才能得到最大的实惠。” 张觉见说,心里疑惑,遂问袁定一道:“我们除了手中的营平滦三州外,还能奉献什么见面礼?” “知州在上。”袁定一道:“女真将燕京六州交还南朝前,将燕京居民及大户统统迁了出来,要迁徒到广宁府一代充实人口。知州大人试想,燕京六州迁徒出来的人口,不正要从咱平州过嘛!” 张觉盯着袁定一问道:“你的意思是将这些迁徒人员给劫持下来,一并送于南朝朝廷。” “正是!”袁定一道:“一不做,二不休,要做就做彻底,如此才能得到南朝朝廷最大的信任,到那时候,知州职位高于郭药师,恐怕不仅仅是南朝口头之说了,真的要落到实处了。” 张觉大喜,高声说道:“好一个一不做、二不休!好,就这样干。” 袁定一进一步献计道:“知州大人,在下获悉,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等朝中大臣为结交女真,配合押送燕京人口前往广宁府,咱们何不以他们背叛朝廷,投降女真为由,杀了他们?那些被劫持的人口,汉人多于契丹,谁又愿意背井离乡,远走东北?咱们以背叛辽国之由杀了左企弓等人,那些燕京居民必然群起而拥护,咱们正好劫持了这些人,献于南朝,也好作为额外的见面礼。” “大妙!”张觉连声说道:“好!好!好!这是就由你来办,可在他们路过的滦河边,提前埋伏下精兵一万,待左企弓等人到来时,予以擒获,斩首示众。” 袁定一高声答道:“知州大人放心,这事就由我来办理,定将办得漂漂亮亮,干脆利落!” “好!好!就由你来办!” 当即,张觉、袁定一谋划好了计谋,专等着左企弓等人的到来。 第二百二〇七章 张觉降宋 (4) 在燕京同往金国广宁府的路途上,数万燕京居民及大户被千余名金兵押着行走在路上。数万名北迁百姓,扶老携幼,踉跄行进着。时有金兵,策马奔驰过来,对走不动的百姓抽上几鞭,大声责骂。被打百姓忍痛起身,艰难前行。 队伍中,也有大户人家,骑在马上前行。旁边还有拖着行装的骡马。 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等人也在北迁的人群中。 他们被当做降金的大臣来对待的,除了他们自己骑着高头大马之外,他们的家眷也被特殊对待,单另成为一个方阵,女家眷乘坐着马车,男家眷空手徒步在马车旁,另有家奴、仆人等拥簇在周边,精心照料着他们的家眷。 配合金兵押送燕京居民前往金国广宁府的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等辽国大臣骑在高头大马上,心里没有丝毫的悲伤,反倒是洋洋得意,想着到广宁府后,继续做金国的大臣,继续他们富足的生活。他们不知道,大祸将要降临在他们头上。 走走停停,经过十多日的长途跋涉,他们来到了平州境内的滦河边上。 滦河蜿蜒盘曲,一河清水,哗啦啦流淌。滦河两边,草地、丘陵小山相间,植被茂盛,连绵起伏,风景甚是优美,显得生机盎然。 平州已经是金境了,快的话,再走十余日,便可抵达金国的广宁府。想着快要到广宁府了,快要结束漂泊不定的日子了,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不免得意起来,想着受金国的封赏,过高官福禄的生活。 忽然间,从两边丘陵、小山间,冲出大队兵马,高声呐喊着,杀将过来。金兵大乱,忙迎上前去厮杀。被押送的百姓慌乱中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千余金兵悉数被杀死。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等人情知情况不好,躲避在北迁的人群中不敢出来。 冲杀出来的兵马中,一将骑在枣红马上,手中持着一杆长枪,高声,命令道:“兵士们,将那几个叛臣给我找出来。” 吆喝着的这员大将,正是平州副知州、大将袁定一。 在兵士们冲入人群中寻找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等人时,这几人情知躲避不过去,遂策马出了人群。 左企弓策马来到袁定一马前,勒马停住,大声说道:“袁知州,别来无恙?”袁定一哼了一声,没有作答。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等人也策马来到袁定一马前。 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等人将袁定一如此态度,情志不妙,心中未免慌张。 少卿,左企弓稳定了下情绪,又冲袁定一一拜,说道:“袁知州,我等受金帝委派,随金兵金将护送百姓子民前往广宁府,知州于路拦截,究竟是什么情况?” “拙!”袁定一持枪指向左企弓等人,大喝一声,斥责道:“你等身为辽国大臣,焉何背叛朝廷,卖主求荣,投靠金国?既是你等要卖主求荣,焉何要劫持百姓同往?哪个百姓子民愿意背井离乡,远走他地,受异族欺凌?!来人!杀!” 两边兵士冲将过来,将左企弓等人拉将下马来。 左企弓等人大惊。左企弓高声叫道:“袁知州!你不也是大金的平州知州、南京留守吗?怎的我等是卖主求荣,你就是忠诚朝廷了?” 袁定一大怒,怕左企弓等人说出更难听的话,赶忙下令道:“拉下去!斩!” 兵士们不由左企弓等人分说,将他们拉到一边,手起刀落,几颗人头就滚将在了地上。 随即,袁定一令兵士们将被劫持的百姓子民护送至平州郊外,予以安置。 杀了左企弓等人后,袁定一紧急入城,向张觉报告了情况。张觉道:“事已至此,已无任何退路了。袁知州,被金人劫持的辽民,愿意返乡的,允其返乡;愿意留在平州的,予以收留。你速去燕山府一趟,告知王安抚使,我们已经如约投宋,让他派兵来协助我们。” 袁定一高声答道:“下官遵令!” 袁定一随即出了张觉官邸,令人处理被金人劫持之百姓事宜,他自己率数百骑,赶往燕京,去给燕山府安抚使王安中报告情况去了。 王安中得报,允张觉降宋,并排了郭药师手下大将张令徽率一万兵马,前往平州,协助张觉,防范金国前来征剿。 王安中与郭药师协商后,让张令徽不要打出宋军的旗号,暗中进入平州,以平州兵马的身份,抵御金国兵马。 袁定一杀了左企弓等人,劫持了北上广宁府的辽民,被逃亡广宁府的金兵报告给了完颜粘翰和完颜阇母。完颜阇母是完颜阿骨打的异母弟弟,与完颜粘罕是叔侄关系。因完颜粘罕继承了其父完颜撒改国相职务,其地位高于完颜阇母。当时,完颜阇母驻扎广宁府,而颜粘罕在将燕京交付宋朝后,也移兵广宁府,等候着金兵押送辽民到来。 完颜粘翰没等到辽民被押送过来,反等到了漏网逃回的金兵,知道了张觉截杀左企弓及辽民,叛金降宋的情况。 完颜粘翰大怒,随即令完颜阇母点起两万兵马,杀向平州,征剿张觉。随后,完颜粘罕又派人前往上京,向完颜阿骨打禀告张觉叛金降宋的情况。 当时,张觉统辖的营平滦三州有五万余兵马,加上张令徽带来的一万宋军,统共六万余兵马。张觉叛金降宋,知道金国定然要来证剿,故此早有了准备,派精兵强将驻扎在营州一带,严阵以待,迎候着金兵前来证剿。 事不凑巧,完颜阇母率兵前往营平滦,欲证剿张觉,于路途上突遇暴雨,引发洪水,道路泥泞不堪,兵马不能前行。完颜阇母无奈,只得率兵返回,另择机会,再行证剿张觉。 远在上京的完颜阿骨打得到报告,也甚是恼怒。金宋之间签有约定,双方均不得在对方境内招降纳叛。完颜阿骨打觉得,宋朝还不至于光明正大地招降张觉,现在给张觉再敲敲警钟还是必要的,若张觉执迷不悟,到时候就全力征剿之;若宋朝明目张胆地接纳张觉投降,就向宋朝发难。 完颜阿骨打遂给张觉下了一诏。 诏曰:朕当初暂住燕京,嘉奖你们官民率先来降附,所以才把燕京升为府级作为南京,削减徭役,减少赋税,恩惠也到了,何苦再当叛徒奸逆?现在想进军攻取南京,却是农忙时节,不忍心因为一个恶人而危害到众百姓。况且辽国已举国为我所有,你们那里孤城自守,终究有什么作为?今天只对首恶分子治罪,其余的人一并释放,不予追究,望你好自为之,莫要执迷不悟,到时悔之晚矣。 张觉接诏,心想,你是个谁呀?!我乃辽臣辽将,降金或降宋,全在于我,我觉得降谁更好就降谁,你能咋地?故此,对完颜阿骨打的诏令,张觉未予理睬。 接下来一连十几日均是阴雨天气,金军无法来攻,张觉抽空去了燕山府,拜见了王安中、詹度、郭药师三位燕山府最为最要的官员。王安中当即对张觉进行了褒奖,说待营平滦三州事态固定下来后,朝廷即委任张觉为营平滦三州总管、临海军节度使,然后安排张觉进京觐见圣上。张觉大为兴奋。随后,王安中、詹度、郭药师轮流宴请张觉,张觉在燕京停留了数日。 在与王安中、詹度、郭药师的交往中,张觉尤其欣赏郭药师。一来,张觉与郭药师皆是辽臣、辽将,情感上要亲近些;二来,郭药师降宋后备受徽宗皇帝厚待,不但与王安中、詹度同知燕山府外,还担任着大宋武泰军节度使、检校太傅,虽然看上去在自己降宋一事上,王安中、詹度似乎更为关心,但在权势方面,郭药师似乎更大一些。第三个方面的原因是,张觉想请教一番郭药师,如何做才能得到徽宗皇帝的青睐。 故此,在王安中、詹度、郭药师轮流宴请完张觉后,张觉专程去郭药师在幽州的府邸,拜访郭药师。 双方客套了一番后,张觉问郭药师道:“节度使在上,下官久居平州,对外面的事情,孤陋寡闻,知之甚少。自天祚逃亡以后,下官也是六神无主,万般无奈下,才降了金国,担任平州知州、南京留守。节度使是老前辈,深谋远虑,高瞻远瞩,率先走了一步,深得南朝皇上信赖,荣华富贵集于一身,下官甚是羡慕。” 郭药师静静听着。对张觉的话,郭药师心里不是很舒服;尽管张觉说的都是实话,对自己也尊重、但从张觉的话中,总感觉到自己不怎么光明正大,似乎是带头卖主求荣一般。 然而,事情就是这样,大家以前都是辽臣,而今都降了宋,就都是宋臣宋江了,对张觉自己的确不好有所反感;再加上,徽宗皇帝待郭药师的确不薄,郭药师也的确想为徽宗皇帝做出一番功劳了,故此在心理上接受了张觉,并大力支持张觉叛金降宋。 在张觉说话的过程中,郭药师一直点着头,表示认可。 张觉见郭药师认同自己的说法,续说道:“节度使在上,下官也想得到南朝皇帝的信赖,不知该如何去做,节度使不妨赐教一二。” 郭药师捋着胡子,沉吟了一阵后,就给张觉出了个主意。 第二百二〇八章 张觉降宋 (5) 郭药师给张觉出的主意,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主意。郭药师乃投靠宋朝而发达的,他心里并不希望有太多的人都通过投靠宋朝而发达。郭药师清楚地认识到,投靠宋朝的人多了,自己投靠宋朝的壮举就要大打折扣,显得没那么重要的,在受朝廷的宠幸度上,就会减弱。 在张觉降宋这个事情上,郭药师有一个基本判断。郭药师觉得,营平滦原本汉地,如果张觉仅仅是率营平滦三州降宋,再不闹起一些大的动静,时间一长,或许事情就过去了,或许金国就默认了,张觉也就成功了,能享受和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更高的荣华富贵;只有鼓动得张觉闹出更大的动静,才能把金国给牵扯住,金国也才会盯住张觉不放。到那时候,假如朝廷摆不平这个事情,或许就需要我出面了,我要是把这个事情给摆平了,功劳岂不是更大?说不定我也会像童贯一样,搞个王爷当当。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小心思,郭药师就开始给张觉挖坑,他希望张觉把事情闹得更大。 当时,郭药师对张觉说道:“前不久,本节度使率涿易二州及常胜军投靠朝廷,圣上待臣深厚,除同知燕山府外,还被授武泰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在京师赐予府邸、姬妾。然而,你也当知道,涿易二州乃燕云十六州故地,按女真与朝廷签订的盟约,是要归还给朝廷的。况且,我归顺朝廷,乃是从辽国归顺。现在,你的这个情况与本节度使的情况截然不同。你所辖的营平滦三州与涿易二州不是一路,不属于女真和朝廷约定归还的范围之内;而且,营平滦三州属于女真辖土,你是从女真辖下归顺朝廷,波折必然更多。” 郭药师说的这个情况是实情,但张觉不明白郭药师说这个实情是什么意思。在张觉看来,从辽国归顺南朝是归顺,他率营平滦三州从金国归顺南朝也是归顺,都是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更大的荣华富贵,难道准你郭药师率涿易二州归顺南朝,就不准我率营平滦三州归顺南朝了?我率营平滦三州归顺南朝与你率涿易二州归顺南朝,本质上是一样的嘛!再说了,王安抚使、盏同知不是明确表态了嘛!圣上不是已经答应将来不会亏待与我,我将来的位置也不在你郭药师之下嘛! 如此想着,张觉心里面便疑惑,痴呆呆地看着郭药师,等待着郭药师进一步指点迷津。 郭药师看着张觉,续说道:“是的,朝廷是答应接纳你投诚了,但营平滦三州与燕云十六州不是一路,知州率营平滦三州归顺朝廷,属于朝廷额外所得,朝廷必然欢喜,自然希望你献城归顺;然而,正因为营平滦三州与燕云十六州不是一路,在知州归顺朝廷上,朝廷在操作上会格外小心,虽然会在暗中支持,但需要知州先把局面给稳定下来,那时候,朝廷才会正式接收。知州可明白本节度使的意思?” 张觉点头道:“明白。节度使的意思是,营平滦三州归顺南朝,非是南朝主动所为,乃是本人主动投奔,与南朝没有太大的关系?” “正是!”郭药师道:“实告知州,凡事要锦上添花,做事就要做彻底。你率营平滦三州投宋,女真自然不允,将派大军来证剿你;以本节度使之见,你不妨提早准备,胜他女真一场,将营平滦三州稳定下来,然后向燕山府及朝廷报捷,圣上得知,必然欢喜,到那时候,所有的好处,该有的就都有了。” 金国的兵马若得胜,或许就是惩处下张觉而已,尚不至于送命;假如金国的兵马败了,金国岂会善罢甘休?只会引发更大的战事,到时候,即使是张觉想退,恐怕也退不了了,只能被绑架在自己的战车上,只能求援于自己。这个道理,郭药师看明白了,张觉未看明白。 张觉在听了郭药师出的主意后,大喜,忙冲郭药师一拜,欢声说道:“多谢节度使赐教。实不瞒节度使说,女真兵马骁勇善战,我手下虽有五万兵马,数量上看上去似乎不算小,然而战力差,乃前朝溃败兵马而已,恐抵御女真不住。情势如此,请节度使赐教,我如何才能胜他女真一场?” 郭药师道:“打仗岂是单靠勇力的?更多的时候,需要计谋。” 张觉冲郭药师一拜,请教道:“还望节度使指教。” 郭药师道:“本节度使不是已经派一万兵马协助你了嘛!本节度使的一万兵马,之所以未打出宋军的旗号,乃是为了规避一些麻烦,对你的支持是显而易见的。知州可以将声势闹得更大一点,引诱女真来讨,然后在路途中埋伏重兵,杀女真个片甲不留,女真胆寒不说,朝廷也大为振奋,到了那个时候,朝廷自然会将营平滦三州纳入辖下,自然会授予答应了你的职务。” 经过与郭药师的这番交谈,张觉对郭药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张觉心想,难怪郭药师能混得这么好,原来人家的眼光看的就是远,虑事就是周到,不像自己,光知道要投靠,却把路子没捋顺,不知道把事情做到完美。 张觉彻底想通了,要干就干大的,不仅要投宋,还要为大宋好好干出一番大事,让南朝刮目相看,到那时侯,该有的就都有了。 随即,张觉与郭药师告辞,回到了平州,将数万兵马调剂了起来,出留下一万兵马防卫平州外,其他五万余兵马均有袁定一、张令徽等将领统率,埋伏在营州境内,专侯着金国兵马前来征剿。 再说前一阵子得知张觉叛金,驻扎在广宁府的完颜阇母受完颜粘罕之令,率兵马前来征剿张觉,却因天降大雨,引发洪水,道路泥泞不堪,不得不退回广宁府,单等着天气转晴后,再行证剿张觉。 等了十多日时间,天气好不容易晴朗了起来,泥泞不堪的道路也干固了,完颜阇母急不可耐地统率两万兵马,前来平州,证剿张觉。 完颜阇母统率着两万兵马,刚进入营州不久,便进入到张令徽、袁定一提前埋伏好的包围圈中,只听得鼓声雷动,就见漫山遍野,有兵马杀奔而来。完颜阇母大惊,急欲组织兵马冲击,已被来兵冲断为几节。金兵虽是顽强抵抗,终是架不住对方人多,且早有准备,以逸待劳,金兵大部被杀。完颜阇母于大乱中逃脱了出来,率领少数人马,狼狈地逃回广宁府。 张觉打败了完颜阇母,营平滦三州城墙上军插上了大宋的旗子,随即向燕山府王安中、詹度、郭药师等人报捷。 王安中得报,大喜,除口头对张觉;派来的人大家褒奖外,急忙派人,八百里加急,赶入京师,向徽宗皇帝禀告情况。 徽宗皇帝得知这一情况,大为兴奋,当即下旨,在营平滦三州组建临海军,授予张觉临海军节度使,领营平滦三州;同时,徽宗皇帝特批,令王黼拿出五万两银子,一万匹绸缎,犒赏张觉及手下。徽宗皇帝还传令王安中,在方便的时候,安排张觉进京面圣,以赏给张觉府邸及妾姬。 张觉想得到的东西终于得到了,不免大为兴奋,除了为朝廷把守营平滦三周外,就是等待在方面的时候进京面圣,已得到圣上隆恩,赐予他府邸、妾姬等等。 然而,张觉的运气远没有郭药师那么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场大祸降临到了张觉头上。 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没有想到完颜阇母会吃了败仗。自从起兵建立金国以来,完颜阿骨打统率的金兵就没失败过,如今,在征剿一个叛臣的时候,吃败仗了,而且是吃大败仗了,让营平滦三州叛降南朝去了,这使得完颜阿骨打甚是恼怒。 前不久的时候,完颜阿骨打还专门下了诏书,斥责张觉,让张觉好自为之,莫要执迷不悟,以免到时悔之晚矣。没想到不但没有吓阻住张觉,结果派去征剿张觉的兵马也大败而回,这不是打脸嘛! 恼怒中的完颜阿骨打顾不上骨肉情深了,下令将完颜阇母押至殿中,当众打了打了十鞭,撤销了完颜阇母的本兼诸职,充入军中,做马夫去了。 随后,完颜阿骨打派次子完颜宗望统兵三万,前往平州,征剿张觉。 这一次,张觉没有前番的好运气了。在与完颜宗望统率的金兵对阵中,张觉的临海军大败而逃,张觉也连夜逃亡燕京城。营平滦三州复被金国占领。 占领了营平滦三州的完颜宗望,到处搜捕张觉。经审讯张觉手下,得知张觉逃亡燕京府去了,完颜宗望遂派人前往燕京,找王安中要人。 在这之前,宋朝接纳张觉都是暗中进行的,虽然成立了临海军,任命张觉为临海军节度使、领营平滦三州,毕竟是单方面行动,为昭之于众。现在,燕京府王安中将张觉收留,等于明面上接受了金国叛将,公开违背了两国前签订的不准招降纳叛的约定。故此,完颜宗望以纳叛为名,指责大宋燕山宣抚司,让王安中交回张觉。 完颜宗望派去讨要张觉的人不但没要到张觉,反被王安中令衙役打了一顿板子,赶将出了宣抚司大厅。完颜宗望得报,大怒,亲率百十名亲兵,赶往燕山宣抚司,向王安中要人。 第二百二〇九章 张觉降宋 (6) 完颜宗望率百余名亲兵来到燕山府宣抚司大厅。两国还保持着明面上的联盟关系,故此,王安中对完颜宗望还算是客气。王安中将完颜宗望让至客位坐下,令下人上茶。 “不必了!”完颜宗望很不高兴地说道:“本帅到宣抚使这里不是为了喝茶。” 王安中见状,微微一笑,说道:“二王子大老远从平州过来,看上去怨气冲冲的,不知为了甚事?车马劳顿,一路辛苦了。” 正说着,下人端上茶来,放在完颜宗望案前。 王安中道:“二王子且喝茶。” 完颜宗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在案几上,望着王安中说道:“王安抚使,本帅为甚事来你宣抚司衙门,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好!”完颜宗望高声道:“我来问你,前番,本帅派人前来,索要大金叛臣张觉,宣抚使缘何不但不配合交人,反而将本帅派来的人打了顿板子,赶将了出去?” “甚是无理!”王安中假装愤怒的样子道:“二王子派来的人,大咧咧地只管冲我要什么张觉,这不是无理取闹嘛!张觉是谁?我从哪里认得张觉?又如何给出一个张觉来?二王子,假若本宣抚使也派个人去你那里,向你讨要个张觉,二王子能否给本宣抚使一个张觉来让本宣抚使看看。” 明摆着,王安中不承认张觉被他躲在宣抚司衙门。 完颜宗望见说,也微微一笑,说道:“王宣抚使,不要演戏了,本帅有可靠情报,张觉从平州逃至燕京,就躲在你宣抚司中。王宣抚使,既是你说不认得张觉,不知道张觉在哪里,那好,王宣抚使可否允许本帅搜查一番。” 王安中闻言,大为不悦,将脸一沉,愤然说道:“完颜王子,过分了吧?这里是大宋燕山府、宣抚司衙门,不是你金国的辖地,你有什么权力搜查我的宣抚司衙门?你如此做派,至大宋于何地?大宋和你金国还是不是联盟关系?你这是要破坏两国间的联盟吗?!” 完颜宗望也大为不悦,盯着王安中说道:“王宣抚使,你们还知道金宋是联盟关系?!我国归还燕京六州时,与你国赵良嗣明确约定,双方均不得在对方辖区范围内招降纳叛,你国因何鼓动张觉叛降?我国讨伐叛臣张觉,乃主权范围内的事情,与你国并无半点关系,那张觉逃亡燕京,你国因何要将他藏匿起来?你来说说,究竟是谁在破坏金宋两国联盟关系?!” “岂有此理!”王安中狡辩道:“你乃金国王子、军马统帅,你不是俺大宋官员,有何资格冲俺发号施令?难不成俺是你的下属不成?!对不起,本宣抚使恕不奉陪!” 说毕,王安中甩了下袖头子,起身离座,走了。 完颜宗望大怒,随即也起身离去,回到平州,准备起兵,征剿燕京。 完颜宗望走后,王安中慌忙将詹度、郭药师两人召来,商量如何处理完颜宗望讨要张觉一事。 郭药师道:“张知州率营平滦三州来降,起了风向标的作用,会带动其他金国将领归顺朝廷。现在,张知州的临海军不抵金国兵马,战败了,躲在咱燕山府了,咱燕山府及武泰军要承担起责任来,不能将张觉交于金人,若那样做的话,会寒了降臣降将的心,让朝廷失信于人。” 王安中道:“既是如此,以节度使之意,该将如何?” 郭药师回道:“王宣抚使,以本人之意,不如俺率武泰军,与女真战上一场,若胜了他,他便不来讨要张觉了。” “不可!”詹度道:“若如此,必引发战端,后果能以预料。” “那怎么办呢?把张觉交给金国,让朝廷颜面扫地?”郭药师回问詹度道。 詹度一直以燕山府同知排名先于郭药师而自居于郭药师之上,令郭药师不爽,故此,郭药师在对待詹度的态度上,远没有对待王安中那么尊敬。 先前的时候,郭药师是不希望张觉太过于发达,但现在张觉罹难了,让郭药师从张觉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郭药师觉得,自己也是辽国降将,假如大宋没有打败辽国,而是辽国打败了大宋,辽国也来向大宋讨要自己,要杀自己的头,朝廷是不是也会将自己交给辽国? 郭药师的心里,甚是不悦。 詹度看了郭药师一眼,说道:“郭节度使莫要焦躁,事情还可以变通嘛!”说完郭药师,詹度将目光转向王安中,建议道:“王宣抚使,以下官之见,不如以拖待变,先观察上一阵再说,若金国相逼甚紧,再考虑下一步该如何办。” “詹同知此议不妥。”王安中道:“防患于未然,现在就得有个妥善的办法,不能等情况危急了再仓促应对,那样的话,难免会出差池。” 郭药师道:“安抚使所言极是。当务之急,迅速集结兵力,准备迎战金兵。据本节度使得到的情报,金兵来攻之时,张知州败得太快,以至于圣上赐给他的御笔金花笺手诏及他的母亲、弟弟皆被金人捕获,金人明显已获得了确凿证据,接下来,金人必会向朝廷施压,索要张知州,朝廷不予,宋金大战在所难免。” 王安中闻言,沉吟不语。 詹度道:“就目前而言,宋金乃联盟关系,现在冒然于宋金两国交界处陈兵以待,摆出大战之架势,恐有不妥,会授人口实,不如静待金人与朝廷交涉去,我们按朝廷旨意办事。” 王安中闻言心想,现在就陈兵以待,反映过于激烈,易差枪走火,引发宋金之战,后果难料;然而,将张觉交给金国,也不妥当,那张觉刚刚收到朝廷嘉奖,冒然将张觉交于金人,圣上怪罪下来,担当不起。 如此一想,王安中同意了詹度的建议,以拖待变,看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若金人与朝廷交涉了,圣上让交人,我就交人,圣上不让交人,我就不交人,一切以圣上旨意为是。 王安中、詹度、郭药师商量好后,便将张觉藏匿在安抚司衙门,一边等待着金国方面的动静,一边派人入京,向徽宗皇帝禀告情况。 接下来十多天,金国方面没有任何动静,朝廷方面传来徽宗圣旨,让王安中将张觉保护起来,不得交于金人。 金国方面缘何十多天没有动静?原来,十多日前,完颜阿骨打病死了,金国大臣们忙着处理完颜阿骨打后事,故此将索要张觉的事情给耽搁下来了。 完颜阿骨打病死后,由完颜吴乞买接任金国大皇帝,是为金太宗。这厮乃是个贪得无厌、残暴蛮横之徒。 完颜吴乞买接任大皇帝后,基本上推翻了完颜阿骨打与大宋保持友好关系的基本国策。完颜阿骨打曾因为燕京六州归还大宋之事,训斥过完颜吴乞买及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说我在就按我说的办,就要遵守金宋之间签订的盟约,将燕云十六州之地归还南朝;将来我不在了,任由你们,你们想咋办咋办去吧。 当时,完颜吴乞买、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的确不想将燕京六州归还给大宋,但完颜阿骨打坚持要归还,完颜吴乞买等人也没办法,只能照办。现在,完颜阿骨打病死了,完颜吴乞买继任金国大皇帝了,野心就萌生出来了,要抢夺回已经交回给大宋的燕京六州。故此,完颜吴乞买在一边处理完颜阿骨打后事的同时,抽出空来,让完颜宗望派使臣前往宋国朝廷,索要张觉,否则就发兵攻打燕京六州。 金国使臣出发前,完颜宗望让使臣带上了徽宗皇帝写给张觉的御笔金花笺手诏抄件,以便在宋国朝廷不承认招降张觉时能拿出确凿证据来。 金国使臣来到汴京,见到了徽宗皇帝,指责宋国违背盟约,对金国地方官员招降纳叛。徽宗不承认,说没有这事。金国使臣拿出徽宗皇帝写给张觉的御笔金花笺手诏抄件,说我这里有大皇帝亲手写给张觉的手诏。徽宗皇帝接过来看了看,几下给撕了,说此乃伪造。 徽宗皇帝拒不承认招降张觉,金国使臣无奈,只得返国,将情况禀告给了完颜吴乞买及完颜宗望。 金国使臣离开汴京后,徽宗皇帝知道金国一定会借此事发难,遂派人前往燕京,告诉王安中道,原则上不将张觉交于金人,但要掌握好尺度,以不引发宋金战事为原则,由王安中自行决断处理。 有了徽宗皇帝这个旨意,王安中心里有数了。 金国使臣返国,将情况禀告给完颜吴乞买及完颜宗望后,完颜吴乞买甚是恼怒,在与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相商后,决定由完颜宗望率兵南下,逼迫大宋燕山府宣抚司交还张觉。 完颜宗望统率三万兵马,陈兵于宋金边界,对宋朝施压,然后亲率百十名亲兵,拿着徽宗皇帝写给张觉的御笔金花笺手诏原件,再次来到燕山府宣抚司衙门,找到王安中,索要张觉。 张觉支吾着说道:“本宣抚使并不知道张觉逃往燕山府,考虑到金宋两国乃联盟关系,本宣抚使可以协助二王子搜捕张觉,一旦搜捕到张觉本人,即将其人头奉上。” 王安中如此说,是因为他已经有主意了。王安中心里的主意是,找个和张觉相貌相同的人,斩了那人的头,送给完颜宗望,欺哄下这个二货,把张觉的这个事情给蒙哄过去。 完颜宗望不知道王安中的心思,遂答应道:“可以,本帅就在燕京等着,必要活见人,死见尸。” 王安中遂将完颜宗望及他的亲兵们安顿了下来。 第二百二一〇章 张觉降宋 (7) 将完颜宗望及他的亲兵安置下来后,王安中便开始玩以拖待变的游戏,想把完颜宗望给拖烦了,拖得耐不住劲后,随便给他一颗人头,打发这二货滚蛋。 王安中心想,玩虚的,你差俺远了。 接下来几天,完颜宗望天天派人来催要张觉,王安中每次均以人未找到为由推脱。 其实这个时候,王安中也没闲着,他让人画了张觉的面相,暗中派人,按图索骥,寻找与张觉面相相像的人。功夫不负有心人,与张觉面相相像的人,终于被王安中给找到了。 与张觉面目相像的这个人,被带到了王安中宣抚司衙门,当做客人吗,好吃好喝地养着。这个人心里也非常好奇,心想这是哪辈子祖宗烧了高香了,能得到这种好运气,成宣抚使大人的座上宾了。 王安中之所以没有立即杀了这个人,乃是在等时机,在等完颜宗望耐不住时,在杀这个人,将这个人的头颅送于完颜宗望,好打发走那厮。 一连过了七八日,每次派去的人均被王安中以张觉未找到给打发回来,完颜宗望就等不及了,亲自前来催要张觉。 完颜宗望刚刚进入王安中的宣抚司衙门,王安中便迎候了上来,满脸笑容,双手抱拳,冲完颜宗望一拜,高声说道:“恭喜!恭喜!二王子所言不虚,那张觉果然逃至燕京,已被手下捕获并斩首,现将张觉收集献上。” 王安中将完颜宗望让着坐下,然后令人将张觉首级提了进来。 完颜宗望看了眼张觉首级,令兵士收了。 王安中遂站起身来,说道:“二王子,本宣抚使尚有事务要办,恕不奉陪了。” 显然,王安中在下逐客令了,要请完颜宗望走人。 既然已经拿到了叛臣张觉的头颅,完颜宗望也不愿意和王安中呆在一起了,哪怕是多呆上一分钟。完颜宗望遂也站起身来,对王安中说道:“王宣抚使主政燕京,当遵守金宋两国达成的约定,不得再在我国境内招降纳叛。”说毕,完颜宗望令手下兵士道:“走!回平州。” 完颜宗望带着亲兵,提溜着张觉首级,回平州去了。 王安中随即八百里加急,向徽宗皇帝禀告情况。徽宗皇帝令人传告王安中,事情办得好,可将张觉送至汴京,朝廷将褒奖张觉,将其保护起来。 徽宗皇帝的传令尚未到达燕山府,完颜宗望派的使臣气呼呼地来了。完颜宗望派的使臣气呼呼地来到王安中的宣抚司衙门,将手中提着的一颗人头,摔在大厅中,斥责王安中道:“岂有此理!竟然拿一颗假头来欺哄俺家王子!” 当时,大厅中坐着王安中、詹度、郭药师等人。完颜宗望派来的使臣如此无礼,当即惹恼了郭药师。那郭药师跳将起身来,扑将到金国使臣跟前,骂将道:“什么狗东西,你仗了谁的势要,敢在宣抚司衙门耍野?!” 骂毕,拳打脚踢,打得完颜宗望派来的使臣倒在地上。 王安中赶忙起身,将郭药师拦住,劝郭药师道:“郭将军且息怒,看我来答复他。” 郭药师气呼呼地回到座位上,怒视着完颜宗望派来的使臣。 王安中令人将完颜宗望使臣摔在大厅中的人头提将了出去,然后对完颜宗望使臣说道:“你起来,本宣抚使有话要问。” 金国使臣爬起身来,冲对面坐着的郭药师骂道:“你叫郭药师,乃辽国降将,你有什么资格敢对俺动粗?俺不管怎么说,乃金国使臣、朝廷官员,你算是什么东西。” 郭药师被骂,大怒,跳将起身,又要来打金国使臣,被王安中拦住。王安中道:“郭将军息怒,看我来问他。” 王安中将郭药师劝回座位,又转身看着金国使臣,说道:“来人,莫要呈口舌之快,若非本宣抚使劝住郭将军,你脖子上吃饭的家伙,恐怕也不在了。” 金国使臣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 王安中回到坐上,看着金国使臣说道:“来人,俺告诉你,张觉乃俺派人搜捕到的,你国缘何说是假头?难不成那颗人头不是张觉的人头?” 王安中开始胡搅蛮缠了。 金国使臣答道:“回宣抚使问话。俺国王子携那颗人头返回平州,当即就有张觉过去部下辨认,那颗人头非张觉之人头,乃是假的。” “何以见得?”王安中道:“敢情是认错了?” 金国使臣道:“张觉眉心有痣,那颗假头眉心无痣。” 王安中见说,傻眼了。百密一疏啊,咋就没考虑到张觉眉心有痣这一个细节?! 王安中转着脑子,想了下后,说道:“看来是杀错人了,不过也无妨,你只管回去禀告你家王子,既是张觉逃至燕京,本宣抚使定将搜捕到他就是了。” 金国使臣道:“俺国二王子说了,让俺在燕京等候你们交出张觉。” 王安中假意火了,斥责金国使臣道:“你怎么听不懂人话?!你是要威胁天朝上国不成?本宣抚使正告你,我朝只是协助你国搜捕张觉,并没有一定要搜捕到张觉的义务。好说了放你回去,不好说,连你也一起关将起来。” 金国使臣回道:“既是如宣抚使大人所言,那么我国只好举兵自取了。” 这是完颜宗望交代来人如此说的,也是这句话,镇住了王安中。王安中心想,若是不交还张觉,金国举兵自取,必然引发金宋两国战争,这个责任,担当不起。 王安中的态度软了下来,对金国使臣说道:“来使,你车马劳顿,一路辛苦了,不妨先住下来,待本宣抚使再在燕京搜捕一番,看能否搜捕到张觉。本宣抚使保证,只要搜捕到张觉,必将张觉归还于你国。” 王安中如此说,仍然是在打马虎眼,因为搜捕到或搜捕不到,全由自己来说。其实,王安中在拖时间,想请示徽宗皇帝,看徽宗皇帝是什么旨意,自己按旨意办就成了,这样一来,自己就没有任何责任了。 金国使臣见说,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只好带着手下一行人,离开王安中的宣抚司衙门,在燕京住了下来,等候着王安中交人。 金国使臣离开后,王安中愤恨不平地说道:“欺人太甚!一个小小的金国官员,竟然敢在俺堂堂燕山府宣抚司衙门里咆哮公堂!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其实,别人都不可忍了,唯有他在忍。 郭药师接嘴说道:“也是安抚使的好脾气!若是换了俺,俺当场斩了他的人头。” 旁侧詹度道:“杀那厮跟杀只狗一般容易,只是后面的事情不好摆平。还是想想办法,看如何妥当处理这事。” “詹同知说的是。”王安中道:“不光是郭将军不能忍他,本宣抚使也不能忍他,只是他代表着金国金军,不忍也得忍,否则便会引发宋金两国之间的战争。” 王安中在詹度和郭药师中间找平衡,谁也不得罪,既肯定了詹度的意见,又照顾了郭药师的情绪。 詹度、郭药师均未接话。 王安中接着说道:“实不瞒两位说,圣上有过指示,在处理这件事上,以不引发宋金两国战争为原则,在此基础上,由本宣抚使相机处置。” 詹度遂问道:“宣抚使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王安中回道:“再将此情禀告于圣上,请求圣旨。” 看得出来,虽然徽宗皇帝已经授权王安中相机处置了,但王安中仍不想有自己来下决断,仍然请求圣旨,以免将来有麻烦。 王安中说道要请求圣旨,詹度、郭药师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当即,王安中八百里加急,派人前往汴京,觐见徽宗皇帝,请求徽宗皇帝的圣旨。徽宗皇帝接奏,权衡了半天,害怕金国举兵自取,引发宋金两国战事,遂密诏王安中,可杀死张觉,将首级交与金人。 王安中接到徽宗皇帝密诏后,派人叫来了金国使臣一行,当着金国使臣一行的面,将张觉从甲仗库揪出来,问金国使臣道:“此人可是张觉?”金国使臣一行人中,有认识张觉的,当场指认,认定为张觉本人。 “好!”王安中道:“本宣抚使也是刚刚捕获到此人,若你国认为此人的确是你国叛臣张觉,本宣抚使当场杀了此人,你们将其首级带回,宋金两国间的纠缠,就此结束,不得再妄行生事。” 被从甲仗库揪出来的张觉大惊失色,愤怒地说道:“王安中,你背信弃义,是你鼓动俺降宋,现在又要杀俺,世上岂有这等不讲信誉之事?!” 王安中怕张觉说出更多内情,赶忙喝令手下道:“拉出去斩了!” 张觉被一众兵士拉将了出去。随即,兵士提着张觉的头,返回大厅,交给了金国使臣。金国使臣验明正身后,提着张觉的头走了。 当时,郭药师在操练兵马,并不在场。当郭药师回到宣抚司衙门,得知王安中杀了张觉,将张觉首级交与金人后,心里大惊。 张觉被杀,为郭药师投降金国埋下了隐患。 第二百一十一章 药师叛宋 (1) 张觉被杀的时候,郭药师正在燕京南郊一代视察部下操练兵马。郭药师投宋后,徽宗皇帝待其甚厚,郭药师也感念徽宗皇帝之隆恩,打算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长胜之军,强兵固边,为大宋把守好北部边关。 这天,郭药师在张令徽、甄五臣等看部下的陪同下,视察了兵马操练后,忽然想起要到处转转,查访下民情,掌握下燕京地区的地理情况,万一将来有事,便于排兵布阵,行军打仗。 如此想着,郭药师唤过副将张令徽,要与其一同转转。张令徽乃郭药师在常胜军时候的副统制,现为郭药师武泰军副节度使、大将。张令徽闻听郭药师要到四处转转,考虑到安全问题,遂安排数十名马军随同,保护郭药师。 当即,郭药师、张令徽率领数十名马军,一路上走走停停,迤逦前行,在燕京南郊外游览,忽见远处一座石桥,其后是一条平坦大路,伸向远处,尽头有绿柳阴处,显出一处庄园。 燕京周边因宋辽大战之故,早已萧条凋敝,能跑的都跑了,即使是跑不了的,也是惨淡经营,少有如此景象之庄园。 骑于马上的郭药师见了,心中好奇,遂用马鞭指了下远处,转首对张令徽说道:“俺看远处那座庄园,气象与他处明显不同,定是有名堂的人家,我们不妨前去拜访一番。” 张令徽见说,也抬眼望去,果见如此,便说道:“节度使所言极是,咱们就看看去。” 于是,一簇人马,过了石桥,沿着大路,望庄园驰去,临近处,但见:门迎阔港,后靠高峰。数千株槐柳疏林,三五处招贤客馆。深院内牛羊骡马,芳塘中凫鸭鸡鹅。仙鹤庭前戏跃,文禽院内优游。果然是一大户人家。 这家大户人家院门前,几个庄客,坐于地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谝着闲传,眼看一簇人马迤逦而来。 郭药师一行人马来到庄园门前,一兵士向前,对坐地的庄客们说道:“速速通报进去,武泰军节度使、燕山府同知郭大人及武泰军张将军途经此处,让你家主人快快出来迎接。” 兵士说的什么军,庄客们没听清,但节度使、将军之类的话,庄客们听清了。几个庄客闻听是节度使大人来了,惊得屁滚尿流,慌忙起身,疯狗撵狼般跑进院中,高声呼叫道:“少庄主,大事不好了,朝廷节度使大人带着兵马来了。” 大厅中,贾世忠正在和银芝说着话。自从上次自燕京回来后,贾世忠见朝廷收复了燕京,知道天下太平了,能过安稳日子了,遂与银芝完婚,现在尚在蜜月中。 银芝也不想再寻仇厮杀了,遂嫁给了贾世忠。 现在,夫妻俩正坐在大厅中说着话,忽闻庄客的呼叫声,贾世忠挺身站起,对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庄客吼道:“吼什么呢?什么大事不好了?慌里慌张的,狗咬了你的裤腿?” 庄客慌乱中一拜,高声说道:“少庄主,狗没咬俺的裤腿,是朝廷节度使来了,现在大门口呢,让小的们通报进来,令少庄主速到院门口迎接。” 贾世忠闻听到节度使大人来了,也吃了一惊,慌忙和银芝一道,随着庄客来到了院门外。 院门外,几位大将骑着高头大马,站在最前面,正说这话儿,其后十余米,是数十名马军,皆勒马停立。 贾世忠出了院门,望郭药师等人便拜。贾世忠拜毕,再仔细一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节度使,乃是前些时候自己在燕京城里解救了的那位朝廷大将。 贾世忠吃了大大一惊,心想,朝廷伐辽,一支兵马偷袭入城,被辽国幽州防卫使耶律大石围困,当时情势紧急,是自己和银芝及四霞姑娘救了他,当时他声称是朝廷北伐大军先锋副使郭药师,现在缘何成武泰军节度使?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郭药师定眼一看,也认出来了,眼前的这位庄主和身后的女子,不就是在燕京城里搭救了自己的义士和姑娘嘛!郭药师惊得从马上跳将下来,疾步过来,高声说道:“天可怜见,竟然在此处遇着恩人。” 攻打燕京时,郭药师与刘延庆约定,由他率常胜军潜入燕京,刘延庆派儿子刘光世于城外接应,里应外合,一举攻克燕京。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谁知刘光世并未前往燕京接应郭药师。郭药师被耶律大石率亲兵近卫围困,差点把命给丢了,多亏混入燕京的银芝及贾世忠等人营救,才得以逃脱。 自那后,郭药师备受朝廷宠爱,先后升任了燕山府同知、武泰军节度使、检校太尉等职务,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荣华富贵,在闲暇时,也常常想起燕京城中被义士侠女解救的情景,想着假如有缘相见,一定要重报恩人。这会儿,竟然真的和贾世忠、银芝相遇了,自然是欢喜无限。 当即,贾世忠吃惊之余,忙将郭药师、张令徽等人让进庄园大厅。郭药师带来的马军留在了庄园外。 进入大厅,贾世忠让着郭药师坐主座,郭药师坚辞不就,恭让着贾世忠、银芝坐主座。贾世忠道:“节度使大人乃朝廷要人,世忠夫妇一介草民,焉敢在朝廷大员面前高座主座?节度使要折小民的草料呢!” “义士乃药师救命恩人,在义士面前,药师不敢妄称官人,请义士就主座。” 郭药师谦卑地恭让着。 贾世忠遂做了主座,旁侧坐下了银芝。 郭药师、张令徽等几人在客座上坐定。 几个女佣进来,给贾世忠、郭药师、张令徽等人上了茶。 贾世忠道:“节度使大人、诸位将军,请用茶。” 几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叙起旧来。 郭药师道:“大军攻伐燕京,药师率5000余常胜军混入燕京,原计划里应外合,一举攻克幽州,不曾想刘先锋使未按约接应,一直药师被辽军围困,情势危急,多亏少庄主和几位姑娘营救,方得解脱。今日得见少庄主和姑娘,也是缘分。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需将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大恩。今日既是得见恩人,药师定要回报。” 贾世忠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义也,不足挂齿。” “恩是一定要报的。”郭药师道:“何况药师现在有这个能力。” 随后,郭药师给贾世忠、银芝说了他后来的机遇。最后,郭药师诚恳地说道:“以庄主的武功,在武泰军担任大将,绰绰有余;假若义士有意,药师将在燕京城里,为义士提供府邸。不知义士意下如何?” 贾世忠笑笑,回道:“多谢节度使的抬举。世忠自小长在乡间,懒散惯了,不好做官,也不习惯被人约束,还是在此间做员外的好。” 郭药师闻言笑道:“庄主志在于此,药师就不强求了。” 接下来,郭药师和贾世忠又说起别的事情。 郭药师道:“庄主这厢可安稳?” 贾世忠道:“什么意思?” 郭药师道:“就是受不受骚扰?” “受甚的骚扰?”贾世忠不解,直言说道:“俺这里一向平安,并无任何骚扰。” 郭药师如此问,是因为他想起了张觉。现在,张觉被王安中藏在官邸中,万一被金军发现,恐遭不测。郭药师想将张觉转移至贾世忠庄园藏匿起来,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故此有上面的问话。 听到贾世忠说他那里一向平安,并无骚扰后,郭药师对贾世忠说道:“庄主忠君爱国,可佩可敬。前番,金国南京留守携营平滦三州归顺,因朝廷和金国签有互补招降纳叛的约定,在金国讨伐南京留守张觉时,不好强力相护。那张觉战败,逃至燕京,被王宣抚使藏匿在官邸中。宣抚使衙门人多眼杂,难免会出差错,俺倒觉得,不如藏匿在庄主庄园,反倒安全。” 贾世忠见说,沉思了一阵后,对郭药师道:“节度使有求,世忠绝无不应之理;然世忠此处,乃一农家庄园,万一有事,绝无周全之力,反倒误了节度使大事。” 贾世忠如此一说,郭药师心里略有不悦,以为贾世忠怕事,怕给自己惹上麻烦,就不想再强求贾世忠了;谁知,贾世忠接着说道:“世忠有更好的地方,可保张留守万无一失。” 郭药师闻言大喜,忙问道:“何处?何处可保张留守万无一失?” “大禹山!”贾世忠答道。 “大禹山?”郭药师疑惑地问道:“可在本节度使治下的燕京地区?” “非也!”贾世忠道:“大禹山在大名府地界上,乃崇山峻岭中一绝密地方,山势险峻,奇峰突起,进可攻,退可守;张留守若躲避在那里,任金人有千军万马,也能以奏效。” 郭药师大喜,忙对贾世忠说道:“庄主何以知道那个地方?可与那个地方有联络?可否介绍张留守前往避难。” 贾世忠道:“这算个什么事情!俺哥哥柴进柴大官人、燕青兄弟占据在山中,皆有万人不当之勇,岂能保护不了张留守?此事全包在俺身上便是。” 当即,双方商定,由郭药师将张觉护送至贾世忠处,然后由贾世忠带领,再护送张觉至大禹山中。 令郭药师没想到的是,张觉已被王安中斩首,连首级都已经送给金人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药师叛宋 (2) 从贾世忠的庄园出来后,郭药师一行,快马加鞭,回到了燕京城中。 进入燕京城后,郭药师让张令徽等人各自回府,他单身一人去找王安中。郭药师要和王安中商量张觉得事情,他想把张觉给转移至贾世忠道的庄园里。 宣抚司衙门内,王安中正为在金人逼迫下不得不杀了张觉而伤悲。郭药师进了宣抚司衙门,王安中赶忙迎了过来,冲郭药师道:“郭将军,你可回来了!”郭药师见王安中焦躁中带着悲伤,心里吃了一大惊,回答道:“我这几日去燕郊视察兵马,另外查访了下燕京的山川地理。宣抚使大人,金宋之间关系很不正常,许多事情,不得不提前有个准备。”王安中道:“是呀!是呀!金人现在张狂的很呀!”郭药师道:“宣抚使看上去甚是焦虑,是有什么事吗?”王安中道:“金人索要张觉甚紧……” 王安中话未说完,郭药师就问道:“张觉现在情况如何?” 王安中道:“我正要给你说呢,那张觉首级已被金人带走。”郭药师闻言,大吃一惊,忙问道:“宣抚使已将张觉杀了?把张觉的首级送与金人了?”王安中道:“正是。金人索要张觉甚紧,并以举兵自取相威胁。这个情况,本宣抚使已禀告圣上,圣上捎来密诏,为了不引发金宋之间战事,让我将张觉斩首,将首级送与金人,已平息宋金之间的争执。” 郭药师见说,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在心里,已经对朝廷和圣上有了怀疑,不那么信任了。郭药师心想,我也是降将,有朝一日,金人向朝廷要我的人头,朝廷会不会也将我的人头砍下来送与金人?这个很难说啊!看来这个大宋是靠不住的。 当即,王安中给郭药师说了斩杀张觉的情况,最后说道:“本宣抚使也是万般无奈,特将此事通告于郭将军,此事也只能这样了。” 郭药师道:“两害相权取其轻,此乃无可奈何之事。” 郭药师如此说,乃是蒙哄王安中,不让王安中看出他的心思。 郭药师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宣抚司衙门。 郭药师回到武泰军节度使衙门,将张令徽、刘瞬仁、甄五臣等亲信叫来,一起说张觉的事情。 郭药师对那几人说道:“张觉献营平滦三州归顺朝廷,功劳不可谓不大。然而,金军发难,讨要张觉,那张觉被王宣抚使藏匿于宣抚司衙门中。说起来,大宋也是堂堂中原大国,兵甲百万,完全、也应该将张觉给保护好;结果,在金军威逼之下,王安中杀了张觉,将张觉首级献于了金人。” 张令徽道:“此事圣上是否知道?” 郭药师道:“假若身上不知此事,倒也罢了;关键是,斩杀张觉,将张觉首级献于金人,正是圣上密诏王安中做的。诸位,如此一来,张觉被杀就不是地方上问题,而是朝廷的问题了。” 张令徽、刘瞬仁等大将听了,不由胆寒。 郭药师续说道:“幸好,当初我们携常胜军归顺朝廷时,正赶上大辽虚弱,无力支撑局面。假若那时的大辽,也像像现在的金国一样强势,也像现在讨要张觉一样讨要我等,我等的头颅,恐怕已经不在脖子上长着了。” 想到自己皆是降将,与张觉有着相同的命运,张令徽、刘瞬仁等人听后,面露悲伤,心情极为复杂。 “这个情况,诸位听了后有啥感受?我们今后该如何办?” “还能怎么办?”张令徽道:“我等既是已经归顺朝廷了,命运就掌握在朝廷和圣上手中了,我们只能祈盼朝廷和圣上不辜负于我等。” 郭药师道:“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其他人身上,终究是靠不住的。实话实说,对朝廷,对圣上,俺郭药师是忠心耿耿的。圣上授予俺燕山府同知、武泰军节度使、校检太尉等职,在汴京赐予俺府邸、姬妾,隆恩不可谓不深不厚不大,然在张觉一事上,朝廷和圣上做得的确不厚道。诸位皆俺郭药师兄弟,乃俺郭药师信任之人,故此才说此番话语。原本,俺郭药师准备带着诸位同享荣华富贵,但现在看来,恐怕未能如愿也。” 刘瞬仁道:“以节度使之见,我等该将如何?”郭药师道:“恐怕还是得有所准备。”张令徽不解,问道:“啥意思?请节度使明示。”郭药师看看那几人道:“防患于未然。” 刘瞬仁道:“其实,咱们的安危与否,皆在兵马是否强盛上,只要咱们手中有一支强盛的兵马,一切都不是事儿,咱们进可以自保,退可以待价而沽,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刘将军所言极是!”郭药师道:“本节度使也是这个意思。从现在起,我们要扩充兵马,但这个事要秘密进行,不可让詹度、王安中等人瞧破意图。” 张令徽道:“辽国萧干尚占领着卢龙岭,自号大奚国神圣皇帝。俺们不妨派少数兵马去战萧干,佯败上几场,引诱萧干进犯蓟州,朝廷必然着急,到那时候,俺们大张旗鼓地扩充兵马,燕山府及朝廷就不怀疑了。” “大妙!”郭药师听了,大为振奋,高兴地说道:“张将军所言极是,咱们就这么办!” 几个人商量好后,开始扩充兵马。 郭药师武泰军的动向,引起詹度怀疑。詹度找到王安中,对王安中说道:“武泰军最近有点异动,暗中在扩充兵马,宣抚使和朝廷是否知晓此事?” 王安中道:“詹同知多虑了。燕京与金接壤,尚有辽国余孽存在,武泰军加强武备,扩充些兵马实属正常,无需过渡解读。” 詹度道:“前不久,张觉被杀,首级被送与金人,那郭药师也是辽国之降将,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受。宣抚司大人,以下官之观察,郭药师心怀鬼胎,居心不良,当早早防范才是。” 其实,对郭药师,王安中心里也有不靠谱的看法;但郭药师统辖燕京地区兵权,作为燕京地区最高行政长官,王安石感到无法限制住郭药师,故有畏难情绪,表面上对郭药师极为崇敬。 王安中不想让詹度看出他和郭药师之间也有隔阂,遂对詹度说道:“郭节度使与咱们同朝为官,同知燕山府,相互间的信任非常重要。詹同知也应该明白,假如咱们之间都缺乏信任,燕京地区的治理难免会失之于合力。” 詹度终是不放心郭药师,遂建议道:“宣抚司大人在上,下官觉得,郭药师手中权力,绝对不能过大,否则,尾大不掉就麻烦了。” “詹同知意欲如何?”王安中问道。 詹度答道:“下官请求宣抚使大人上奏圣上,禀告实情,消减郭药师手中权力,以防范郭药师有不臣之心。” “过了!”王安中道:“詹同知,咱们手中并无郭将军不臣之证据,冒然进谏,恐有不妥。” 詹度道:“仅仅是咱们的看法而已。宣抚使大人,假若你觉得由你出面进谏圣上不妥,可否由下官上奏圣上,参奏郭药师。” 从王安中内心中,也想限制郭药师的权力,防止郭药师及武泰军尾大不掉,给朝廷造成巨大损失,遂说道:“詹同知欲参奏郭将军,全是詹同知个人之事,本宣抚使并不反对。” 当即,两人说定,由詹度向圣上进谏,反映郭药师的情况。 詹度回去后,写了一封奏折,密封起来,派亲信之人送往朝廷,上交徽宗皇帝。 这个时候,郭药师派无名小将,率千余名武泰军,潜行至卢龙岭,忽然对萧干的辽军发起进攻。 郭药师的兵马,虽然已经归顺朝廷,改编为武泰军,但仍然穿着契丹时常胜军的服装,极易辨认。 萧干见郭药师的常胜军来攻,大怒,遂率兵迎击郭药师的武泰军。郭药师的武泰军本来就是前来引诱萧干的,所以,甫一对战,随即溃败。萧干一路追击,竟然攻破了景州。 郭药师急忙向王安中报告边情。王安中闻报,大为惊慌,急派人前往晋阳,向统辖燕云地区军政事务的童贯报告情况。 童贯得报,令高药师的武泰军,迎击萧干所率辽军,不得有误。 郭药师遂派张令徽、刘瞬仁率一万兵马,于石门镇迎战萧干统辖的奚国兵马。郭药师交代张令徽、刘瞬仁,只许败,不许胜,以此来给朝廷增加压力,为他接下来扩充兵马创造条件。 石门镇大战,张令徽、刘瞬仁战败,蓟州失守。 童贯得报大怒,令人移文燕京,严厉斥责王安中、郭药师,要追究他们战败之责任,责令郭药师立即移兵腰铺,大战萧干,收复蓟州、景州。 郭药师遂率三万武泰军,前往腰铺,与萧干大战。这一仗,萧干败北,率兵逃往卢龙岭。郭药师乘胜追击至卢龙岭。萧干不支,又率兵逃往卢龙岭以北。郭药师乘胜追杀,奚国兵马死伤过半。萧干在逃往中,被手下百得歌趁乱杀死于马上,献萧干头颅于郭药师。 郭药师的武泰军大胜,收复了景州、蓟州。 这时候,徽宗皇帝正好收到詹度参奏郭药师的折子。 第二百一十三章 药师叛宋 (3) 徽宗皇帝接到詹度秘奏,独自一人,反复研读。对郭药师,徽宗皇帝始终信任有加,没有丝毫怀疑。徽宗皇帝心想,郭药师乃契丹的一个地方官员,他些琢易二州归顺朝廷,朝廷待他不薄,除了赐予府邸姬妾,还委任要职,升任检校太尉,官拜副宰相级,可谓是贵极人臣,不能再贵了,郭药师不可能不感恩戴德,不尽忠朝廷。 徽宗赵佶还想起一件事。那是郭药师进宫觐见时,徽宗让郭药师搜捕天祚帝,当时郭药师脸色一变,跪拜徽宗皇帝后说道:“天作乃药师旧主,国破后逃走,要是才归顺朝廷。圣上若是派臣去干别的事情,臣赴汤蹈火,绝不推辞;若让臣反对旧主,我不能侍奉圣上了,希望圣上把这个事情交给别人去办,臣绝对办不了这事。”说完这话,郭药师泪如雨下,悲伤欲绝。徽宗皇帝见状,也甚为感动,认为郭药师得新宠而不忘旧主,实乃忠义之举,故此不再提天祚帝的事情。 看着詹度参奏郭药师的秘折,徽宗皇帝心里甚是迷茫,遂将此事暂时搁置了下来,准备私下里找蔡京、王黼、高俅、童贯等他信得过的大臣,暗中议议此事。 又过了些时日,王安中报喜的折子来了,道郭药师率武泰军大败契丹余孽萧干于卢龙岭,杀死杀伤契丹兵马二万余人,复夺被萧干趁乱侵袭的冀州、蓟州,萧干本人也被斩杀。 徽宗皇帝得报大喜。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徽宗皇帝诏来了蔡京、王黼、高俅、蔡攸等人,要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蔡京是在小儿子蔡眥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来到大殿,参拜徽宗皇帝的。蔡攸在参拜完徽宗皇帝后,转身冲蔡京一揖,算是参见了父亲蔡京。因蔡攸前不久为替代其父职务,在徽宗皇帝面前参奏蔡京年迈,致使蔡京被罢相之故,蔡京甚是反感蔡攸,见蔡攸参拜,只是在鼻子中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王黼、高俅也参拜了徽宗皇帝。 徽宗皇帝顾不上蔡京父子间关系的龃龉,也顾不上将蔡京诏来是否合适,只是拿着王安中的奏折,手舞足蹈地对那几个奸臣佞贼说道:“喜事!喜事!大喜事!”那几个奸臣佞贼并不问徽宗皇帝有甚的喜事,只是一起弓腰作揖,高声说道:“臣等恭贺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个奸臣佞贼恭贺毕,徽宗皇帝处于兴奋之故,故意和那几个奸臣佞贼开玩笑道:“诸位卿可知道朕有何喜?诸位卿恭得是何喜?” 蔡京颤巍着老态龙钟的身子,晃着头,高声说道:“圣上之喜,均是俺大宋之喜。京虽不知圣上之喜为何喜,恭贺是必须的。” 徽宗呵呵一笑,说道:“老太师所言极是。” 其他几个奸臣佞贼岂能错过献媚之际,皆说道:“圣上之喜便是臣等之喜,臣等也万分欢喜。” 徽宗皇帝频频点头。 几个奸臣佞贼看着徽宗皇帝,揣摸着徽宗皇帝的心思,想知道徽宗皇帝因何高兴?徽宗皇帝手中挥舞着的奏折,究竟说了什么高兴事。 徽宗皇帝仍旧未说为什么高兴,只是问那几个奸臣佞贼道:“几位卿,你们觉得郭节度使这个人如何?” 几个奸臣佞贼见问,因不知道徽宗皇帝是什么意思,故此,无人直接回答徽宗皇帝的问话,而是打着哈哈说些无关疼痒的闲话,如燕京地区甚是重要,云州在不远的时候,也将回归等等,就是不说郭药师这个人如何。 徽宗见状,遂说道:“燕京同知詹度有折稟于朕这里,道郭药师心怀鬼胎,居心不良,在暗中招兵买马,似有不臣之心。” 王黼见说,马上表态道:“那能成?还由了他不行?!启奏圣上,若如此,当消减他的兵马,调回朝廷任职,以防他不臣之举。” 徽宗赵佶点头道:“卿说的是。” 蔡攸、高俅见状,忙表态道:“启奏圣上,当消减他的官职,贬他到岭南居住。那厮是北方人,让他到南方的山野里去,水土不服,有那厮好受的。” 蔡京毕竟老奸巨猾,心想,郭药师若有不臣之心,圣上应该生气才对,因何不但不怒,反而异常兴奋,还说什么喜事、大喜事,显然圣上并未反感郭药师,郭药师也没有什么让圣上不高兴的事,反倒有让圣上高兴的事。 如此想着,蔡京又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望徽宗皇帝一揖,说道:“郭节度使统领武泰军,辖管燕京军政,权势不可谓不大。既如此,郭节度使因何要有不臣之心?臣愚昧,甚是不解。臣斗胆启奏圣上,是否燕京同僚争权夺利?这个也不得不防。” 徽宗点着头道:“老太师说的有道理,朕是不能偏听偏信。” 高俅也是老奸巨猾之人,且与徽宗皇帝关系甚好,故此说道:“启奏圣上,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是詹同知有折参奏,当暗中了解,确定虚实,然后再予以处置。” 徽宗问:“假若处置了郭节度使,燕京地区的仗谁打?” 高俅奏道:“启奏圣上,烟云地区由童枢密统辖,由数十万朝廷军马驻扎,如何能缺了打仗之人?” 徽宗笑了笑道:“朝廷二十余万兵马北伐幽州,也是童枢密统辖,结果如何?” 几个奸臣佞贼听徽宗皇帝如此一说,显然是认同郭药师的军事才能,会不会是郭药师打胜仗了?要不然,圣上为何如此高兴?如此想着,几个奸臣佞贼的话风变了,开始夸奖起郭药师了。 这时候,徽宗皇帝说了:“今日,朕接到燕山府王安中捷报,道郭节度使携武泰军,大战萧干与卢龙岭,斩杀奚国兵马二万余人,复收被萧干趁乱侵袭的冀、蓟二州,萧干也在乱军中被杀,契丹余孽从此被荡平了!” 几个奸臣佞贼假意欢喜道:“大喜呀!俺天朝从此扬威天下了。恭喜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宗道:“诸位卿看看,郭节度携琢易二州归顺朝廷,为收复燕京,不辞生死,亲自潜入城中,差点丢了性命,现在又中流砥柱,大胜契丹余孽,如此忠于朝廷之人,倒被参做心怀鬼胎,居心不良,有不臣之心。诸位卿,你们告诉朕,哪个光明磊落,居心良苦,忠君爱朝之人,功高至伟在哪里?朕倒要看看!” “嫉贤妒能!”徽宗皇帝如此褒奖郭药师,其他几个奸臣佞贼还能说啥?故此,蔡京首先说道:“启奏圣上,詹度嫉贤妒能,当予重惩。” 高俅也道:“自己打仗不行,就见不得打仗行的人。想当初,俺和童枢密也备受他人诋毁。” 蔡攸接着表态道:“以后朝廷用人,就是要用郭节度使这样能独当一面,能力出众的人,” 王黼在溜须拍马上自然不会落后于他人,故此也嚷嚷道:“奖罚要分明,对郭节度使,要大力褒奖,对谗言他人者,当处罚。” 徽宗望着几位奸臣佞贼道:“詹度嫉贤妒能,谗言郭节度使,欲坏朝廷大事。诸位卿,对詹度,当如何处理?” 对詹度如何处理,几位奸臣佞贼并未揣摩清楚徽宗皇帝的真实意图,怕话说早了,不合徽宗心意,故此顾左右而言他,不直接说该如何处置詹度。 果然,徽宗皇帝说道:“其实,詹同知参奏郭节度使,也未必就是嫉贤妒能,或许真的是为朝廷着想,所以,实质性的处罚不能有。” 徽宗皇帝果然留有自己的态度。几个奸臣佞贼相互看看,暗幸没伸长嘴,说一些不合徽宗皇帝心意的话。 待徽宗皇帝说出自己的意见后,几位奸臣佞贼异口同声地说道:“圣上英明!” 徽宗皇帝对蔡京等人的态度甚是满意,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我意将燕山府詹度与河间府蔡靖互换一下,让詹度赴河间任知州,蔡靖赴燕山府任同知,以防詹度对郭节度使怀恨在心。诸位卿以为如何?” 几位奸臣佞贼有时异口同声地答道:“圣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徽宗皇帝道:“既是诸位卿都觉得合适,就这么办。” 当即,徽宗皇帝下诏,令詹度与蔡靖互换任职。 詹度因此被调离了燕京,蔡靖接替詹度,成了燕山府同知。那蔡靖也知道郭药师炙手可热,故此在到任后,极是谦让郭药师;郭药师也因为詹度与自己不合而调来了蔡靖之故,对蔡靖也是极为尊重。 燕山府三位同知倒是相安无事了,但郭药师欲投靠金国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只等着有一个合适的机会。为了能顺利投靠金国,为了能在投靠金国后有可以倚重的资本,郭药师加紧了扩充兵马的步伐。因为郭药师取得了与萧干作战的胜利,在郭药师扩充兵马一事上,其他人不再反对了,认为郭药师是为朝廷着想,是为了保卫朝廷的北部边关。 郭药师在背叛宋朝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药师叛宋 (4) 詹度被调换到河间任职后,郭药师明显感觉到徽宗皇帝对他的偏心,更加有恃无恐,做起事情来更加肆无忌惮。郭药师不仅大量招兵买马,而且纵容手下部将做生意,把军中精良武器盔甲,买到民间,将用精良武器盔甲换回来的奇巧物品,又送与朝廷中蔡京、王黼、高俅、蔡攸等权贵及宦官、侍从,让上述人说他的好话;于是,整个京师及朝廷内,大量传颂着郭药师的丰功伟绩,徽宗皇帝自然也听到不少,对郭药师宠幸有加。 渐渐地,郭药师竟然扩充到了二十余万兵马,且郭药师扩充起来的这二十余万兵马,不着宋军服装,沿袭着契丹习俗,明显感觉到与宋军不是一路。 在与民间贸易中,贾世忠也获得了许多精良武器,不断让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送往大禹山中。 大禹山中,许贯忠、柴进、燕青等人在收到贾世忠送来的精良武器盔甲的同时,也产生了怀疑。郭药师作为燕京地区最高军事长官,变卖武器,收刮钱财,意欲何为?怀疑下,几个人商量着,决定去探寻一下郭药师的虚实? 由谁去呢?柴进燕青均不行,因为他俩与银芝有深仇大恨。阮小七也不行,那是个粗人,根本探寻不出情况来。商量来商量去,决定由许贯忠去趟燕京,向贾世忠详细咨询情况,最好是能和郭药师见上一面,具体感觉下此人究竟如何? 许贯忠随输送武器盔甲的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来到了燕京贾世忠庄园。当天晚上,宴请毕许贯忠后,贾世忠与许贯忠单独相处,许贯忠向贾世忠详细了解郭药师的情况。 贾世忠将如何结识郭药师的情况详细告诉了许贯忠。 许贯忠听了,沉吟不语。 贾世忠道:“从郭药师率兵潜入幽州、薄命拼杀,欲为朝廷收复幽州来看,此人算得上是忠勇之士;然其扩充兵马,且着胡服,延续契丹习俗,似有不安分之心。” 许贯忠闻言道:“从常理上来讲,忠勇之士当严守朝廷之规定,时刻约束自己的行为。郭药师执行一套,肯定不是忠勇之士。” 贾世忠道:“幽州城中,俺与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曾救他一命,他感恩于此,常送些武器盔甲过来,让俺自保。得空时,他也来庄园一转,闲聊叙旧。” 许贯忠听贾世忠如此一说后,计上心来,对贾世忠说道:“贤弟能否请郭药师前来府上?或是带愚兄前往其节度使衙门?” 贾世忠道:“他乃武泰军节度使,请他来庄园,似有不妥;俺带大师前往他节度使衙门,拜访下他,倒是可以。” 许贯忠道:“如此甚好。咱们明天便去拜访郭药师。”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许贯忠起床后,在贾世忠的带领下,各骑了一匹马,前往幽州,去拜访郭药师。 贾世忠、许贯忠骑马来到郭药师节度使衙门前,跳下马来。节度使衙门前兵士马上过来,要驱离贾世忠和许贯忠。贾世忠道:“你等兵士,莫要无礼。速速通报进去,节度使故友贾世忠前来拜访节度使。” 兵士见贾世忠非贵即富,许贯忠仙风道骨,都非一般草民,遂让贾世忠、许贯忠门前等候,他们中一人进府通报去了。不一会儿,郭药师慌忙出来,快步向贾世忠、许贯忠迎了过来,嘴中说道:“贾庄主来了,药师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贾世忠、许贯忠也迎向郭药师,冲郭药师一揖。 郭药师招呼着贾世忠、许贯忠进入府中。 双方分主宾坐定。 贾世忠向郭药师说道:“这是俺道中好友许大师。” 许贯忠起身,冲郭药师弯腰致意。郭药师点头说道:“大师既是俺恩人的朋友,就是俺的朋友,大师请坐,莫要多礼。” 许贯忠遂坐定,在贾世忠与郭药师谈话中,仔细观察着郭药师。 贾世忠对郭药师说道:“俺与大师来燕山府游览,特意来看看节度使。”郭药师回道:“多谢少庄主惦记。”贾世忠道:“节度使这一向可好?”郭药师呵呵一笑,回道:“前不久,奚国萧干侵扰,已被俺剿灭,这阵子在操习兵马,以防北边再有战事。”郭药师说的北边,指得乃是金国。在说这话时,郭药师洋洋得意,举止轻浮。 在与贾世忠交谈的过程中,郭药师对坐在贾世忠旁侧的许贯忠没有任何表示,说明郭药师不敬天,不敬地,也不信神道,做实没有敬畏。 双方交谈了一阵后,许贯忠给贾世忠丢眼色。贾世忠遂对郭药师说道:“节度使军政事务繁忙,在下就不打扰了。”说着,与许贯忠一道站起身来。 郭药师赶忙挽留道:“贾庄主一向不来俺的节度使衙门,这次来了,无论如何要多带些时日,俺好招待下贾庄主,以报昔日救命之恩。”贾世忠道:“俺乃节度使之下草民,节度使乃朝廷要员,节度使忠君报国,稳疆固边,便是对治下小民的关爱,恩大如山,小民已经感激不尽了。”郭药师道:“那是自然,药师岂敢荒废国事?!然公私分明,贾庄主之恩情,药师定将回报。” 双方又客套了一番后,贾世忠、许贯忠在郭药师的陪同下,出了武泰军节度使衙门。 贾世忠、许贯忠翻身上马,于马上冲郭药师一拜。贾世忠高声说道:“节度使多多保重,世忠就此告辞。” 说毕,贾世忠、许贯忠打马离去。 郭药师一直望着贾世忠、许贯忠拐过街角,方复入武泰军节度使衙门。 贾世忠、许贯忠回到贾世忠在燕郊的庄园。 贾世忠文许贯忠道:“以大师之见,郭药师这人如何?” 许贯忠回道:“贫道虽见郭药师一面,并无深入交流,但以贫道观人之敏锐,贫道可以肯定,郭药师此人绝非善类,贤弟当提防他,勿要受其蒙骗。” 贾世忠问道:“何以见得郭药师绝非善类?” 许贯忠道:“贫道观郭药师其人,长着蜂眼鸟嘴,言谈飘忽不定,举止轻浮,故知其不是善类。此人日后如何,贫道不敢妄下结论,但此人绝非忠勇之士,这点贫道可以肯定。” 当天夜里,许贯忠与贾世忠又交谈了许久,让贾世忠多多注意郭药师的动向,如有反常,速往大禹山通报,他们也好掌握一些情况。除此之外,许贯忠告诉贾世忠,燕京地区,恐有动荡,如情形危急,速往大禹山中躲避。 第二日,许贯忠辞别贾世忠,往大禹山中去了。 回到大禹山中,许贯忠将他见到郭药师的情况及他对郭药师的看法,告诉了柴进和燕青。最后,许贯忠对燕青说道:“小乙兄弟,郭药师扩充兵马,确有异动嫌疑,你当潜入京师一趟,找到李明妃,让其提醒圣上,当早防郭药师,最不济也该将郭药师调回京师,不使他兵强马壮,尾大不掉。” 许贯忠所言的李明妃乃李师师。因李师师与燕青乃结拜姐弟,故此,许贯忠希望通过燕青、李师师及徽宗皇帝的关系,将相关情况商大至徽宗皇帝。 燕青见说,当即答应许贯忠,决定明日便前往京师,会见李师师,将情况告诉李师师,请李师师禀告徽宗皇帝。 第二天,燕青离开大禹山,去了京师汴梁,见到了李师师。 燕青与李师师相见,自然少不了一番亲近。亲近之余,燕青将许贯中对郭药师的怀疑,告诉了李师师。燕青道:“郭药师乃武泰军节度使,手下有将近三十万兵马,穿着胡服,不改契丹习俗,且以武器盔甲与民间贸易,积累钱财,恐居心不良,当禀告于圣上,以防有突兀事态发生。” 李师师答应燕青,定将此情况反馈给徽宗皇帝。燕青走后几日,徽宗通过潜道,私会李师师。一度春秋,几度风雨之后,李师师将郭药师的情况说给了徽宗皇帝。 徽宗皇帝听了李师师说的情况,大惊失色,慌坐起身。徽宗皇帝之所以吃了如此一大惊,倒不是因为郭药师心怀鬼胎,居心不良,恐有异动;而是因为李师师何以知道这个情况? 李师师乃是徽宗皇帝册封了的李明妃,早已经不对外营业了,专门服务于徽宗皇帝,此情之下,李师师从哪里知道郭药师的情况?这是徽宗皇帝大吃一惊的原因所在。 徽宗皇帝吃惊之余,问李师师道:“明妃何以知晓这个情况?” 李师师没告诉徽宗皇帝是燕青说的,只是淡淡一笑,燕语莺声地说道:“京师中多有传闻,道君你不知道?” 知道当然是知道,但那都是传言嘛!郭药师乃什么人,朕能不知道?那是朕的忠臣良将,为朕把守着北部边关,都是好事之人,嫉贤妒能,诬陷朕的忠臣良将嘛! 听李师师说京师中多有传闻,徽宗皇帝不在意了,权当是谣传而已。 第二百一十五章 药师叛宋 (5) 作为燕山府宣抚使、知府的王安中,对郭药师的异动行踪也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然而,郭药师掌有兵权,王安中也奈何不了他,除了在表面上维持与郭药师的良好关系外,就是私下里给徽宗皇帝上折子,密报郭药师有异动之心,不轨之举,恐怕将来会给朝廷制造祸乱。在秘折中,王安中请求徽宗皇帝及早撤换郭药师在燕山府及武泰军的职务,消减郭药师手中权力,将其调回京师,以防将来发生不测。 王安中乃大文豪苏轼的学生,是个文人,办事内向且笃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内,王安中先后给徽宗皇帝上了一百余个秘折,全是参奏郭药师的。 从河间与詹度对掉过来的蔡靖,也是个忠义之士。蔡靖调到燕山府后,对郭药师尊敬有加,处处让着郭药师,就是想共同把燕山府的事情办好,并不与郭药师争权夺利;郭药师因为与詹度不合之缘故,故此对换调过来的蔡靖也极为尊重,两个人保持着非常良好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蔡靖也发现郭药师有问题了,估计将来会做不利于朝廷的事情。于是,私下里,蔡靖也给徽宗皇帝上秘折,反映郭药师行为诡异,居心不良,恐将来不利于朝廷。 假如仅仅是詹度一人反映郭药师有问题,那么估计是詹度与郭药师之间有隔阂,或是詹度本人有问题;接二连三的,王安中、蔡靖等人均反映郭药师有问题,恐怕就是郭药师真的有问题了。 原本,徽宗皇帝对郭药师是极为信任的,在詹度反映郭药师有问题后,为减少詹度对郭药师的牵制,徽宗皇帝将詹度调往河间任知府,将河间知府蔡靖调到燕山府任同知。接着,与自己非常亲密的李师师也反映郭药师有问题时,徽宗皇帝甚是吃惊,当得知李师师仅仅是从街头巷尾耳闻到的时,徽宗皇帝也没有当回事,仍然对郭药师信任有加。现在,王安中、蔡靖均上折反映郭药师有问题,特别是王安中,一连上了百十份秘折,笃定地认为郭药师有问题,就让徽宗皇帝心里对郭药师有了一点儿怀疑。当然,仅仅是一点儿怀疑而已,在徽宗皇帝心里,仍然认为郭药师是难得的忠臣,是不会背叛朝廷的。 徽宗皇帝的这个认识,主要来自郭药师对天祚帝耶律延禧的态度。 但燕山府诸位官员均反映郭药师有问题,徽宗皇帝不过问一下,显然是不行了。于是,徽宗命令童贯,以巡视边境的理由,前往燕山府武泰军辖地,暗中观察郭药师的动向,假如郭药师确有异动或不臣之心,即将其挟持入朝。 童贯得令,率千余名精兵近卫,从晋阳前往燕山府,查访郭药师。郭药师闻听童贯来巡视边境,亲自前往易州,迎接童贯。 郭药师将童贯迎接到了易州武泰军大帐,将童贯让至主位,他于帐中向童贯行跪拜之礼,态度甚恭。这时候的童贯已经被封为广阳郡王,可以说已经到了人生的巅峰,就不像过去那样刻意摆威风、装十三点了。因此,坐在主位上的童贯,见郭药师如此谦卑地向他行跪拜礼,惊得从座椅上跳将了起来,躲避着郭药师的跪拜。惊慌中的童贯慌忙说道:“郭太尉莫要行如此大礼,本王消受不起。”郭药师执意跪拜,嘴里说道:“平日里,下官对王爷崇拜至极;今日,王爷前来巡边,下官得以再见,如何能不行跪拜之礼?” 童贯道:“广阳郡王乃是爵位,不是职位。你现在是检校太尉,朝廷的二品大员,与俺同等,如何能有如此大礼拜见俺?”郭药师恬不知耻地说道:“在药师眼里,王爷就是父亲。药师拜王爷,就是在拜父亲,跪拜之礼又如何不行?”童贯问言,大喜,遂接受了郭药师的跪拜。 跪拜毕,双方于主客位坐定,说了阵闲话,然后,郭药师恭请童贯检阅武泰军兵马。童贯欣然起身,与郭药师一同出账,跨上战马,前往郊外,检阅武泰军。 在童贯前来巡边前,郭药师便闻听到了,故此专门做了安排。童贯和郭药师来到郊外。空旷的郊外并无一兵一卒。童贯心里正好奇着,郭药师跳下马来,手中拿着一面旗帜,站到已高坡上,挥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广袤的山野中,从四处转出大量兵马,同太阳相映,蔚为壮观。童贯一行大惊失色,心里暗叹,郭药师真能人也,有郭药师把守燕京地区,他女真即使是野心勃勃,又能奈何! 巡查完武泰军,童贯没回晋阳,而是直接进京,拜见徽宗皇帝。 徽宗皇帝见童贯巡边回京拜见,甚是欣喜,忙对童贯说道:“卿去燕山府巡边,一路辛苦了,平身入座吧。” “多谢圣上!”童贯爬起身,入座。 徽宗赵佶问童贯道:“卿受令巡边,那武泰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童贯遂将巡边检阅郭药师武泰军的情况禀告给了徽宗皇帝。童贯最后说道:“启奏圣上。郭太尉治军有方,抵御女真,绝无问题。”一侧的蔡攸也接嘴说道:“郭太尉大战萧干,剿灭契丹余孽,稳固北部边关,已是明证。” 徽宗见说,甚是欣喜、 童贯续说道:“臣在燕山府巡边,闻听金国的贺天宁节使臣在归国途中,曾路过武泰军防区,与武泰军兵马不期相遇,金国使臣见武泰军威武,勒马避让。武泰军兵马中,有将士持枪上前,夺去了金国使臣的羔羊,护送金兵不敢抗争,足见武泰军之威武。启奏圣上,朝廷有如此强盛之兵马,还怕他金国作甚?!以臣之见,郭太尉可堪大任,定能御敌。” 徽宗皇帝闻听郭药师的武泰军兵马抢了金国使臣的羔羊,金国使臣勒马避让,不敢相争,高兴得手舞足蹈,对郭药师更加喜欢,也更加宠信,不再听别人对郭药师的参奏了。 也因为童贯禀告了武泰军兵强马壮,数量众多,可以御敌,可堪大任,徽宗皇帝竟然为了节省开支,裁剪掉了靠近燕京地区的内地兵马,将防御北部边关的重任,全部交给了郭药师。 这个情况让王安中更加不安。王安中心想,朝廷裁减了内地兵马,把防御北部边关的希望全寄托在郭药师身上了,万一郭药师有异动,投靠了金国,朝廷在北部边关及内地就无边可防了,金国兵马就可以长驱直入,直达汴京,后果不堪设想。故此,王安中仍然坚持给徽宗皇帝上秘折,笃定地认为郭药师不可靠,必须要有所防备。 朝中一些大臣也听到了一些传言,纷纷上奏徽宗皇帝,要求撤换郭药师;特别是郑居中,竟然上折要求徽宗,要求将赵良嗣从湖南永州召回来,官复原职,负责修复朝廷与金国的关系。 郑居中的奏折惹得徽宗皇帝大怒,专门将郑居中召至宫中,一顿训斥:“你奏请将郭药师撤换,居心何在?将来宋金之间若有战事,你率兵马去打仗吗?赵良嗣反对张觉献城归顺,与朝廷不一条心,朕贬他还贬错了吗?不看在亲戚的份上,朕将你也贬至湖南,与赵良嗣那厮作伴去!” 郑居中被骂,心里谁不服气,但一点脾气也没有,只得自认倒霉,后悔不该上那份奏折。 这个时候,詹度竟然截获了郭药师与金国串通的书信。原来,郭药师见金国兵马强盛,且有南下意向,便于金国对接,想在宋金两国之间投机。郭药师与金国串通的书信被詹度截获后,詹度如获至宝,连忙派人送往朝廷,并给徽宗皇帝上了一折。 奏折中,詹度道:“郭药师看东西的神态不同寻常,怀有异心,长着蜂眼鸟嘴,依仗自己受宠和有功,已萌生反谋,日益凶恶蛮横;以前,听说他与金人交结,背叛朝廷,臣已多次奏稟圣上。如今,郭药师与金人勾连的书信,也被臣截获。事实证明,金宋间若发生战事,郭药师必率武泰军投靠金国,将制造祸乱,希望朝廷早做防备。” 接到詹度奏折,又看了郭药师与金人勾连的书信,徽宗皇帝才对郭药师有了怀疑,不再信任,除了下旨派官追查核实外,并未采取进一步的措施。 徽宗皇帝派去追查核实的官员,落实了郭药师与金国勾连的事情,回报给了徽宗皇帝;令人想不到的是,在此情况下,徽宗皇帝采取的做法不是赶紧将郭药师撤职或调回京师,而是做出更多的许愿,包括将来封他为燕王。徽宗皇帝想用更大的利益哄住郭药师,让郭药师死心塌地地为朝廷效力。 对欲做三姓家奴的郭药师来讲,谁强势便投靠谁,绝不会因为一些利益就去舍命的。郭药师没有那么高的境界。 果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金国派兵马伐宋,接连攻破檀、蓟二州,前锋兵马抵达玉田。郭药师率兵抵抗,结果败北,逃回燕山府。金兵随即围困燕山府,郭药师果然投降金国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药师叛宋 (6) 完颜阿骨打死后,完颜吴乞买继位,成了金国的皇帝,是为金太宗。完颜阿骨打活着的时候后,完颜吴乞买、完颜粘罕、完颜宗望等人就像强占宋朝的燕云十六州地区,因完颜阿骨打坚持要归还给宋朝,所以才没有如愿。完颜阿骨打死后,完颜吴乞买等人没了牵制,又开始图谋夺取燕云十六州之疆域,只是苦于没有借口而已。 宋朝接纳张觉叛降,让金国找到了借口,开始是以所要张觉为借口,制造事端。张觉被王安中所杀并将首级送与金国后,金国虽然一时安稳了下来,但始终没有放弃要侵略宋朝的野心,千方百计地想着办法,找着借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借口终于被金国找到了,除了宋朝接纳张觉叛降外,就是宋朝不遵照的约定,给金国输送银子。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燕京六州首付回来后,徽宗皇帝对尚未收复回来的云朔十州念念不忘,遂派童贯镇守晋阳,统领燕云地区军政事务,另任谭稹为何东北宣抚使,负责收复云朔十州。 方腊起义之初,谭稹担任两浙制置使,首先奉命统军出征,征剿方腊。燕京六州收复后,徽宗皇帝将王安中、谭稹调至燕京,任王安中为燕山府宣抚使,主政燕京地区,谭稹为河东北宣抚使,负责收复云朔十州。当时,金国以天祚帝尚未擒获,占着云朔十州。赵良嗣代表朝廷与金国谈判,经过答应等天祚帝耶律延禧擒获后,即将云朔十州归还宋朝,但向赵良嗣索要二十万石军粮犒军。赵良嗣请示朝廷后答应了金国的要求。 徽宗皇帝虽然任命谭稹担任河东北宣抚使,但河东北及云朔十州都被金国占领着,实际上谭稹并没有辖地,只是在燕京与王安中合署办公。张觉率营平滦三州归顺朝廷,燕京以东北地区均属于宋朝了,让谭稹压力很大,就鼓动着朔、应、蔚三州守将投降宋朝。朔、应、蔚三州守将也是汉人,见燕京及营平滦都归顺宋朝了,预判到不久的将来,云朔十州也将归属宋朝,遂接受了谭稹的鼓动,要归顺宋朝。金国因完颜阿骨打刚死,完颜吴乞买新立,天祚帝在逃,没有精力顾及云朔十州,遂同意割武、朔两州与宋朝。谭稹才有了辖地,移至朔州开署办公。 到了这年三月,金国缓过劲来了,开始谋划着侵犯宋朝了,遂在索要张觉的同时,派人前往朔州,找到谭稹的宣抚使衙门,索要二十万石军粮。 谭稹闻听金国使臣索要二十万石军粮,大怒,斥责道:“你国兵马的军粮,与俺国有何关系了?竟敢跑来找本宣抚使索要二十万石军粮!简直是胆大妄为,无礼至极!” 金国来使道:“非是俺平白无故跑来找你索要二十万石军粮,乃是因为你国赵良嗣于去年时亲口答应给我国二十万石军粮犒军的。” 谭稹闻言,心想,赵良嗣早被圣上贬到湖南永州去了,他答应的事情算个甚?算个锤子!谭稹不想给金国二十万石军粮,遂高声说道:“你说的这个事情,本宣抚使不知道。你现在说赵良嗣去年答应的,但口说无凭呀!所以,谁答应的,你找谁要去,我这里一石都没有,更别说是二十万石了。” 金国使臣恼羞成怒,又没有任何办法,遂愤然离去。 金国使臣回到金国,将这个情况禀告给了完颜吴乞买,完颜吴乞买气得暴跳如雷,又想起张觉的事情来,遂命令完颜宗望为东路统帅,率兵马六万,进军燕京;完颜粘罕为西路统帅,率兵马十万,进军云朔。宋金联盟至此破灭,宋金战端至此拉开。 东路的完颜宗望一路南下,很快便攻下了檀、蓟二州,前锋兵马抵达玉田。 燕京城里,宣抚使王安中返京述职,只留有同知蔡靖和郭药师。闻听到金兵南下,连克檀、蓟二州,前锋兵马已抵达玉田,蔡靖慌了,急令郭药师的武泰军前去御敌。 王安中入京述职前,对郭药师心存怀疑,遂将燕京军政事务皆委托给蔡靖负责,加上蔡靖在燕山府同知排名中先于郭药师,故为郭药师的上司。 郭药师奉命,急率张令徽、刘瞬仁等将,统率十万兵马,前往玉田,迎击完颜宗望所率的金兵。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号称强大,常常常常演变兵阵的郭药师及其统率的武泰军,以十万之众迎击六万金国兵马,竟然无阵型、无策略,在与金国兵马甫一接触,便败了下来。 金国兵马在先锋完颜闍母、大将完颜昌、刘彦宗的带领下,喊杀而来,冲入武泰军兵马中,刀砍枪挑,凶猛残暴。武泰军支撑不住,向后移动。郭药师、张令徽、刘瞬仁等武泰军统率及大将,拉转马头,率先逃奔。武泰军顿时溃败。兵马四散。金兵追杀而来,刀砍枪挑,武泰军死伤无数。 部分武泰军兵马败退进燕京城中。金兵随即赶至燕京北郊。 城中,同知蔡靖得知武泰军战败,金军追击至燕京北郊,忙赶往武泰军郭药师的府邸,来见郭药师,令郭药师将燕京南郊兵马全部调至北郊,除留少数兵马保卫燕京城外,组织大部兵马,以多胜少,与金军决战。 这时候的郭药师已经视金军如虎,畏惧得不行。郭药师听了蔡靖的命令后,望蔡靖一拜,说道:“蔡同知,金军如狼似虎,非是武泰军所能抵御的,当今之计,除了守城之外,别无他法。” 蔡靖道:“郭太尉,金兵长途奔袭,既是强盛,也疲惫不堪了。武泰军可将南郊的十余万兵马调至北郊,与金军展开决战,以逸战劳,必能取胜。入京若放弃燕京北郊,龟缩在城中,金兵必然进驻燕京北郊,整备兵马,持续攻城,到那时候,被动守城,恐怕守不住了。到那时候又该将如何?” “到那时候,只好打开城门,投降金军了。” 郭药师竟如此说。 蔡靖闻言,大吃一惊。 蔡靖对郭药师有怀疑,也给徽宗皇帝上过秘折,只是怀疑郭药师不忠,会干些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事。比如郭药师将军中武器盔甲用于民间贸易,收刮金银财宝等,但蔡靖没想到郭药师会投降金国。现在,闻听到郭药师要打开城门,投降金国,蔡靖除了吃惊之外,就是震怒,大声斥责郭药师道:“郭药师!圣上待你不薄,授予你武泰军节度使、校检太尉、燕山府同知,统领燕京六州兵马,且在京师赐予你府邸、姬妾;而今,金兵进犯,正是你报效朝廷之时,焉何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意欲背叛朝廷不成?!” 郭药师看着蔡靖说道:“蔡同知息怒。恕我直言,金军兵强马壮,连大辽百十万兵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区区三十万武泰军岂能抵御了金国的虎狼之师?情势比人强啊!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望蔡同知审时度势,做出英明选择。” “拙!”蔡靖大喝道:“一派胡言!金国区区数万兵马,焉何战得过十多二十万武泰军兵马?”训斥完郭药师,考虑到现在还得靠郭药师及武泰军抵御金军,保卫燕京,蔡靖语气委婉了许多,又对郭药师说道:“郭太尉,两军之战,战的是力量,比的是勇气。此时此刻,武泰军不能有任何犹豫,只有放开一战,才能保住燕京,保住武泰军,才对得起朝廷的信赖。郭太尉,一失足成千古恨,孟浪的事情,万万做不得。” 这时候的蔡靖已经管不住郭药师了,只能晓之于理,动之以情,劝郭药师忠君报国,率领武泰军大战金军,保卫燕京。 郭药师早已有了降金只打算,且在这之前已于金国有过勾连,哪里还能听得进蔡靖之言?郭药师看着蔡靖说道:“蔡同知。您从河间对调过来后,俺郭药师带您如何,您是知道的。现在不是意气用事之时,唯有投降金国,才能自保。蔡同知,咱们一同投降金国吧?” 见郭药师已经铁了心要投降金国,蔡靖也没办法了,只好说道:“郭太尉,叛国投敌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我蔡靖誓死报国,绝对不会投降金国的。既是郭太尉决意要投降金国,我也阻止不了,我只有一个请求。” “说!”郭药师道。 蔡靖道:“你率你的武泰军叛投金国去,把燕山府精兵近卫一万兵马留下,我蔡靖势与燕京共存亡。” “何其愚也!”郭药师道:“好我的蔡同知,你是读书读得太多读愚了,一万余兵马能抵挡得住金军?能守住燕京城?何其可笑也!” 蔡靖道:“如此说来,你是要逼着我叛国投敌、做猪狗不如的事情?” “情势使然!”郭药师道。 蔡靖猛然从腰中抽出佩刀,王自己脖子抹去。郭药师见状,疾步上前,紧紧抱住了蔡靖。“使不得!使不得!”郭药师连声说着。 “松手!”蔡靖高声叫道:“我蔡靖即使死,也不叛国投敌。” 郭药师无奈,令手下将蔡靖捆绑了起来,锁在武泰军节度使衙门里,然后带着张令徽、刘瞬仁等武泰军将领,出到燕京北郊,投降完颜宗望去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为惊慌 郭药师与张令徽、刘瞬仁等将领率兵马来到燕京北郊,刚排好阵列,完颜宗望也随金国兵马来到了燕京北郊。郭药师排好阵列并不是要和完颜宗望大战,而是要叛投完颜宗望。当即,郭药师派使举着白旗,去联络完颜宗望。完颜宗望接见了郭药师的使臣,准予郭药师投降归顺,郭药师遂带着大宋的武泰军投降了金国,并邀请完颜宗望率亲兵近卫入城。 郭药师与完颜宗望进入到燕京,将完颜宗望让至武泰军节度使衙门大厅坐定,他自己去了偏房,令人解开了被绑在偏房中的蔡靖,对其说道:“蔡同知,实在对不起,我已经归顺金国了,现在金国的二王子就在我的大厅里坐着,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念在你我同事一场的缘分上,你若归顺大金,我引荐,我们再同朝为官,共享富贵;你若返朝,我也不阻拦,任由你心。”蔡靖看着眼前这位已经背叛了朝廷投靠了金国的郭药师,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遂说道:“人亦有言,人各有志。郭太尉一定要叛投金人,我无法阻止,也阻止不了,我只请求郭太尉能放俺回朝。不满郭太尉说,我蔡靖,生为宋人,死为宋鬼,其志不可移也。”郭药师见状,说道:“好!我派兵马护送你出城。” 随即,郭药师派了数十名兵马,将蔡靖护送出了燕京南门。 出了燕京南门后,蔡靖独自一人,策马疾行。忽然,远处有扬尘飞起,数骑疾驰而来。当头一位汉子,骑在马上,大声吆喝道:“来人站住!”蔡靖赶忙勒停了马。来人策马来到蔡靖跟前,大声问道:“你乃何人?”蔡靖答道:“我乃燕山府同知蔡靖!”来人一愣,又问道:“你乃燕山府同知,何以一人独行?欲望何处去?”蔡靖道:“燕山府已被郭药师献于金人,俺赶回京师,禀告圣上去也!”来人闻言大惊,忙问道:“你说的可是担任武泰军节度使、朝廷的检校太尉的郭药师?”蔡靖愤然答道:“正是那厮!” 来人滚鞍下马,望蔡靖一拜道:“俺乃贾世忠!此间的员外也。郭药师与俺也是故友,其被辽将耶律大石围困在燕京时,是俺解救了他,不曾想是个败类!蔡同知,啥也不说了,你可随俺前往庄园一歇,随后俺护送蔡大人一同返京。”蔡靖闻言道:“多谢员外,只是事情十万火急,恐怕没有时间了。那郭药师叛投金国,必率金人侵扰中原,俺得赶回去给圣上禀报,圣上也好组织兵马,迎对女真。” 来人正是贾世忠。贾世忠住在燕京南郊,忽见大批兵马皆调入城中,心里甚是疑惑,正想要打听一下情况,结果就碰上从燕京奔逃出来的燕山府同知蔡靖。贾世忠听蔡靖如是说后,转首对跟在身后的龙四等人说道:“龙四,你们速回庄园,带了细软,护送着夫人及几位姑娘前往大禹山。其他庄户愿走的,皆带走,不愿走的,发给盘缠,令他们各自返乡,俺护送蔡大人返京入朝。记住,临行前放火烧了庄园,不得有误!”龙四答道:“是!少庄主。”随即,龙四带着其他几个人,策马离去。 贾世忠见龙四等人离去,赶忙对蔡靖说道:“蔡大人,咱们快走!”蔡靖随即也与贾世忠一起,策马疾驰,往南而去。 贾世忠、蔡靖昼夜兼行,于两日后来到京城汴梁。贾世忠于马上对蔡靖一拜道:“蔡大人,京师已到,您速速入朝,禀告圣上,俺去拜访一个故旧。”蔡靖于马上双手抱拳道:“多谢义士护送!此情定将厚报。”贾世忠双手抱拳:“就此别过!”随即打马离去。 蔡靖顾不得其他,策马奔向皇宫。 皇宫前,蔡靖滚鞍下马,急呼道:“燕山府同知蔡靖觐见圣上,速速禀报!”宫人见状,不敢耽误,慌忙进宫禀告。不一会儿,宫中传令,令燕山府同知蔡靖入宫觐见。 蔡靖慌忙奔入宫中。 大殿中,蔡靖匍匐在地,高叫了一声“圣上啊!”随即放声大哭。 龙椅上的赵佶吃了一大惊,站起身来,看着蔡靖问道:“蔡卿家,什么情况?莫哭,快快禀报与朕。” 蔡靖哭着说道:“启奏圣上,郭药师率武泰军叛投金国了,燕山府已被金国兵马占领,金国兵马马上就要侵扰内地了。” 徽宗赵佶闻言,惊得浑身肉跳,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 郭药师果然投宋了,这让徽宗皇帝垂头丧气起来,感到特别沮丧。这之前,詹度、王安中、蔡靖等燕山府官员,接二连三地进秘折,反映郭药师心怀鬼胎,居心不良,恐有异动,徽宗皇帝一直不肯相信。作为徽宗皇帝最亲近的女人李师师,也向徽宗皇帝说过郭药师的事,让徽宗皇帝注意下郭药师的动向,及早将郭药师撤职或调回京师任职,徽宗仍不相信,认为是传闻。李师师何许人也?李师师乃徽宗皇帝的明妃,别人根本接触不到,既然李师师都劝徽宗皇帝注意郭药师的动向,肯定是从特殊渠道获取信息了,可惜的是徽宗皇帝仍未重视。除此之外,朝中的一些大臣也反映郭药师有问题,不可重用,比如郑居中,甚至建议撤销郭药师职务,将赵良嗣从湖南永州召回来,修复朝廷与金国的关系,结果被徽宗赵佶训斥一顿,就差也贬到湖南与赵良嗣作伴去了。 不听人劝的徽宗皇帝终于尝到被人背叛的苦头了。 现在,听了蔡靖的禀报,徽宗皇帝惊慌失措,六神无主,连声说道:“这却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蔡靖看着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徽宗皇帝,又是一拜,进谏道:“启奏圣上,臣请求圣上速召朝中大员商议对策,晚了就来不及了。”徽宗赵佶闻言,忙道:“卿说得是!说的是!”随即,徽宗皇帝召王黼、蔡京、高俅、蔡攸等一班在京的大臣速速入朝,商量对策。 众大臣们闻召,慌忙赶入宫中。 看着众大臣,徽宗稳定了下情绪,将郭药师叛投金国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王黼、蔡京、高俅、蔡攸那几个奸臣佞贼也是大为惊慌。其他大臣难免也吃惊不小。蔡攸想起前不久他还向徽宗皇帝保证过,说郭药师可以依靠,现在出了这个事情,恐在责难逃,遂赶忙上前一步,望徽宗皇帝赵佶一拜后说道:“郭药师伪装得很是巧妙,竟然蒙蔽了圣上,也蒙蔽了臣等,对郭药师必须严加惩处!” 若论起责任来,徽宗皇帝赵佶的最大。这时候,徽宗皇帝顾不得追究其他人的责任了,只是着急地说道:“说眼下,说眼下,说眼下该将如何?” 几个奸臣佞贼互相看看,并没有什么好主意提出来。其他大臣也面面相觑,等着最受徽宗皇帝宠幸的几位奸臣佞贼提出高见。 见无人进奏,徽宗急切地看向大殿中的大臣们。 高俅乃徽宗皇帝死忠,见徽宗皇帝焦急万分,遂迈前一步,对徽宗一拜说道:“启奏圣上,目今之计,只有调集兵力,迎对金国兵马了。” 徽宗急道:“以卿之见,何人担得起此大任。” 高俅答道:“启奏圣上,担此大任者,非童枢密莫属。” 病急乱投医。徽宗皇帝赵佶顾不得其他了,忙传旨道:“着广阳郡王、枢密使童贯担任御金总元帅,王安中、谭稹分任燕京、两河元帅,负责燕云地区防务。钦此!”当时,除王安中回京述职在朝中,童贯、谭稹尚在晋阳、朔州。 大殿中,王安中跨前一步,大声答道:“臣谨遵圣旨。”随后,王安中又稟道:“启奏圣上。前番,因武泰军镇守燕京,圣上已将临近燕京地区兵马撤销,现燕京以南无朝廷兵马镇守,情况十分危急,臣请圣上立即调集西北兵马东进,防守燕京及汴京。” 徽宗道:“极是!极是!速着西北种师道、姚平仲等速率西北诸镇兵马,进京勤王。” “启奏圣上。”王安中道:“当务之急乃是燕云,汴京目前尚无危急,可令西北诸镇兵马就近驰援燕云,只要保住了燕云,自然就保住了汴京。” 徽宗道:“燕云尚有童枢密统辖的二十余万兵马,可与女真决战,西北诸镇兵马直驱汴京,作为后备。” 徽宗皇帝如此一说,其他大臣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蔡靖、王黼、高俅、蔡攸等奸臣佞贼带头呼道:“圣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他大臣也只好跟着呼万岁了,谁也不敢再有反对意见提出来。 群臣山呼万岁毕,徽宗皇帝似乎回过神来了,也镇静了许多,又看在蔡靖说道:“蔡同知,你还得再辛苦一下。”蔡靖忙跨前一步,高声答道:“圣上有旨,臣万死不辞。”徽宗道:“卿忠君报国,予以嘉奖。然现在情况紧急,考虑到你与郭药师关系尚好,烦请你再去趟燕京。”蔡靖闻言惊道:“启奏圣上,臣与郭贼势不两立,并无关系尚好一说。”徽宗道:“卿莫紧张,朕不是那个意思。朕的意思,”你立即返回燕京,设法找到郭药师,告诉郭药师,朕对他仍抱有期待,只要他幡然醒悟,复还朝廷,朕封他为燕王,割燕京之地与他,令其世代镇守,未来也无需入朝朝圣,只听调不听宣。” 徽宗皇帝的这个旨意,不仅仅是燕山府同知蔡靖大吃一惊,就连蔡京、王黼、高俅、蔡攸等一班奸臣佞贼听了都大吃一惊。将燕京地区割与郭药师,令其世代镇守,且听调不听宣,岂不是独立王国了嘛!那样的话,燕京对于朝廷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百一十八章 徽宗禅位 (1) 当时,听到徽宗皇帝要封郭药师为燕王,割燕京之地与他,令其世代镇守,未来也无需入朝朝圣,只听调不听宣的话后,满朝大臣皆大吃一惊,包括蔡京、王黼、高俅、蔡攸、杨戬、李邦彦等一帮奸臣佞贼也吃惊不小。这帮奸臣佞贼穷尽一生投机取巧、溜须拍马,也未混上个王爷当当,现在郭药师因为叛投金国反倒混上了,这咋能让这帮奸臣佞贼不嫉妒与愤恨?!然而,唯徽宗皇帝马首是瞻又是这帮奸臣佞贼做事准则,既然徽宗皇帝要封郭药师为燕王,这帮奸臣佞贼心里纵是一百个不乐意,嘴上也是热烈地拥护。 当时,徽宗皇帝见众大臣皆吃惊不小,遂说道:“诸位卿家,此乃权宜之策,只要郭药师替朕守住燕京,不使金兵南侵,内地得保,以后的事情总归好办点。” 果然,徽宗皇帝如此一说,蔡京、王黼等一帮奸臣佞贼又带头呼叫道:“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蔡靖无奈,只得再次离京,来到燕京,策反已经投靠了金国的郭药师。王安中被任命为燕京地区御金元帅,也离了汴京,一路北上,组织沿途兵马,准备抵御金兵南下。驻扎晋阳的童贯、谭稹得令,也紧急整备兵马,做好与金军大战的准备。与此同时,西北的种师道、姚仲平等镇守兵马也紧急向汴京进发。 燕京城中,贾世忠与蔡靖分别后,策马去了赵良嗣的府邸,去看他的义兄赵良嗣。 贾世忠策马来到赵良嗣府邸前,见大门之上牌匾上写的不再是“赵府”,而是“殷府”。贾世忠心里吃了一大惊,跳下马来,牵着马向前,问门前衙役道:“此处不是朝廷赵秘书丞的府邸吗,怎变成‘殷府’了?”衙役看了贾世忠一眼道:“你是何人?该也长着两只耳朵,难道没听说赵良嗣已被圣上贬至湖南?此间现在已是殷大人府邸。”贾世忠道:“哪个殷大人?”门役答道:“哪个殷大人还需告诉你不成?官家府邸,不得逗留,快快离开!”说着,持枪驱赶贾世忠。 贾世忠见状,怒瞪衙役一样,本待发怒,要暴打衙役一顿,好出出心头怒气,但考虑到京师之中,多有不便,万一惹出事端,跑不脱的可能也是有的。于是,贾世忠把要暴打衙役一顿的心思按捺了下来,拉马离开。 街上,贾世忠与闲人打听,得知赵良嗣已贬至湖南永州,赵良嗣的府邸已被高太尉小舅子殷天锡购买。得知这个情况后,贾世忠未在汴京逗留,策马疾驰,往大名府大禹山中去了。 再说龙四等人,受贾世忠之令,赶回庄园,将情况告知了银芝及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吴妈等人。 银芝道:“既是少庄主如此安排了,快快收拾行装细软,赶紧离开此地,前往大禹山。” 龙四又问吴妈及其他一些庄客,是走是留?众人皆愿前往大禹山,以躲避乱世。 龙四遂令人收拾好形状细软,银芝及吴妈等妇女乘马车,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及其他庄客或骑马、或步行,离开了庄园。 龙四令人点火烧庄。大火随即腾起。龙四催促着众人上了路望大名府而去。 贾世忠抵达大禹山时,银芝等人尚未到达。贾世忠将情况告诉了许贯中、柴进、燕青及阮小七等人。那几人见说,皆大吃一惊。许贯中道:“郭药师献了燕山府,金兵必然得寸进尺,进犯中原。据悉,中原临近燕山府一带,守卫兵马皆被圣上裁减,那里等于是无边可防了,若发生最坏的情况,金兵有可能会直驱安阳,强度黄河,兵临汴京城下。” 众人见说皆吃惊地看向许贯中。 许贯中也看着众人说道:“据我知道的情况,朝廷兵马主要集结在云朔及晋阳一带,若欲抵御金兵,只有联络晋阳广阳郡王童贯、宣抚使谭稹、大将王稟等人,在易州等地寻找守将韩民毅等将,看能否阻止金兵进犯。” 柴进、燕青、阮小七道:“大师,我等愿前往云朔及晋阳,拜见童枢密,协助防守云朔及晋阳。我等曾在童枢密统辖下,南征方腊,有过交往。正值朝廷用人之时,那童枢密断不会陷害我等的。” 许贯中道:“大官人欲前往云朔及晋阳,没有问题,只是小乙、小七兄弟不行?” 燕青、阮小七急问道:“何以不成?” 许贯中道:“金兵若长驱直入,渡过黄河,汴京危矣!燕青兄弟当前往燕京,将师师接了出来,带至大禹山中,以报万全。小七兄弟上有八旬老母需要照顾,山寨也需要勇将镇守,故此,小七兄弟当留在山寨,确保山寨无虞。 燕青、阮小七见说,不再言语。 许贯中将目光看向贾世忠说道:“少庄主熟悉燕京地区情况,由贫道和少庄主前往燕京,搜寻朝廷留守兵马,组织御金。大官人可千万晋阳,寻找童贯童枢密,协助御金。” 贾世忠、柴进高声答道:“好!就按大师说得办。” 许贯中也道了声好,随即又说道:“情况瞬息万变,如有不测情形,当速返大禹山,我们再作计议。” 当下,分头准备不提。第二日,众人正要出发,银芝等人抵达大禹山中。这时,银芝已怀有身孕。龙四等人抵达大名府后,又望大禹山进发,至山根时,马车不能通行,遂由四霞姑娘照顾着银芝,骑马进山。 见银芝及庄客们到来,贾世忠大喜。唯有柴进悄悄躲避至房中去了。贾世忠接着银芝,对其耳语道:“柴进柴大官人也在山上。目今,大家都是为了效忠朝廷而已,过去恩怨,就让它过去吧。夫人见了大官人后,万莫发作,面子上不好看。” 刚才,柴大官人柴进也看到银芝了。柴进见了银芝,想起在帮源洞中与金芝银芝在一起的情景,心里生出无限悔意。柴进心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假若知道金芝公主会自缢身亡的话,无论如何先将金枝公主哄出帮源洞,安置在安全地方,再行反水之事。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柴进的心里为银芝而感到伤痛,却没有任何办法来弥补。柴进默默背上自己的穿心透骨点钢枪,出了房间,走向马厮,从里面牵出了追风马。这匹马是柴进从沧州带来的。柴进翻身上马,准备下山,去晋阳联络童贯童枢密。 许贯中忽然出现在柴进马前。 柴进与银芝公主的恩怨,许贯中最为清楚,他知道银芝与柴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也知道银芝上山后,银芝柴进之间,必然发生争斗厮杀。这个情况,许贯中预料到了,他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劝解双方和解。 方才,在银芝上山时,许贯中见柴进默默回房,在将银芝一行让至草堂坐定后,顾不得寒暄,便来找柴进。他想告诉柴进,暂时莫与银芝见面。许贯中出了草堂,向柴进住房走去,却见柴进背了穿心透骨点钢枪走向马厮,遂赶了过来,正碰上柴进牵着追风马出来。 见许贯中站在面前,慌忙一拜,说道:“大师,俺这就去晋阳,联络童枢密,有什么情况,俺会及时通报大师的。”许贯中也冲柴进一拜,说道:“大官人的情况,贫道深知。银芝上山,必然造成许多不便,大官人此时前往晋阳,也是好事。所有恩怨,时间会消磨掉的。大事为重,贫道给大官人送行。” 柴进翻身上马,于马上又冲许贯中一拜,高声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忠君报国,乃大义也!就此道别,江湖再会。”说毕,打马离去。 许贯中一直看着柴进骑着马奔驰下山后,才有返回到草堂,与银芝等人寒暄。 当日,大禹山上安置好了银芝一行,燕青往汴京去了,去寻找李师师;许贯忠、贾世忠带着龙四等十多人,望燕京去了,去寻找易州守将韩民毅,欲协助其镇守易州及内地。 这时候,郭药师果然随着完颜宗望及金国兵马,出燕京,连破中山、真定,向易州进犯。 西路方面,完颜粘罕也率军攻破云朔,兵临晋阳城下。 眼看着金国兵马进犯易州,守将韩民毅率领手下一万余老弱病残的厢军迎战,甫一对阵,便被金军冲乱。宋朝的厢军本来就是备战用的,主要职责是维护地方治安,只有在禁军不够用时,才作为预备上场。因过于信任郭药师,徽宗将燕京地区除了武泰军之外的禁军都裁减掉了,这时候,已经无兵可用,只能是像韩民毅率领的厢军来对付一阵了。 许贯中、贾世忠及龙四等人抵达易州,正碰上金军冲散了易州厢军,漫山遍野追杀过来。 许贯中、贾世忠等人见状,策马杀入阵中,与金军大战起来。渐渐,易州厢军溃败得不见踪影,连韩民毅也投降金军了。许贯中、贾世忠等人只好沙出重围,再作计议。 第二百一十九章 徽宗禅位 (2) 云朔方面,完颜粘罕统率12万兵马,气势汹汹而来,连克云朔,快要抵达到晋阳城下了。 晋阳城里,广阳郡王、宣抚使童贯和河东北宣抚使谭稹、大将王稟、张孝纯、辛兴宗以及他从汴京带来的学士马扩等人,一同商量着如何应对金国兵马。 童贯看着那几人道:“诸位,要说起来,宋金两国签有盟约,金国背盟弃约,入侵俺大宋,失道的是他金国!以有道伐无道,胜之必然。如今,金国兵马西侵而来,连克云朔二州,看似凶猛,其实也有他的不利之处,最突出表现在劳师远来,粮草供应不足。目今,咱们当做好两手准备,一是与金军和谈,让其遵约退兵;二是坚守晋阳,不使金兵再破晋阳。等稳住了战线,再做打算。本王受圣上指派,主要是宣抚燕云地区军政事务,具体的事情还靠诸位了。”童贯如此说,是在情况危急时给自己留退路,好一走了之。 当时,那几人并没考虑过多,遂齐声答道:“唯宣抚使之命是从!” 童贯道:“好!眼下当有劳马学士先辛苦一趟,前去金营,探视下虚实。”马扩受令道:“在下遵宣抚使之令,即刻前往云朔。”马扩起身离堂,前往云朔方向打探金国兵马情况。 大堂内,童贯令其他人立即整备兵马,准备迎对金兵。 在前往云朔的路途上,马扩打马急行在距晋阳六十余里的地方,迎头碰上蜂拥而来的金兵。 马扩拦在路途中。金兵前锋冲将过来。马扩大声叫道:“大宋使臣马扩在此!速让你家元帅出面来见。”金兵闻听马扩乃宋朝使臣,遂将其带往完颜粘罕处。 马扩道:“宋金两国签有盟约,互不侵犯,你国缘何金兵来犯?俺受大宋广阳郡王之令,前来质询,还请大帅给个说法。” 完颜粘罕道:“金宋两国签有盟约不假;但首先背盟弃约的是你宋国!营平滦乃我国南京,你国缘何暗中策划留守张觉降宋?” 马扩道:“内情必有曲直,凡事当先礼后兵。我朝广阳郡王说了,你国可以派使前往我朝协商,不得轻启战端;战事一起,生灵涂炭,就你国之实力,也难以支撑接下来的长久之战,故此,本使特劝大帅勒马停军,退兵返国,否则,引发的一切后果,皆由你国承担。” 完颜粘罕冷笑了两声,说道:“大军即发,必有结果,焉有轻易退军之说?来使,本帅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急速返回,告诉你家统帅,要么来战,要么献城投降,除此之外,绝无他途。” 马扩道:“宋金两国当先行停军,待事情协商无果,再行大战不晚;到那时,谁胜谁败,尚且两可呢!” 完颜粘罕道:“停军断无可能,但本帅可放慢进军速度,派使臣同你一道前往晋阳,去见你家元帅,协商献城归顺之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马扩没有任何办法,只好答应带金国使臣前往晋阳,去见广阳郡王、枢密使、宣抚使童贯。 马扩遂带着金国使臣,返回到了晋阳。 马扩将情况禀告给了童贯。童贯当即接见金国使臣。 金国使臣对童贯说道:“金宋签有盟约,相互间不得招降纳叛,你国缘何招降我国南京留守张觉?” “有这事?”童贯假装不知,对金使说道:“本王统领燕云军政事务,既是发生如此重大事情,你国因何不和本王先说一声?本王可以责令属下归还张觉,退还营平滦三州嘛!” 金使道:“你国燕京宣抚使王安中已将张觉斩首,并将首级送与我国二王子。”童贯不给金使说话的机会,打断道:“既是我朝燕京王宣抚使已将张觉首级送于你国,你国因何还要背盟弃约,进犯俺大宋疆土?!回去告诉你家主帅,立即退兵,归还俺朝云朔等地,否则,王师北伐,势如破竹,到那时候,本王约束不住众将军们,一举打到你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童贯想用言语吓阻住金军。 金使冷笑了声道:“本使受国相使派,专门来告诉你,要么发兵迎战,要么献城归顺,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延误,否则,兵临城下,将至壕边,就再无言和之机会。” “放肆!”童贯猛地拍了下案几,大声说道:“本王好言相劝,你怎的不知好歹?你是甚人!也敢在本王面前狂言?本待将你打将出去,考虑到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惯例,且放你回去,告诉你家元帅,速速退兵,若惹得本王焦躁,发起大军,势如破竹,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金国使臣愤然离开,回金军去了。 金国使臣走后,童贯又问马扩金国兵马的情况。马扩答道:“回宣抚使大人,下官在前往云朔的路途中遇到金军的,其声势浩大,前锋已至距晋阳六十余里处,随时便兵临晋阳城下了。” 童贯闻言,惊慌了起来,连声说道:“怎么办?怎么办?诸位都说说该怎么办?” 王稟起身,高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有什么好说的?!和他打就是了!难不成把晋阳让给他?” 童贯见状,夸奖王稟道:“王将军不愧为天下名将。王将军可率五万兵马为前军,前往晋阳东三十里下寨,迎对金国兵马。辛将军率五万兵马为后军,接应前军。张将军负责晋阳城防。” 王稟、辛兴宗、张孝纯三人齐声答道:“末将遵旨!” 三人出了童贯宣抚使大厅。王稟随即点起无万兵马,出晋阳城,东去三十里下寨去了。辛兴宗也点起五万兵马,随后出城,策应王稟的前军。张孝纯布置兵马,把守晋阳城池。 王稟率五万兵马至晋阳以东三十里刚下寨毕,金国兵马便以抵达。王稟翻身上马,率副将崔仁、董杰等人及数万兵马,迎击而去。两军前军射住阵脚,互成战阵。 王稟视左右道:“哪位将军出战第一阵?” 王稟身侧,崔仁高声叫道:“末将出战第一阵。”随即持枪策马,冲杀过去。金军阵中,也驰出已将,举着开山大斧,与崔仁大战在一起。双方斗了十多个会合,崔仁手起一枪,将金将挑于马下。王稟见状,抬起手中长枪,大声吼道:“杀!”率先杀向金军。王稟身后,众兵马高喊着“杀!”冲向金军阵列,金军大败,退十里下寨。王稟派人给童贯报捷。童贯得报,大喜,令王稟于晋阳东三十里下寨,金兵不攻,便不出击;金军若攻,则杀退金军,持之已久,金兵自退。 王稟得令,于晋阳东三十里下寨。后军辛兴宗也于晋阳东十五里处下寨,作为王稟兵马的后援。 第二日,完颜粘罕亲率十多员大将来到阵前。王稟也率十余员战将出阵。进军阵中,冲出一员使锤的大将,高声叫喊道:“大将完颜虎在此,南军那位大将敢出来和俺大战一场?”王斌身侧,董杰拍马而出,手持大刀,冲将过去。两将策马对冲,交吗之策,咣当一声,锤和刀打在一起,火花一闪,交马而过。两人拉转马头,又对冲对来。董杰也是员能战大将,一把刀上下翻飞,打得金将完颜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二十回合后,完颜虎拉转马头,败回阵中。董杰正欲杀将过去,金兵阵中又冲出一将,手持一把鬼头大刀,高声叫道:“金将耶律冲来也!”高喊着,就冲到了董杰马前,高举着手中鬼头大刀,往董杰兜头砍来。董杰反手一刀,磕开了来将手中的鬼头大刀。 耶律冲原本辽将,辽亡后归顺金国,正欲表现,遂使出了浑身本事,来战董杰。董杰已杀败一将,正战得兴起,遂于阵前,与耶律冲大战二十余会合,未分胜败。 金军阵中,又冲出一将,持一杠长枪,合战董杰。崔仁见状,策马持枪而出,接住那员金将大战起来,双方又占了二十余会合,王稟恐董杰力有不支,遂鸣金收兵。 金将也策马返回阵中。 王稟于阵前高声叫道:“金帅听着!宋军大将军王稟在此!俺等候你已多时,本当要与你大战几百回合,然本帅考虑到你军长途跋涉,多有劳顿,既是胜你,也胜之不武,今日暂且停战,待明日你军攒足了力气后,再战不迟。” 完颜粘罕见说,怒火冲天,本欲一战,但宋军元帅已说出明日再战的话,也只好收兵。 当日收兵后,因为连续两天都未战果之故,完颜粘罕甚是恼怒,把手下众将一顿臭骂,责令明日再战,只能胜,不能败,要尽快攻占晋阳,向汴京进发。 完颜粘罕之所以恼怒,除了两日来为战果外,还是担心落后于东路的完颜宗望。完颜粘罕担心完颜宗望率先攻下汴京,最大的功劳就成完颜宗望的了,故此又恼怒,又着急。 当日,王稟也连夜排兵布阵,准备与金军再战。 相对于完颜粘罕在晋阳以东受阻,完颜宗望要顺利的多,连续拿下邯郸、安阳,抵达到了黄河边上,就等着渡过黄河,逼临汴京城下。 第二百二十章 太子赵桓 完颜宗望的东路军缘何进展迅速?原来,徽宗皇帝过于信任郭药师,听信童贯一面之词,觉得有郭药师把守燕京地区就足够了,遂将燕京地区除了郭药师的武泰军外的其他禁军都给裁减了,是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的厢军,根本抵挡不住金国兵马的进军。再加上郭药师熟悉内地情况,亲自给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做向导,以至于金国完颜宗望的东路军迅速地达到黄河渡口。 金军进军途中,沿途的厢军也抵抗了一阵,但力量太弱,不是被击败,就是被冲散,沿途州府遂不停地向汴京报送情报。汴京城里,徽宗皇帝不断收到各地报来的奏报,言金军攻陷定州、攻陷大名、攻陷澶州、攻陷安阳、攻陷浚州,已至黄河渡口。 坏消息不宣传来,徽宗皇帝已经失去了庄重,惊恐万分。徽宗皇帝为鼓舞沿途军民抵抗金军,先是下了罪己诏,反思自己的过错,随即又在众大臣面前哭天抹泪的,求告众大臣、将军设法抵抗住金军的进攻,确保汴京无恙。除此之外,徽宗暗中做好了南逃准备。 众大臣也乱作一团,没有人出来替徽宗分忧。徽宗见状,竟拉住了郑居中的手,哭着说道:“朕对女真人一向不错,念他们地处边寒,贫瘠困苦,故与其结盟,助其灭辽,朝廷借此收复燕云失地。如今,辽亡了,女真人该感谢朕才是,怎么能如何对待朕呢?!” 郑居中乃郑贵妃的堂哥,也算是徽宗皇帝的大舅哥了。徽宗皇帝的这个大舅哥,从一开始就反对联金灭辽,前不久还主张召回被贬湖南的赵良嗣,让赵良嗣修复朝廷与金国的关系,结果被徽宗皇帝大骂一顿,说不看在亲戚的份上,把你也贬到湖南,和赵良嗣作伴去。当时把郑居中训得羞愤不堪。现在,徽宗皇帝拉了郑居中的手,连哭带说的,搞得郑居中很不自在,遂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联金灭辽之事,大臣中反对者甚多,圣上偏听偏信,一意孤行,终于酿成今日之祸,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郑居中的语气很粗鲁,徽宗皇帝竟然也没生气,反倒是低声下气地说道:“事情的确搞错了,朕已经下了罪己诏。”郑居中道:“下个罪己诏管什么用?我听说郭药师专门为金国写了伐宋檄文,说什么‘玩物尚志’、‘声色犬马’、‘昏庸无能’、‘民不聊生’人家是‘吊民伐罪’你看看,成什么体统了!”宋徽宗正欲说什么,谁知一口痰塞住了喉咙,搞得气都喘不上来,当殿昏倒在地上。众大臣大惊,七手八脚地抬起徽宗皇帝往龙坐上放。大殿中,猛然冲过高俅,竞对郑居中拳打脚踢,大骂郑居中道:“藐视圣上,不知尊卑,该打!” 高俅是武官,除了能舞文弄墨外,自小就好枪棒,练了一身的好本领。郑居中是文官,再加上他那几句话把徽宗皇帝给气昏过去,当时也吓蒙了,就扎扎实实地挨了高俅一顿拳脚,愣是没敢反抗。蔡京、王黼、杨戬、李邦彦等奸臣佞贼也大骂郑居中。其他大臣见大殿中乱得不成体统,遂鱼贯而出,躲事情去了。 好大半天,徽宗皇帝才在一帮人连捶带揉下,咳出了那团痰,脸色由白转红。 蔡京、王黼等奸臣佞贼见徽宗皇帝喘过一口气来,心里大慰,七嘴八舌说道:“圣上龙体安康就是为臣们最大的幸事。身上暂且安歇,待龙体无恙后,再议事不迟。” 几个奸臣佞贼令宫人将徽宗皇帝扶入宫中休息,然后也各自回府。 在回府的路途上,蔡京心里忐忑不安。蔡京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好了。在联金灭辽上,蔡京最初也是不看好的,只是为了不让王黼、童贯独受徽宗皇帝宠幸,才热衷起联金灭辽之事。如今,事态的发展,正应了他以前的看法,这让蔡京惊惶不安起来。假如金兵攻陷汴京,圣上就无保了;假如圣上无保,自己也就无保了。蔡京心里太清楚了,他是所以受宠近三十年,正是因为有了徽宗皇帝,自己真是在徽宗皇帝手里四次为相的,假如没了徽宗皇帝,自己什么都不是,说不定会被清算的。因为有这个想法,蔡京的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更让蔡京忧虑的是,徽宗皇帝似乎有意产位于太子赵恒。这个迹象,其他人尚未看出,老奸巨猾的蔡京看出来了。 前几日,不断有金军攻陷燕京至汴京沿途一些州府的消息传来,徽宗皇帝就任命太子赵桓为开封牧,主持京师的军政事务。对于当时的京师而言,最大的军政事务就是准备防御正在南下并逼近汴京的金国兵马。徽宗皇帝这个时候任命太子赵桓为开封牧,显然是把抗金的重任交给了太子赵桓,徽宗皇帝显然已经有了‘南巡’的想法。最为关键的是,徽宗皇帝还赐予太子赵桓排方玉带。这个排方玉带并不是人人都可以佩戴的,只有君主才能佩戴,很显然,徽宗皇帝心里已经有了让太子赵桓继位的想法。 皇太子本来就是继承皇位的嘛,这有什么奇怪?其实还真的是有点奇怪,一来徽宗皇帝和太子赵桓关系相处的不好;二来这时候徽宗皇帝还在世。天无二日,朝廷上怎么可以有同时佩戴排方玉带的两个人?情况显然不正常。 这个情况让老奸巨猾的蔡京给捕捉到了,心里便忧愁起来。蔡京忧愁徽宗皇帝有可能会禅位给皇太子赵桓,同时还忧愁皇太子赵桓在继位后,有可能会清算他。 蔡京忧愁徽宗皇帝禅位给皇太子可以理解,因为徽宗皇帝是他的天嘛!没徽宗皇帝那个天了,哪还有他蔡京的日?蔡京忧愁皇太子赵桓在继位后会清算他,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原来,深受徽宗皇帝宠幸的蔡京还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徽宗皇帝并不属意皇太子赵桓,反倒是更喜欢三儿子赵楷。 徽宗赵佶共有三十二个儿子,赵桓既是长子,又是嫡子,是徽宗皇帝三十二个儿子中唯一一个由正宫娘娘生下的儿子,是法定的皇位接班人。故此,赵桓的人生之路顺当的不要不要的,一路从韩国公、京兆郡王、定王升到被正式确定为太子。 按正常情况,徽宗赵佶不在了,承继皇位的自然是皇太子赵桓,但赵桓和他欢天酒地、极富艺术才华的父亲赵佶关系非常不好,存在许多隔阂和矛盾。 那宋徽宗是一个爱好广泛的皇帝。除了不会治国,其他诸如琴棋歌赋、吹拉弹唱、骑马蹴鞠、品茶饮食,甚至鉴赏古玩等等的,无所不知,无所不会,在行的不一般,而且造诣很高,堪称“大师级”的水准。譬如,画鸟时,宋徽宗观察得细致入微,竟然知道,孔雀上台阶时,必先迈左脚!徽宗的这个发现,至今仍在美术院校的课堂上,被津津乐道地传说着。 虽然老子很喜欢喜欢这些东西,但对这些东西,太子赵桓却毫无兴趣。性格孤僻的太子赵桓就喜欢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欣赏鱼缸里的鱼,一看就是一整天,对其他的事情全不关心,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见这是一个无趣乏味、没有什么情商的儿子,故此,赵佶就很不喜欢赵桓这个皇太子儿子。 更让徽宗赵佶反感的是,太子赵桓与自己爱好不同也就罢了,有时候还固执的不一般,常常与自己唱对台戏。 那徽宗皇帝喜欢奢华,天天酒醉金迷。太子赵桓则喜欢清静,不喜欢这种奢华的宴会。除了必须出席的皇家宴会、祭典活动、节日酒宴外,其余的宴会,赵佶能推就推,即使勉强参加,太子也端着一张脸,不与宋徽宗等人为伍,使兴高采烈的徽宗及蔡靖之类的宠臣,大为扫兴。徽宗觉得很没面子,时间一长,就不让太子赵桓参加宴会了。蚂蚁上树,赵桓也反感于好大喜功的这一套,反倒安于独自躲在东宫赏鱼观花。 那徽宗皇帝还有个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女色,皇宫里到处都是美女,这让徽宗皇帝天天赏心悦目,玩得不亦乐乎。与此相反,太子赵桓尤其不喜欢女色,讨厌宫中到处都是花枝招展的美女,显得乱哄哄的。 那徽宗皇帝还喜欢虚妄的道教,被称之为‘道君’,天天就想长生不老;相反,太子赵桓则喜欢佛教,天天清心寡欲,还痛骂那些异想天开、想长生不老的人。当然,虽然太子骂的是那些骗钱的假道士,但在无形之中,也把自己的老子赵佶给得罪了。假若道士是一群骗子,那么相信他们这套理论的皇帝,又是一个什么人呢?这不是在骂朕嘛! 就这样,不经意间,太子赵桓与皇徽宗帝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这种隔阂和矛盾被蔡京、王黼等奸臣佞贼发现了,就开始投徽宗皇帝之好,竟然鼓动着徽宗皇帝废了太子。 做臣子的,一旦参与了皇室继废之事,就犯了大忌。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三皇子赵楷 蔡京之所以参与到了皇家太子兴废一事中,是发现徽宗皇帝不喜欢皇太子赵桓,蔡京发现,徽宗皇帝其实喜欢的是三子赵楷。 徽宗皇帝的这个三儿子赵楷,简直就是一个“小徽宗”,和徽宗皇帝有着同样的爱好和兴趣,徽宗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似乎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赵楷是徽宗的三儿子,上有太子,皇位本与他是无关的;但这个三皇子偏偏就想那个皇位,想方设法地要得到那个皇位。为了能到的那个皇位,赵楷私下里结交了蔡京、王黼、高俅、李邦彦,耿南仲、张邦昌等一帮奸臣佞贼,要让这些奸臣佞贼在徽宗皇帝那里进言,以达到让徽宗皇帝废了太子赵桓,立他为太子的目的。 这等事情谁敢干?那几个奸臣佞贼再混账,也无非是贪赃枉法,捞取个人好处,让他们冒着风险去干预皇位承继,借他们一百个胆,他们既不敢,也不愿,毕竟赵桓是长子、嫡子,是铁定的皇位继承人,徽宗皇帝没有表露出废除天子的意思前,那个奸臣佞贼也不敢提出来。 赵凯游刃于朝廷中,对朝廷的事情了如手掌。赵楷心里非常清楚,父皇徽宗虽然一边反感着蔡京,一边又极为重视蔡京的意见,蔡京在父皇那里,是个有见不得、又离不得的人,有时候蔡京说句话,反倒显得客观些。故此,赵楷找到蔡京府上,拐弯抹角地说了这个意思,恳请蔡京运作这事。 蔡京听了后,吓了一大跳,心想,这玩可不是被罢官贬职这么简单的事情,搞不好要被杀头的;事情运作不成,即使不被徽宗皇帝杀头,将来太子登位后,恐怕也要报这个仇,免不了脖子上挨一刀的命运。故此,在赵楷提出这个意思后,蔡京着实吓得不轻,直接回绝了赵楷的恳求。然而,蔡京毕竟是个大奸臣,什么时候都有种投机心理。 对徽宗皇帝,蔡京是了解的,就是个好大喜功,好听好话,耳朵根软的个人,没有什么原则立场,在许多事情上,非常情绪化,一高兴,废了太子,立三皇子为太子,也不是不肯能的事情。于是,蔡京又有了要投机的想法,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万一将来赵楷上位了,俺虽然老点,毕竟有功于赵楷,说不定还能第五次任相呢! 因为有了这个投机心理,蔡京就给赵楷出主意,让他去参加科考,考个状元,如此,你横溢的才华,就被徽宗皇帝发现并认可了,你私下里再有点眼色,投圣上所好,承继大位也不是不可能。 得到蔡京的指点,赵楷大喜,遂参加了当年的科举考试,竟然真的考取了“状元”。 本来,朝廷有一个明文规定,就是不许皇室子弟参加科举考试,目的是不让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与民争利。毕竟,皇室子弟们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他们出生后,就已经配套好了权、钱、财。这种情况下,他们没必要去参加科举考试。 然而,别的皇室成员没兴趣,赵楷却颇有兴趣,他想参加一次科举考试,既检验一下自己的才华与本事,也好让父亲发现并重视自己,看将来能不能像蔡太师说的那样,走个狗屎运,以承继大位,也过一把君临天下的瘾。所以,赵楷化名为‘赵笑天’,参加了科举考试。 话说那赵楷的确是才华横溢,在科举考试中,思维敏捷,文章写得妙不可言,酣畅淋漓,笔扫千军,令人拍案叫绝。 考完后,赵楷将此事禀告了父皇,说他化名‘赵笑天’,参加了科举考试,想试试考官在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下,到底能给自己打多少分?赵楷道:“父皇在上,就是个玩儿,并不争朝廷的状元。” 徽宗回道:“咱大宋朝人才济济,你想当状元就当状元了?” 按理来说,皇子搞了这么一个恶作剧,要是换上一个其他的皇帝,大多会痛骂他一顿,把他的卷子撤销了。但是,徽宗赵佶是一个喜欢新奇事物的皇帝,他在听了赵楷说得情况后,不但没有责备赵楷,反倒认为这事儿很有意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赵楷那么一句,就欣然同意了。 宋徽宗也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能考多少分。 过了几天,礼部官员审完卷子后,宋徽宗特别下旨,先不要张榜,把考生的卷子都送到朕这里,让朕先看一下。结果,宋徽宗打开卷子一看,大喜过望,因为第一张就是化名‘赵笑天’的实际上是他儿子赵楷的考卷。换句话说,‘赵笑天’也就是赵楷,是这一科的状元郎! 一个皇子,竟然考了全国第一,这太了不起了。惊喜之余,徽宗叫来赵楷的老师们,让大家看看,这篇状元郎的文章怎么样。老师们一看,说这篇文章不错,理应成为状元。 宋徽宗哈哈大笑道:“你们猜,这是谁写的文章?”老师们一脸疑惑道:“不就是赵笑天写的文章吗?”宋徽宗摇头晃脑地说道:“不对,这是三皇子写的文章。”说完,他把三皇子赵楷化名‘赵笑天’参加考试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众老师一听,三皇子竟然考了个状元,真是太有本事了。他们马上向皇帝表示祝贺,并自请回家,说:恭喜圣上,三皇子文章已经独步天下,老朽们无能力在教导三回子,请准许我们回家养老。徽宗笑着道:“哪位老师都不能奏请回家养老。三皇子有这等本事,全是诸位老师教导的好,朕将大大地褒奖你们。”随即赐予赵楷的各位老师们大量银子。赵楷的老师们自然也是皆大欢喜,欢天喜地地去了。 虽然三皇子赵楷考了一个状元,但是根据惯例,他是不能参加科举的。因此,徽宗皇帝还是忍痛割爱地把赵楷的成绩取消了,把第二名榜眼提为状元了。对徽宗皇帝来讲,儿子是不是状元不重要,只要能证明儿子的水平是状元就行。他们家王爷都几十位,不缺一个状元郎。这个状元郎还是让别人当去吧。 虽然没有让儿子当成状元,但是通过这件事,徽宗皇帝就喜欢上赵楷了。从此以后,大小宴会,这对父子如影随形;各种赏赐,更是不在话下;赵楷俨然变成了当年那个八贤王了。此外,为了宠爱这个三皇子,宋徽宗还授予了他一个重要的官职:皇城司都知。 这个任命,可谓非同寻常。皇城司是管理皇城治安的部门,这个部门的将士,都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他们是皇帝的安危所系,也是皇帝的最后一道防线。可见,皇帝任命赵楷为皇城司都知,有点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宋徽宗的这个举动,掀起了一场皇宫夺嫡的战争。赵楷与太子的关系,也立刻变得微妙起来。这种情况下,赵楷加大了动作,在蔡京、王黼、李邦彦、耿南仲、张邦昌等大臣中走得太频繁了,一时间,徽宗跟前,全是夸三皇子赵楷的,似乎赵楷才是皇位的最佳继承人。 在那帮奸臣佞贼的鼓噪下,赵楷后来居上,炙手可热,成了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没想到,这个时候,金国渡过黄河,逼进汴京了。 如果,没有金兵渡过黄河,逼进汴京之事;如果天下太平、将来徽宗会把皇位传给谁,还真不好说,但现在金国兵临城下,徽宗皇帝已经有了禅让的意思,这个皇位就只能是皇太子赵桓的,不可能是皇三子赵楷的。只有把皇位禅让给皇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如果绕过皇太子,将皇位传给皇三子赵楷,在当前情况下,只会引起更大的混乱。再说这时候的徽宗考虑的是他个人安慰,对于皇位传给那个皇子的事情上,已经没有兴趣了,赵楷想得到皇位,显然是不可能了。 这个情况让蔡京感到忧虑。在这之前,他是倾向于赵楷继位的,没少在徽宗皇帝面前说赵楷的好话,对皇太子赵桓也很是冷淡,这些情况,赵桓自然也非常清楚。 现在,方方面面的忧愁都降临到了蔡京头上。徽宗皇帝要禅位了,眼看着依靠着的大树靠不上了;皇太子要继位了,以前对皇太子甚是冷落,恐怕要遭清算了;金兵逼临汴京城下了,一辈子搜刮来的金银财宝如何能运回来家去?等等的这些事情让蔡京忧虑。 蔡京坐在轿子上想着心事,就听见轿钱衙役大吼道:“太师回府,百姓军民回避!拙!算命的老头,回避!” 蔡京猛地一个激灵,心想,是该算算命了,看接下来我该如何办?蔡京遂撩开窗帘,令衙役道:“把算命的先生请过来。” 衙役将算命先生带到了轿子旁。 蔡京从轿子中看那算命先生,以八十多快九十了,老得颤颤巍巍的,似乎站立不稳的样子。蔡京觉得那算命先生面熟,再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再遇卦师 蔡京之所以大吃一惊,是因为他认出来了,三十年前,就是这个算命先生,给蔡京算过一卦。当时,出仕不久的蔡京,见徽宗皇帝又属意于王安石变法了,遂见风使舵,不顾其他老臣、权臣的反对,坚决支持王安石变法,得到徽宗皇帝赏识,由此而春风得意,官运亨通。那天,蔡京带着随从视察京郊春苗长势,就见一个算命先生过来。蔡京虽然不敬畏天地,但出于好奇,就让那位算命先生给自己算一卦。算命先生当时就给蔡京算了一卦,说蔡京一生富贵,官运亨通,只是结果不好,会饿毙路途。蔡京心有不服,问算命先生他的结局又会如何,算命先生笑了笑说,比老爷的要好些,将来我的结局是因为吃肉而被噎死。这让蔡京很不高兴,遂派人去杀死已经走远的算命先生,想让那个算命先生不是吃肉噎死,而是挨刀暴亡。谁知,在杀手们接近算命先生是,忽然狂风大作,吹得天昏地暗,那个算命先生不知哪里去了。 现在,那个算命先生又出现在自己轿子边了,这让蔡京大吃一惊。对这个算命先生,蔡京心里面还是佩服的。算命先生道他一生富贵,官运亨通,可不自己就富贵了一辈子,况且四次任相,可以说是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了。 蔡京认出那位算命先生后,忙让轿夫停骄,亲自下了轿子,望算命先生一拜,说道:“先生别来无恙?”算命先生颤抖着身子说道:“还好,还好,惨淡活着。”蔡京转眼对轿夫们说道:“此乃本相故交,要小心时候,不得无礼呵斥。”衙役轿夫们答道:“谨遵太师钧令。”蔡京遂又转首对算命先生说道:“先生长俺几岁,俺当以兄待先生,请先生上轿,俺陪护轿旁,恭请先生入府一叙。”算命先生忙说道:“贫道何等卑贱之人,敢坐相爷之轿!折贫道的草粮呢!”蔡京笑道:“先生高寿,令人向往,先生但乘无妨。”算命先生道:“贫道行卦一生,早已算定,绝无乘相爷轿子之福气;还请相爷上轿,贫道随在轿侧,入府听从相爷指教。”蔡京遂不客气,上了轿子,安顿衙役们搀扶着算命先生,一同回他的府邸去了。 回到府邸,蔡京待算命先生甚厚,安排宴席招待。蔡京道:“先生四处为家,颠簸不定,多有苦楚,俺再次得遇先生,当尽地主之谊,先生莫要客气,只管吃肉,只要不被肉噎死便好。肉算俺的,命是先生的。” 蔡京的话语中多有调侃之意,因为算命先生曾说过他将来会因吃肉给噎死。 算命先生听了后笑了笑道:“已经所剩无几了,就是几天的事情。”蔡京疑惑,没搞清算命先生说的是何意,遂疑惑地看着算命先生。算命先生道:“说的是贫道的贱命。”蔡京道:“先生多虑,俺看先生能活过一百岁去。”算命先生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非人力所能改变的。” 蔡京闻言,又想起自己,想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如何?自己该如何办?如此想着,蔡京遂问道:“目今,宋金交恶,金兵已渡过黄河,逼临汴京,以先生之见,接下来情况将会如何?”算命先生斜眼看了看蔡京,玩世不恭地说道:“待俺算上一算。”算命先生做张做势地掐算一番,说道:“有惊无险,短期内并无大险,然时之不久,将情势大变。”蔡京闻言大惊,又问道:“情势将会如何?先生直言不讳,”算命先生道:“尊驾南移,龙座换主,百姓流离,苦不堪言呀!”蔡京哪管得其他人如何,他只操心自己,故此问道:“俺会如何?”算命先生道:“顺其自然,信天由命吧!” 其实,算命先生已经算出来了,蔡京将被流放,会饿毙在流放途中;然吃人嘴软,这时候的算命先生嘴下留情,没有直接告诉蔡京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蔡京总是忧虑,不停问算命先生一些问题,算命先生顾左右而言他,应付着蔡京。 宴席吃完了,算命先生吃得肚儿圆圆,遂起身告辞。蔡京对左右说道:“先生这一去,不定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把烧鸡给先生脖子上挂上一只,待先生饿了时,也好应急。”算命先生笑了笑,没言语。蔡京手下遂拿了只烧鸡,用绳子拴了,挂在算命先生脖子上。算命先生低头,咬了下烧鸡,笑道:“高低刚好,恰能吃上。”遂笑着出府去了。看着颤颤巍巍出府而去的算命先生,蔡京心里暗笑,心想,一只烧鸡能吃多久,我看你不被饿死才怪,反倒胡言俺堂堂宰相会被饿毙路途,岂不是在说天大的笑话!遂不再理视算命先生的事情。 那算命先生从蔡京府上出来后,沿着街角,颤颤巍巍地走着,毕竟年老体弱,不长时间,便又累了,遂坐在南墙根下歇息。算命先生坐下后,拴在脖子上的烧鸡便顶在了嘴上。算命先生笑了笑,伸手撕下条鸡腿来,自言自语地说道:“俺不能学那宰相大人,当个饿死鬼;俺就是死,也要吃饱吃好。”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就啃了口鸡腿。 忽然,一队马军疾驰过来,算命先生一惊,嘴里的肉就噎在了喉咙上,任算命先生如何咳也咳将不出来,脸憋得通红,又甩手,又蹬腿的,不一会儿,呜呼哀哉,死球掉了。 蔡京府上有衙役外出办事,恰巧路过,见算命先生因吃肉被噎死,在办完事回府后,将看到的情况禀告给了蔡京。那衙役道:“姥爷,早间在在府上的那个算命老头死了。”蔡京闻言,大吃一惊,急问道:“如何死的?不是吃肉噎死的吧?”衙役答道:“回老爷的话,那算命老头正是吃肉噎死的,小的看见时,躺在墙角,嘴里还塞着条鸡腿。” 蔡京见说,黯然不语。 第二百二十三章 晋阳城下(1) 金国完颜宗望统率的东路军在郭药师的向导下,迅速过了澶州,向黄河推进。过了黄河就逼近大宋都城汴京了。因为担心宋军在黄河边阻击,就不能顺利抵达汴京了,故此,完颜宗望唤来手下大将完颜玉玺,令他化妆成宋人,策马急往前晋阳,要求西路军统帅、金国国相、大将军完颜粘翰,速分兵六万,向西挺进,以阻断驰援汴京方向的大宋西军。完颜宗望要求完颜粘翰阻断的大宋西军指的是当时驻扎在西北的种师道、种师中、姚平仲等西北诸镇的兵马。完颜玉玺受令,乔装打扮后,骑了一匹乌骓马,辞别完颜宗望,望晋阳疾驰而去。 那乌骓马乃关外名马,通体乌黑,四蹄却如新雪般洁白,奔跑起来如乌云踏雪,快如闪电。当时,完颜玉玺心里焦急,策马疾行,忽见一人挺枪追来,大声喊道:“拙!那人站住!” 完颜玉玺本不想理睬追来之人,但长着自己武艺高强,就有了杀杀来人威风的想法。完颜玉玺“吁”了一声,猛地勒住了乌骓马。乌骓马嘶鸣一声,前腿腾空而起,刨了几下空气,落在地上。完颜玉玺拉转马头,见一人策马奔来。之见那人胯下一匹追风马,手持一杆长枪,身体前趋,策马奔来。 完颜玉玺大吼一声:“拙!来人!不得冲撞本王子。”完颜玉玺乃金国王室子孙,有一股天然的自豪感,荒郊野外,见出了来人,再无他人,遂大喊道:“不得冲撞本王子!” 来人是谁?来人正是与许贯忠等人约定前往晋阳协助王禀抵御金国兵马的大官人柴进。当时柴进正策马行进着,忽然一道闪电,从身旁而过,转眼远去。柴进吃了一大惊,急看时,原来是一汉子骑着一片乌骓马超然而过。那马通体乌黑,脚踩四朵白云,煞是好看。柴进乃武人,最爱的便是良马,猛然见一汉子骑着匹乌骓马飘然而过,眼就热了,就想着要抢夺那匹乌骓马,故此打马急追。柴进骑的马叫追风马,也是一匹名马,快如疾风,日行千里。因为柴进急着想夺取那汉子骑着的乌骓马,竟然渐渐追近了那汉子。 柴进渐进,猛然见那汉子勒停了马,拉转马头,高声吼道:“来人!不得冲撞本王子!”心里吃了一惊。柴进暗道:中原地方,王子只有赵官家有,其他人焉敢自称王子?再仔细一看,那人显然不像是中原地方的人,长得高大威武,脸庞阔大,黑中透红,像是行军打仗之人,并不相识王府中的王子。柴进猛然想到,难不成是金国王子?看样子也是要上晋阳去。 管他是谁,先把那匹追风马抢来了再说!柴进大吼一声,策马过来,又吼道:“来人!留下胯下之马,任你自去,否则,把命拿来!”完颜玉玺闻言大怒,高声骂道:“不知死活的南蛮子!竟然要劫持本王子的乌骓马!拿命来吧!”骂着,伸手从背上抽出大刀来,猛地策动胯下之乌骓马,奔向柴进。完颜玉玺胯下的乌骓马腾空而起,乌云版压将过来。柴进急策追风马,举枪迎对。两个人大战了五个回合。柴进心中暗叹对方的好功夫,更坚定了对方乃金国王子的看法,故此使出了浑身的本事,欲斩杀完颜玉玺。完颜玉玺也被柴进的武功给震惊了。完颜玉玺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武功要高于自己。特别是对方那杆穿心透骨点钢枪,使得神出鬼没,枪枪不离要害。完颜玉玺害怕了,心想,俺还有要事要办,俺不跟他纠缠,俺走也!如此想着,完颜玉玺策动乌骓马,大吼一声,策马过来,兜头望柴进头上砍去。柴进急忙举枪,要拨开完颜玉玺的大刀。完颜玉玺将刀已收,拉转马头,道一声:“本王子尚有要事,不与你缠斗了。”随即打马急驰。柴进也打马急追。然而,完颜玉玺骑着的乌骓马跑得更快,柴进追之不上,只好放弃,心里暗自懊恼。 完颜玉玺来到晋阳城边,绕城而过,到了完颜粘翰的统帅部。手下急报完颜粘翰道:“玉玺王子求见!”完颜粘翰闻听完颜玉玺到来,也想知道完颜宗望的东路军进展情况,忙叫道:“快请玉玺王子进来!”完颜玉玺遂急奔进完颜粘翰的中军大帐。 完颜玉玺冲完颜粘翰一拜,高声说道:“国相在上,我是二王子之令,前来拜见国相。” 完颜粘翰问道:“二王子现在何处?东路军进展如何?” 完颜玉玺答道:“二王子攻陷燕京,宋国燕山府知府、武泰军节度使郭药师归顺,且做向导,望南进发,一路上攻城拔寨,连续攻陷正定、大名、澶州、安阳,已进军至黄河岸边,只待躲过黄河,进逼汴京。” 完颜粘翰闻言,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郭药师归顺金国,也没想到完颜宗望进展如此迅速,心生醋意。完颜粘翰问完颜玉玺道:“二王子派你前来,是为了何事?”完颜玉玺答道:“二王子恐西军驰援汴京,并于黄河边驻军,故令本王子前来拜见国相,请求国相立即分兵六万,绕过晋阳,迅速西进,以阻断宋国西军前往汴京。” 完颜粘翰乃金国国相,这次与完颜宗望分兵进攻中原,原本是有一争高下之意的。这次进攻宋国,完颜宗望统兵六万,完颜粘翰统兵十二万,如今,完颜宗望以抵达黄河边,只要渡过黄河,就抵达至汴京城下了,如果自己阻断宋国西军,完颜宗望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一鼓作气地攻下汴京,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最大的功劳就成他完颜宗望的了,这个事情,完颜粘翰自然不愿去干。再加上,完颜阿骨打已经不在了,现在继位的是完颜吴乞买,他那个二王子和其他王子一个样了,并没有多显贵,本相未必要听他的。 如此心态下,完颜粘翰对完颜玉玺说道:“晋阳方面,宋国集结了二十余万兵马,由宋国枢密使童贯、大将王禀等人把守。现在西路军攻陷晋阳已经非常吃力,如何能分兵去阻断宋国西军?假若分兵,会被宋军分而围之,聚而歼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回去告诉二王子,他只管渡河,进逼汴京便是,本相将集中兵力,迅速攻陷晋阳,沿泽州、潞州西进北上,与二王子会师于汴京。” 完颜玉玺见说,只好与完颜粘罕告辞,急速返回黄河北岸,给完颜宗望报告情况去了。 完颜玉玺走后,完颜粘罕急忙召集手下众将领开会。完颜粘罕对手下众将领说道:“二王子率领的东路军,已经连克燕京、定州、大名、安阳诸州府,进军至黄河北岸了。假如二王子渡过黄河,攻陷汴京,此次进攻宋国的功劳就都属于东路军了,没我们西路军什么事了,所以,我们要拿出十分的勇气来,攻克晋阳,迅速西进北上,抵达汴京城下,与二王子会师,共同攻占汴京。你们哪位将军愿统兵出战?” 完颜粘罕话音刚落,帐下一员大将挺身而,高声说道:“吾愿统兵出战!”完颜粘罕定眼望去,见是完颜余睹。完颜粘罕大喜,高声说道:“既是王子愿出战,必将旗开得胜!” 随即,完颜余睹出了大帐,点起一万兵马,杀向宋军阵列。宋军阵列前,为首的是大将崔仁。双方射住阵脚,完颜余睹亲自出阵,高声叫道:“俺乃大金大将军完颜余睹,亲自来战南将,你们哪位将军将军来和本王子大战三百回合?” 崔仁听到对方乃金国大将、王子,且亲自到阵前叫阵,遂策马而出,高声叫道:“宋将崔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两人策马对冲,大战在一起。两边阵上,鼓声雷动,声势震天。崔仁、完颜余睹大战了二十余回合,未分胜败。两人杀得兴起。完颜余睹策马回到阵中,脱了战衣,光着上身来战崔仁。崔仁大怒,策马过来,再战完颜余睹。忽然,宋军阵后,策马奔来一将,直奔阵前,接住正在与崔仁大战的完颜余睹,大战起来。崔仁策马回到阵中,看那人与完颜余睹大战。 来人挺一杆穿心透骨点钢枪,在每一回合时,均是望完颜余睹心口扎去。完颜余睹使得是开山大斧,忙用斧子来磕对方的长枪。因为来人的穿心透骨点钢枪更长一点,在马战中就占了上风。完颜余睹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宋军战阵上,鼓声更烈。 崔仁环顾左右问道:“这汉子是谁?怎么见过?”崔仁身边大将均摇头答道:“不曾见过,是从阵后杀奔而来的。” 崔仁将那汉子占了上风,杀得完颜余睹狼狈不堪,遂跳下马来,将衣襟塞入腰中,接过兵士手中鼓捶,使劲地擂了起来。鼓声大震,那汉子杀得更勇猛,竟然在接下来的一个回合中,将完颜余睹戳下马来。金兵蜂拥而上,救回了跌至马下的完颜余睹。宋军阵上,崔仁举着鼓捶,高声喊道:“杀!”宋军随即冲击,金军被杀散,望后退去。崔仁也收住了兵,急令手下唤刚才那汉子过来相见。 那汉子策马来到崔仁跟前,跳下马来,望崔仁一拜,高声说道:“沧州草民柴进拜见将军!” 第二百二十四章 晋阳城下(2) 崔仁闻听到柴进二字,忙问道:“可是人称小旋风的柴进柴大官人?”柴进答道:“正是!”崔仁忙跳下马来,扑身在地,口称道:“久闻英雄大名,今日得见,何其幸也!”纳头便拜。柴进慌忙搀扶崔仁道:“将军快起,小民消受不起。”崔仁遂起身,携了柴进的手,说道:“朝廷大军南征方腊,将军受封横海军都统制,后辞官不就,回乡为民,目今何以在此?”柴进道:“小民辞官返乡,本欲终老乡下,无奈燕小乙登门拜访,言当今天下并不太平,北有契丹及女真虎视眈眈,将来恐有战乱,力邀俺至大名府大禹山中避世,待将来朝廷有事,再驰骋疆场,以报效朝廷,果真就有女真犯俺疆域之事。”崔仁问道:“大官人所言的燕小乙可是人称浪子的燕青。”柴进答道:“正是。” 崔仁见说大喜,忙道:“燕青兄弟现在何处?可否请来一见?”崔仁道:“小人与燕小乙、阮小七等人避世于大禹山许贯中处。前几日,得知金军进犯中原,许贯中安排小民前来晋阳,协助童枢密、王将军把守抵御金军;安排燕小乙前往汴京,寻找李师师,好将李师师接于大禹山中,免遭战乱。燕小乙现已往京师汴京去了。” 崔仁道:“如此说来,大官人是专程前来,协助御敌?”柴进道:“正是。小民随军南征方腊,恰在枢密使与王将军手下用命,故此来晋阳,再为枢密使及王将军效力。”崔仁道:“王将军昨日入城,与枢密使商议军务。大官人可随俺进城去,拜见枢密使与王将军。”柴进道:“如此最好。”崔仁将战事交予董杰,随后与柴进翻身上马,向晋阳城奔驰而去。 晋阳城元帅府中,童贯闻听崔仁来见,忙传令进来,却见身后跟着一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英俊洒脱,阳光帅气,吃了一惊。童贯再仔细看,更觉面熟,心里暗自想着,那人却扑身在地,连叩三头,高声叫道:“涿州小民柴进拜见枢密使大人。”柴进闻听到“涿州小民柴进”,大大地吃了一惊,猛然认出,地上跪着的这人,那是宋江糜下人称小旋风的大官人柴进,曾随自己南征方腊,后被圣上封为横海军都统制,却如何在此得见。童贯吃惊之时,崔仁将柴进如何来到晋阳,如何大战辽将完颜余睹的情况说了一遍。 童贯见说大喜,急从帅位下来,扶起了柴进,说道:“却原来是柴都统。目今正是朝廷用人之时,柴都统可复出为官,归于王稟之下任先锋,保我大宋疆土不失。”柴进答道:“多谢枢密使抬举;然柴进不喜为官,故此辞官不就。而今,朝廷有难,草民有责,故此投奔枢密使糜下,以报效朝廷,非是为做官而来。”说毕,柴进又与坐于一侧的王稟见礼,问候道:“王将军别来无恙?”王稟起身,冲柴进一拜,高声答道:“多谢柴都统挂怀。” 童贯又询问了一番情况,便令柴进归属于王稟糜下,充任先锋之职,抗击金军。柴进高声答道:“草民遵令。”当即,柴进随崔仁返回晋阳北郊,住于军中。 金国完颜粘罕又输一阵,大怒,与完颜希尹、完颜余睹商量,决定于明日佛晓,点起全部十二万兵马,分为东中西三路,分别由完颜粘罕、完颜希尹、完颜余睹统领,同时进攻宋军。 第二日大早,金军鼓声大震,催兵而来。宋军方面,分别由崔仁、柴进、董杰个率两万兵马,应对东中西三路而来的金军。 柴进与完颜粘罕的中军相遇。完颜粘罕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一把大刀,率先冲将了过来。柴进策动坐下追风马,手持一杆穿心透骨点钢枪,迎面而来,抬枪指着完颜粘罕吼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免做无名之鬼!”完颜粘罕大怒,高声回道:“俺乃大金国国相、西路军统率、大将黏没喝也!你乃何人?敢于本帅对阵!”柴进高声答道:“俺乃大宋小旋风柴进也!黏没喝!你拿命来!”吼着,已来到黏没喝马前,王黏没喝胸前,一枪刺去。黏没喝将刀一横,往上一磕,将柴进的长枪给磕开。两人皆千百斤之力之人,又欲一招而致对方于死地,用力之大,可想而知!之见火花闪耀,两人错马而过。 “啊呀呀!”完颜粘罕高声叫道:“那蛮子好力道!”随即拉转马,冲向柴进,举刀来砍。柴进侧身躲过,反手一枪,来戳完颜粘罕。完颜粘罕将刀收住,往后一趟,躺在马背之上,又躲过了柴进一枪。两马交错而过,杀了第二个会合。 柴进拉转马头,整待和完颜粘罕再战,完颜粘罕身后涌上十余员战将来,或枪或刀或锤,一起来战柴进。柴进战之不过,打马便走。金将率金兵一阵急冲,柴进手下两万兵马被冲散,各自奔命。柴进喝令不住,只得打马急退。一金将吼叫道:“南蛮子莫走,来跟爷爷大战三十回合。”柴进暗道:张嘴就给俺大官人当爷爷,俺让你知道俺的厉害。柴进从马背上拿起弓,从背上抽了只箭,心想,俺一个回合都不和你战就打发你回老家去。柴进偷偷拉满了弓,猛然反身,一箭射将出去。那员辽将以为柴进慌不择路地奔逃呢,只顾策马来追,没想到柴进射出的那支箭,像流星般飞将过去,噗嗤一声,正射在那员金将脸上。那员辽将翻身跌至马下。柴进策马向晋阳城奔去。 王稟、崔仁统率的另两路军也分别被完颜希尹、完颜余睹击退。三路兵马损失惨重,撤职晋阳城下。晋阳城中,童贯派杨可世率无万兵马出城接应。王稟、崔仁、柴进等人及宋兵撤入城中。 完颜粘罕催兵急进,围在了晋阳城下。接连几日,完颜粘罕攻城甚紧,晋阳城危在旦夕。 完颜粘罕急于攻下晋阳,想与完颜宗望争功;然晋阳城城墙坚固,一时也攻不下来,遂派人前往晋阳城中,招降童贯。 金使进入城中,拜见童贯,号称二十万金军已兵临晋阳城下,大帅若献城归顺,割两河之地,向俺国谢罪,将来少不了个王侯当当;若执迷不悟,等晋阳城池被打破,那时候就只好束手就擒,绝无任何优待了。 童贯见说,又惊又气又无奈。童贯惊得是金国竟然调集了二十万兵马攻打晋阳,且兵临城下;气得是他作为大宋的广阳郡王、枢密使、云燕地区宣抚使,即使是在朝廷内,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芸芸众生,无不敬仰。现在,一个小小的金国使臣,在他面前,竟然也颐指气使,张牙舞爪,毫无敬畏;童贯无奈的是金国兵马兵临城下,他又无法退兵,以确保晋阳城池不失。这种情况下,童贯想到的是一走了之。 金国使臣走后,童贯召集众将开会。 童贯道:“诸位将军,据得到的情报,金国兵分东西两路,分别在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的率领下,进犯俺大宋疆域。据说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已侵犯至黄河岸边,汴京危急。大家也看到了,完颜粘罕率领的西路军,也兵临城下,对方派来的使臣,倨傲无理,张狂的很。俺晋阳二十余万兵马是作甚的?岂是任由他颐指气使的?有诸位将军在,晋阳固如金汤,定会安然无恙。” 谭稹、王稟、张孝纯、王稟、杨可世、崔仁、董杰、柴进等一众人高声答道:“我等将在枢密使统率下,奋勇作战,固守晋阳,确保晋阳不失,绝不让金兵越过晋阳南下汴京。” “好!非常好!”童贯假意兴奋的样子,续说道:“俺乃朝廷枢密使,掌管朝廷兵马的调集。目今,汴京危急,圣上危急,俺作为朝廷枢密使,不能偏安一偶,当担起更大责任。现在,晋阳有诸位将军把守,俺作为云燕地区宣抚使,极为放心;然俺作为朝廷枢密使,对京师防卫甚是忧虑,必须赶回汴京去,以确保京师的安全。” 童贯话说到这里,谭稹、王稟、张孝纯、王稟、杨可世、崔仁、董杰、柴进等官员及大将听明白了,原来作为枢密使、宣抚使的童贯见晋阳危急,竟然要临阵脱逃了,想逃回汴京去了,要把晋阳这摊子事丢给他们了。这种情况下,谭稹、王稟、张孝纯、王稟等官员和大将如何能答应童贯临阵逃脱?一众人面面相觑。 众人中,作为晋阳知府的张孝纯上前一步,冲童贯一拜,说道:“宣抚使大人在上,现在晋阳情势危急,我等众人皆依仗宣抚使大人虎威,固守晋阳,以确保晋阳不失。宣抚使大人若在此种情况下离开晋阳,恐涨他人志气,灭自己之威风,晋阳危矣!” 童贯见说,心有不悦。 其它众人见张孝纯那样一说,也纷纷劝阻童贯。童贯心里更不悦,更加坚定了尽早离开晋阳的打算。眼看着晋阳城将被攻破,童贯绝不愿战败被俘或背晋阳防守不利的锅。更主要的是,童贯不知道朝廷那便是什么情况?童贯想着是自己的退路,想在在个时候,紧随在圣上身边。童贯知道,只要圣上安全,他就安全。 第二百二十五章 药师献计 见众人皆劝其留在晋阳,童贯心里不悦,解释道:“晋阳有诸位把守,本宣抚使甚是放心;本宣抚使不放心的是京师那边。假如京师那边有事,朝野震动,影响甚大,俺作为朝廷枢密使,京师安危,俺义不容辞,责无旁贷,俺必须得回去。” 众人闻言心想,圣上派你来统辖节制云燕地区,就是因为云燕地区重要,你现在借口朝廷那边危急,是要临阵逃脱。朝廷那边除了你童贯,就在没人了?既然你那么重要,为什么没留在朝廷反倒是被派到了云燕地区? 晋阳知府张孝纯考虑到金兵已兵临城下,情势危急,如此情形下,童贯临阵逃脱,一走,必然影响士气,致使军心动摇,晋阳将不保。张孝纯遂望童贯一揖,说道:“枢密使大人平西夏,定唐蕃,威震海内。目今,晋阳情势危急,还望枢密使大人号令天下兵马,全力抵御金兵,确保云燕疆域不失。” 童贯道:“俺正是要返回京师,号召天下兵马,不仅要保云燕,更要保京师。诸位就不要再劝阻本王了。” 童贯一会儿自称枢密使,一会儿自称宣抚使,一会儿又把他的广阳郡王拿出来自称,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云燕地区与我无关,我只是宣抚,是视察,并不是实职,不负有实责。 童贯执意要回京,张孝纯就急了,也顾不得忌讳了,竟谴责童贯道:“平时的时候,大王是何等的威风,一副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的架势;目今,金人背盟,大王当号令天下兵马,全力抵抗,现在却弃之而去,是要把河东全部丢给金人啊!大王试想想,河东丢失,河北将会如何?河北丢失,中原乃一马平川之地势,无任何天堑之险,京师岂是保的住的?弃晋阳而就汴京,非是为保汴京,乃为自保也!” 童贯被张孝纯当众谴责,勃然大怒,呵斥张孝纯道:“你什么意思?”张孝纯答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大王留下来,领导晋阳军民坚守城池,以保晋阳不失。”童贯愤然笑道:“何其可笑!”张孝纯道:“有甚可笑的?”童贯道:“我童贯受圣上之令为宣抚,乃是宣慰燕云的,不是来守卫疆域的。你定要留我,还要你们这些官吏大将做什么?!”张孝纯拍手叹道:“今日终于见识到了。童大师一生威望甚高,事到临头却畏缩恐惧,抱头鼠窜,即使是回到京师,有何面目再见圣上呢?”张孝纯当众嘲讽,令童贯恼羞成怒,但考虑到只有这些人坚守在晋阳,自己才能抽身离去,故此顾不上和张孝纯计较了,只是在心里骂道:你懂个锤子!此时的圣上,正巴不得俺回去呢! 童贯遂将晋阳防务交给谭稹、王稟、张孝纯、王稟等人,他带着一千余名精兵强将,往京师汴京去了。 与完颜粘罕在晋阳受阻不同,金国完颜宗望率领的东路军进展顺利,一路进发到了黄河岸边。也是大宋该有这一难。地方官吏和厢军将领们,在明明知道金军南犯,明明抵挡不住金军,明明知道金军渡过黄河后汴京就要被攻陷的情况下,一溃而散,竟然连黄河以北村庄中的船只都没销毁或藏匿,给金军渡过黄河创造了条件;更可笑的是,惊慌中的大宋朝廷,竟然未紧急派兵马去把守黄河,以至于金军得以逍遥自在地渡过了黄河。 当时,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在大宋叛将郭药师的向导下,来到了黄河南岸。黄河水浩浩荡荡,翻着波浪,向东流淌。完颜宗望带着手下将领,勒马停在黄河岸边,望着宽阔的黄河,犯难了。完颜宗望心想,一来黄河难渡,二来若在渡河的过程中,遭到宋军突击,将损失惨重,搞不好会全军覆没。完颜宗望心里有了见好就收的想法。 完颜宗望拉转马头,策马离开岸边。众将领也拉转马头,跟在完颜宗望马后。完颜宗望来到中军大帐前,跳下马来。手下将完颜宗望手中马缰绳接住,将马拉至一边。众将领皆下了马,将马交给兵士,跟在完颜宗望身后,进入到了中军大帐。完颜宗望坐至帅位上,完颜闍木也坐在了侧面座位上,刘彦宗等金国将领及大宋叛将郭药师皆站立在在完颜宗望面前。 完颜闍木乃完颜宗望的叔父。原本,东路军是由完颜闍木为帅的,但考虑到完颜宗望的统帅能力更强于完颜闍木,故此由完颜宗望担任主帅,而由完颜闍木做监军。故此,完颜宗望对完颜闍木甚是尊敬,无需像其他将领一样站着听令,而是与完颜宗望坐着议事。 完颜宗望侧眼看了下完颜闍木,道了声:“叔父!”然后又转眼看向众将道:“众将领,自越过长城,收复燕京,大军一路南来,进展顺利,连续攻陷了正定、大名、邯郸、安阳等宋国州府,已经实现了警示宋国战略目的。如今,大军已进至黄河岸边,缺少渡河工具,难以渡河。另外,国相所率西路军被阻晋阳,宋国西军随时会进入潼关,驰援汴京。诸位将军,若本军冒然渡河,被宋军突击,恐有全军覆没之危险;所以,本帅意欲停止进军,以巩固已得之地。” 完颜宗望说毕,转眼望向叔父完颜闍木。 完颜闍木沉吟了下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完颜宗望正要发布停军命令,大宋叛将郭药师迈前一步,望完颜宗望一拜,说道:“元帅在上,末将有话要说。”完颜宗望道:“郭将军有话,但讲无妨。”郭药师遂道:“元帅在上,大军南来,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并未受到宋军像样的抵抗,说明宋军已经溃败了,根本无力抵挡大军南下。目今,大军已至黄河岸边,宋国汴京近在眼前,指日可待,万不可放弃如此之大好时机。” 完颜宗望道:“时机固然很好,然黄河宽阔,如何渡的过去?假若渡河中有宋军突击,又该当如何?” 郭药师道:“宋军溃败,必然无暇顾黄河防务之事,黄河北岸村庄,必有船只,元帅只管下令搜找船只,必然能找到。等找到了船只,必然能渡过河去,那样的话,大军兵临汴京城下,汴京可取也!此无疑千古之功勋!至于元帅有宋军突击之忧,其实大可不必。末将归顺元帅之前,宋国皇帝便消减了燕京地区禁军,只留一点厢军,黄河北岸及对岸,并无兵马把守。元帅、监军在上,此千载难逢之时机,万不可失。” 完颜宗望闻言,又转眼去看完颜闍木。完颜闍木在完颜宗望看向自己时,用力点了点头。 在郭药师说这番话的时候,完颜闍木就在沉思,觉得郭药师对宋国的情况熟悉,宋军已被击溃,这时候都不知跑哪儿去了,黄河边必无防守兵马,不如渡它一渡,真要是渡过黄河了,真的就成就前所未有之功勋了。故此,在完颜宗望看向他,征询他意见时,完颜闍木用力点头,表示完全同意,坚决支持。 完颜宗望遂令刘彦宗等诸将道:“诸位将军,立即派兵马搜寻附近渔船,运载兵马渡河!” 刘彦宗等将高声答道:“遵令!”皆出帐而去。 果然,在停军周边村庄,金军搜寻到了十多只渔船。完颜宗望命令渡河。 十余只渔船开始往黄河南岸运送着金军兵马。 这个时候,从上游飘荡而来一直渔船,一个汉子,光着上身,身上背着弓箭,一手拿把大刀,一手掌着浆,嘴里还高声唱着小曲:爷爷生在天地间,不怕朝廷不怕官。水泊撒下天罗王,乌龟王八罩里面。爷爷生在天地间,不求富贵不做官。梁山泊里过一世,好吃好喝赛神仙。 渡河的金兵将领见状,伏在船身上,大声喝令道:“汉子!快快将船划至岸边,运送兵马过河!” 驾船的汉子哈哈大笑,并不将船划向岸边,而是向正在渡河的金兵划了过来。渡船中的金将见来船上的汉子,赤裸着上身,背着弓箭,手中拿把大刀,甚是惊恐,忙令船上兵士射箭。船上金兵闻令,纷纷搭箭在弓,拉满弓弦,将箭射向来船。 来船上的汉子哈哈大笑,挥舞手中大刀,将一支支飞箭拨落。拨落飞箭后,汉子猛然从背上拿下弓箭,搭一直箭在弦上,拉满了弓,嗖地一箭射将出去。那支箭像流星,飞向金兵渡船,将刚刚发号施令的金将射到在船身边。船中金兵金将大恐。汉子哈哈大笑,驾船冲撞了过来。 岸边金将即将情况报告给完颜宗望。完颜宗望大吃一惊,急与完颜闍木及几个金将出了中军大帐,策马来到岸边,查看情况。 河中,那汉子的船已经不见了。距岸边金将报告,上游漂来一只渔船,驾船汉子用箭射死将领一名,撞翻运兵船一只,自己跳水逃了。 完颜宗望原担忧是宋国有备,担忧是大量兵船,知道仅仅是一只渔船后,命令渡河将领道:“速在上游安排警戒,凡有船来,一律射杀,不得冲击运兵船只。” 手下将领得令,忙安排兵马往上游布防。 完颜宗汉拉转马头,正准备返回中军大帐,忽听得“杀”声一阵,忙望远处望去,见有几人骑在马上,正和一些金兵厮杀在一起。完颜宗望又吃了一大惊,急忙策马,奔向那边,去查看情况。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世忠死节 完颜宗望看到,两名汉子,两名女子,正与手下将领撕杀着,杀得难解难分。 与手下将领厮杀的两位汉子中,一人道士打扮,骑一匹红马,驰骋跳跃,像地上滚动的一团火。数名金将围着那道士打扮的汉子厮杀。汉子所到之处,随着舞动的佛尘,有两名金将竟然给打下马去。道士身后跟着的汉子使一杆长枪,接连戳翻几员金将,又瞅准机会,去戳跌落在马下的金将。两个汉子后面的两员女将,挥舞着手中的铁剑,与几名金将对杀。 完颜宗望先是吃了一惊,以为是宋军,待看清只有四人,且穿着是民间服装后,心里安稳了下来,知道是宋国的民间义士因金军的进攻而奋起反抗,遂不再惊慌。 完颜宗望看明情况后,对身边的刘彦宗及郭药师等将领道:“不论死活,莫要让这四人跑了。调集弓箭手!”完颜宗望身边的鄂郭药师认出来了,那几个人中,有在燕京城中救了自己的贾世忠和金霞、银霞。当时,郭药师也大吃了一惊,心想,贾庄主缘何来到了这里,且在和金军厮杀? 吃惊之余,郭药师转首禀告完颜宗望道:“二太子,那个道士认不出是何人,但那汉子乃燕郊贾员外,那两女子也是贾员外庄子上的,在燕京城里曾救过在下一命。当时,辽国燕京防卫使耶律大石率兵围困住了事前混入燕京城的在下,当时,情形危急,是贾庄主及手下的四位女子救了在下。二太子先莫忙着射杀此四人,请让在下招降他们四人,让他四人四人效命与大金。” 完颜宗望挥了挥手,令弓箭手先不要放箭,由郭药师出面招降那四人。郭药师打马出阵,对着正在与金兵金将厮杀的贾世忠喊道:“少庄主切住手!要是来了。” 贾世忠、许贯中等人闻听到喊声,勒马停住。金兵金将也退至一边。郭药师打马来到贾世忠等人跟前,高声说道:“贾庄主,宋国大势已去,大金正在崛起,将来的中原必将是大金的中原,此趋势非是个人所能扭转的,药师恳请贾贤弟,归顺大金,以待将来攻陷汴京,一统中原,共享荣华富贵。” 贾世忠认出来了,策马而来的人乃是自己在燕京城里救了的郭药师,这厮已经投靠了金国并带领金军进犯中原。贾世忠满腔怒火,高声骂道:“拙!你这个卖主求荣的败类!谁是你的贤弟?!你本乃契丹的一只狗,是朝廷让你享受到了荣华富贵,你现在反过来又引领外寇侵犯朝廷,你还是人吗?” “贤弟……”郭药师刚叫了声,打算劝贾世忠归顺金国,不待郭药师下面的话说出来,金霞已打马冲出,大骂着:“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看剑!”骂着就策马奔驰至郭药师马前,挥剑便砍。郭药师身边冲出两名金将,各持一杠长枪,望金霞戳将过来。金霞剑短,无法近郭药师只身,见两名金将的长枪戳将过来,忙弯腰躲过。 许贯中见状,恐金霞有失,策马过来,挥动佛尘,将一名金将扫下马来。金霞策马过去,从马背上俯下身去,挥手一剑,将那员金将的头颅从脖子上砍将了下来。 贾世忠高叫一声:“郭药师!拿命来!”一边叫着,一边策着马,奔将过去,挺起手中长枪,望郭药师戳去。郭药师侧身躲过贾世忠一枪,拉转马头,望后便逃。贾世忠策马追赶。许贯中忙叫道:“少庄主,莫要追赶!”许贯中喊着的时候,贾世忠已经追出去了。 许贯中恐贾世忠有失,忙去追赶贾世忠。两边金将围了上来,将许贯中、金霞、银霞三人围住,刀枪并举,乱砍乱戳。许贯中挥动手中佛尘,扫到了几员金将,又有几员金将冲杀了上来。许贯中心知杀不退金兵遂对金霞、银霞喊道:“金霞、银霞,你俩先撤,我断后!” 金霞银霞冲杀了几回后,猛然拉转马头,往后撤去。一些金兵金将去追赶金霞、银霞,许贯中大喝一声,策马赶至金兵金将前面,挥动佛尘,又将几名金国骑兵给扫落在地上。金兵金将又围住许贯中厮杀,金霞、银霞打马冲出了金军的包围圈。 这厢边,金兵金将复围住许贯中厮杀。 那厢边,贾世忠紧追郭药师不放,定要斩杀郭药师,要将他的头砍下来,带回去喂狗。 郭药师拉转马头,高叫道:“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万莫执迷不悟。”贾世忠挺着杆长枪追将过来,往郭药师胸前便戳,骂道:“背主求荣的猪狗!去死吧。”郭药师用手中大刀磕开贾世忠的长枪,又叫了声“兄弟!”两马交错而过。贾世忠拉转马头,又向郭药师冲杀过来。高药师高叫道:“兄弟且住!”贾世忠猛地一勒马缰绳,胯下白马,前蹄腾空,嘶鸣一声,又落在地上。郭药师大声说道:“少庄主!切莫意气用事,如今,大金兵马已围困了你们,还是归顺了吧,咱们兄弟共享荣华富贵!兄弟啊!你若是再执迷不悟,两军对阵,为兄也顾你不得了!” “呸!”贾世忠于马上大骂道:“你个三姓家奴!也配与俺称兄道弟?!你生为汉人,先后求荣于契丹、女真,你还有点人格没有?在俺面前称‘为兄’,你羞你祖宗十八辈的先人!”骂毕,贾世忠又挺枪来战郭药师。 这时候,从后面飞来一箭,“噗嗤”一声,箭头插入了贾世忠的后心,贾世忠大叫一声,跌落到马下。一群金兵涌向前去,一阵乱枪,将贾世忠戳死在地上。可怜年轻英俊,风流倜傥,好爽仁义的贾世忠,竟然死在被自己舍身解救了的三姓家奴郭药师马前。 远处,许贯中望见贾世忠被箭射倒在地上,又被一群金兵乱枪戳死,大吼一声:“少庄主!”遂策马而来。许贯中胯下枣红马腾空而起,像一道飘带,划在空中。许贯中挥动手中佛尘,所到之处,金兵金将倒下一片。高药师大声叫道:“射箭!射箭!”随着郭药师的叫声,金兵金将一起放起箭来。箭矢蚂蟥般飞向许贯中,许贯中挥舞手中佛尘,箭矢皆跌落在地上。许贯中向郭药师冲将过去。郭药师大吼一声,拉转马头,望后便逃。金兵金将又一起射箭,将许贯中阻住。许贯中用佛尘将箭矢皆拂落在地上。数十名金将策马围了上来。许贯中大吼一声,怒睁两眼,策马驰骋,左冲右突,大战数十名金将。 正在危急之时,一个汉子,戴头盔,着银甲,骑一匹黑马,手持一杆长枪,连续戳死几员金将,在密麻麻的金兵金将中,如入无人之境,驰骋至许贯中马前。那汉子又戳倒了一名正在和许贯中厮杀的金将,大声吼道:“你这道士!快跟俺走!”说毕,又挥动手中之枪,向外杀去。许贯中紧跟那汉子后面,向外突去。远处,完颜宗望见状,忙令射箭。随即又遣数十名金将去战。待金兵金将一起放起箭来,那汉子和许贯中已经杀出重围而去。 那汉子和许贯中沙出重围,离金兵已远。许贯中策马驰过汉子的黑马,跳将下马。那汉子猛地拉住胯下之马。许贯中望那汉子一拜,高声说道:“深谢救命之恩,敢问将军乃是何人?”黑马上汉子哈哈大笑道:“俺乃西府钟老经略相公帐下大将王进也!”许贯中道:“原来是王将军!俺听少庄主及金霞姑娘说起过。数月前,童贯返京,少庄主和金霞姑娘截杀童贯老贼,是王将军放了少庄主及金霞一马。然王将军何以至此?”王进道:“如此说来,大师乃是许贯中了?贾庄主也告诉过俺。”许贯中弯腰道:“正是。”王进道:“钟老经略相公接报到金兵南犯,已率军驰援汴京,勤王护驾。俺与燕京贾义士世忠有交情,俺闻听其言,他与一帮好汉占据大禹山,待国家有事时好为国效力,故此前去大名府大禹山,寻找贾义士,不曾想正遇大师与金兵大战。”许贯中见说,大悲。王进道:“俺已经救得大师出了金兵重围,大师何以不喜反悲?。”许贯中道:“王将军啊!就在你杀入重围解救贫道之前,贾义士已战死在金兵阵中了。”王进见说,大悲,冲许贯中一拜道:“在下来迟了,未能救得少庄主,悲哉!悲哉!”当即,王进与许贯中一同去了大禹山,再作计议。 阮小七及许贯中、金霞缘何出现在黄河岸边?缘何有了这番争斗? 第二百二十六章 金兵渡河 原来,贾世忠在燕郊偶遇逃亡出来的燕山府同知蔡靖。蔡靖告诉贾世忠,朝廷武泰军节度使、燕山府同知郭药师降金了,燕山府已经丢失了,金军正在向南进犯。贾世忠见说大惊,急忙护送蔡靖返京,以便蔡靖向朝廷禀报情况。 贾世忠护送蔡靖至京师汴梁,蔡靖入朝去了,贾世忠自去寻找他的义兄赵良嗣,得知赵良嗣已被徽宗皇帝贬至湖南后,急忙返回大禹山中,将情况告诉给了许贯中。 许贯中见说,当即安排柴进柴大官人前往晋阳,协助王稟,把守晋阳,他与贾世忠二人前往燕京,寻找你朝廷败军,以便抵御金兵。 路途上,许贯中、贾世忠与进军遭遇,大战了一场,寡不敌众,遂退回至了大禹山中。 这时候,燕青燕小乙已往京师汴梁去寻找李师师去了,柴进柴大官人也已去了晋阳,大禹山中只留有阮小七守寨。许贯中、贾世忠、阮小七三人商量了一阵,觉得金兵一路南下,其他地方阻挡不住他,只有黄河能住挡住他,所以,朝廷必然会在黄河边上驻军,以抵御金军。此刻,正是用人之时,我们当协助朝廷兵马固守黄河,不使金兵渡过黄河,侵犯汴京。当即,三个人决定留银芝、铜霞、铁霞等人在大禹山中,他们带上金霞、银霞,赶至黄河北岸,协助朝廷兵马把守黄河。 临行前,银芝跟了出来,拉住了了贾世忠的衣襟,交代贾世忠道:“少庄主多加小心,银芝此生就靠少庄主庇护了。”贾世忠拍了拍银芝的手道:“你安心住在山寨,有铜霞、铁霞照料,只管宽心便是。俺与大师、阮兄及金霞、银霞去战金军,不会有事的。” 银芝又关照金霞、银霞:“两位姑娘,照顾好少庄主。”金霞、银霞答道:“二公主放心,有俺们姐妹在,少庄主不会有事的。” 几个人离了大禹山,一路疾驰,赶到了黄河北岸。原本,许贯中以为官军会在黄河南岸布防,以阻止金军渡过黄河;待来到黄河北岸时,见黄河南岸空荡荡的,没有朝廷的一兵一马。 许贯中见状,大吃一惊,心想不好,朝廷在黄河边上不驻军,那金国兵马乘虚而过,汴京不保。焦急中,许贯中安排阮小七找一只小船,在金军渡河时,冲击他一下,造成金军混乱,滞缓其渡河速度,他和贾世忠、金霞、银霞赶紧联系周边村庄,让周边村庄百姓销毁或藏匿渔船,不使金军有渡河之工具。 几个人随即分头行动。 这时候,金国兵马的前军已经抵达黄河北岸,并开始到处搜寻船只。 阮小七于上游村庄找到了一艘船只,藏匿于岸边,专等着金兵渡河时冲击他。许贯中及贾世忠、金霞、银霞见金兵已经到来,且到处搜寻船只,知道现在通知人们销毁或藏匿船只已经晚了,就决定趁金军初到之际,厮杀一番,于是有了前面所说的情况。 当时,王进掩护许贯中冲出重围后,与先期已经冲出重围的金霞、银霞会合。先期冲出金兵重围的金霞、银霞一直在眺望着,见有两人骑在马上冲出金兵重围,驰骋而来,大喜。金霞转首对银霞说道:“银霞,这下好了,大师和少庄主突围出来了。” 银霞见说,也满脸欢喜。 两匹马渐驰渐进,金霞见骑在马上的一人是许贯中,穿着长袍,长发随风飞扬,手中摇着佛尘,催马疾驰,另一个却带着头盔,穿着银甲,乃官军打扮,显然不是少庄主贾世忠。 金霞心里大惊,忙对银霞道:“银霞妹妹,我咋看和大师一同回来的不是少庄主。”银霞道:“我也真纳闷呢,怎么和大师回来的像是官军?” 金霞银霞正说着,许贯中和王进已经策马来到跟前。许贯中、王进猛地勒停了马。金霞、银霞策马迎上前去。金霞急问道:“大师,少庄主呢?”许贯中大悲,低下了头。金霞、银霞又望向王进。王进也垂下了头。金霞、银霞感到不妙。金霞又催问道:“大师!少庄主怎么了?”许贯中抬起头,满眼泪水,望着金霞、银霞说道:“少庄主殉国了。”金霞、银霞闻言,浑身战栗,泪水哗地流了下来。 许贯中道:“两位姑娘节哀。”许贯中身侧马上的王进也说道:“两位姑娘节哀。”金霞仔细去看,见那位将领面熟,像是那里见过。王进看对面金霞,也觉得面熟。旁侧,许贯中介绍道:“这位乃王将军,种老经略相公帐下的提辖官。”金霞见说,猛然认出来了,当初,他和贾世忠截击童贯时,就是这位王将军追赶他们。当初,他们以为王进是童贯手下大将,要捉拿他们以献给童贯,不曾想王进非但没有捉拿他们,反倒是放了他们,他也没回童贯那里,直接回种老经略相公那里去了。 金霞忙于马上给王进欠了欠身,说道:“王将军一向可好?”王进也认出来了,忙道:“你乃金霞姑娘呀!一别数月,金霞姑娘可好?”金霞道:“多谢王将军牵挂。”双方寒暄毕,许贯中道:“当务之急是返回大禹山,待大官人及小乙兄弟回来后,再商议下一步行动。” 于是,私人策马返回大禹山中。 大禹山中,银芝闻知贾世忠殉国,当场昏死了过去。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刚忙将银芝抬入了房间,方至榻上。见银芝昏迷不醒,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都在一旁哭着。过了一阵,银芝醒了过来,见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都围在身边哭泣,遂强忍着悲痛,反劝金银铜铁四霞姑娘道:“几位妹妹,人死不能复生,少庄主已经不在了,我们活着的人要活好,只有这样,才能为少庄主报仇雪恨。” 金霞道:“当初,我们舍生忘死救了郭药师那厮,没曾想那厮却是忘恩负义之徒。金霞发誓,一定要斩了郭药师的人头,祭奠少庄主。” 银霞、铜霞、铁霞也跟着说道:“对!我们一定要杀了郭药师!” 躺在榻上的银芝摸了摸肚子,长叹一声,然后对金霞说道:“金霞,你告诉大师,无论如何要找到少庄主遗骸,好生安葬了吧。” 金霞点头道:“公主放心,俺和银霞妹妹找去。” 这厢边无比悲伤不说,单说前往京师寻找李师师的燕青又是什么情况。 那时,燕青离了大禹山,星夜兼程,于两日后抵达了汴京。燕青进城后,直接去了杏花楼,见到了李师师。 几日来,京师中乱作一团,谣言到处飞,不断有坏消息传来,道金军已连克数州,正在向京师而来。城里的人惶恐不安,一些大户、富户已经开始居家南迁。杏花楼中的李师师也心神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办? 正在这时,燕青从天而降,忽然出现在李师师面前。李师师见到燕青,大喜,急问道:“小乙怎地来了?这一向可好?”燕青道:“小乙这一向均好,多谢姐姐牵挂。姐姐,小乙这次来,是要带姐姐离开京师。”李师师问:“为甚?”燕青道:“金军南侵,已连克数州,不日将抵达汴京城下。若汴京失陷,金兵必然蹂躏城中百姓军民,小乙放下不下姐姐,故此前来接姐姐离开京师。” 李师师闻言,沉吟了一下后道:“小乙说的这个情况,姐姐已经知道了。这几日,道君皇帝也甚是惊恐,好几日不曾来过了。小乙,现在正是圣上危难之时,姐姐怎么能离开圣上自顾自而去?圣上待俺们兄妹不薄,咱姐弟不能舍下圣上而去。” 燕青道:“姐姐,圣上有百官及禁军护卫,断然不会有事的。假如金军入城,圣上另避地方而去了,姐姐如何办?难道被金兵搜获而去?小乙不能看着姐姐落难不管,小乙舍生忘死,也要带着姐姐离开京师。” 李师师想了阵后道:“小乙,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再待上一段时间,看情况再定。”燕青道:“姐姐,凡事当及早谋定,不可事到临时,措手不及。”李师师道:“小乙放心,道君皇帝不可能不管咱们姐弟的。小乙,姐姐是圣上的明妃,圣上如何能不管姐姐?”燕青道:“只怕事急时圣上顾不上姐姐了。”李师师沉吟片刻,望着燕青说道:“小乙,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看事态发展情况再定。”李师师如此说了,燕青也没有好的办法,只好对李师师说道:“姐姐,小乙先行告辞,就近找个地方住宿,看情况变化,随时来找姐姐,决定下一步行动。”李师师道:“也好。姐姐这里不方便留你,你就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吧,有情况随时联系。” 燕青与李师师告辞,在附近的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在观察情况,假如情势严峻,立马带着李师师离开汴京,回大禹山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徽宗禅位 (3) 金军渡过黄河,向汴京急进。消息不断传到汴京,宫中乱成一团。徽宗皇帝连惊带吓,已经完全没有了方寸。朝中的大臣们,平时高谈阔论,大有天地间雄才大略者舍我其谁之气概,但此时,皆失了锋芒,显得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 赵佶于惊吓中,躺在了病榻上。蔡京、王黼、梁师成、朱勔、李邦彦等奸臣佞贼皆赶往宫中,探视徽宗赵佶,要从徽宗赵佶的动向上决定自己的行动。那朱勔因酿成江南民变之故,先前为减轻民怨,被徽宗皇帝罢免。江南民变镇压后,徽宗赵佶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收刮奇石异草,就再次启用了朱勔。这时的朱勔已经成了朝廷中的重臣。 这几个奸臣佞贼站在赵佶病榻前,惶恐不安。赵佶流泪疼哭,对几个奸臣佞贼说道:“朕不因女真卑贱结交于他,助他从契丹统治下解放出来,而今却背信弃义,侵犯俺大宋,且兵临京师城下,眼看着汴京不保,朕该如何是好?” 几个奸臣佞贼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赵佶将目光看向蔡京。蔡京赶忙趋身至赵佶榻前。赵佶伸手,抓住蔡京衣襟,抽泣地问道:“老太师,您德高望重,满腹经纶,阅历丰富,您告诉朕,朕该将如何?” 蔡京跪伏余地,哭泣地说道:“圣上啊!臣等有罪,让圣上受如此之惊吓。圣上啊!以老臣之见,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俺大宋江山万里,富庶天下,哪里不是圣上之寓所?俺等老臣,誓死追随圣上,为圣上尽忠尽孝。” 蔡京说此番话时,已经看清局势了,那金兵若攻破汴京城池,圣上能不能保住不说,他自己是肯定保不住的,府邸财产被抢劫一空不说,连命也难保,不是被金兵给杀了,就是让汴京的军民百姓给杀了。故此,蔡京建议赵佶让城而走,到南方去。 徽宗见说,大悲。 几个奸臣佞贼一起哭着叫道:“圣上。” 徽宗道:“诸位卿家啊!真乃一国之主,百姓父母,怎好一走了之?朕走了,江山社稷该将如何?” 蔡京跪伏在地,哭着说道:“圣上啊!就目前之情势,也只好暂时禅让于皇子们了。” 蔡京没说将皇位禅让于太子还是其他某位皇子,比如三皇子赵楷,是因为他还吃不准徽宗愿意不愿意禅让皇位?吃不准假如徽宗愿意禅让皇位的话,将禅让给谁? 此时的徽宗还是舍不得禅让皇位。对蔡京的建议,徽宗没有回应,只是问道:“童枢密何在?” 蔡京等人赶忙答道:“启奏圣上,童枢密现在河东晋阳。” 徽宗又问道:“河东晋阳的情况如何?” 王黼禀告道:“启奏圣上,据报,河东晋阳现在官军手中,黏没喝率领的女真兵马被阻在晋阳以北。” 徽宗又哭泣起来,呜咽地说道:“无奈翰离不所率的女真兵马将要兵临汴京城下,汴京失陷,朕如何办呀!” 君臣们又哭哭啼啼,呜呜咽咽地。一会儿,徽宗摆了摆手道:“卿们先退下吧。卿们皆勿出京,随时听后朕的旨意。” 几个奸臣佞贼齐声答道:“是!臣等谨遵圣旨。”然后起身,轻轻退出宫殿。 其实,刚才蔡京的一番话,还是触动了徽宗皇帝。徽宗皇帝虽然嘴里没说,心里也不情愿,但终究还是认真地琢磨了起来。假如是平常,这个皇位是绝对不可能禅让的,但现在和平常不一样了,现在是危机四伏,随时有可能当亡国之君的,这个时候,这个皇位或许禅让出去最好,只有把这个皇位禅让出去,才能把责任甩在别人头上,自己就可以脚下抹油,开溜了,到那时候,谁也阻拦不了自己,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哪儿安全就去哪儿,自由自在,何乐而不为? 徽宗想到了要禅让,但心里面还是舍不得。徽宗又在想,能不能不禅让?让太子出面,主持京师防务,自己到外面避难去? 徽宗赵佶就在这种犹豫中摇摆不定着。 朝中大臣陆续入宫,来探视徽宗。 太常少卿李纲随一些大臣入宫觐见徽宗皇帝。徽宗皇帝在看见太常少卿李纲时,眼中一亮。前几日,针对女真入侵一事,徽宗皇帝召集众臣商量对策,蔡京、王黼、李邦彦、梁师成等老臣皆主张移驾南方,唯有李纲极力阻止,表现的尤为坚决,给徽宗皇帝留下了深刻印象。如今,金国兵马渡过黄河了,马上就打到京师了,现在该如何办?徽宗想听一下太常少卿李纲的意见。 徽宗在诸大臣皆告辞离宫时,说道:“诸位卿可退了,李少卿留步。”李纲闻言,心中暗吃一惊,遂站立一旁,等着听徽宗皇帝的旨意。众大臣退出后,徽宗皇帝看了李纲一眼道:“李少卿且坐。”说着,指了下病榻之侧的棉垫。那是皇子们在探视徽宗皇帝时坐的。李纲见状,吓了一跳,刚忙跪伏于地,惶恐地说道:“圣上,臣怎敢于圣上之侧坐地?臣还是跪着的好。”徽宗罢了把手,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李少卿不同于他人,但坐无妨。”李纲还是不敢造次,仍旧跪着。徽宗道:“卿莫要多礼,咱君臣坐着说些知心话儿。”徽宗皇帝如此说了,李纲才爬起身来,诚惶诚恐地、将半个屁股坐在棉垫上,身子前倾,看着徽宗皇帝道:“圣上啊,臣无理了。”徽宗摆了摆手道:“挺好,怎君臣就这样说话,才实诚。” 徽宗躺在病榻上,断断续续地对李刚说着:“卿啊,前不久,金兵初犯,诸大臣皆主张朕移驾避难,唯卿力主不可,劝朕留守京师,领导抗金。目今,金军已渡过黄河,兵临城下,汴京危在旦夕,此情之下,以卿之意,朕该将如何?” 李刚闻言,如实答道:“回奏圣上,此情之下,圣上只好移驾避难了。”徽宗闻言,心中暗喜,毕竟李纲也同意他移驾南方了,看来去南方避难已经形成共识了。徽宗进一步探试李纲道:“卿啊!前不久,卿一直不主张朕移驾南方的。如今,卿如何又主张朕移驾避难?”李刚道:“圣上万重之躯,容不得稍有差池。”徽宗大喜道:“卿乃忠臣也!朕移驾南去,江山社稷该如何办?” 李刚闻言,沉吟了一下,说道:“回奏圣上。前不久,金军初犯,臣力主圣上留在京师,乃是为了稳定军心民心,以抵御金兵进犯;但眼下,情况变了,圣上必须移驾离京了。圣上臣我直言。” 徽宗道:“卿但说无妨。”李刚道:“圣上,今日之情势,全系圣上所赐。当初,圣上就不该联金灭辽,以至于亡了友邦,引来了财狼。”徽宗辩解道:“当初赵良嗣献策,童枢密、王太傅、蔡太师、高太尉等人皆言可行,朕才恩准的。朕也是上了他们的当。” 李刚道:“圣上啊,往事不可追,既定事实已改变不了了。以往,圣上偏好于琴棋书画,热衷于声色犬马,以至于怨声载道,民怨沸腾,初时尚可起到稳定君心民心之用,现在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圣上啊,臣冒死直言,目今情势下,圣上也只有禅位于太子,移驾离京,方可平缓民怨,鼓舞军民,以抵御金寇入侵,保卫京师不失。”说毕,李纲离座,跪伏余地上,连叩三头道:“臣以下犯上,罪该万死,然臣的确是心系江山社稷,不忍看大好河山归于他姓。请圣上三思。” 徽宗闻言,于病榻上一阵颤栗。徽宗没想到,他在大臣眼里竟然是如此形象,而且,现在他待在位上,竟然已经影响到了京师防卫,这让徽宗赵佶感到了震惊。徽宗不得不采取蔡京的建议了,那就是禅让,将皇位禅让于皇子们,让他们收拾局面去,只有这样,才能稳定民心,确保江山社稷的长久。 徽宗顿时没了精神,低声下气地说道:“卿一片忠心,予以嘉奖。其实,朕也想着将皇位禅让于皇子们,只是没有理由而已。” 李纲听徽宗说也想把皇位禅让给皇子们,但没说将皇位穿让给哪个皇子,心里吃了一大惊。李纲知道,徽宗喜欢三皇子赵楷,而不喜皇太子赵桓,徽宗现在这样说,就是还没拿定要将皇位传给哪位皇子,也可能想着要把皇位传给三皇子赵楷。 故此,李纲假意欣慰,抬头望着徽宗说道:“圣上打算禅位于太子,是目前朝廷解困的唯一正确做法,臣闻听后,甚是欣慰,江山社稷有救了。” 徽宗道:“卿耳误了。朕说的是要禅位于皇子们,并未言要传位于太子。” 李纲假意迷惑地问道:“听圣上此言,并不是想把皇位禅让于太子。臣恭问圣上,圣上准备将皇位禅让于哪位皇子?” 李纲心里暗自估计到,徽宗肯定是要将皇位禅让于三皇子赵楷。 果然,徽宗真的是要将皇位禅让于三皇子赵楷。 第二百二十八章 徽宗禅位 (4) 当时,李纲闻听徽宗皇帝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要把皇位禅让给太子赵桓,遂问道:“听圣上此言,并不是想把皇位禅让于太子。臣恭问圣上,圣上准备将皇位禅让于哪位皇子?” 徽宗道:“卿非旁人,乃忠善之人,朕也不妨实告卿。三皇子聪明伶俐,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人物轩昂,极富才情,又乖巧懂事,朕欲禅位于三皇子赵楷。” 李纲闻言大惊,拂袖而起,望着徽宗皇帝说道:“圣上,恕臣直言。俺大宋就是因为有了您这样琴棋书画、才情极高的圣上,才沦落到这般境地的,难道圣上还要找一个像您一样的圣上?假如再找一个圣上还像是身上您,还要圣上禅让什么?!臣话说得直,冒犯圣上了,臣请求圣上杀了臣。” 徽宗被李纲说得面烧,但情势如此,也不好动辄归罪他人,遂耐着性子说道:“卿说得也是,朕是有过错之处,朕当下罪己诏;只是,以卿之见,朕将传位于哪位皇子方才是好?” “当然是皇太子了!”李纲道:“这种情况下,圣上还要废太子不成?” 皇太子赵桓孤僻寡味,不与徽宗皇帝趣味相投,徽宗皇帝终是不喜欢皇太子赵桓,闻听李纲建议传位给皇太子赵桓后,沉默不语。 李纲见状,话中有话地威逼徽宗道:“圣上啊!这种情势下,若不传位于皇太子,而传位于其他皇子,必然造成皇室内及大臣间的争斗,必然造成庙堂及江湖间的混乱,必然给金人以可乘之机,汴京危矣!江山社稷危矣!圣上想脱身自好,恐怕是万难做到了。” 这是徽宗皇帝最为关心的事情。他之所以同意禅让,就是想让他人来承担责任,他好趁机溜之;若不能脱身,那还禅位做什么?!徽宗猛然醒悟,连声说道:“卿说的是!说的是!是该禅位于皇太子!卿为朕主持此事。” 李纲闻言道:“此乃圣上家事,当由朕亲自主持办理。” 徽宗赵佶不好再推辞,遂令旁侧站着的中书舍人们道:“速传太子入宫觐见。” 几个中书舍人慌忙来到东宫太子府,恭请赵桓前去觐见徽宗皇帝。 赵桓闻听父皇令他入宫觐见,心里一惊。赵桓也不喜父皇赵佶。赵佶平日里从不传唤赵桓觐见;赵桓自己也不主动去觐见父皇赵佶。在金兵兵临城下之际,赵佶忽然传令,让他入宫觐见,不由得赵桓不多想。故此,赵桓问中书舍人道:“父皇唤俺入宫觐见乃是为了甚事?”中书舍人见问,遂将李纲和徽宗皇帝对话的情况告诉了赵桓。 赵桓闻听到父皇唤他入宫,乃是要禅位给他,顿时吓得浑身颤抖。这个时候,朝廷正面临外患,那金兵说打就打进来了,这个时候要我去当皇帝,不是拿命开玩笑嘛!赵桓心想,父皇都在位近30年了,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什么时候想到过要禅位于我?这个时候要禅位与我了,这肯定不是好事!若是好事,父皇能让给我? 赵桓知道徽宗将禅位于他,便推辞着不入宫去。几位中书舍人急了,对赵桓说道:“太子在上,圣上病重在榻,你不论愿不愿意承继大位,也当去探视下圣上为好。太子既是不愿意承继大位,也当面见圣上,亲口告诉圣上,好让圣上另择其他皇子继位。” 赵桓一听也对,就极不情愿地跟着几位中书舍人,来到了宫中。 赵桓来到宫中,见徽宗皇帝躺在病榻上,头上敷在块毛巾,嘴里哼哼唧唧着。赵桓急趋几步,来至徽宗病榻前,跪伏在地,哭泣着说道:“父皇在上,儿臣闻听父皇身体欠恙,前来探视。” 其实徽宗早已斜眼看到赵桓来了,故此才做张做势的。 这时候,徽宗假意强挣着身子,翻了个身,侧向赵桓,伸手抓住了赵桓的手,虚声说道:“太子来了,父皇放心了。太子啊!近日来,朕头昏眼花、浑身痛疼,不得不躺在了病榻上。目今天下不稳,眼看着江山社稷遭受金寇侵犯,父皇欲率军民百姓驱逐金寇,然身体欠恙,可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朕琢磨已久,太子已老大不小,各方面能力出众,故此,朕欲禅位于太子,由太子号令天下,抵御金寇,确保江山社稷长治久安。” 赵桓见说,哭得更剧。赵桓非是哭病中的徽宗赵佶,而是哭他自己。赵桓已二十七岁,按说也不小了,父皇从未想着禅位于自己,反倒是厌恶自己,喜好三弟赵楷。现在,金军打来了,父皇想开溜了,想到的替罪羊不是三弟而是自己。赵桓想不通,自己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平时的时候,你们在一起纸醉金迷,现在只管禅位三弟便是了,奈何要传位于俺?! 赵桓一边哭着,一边想着,一边就说道:“父皇啊!非是儿臣不愿承继大位,实乃儿臣才学浅薄,不足以堪当大任,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禅位于三弟楷更为合适。” 徽宗见说心想,你以为俺愿意禅位于你?要依着俺的性子,俺自然是要禅位于三子楷,没你什么事!无奈眼下,必须要传位于你,只有传位于你了,才能安抚天下,俺也才能顺利地离开京师,到南方去避祸!你现在不接受俺的禅位,不是害俺嘛! 于是,徽宗就开导赵桓道:“你是皇太子,朕禅位于你,乃是天经地义,怎好饶过你禅位于其他皇子?你不要推辞了。” 赵桓道:“父皇,儿臣难担大任,你还是传位给其他皇子吧!按这个太子,俺也不要当了,俺就当个王子就行。” 病榻上的徽宗赵佶见说,火了,猛地翻起身来,坐在病榻上道:“此乃朝廷大事,由不得你,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赵桓见状,吓得跪伏在地,哭着说道:“父皇,你正值壮年,众望所归,天下安危皆系于父皇一身,父皇万不可禅位于儿臣。父皇,只要你不禅位于儿臣,儿臣愿意赴汤蹈火,为朝廷、为父皇尽忠尽孝。” 赵桓之意,只要不传位与我,打仗的事自然找不到我的头上,有的是将军们,大话说说也无妨,就是个表态而已,为的就是不承继大位,不但上这天大的责任,不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坐在病榻上的徽宗皇帝竟然下了病榻,看着跪伏在地的赵桓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下去准备一下,今天就完成禅让程序。” 赵桓哭着出宫去了。 宫门口,赵桓遇到正欲进宫的赵楷。赵桓一把抓住赵楷的手,哭着说道:“三弟啊!命由天定,你好命啊!” 赵楷被赵桓的话说得莫名其妙,满脑袋的糊涂。我怎么就好命了?我想承继大位呢!父皇要禅让于你,不让我进宫嘛! 赵楷干什么来了?为什么在宫门口没得进去? 原来,赵桓会来搅局的情况,徽宗皇帝也预料到了,遂在安排几个中书舍人去叫赵桓后,又安排人堵在宫门口,不许赵楷进来。徽宗知道,假如三皇子闻听到要禅位于皇太子赵桓,必然会来争执。 果然,徽宗决意禅位给赵桓后,宫中有人马上通报给了赵楷。赵楷闻听到这个消息,眼看着皇位就要传给大大哥了,心里很是不服气,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就是赶进宫去,抢在赵桓之前,恳请徽宗皇帝将皇位禅让于他。于是,赵楷带着几个随从,不请自来,准备进宫面圣。 当时,赵楷是御林军统率,深得徽宗皇帝宠幸,他要进宫,御林军是不敢阻拦的。但当时,徽宗明确下旨道,三皇子若入宫来,万不可放将进来。 因为有了这道圣旨,见赵楷带着几名随从来到宫门前,御林军遂将赵楷拦住。赵楷高声说道:“俺要进宫面圣,你们竟然连俺也敢阻拦?!”御林军首领陪笑说道:“三皇子恕罪,圣上有旨,任何人无诏不得入宫。”赵楷怒道:“连我也不能入宫?”御林军首领弯腰答道:“正是!”御林军首领心想,或许其他人都能进宫,唯独你不能,因为我们得到的命令是,三皇子若入宫来,万不可放将进来。所以,任赵楷如何不悦,如何争执,御林军都态度坚决,没有一点要放赵楷进去的意思。 双方正争执着,赵桓从宫里出来了,一脸的悲戚,还拉着赵楷的手说道:“三弟啊!命由天定,你好命啊!” 疑惑不解的赵楷问道:“皇兄,此话怎讲?缘何俺就命好了?” 赵桓答道:“适才,父皇令俺进宫,要禅位于俺。三弟你也知道,为兄并不想承继大位。俺向父皇推荐了,推荐由三弟你承继大位,然父皇受大臣诱惑,非让俺承继大位。现在这个时候,俺承继什么大位呀?!” 说毕,赵桓怨气冲冲地走了。 赵楷愣在宫门前,痴呆呆地看着远去的赵桓。 第二百二十九章 徽宗禅位 (5) 当时,皇太子赵桓回到东宫,太子妃朱琏迎了过来,接着赵恒,弯腰施礼。朱琏见赵桓满脸泪痕,心中疑惑,遂轻声问赵桓道:“官家,父皇唤你入宫,乃是为了甚事?”赵桓见问,又放声大哭起来。太子妃朱琏见状,心里更加惶恐,又催问道:“官家何故如此?快告诉妾身,父皇唤你,究竟为了甚事?” 赵桓心中大悲,扑身抱住朱琏,哭诉道:“爱妃啊!那父皇平日里不务正业,极是奢华,不是琴棋书画,就是吹拉弹唱,从不将精力放在治理朝野上;现在好了,金人打过来了,父皇害怕了,要跑了,故唤俺进宫,要将皇位禅让于俺。爱妃啊,这个时候继任大位,不是拿小命开玩笑嘛!”太子妃朱琏见说也大哭。金兵渡过黄河,即将要兵临汴京城下的消息,太子妃也知道了,她正跟太子商量着要赶紧离京,到南方避难去呢,没想到宫中忽然来人,着太子即刻进宫,觐见圣上。太子妃朱琏没想到,父皇诏令太子入宫,乃是要将皇位禅让于太子,他好乘机开溜了。 若放平常,父皇尚在,即将皇位禅让于太子,对太子及太子妃来讲,好似蚂蚁上树,巴不得呢!太子妃巴不得太子承继大位,她也可更上一层楼,由太子妃升格为皇后。然而,目今情势下,这个皇后,朱琏是绝对不想当的,谁愿意当谁当去。 朱琏泪眼汪汪地看着赵桓说道:“官家啊,据你平常言语,三弟楷有意于承继大位,你入宫后,当恳请父皇,让三弟承继大位,咱们不接这个位置。”赵桓闻言,哭着说道:“若是平常,父皇巴望不得呢!俺进宫后,父皇直言禅位于俺,俺当时就向父皇呈请了,呈请由三弟楷承继大位,父皇执意不肯,还训斥俺接受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这事由不得俺。父皇令俺回府准备,不一会儿,宫中便来人相请了,今日必须完成禅位之事。” 太子妃见说,悲上心来,与太子抱头痛哭。 两人正哭着,太子东宫外禀告道:“圣旨到!着太子赵桓接旨!” 赵桓闻讯,慌忙出宫,跪伏于地,哭泣地说道:“臣赵桓谨接圣旨。” 宣旨的乃是宫中中书舍人王昂。王昂见赵桓跪伏于地,遂高声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太子赵桓,立即进宫,于宫中接受皇位禅让。” 赵桓闻宣,大惊,哭倒在地上。 王昂忙俯下身,往起扶赵桓,嘴里说道:“圣上请起,大喜之日,万不可如此。” 赵桓闻听王昂称其为“圣上”,更加惊恐,使劲蹬着腿,哭着吼道:“不!不!你不要称俺圣上,俺是誓死不从的。” 王昂见状,遂命令手下道:“圣令不可违!时辰不可误,你们快将圣上抬了,乘轿入宫。” 手下人不由分说,一起上前,将赵桓抬将了起来,要抬入王昂来时乘坐的轿子。赵桓见状,使劲挣扎着,无奈宫中紧急,那些下人们都用了死力,要抬赵桓入轿去,哪容得他挣扎?几个下人不顾赵桓使劲挣扎,也不顾赵桓嘴里哭着喊叫“不、不、俺不入宫去、俺不要当皇帝”,只管将赵桓抬起,塞入了轿子中。 王昂命令手下道:“快走!”轿夫们闻令,抬起轿子,一溜烟地入宫去了。 被下人们塞进轿子的赵桓,又惊又吓又悲又慌,在被下人们塞进轿子后,竟然昏死了过去。 轿侧跟着的王昂听不见轿子中赵桓的哭喊声了,忙对着轿子窗户垂帘叫道:“圣上!圣上!”王昂叫了几声,里面没有回应。王昂心里害怕了,遂一边跟着轿子跑着,一边用手挑起垂帘,向里面看去。轿子里面,赵桓侧身躺在轿椅上,没有一点声息。王昂吓了一跳,心想,把他家的,这货真不中用!别他+娘的是死+俅掉了。 王昂心里惊恐的不行,但又不敢有所表露,怕被随从及下人知道了,嚷将起来,事情就不好办了。现在,王昂已顾不得许多了。来的时候,徽宗赵佶明确命令道,无论如何要把太子请了来!王昂心想,我只管把太子太入宫去便是,至于他是死是活,是他的事情,与俺无关,反正俺把他请入宫了,俺的差事算是完成了。于是,王昂不再说啥,只是催着手下,一路疾驰,向宫中跑去。 王昂及手下、轿夫们将太子赵桓抬入宫中,放下了轿子。王昂明知轿子中赵桓已不知是死是活呢,却转头命手下道:“快将太子搀扶出来,搀扶着去见圣上。”几个手下闻令,急忙趋至轿前,伸手挑开轿帘,要搀扶赵桓,却见赵桓昏死在轿椅上。 下人们大惊,忙叫道:“祸事了!王大人,太子死在轿椅上了!”王昂闻言,两眼一瞪,做张做势地大骂道:“混账东西!你们这帮狗奴才!毫无尊卑,不知忌讳,胡言乱语些什么?!快快将太子扶将下来!” 几个下人遵令,将昏死在轿椅上的赵桓抬将了出来。 王昂见状,赶前一步,伸手至赵桓鼻下,试了一下,尚有呼吸,心知太子赵桓是被吓昏过去了,并无生命之忧。王昂心中暗笑,令手下道:“快快将太子抬入别宫。” 几个下人将赵桓抬入一个小宫中去了。 王昂赶到大殿,禀告赵佶道:“启奏圣上,臣奉诏已将太子请入宫中。”赵佶闻奏道:“服侍太子更换冕服,然后请至大殿,行禅让典礼。” 王昂弯腰答道:“臣谨遵圣旨。”随即转身出去了。 王昂回到旁侧小宫,令下人们将准备好的冕服给赵桓穿上。下人们七手八脚地给摆弄着尚在昏迷中的赵桓,给赵桓穿戴冕服。这时候,赵桓醒了,见一堆人围着他,给他穿龙袍,吓得又开始闹,又是挥胳膊,又是蹬腿,不肯穿那套皇帝冕服。圣上赵佶及群臣们在大殿中等着行禅让典礼呢,这边赵桓不肯穿皇帝冕服,那如何行?王昂急了,忙给手下使眼色,让手下强行给赵桓穿戴冕服。下人们无奈,只好用了蛮力,哪管他赵桓愿不愿意,硬给赵桓穿上了皇帝冕服。 王昂见下人们给赵桓穿戴好了皇帝冕服,遂恭请赵桓前往大殿,行禅让典礼。赵桓赖着不走,王昂示意随从去拉扯,拉着赵桓前往大殿,行皇位禅让典礼。 几个随从遂伸手拉扯赵桓。赵桓又沉着屁股,用脚蹬着地,死活不肯走。王昂无奈,遂对赵桓说道:“圣上,事到如今,恐怕不肯去也的去;假如圣上一定不肯去大殿的话,臣也无别的法子,只好像来时一样,抬了圣上去大殿,若那样的话,圣上恐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赵桓见说,知道现在不去已经是不可能了,但心里面仍然不情不愿的。王昂见赵桓态度软化,不再哭闹,也不再沉着屁股两脚蹬地了,遂给手下使眼色,让赶紧拉了赵桓走。手下遂拉扯赵桓。赵桓无奈,只得跟着王昂等入了大殿。 赵桓被拉扯进了大殿,见徽宗赵佶已经坐在了皇位旁侧的一张龙椅上,正中一张大龙椅空着,显然是等着自己去坐。看着那张空着的龙椅,赵桓仿佛看到一只猛虎,睁大两眼,张着大嘴,看着自己。赵桓吓得连连后退。 大殿中,站着蔡京、王黼、李邦彦、朱勔、张邦昌、李棁、耿南仲等人,也站着李纲等一些忠良之臣。蔡京等人见赵桓之态,心中暗笑。李纲见状,急趋出列,搀扶住赵桓,对其耳语道:“圣上,大殿之上,百官皆在列,不可失了威风,恐以后不好行政。”赵桓闻言,略有醒悟,强打起精神来,不似刚才那样猥琐了。 李纲和王昂等人将赵桓扶至龙椅坐定,转身下殿。 大臣中,蔡京颤颤巍巍出来。徽宗身侧,一个内官过来,递给蔡京一张圣旨。蔡京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就位已二十有六年了。二十六年来,朕事必亲躬,勤恳执政,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二十六年来,大宋经济发达,文化昌盛,百姓乐业,社会稳定,可谓前所未有之繁华也!然,朕亦有仓促之处,孟浪与金人结盟,造成今日金人背盟,背信弃义,侵犯疆域之事。朕当自责。然俺大宋,中原古国,经济繁荣,人口众多,兵甲百万,其强盛远胜于金人。目今,朕已年老,体弱多病,本欲御驾亲征,驱逐金人,无奈力不从心,故禅位于皇太子赵桓,朕趋退为太上皇,不再过问政事。 钦此!” 蔡京宣读完禅位圣旨,众大臣皆跪伏于地,高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桓无奈,只得强打起精神,挥手说道:“众卿平身。” 众大臣们皆爬起身来。 赵桓遂即皇帝位,是为宋钦宗。 金兵渡过黄河,望汴京急进。汴京城中,乱成一团。徽宗赵佶好不容易甩锅给儿子赵桓,于第二日,急不可耐,带着一些随从,先行离京,前往亳州进香去了。 第二百三十章 徽宗禅位 (6) 太上皇赵佶离开汴京前,童贯从晋阳赶了回来。在太上皇眼里,满朝文武中,能打仗的,还得数童贯童枢密。童贯童枢密车马劳顿赶入汴京,连府邸都没顾得回,就直接入宫,觐见太上皇赵佶去了。 赵佶闻听童贯求见,大喜,忙令传将进来。童贯急入宫中,来到宁寿宫中。童贯跪伏在地,放声大哭道:“圣上啊!臣等无能,让圣上受惊扰了。”赵佶也哭着从座椅上下来,搀扶着童贯道:“俺等候卿久矣,卿终于回来了。好,好,卿回来了就好,卿快快调集精兵三千,随俺南下,去亳州上香。” 童贯道:“臣在晋阳,无时不在担忧着圣上安危。臣要从晋阳赶回汴京,勤王护驾,谭稹、张孝纯等晋阳官员极力阻止,不想让臣返回京师,要让臣在晋阳主持防务。圣上的安危乃天大的事,臣力排众议,返回京师,保卫圣上来了。” “好!好!”赵佶连声说道:“晋阳防务乃小事,京师防务才是头等大事。目今,俺已禅位于太子,竟是防务由新帝主持,你只管护送着俺亳州进香便是。” 童贯叩头道:“臣心中只有太上皇,臣唯太上皇之令是从。” “好!好!好!”赵佶心中甚是满意,连道三声好,然后又说道:“待卿与朕南下后,南方兵马借由卿统率节制,要确保南方安宁。” 童贯道:“臣谨遵太上皇旨令。” 童贯随即出宫,准备兵马去了。 新帝赵桓闻报,童贯童枢密自晋阳返回京师,觐见太上皇后,又调集精兵三千,护送太上皇前往亳州进香。 赵桓闻报,大惊、此时太上皇离京,必然动摇京师军民信心,造成更大混乱,不利于京师防卫。赵桓急忙赶往宁寿宫,去觐见太上皇赵佶。 这时候,赵佶正在童贯等人拥簇下,往宁寿宫外走。赵桓见状,忙冲赵佶一拜,问道:“太上皇将欲何往?”赵佶道:“童枢密从晋阳返京,为父同童枢密一道,前往亳州进香。”赵桓见说,急道:“太皇,目今汴京防务最为吃紧的时候,太皇此时离开汴京,将动摇汴京军民信心,儿皇恳请太皇留在汴京,鼓舞汴京军民保卫京师之决心和意志。” 徽宗心想,俺禅位于你,就是为了让你承担京师防卫之责;与其我留在京师,冒着身家性命,担此天大的责任,还禅位于你作甚?!该你承担的责任,你就要义无反顾、责无旁贷地承担起来,我一个退了位的太上皇,你留俺呆在京师作甚?!如此想着,赵佶对赵桓说道:“有儿皇在,我一百个放心。我去亳州进香,保佑俺大宋江山社稷万年长青。你退下吧!” 说毕,不待赵桓再说什么,赵佶便在童贯等人的拥簇下向宫外急走。赵桓见状,急了,急忙追赶几步,追赶上了太皇赵佶,伸手拉住了赵佶的衣袖,恳求道:“太皇将大位禅让于儿臣,儿臣还需太皇扶持,至此危急之时,太皇你不能走!” 赵佶见状,勃然发怒道:“成何体统?!你乃当今□圣上,只管管你的事便是,强留我作甚?!还不退下!”说毕,强行甩开赵桓拉扯他衣襟的手,在童贯等人拥簇下,向宫外走去。 赵桓愣了一下,忙冲童贯喊道:“童贯!你乃朝廷枢密使,你待往哪里去?你作为朝廷首席军事大臣,贻误了军事大事,朕唯你是问!” 童贯回首道:“臣保护太上皇进香,此乃最大的事。待臣护送太上皇至亳州后,随即返京,主持汴京防务。” 说毕,童贯等人拥簇着赵佶走了。 宁寿宫中,赵桓茕茕孑立地站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汴京城中,闻听到金军已经渡过黄河,正在向汴京进发,整个汴京城里就乱成一套。随即,又有太上皇离京,前往亳州进香的消息传出,大户人家便都知晓了,眼看着汴京不保了,连太上皇都南方避难去了,我们还留在汴京作甚?等着金人屠杀呀?故此,汴京城中大户人家,也都收拾了细软,向汴京城外逃去。 汴京城中普通军民百姓闻听太上皇赵佶亳州进香,也蜂拥而出,欲随太上皇南去。汴京南门,拥挤得水泄不通。一时间,跟随太上皇出城的百姓有数万人之多。 皇宫紫宸殿中,钦宗赵桓高坐于龙椅上,下面站着耿南仲、张邦昌、吴敏、唐恪、张叔夜、李纲、秦桧等大臣。耿南仲乃钦宗赵桓的老师,时任左丞相。张邦昌、吴敏、唐恪皆朝中太宰、太傅,位高权重,无奈皆是些主和派,主张与金人讲和。张叔夜、李纲、秦桧是当时的主战派,强烈主张抵御金国入侵,将金国兵马驱逐出国境。 当时,赵桓将他们召入大殿,商议对金计策。主和派与主战派吵得一塌糊涂。 耿南仲是钦宗老师,一直陪了钦宗十多年,钦宗对其甚是信任。钦宗希望耿南仲给出最符合实际的建议。耿南仲提议,放弃汴京,移驾南移,以时间换空间,召集天下兵马,逐渐集结于长江流域,形成强大的军力,与金兵大战,并驱逐金兵北去。耿南仲道:“启奏圣上,暂弃汴京,移驾南行,这是最可行的做法。汴京无险峻天堑,北面除了黄河之外,皆平川阔地,无险可据,难守易攻,无以阻挡金寇铁骑南下。目今,金寇铁骑已渡过黄河,正在向汴京急进,而朝廷此时难以组织起强大兵马,此情形下,暂弃汴京,移驾江南,以时间换空间,待天下兵马集结完毕时,圣上御驾亲征,挥师北伐,驱逐金寇于北疆之外,此乃万全之策。” 钦宗赵桓闻言,大喜,忙道:“老师所言极是。” 左司谏秦桧见状,迈前一步,望钦宗一拜,高声奏道:“启奏圣上,左丞相所言乃误国之言。汴京城墙坚固,城内有百万百姓,驻扎有十余万禁军,足以抵得上险峻天堑。打仗打的是意志,是勇气。目今,圣上稳居城中,百姓军民团结一心,区区十余万金兵,如何撼动得了汴京?假若圣上此时移驾南行,必然造成京师混乱,汴京不保也!假若京师不保,金兵铁骑,随时可追上移驾南行的圣上,那时候,何以拒敌?以臣之见,圣上万不可轻移大驾,以免后患无穷。” 秦桧此言,把钦宗赵桓给吓住了。赵桓心想,呆在京师,尚有坚固城墙,有十余万禁军守卫,真要离了京师,那金兵追赶了上来,何人来保驾护航?岂不是要丢了性命!如此一想,钦宗又不敢移驾离京了。 见钦宗皇帝犹豫不决,尚书右丞、少宰张邦昌出列稟道:“启奏圣上,固守汴京,固然没有问题;问题是,假若汴京不保,那时候该当如何?”奏毕,张邦昌转首怒视着秦桧道:“秦大人说话行事,甚是孟浪!你莫要拿圣上万尊之躯做赌注。俺问秦大人,你敢保证京师万无一失?你敢保证圣上万无一失?” 秦桧见状,说道:“张少宰,就事说事,莫要拿圣上来压人。目今,圣上留在京师乃最安全之做法,你提议圣上移驾南行,俺且问你,你能否保证圣上万尊之躯安然无恙?你若能保证,请留下字据,任由你护卫着圣上,移驾南行。” 张邦昌乃何等精明之人,这个保证他怎么能作?这个字据他怎么能留?故此,张邦昌辩解道:“俺非是一定主张圣上移驾南行,俺的意思是当与金国讲和,让他们退兵。” 太常少卿李纲见状,迈前一步,奏道:“启奏圣上。移驾南行,万万不可!与金国讲和,也不是不可,但前提是能重创并阻止金军。假如不能给金军于重创和阻止,与金国讲和就是一句空话。那金国若那番仁慈,怎么可能进攻俺大宋?!所以,对金军必须一战,否则无法实现所谓的讲和。” “你那是逼和!”张邦昌道:“假若能重创金军,又讲和作甚?直接把金军打将出去就是了,咱大宋兵马没那个实力嘛!我说的讲和是给金国金币,甚至割让边关疆域,换取金国退兵,待朝廷养精蓄锐后,再夺将回来,以摆脱目前困境。” 假若能用金币买来和平,钦宗也是愿意去做的。钦宗现在最亟待的是接触京师危急,给金国些金币、土地,钦宗时可以接受的。 听了张邦昌的话后,钦宗频频点头。 开封牧张叔夜出班奏道:“启奏圣上。输给金国金币,割让土地给金国,以换取金国退兵,此举万万不可。那金国贪得无厌,得陇望蜀,永远没有满足之时,咱大宋岂能将江山社稷全给割让给金国?臣赞同李少卿之见,目今朝廷唯有组织兵马,与金军大战,逼和金国,方是上策。” 耿南仲嚷嚷道:“书生意气!打仗虽说凭勇气,但实力不能不讲。任何时候,都要现实,莫要仅凭意气。” 以耿南仲、张邦昌为首的主和派和以李纲、秦桧为首的主战派当殿大吵,互不相让,闹得钦宗无所适从。钦宗正焦头烂额之时,宫外传报进来,开封府尹徐策闻听府牧张叔夜在宫中议事,因有紧急情况,特来汇报。 张叔夜望钦宗一拜,高声说道:“启奏圣上。既是臣属下有事相报,臣就此告退。” 钦宗道:“传开封府尹徐策入殿,朕也要听听究竟何事如此紧急。” 执殿官遂传开封府尹徐策入殿。 徐策如殿后,跪伏于地,给钦宗叩首。 钦宗道:“徐府尹入宫寻找张府牧,乃是为了何事?” 徐策起身,望钦宗一拜,奏道:“启奏圣上。童枢密倍护太上皇出京,说是前往亳州进香。数万名城中百姓军民,皆随同前往,蜂拥出城,下官特来禀报。” 钦宗闻奏,大吃一惊。童贯护送太上皇前往亳州进香他知道,但数万百姓皆欲遂太上皇前往亳州,这个情况,钦宗不知道。钦宗心想,城中百姓皆南去了,汴京城谁保?故此,钦宗大惊。 第二百三十一章 赵佶南逃 (1) 第二百三十章 赵佶南逃 (1) 童贯护送太上皇前往亳州进香一事,钦宗知道,他拦截了,但未拦截下来;但数万百姓皆欲遂太上皇前往亳州,这个情况,钦宗不知道。钦宗心想,城中百姓皆南去了,汴京城谁保?故此,钦宗大为惊慌。钦宗当即下旨道:“责令开封牧张叔夜立即关闭汴京南门,除朝廷官员奉命外出办事外,凡携带家眷外出的官员、军民百姓各色人等,一律不得出城。” 张叔夜高声答道:“臣谨遵圣旨!”随即,向钦宗告退,带着徐策,出了大殿,布置把控城门事宜去了。 当时,徽宗赵佶走得太匆忙,只带了显恭皇后王繁英、显肃皇后郑氏、显仁皇后韦氏及王贵妃、乔贵妃、崔贵妃、杨贤妃、婉仪林月妹等少数后宫,连明妃李师师都未来得及通知。故此,蔡京、王黼、李邦彦、朱勔等奸臣佞贼都不知道太上皇已经出了京师。高俅外出公干,也不知道太上皇赵佶离开京师,往亳州进香去了。 蔡京也是从纷纷扰扰的百姓那里知道徽宗行踪的。虽然蔡京贵为当朝宰相、大学士,但他的信息未必比有些百姓灵通。有些百姓的家人便在太上皇身边做事,伺候着太上皇,太上皇有任何动作,下人们马上就知道了,就传给家人了,何况是金兵逼临汴京城下、太上皇南下上香如此大的事情。 有宫中下人得知太上皇南下亳州进香,就知道京师不保了,忙将此信息传报给家人,消息便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得知消息的老百姓心想,既是太上皇都离开京师了,这京师还如何保得住?于是,皆慌里慌张,携家带口,蜂拥出城,随太上皇南下,以寻个安全。 蔡京府上下人得知这个情况后,慌忙返回相府,将此情况报告给了蔡京。蔡京得报,又惊又慌。蔡京惊得是太上皇南下亳州进香,竟然没提前通知他一声,可见他在太上皇眼里,已经可有可无了,老不中用了;慌的是,太上皇走了,京师就难保了,京师一旦失陷,轻者被掠,重者丧命,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得跑!此时的蔡京,啥也不顾不上了,急忙让随从们携带了金银细软,举家乘坐三辆马车,往南门而去,也要逃出京师。 蔡京前面乘着轿子,后面跟着乘坐家眷的三辆马车,在十多名衙役的开路下,好不容易来到了汴京南门。把门兵士持枪拦住了前面开路的衙役们。蔡京轿子前的衙役也是平时骄横惯了的,从来未被人拦住过,此刻被守门兵士给拦住,顿然大怒,高声斥责兵士们道:“大胆!此乃蔡太师的的轿子和家眷们的马车,你等兵士吃了豹子胆了,连蔡太师的轿子都敢阻拦?!还不避开!” 为首的校官见状,上前一步道:“你等衙役听着,我们受开封府命令,把守城门,严禁朝廷官员及军民百姓擅自出城。” 轿子中坐着的蔡京闻听到轿子外面的对话,心中甚是愤怒,心想,俺乃朝廷宰相、太师,是他开封府管的?啥叫个擅自出城?俺当朝太师出个城能叫擅自出城?还要向他开封府报告不成?!真是岂有此理!恼怒中的蔡京,揭开轿帘,对为首的校官说道:“你那军士,到老夫轿前来。”校官见轿帘一动,帘后露出蔡京的老脸来,又听蔡京让到轿前去,赶忙趋身向前,来到轿前,望轿子中的蔡京一拜。蔡京问道:“你这军士,可认得老夫是谁?”校官答道:“回太师的话,您老乃蔡太师。”蔡京勃然怒吼道:“你既是知道按时蔡太师,何有拦本官的轿子?!”校官又望蔡京一拜,不亢不卑地答道:“实告蔡太师,俺们接到开封府命令,凡携带家居出城的官员,一律不得放行。”蔡京怒气略微小了点,对那校官说道:“你们开封府牧张叔夜是不是命令本太师的轿子也不得出城?”校官答道:“这个倒没有,只是开封府下达的是圣上的旨令,凡是携带家眷出城的朝中官员,一律不得放行。命令中未道太师可携带家眷出城。”蔡京见说,顿时没了脾气。校官站直了身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校官心想,汴京城现在的危急,都是你等奸臣佞贼造成的,现在汴京危机了,军民百姓要遭殃了,你们乘坐轿子、驾着高车大马要跑了,哪有这等事情?!您那,还是乖乖地回去,等着新帝收拾你吧! 轿子中的蔡京无奈,又不能舍弃了家眷不管,一个人出城去,故此强忍了怒火,命令衙役们道:“打道回府!”衙役们闻令,反转头,一路上吆吆喝喝,斥责着挡路的军民百姓,护着蔡京的轿子和家眷们的马车,回到了太师府中。 这时候,童贯护送着太上皇赵佶,已经离开汴京数十公里了。乘坐在轿子中的太上皇赵佶,心中慌得不行,急欲离汴京越远越好。赵佶轿子后面,连绵数里,跟着从汴京逃难出来的百姓。赵佶轿子前后,一千余名精兵近卫围护着,匆匆忙忙地往南行去。 童贯骑在马上,紧随在太上皇赵佶的轿子旁。 轿子中的赵佶时不时地和童贯说着话,了解着行进情况。 童贯告诉赵佶道:“太上皇深得民心,随太上皇出城的百姓军民,有数万之多,连绵数十里,蔚为壮观啊!” 轿子中的赵佶见说,忙令轿夫们停骄。童贯不知太上皇让停骄是何意,忙令轿夫们停骄。太上皇出了轿子,对童贯道:“卿牵来一匹马,朕骑着马,与卿并行。”童贯闻言,忙说道:“太上皇,使不得,使不得啊!这乱糟糟的,惊扰了太上皇,有个闪失,臣担当不起,罪该万死啊!” 太上皇赵佶道:“无妨。朕要再看看汴京,朕要和朕的子民在一起。”童贯忙道:“太上皇,咱们去亳州上香,短则一月,长着数月,便又回京了,汴京就在这儿放着,哪儿也去不了,将来还是太上皇的;子民们随太上皇南去,为的是忠诚和保护太上皇,不会离弃太上皇的。太上皇还是乘坐轿子便当。” 太上皇赵佶道:“卿之忠心,朕知道。真要骑在马上,一来透透气,二来也豪爽一番。实不瞒卿说,朕做端王时,唱策马疾驰,四处狩猎,也是有一番本领的。”童贯道:“那当然!太上皇之神威,天下皆知。”童贯知道太上皇赵佶心血来潮了,要与子民们同甘共苦了,遂命令手下兵士牵来了一匹马。赵佶大喜,翻身上马。童贯赶忙靠近赵佶,以保护并不擅长骑马的赵佶。赵佶骑上马后,拉转了马头。童贯惊问道:“太上皇拉转马头,是为何意?”赵佶道:“皇后病重,俺探视下皇后。” 赵佶所说的皇后,乃显恭皇后王繁英,此时已在病重中,赵佶离开汴京时,见王繁英病恹恹的,一脸悲戚,遂不忍将王繁英丢弃下,要带着王繁英一同离开。王繁英知道赵佶名为亳州进香,实乃避难南方,不忍拖累赵佶,便坚持留在汴京。赵佶不允,便安排王繁英一同前往亳州。 赵佶策马来到王繁英马车前,隔帘问候王繁英道:“皇后一路可好?”王繁英躺在马车中,闻听到赵佶问候,强挣着要起身,未能起来,忙对身边丫鬟说道:“快回太上皇问话,妾身好着呢!”丫鬟忙对着帘外说道:“回太上皇问话,皇太后娘娘好着呢。” 赵佶见王繁英为亲自回话,便下了马,上了马车,揭开帘子,进到帘中,见王繁英已躺着不能起身,心中大悲,垂下泪来。王繁英见状,强作笑脸,拼着劲对赵佶说道:“深谢太上皇探视,妾身好着呢,太上皇快下车去,莫要再牵挂妾身了。”赵佶抓住了王繁英的手,默默无语。 过了一阵,赵佶安顿王繁英只管安心养病,待到了亳州,即安排最好的大夫瞧病。安顿完后,赵佶下了王繁英的马车,复骑到马上。赵佶继续往后走。童贯忙道:“太上皇,请拉转马头,前面便是惠济桥,当抓紧时间过河方是。”赵佶道:“无妨,待朕安抚下百姓在返回不迟。”童贯无奈,只得随太上皇赵佶去安抚百姓子民。 跟在赵佶皇家车队后的是汴京数万子民,见太上皇骑着马,亲来慰问,刷拉拉地跪满了一地,连扣着头,高呼着:“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佶骑在马上,挥着手,令军民百姓起身。赵佶道:“你等军民百姓随俺南下,一路辛苦,待到亳州后,均予安置,叫你们安居乐业,再无颠簸。” 赵佶马侧,童贯怕有意外,催促着赵佶返回。赵佶拉转马头,随童贯来到最前面,下了马,复入到轿子中。童贯催促兵马急进。不一会儿,来到了惠济桥前。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赵佶南逃 (2) 太上皇赵佶来到惠济桥前时,有消息道金军已兵临汴京城下,且有一只金兵追击太上皇而来。跟随太上皇南逃的军民百姓,闻听到有一支金国兵马追击而来的消息,大为恐慌,争先恐后,蜂拥而至惠济桥,抢着过桥逃命,现场乱成一团。 太上皇赵佶闻报,更是着急,急催着童贯掩护皇室家眷过桥。童贯见惠济桥前一片混乱,百姓军民争先恐后,拥挤在桥前桥上,阻塞了桥面,致使太上皇及皇室家眷无法过桥,急了。童贯于马上,大声命令道:“将士们,令百姓子民迅速让开,违令者就地处斩。”禁卫军将领及兵士们大声叱咤着惠济桥周边百姓。那百姓们顾命要紧,谁还管你叱咤不叱咤的,只管往桥面上挤。童贯见状,遂命令精兵,刀砍枪挑,将抢着过桥的百姓军民杀死了不少,一些百姓军民被砍落至桥下河中。太上皇及皇室家眷得以过桥。 过了桥后的太上皇赵佶顾不得后面的军民百姓了,在童贯及一千余名精兵护卫下,向南急遁。正行进间,忽见后面尘土飞扬,有一支马军急速追来。童贯、太上皇大惊,以为是金兵追来。童贯急忙令手下亲兵护卫太上皇急行,他拉转马头,统率着数百名禁卫马军,迎着追兵而去。 待与追兵相接时,童贯认出来了,追兵中为首的大将乃是殿帅府太尉高俅。那高球也认出童贯来了。高俅于马上紧扯缰绳,胯下白马凌空立起,嘶鸣一声,落下前蹄,停在地上。马背上高俅高声说道:“童枢密,下官于马上不便行礼,恕罪恕罪。下官且问,太上皇呢?快快告诉下官!”童贯见是高俅到来,大喜,忙道:“高太尉来得太及时了,俺真护送着太上皇前往亳州,既是高太尉来了,快随俺去见太上皇。”高俅高声说道:“快走!”随即,童贯带着高俅,策马疾驰,来到太上皇轿前。 高俅翻身下马,匍匐在路边,放声大哭。童贯向轿内禀报道:“禀告太上皇,高太尉赶来护驾。”轿中赵佶闻听是高俅高太尉赶来护驾,悲喜交加,忙揭开轿帘,从轿中下来。高俅见赵佶下轿,哭声更大,忙不迭地扣着头,哭着说道:“太上皇啊!臣有罪呀,臣闻听太上皇亳州进香,恐路途遭受侵扰,随带一千余名精兵强将,从济州赶来,为太上皇保驾护航。” 太上皇赵佶趋身向前,俯下身,拉住高俅的手,哭着说道:“卿乃自家人,卿来了,朕就安心了。卿车马劳顿,辛苦了,快快起身。”说着,搀扶着高俅起身。高俅哭着说道:“圣上恕罪,臣何德何能,敢劳太上皇搀扶。”赵佶道:“卿乃自家人,莫要多礼,快快请起。”高俅遂从地上爬将起来,哭着对赵佶说道:“太上皇放心,纵是有天大的危险,只死臣,绝不让太上皇受丝毫损伤。”赵佶悲喜交加,拍着高俅手背,连声说道:“卿乃忠臣,有卿在,朕甚是安心。”高俅遂请赵佶上轿,他与童贯二人,带着两千余名精兵,护送着赵佶前往亳州。 这时候,金兵已经抵达汴京城北郊。汴京城中,更加混乱,军民百姓惊恐不安,满街乱窜,有钱有门路的设法往南逃,没钱没门路的,虽然出不了城,也少不了到处打听局势。 杏花楼中,李师师也是悲喜交加。 几日来,太上皇一直未到李师师处。李师师也在等太上皇的消息。太上皇禅位于皇太子,李师师听说了。李师师心想,太上皇禅位给皇太子后,就成自由身了,太上皇一定会到南方区避难。假若太上皇选择去南方避难,一定会带着自己同往。故此,李师师静候在杏花楼里,等候着太上皇带着自己南方避难去。 燕青也因李师师一时不肯离开汴京而留在了汴京城中。燕青呆在汴京城里,四处打探着金兵南侵的情况。随着金兵渐近汴京,燕青急了,急于带着李师师离开汴京。燕青去找过几回李师师,李师师均以等待太上皇的动态为由,不肯跟着燕青离开汴京。又过了几日,燕青打听到太上皇赵佶已经离京南下,心想这下子李师师就再无指望了,就会跟着自己前往大山避难。 于是,燕青急忙赶到杏花楼,见到李师师,将太上皇已经离京南下的消息告诉了李师师。李师师闻听到这个情况后,悲喜交加。李师师悲的是太上皇离京南下,竟然没告诉自己,也未带着她同行;喜的是太上皇终于安全离京了,终于没有任何危险了。 见李师师沉迷其中,燕青劝道:“师师,太上皇已离京,你呆在汴京城中,风险颇大,赶紧收拾东西,随俺前往大禹山中,以保万全。”李师师闻言,看着燕青道:“小乙,太上皇离京了,还有圣上在汴京城中。只要有圣上在汴京城中,汴京城中的百姓子民就是安全的。小乙,当务之急,不是逃离汴京,而是保卫着汴京不失,你当协助官军守卫汴京,立不朽之功勋,等将来太上皇返京,也挣份荣华富贵,好光宗耀祖。” 燕青闻言,心中甚是悲凉,脸上苦笑道:“好我的姐姐,你何其愚也!小乙若是贪图富贵,南征方腊大获全胜之时,就不会不辞而别。小乙之所以放弃功名利禄,就是图个逍遥自在。”李师师道:“国难当头,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只顾个人的身家性命?姐姐不是男儿,假若姐姐是男儿,定将驰骋疆场,为朝廷而战,为太上皇尽忠,也不枉身为男儿。”燕青道:“姐姐,现在不是意气用事之时,假若汴京城破,虎狼之师的金兵必将屠城,到时候走之晚矣,恐大祸临头。” 李师师不为燕青所动,稟然说道:“小乙,假若你贪生怕死,只管自己去就是了,莫要管姐姐,反正姐姐一定要等到太上皇安全归来。” 燕青见李师师执意不走,心里虽然焦躁,但也无其他更好的办法,也只好在汴京城中住了下来,想看局势发展再做定夺。燕青想,除了自己,李师师再无亲人,假如汴京城被攻陷,自己就是豁上命,也要把李师师带出燕京城去。 太上皇离京南去了,李师师失去了保护,燕青怕李师师遭受侵扰,遂在杏花楼住了下来,保护着李师师不受侵扰。 随着金兵渐进汴京城下,朝廷中主战与主和两派也争得不可开交,令赵桓六神无主,举棋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办。 新帝赵桓因为太上皇赵佶形势危急之时不顾大局,率先离京,甚是恼怒,遂发下旨令,将太上皇赵佶搜罗在宫中的6000余名宫女一律裁撤,并令禁卫军将6000余名宫女立即赶出皇宫。 禁卫军将士得令,涌进宫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轰赶那些宫女出宫。头脑灵活点的禁卫军将领及兵士,乘机将一些无家可归的宫女领到了自己家中,给自己老婆或妾。 原本,赵桓还要将李师师赶出京师,以示警戒;然而,那李师师是太上皇册封了的李明妃,是有名头在身的,赵桓也不好让太上皇太没面子,遂保留了李师师李明妃的名头,令兵士们将杏花楼围困起来,不允许李师师外出一步,也不允许外人骚扰李师师。 兵士们受令,将杏花楼围困住时,燕青正在杏花楼中,故此也被兵士们围困住了。燕青本身也没打算离开杏花楼,就想在杏花楼中保护李师师,故此,安然待之。 赵桓处理完太上皇的宫女们的事情后,又下了一份圣旨,宣布汴京戒严,百姓人等,无故不得上街,不得离开京师。戒严令下达后,汴京城中恢复了往日的次序。大将刘延庆被临时任命为汴京防卫使,全权负责汴京城防。刘延庆受令,开始安排兵马,在汴京城内构筑工事,在汴京城墙上加强防卫,以保汴京不失。 虽然诸事均已安排停当,然而,新帝赵桓心中,还是惶恐不安,毕竟金国兵马将要进逼至汴京城下,汴京万一失守,就不可避免地被金国捕获了。这个现实,钦宗赵桓不得不认真对待。 赵桓遂召来了耿南仲、白时中、李邦彦、张邦昌等一些亲信大臣,商议对策。这些人,皆是些投降派,主和派,在与赵桓商议大事时,皆主张对金讲和,或让城出走,另择司机,再北伐中原,夺回汴京。 大殿中,耿南仲建议钦宗向襄阳一代移驾。耿南仲道:“圣上,现在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金军进展迅速,将至汴京城下,情势十分危急,圣上的安危乃天大的事。启奏圣上,汴京城防,可交与大将们负责,圣上当移驾南行,初步移驾至襄阳一带。那里山川险峻,物产丰富,足以长期坚守。退一步讲,假若襄阳不保,还可向湖广移驾。古语言,湖广熟,天下足。圣上,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乃是为了进,万望圣上采纳。” 耿南仲乃钦宗赵桓的老师。赵桓做太子时,耿南仲曾与王黼等勾连,欲废了太子赵桓,扶助三皇子赵楷为皇太子,终因有所顾忌而未成。尽管如此,赵桓对耿南仲还是信任的,愿意听耿南仲的话。再加上白时中、李邦彦等人在侧鼓噪,赵桓遂决定移驾襄阳。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临危受命 这个情况被太常少卿李纲获悉了。李纲心里非常清楚,太上皇离京难逃,已经对汴京的防卫造成了极大混乱和动摇,假如现在圣上也离京南逃,整个汴京就彻底失去了防卫的可能性,军民百姓会溃坝般弃城而逃,留给金国的将是一座不设防的都城。要保住汴京,就必须把圣上给留住,这样一来,城中的百姓军民才有主心骨,才有防卫汴京不失的信心。 李纲得知钦宗赵桓在耿南仲、白时中、李邦彦等人的诱惑下,也打算移驾襄阳的消息后,刚忙赶到宫中,请求觐见钦宗皇帝。执勤官传报进来,太常少卿李纲请求觐见。 钦宗正在犹豫见与不见时,耿南仲说道:“启奏圣上,李少卿此时请求觐见,定是阻止圣上移驾襄阳,还是不见为好。” 钦宗道:“李少卿请求觐见,不见恐怕不好,不如传将进来,看李少卿有甚的说辞。再说定夺不迟。” 白时中道:“启奏圣上。李少卿请求觐见,无非重操陈词滥调,力主抗金,保卫汴京。金是一定要抗的,汴京也是一定要保的,关键是金军锋芒毕露,来势凶猛,朝廷兵马尚未集结,西军正在赶往汴京的路途上,眼看着汴京城难以保全,此情形下,圣上万尊之躯断不能冒半点风险,这事关江山社稷的长治久安。启奏圣上,李少卿请求觐见,见是可以一见,但万不能答应李少卿的奏请。” 钦宗点头道:“宰相所言极是。传令李少卿入殿觐见。” 李刚随即被传令入殿。 李纲入殿,匍匐于地,高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钦宗道:“李少卿免礼平身。” 李纲爬起身来,也不看耿南仲、白时中、李邦彦等人,端直看向钦宗,奏道:“启奏圣上。臣有一事相问。” 钦宗道:“李少卿但问无妨。” 李刚道:“臣闻听圣上欲移驾襄阳,可有此事。” 钦宗答道:“金军来势凶猛,朝廷兵马尚未集结,汴京危急,耿学士、白宰相、李宰相奏请朕移驾襄阳,做长久打算,朕已准奏,正安排宫中移驾襄阳。” “不可呀!圣上。”李纲奏道:“道君皇帝把江山社稷禅让于圣上,在京师危急之时,圣上却弃而去之,这合适吗?” 钦宗默然不答。 耿南仲插嘴说道:“李少卿莫要偷梁换柱,妖言惑众,诱惑圣上!圣上什么时候弃江山社稷而去之了?圣上只是移驾襄阳,汴京城中尚有十余万兵马,圣上已令刘延庆负责城防,圣上非是不抗金,也非是不保汴京。李少卿之意乃是要让圣上亲至城头,亲操刀枪,把守城门不成?!圣上去把守城墙了,还要朝中的大将们做什么?!这个时候,李少卿不是担忧圣上的安危,而是强留圣上于城中,意欲如何?!简直是不忠不孝,居心叵测。” 耿南仲将‘不忠不孝、居心叵测’的大帽子哐当一下,就戴到了李刚的头上。 白时中于侧帮腔道:“李少卿,目今,眼看着都城不保,圣上也只有暂时避一避,汴京迟早还是要夺回来了。” 李邦彦也道:“耿学士、白宰相所言极是,圣上移驾襄阳是目今情势下最佳选择,李少卿就不要强留圣上了,要为圣上的安危着想。” 面对三个奸佞的软硬兼施,李纲豁出来了,反驳白时中道:“宰相所言差矣!试想天下的城池,哪座城池的城墙能比都城的城墙更坚固?都城怎么就保不住呢?假如都城如此坚固的城墙都守不住,哪座城池又是能受得住的?” 白时中被李纲驳得哑口无言。 李纲又转视李邦彦道:“李宰相所言也甚是荒谬。目今,朝廷宗庙、社稷、百官、万民都在京师,怎地移驾襄阳成了最佳选择?汴京怎么能够丢失呢?目今之计,最该做的是整顿军马,团结军民,坚守京师,等待勤王之师,以解京师之困,而非移驾襄阳。李宰相也该知道,繁华京师,别时容易见时难,若让金军攻陷了京师,再要把京师夺回来,代价就大了。圣上乃百姓之主,有圣上在,就有百姓军民在;有百姓军民在,就有京师在;有京师在,就有江山社稷在。” 说着,李纲又转视向钦宗,恳请道:“为江山社稷计,臣恳请圣上留在京师。” 白时中、李邦彦被李纲当着钦宗的面驳斥,先是面红耳赤,继而恼羞成怒,向李纲发难道:“李少卿说得很好,汴京也可以守住,那我们问你,谁能担当汴京防卫统帅?谁来指挥抗金?谁承诺圣上的安全?” 李纲也甚是恼怒,直接回道:“白宰相、李宰相虽是文官,未必熟悉军事,但你们身为朝廷宰相,抚慰将士,抵抗金兵,保卫汴京,保卫圣上,乃是你们俩义不容辞的责任,责无旁贷,还需要问谁担任统帅,谁指挥抗金,谁承诺圣上安全吗?” 白时中见说,反将了李纲一军道:“李少卿义正辞严,慷慨激昂,俺当是有多大担当呢,却原来还是要靠俺们!莫非你李纲就不能率兵出战吗?” 李纲见说,坚定地答道:“假如圣上不嫌我懦弱无能,假如圣上令我负责汴京防卫的话,我愿意协助刘将军,保卫汴京,以死报答圣上的信赖,以死承担肩上的责任。” 通过刚才李纲和耿南仲、白时中、李邦彦的言语交锋,钦宗赵桓也感到此时离京,的确不妥,会动摇京师军民保卫汴京的信心。再加上种师道、姚平仲等人的西军正在赶往汴京勤王护驾,汴京城中尚有十余万兵马,汴京城池墙高坚固,轻易放弃汴京,后果甚是严重,遂动摇了要移驾襄阳的想法。李纲又说自己愿意以死承担保卫汴京的责任,钦宗赵桓甚是满意,遂令李纲为东京留守,领导汴京军民,保卫汴京,抵抗金军。 钦宗的赐令刚刚下达,内侍进入殿中,对钦宗禀告道:“启奏圣上,皇后娘娘已做好准备,要离开汴京,前往襄阳。”钦宗一听朱皇后已经做好准备,要动身离开汴京了,脸唰地下就变了,急忙站起身来,一边离开龙椅,一边对李纲说道:“朕不能留在这里了,李少卿也不要再强留朕了,朕要和皇后一起启程,前往襄阳。”说着,便往殿外走。 李纲见状,噗通一下,跪伏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圣上啊!这个时候,您千万不能离开汴京,圣上假如在此时离开汴京,汴京不保,江山社稷不保啊!圣上啊!您此时离开汴京,哪里是安全之处?只要圣上离开汴京,随便一支金军兵马,便可追击圣上而去,那时候,圣上的安全更是无法保证。圣上,臣说的是肺腑之言,臣以死挽留圣上,圣上若离京南去,臣将以头撞柱而死。” 李刚的肺腑之言,感动了钦宗赵桓,最主要的是李纲说赵桓若离开汴京,随便一支金国兵马便可追击而去,圣上的安全更无法保证,这让钦宗赵桓不敢有离京南去的想法了。钦宗心想,汴京有高大坚固的城墙,有十多万兵马,近百万百姓子民,若汴京不安全,哪里又是安全之处?假如在路途上遭遇金兵袭击,真的是麻烦了,到那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麻烦了。故此,钦宗赵桓不敢移驾襄阳了。 赵桓在听了李刚的话后,再未往殿外走,而是来到李纲身边,搀扶着跪伏在地的李纲,颤抖着声音对李纲说道:“卿快快起身。”赵桓一边搀扶着李纲,一边又诚恳地说道:“朕接受卿的请求,留在京师,卿一定要保证朕的安全啊!” 李纲哭着说道:“启奏圣上,臣以死保卫圣上之安全。” 钦宗道:“卿莫要轻言生死。朕不让卿死,朕要让卿好好活着,卿活着,汴京才保得住,假若汴京保不住,就算是卿以死报朕了,又有何意义?颁旨!” 李纲、耿南仲、白时中、李邦彦等大臣跪伏于地。 钦宗再次下旨道:“着太常少卿李纲为东京留守,全权负责京师防卫,京师所有兵马,均有李少卿调配。钦此!” 李纲、耿南仲、白时中、李邦彦等大臣高声答道:“臣等谨遵圣旨!” 呼毕,李纲、耿南仲、白时中、李邦彦等大臣爬起身来。钦宗赵桓又对李纲说道:“治兵防御之事,朕就交给少卿了,少卿要多多上心,万万不可稍有疏忽,以酿大祸。” 耿南仲也将了李纲一句道:“圣上我们就交给李少卿了,李少卿你自己看着办,稍有差池,看你如何向圣上交代。” 当时,李纲受令,随即出宫,安排部署汴京防卫事宜。 这时,金军已逼临汴京北郊。李纲紧急派人,前往潼关,催促西军,速援汴京,另令刘延庆组织兵马,与汴京北郊布阵,迎击金军。同时,李纲派人前往晋阳,责令王稟等人,一定要抵御住金国西路军马,不使其突破晋阳,与金国东路军会合。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杏花楼中 汴京小御街杏花楼外,来了一队御林军,将杏花楼包围了起来。这是奉钦宗赵桓旨令,前来保护太上皇赵佶的李明妃李师师的。这之前,赵桓一怒之下,裁减了太上皇赵佶留在宫中的6000余名宫女。本来,赵桓打算把李师师也给裁减了,赶出汴京去;但考虑到李师师乃是太上皇赵佶册封的李明妃,裁减了的话,于老子赵佶面上不好看,遂未裁减。因为当时京师中大乱,太上皇赵佶为躲战乱,借口进香,往亳州去了,李师师便失去了保护。赵桓恐李师师有闪失,遂派御林军将杏花楼包围起来,既不允许李师师外出,也不允许任何人侵扰李师师。 带队守卫杏花楼的是御林军小头目王玉明。这厮久闻李师师大名,早就对李师师垂涎三尺,无奈李师师乃是太上皇的尤物,是达官贵人及公子少爷追逐的对象,与他一个下级军官没有任何的缘分,他也只能是耳朵听一听,晚上梦一梦而已,并不敢有非分之想。令王玉明没有想到的是,好事情忽然就降临到自己头上了。这一日,上官将王玉明叫了过去,拨与其御林军兵士100名,令其前往小御街,保卫杏花楼。 上官对王玉明说道:“杏花楼乃明妃居住之地。太上皇亳州进香,独留明妃一人在此,正值大乱之际,难免有不法之徒,侵扰明妃。本官令你率御林军100名,前往小御街杏花楼,保卫李明妃。” 王玉明闻听上官让其去保卫李师师,大喜,心想,平时的时候,李明妃乃何等之人,小的们也只是耳闻而已,现如今让俺去保卫李明妃,自然可以亲密接触了,这是何等的幸运!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俺既是有机会,也沾惹下李明妃,不枉此生了。 王玉明闻令,难抑激动之情,高声答道:“末将尊领!” 王玉明正欲转身离开,上官又说道:“你且等,俺还有话交代。”王玉明见说,赶忙停住,望着上官,等待命令。 上官道:“圣上新立,裁减了宫中所有宫女,原本来拿李明妃一并裁减的,但因李明妃乃太上皇册封之人,圣上也不好做得人太过;所以,你这次奉命保护李明妃,只管不要让闲杂人员侵扰到李明妃便是,无需过于谦卑。若论起来,今天之局面,李明妃难逃其咎,太上皇贪恋了她才使朝政日益糜烂。” 上官的这番话,让王玉明心里更明白了,原来太上皇将李师师抛弃了,现在的李师师不吃香了,这不正好下手嘛! 王玉明为这个肥差降临到他的头上而兴奋,随即便带着上官点拨给他的一百名御林军,来到小御街,将杏花楼包围了起来。 看着富丽堂皇的杏花楼,想着里面住着如花似玉的李师师,王玉明难掩兴奋之情,想以保卫李师师为名,进楼去看望下李师师,看有否机会将李师师揽入怀中,抱得美女归。 王玉明命令手下道:“你们好生把守着,不许任何人侵扰太上皇的李明妃。俺进楼去通报一下,好让李明妃心安。” 王玉明手下不知其用意,遂高声答道:“小的们遵令!” 随即,王玉明大摇大摆走入杏花楼中。 兵士们忽然间围住了杏花楼,让杏花楼里面的李师师、燕青等人大吃一惊,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随即,下人通报道:“朝廷御林军王军爷求见。”李师师看了眼燕青,示意燕青先躲起来,毕竟李师师是太上皇的李明妃,杏花楼中有一个陌生男子,传报到太上皇或圣上那里,多有不雅。燕青随即躲于屏障后面。李师师对下人道:“请王军爷进来。” 随即,王玉明在下人带领下,来到大厅。 李师师端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 王玉明进来后,往地上一跪,高声报道:“明妃娘娘在上,小将王玉明奉上官之令,率御林军前来保卫明妃娘娘。小将恐明妃娘娘疑虑,故此求见,向明妃娘娘道明情况。” 李师师道:“王军爷请起。” 王玉明爬起身来,抬眼望向李师师。 李师师身着一袭白衣,面上是淡淡的忧伤,轻描淡妆,显得风情迷人。王玉明看呆了,半晌回不过神来。李师师微皱黛眉,心有不悦,又不好表现出来,遂回头说道:“妈妈,拿十两银子来。”李妈妈闻声从里间出来,手中捧着十两银子,来到李师师跟前。 李师师看了李妈妈一眼,又转视着王玉明道:“军爷奉命保卫寡身,多有辛苦,这几两银子,拿去和兵士们喝酒。” 李师师向李妈妈摆了下头,李妈妈便捧着十两银子,来到王玉明跟前,将十两银子递向王玉明。王玉明接过李妈妈捧过来的十两银子,复跪伏于地,向李师师叩头,嘴里说道:“多谢明妃娘娘赏赐。”李师师道:“无需拜谢,起身退出吧。” 王玉明爬起身来,并没有退出之意,而是痴呆呆地看着李师师。王玉明心想,你乃烟花女子,虽然被太上皇赐封为明妃,但水性杨花之性未改。现在,太上皇跑亳州避难去了,你已经是失去靠山之人,你现在需要我保护,就十两银子便将俺打发了?俺既是进到杏花楼中了,岂能轻易就走了?若让俺走,恐怕得满足俺的需求吧! 王玉明的需求乃是得到李师师的身子。 李师师天性丽质,造化独钟,生香透玉,温婉灵秀,柔媚无双,加上眉宇间那颗美人痣,可谓风情万种,人见人爱。即使是在这个哀怨缠绵的时间里,虽然面上带着淡淡的忧伤,仍旧像是一个冷美人,令王玉明欲罢不能。 王玉明乃一个低级军汉,又不懂得琴棋书画,也没有过高的情商,只知道趁李师师落难之际,讹诈她一下,故此站在李师师对面,并无要退出之意。 李师师又皱上了细眉,对李妈妈说道:“妈妈,送客。” 李妈妈遂请着王玉明离开。 王玉明微微一笑,对着李师师一拜,款款说道:“明妃娘娘,俺是个粗人,俺久闻娘娘才貌双全,歌喉琴艺天下无敌,今日得以一见,果然是羞花闭月,宛若天人,惟愿能得娘娘抚琴一曲,虽死无怨了。” 李师师见说,心中无比哀怨,心想,俺堂堂明妃,乃道君皇帝专属之人,在这之前,结交的也全是鸿儒巨匠,没想到今日落难,连粗鲁军汉也敢讹诈本妃了,简直是暴殄天物,伤天害理,天地不容啊!然而,李师师没有任何办法。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通,对面前这无赖军汉,自己一个柔软女子,能把他如何? 如此想着,李师师按捺下心中不悦,强作欢颜,对李妈妈说道:“妈妈,拿俺琴来,俺给军爷唱上一曲。” 李妈妈见说,看向李师师,犹豫着是否去拿琴。这时候,屏障后面,大吼一声,跳将出一个汉子来,扑将到王玉明跟前,一只手抓住王玉明的衣襟,怒睁着双眼,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望王玉明的头上打来。 王玉明吓得魂飞天外,大叫一声。 随着王玉明的叫声,那汉子的拳头已经打降下来,狠狠地打在王玉明的头上,将王玉明打倒在地上。王玉明的头里面轰隆作响,眼冒着金花,昏倒在地上,浑身瘫软得无法爬起。 李师师忙叫道:“小乙,不得无礼!此乃朝廷派来保护俺的军爷,不得惹恼了朝廷,招来泼天大祸。” 从屏障后面扑将出来的正是好汉燕青。燕青在屏障后面,初见王玉明还算谦卑,后来竟露出流氓嘴脸,要强图师师,这让燕青无法忍受!你他□妈什么东西?!一个猪狗不如的军汉,连圣上的珍宝都敢动,俺若是不教训你一番,你他娘的连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不知道了!于是,燕青从屏障后面跳将出来,揪住王玉明便打。 现在听到李师师阻拦,道不得无礼,恐惹恼了朝廷,招来泼天大祸,燕青心想,他是个毬!他是个下级军汉,他就代表朝廷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若是他都代表了朝廷,我手中还有道君皇帝的赦书呢!像这种货,俺不打他,俺打谁去?! 燕青想着来气,又抬起一脚,踢向王玉明,将王玉明踢得腾空而起,复落在地上。 这时的王玉明已经从最初的惊吓和昏沉中缓过劲来,在又被燕青踢了一脚落地后,一个也驴打滚,翻将起来,高叫一声:“哪来的野汉子?!敢打朝廷军人?!”随即扑向燕青。 燕青见王玉明翻身起来,扑向自己,心里更气,轻移了下身子,待王玉明扑将到跟前时,又是一拳,打在王玉明脸上,一股血便喷将而出,王玉明仰身躺在了地上。 燕青赶将上去,又是一脚,踢向王玉明。王玉明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及滚。李师师赶忙过来,拦住了燕青。李师师转头看着地上的王玉明说道:“军爷还不快走?!待俺拦不住时,又要挨一顿好揍!” 王玉明慌乱中向外爬去,最终骂道:“果然是贱货娼妇,竟然养着野汉子!” 燕青又要追着打王玉明,被李师师死死扯住。 第二百三十五章 燕青护花 王玉明乃御林军小头目,本身也是有点本领的,若不是能打,如何混成小头目了?那王玉明猛然间被燕青打出了杏花楼,给打懵逼了,但随即便清醒了过来,想起自己本身也是有番本领的,怎么能让一个野汉子追打?这也太没面子了,这个面子若不找回来,还怎么带领百十名手下。 王玉明被燕青打出了杏花楼,慌忙中回头去看,见燕青被李师师死死拉住。看那样子,那厮似乎是要挣脱了李师师的拉扯,追将出来打自己。我操!还反了你不成?!王玉明顿时恼羞成怒,从一个兵士手中抢过了大刀,吼叫一声:“跟我上,抓这个胆敢骚扰明妃娘娘的野汉子!”喊毕,王玉明挥舞着手中大刀,率先冲向杏花楼里。燕青被李师师拉扯着,正待要给李师师解释,却见王玉明挥舞着大刀冲将过来,急忙甩开李师师,迎着王玉明过去,侧身一闪,飞起一脚,正踢在王玉明胸脯上。 燕青脚上的功夫,那是天下无敌的,与武松有的一比,真要是用力气去踢王玉明,王玉明的小命恐怕不保。当时,燕青只是想制服王玉明,并不想致他于死命,故此未用太大的力气。就那样,王玉明挨了燕青一脚,被踢得腾空而起,跌落在杏花楼大门外面,手中的刀也掉在地上。 燕青弯腰,顺手捡起王玉明掉在地上的大刀,一个键步,跳将出杏花楼大门。 被燕青踢出杏花楼的王玉明忍住疼痛,一个野驴打滚,翻起身来,又见燕青手持着大刀,跳将出杏花楼大门,吓得“阿呀!”一声,赶忙就跑。王玉明手下百十名御林军军士见状,涌了上来,围住燕青,要救王玉明。 燕青大怒,大睁着两眼,冒着凶光,嘴里呀呀地喊着,指东打西。燕青手中拿着的大刀,震慑了御林军兵士;但那把大刀在燕青手中只是个道具,燕青并不用那把大刀去砍那些兵士们。杀鸡焉用牛刀。对那帮兵士们,燕青只用手脚。之见燕青挪移腾跳,两只脚上下翻飞,左右摆动,风扫残柳一般,踢到了十几名御林军兵士。 御林军兵士们见燕青勇猛无比,武功高强,皆吓得纷纷后退。缓过劲来的王玉明,混杂在兵士中,一边欲偷袭燕青,一边高声叫道:“快去报告王提辖!有野汉子混入杏花楼中,骚扰明妃娘娘!” 几个御林军兵士闻令,转身就跑,去给王玉明的上司王江王提辖报告情况去了。王提辖见几个兵士大呼小叫地跑将进来,高喊着:“王提辖官,杏花楼混入野汉子,在骚扰明妃娘娘!”王江闻报,大吃一惊,赶忙点起五百御林军。那王江飞身上马,猛地抖动马缰绳,策马疾驰,带着五百余御林军兵士,驰向小御街杏花楼。 王江疾驰至杏花楼前时,见王玉明正带着百十名御林军兵士,和一汉子僵持着。只见那汉子手持一把大刀,挺立在杏花楼门前,怒睁着两眼,气焰甚是嚣张,根本没把王玉明和百十名御林军放在眼里。 王江大怒,从马背上摘下长枪,大吼一声:“开封府提辖官王江来也!”王江声音像炸雷般响亮。御林军兵士们见状,急忙闪向两边。王江从马上跳将下来,向燕青扑将过去。 燕青见状,抬起手来,对着王江,持刀吼道:“来将退后!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王江怒怒睁着两眼,哪里管他燕青斥责,大声吼叫着,扑将到燕青对面,持枪便戳。燕青抬起刀来,去磕王江的长枪。只见火花飞溅,随即听到“啪嗒”一声,刀枪碰撞后,王江差点没把枪给握紧了,感到户口震的有点疼。 王江更怒,唰唰唰地,一连又是几枪,戳将过去,燕青早一闪身,腾空而起,已经到了王江身后,望王江后心踢去。王江几枪戳将出去,没见对面有人,后心上早着了燕青一脚,被踢得扑身在地。 王江心想不好,遇到硬茬了。王江害怕对方的大刀从背后砍将下来,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遂不管不顾地一个野驴打滚,滚到一边,站将起来。 燕青腾空而起,飞身越过王江,又站立在了杏花楼前,持刀指向王江,高声吼道:“明妃娘娘居住重地,你等兵士!不得进入。还不退后!” 燕青这一声,将王江、王玉明及手下数百名御林军兵士给喝住了。 这时,杏花楼中,李师师在李妈妈及几个侍女的拥簇下,款款而出。 王江、王玉明等人见李师师从杏花楼中出来,忙收住刀枪,望李师师一拜,高声说道:“末将奉开封府牧之令,前来保护明妃娘娘。娘娘在上,末将这厢有礼了。” 李师师摆了摆手道:“免礼!” 王江、王玉明及御林军兵士们遂直身站立。 对于王江来讲,从来也只是听说过李师师的名声,未见过李师师真人,现在见了李师师,果然惊为天人,真乃沉鱼落雁,羞花闭月。王江及手下御林军兵士们,平时见到的都是小家碧玉,哪见过李师师这样雍容华贵的妇人,瞬间看呆了。 那李师师明眸一笑,浅身一个万福,对王江、王玉明及御林军兵士们说道:“大军们辛苦。”说着,又指了下身后燕青,款款说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实告大军们,此人乃道君皇帝册封了的侍卫,是专门保护寡身的。你们既是奉开封府牧之令来保护寡身,只管在楼外执勤便是,不得轻入楼中。待太上皇亳州进香返京后,本妃将奏请太上皇,重重赏赐你们。” 李师师天生丽质,鬓鸦凝翠,鬟凤涵青,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其惊为天人的容貌早已让王江、王玉明及御林军们沉醉,此时一说话,那声音百灵鸟般婉转清脆,娟娟泉水般美妙,加上略带忧虑,声音听上去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如烟波流散,如东风抚兰,竟有勾人魂魄之力。怪道里连徽宗皇帝都沉迷于她,原来有如此神道魅力。 李师师如此一说,王江、王玉明等赶忙弯腰答道:“小的们谨遵明妃娘娘之令。明妃娘娘和侍卫官请入楼。” 李师师遂又在李妈妈及几个侍女拥簇下,转身入楼去了,燕青手持大刀,挺立在楼前。 王江摆了摆手,带领着王玉明等御林军兵士,退到更远处。 王江问王玉明道:“本官派你来保护李明妃,你如何和李明妃的侍卫打将起来了?”王玉明不敢说他讹诈李师师的情况,编谎说道:“提辖官在上,末将奉命率兵士来到杏花楼,保护明妃娘娘,却见杏花楼中有一男子。末将进楼去,一来向明妃娘娘通报下情况,二来查问下那男子的情况,谁知,末将刚进到楼中,便被那男子一顿拳脚,打将出了杏花楼。” 王江见说,沉吟了一下,随后说道:“俺与那侍卫只交手一个回合,眼看那侍卫的好功夫,恐非一般来历。俺从来也没听说过太上皇赐封过什么侍卫,你们好生把守着,莫要再去招惹他们,待俺回到府中,禀告牧令,看牧令如何安排,再做定夺。” 王江安顿完王玉明,又翻身上马,带着二百余名御林军兵士,回到开封府中。保护李师师的命令乃是开封府牧张叔夜下达的,故此,王江请见张叔夜,要向张叔夜报告相关情况。 张叔夜闻听驻府御林军提辖官王江求见,有要事相报,遂令王江入堂。王江进入堂中,望张叔夜一拜,高声说道:“末将拜见府牧大人。” 张叔夜道:“王提辖莫要多礼。门役禀告,王提辖请求面见本官,本官且问,王提辖拜见本官为因何事?” 王江望着张叔夜说道:“府牧大人,末将奉命,派御林军尉官王玉明率领一百余兵士,前往杏花楼,保护明妃娘娘。那王玉明到杏花楼后,见明妃娘娘的杏花楼中有一陌生男子,遂上前查问,结果被那男子一顿暴打,打将出了杏花楼。末将得报,遂赶往杏花楼,查问情况。据明妃娘娘所言,那人乃太上皇赐封的侍卫,是专门负责保护明妃娘娘的。末将不知具体情况如何,遂禀报府牧大人,请求府牧大人的指示。” 张叔夜闻报,心中也暗吃一惊。张叔夜心想,李师师既然亲自出面解释了,可见那人是有来头的;问题是,我怎么不知道太上皇曾经赐封过何人为侍卫、且是专门负责保卫明妃娘娘的? 张叔夜听了王江的禀告后,心中甚是疑虑。张叔夜乃是徽宗皇帝最为信任之人。张叔夜对徽宗皇帝也是忠心耿耿。张叔夜恐有人坏了李师师,那样的话,他作为开封府牧,未能保护好李师师,就对不起徽宗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了,遂决定亲往杏花楼去一趟,看是什么情况?张叔夜觉得,汴京被围之时,也是兵荒马乱之时,这个时候,是不是将李师师移至开封府中,给保护起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拜见师师 开封府牧张叔夜闻听提辖王江的报告后,心中甚是疑虑,遂乘坐轿子,在提辖王江率领的兵士及开封府衙役们的拥簇下,于纷纷乱乱的行人中,一路急行,前往小御街杏花楼,去查看情况。 张叔夜乘坐轿子来到杏花楼前,轿夫们放下轿子,张叔夜从轿子上下来,抬头看杏花楼,三个瘦金体的‘杏花楼’字体映入张叔夜眼中,张叔夜感到特别亲切。平常的时候,太上皇没少给张叔夜赐字,张叔夜对瘦金体极为熟悉,倍感亲切。 一衙役登上台阶,向内通报到:“开封府牧张大人前来拜访明妃娘娘。” 杏花楼内,李师师闻听到开封府牧张叔夜前来拜访,忙让燕青躲至屏障后面,然后在李妈妈及几位丫鬟的拥簇下,迎出楼来。 张叔夜见李师师出来,慌忙施礼,口中称道:“开封府牧张叔夜拜见明妃娘娘。”李师师也向张叔夜还礼,口中说道:“妾身不知府牧大人到来,有失远迎。” 张叔夜又向李师师一拜,说道:“是下官冒昧造访。” 李师师道:“府牧大人请进。” 张叔夜道:“明妃娘娘请。” 李师师恭让着张叔夜进楼。张叔夜一边谦让着,一边回首,对王江说道:“王提辖随俺进楼,其他军士衙役就地待命,不得搅扰了明妃娘娘。” 随即,张叔夜在李师师的恭让下,进入了杏花楼中。 进了楼,李师师让着张叔夜往太师椅上坐。张叔夜谦让道:“明妃娘娘面前,下官如何敢高坐?明妃娘娘请上坐。” 李师师遂坐在了太师椅上。张叔夜于堂中椅子上就坐,旁边站着提辖王江。 坐定后,张叔夜双手抱拳,望李师师一拜,说道:“明妃娘娘在上。太上皇亳州进香,明妃娘娘未一同前往,下官得知这个情况,心中甚是焦虑。目今,金兵犯境,逼进京师,城中多有混乱,下官恐明妃娘娘被搅扰,特派兵士保卫。明妃娘娘在上,下官作为开封府牧,若未能保护好明妃娘娘,则多有罪过,还望明妃娘娘恕罪。” 李师师淡淡一笑,轻启朱唇,说道:“张府牧过谦了,已有御林军部署在周边,妾身并未受到侵扰。” “那就好。”张叔夜道:“据王提辖禀报,明妃娘娘府中有太上皇赐封的侍卫官,专门负责保护明妃娘娘的安全。实告明妃娘娘,太上皇对臣甚是高待,常召臣入宫,相商政事。臣与太上皇交往甚广,太上皇那里,臣从未听说赐封侍卫官保护明妃娘娘一事。明妃娘娘,太上皇待臣甚厚,对臣来讲,明妃娘娘的安危大于天,不可有丝毫闪失,故此,臣冒昧一问,还望明妃娘娘见谅。” 张叔夜如此一问,李师师不好再隐瞒了,便回首对着屏障说道:“小乙,你出来吧,快快拜见开封府张大人。” 衙役通报开封府牧张叔夜前来拜见时,李师师并不知道张叔夜是专门来查访侍卫一事的,遂让燕青藏于屏障后,等张叔夜走后再出来。不曾想,张叔夜直接问起侍卫官的事情,李师师便不好再隐瞒了,便让藏在屏障后面的燕青出来。 其实,张叔夜进到杏花楼时,燕青便认出来了,这个开封府牧乃是前济州知府张叔夜。当初,梁山好汉欲让朝廷招安,想过许多办法,走过许多门路,包括走李师师的门路,也包括走济州知府张叔夜的门路。梁山好汉被朝廷招安,便是在济州知府张叔夜、殿前太尉宿元景及李师师等人共同运作下促成的。招安前夕,济州知府张叔夜专门设宴招待过梁山好汉。招安后,宋江率梁山好汉南征方腊,张叔夜是招讨使,专门负责接收城池,抚慰军民。因燕青为人乖巧,宋江几次派燕青与张叔夜对接,故此,燕青与张叔夜之间关系熟稔。 现在,听到李师师让他出去,拜见开封府牧张叔夜,燕青慌忙从屏障后出来,扑通一下,跪伏于地,望张叔夜便叩首。 猛然间从屏障后出来一汉子,跪地便叩首,把张叔夜吓了一跳,惊得站起身子。 燕青叩首毕,抬起头来,望着张叔夜说道:“大人啊!俺乃梁山燕青。” 吃惊之余,张叔夜也认出来了,跪在地上给自己叩首的汉子,乃是梁山上排名第三十六位的好汉、天巧星浪子燕青。 这时候的张叔夜,先是大大地吃了一惊,接着便是大大大大一喜。 燕青相貌堂堂,为人机警,乖巧伶俐,极会来事,给张叔夜留下的印象极深。宋江征剿方腊,凯旋而归,燕青于凯旋途中不辞而别,错失朝廷赐封,张叔夜曾为此而惋惜不止;现在,不辞而别,久无音讯的燕青,忽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如何让张叔夜不惊喜?! “阿呀!”张叔夜惊喜地叫道:“你是梁山好汉燕青、燕小乙!” 燕青双手抱拳,对张叔夜一拜后道:“回大人的话,小的正是燕青燕小乙!” 张叔夜满脸欢喜,赶忙走了过来,携住燕青的手,恭让着道:“燕将军快快请坐!” 燕青忙推辞道:“大人面前,小的怎敢就坐?折扣小人草料呢!” 张叔夜大笑道:“燕将军非同他人,乃对朝廷有功之人,莫要客气,快快请坐。”张叔夜将燕青让在了旁侧的一张椅子上,接着说道:“太上皇赐封的侍卫官,级别只在臣上,不在臣下,燕将军千万不要谦让,只管就坐,我们好说话。” 燕青遂在旁侧椅子上坐定。 张叔夜也坐在了椅子上,转首看着燕青问道:“燕将军随宋先锋南征方腊,亲入帮源峒,破了方腊大内,功勋卓越,焉何于凯旋途中不辞而别?燕将军可能不知道,当时,太上皇已经赐封你为忠武郎了。” 燕青也望着张叔夜说道:“实告大人,小的乃懒散惯了的人,平素只好独来独往,不喜做官,故此于凯旋途中,不辞而别。” 张叔夜道:“以我之见,恐绝非如此吧?实话实说,朝廷中奸臣当道,忠臣没有好下场的事情,也是有的;但太上皇聪慧贤明,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燕青闻言,心里暗想,太上皇是不会亏待有功之臣,但太上皇身边的那几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人,贪赃枉法,嫉贤妒能,哪里容得下好人?若不然,那俺宋公明哥哥、俺家主任卢员外是如何死的? 燕青的心思,张叔夜不知道,仍旧兴奋地问道:“燕将军如何在明妃娘娘这里?燕将军是何时被太上皇赐封为侍卫官的?” 燕青冲张叔夜抱拳一拜说道:“实告张大人。梁山招安前,俺与宋公明哥哥便认识了明妃娘娘,欲走明妃娘娘的路子,上达天聪,请求朝廷招安。自那时起,俺便认识了明妃娘娘,并与明妃娘娘结为姐弟,也因此得见太上皇。太上皇念俺乃明妃娘娘义弟,赐封俺为侍卫,并写有诏书,授俺凡罪皆赦的特权。” 张叔夜见说,忙站起身,冲燕青一拜道:“燕将军乃皇亲国戚,下官这厢有礼了。”燕青也慌忙站起身来,给张叔夜还礼。张叔夜旁侧站着的王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望燕青扣着头,连声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不知燕将军身份,多有冒犯,小的该死。”燕青见状,赶忙俯身去扶王江。张叔夜于旁介绍道:“此乃御林军驻开封府提辖王江。”燕青就搀扶着王江道:“王提辖请起,有道是不知不怪嘛。” 王江遂站起身来。 张叔夜与燕青复入座中。张叔夜对燕青说道:“燕将军驰名天下,勇猛无比,乃当世之良才。目今,金人入侵,汴京危急,正是朝廷用人之时,可否请燕将军出山,以保汴京不失?” 燕青闻言道:“张大人高抬小的了。小的就一介武夫而已,凭小的一己之身,恐难挽当下之危局。”张叔夜道:“燕将军此言差矣。目今汴京尚有兵马十余万人,太常少卿李纲李大人临危受命,担任汴京留守,全权负责汴京防卫;润州节度使、大将刘延庆协助汴京防卫,只要军民一心,有财出财,有力出力,汴京可守也!” 燕青见说,转眼望向李师师。燕青之意,他若参加汴京防卫去了,李师师谁来保护?就张叔夜手下的兵士,燕青是不相信的,他亲眼所见王玉明二字李师师,这让他如何能放心? 李师师明白燕青的意思,遂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驰骋天下,为国尽忠。妾身觉得,张大人所议甚好。”张叔夜也赶忙说道:“燕将军之意我明白,乃是不放心明妃娘娘的安全。这个我保证,明妃娘娘的安全全在俺开封府身上,假若明妃娘娘愿意,下官请明妃娘娘移居开封府中,只要下官活着,明妃娘娘就是安全的。不知明妃娘娘意下如何?” 第二百三十七章 杀鸡儆猴 李师师闻听张叔夜邀请她移居开封府,考虑到金兵未必能攻入汴京,再加上杏花楼中尚有自己常年来的积累,自己若是移居开封府了,兵士们趁自己不在,抢劫一番,损失颇大。另外,太上皇亳州进香只是躲避一时,毕竟还是要回来的。假若太上皇自亳州返回后,来到杏花楼,却不见自己,会失望至极的。如此想着,李师师便婉拒道:“多谢府牧大人关心,妾身觉得,还是居住在杏花楼中为好。只是希望府牧大人严格约束兵士,令他们不得无故进入楼中。” 张叔夜见说,心中疑虑,心里暗想,李明妃既然如此说了,必然是有兵士进入楼中骚扰明妃娘娘了,若不然怎会有如此一说?于是,张叔夜转首望向王江,问道:“王提辖,是什么情况呀?”。 王江见问,遂答道:“禀告府牧大人,下官所属部将王玉明误认燕将军为陌生男子,遂进楼查问,结果被燕将军驱赶殴打。” 王江得到的报告是,王玉明发现杏花楼中有陌生男子,遂进楼去查问,却被陌生男子殴打。王江并不知道王玉明讹诈李师师、让李师师为他弹琴的情况。 张叔夜见说,遂又将目光看向燕青,以征求情况是否属实。 燕青本不想再提过去的事。燕青知道,以开封府牧、朝廷一品大员张叔夜的权力,杀一个小小兵士,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自己要是把王玉明讹诈李师师、让李师师为他弹琴的情况说将出去,张叔夜会杀了王玉明。燕青本不想说,但又一想,李师师催着俺去防卫汴京城池,俺要是离开了杏花楼,兵士们再骚扰李师师该如何办?就现在的情况,杀一个不良之徒,对其他人也是警示。 如此一想,燕青冲王江抱拳致歉,然后说道:“王提辖所言不实。王提辖的部属之所以进入楼中,并不是发现了本侍卫,而是居心不良。你那部属,先是借口通报情况,进入楼中;继而以倾慕明妃娘娘容貌和才华为由,讹诈明妃娘娘为他弹琴唱曲,本侍卫忍耐不住,随从屏障后出来,驱赶殴打王玉明,以保护明妃娘娘。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张叔夜见说,勃然大怒。张叔夜心想,我堂堂开封府牧、朝廷一品大员,见了明妃娘娘况且毕恭毕敬,他王玉明一个小小尉官,竟然也敢威逼明妃娘娘给他唱曲子?!明妃娘娘是谁?明妃娘娘乃太上皇专宠之女人,连一个小小尉官都逼迫着明妃娘娘给他唱曲子,成何体统?这是将太上皇置于何地呀?简直是狂妄至极,色胆包天,不杀不足以立规矩!愤怒中的的张叔夜高声吼道:“传令!速将御林军驻开封府尉官王玉明斩首示众!” 王江闻令,转身出楼,指着王玉明道:“速将王玉明捆绑起来,斩首示众!”几个兵士遂涌向王玉明,欲将其捆绑起来。王玉明大惊失色,叫道:“王提辖,小的知罪了,请转告府牧大人,手下留情,饶小人一命,小的再也不敢了。”王江挥了挥手,命令兵士们道:“捆绑起来,拉下去,斩首!”兵士们遂将大呼小叫的王玉明捆绑起来,拉至一边,咔嚓一刀,砍了王玉明的头颅。王江令兵士们将王玉明的头颅悬挂在街旁门楼上。 王江复入楼中,向张叔夜禀报道:“禀告府牧大人,末将已将王玉明斩首示众。” 张叔夜闻报,站起身来,向李师师一拜,说道:“明妃娘娘在上。臣束兵不严,用人不当,致使兵士骚扰了明妃娘娘,臣对不起太上皇信赖,臣有罪,臣请明妃娘娘处置。” 李师师见状,也忙起身,对张叔夜说道:“张大人言重了。此事与张大人无任何关系,张大人莫要自责。其实也没啥大事,现在,既是王玉明已斩首示众,此事就过去了,无需再提了。张大人公务繁忙,还请归府吧。” 张叔夜见说,对着李师师又是一拜。拜毕,张叔夜反转身,命令王江道:“明妃娘娘居住之地,乃太上皇家眷居住之重地,任何人不得侵扰。本官命令你亲自驻守杏花楼,确保明妃娘娘不受到任何侵扰。但有不法之徒,格杀勿论!” 王江高声答道:“末将谨遵府牧大人之令,确保明妃娘娘安全无虞。” 张叔夜随即又转视燕青道:“燕将军,金军进犯,汴京危急,此危急存亡之际,正是朝廷用人之时,请燕将军随本官返回开封府,本官将向圣上郑重推荐燕将军。” 燕青挺身站立,双手抱拳,对张叔夜一拜后,高声答道:“在下愿追随府牧大人为保卫汴京效死命。” “好!”张叔夜大喜,高声说道:“给燕将军备马!”说毕,张叔夜又对着李师师一拜道:“明妃娘娘在上,下官已安排王提辖率五百余御林军护卫杏花楼,明妃娘娘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明妃娘娘在上,下官离开后,若有不良之徒胆敢侵扰明妃娘娘,明妃娘娘随时派人告诉下官,下官决不轻饶于他。” 李师师弯腰做了个万福,轻声答道:“多谢府牧大人。” 张叔夜望李师师又是一拜,高声说道:“下官告退!” 随即,张叔夜带着燕青返回开封府。 当夜,张叔夜款待燕青,准备第二天早朝时,将燕青推荐给钦宗皇帝。 就在张叔夜款待燕青的时候,宰相白时中、李邦彦又偷偷地于天黑时入宫,觐见钦宗皇帝赵桓,鼓动着赵桓离京南下,前往襄阳。 白时中、李邦彦之所以偷偷入宫,乃是为了躲避太常少卿李纲,想背着李纲,鼓动钦宗赵桓离京南下,前往襄阳。白天的时候,因为李刚的坚持,钦宗已经决定留在汴京了。白时中、李邦彦不死心,遂于天黑时又偷偷入宫,觐见钦宗皇帝赵桓。 白时中、李邦彦跪拜钦宗皇帝,口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钦宗皇帝赵桓摆手说道:“二位卿平身。”白时中、李邦彦爬起身来。 龙座上,钦宗看着白时中、李邦彦问道:“二位卿连夜入宫,又是为了何事?” 白时中迈前一步,望钦宗赵桓一拜,说道:“启奏圣上。白日时,臣等与李少卿争执,劝圣上离京,前往襄阳,此乃万全之策。李少卿劝阻圣上留京,乃是置圣上安危于不顾。圣上啊!李少卿说得誓言旦旦的,然而,李少卿如何保证汴京不失?假若汴京失陷,圣上该将如何?圣上,以臣之见,莫要管李少卿的劝阻,还是趁早离京南下,前往襄阳为好。” 李邦彦也从旁劝导:“启奏圣上。白宰相所言极是。李少卿书生意气,指靠不得。那金兵乃虎狼之师,残暴凶蛮,京师万一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启奏圣上,既是已任命李少卿全权负责汴京防务事宜,汴京城便交给他李少卿了;他既是誓言旦旦,就全力守城便是,圣上万不可把希望寄托在毫无保障的空说上。臣恭请圣上,趁金兵尚未围困汴京之前,迅速离京,南下襄阳,待时机成熟,再挥军北上,光复汴京。” 在白时中、李邦彦两个奸臣佞贼的鼓动下,钦宗赵桓又变卦了,打算第二天一大早便动身,离京南下,前往襄阳。 钦宗赵桓对白时中、李邦彦说道:“二位卿,今晚所议之事,莫让他人知道了,特别是莫让李少卿知道了。二位卿当选派精兵强将,护送朕前往襄阳,不得有误。另外,二位卿回府后,也抓紧准备,带上家眷,与朕一同离京南下,前往襄阳。” 白时中、李邦彦弯腰答道:“圣上放心,臣等连夜准备兵马,明日一大早,护送圣上离京,南下襄阳。” 钦宗道:“好!好!二位卿上心,千万莫误了朕。” 白时中回道:“圣上只管放心,有臣等在,必保圣上万无一失;只是……” 见白时中欲言又止,钦宗赵桓问道:“只是什么?卿只管直言。” 白时中道:“明日早朝,必有大臣反对圣上离京南下,前往襄阳,臣建议取消早朝,派御林军把守宫门,任何人无诏不得入宫觐见。” 钦宗见说,忙道:“卿所言极是,朕令御林军严守宫门,不放任何大臣入内。” 白时中、李邦彦遂向钦宗告退,出了宫,回到府中,连夜准备兵马,准备第二天一大早便护送着钦宗赵桓离京南下,千万襄阳。 第二天一大早,张叔夜带着燕青,前往朝中,准备将燕青推荐给钦宗赵桓。张叔夜带着燕青来到宫门前。宫门前两边站立着一百余名御林军兵士,殿前司指挥使、大将张炳忠亲率百十名御林军把守宫门。 这个情况明显不同于平常。平常的时候,宫门前执勤的乃是班直类的小官,鲜有指挥使之类的大官亲自带队值守宫门的。 张叔夜心中暗自疑惑,心想,今日宫中,必有蹊跷之事。 第二百三十八章 劝阻钦宗 当日值守宫门的是殿前司指挥使张炳忠,他见张叔夜带着一汉子来到宫门前,赶忙上前,向张叔夜一拜道:“末将不知府牧大人前来,有失远迎。”张叔夜认识张炳忠,若是平日,少不了几句寒暄;然而,此时的张叔夜,心里着急,急于见到钦宗皇帝赵桓,要向赵桓推荐燕青,无暇与张炳忠闲聊,遂略微一还礼,说道:“张将军,快快禀告进去,开封府牧张叔夜有要事觐见圣上。” 张炳忠又双手抱拳,对张叔夜说道:“实在对不住府牧大人了。圣上有旨,今日有要是处理,早朝取消,任何人不得入宫觐见。” 张叔夜见说,心里好奇,心想,正值金兵兵临城下,汴京危急之时,有什么要务比汴京城防还重要?圣上此时不见任何官员,就不怕贻误了大事?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天的这个情况,显然不正常。 张叔夜又试探着请张炳忠特事特办,往宫里禀报一下,看圣上是否会特例召见。张炳忠面上甚是为难。张炳忠道:“张大人,非是末将不肯禀报宫中,实是圣上有明确旨意,不准任何官员入宫觐见。” 张叔夜道:“乃是为了何事?” 张炳忠左右看看,趋近张叔夜,小声耳语道:“圣上要在今日离京南下,前往襄阳,怕有大臣阻拦,故此不允许任何大臣入宫觐见。” 张叔夜见说大吃一惊。昨日的时候,太常少卿李纲请求圣上留在京师,以稳定和鼓舞汴京军民保卫京师,圣上亲口答应了李少卿,且任命李少卿为汴京留守,今日圣上怎么忽然就要离京南下,前往襄阳?这个时候,圣上若是离京南下,必然动摇汴京军民保卫汴京的信心,后果不堪设想。 张叔夜转动着脑筋,想着办法,想着如何才能把钦宗赵桓给劝阻在汴京宫中。张叔夜想了一阵,觉得还是赶紧派人通报太常少卿李纲,因为李纲是钦宗新任命的汴京留守,全权负责汴京防卫,李纲应该有理由将钦宗赵桓给劝阻住。如此想着,张叔夜赶忙派人,前往汴京留守处,向李纲通报情况。 李纲得报,大吃一惊。急忙带着几位随从,赶至宫门前。李纲与张叔夜见礼后,让张叔夜暂时回府,他只身一人,请求入宫,觐见钦宗,劝其留在京师,领导汴京军民抵御金军。 李纲对张叔夜说道:“张大人,就目前情况,我们一同入宫,御林军殿前司定然不会放入,不如你先回开封府,下官以汴京防务要事需向圣上禀报为由,强行入宫,劝阻圣上南下。有什么情况,下官随时通告府牧大人。” “也好!”张叔夜道:“汴京之安危,全在李大人身上了,还望李大人无论如何留住圣上,不要上圣上离京南下了。” 李刚道:“府牧大人放心,就是抱圣上的腿,下官也要把圣上给留在京师。” 张叔夜双手抱拳道:“难为少卿大人了。”说毕,张叔夜想起身后跟着的燕青,心里大喜,忙对李刚说道:“少卿大人,俺有一员大将将推荐与你。”李纲见说,忙问道:“府牧大人推荐的大将现在何处?”张叔夜道:“远在天边,尽在眼前。”李纲闻言,便看向张叔夜身后的燕青。 李纲见张叔夜身后站着的燕青,六尺以上的身材,三十左右的年纪,三牙掩口细髯,十分腰细膀阔。再看那容貌,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 李纲见了燕青,觉得张叔夜推荐的这汉子,外形俊俏,姿质风流,两眼清纯,精巧伶俐,似乎不像是武将,倒像是帮闲的公子哥。 张叔夜身后,燕青跨前一步,与李纲见礼道:“末将拜见少卿大人。”李纲也与燕青还礼,面上不怎么欢喜。 张叔夜对李刚说道:“少卿大人可能不知道,他乃太上皇特封的侍卫官,专门负责护卫明妃娘娘的,名叫燕青。” “燕青?”李纲愣了一下,问道:“可是人称浪子的好汉燕青燕将军?” 张叔夜答道:“正是!” 李刚大喜,慌忙又与燕青见礼道:“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燕将军,多有怠慢,见谅,见谅。” 燕青也慌忙给李纲还礼道:“愿在少卿大人靡下为保卫汴京而效死命。” 李纲欢喜地说道:“有燕将军加盟汴京防卫,真乃天佑汴京也!”说毕,李纲转首对一名随从说道:“你带燕将军前往留守府,待本官面见圣上后,立即回府,为燕将军接风洗尘。” 张叔夜原本带燕青去见钦宗皇帝,要将燕青推荐给钦宗皇帝,但他自己也进不去皇宫,钦宗准备南下襄阳,也顾不得其他事了。张叔夜恐燕青有看法,便对燕青说道:“燕将军,李少卿乃圣上任命的汴京留守,全权负责汴京防务,你先在李少卿留守大人那里效力,待情势缓和后,李大人和我会向圣上奏请功劳的。” 燕青温言道:“朝廷有事,燕青义不容辞,责无旁贷,功劳不功劳都无足挂齿。多谢张大人引荐,在下就在留守大人糜下效力,抗击金人侵扰汴京。” 张叔夜闻言大喜。 随后,燕青随着李纲的一名随从,往汴京留守府衙去了。 燕青走后,张叔夜也与李纲告辞。张叔夜再拜李纲道:“李大人,劝留圣上,稳定汴京百姓军民,全靠你了。本官告辞。” 李纲道:“府牧大人请先回,一切皆在我身上。” 张叔夜遂也回开封府衙去了。 李纲整理了下衣裳,打起精神,来到宫门前。 张炳忠认得李纲,见李纲在数位随从陪伴下,径直来到宫门前,赶忙上前,望李刚一拜,说道:“少卿大人请留步。”李少卿看了张炳忠一眼道:“张指挥使何以亲自值守宫门?”张炳忠回道:“非常时期,金军兵临汴京城下,宫中警卫级别提高,故此末将亲自值守宫门。”李刚道:“张指挥使所言甚是。昨日,圣上任命本官为汴京留守,全权负责汴京防务。因防务要事,本官要进宫觐见圣上。” 张炳忠道:“留守大人,圣上有旨,取消今日早朝,任何大臣不得入宫觐见。”李刚道:“张指挥使所言的这个情况我知道。圣上之所以有此旨意,乃因汴京防务之事。圣上有旨,除令本官为汴京留守外,还专授本官有随时入宫觐见之权。张指挥使请行方便。” 李刚如此一说,张炳忠不好再阻拦李纲了,遂对李刚说道:“留守大人只管入宫便是,只是留守大人随从,不得入宫。”李刚道:“那当然,他们就在宫门外等候。”李刚随即命令几名随从在宫门外等候。张炳忠便对李纲说道:“留守大人请进。”李钢便进入到了宫中。 李纲进入宫中,刚走到午门处,便见禁卫军整装待发,钦宗皇帝赵桓的乘舆也准备好了。看来钦宗皇帝赵桓正准备要出发呢。李钢便走到禁卫军兵士们跟前,大声问道:“你们这是将往何处而去?”禁卫军首领答道:“圣上有旨,要即刻南下,前往襄阳。”李钢便问道:“你们都是何处人氏?”禁卫军首领答道:“我们均是汴京人氏。”李刚道:“你们既是汴京人氏,城中可有亲眷?”禁卫军首领见问,大悲,回答道:“父母妻子都在城中。”李纲也动情地说道:“既然你们父母妻子都在城中,你们愿意汴京失守吗?愿意父母妻子被金寇蹂躏吗?”禁卫军首领及手下禁卫军兵士嚷嚷道:“不愿意!”禁卫军首领道:“然圣上有旨,我们也很难违命!”李刚道:“诸位将军、兵士们,只说你们愿意不愿意留下来守卫宗庙社稷,至于圣上那里,自有本官去说。”禁卫军首领及兵士们齐声答道:“父母妻子都在这里,我们愿意死守汴京。”李纲大声说道:“好!你们暂时莫要出宫,待本官入殿去见圣上。”李纲随即大步走向勤政殿。 殿中,钦宗皇帝已忙完其他事情,正准备离殿,在禁卫及御林军护送下前往襄阳,猛然间见李纲进到店中。钦宗不待李纲说话,就忙说道:“卿来得正好,朕正待要传旨与卿。目今,京师情势危急,卿要全力做好京城防卫,不得有失。朕随皇后移驾襄阳,待情势稍缓,便移驾回京。” 李刚道:“圣上,你已经答应留在京师了,怎么仅过了一夜,就忽然又要启程离京,前往襄阳?”赵桓回道:“朕实告卿,白、李二位宰相考虑到京师危险,劝朕前往襄阳,待情势稍缓后再回京师。真觉得白、李二位宰相所言甚是,遂暂时离开京师。卿乃忠臣,卿也不愿朕有所闪失,请卿不要再劝朕留在京师中了。” 李纲见说,望钦宗赵桓一拜道:“启奏圣上。刚才,臣见禁卫军整装待发,就知道圣上要离京南下。臣也甚是担忧圣上安危,臣问禁卫军将士道:‘你们愿意遂圣上离京南下吗?’禁卫军将士回答臣道:‘父母妻子都在这里,我们怎忍心丢下他们不管?我们愿意留在这里,愿以死守城。’圣上啊!非是臣一定要留圣上在城中,实乃圣上一旦离京,风险随之而来。圣上试想,圣上你现在强迫他们护驾出走,万一他们中途四散回京,到那个时候,谁来保护圣上?万一金兵得知圣上移驾南下,探听到圣上乘舆尚未走远,用健马追赶,谁来抵挡?抵挡得住吗?到那个时候,圣上该将如何?” 赵桓听李刚如此一说,吓得浑身冒出冷汗来,赶忙说道:“卿所言极是,所言极是,朕这就取消南下旨令,派人追回皇后。” 李纲闻听赵桓之言,方知赵桓已安排皇后先行走了,为了防止钦宗再出反复,忙说道:“启奏圣上,请派快马追回皇后娘娘,万一有事,臣等担待不起。”赵桓急道:“卿说的是!说的是!朕这就下旨,追回皇后。” 于是,赵桓当殿颁旨,令人快马追回皇后,不得有误。 第二百三十九章 陈东上书 混混僵僵的钦宗终于倒过梦醒了,答应留在汴京了。李纲见状,心里大喜,遂告退出殿。李纲来到午门前,禁卫军将士们尚等待在那里。众禁卫军将领见李纲到来,遂迎了过去。李纲见旁侧有一高台,便登了上去,对迎了过来的禁卫军将士们喊道:“诸位禁卫军将领、兵士们,我乃东京留守李纲。刚才,本留守已觐见圣上,劝说圣上留在汴京,领导汴京军民保卫京师。现在,圣山主意已定,决心守城。圣上晓瑜汴京军民,团结一致,共同抗敌,确保汴京,万无一失,再有鼓动离开汴京,扰乱人心者,格杀勿论,决不轻饶!” 禁卫六军将士见说,欢欣鼓舞,高声呼喊道:“圣上英明!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抚好皇宫中禁卫六军将士后,李纲出了皇宫,赶至留守处。已提前被安置在留守处的燕青与立刚见面,李纲委任燕青为汴京城防特别助理,协助汴京城防指挥使、大将刘延庆防守汴京。 燕青受命,前往汴京城防指挥部报到去了。 燕青离开后,李纲正欲安排其他事宜,府衙报到:“禀告留守大人,现有太学生陈东求见。”李纲闻报,遂令传唤进来。陈东随即被传唤进府。 太学生陈东进入府中,匍匐于地。 李纲见状,大惊,急忙离座,疾步来至陈东身旁,搀扶着陈东道:“陈生有事说事,万万不可如此。本留守与陈生同为读书出身,凡事只论根由曲直,不兴这一套的,动辄跪拜痛哭,有辱斯文,本留守也担当不起。” 李纲说着,将陈东搀扶起来。 陈东原本就满腔悲愤,又被李纲说为‘有辱斯文’,更加伤心,遂大哭起来。李纲忙劝道:“陈生莫要如此,你入府求见本留守,究竟是为了何事?只管说事便是。” 陈东哭着说道:“留守大人,想俺堂堂宋朝,繁华于天下,曾是何等锦绣!现如今却被蛮族蹂躏,百姓惨遭涂炭,如此结果,概是因为蔡京、王黼、童贯、朱勔、李邦彦、梁师成六贼胡作非为所赐。此六贼之罪行,罄竹难书,人神共愤。留守大人啊!金寇兵临城下,边境危急,此诚危急存亡之时,此时,若再不清算以上六贼之罪行,天理难容啊!” 李纲见说,也深有同感;然而,李纲被钦宗任命为汴京留守之前,官任太常少卿,属于三品文官,与蔡京、王黼、童贯、李邦彦、朱勔、梁师成等奸臣佞贼地位相差甚远,其中李邦彦尚是在任宰相,童贯任担任着枢密使,在自己刚刚被任命为汴京留守的时候,便出面谏劾蔡京、王黼、童贯等人,会被误认为另有目的,用心不良,不利于自己现在领导汴京防务。 如此想着,李纲便对陈东说道:“陈生所言极是,蔡京、王黼、童贯等人之罪恶,天下皆知,人神共愤;然陈生求见本留守,以本留守之权力,也处置不了蔡京等贼。” 陈东道:“留守大人。学生听说白时中、李邦彦等人哄惑圣上离京南下,前往襄阳,是留守大人极力劝阻,方才将圣上留在汴京的。学生觉得,以留守之分量,进谏圣上,治罪于蔡京、王黼等六贼,圣上必然采纳。” 李纲闻言道:“陈生有所不知。对蔡京、王黼、童贯、李邦彦、朱勔、梁师成六贼,本留守也是恨之入骨,盼望着圣上能治其胡作非为,误国误民之大罪。然本留守刚刚担任汴京留守之职,当倾尽权力做好保卫汴京之事,这个时候掺入谏劾六贼之事,必将影响汴京防卫之大事。陈生当理解,非是本留守不肯出面进谏圣上,实是怕节外生枝,影响了东京防卫之大事。” 陈东见说,望李纲一拜道:“留守大人如此一说,更见留守大人光明磊落,处事有理有据之品德,学生敬佩。即使如此,学生当亲自上书圣上,谏劾蔡京等六贼。” 李刚道:“若如此,朝廷有幸也!军民百姓有幸也!本留守虽然懦弱,到时候必将从旁响应,策应陈生也!” 陈东见说,遂与李纲道辞,离府而去。 第三天,天尚未亮,皇宫门前,便跪着一书生,双手高举着奏书,请求面见圣上。此书生正是太学生陈东也! 皇宫门前值守的御林军首领,见陈东请求觐见圣上,随即将情况通报了进去。 皇宫勤政殿中,钦宗正召集百官商讨汴京防卫之事。 祥云迷凤阁,瑞气罩龙楼。含烟御柳拂旌旗,带露宫花迎剑戟。天香影里,玉簪珠履聚丹墀;仙乐声中,绣袄锦衣扶御驾。珍珠帘卷,黄金殿上现金舆;凤羽扇开,白玉阶前停宝辇。隐隐净鞭三下响,层层文武两班齐。 虽然金国兵马已兵临城下,京师危急,然王朝的威仪不能失,早朝的气象也不能少。 当有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殿头官刚刚喝毕,时任宰相白时中正欲老挑重弹,奏请钦宗移驾南下,忽有传旨官进殿奏道:“启奏圣上。太学生陈东求见。”钦宗听奏,说道:“自太祖皇帝始,朝廷历来重视士大夫们参政议政,既是有太学生求见,不可不见。宣!准许太学生入殿觐见。” 传旨官遂传令陈东进殿觐见。 陈东闻宣进殿,跪伏在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学生陈东叩见吾皇。 钦宗向下俯视,问陈东道:“陈生请求见朕,乃因何事?只管奏来。”陈东自袖中掏出奏折,高声说道:“本生有书上呈,请圣上过目。”钦宗转视殿头官道:“递将上来。” 殿头官自陈东手中接过奏书,复至台上龙椅侧,将陈东奏书递于钦宗赵桓。 钦宗展开奏书阅读。奏书上写着: “太学生陈东泣血奏请:自太祖皇帝开疆拓土,传九世于圣上。百余年来,我大宋繁华于天下,何等锦绣,海外无不敬仰。然至太上皇时,先后有蔡京、王黼、童贯、朱勔、李邦彦、梁师成六贼,相互勾结,贪赃枉法,肆意妄为,迷惑圣聪,致今日外寇入侵,百姓惨遭涂炭之局面。学生陈东以为,今日之事,蔡京坏乱於前,梁师成阴谋於后,李邦彦结怨於西北,朱勔结怨於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於辽、金,创开边衅。正值汴京危急之时,圣上当立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鼓舞朝野,奋起抗金,以保江山社稷稳若泰山。 ……” 钦宗阅毕,大为欣慰。 这之前,钦宗为太子,蔡京等六贼多有不恭,特别是王黼、梁师成、李邦彦等奸臣佞贼,暗中运作,欲废了钦宗太子之位,另扶三皇子赵楷为太子。原本,钦宗并不愿继位为帝,概是因为蔡京、王黼、童贯之流迷惑,迷惑圣聪,搞什么联金灭辽,以致金寇入侵,太上皇甩袖头子走人,至钦宗于危险之地。对于蔡京、王黼、童贯之流,钦宗早已恨之入骨,欲治其罪,然碍于太上皇面子,不好下手,今日有陈东上书,正好借此而除了蔡京、王黼、童贯等奸臣佞贼。 然而,当殿中,年老昏庸的蔡京、时任宰相李邦彦也在列。那王黼听说早于太上皇亳州进香已经居家南迁,童贯也违背圣旨,随太上皇南下,朱勔也滞留江南不归,现在欲治蔡京、李邦彦之罪,恐打草惊蛇,惊醒了王黼、童贯,朱勔等人。 如此想着,钦宗对跪伏于地的陈东说道:“陈生所奏,朕尽知也!陈东且先退殿,朕自有主张,一定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陈东遂退出了大殿。 陈东退出大殿后,钦宗举着陈东的上书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太学生陈东,急汴京防务所急,言汴京防卫之策,愿以死保卫汴京,此情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太学生陈东尚且有如此之精神,各位卿皆朝廷大员,更应以身作则,领导好汴京防卫之事,确保汴京万无一失。” 一班大臣皆高声答道:“臣等竭尽全力,力保汴京稳如泰山。” 钦宗点头道:“很好!很好!” 在大臣中站立的李纲,见钦宗如此说,心中甚是疑惑。陈东上书前夜,曾到汴京留守府,说他要谏劾蔡京、王黼、童贯、李邦彦、朱勔、梁师成六贼,现在钦宗手中拿着的陈东上书怎是关于汴京防务的? 李纲正在疑惑之中,钦宗说道:“李少卿负责汴京之防务,早朝后,李少卿留下,对陈东上书予以研判,其他卿可以退朝了。” 李纲见说,站着未动,其他大臣鱼贯而出。 第二百四十章 君臣议事 其他大臣出殿后,钦宗下了龙椅,来到李纲身前,对李刚说道:“卿为汴京留守,对确保汴京不失,究竟有是多少把握?”李纲见问,回奏道:“回奏圣上。只要圣上留在京师,百姓军民备受鼓舞,汴京便固若金汤。臣请圣上安心。”钦宗闻奏,点头道:“很好!汴京防卫乃重中之重,不可有丝毫闪失。朕且问卿,天下勤王之师,现在哪里?几日内能赶到汴京?”李纲答道:“回圣上。臣已派人催促西军、南军迅速驰援汴京。据报,西军已过了渑池,正在向汴京赶来,二日内即刻抵达;只是南军情况,尚不得知。” 钦宗闻听到西军已过渑池,二日内即刻抵达汴京,心中大慰,高兴地说道:“只要西军能及时赶到,朕就放心了;至于南军,稍晚些赶来,也无大碍。”李纲回道:“圣上所言极是。种师道、姚平仲等西军将领,皆能征惯战之人。西军兵马,久居西北,担负固边重任,多有战事,战力强大,抵御金军,应该不是问题。”钦宗遂又问道:“金军现在是什么情况?”李纲弯腰稟道:“回奏圣上。金军东路军6万余众,在完颜宗望率领下,已抵达边境北郊。金军西路军12万余众,被晋阳守将王稟等人阻止,无法南下。圣上,等西军赶到后,朝廷大军即刻主动出击,驱逐金寇。”钦宗仍旧不放心地问道:“金军东路军兵临汴京北郊,朝廷兵马如何迎对?”李纲答道:“汴京城防指挥使刘延庆统筹汴京兵马,已派汴京城防特别助理燕青将军率兵出城,排兵布阵,迎战金军。”钦宗闻奏,吃惊地问道:“燕青将军?哪个燕青将军?朕何时任命过汴京城防特别助理?” 钦宗对燕青的情况一无所知。李纲见说,赶忙跪伏于地。钦宗见状,心里更奇,忙道:“卿莫要多礼,快快平身,速将情况告知与朕。”李纲爬起身来,对钦宗一拜,说道:“启奏圣上。臣所说的燕青,乃被朝廷招安了的梁山好汉浪子燕青。”钦宗吃惊的说道:“梁山兵马被招安后,南下江南,征剿方贼,死伤众多,十中仅存一二,所剩将领,朝廷均已给予赐封,现在各地为官为将,朕怎未听说过浪子燕青是何人?被封了什么官职?” 李纲禀告道:“启奏圣上,浪子燕青乃梁山中排名第三十六位的好汉,上应天巧星,武功相当的了得。征剿方腊时,燕青将军深入方贼大内,配合大军攻占了帮源垌,擒获了贼首方蜡,功不可没。大军凯旋途中,那燕青因无羁放荡惯了的缘故,不愿接受朝廷赐封,于半途中不辞而别,不知去处,故此未受朝廷赐封。” 钦宗见说,又道:“既是不愿接受朝廷赐封,与半途中不辞而别,不知去处,现如今如何又到了汴京?如何成为了汴京防卫特别助理?” 那钦宗久为太子,只好佛教,兴趣爱好和徽宗赵佶格格不入,也不甚关心朝中事务,徽宗赵佶也不喜太子赵桓,朝中事务从来也不召集赵桓入殿听政,故此对燕青的情况,钦宗赵桓知之甚少。李纲见状,只好详细奏道:“启奏圣上。燕青与明妃娘娘乃义姐弟关系,太上皇曾结识与燕青,赐封其为侍卫,专门护卫明妃娘娘。因金军进犯,燕青担忧明妃娘娘的安全,随从归隐地来到汴京,潜入杏花楼,以司保护明妃娘娘。开封府牧张叔夜也因担忧明妃娘娘安危,派御林军把守杏花楼。御林军尉官王玉明发现杏花楼中有陌生男子,遂进楼查问,因言语粗鲁,且威逼明妃娘娘为其弹琴唱曲,被燕将军打将出杏花楼。开封府牧张叔夜得报,赶往杏花楼,方知晓陌生男子乃是燕将军,遂将燕将军带至臣处。启奏圣上,金军兵临城下,正值朝廷用人之时,臣考虑到燕将军武功高强,久经沙场,忠君报国,遂命其为臣之特别助理,协助城防指挥使刘延庆防卫汴京。” 钦宗闻奏,大喜。 李纲望钦宗一拜道:“臣未及时禀告情况,还望圣上恕罪。” 钦宗笑道:“甚好!甚好!卿何罪之有?卿做得很好!当大大褒奖。” 李纲弯腰答道:“多谢圣上。” 钦宗随即脸色又严峻下来。 李纲见状,心中一紧,赶忙肃立,望着钦宗。 钦宗道:“那李师师原本烟尘女子,太上皇天性放荡,不内敛,赐封她为明妃,以致朝纲败坏,乃有今日之危局。她有甚的功劳?反倒被保护起来了!朕本欲撤减了她,赶出京师,又碍于太上皇颜面,未予追究。朕且问你,那李师师现在是什么情况?” “启奏圣上!”李纲回道:“据开封府牧张大人相告,他原本要将李明妃接至开封府保护起来,因李明妃欲在杏花楼中等待太上皇亳州进香归来,不肯移居开封府,张大人遂令御林军驻开封府提辖王江率兵士500余人,驻扎杏花楼,保护李明妃。” 钦宗哼了声道:“精兵强将原本该用于京师城防,却去保卫李师师去了,成何体统!朕知道,那开封府牧张叔夜,乃忠良之士,对太上皇尤其忠诚。臣子之忠心,应当褒奖。既是张叔夜派人去保护了,就让保护去吧,卿只管做好汴京城防便是,确保汴京安全。” 李纲弯腰答道:“臣谨遵圣旨。” 关于皇室家事,李刚知道,做臣子的不好参与,也不便多言,遂望着钦宗又是一拜,说道:“启奏圣上,臣就此告退。” 钦宗摆了摆手道:“卿先莫急着告退,朕正有要事要告诉卿。”钦宗说着,又回到龙椅上,拿起陈东的上书,看着李纲说道:“太学生陈东上书,卿可知是为了甚事?” 陈东上书前,曾去了李纲的汴京留守府,当面请求李纲谏劾蔡京等人。李纲因汴京城防为重中之重,不能在分身去做此事,遂让陈东直接上书钦宗。所以,陈东上书为了甚事,李刚自然是心知肚明。然而,考虑到钦宗当殿说陈东上书是关于汴京城防的,李纲就不好说他知晓陈东上书是为甚事了,遂弯腰答道:“回奏圣上,臣不知太学生陈东上书是为了甚事。” 钦宗挥舞着手中的上书,说道:“朕实告卿,太学生陈东上书,乃是奏请朕清算蔡京、王黼、童贯、李邦彦、朱勔、梁师成等人的罪行。陈东在上书中说道。”钦宗说着,便念起陈东上书中的一段话:“今日之事,蔡京坏乱於前,梁师成阴谋於后,李邦彦结怨於西北,朱勔结怨於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於辽、金,创开边衅。”念毕,钦宗看着李纲问道:“陈东之上书,卿如何看?” 清算朝中六贼之罪行,固是李纲所愿。从当前危急情况的应对方面来看,也的确需要清算蔡京等奸臣佞贼的罪行,以鼓舞汴京军民团结一致,众志成城,保卫汴京;然蔡京等奸臣佞贼,势力重大,且有太上皇庇佑,稍微操之不慎,恐造成内乱,影响汴京防卫大事。特别是对于李纲而言,他本身官职不高,乃是危难之时被临时启用的,如果自己坚决主张清算蔡京等人的罪行,难免会给人取而代之的想法。如此想着,对钦宗的问话,李纲未予答复。 钦宗见李纲未言语,遂又问道:“关于陈东上书,卿如何看?此时殿中,就咱君臣二人,言出你嘴,话入朕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卿但说无妨。” 钦宗再次相问,切说得如此诚恳,李纲不好再装聋作哑,避之不谈了,遂说道:“启奏圣上。蔡京、王黼、童贯、朱勔、梁师成皆太上皇宠臣,浸淫朝廷数十年,爪牙众多,势力颇大。李彦帮乃在任宰相,与耿南仲、白时中、张邦昌等人结交甚紧。况且童贯遂太上皇南下、王黼已携家南去,朱勔滞留江南,京中仅蔡京、梁师成、李邦彦在朝,现在欲清算蔡京等人罪行,恐打草惊蛇,造成更多不便。启奏圣上,臣乃汴京留守,主要职责是防卫汴京。对臣而言,目前最最要的便是做好汴京防务,以确保汴京稳若泰山,固若金汤,不便参与此等事务,恐影响了汴京防务;然从保卫汴京的角度上来讲,的确是需要追究造成今日之危局的当事人,以鼓舞汴京军民的战斗意志,至于如何清算蔡京等人之罪行,全在圣上定夺。” 钦宗闻奏,点了点头,说道:“卿的意思,朕知道了。李邦彦乃当朝宰相,其过乃结怨于西北,无大罪,尚可留任;蔡京、童贯、王黼、朱勔、梁师成、赵良嗣等人投机钻营,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迷惑圣聪,罪不容赦。对童贯、王黼、朱勔当先行召回,再行流放;对蔡京也当予以流放,对童贯、赵良嗣,当予以诛杀。臣以为如何?” 李纲心想,对蔡京、王黼、朱勔、梁师成等人,不予以诛杀,恐朝中大臣及城中军民百姓就不答应。对李邦彦之流,继续使用,只会误国误民。然而,李刚知道,他的任务是汴京城防,对清算蔡京之流的罪行,只要上了议事日程,自然有人追究此事,根本轮不到他来操心。如此想着,李纲弯腰答道:“圣上英明!” 随即,李纲告辞出宫,操心他的汴京防务去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北郊之战 受汴京留守李刚指派,燕青前往汴京城防指挥部指挥使刘延庆那里报到。刘延庆见了燕青,大喜。燕青的大名,刘延庆闻听已久,如雷贯耳,今日得见,自然是欢喜无限。刘延庆和燕青寒暄后,燕青便请求出战,与金军会上一战。 刘延庆道:“据探子回报,金军已抵达北郊,以汴京目前防御策略,只益据城坚守,不可主动出战。”燕青道:“指挥使大人,敢战方能止战。金军抵达汴京城郊,若不与金军战上一战,金军气焰势必嚣张,会全力攻城,与我方不利,只有拒敌于城墙之外,不使其组织有效攻城,方是上策。”刘延庆道:“燕将军所言极是,只是本指挥使得到的命令是不准主动出城迎战。” 燕青见说,问道:“指挥使得到的是何人指令?”刘延庆回道:“乃白宰相指令。”燕青道:“白宰相并不直接负责汴京城防,指挥汴京城防的乃是李留任,指挥使当对李留守负责。”刘延庆道:“李留守的命令也是固守城池,确保汴京之安全。” 燕青见说,略微思考后,说道:“指挥使大人说得固是实情,然守城打仗,乃我们军人之事,不可局限于条条框框。末将请求出城,会一会金军,以试探其虚实。” 刘延庆见说,心想让燕青与金军对战一阵,也好知道金军的虚实,便说道:“燕将军所言极是。本指挥使令你为主将,俺儿刘光世为副将,率兵马三千,于北门外排兵布阵,待金国兵马到来时,佯攻实守。本指挥使另派兵马与城门接应,燕将军可随时撤入城内,不可恋战。”燕青高声答道:“末将遵令!” 随即,燕青、刘光世率3000兵马出北城门,于城门外布阵。 金军东路兵马在郭药师向导、完颜宗望率领下,已来至汴京北郊。因担心大宋西军到来,担心汴京城中兵马尚多,汴京城墙坚固高阔,完颜宗望在临近汴京前,放缓了进军速度。 这之前,完颜宗望派人前往晋阳,催促完颜粘罕率领的西路军迅速南下,于汴京城下会师,然后合力攻打汴京城。当时,完颜宗望统率的东路军只有六万余兵马,而完颜粘罕统率的西路军有兵马十二万之众。就完颜宗望而言,他虽然是一路顺利地来到了汴京城下,但他对攻打下汴京并没有把握,也没有信心,故此并未率兵急进,也未打算立即攻打汴京。 现在,大宋兵马出城布阵,完颜宗望便犹豫不决,拿不定打不打的主意。旁侧郭药师建议道:“二王子,汴京城中虽有十余万兵马,然已是惊弓之鸟,并无强大的作战力量,现在出城迎战的这些兵马,乃是为了试探俺国兵马实力的,当予以击退,如此一来,必给宋国造成巨大的压力,致使其不敢出城作战,我军方好围困汴京,以待国相统率的西路军到来,到那时候,便可全力攻城了。” 完颜宗望见说,问道:“若宋国西军抵达,又该如何?”郭药师道:“既是宋国西军抵达,若想一战而胜我军,也是不可能的,只要我国兵马能稳住当前局势,宋国兵马必不敢主动出击,必然会前来求和。” 完颜宗望犹豫不决。 郭药师见状,进一步献策道:“二王子,俺在宋国时,徽宗皇帝待俺甚厚,除任用俺为燕山府同知、武泰军节度使外,还在汴京赐俺府邸、妾姬,带俺游览京师各地。俺知道,在汴京西北有个地方,名叫牟驼冈,乃宋军养马之地,那里有二万余上乘之战马,大量草料。据俺所知,那里只有少数厢军把守,若将牟驼冈拿下,可得到二万余上乘战马和大量草料,也可致宋军于恐慌中,使其更加无力对咱大金军马构成威胁。” 完颜宗望闻计大喜,忙令完颜闍木率二万兵马,在郭药师向导下,前往牟驼冈,抢夺大宋的二万余战马及粮草。为掩护完颜闍木偷袭牟驼冈,完颜宗望又令大将刘彦宗率兵一万,攻打大宋出城布阵的兵马,造成攻城之假象,吸引宋国兵马的注意力,以确保偷袭牟驼冈成功。再令完颜挞懒率兵马五千,接应刘彦宗。 完颜闍木得令,遂在郭药师向导下,前往牟驼冈,去抢夺兵马及粮草。刘彦宗得令,随即率一万兵马,杀向北城门外列阵待战的宋军。完颜挞懒也率兵五千,以接应刘彦宗的一万兵马。 汴京北城门外列阵待战的宋军正是燕青、刘光世统率的三千兵马。 宋军列好阵后,燕青与刘光世商量道:“指挥使派少将军随俺出城布阵,迎战金军,必有指挥使之用意,乃是希望少将军能有所建树。待会儿,金军必将发动进攻,待金军发动进攻时,先令兵士们箭射其前队,滞缓其进攻。这时,少将军率一千马军为前军,冲击金军,金军必然混乱;随后,俺率一千马军,做第二轮冲击,金兵必然溃败,如此一来,少将军当得大功一件。” 刘光世见说,大喜,高声答道:“末将谨遵主主将之令!” 燕青、刘光世排兵布阵毕,果然有一万金军,在几员大将率领下,杀奔过来。燕青见金军前队已至一箭之地,高声命令道:“放箭!”兵士们随即放箭,箭矢蚂蟥般飞向金军。金军被射倒一片。刘光世于马上高叫一声:“随俺杀!”随即手持一杆长枪,一马当先,杀向金军。 金军被箭射倒一片,正惊慌中,刘光世率一千马军杀到。金军为首大将刘彦宗于马上手持大刀,大声喝令住金军,挥刀迎向刘光世。刘光世手中的枪,上下翻飞,与刘彦宗杀在一起。刘彦昌使出了平身本事,才抵住了刘光世。金军刚缓过劲来,冲击刘光世率领的一千马军,结果燕青率领的一千马军又赶到。 燕青骑在一匹枣红马上,奔腾跳跃而来。马上的燕青,随手射出几支利箭,射倒了几名金将,随即挥舞手中的铁剑,砍倒了几名金将。燕青冲至刘彦宗马前,高声吼道:“拙!你乃汉人,缘何为金人效命?!看剑!”吼着,便一剑刺向刘彦宗。刘彦宗急躲,燕青的铁剑刺在了刘彦宗的马脖子上。刘彦宗胯下之马倒在地上,刘彦宗也跌落在地上。刘光世挺枪便戳,刘彦宗野驴打滚,躲避着刘光世的枪。数十名金将金兵,蜂拥而上,将燕青、刘光世抵住,刘彦宗趁机逃脱。金军也望后退去。 刘光世正欲追赶,燕青叫道:“少将军不可追赶,快撤,金军后面有接应兵马,我来掩护。”刘光世见说,拉转马头,望后便撤。金军后面,完颜挞懒正气势汹汹赶来。 燕青见状,心想,擒贼先擒王,看我擒了这员金将,看他金兵还能作甚?!燕青猛地一抖马缰绳,胯下之马腾空而起,踏着金兵的头,奔向完颜挞懒。 完颜挞懒也是金国的一员大将,武功好得了得。这厮正带着兵马冲了过来,见宋军兵马均已撤退,猛然间却有一宋将策马杀至眼前,惊了一大跳,赶忙举起手中的开山斧,嗷嗷打叫地迎战燕青。 燕青刷刷刷几剑,刺向完颜挞懒。完颜挞懒左移右挪,躲避着燕青的铁剑。完颜挞懒手下众将,围攻燕青过来。燕青挥剑砍倒一名金将,拉转马头,回首对完颜挞懒道:“狗贼听着!若非你手下众多,你燕青爷爷今日非斩了你的狗头不可!你燕青爷爷去也!”随即,燕青策动胯下之马,一路上斩杀数十名金将金兵,追到刘光世跟前。刘光世道:“燕将军快撤!俺掩护你!”燕青道:“不可恋战!速撤!” 燕青、刘光世带着剩余宋军兵士望北门撤去。 北门中,一支宋军兵马又杀将了出来,抵住金国兵马,掩护着燕青、刘光世撤进北门后,也撤入北门了。 这一仗,金军未占到便宜,反倒被燕青、刘光世率领的三千余宋军杀死了金兵金将千余名,大涨了宋军士气。汴京指挥使刘延庆大喜,亲自迎接撤入城中的燕青、刘光世等将领及兵士,并将燕青、刘光世突击金军之功劳上报汴京留守李纲。李纲随即将燕青、刘光世突击金军之功劳禀告于钦宗皇帝赵桓。 赵桓正欲嘉奖燕青、刘光世,宰相白时中跨出班列,满脸怒气,责问李纲道:“谁令燕青、刘光世出战的?”李纲答道:“汴京指挥使刘延庆令燕青、刘光世出战的!”白时中道:“刘延庆当斩首!本相亲自命令他,不得主动和金军接战,他焉何擅自做主,迎战金军?!”李纲道:“此乃刘指挥使职权范围内的事情,有甚不妥?刘指挥使首战告捷,斩杀金军千余名,乃大功一件,不与褒奖,反欲斩首,这是什么道理?岂不是涨金人之志,灭我方之威风嘛!若欲斩刘延庆之首,请先将本留守之首给斩了。” 白时中未理睬李纲,反转身,冲钦宗皇帝赵桓一拜,奏道:“启奏圣上。目今之情势,乃金强我弱,我朝之策略,乃是固守城池,不激怒金军,为和谈留下余地。刘延庆冒然令部下出战,影响了和谈那大局,当予斩首。” 钦宗赵桓闻奏,将褒奖燕青、刘光世的想法收住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朝堂议事 李纲见说,心中大怒,满脸怒容,痛斥白时中道:“宰相说得是什么糊涂话!和谈的前提是能战,没有与金军对等的实力,不使金军感到无赢之把握,和谈从何而来?和谈得了吗?” 白时中也大怒,瞪着李纲说道:“是!留守说得是!说的极是,那本相问你,就现在朝廷的兵马,有与金军对等的实力吗?抵得过金军吗?” 李纲反驳道:“宰相何其怕金军也!待各路勤王兵马抵达,朝廷兵马无论在人数及战力上,将远胜于金国兵马,朝廷是可以和金国一战的。” 白时中嚷嚷道:“好!留守大人说得好!那本相问你,各路勤王兵马现在何处?若金军现在就开始攻城,若汴京被攻陷,你将置圣上于何种境地?!简直是糊涂!幼稚!” 李邦彦也从旁插嘴道:“白宰相所言极是!打仗靠的是实力,是靠书本的吗?留守大人也过于书生意气了!” 白时中用钦宗皇帝的安全来胁迫李纲,李邦彦则以李刚乃文臣,并未有过带兵打仗的经历来贬低李纲,李纲便被两个奸臣佞贼给说得一时无法回答。 钦宗皇帝赵桓见说,也红了脸,因为汴京防卫是他安排的,是他任命李纲为汴京留守,全权负责汴京城防的,白时中、李邦彦说李纲糊涂、幼稚、书生意气,不就是说自己糊涂、幼稚、书生意气嘛! 见白时中、李邦彦围攻李纲,李纲一时无言应对,御史中丞秦桧不愿意了,出班说道:“依两位宰相的意思,朝廷大军该放弃抵抗,迎接金军进城不成?” 半路中杀出个程咬金,秦桧猛然间一句,让白时中、李邦彦一愣,随即,白时中反应了过来,回道:“秦中丞有事说事,何必乱扣帽子。本相之意,非是要请金军入城,而是给金军一些好处,哄着他们撤军。” 开封府牧张叔夜见说,跨出一步,给秦桧帮腔道:“白宰相所言差矣!金国是小孩?那金国贪得无厌,得陇望蜀,岂是给点好处就能打发回去的?”说毕白时中,张叔夜转拜钦宗道:“启奏圣上,以臣之见,以攻为守,固守汴京,待各路勤王之师到来,驱逐金寇方是上策,万不可轻易示弱,助长金军之嚣张气焰。” 钦宗见说,微微点头。 主和主战双方正在激烈争辩着,忽然,执殿官急匆匆进来,高声奏报道:“启奏圣上,牟驼冈被金军抢占,二万余匹战马、大量草料均落入金军之手。” 钦宗闻报,惊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随即又秃然坐在龙椅上,显得无助无奈。 这个消息,不仅使钦宗大吃一惊,所有在场的大臣均大大地吃了一惊,大殿中顿时慌乱起来,众大臣皆惊慌失措,六神无主,面面相觑。 白时中叫嚷道:“看看,看看,本相说什么来!牟驼冈丢了,二万匹战马没了,草料没了,大军拿什么抵御金军?打仗靠的是实力,不光是一腔热血。” 李邦彦见状,趋出一步,望钦宗皇帝一拜,奏报道:“启奏圣上。牟驼冈失守,情势于朝廷极为不利。目今,都城兵微将寡,勤王之师一时又到不了,如此看来,除了割地求和,没有别的办法了。” 龙椅上,钦宗闻奏,又微微点头。 李纲见状,急忙出班奏道:“启奏圣上。李宰相所请,万万不可答应。目前,金军孤军深入,所带粮草不多,即使是夺了牟驼冈,也不能长期支撑其军事行动,朝廷不必那么怕他。当今之计,只有与其大战,万一出战不利,也可闭城固守。同时,急催各路勤王之师火速前来,到那时候,内外夹击,一定可以打败金军,割地求和的事,一旦干了,就无回缓余地了,臣奏请圣上,此事万不可行。” 钦宗闻奏,又频频点头。 秦桧、张叔夜也奏请钦宗,万无行割地求和之事。 钦宗闻奏,沉思了一阵后道:“诸位卿所言甚是。目前,只有全力御敌,方能固守汴京。诸卿听旨!” 钦宗忽然要宣旨,大殿中百官忙肃静,等待着钦宗宣旨。钦宗道:“着开封府牧张叔夜为汴京防御总都督,督促汴京防卫。开封府牧一职由礼部尚书王时雍接任,徐秉哲副之。钦此!” 张叔夜、王时雍、徐秉哲迈步出列,高声答道:“臣等谨遵圣旨!” 钦宗皇帝赵桓忽然间有此旨意,乃是因为张叔夜系徽宗皇帝亲信,有许多事情,他操办起来不太顺手。钦宗皇帝要操办什么事呢?原来,这时候的钦宗,内心深处其实倾向于接受白时中、李邦彦的意见,想派使前往金营,商议割地求和,应付着金国撤军。钦宗心中还有个打算,就是万一议和不成,马上离开京师,南下襄阳,以避风险。若走这步棋,开封府牧张叔夜极力主战,到时候操作起来就不方便了。相对于张叔夜,王时雍、徐秉哲要好用的多。 钦宗故此有着一旨。 宣旨完毕,钦宗转视众大臣,问道:“诸位卿还有事情要禀报吗?” 众大臣皆摇头道:“臣等再无事情稟奏。” 殿头官便高声要喝道:“无事卷帘退朝!” 殿头官刚吼毕,一员大臣高声叫道:“臣有事禀告!” 随即,班列中迈出一大臣来。钦宗俯视了一下,见是御史孙觌。徽宗朝时,蔡攸得势,推荐孙觌做了御史。钦宗新立后,孙觌发现蔡京父子渐渐失势,为撇清他和蔡京父子之间的关系,遂有意弹劾蔡京父子。现在,孙觌见老迈的蔡京及其儿子蔡攸都未来上朝,觉得是个机会,遂要出班弹劾蔡京父子。 钦宗见孙觌出列,有事要奏报,遂问道:“卿有何事要奏报?”孙觌高声奏道:“启奏圣上。臣奏请罢免蔡京父子所有职权,追究其贪赃枉法,乱政误民之罪行。” 孙觌如此一说,众大臣左右去看,才发现蔡京父子未来上朝。于是,许多大臣,尤其是御史们,纷纷出列,罗列蔡京父子的种种罪行,弹劾蔡京父子。 李邦彦见状,出班奏道:“启奏圣上,现在汴京防务乃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当优先处理汴京防务之事。” 李邦彦也乃蔡京一党,他怕追究蔡京等人的罪行,自然连累的他的头上,故以汴京防务为重中之重来迟缓此事。 孙觌及御史们见状,又转而围攻起李邦彦来,说李邦彦与蔡京同为一党,误国误民,也应当予以追究。 对蔡京、王黼、童贯、朱勔、梁师成等人,钦宗早欲追究其责任了,只是对李邦彦,钦宗尚未下定决心予以追究。现在,见众御史群起而弹劾蔡京父子,又围攻李邦彦,钦宗遂说道:“蔡京、王黼、朱勔、梁师成等人,迷惑圣聪,贪赃枉法,胡作非为,以致今日之局面。对蔡京等同党,予以严惩。众卿听旨!” 众大臣停止了争吵,一起望钦宗一拜,高声答道:“臣等恭听圣旨!” 钦宗下旨道:“今日之事,皆源自于蔡京一党。念在蔡京乃太上皇御笔,年事已高,贬其为秘书监,代理南京事务。贬王黼为崇信军节度副使,籍没家产,令其转道永州,无诏不得返朝。贬梁师成为彰化军节度副使,即日出京,不得有误。朱勔消官流放,于循州关押。赵良嗣予以诛杀。着童贯立即返京,负责枢密院事务。钦此!” 钦宗此举,无疑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众大臣心中皆有怨言,觉得处置过轻;特别是童贯、李邦彦、蔡攸等人,并未受到处罚。其实,钦宗心中,另有打算。蔡京老迈,已是强弩之末,好对付。王黼、梁师成手中无兵权,先流放,后诛杀。朱勔造成江南民怨,罪不可赦,予以关押。赵良嗣首倡联金灭辽并极力促成,罪不可赦,斩立决。童贯手中有兵权,尚且护送太上皇至亳州,不好冒然下手,只有先把其调回京师,剥夺其兵权,然后予以诛杀。至于李邦彦,钦宗目前上有依赖,遂暂时不动,待后视情况处置。 众大臣并不知道钦宗心中的真实想法,遂纷纷出列,奏请诛杀蔡京等人。 钦宗道:“诸卿之奏,朕深为理解。然目今情势,汴京防卫乃重中之重,当首先做好,对蔡京一党的处置,后续会有结果的。” 钦宗如此一说,众大臣不好再奏请了,遂高声答道:“圣上英明!臣等谨遵圣旨。” 随即散朝。 当夜,钦宗单独招白时中、李邦彦二人入宫,安排他们派使臣前往金营,商议割地求和之事。钦宗嘱咐白时中、李邦彦道:“二位卿,此事只可暗中进行,万不可让李刚、张叔夜、秦桧等人知晓了。” 白时中、李邦彦答道:“圣上请放心,我们悄悄进行,绝不会让李纲他们知道。” “好!好!”钦宗道:“二位卿抓紧操作,勿使金军强攻汴京。” 白时中、李邦彦领旨出宫。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初次议和 白时中、李邦彦派出的使臣乃是宰相府负责整理文书的低级官员邵建录。邵建录乃他生怕死之辈,他原本不想出使金营,怕被金营扣住,或是把小命给丢了。 当时,白时中对邵建录说道:“你前往金营,只要把朝廷欲割地请和的意思传达给金军即可。你虽是朝廷使臣,但你非亲王,也非我等宰相之类的大员,金军还要和朝廷讨价还价,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另外,假若这次和谈成功,金国撤军后,将论功受赏,到时候,你首赴金营,促成和谈的功劳,绝对是跑不掉的,本相将请奏圣上,授你为参知政事。这个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你要把握住机会。” 两位宰相大人指派了,且答应邵建录,等事成后将有重赏,奏请圣上,授他为参知政事。参知政事乃副宰相级别,对宰相府负责整理文书的三品官员邵建录来讲,诱惑力是足够大的。为了那个参知政事,邵建录答应出使金营。 第二天,邵建录领了白时中、李邦彦的相令,出了南门,绕道前往汴京北郊,去金营商议割地求和之事。路途上,恰碰上金军使臣吴孝民,因北门外有宋军值守,也绕行南门,欲进入汴京,拜见宋国郡城,传达完颜宗望的指示。 邵建录原本就害怕去金营,恰巧碰上金军使臣吴孝民,大喜,遂以此为借口,带领着金军使臣吴孝民返回南门,进入汴京,回到相府。 相府中,值守官告诉邵建录,白、李两位宰相上朝未归,有事可直接入宫,给两位宰相报告去。 金军使臣吴孝民见说,请求邵建录引荐他入宫。邵建录也急于给白时中、李邦彦两位宰相交差,遂带着吴孝民入宫。 邵建录带着吴孝民来到皇宫前,对带班值守的御林军将领说道:“金军派使前来,有要是要禀告圣上,快快传将进去,莫误了大事。” 当时,情形危急,御林军将领也不敢耽误事情,遂将金使求见圣上的情况,通报了进去。钦宗正有讲和之意,闻听到金军主动派使前来,遂让传呼进来。 邵建录遂带着吴孝民入宫上殿。 白时中、李邦彦见邵建录也入到宫中,大吃了一惊,心想邵建录若当殿说出出使金营的事情,众大臣必然惊愕,进而引起喧嚣,嚷嚷。于是,抢在邵建录说话之前,白时中向前一步,对邵建录说道:“既是金使到了,就没你什么事了。你赶紧回府去,待本相散朝后有要事安排。” 邵建录见说,遂退出了大殿。 邵建录推出大殿后,金军使臣吴孝民望钦宗皇帝一拜,说道:“大皇帝在上,俺受我国东路军统帅完颜二王子之令,前来出使你国。”钦宗道:“来使有甚说的,只管说就是了。” 吴孝民又望钦宗一拜,说道:“我国二王子率军抵达汴京北郊,听说贵国上皇已经禅位于大皇帝,故安排本使给大皇帝传话。” 钦宗道:“你家二王子要传甚话与朕?” 吴孝民答道:“我国二王子说,既是贵国上皇已禅位于少帝,过去的事情不再计较了。二王子让本使拜见大皇帝,请大皇帝同大金重新结盟修好,派亲王、宰相前往我军请和。” 钦宗见说,吃了一惊。白时中、李邦彦见说,也吃了一大惊。钦宗吃惊,是因为金军提出的要求甚高,要让他派一名亲王前往金营请和。很明显,派往金营的亲王势必成为金军的人质,金军要以此来讹诈朕。白时中、李邦彦吃惊是因为吴孝民直接说要让宰相前往金营请和。那金人残暴成性,一言不合,把我们给杀了咋办?故此,白时中、李邦彦心里害怕,也大吃了一惊。 吃惊之余,钦宗没说要派哪位秦王前往金营请和,只是转视着满朝大臣,问道:“你们谁愿意前往金营,担任请和使臣?” 白时中、李邦彦乃是割地求和的主谋,钦宗之意,他们二人中,应该有一位主动出班,请求担任请和使臣。然而,钦宗问后,白时中、李邦彦并无任何表示,钦宗心里遂明白了,他们二人并不愿意直接前往金营。钦宗考虑到就目前情况下,也暂时离不开他二人,遂未点其二人之名。 大殿中的李纲闻听钦宗那样一问后,原想将白时中、李邦彦一军,要进奏钦宗,既是白时中、李邦彦强力主张割地求和,就让他们二人出使金营。然而,李纲心里更怕白时中、李邦彦卖国求荣,毫无原则地答应金人之条件,遂望钦宗一拜道:“启奏圣上,臣愿意担任请和使臣,前往金营,商议请和之事。” 秦总见状,忙道:“卿肩负守城重任,国家安危,系卿一身,岂可离开?卿不能去。” 李纲奏道:“圣上不肯派臣前往金营,欲派谁去?” 钦宗又环视了众大臣一圈。 众大臣皆回避着钦宗的目光。 钦宗环视了众大臣一圈后说道:“李棁去吧!” 众臣中,李棁迈前一步,高声答道:“臣谨遵圣旨。” 李棁乃枢密院次官。枢密院长官童贯不在,这差事落在他头上,也是理所应当的。李棁知道,无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钦宗直接点名了,他不愿意也得去,遂爽快地答应了。 前往金营议和使臣确定后,众大臣们都散去了,唯独李纲站在原地,未出殿去。 众大臣皆离去后,李纲又望钦宗一拜,问道:“启奏圣上。臣有一事不明,臣自愿前往金营议和,圣上缘何不答应臣之请求,是臣的资格不够吗?” 钦宗道:“卿多心了。卿性格刚烈,受不了金方的傲慢,前往金营议和,卿去不合适。” 李纲遂对钦宗说道:“启奏圣上。臣请求前往金营议和,乃是有想法的。圣上啊,金国大军兵临城下,勤王之师又未到来,暂时议和是可以的;但议和条款要恰当,否则会招来大祸,宗社安危在此一举。” 钦宗道:“这个朕知道。朕不派卿前往议和,原因也正在此处。以卿之性格,议和断无可能;故此,朕派李棁前去,留有余地。” 李纲禀告道:“启奏圣上。李棁柔懦,恐怕有误国事。那金人是贪得无厌的,必然会提出非常苛刻的条款。只要朝廷举措适当,金人就会见机退去。如果朝廷迫于金人的威势,答应他们的全部要求,金人就会轻视我们,那样的话,后患无穷。” 赵桓不听,仍执意让李棁出使金营。 赵桓之意,乃是用李棁来拖延时间,等待勤王之师的到来。钦宗知道,以李棁之性情,他绝对不敢签署任何谈判文件,无非是传个话而已。 李纲见钦宗执意要让李棁前往金营议和,遂告辞出殿,安排部署汴京防务之事去了。 当即,李棁在吴孝民的带领下,去了金营。 见了完颜宗望,李棁吓得两腿发抖。 完颜宗望看着李棁问道:“来使是宋国什么官员?”李棁答道:“卑使乃朝廷枢密院次官。”完颜宗望续问道:“你国枢密使童贯,因何未来?” 童贯随太上皇南下了,那童贯如何能来?李棁也知道童贯名声大,或许金人也忌惮童贯,遂多了个心眼,未说童贯随太上皇南下,而是说道:“汴京防务至关重要,童枢密在组织汴京防务。” 完颜宗望见说,沉吟了一下,然后对李棁说道:“我国大军,长途跋涉,进击至你国汴京城下,你国汴京失陷,只是时间问题。考虑到两国之间曾有过联盟关系,我国也可以不攻陷你国国都,但你国要对我国的费用给予赔偿。” 李棁问道:“你国有什么条件?” 完颜宗望答道:“条件不高!五百万两金子,五千万两银子,牛马一万头,绸缎一百万匹,尊称金帝为伯父,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派亲王、宰相至金营为人质,把我军护送过黄河,我军即放回你国亲王及宰相。” 这个条件是完颜宗望和完颜达赖、刘彦宗等人商量好了的。因为完颜粘罕的西路军一直未赶到汴京城下,仅完颜宗望的东路军欲攻下汴京,也不太可能,再加上宋国西军即将赶到,到那时候,不要说攻下汴京,能不能顺利撤军都是个事情;故此,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后,决定以索要金银绸缎及割地为诱饵,让宋国保证他们安全撤过黄河,以避免在撤军过黄河时被宋军追击。 大宋当时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哪里还想到这个情况,凡是金军提出的条件,都一律答应,只要能让金军撤退即可。 听完完颜宗望提出的条件后,李棁望完颜宗望一拜后说道:“大王提出的条件,卑使无权答复,只能回报我国圣上,由我国圣上定夺。” 完颜宗望道:“我也知道你无权决定如此重大之事。你速速返国,告诉你国皇帝,就这个条件,是最低条件,不可讨价还价,三天内予以答复,如三天内未予答复,我军将如期展开攻城。” 李棁遂领回了完颜宗望的条件,禀告给了钦宗皇帝赵桓。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与金议和 李棁带来了金军完颜宗望开出的条件,钦宗急召白时中、李邦彦及汴京留守李纲三人入宫,一起商议此事。白时中首先奏道:“启奏圣上。目今汴京形势严峻,情势危在旦夕,既是金国肯和,哪怕提出的要求苛刻了点,也无疑是汴京脱困的大好时机,圣上当准允其条件,以解除金军对汴京的围困。” 李纲闻听到白时中给钦宗的奏请,忍不住地说道:“不是要求苛刻了点,是要求太苛刻了,这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李邦彦则附和道:“启奏圣上,白宰相所奏极是,臣甚是赞同,臣附议。” 旁侧李纲见说,心里更气。李纲心想,就目前情况,国库早已空虚,上哪里搞这么多金银去?要想搞到这么多金银,除非放任兵士满城搜刮,如此一来,必将搞得家家不安,人人惊恐,于汴京城防不利。 于是,李纲奏道:“启奏圣上。金军索要的金帛,竭尽天下之财,都无法满足,一个京城怎么会够呢?太原、中山、河间三镇,是国家的屏障,割给金军,还怎么立国?况且,王总管稟、张知府孝纯正率领晋阳军民坚守城池,阻金军于太原以北,使其不能南下,如答应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岂不是寒了百姓军民之心,助长了金寇之嚣张气焰,以致于其迅速南下,与完颜宗望的东路军会合,威逼汴京?至于人质,宰相可以去,亲王不能去。启奏圣上,目前情形下,当派能言善辩之士,前去同金军商谈条件,说明哪些可以答应,哪些不能答应。启奏圣上,只要来回反复地多谈上几天,争取到一定的时间,勤王大军就会到来。那时金军所提条款虽然不能实现,他也不得不赶快退去。届时再同他结盟,他就不敢轻视我们,和平局面才可以长久。” 赵桓闻奏,默然无语。 旁侧,李邦彦指责李纲道:“留守怎恁的固执?!朝廷兵马若是能打,金军是如何兵临城下的?目今情势都危急到这等地步,李留守还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蒙蔽圣上!实乃用心不良,居心叵测!”指责完李纲,李邦彦转奏钦宗赵桓道:“启奏圣上,金国愿和,实乃绝佳之机会,千万不可失去。现在如失去这个千载难逢之机会,将来就再也没了,悔之晚也!” 白时中也阴阳怪气地指责李纲道:“李留守甚是能说呢!假若留守大人能将金军给击退了,谁舍得这么多金银给他金人?击不退嘛!不仅击不退,汴京尚且岌岌可危!李留守欲升官发财,欲千古留名,可以,完全可以,但你不能赌朝廷的江山社稷嘛!万一将来汴京失陷了,你我无非是一条命而已,朝廷的江山社稷呢?圣上呢?简直是顽愚固执!” 大殿中,白时中、李邦彦用言语围攻李纲。龙椅上,赵桓仍旧是默默无语。 李纲见状,遂向钦宗赵桓一拜道:“启奏圣上。臣眼光短浅,才能浅薄,无力承担汴京城防之重任,臣请圣上免去臣本兼诸职,准臣致仕。汴京城防,圣上另请高明。” 赵桓见状,不能不有所表示了,遂慰谕李纲说:“卿莫焦躁,朕自有主张。卿先出去指挥军事,此事待以后慢慢商议。” 李纲闻听此事待以后慢慢商议,遂遵旨出殿,安排部署汴京防务去了。 李纲刚推出大殿,赵桓便对白时中、李邦彦说道:“李留守乃刚硬倔强之人,二位卿莫要与他一般见识。二位卿所奏,甚合朕意,金人提出的条件,全部予以答应。关于金人索要金银之事,由开封府王时雍、徐秉哲负责筹集。至于派亲王前往金营做人质之事,待朕慢慢思量,看派哪位亲王较为合适。”说着,钦宗猛然想起蔡京、王黼、梁师成等人,遂又问道:“二位卿可否知道,那蔡京、王黼、梁师成等人的事情,现在办得如何了?” 白时中、李邦彦见问,面面相觑。 钦宗又问道:“开封府王时雍没有回报吗?” 白时中见问,忙回奏赵桓道:“启奏圣上,此事归开封府王时雍、徐秉哲负责,王时雍、徐秉哲并无回报,臣等尚不知此事进展如何。” 钦宗闻奏道:“责令开封府王时雍、徐秉哲,速驱蔡京、梁师成离京,查没王黼全部家产,其他旨令抓紧进行。” 这时候的钦宗赵桓打算拿蔡京、王黼、梁师成等人的家产来凑数量了。然而,那王黼早已从汴京开溜了,金银细软能带走的都带走了。蔡京、梁师成也被王时雍依照钦宗赵桓的圣旨,责令离京了。那两奸臣佞贼是何等精明之人,在这之前就有了预感,早已安排人转移了财产,做好了离京准备。这个情况,王时雍尚未回奏,钦宗赵桓尚不知晓。 情况究竟如何呢?原来,前日早朝,钦宗赐令王时雍代替张叔夜为开封府牧,徐秉哲副之。当日一散朝,新升为开封府牧的王时雍就率领五百余名御林军兵士,趾高气扬地赶到了蔡京的太师府上。 王时雍此前任吏部尚书,职务不高不低,但也名声显赫赫。那蔡京闻听王时雍到来,知道有重要事情宣告,遂慌忙迎出太师府。 王时雍从马上跳下,高声喊道:“圣旨到!蔡京接旨。” 王时雍未称呼蔡京任何官职尊称,蔡京心中已觉不妙。蔡京遂跪伏于地,颤声答道:“臣蔡京恭听圣旨。” 王时雍遂展开圣旨,高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蔡京身为宰相,太师,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肆意乱政,蒙蔽圣聪,罪不容赦。朕念蔡京乃太上皇御笔,在朝二十余年,且年迈以高,以前诸职皆予罢免,赐令其为秘书监,代理南京事务,即日离京,不但延误。以后无诏,不得返回京师。钦此!” 蔡京闻旨,颤抖着声音答道:“臣接旨。” 王时雍遂将圣旨递与蔡京。 对今日之事,蔡京早有预料,心里暗自庆幸道:“还好,还好,仅仅是贬职也!”蔡京心道,人活世上,谁又能永远得势呢! 王时雍看着仍旧跪伏在地上的蔡京说道:“旨已宣毕,蔡太师请起身吧!” 蔡京闻言,醒悟过来,忙爬起身,对王时雍一拜道:“王尚书前来颁旨,多有辛苦,老臣这厢有礼了。”王时雍道:“蔡太师多礼了。下官也是奉命颁旨,蔡太师请遵旨离京吧!” 蔡京道:“臣遵旨。请尚书回奏圣上,老臣今日便携家眷离京,赴南京就任。” 王时雍道:“如此甚好!” 蔡京望着王时雍说道:“望尚书乃老臣熟人,老臣心里有事,并不回避王尚书,老臣斗胆一问,是谁在圣上面前参奏老臣?” 王时雍见问,答道:“参奏老太师的岂是一人?!朝堂上,众臣皆参奏老太师了。老太师从政二十余年,以往之操行如何,老太师心里没个哈数?” 蔡京答道:“老臣受太上皇恩宠,只知为太上皇效命。老臣在朝二十余年,四任宰相,过失不少,但也有苦劳。” 王时雍道:“老太师莫要再提什么苦劳了。下官实告老太师,在朝廷上带头参奏老太师的是御史孙觌。” 蔡京闻言道:“那孙觌是老臣向太上皇推荐而升任御史的。” 王时雍笑道:“老太师曾是开封府尹,如今,开封府尹是下官了。好了,老太师,准备离京吧!” 说毕,王时雍留下御林军兵士一百名,监押着蔡京离京。 在蔡京太师府宣旨毕,王时雍又率剩余四百名御林军兵士,赶往梁师成的太尉府。王时雍对梁师成宣旨后,梁师成大哭。王时雍遂留下一百名御林军,监押梁师成离京。 王时雍自蔡京太师府离开后,蔡京遂安排家眷,准备离京。 蔡京共有八个儿子,大儿子蔡倏早死,蔡攸、蔡袺后来被诛杀,蔡眥被流放到白州死去,蔡鈃因娶公主没受处罚。当时,蔡京带着他剩下的三个儿子及二十余名家眷,乘坐四五辆马车,在御林军的监押下,出了汴京,望南京而去。 梁师成也在御林军兵士监押下,离开了汴京。 这个情况,王时雍尚未给白时中、李邦彦两位宰相汇报,也未给钦宗赵桓奏报,白时中、李邦彦及钦宗本人,并不知道道。故此,钦宗让白时中、李邦彦催促王时雍,令其让蔡京、梁师成即日离京。 白时中遂派人前往开封府,传达钦宗旨意。白时中派去的人回到宰相府后,报告白时中,蔡京、梁师成已携家眷离京。白时中遂奉钦宗之令,查封了蔡京、王黼、梁师成剩余家产。 同时,白时中令王时雍、徐秉哲,加速收刮百姓金银细软,无论如何要凑够金国索要的数量。 王时雍、徐秉哲受令,命御林军收刮百姓金银细软。那王时雍、徐秉哲乃吮痈舐痔之徒,哪里管得百姓军民的苦衷,只是大肆搜刮,果然就闹得汴京满城恐慌,怨声载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 保卫太原 (1) 在完颜宗望向北宋朝廷提出苛刻条件之前,王稟率领着晋阳军民奋力作战,将金国完颜粘罕的东路军死死地抵挡在太原以北,使其不能南下。 王稟把守的晋阳,就是完颜宗望提出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中的太原。 完颜宗望率领金国东路军抵达黄河岸边时,未敢冒然渡河,恐遭宋军袭击。这时候,完颜宗望就派人前往晋阳方面,给完颜粘罕捎话,让其加速进军,东西两路军在汴京汇合。完颜宗望率领着东路军渡过黄河后,因担心完颜粘罕率领的西路军不能及时赶至汴京城下,以致他所率的东路军孤军深入,被宋军围歼,再次派人前往晋阳,催促和命令完颜粘罕,迅速攻克太原,率兵南下,与东路军在汴京城下会师。随后一段时间里,完颜宗望一边向汴京开进,一边派人前往晋阳,催促完颜粘罕率领的西路军。结果,完颜粘罕虽然全力攻打太原,终是未能打下来。 完颜宗望抵达汴京城下后,又先后数次派人前往太原,催促完颜粘罕,无奈太原城中,王稟、张孝纯、崔仁、杨可世、崔仁、柴进等众将死命抵挡,使得完颜粘罕所率的西路军始终无法攻克太原。 完颜宗望见西路军与东路军无法如约会师在汴京城下,又恐宋国各路勤王之师,尤其是宋国极能打仗的西军抵达,故此准备撤军。完颜宗望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条件,其实就是为他撤军打掩护。在完颜宗望心中,能不能得到金银及割让的土地是次要的,能安全撤军才是主要的。这个情况,北宋朝廷并不知道。 太原方面的情况如何呢? 太原城北,有一座并州古城,乃北宋初期,大将潘美驻守太原时修建的,周长仅10里,南北为云路街至后小河,东西是桥头街抵水西门。 为确保太原城池不失,太原知府张孝纯、总管王稟留杨可世、柴进、董杰等将在太原城中驻防,他二人率二万兵马,亲自坐镇并州城中,把守并州城。 并州城在,太原便安然无恙;并州丢失,太原将门户大开。 故此,张孝纯、王稟率兵突前,驻守并州。 完颜粘罕率领的西路军十二万兵马兵兵临并州城下。那完颜粘罕见并州城池不大,驻扎不了多少兵马,遂令人进城,向张孝纯、王稟下战书,命令张孝纯、王稟立即献城投降,否则,攻破城池,大开杀戒,石头过刀,草木不留,所有城中军民百姓,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金军将领萧德文奉命出使并州。萧德文乃辽国降将,此次遂完颜粘罕的西路军行动。萧德文策马来到城下,高声呼叫道:“守城宋将!打开城门!放俺进去,俺要见你家守城元帅!” 守城兵士见状,高声问道:“你是何人?凭什么要放你进去?”萧德文骑在马上,仰头答道:“俺乃金国西路军统帅帐下使臣萧德文,受俺家主帅委派,前来出使你国!”守城将领遂令手下向知府张孝纯及总管王稟报告。张孝纯、王稟闻报,命令放入城来,带来相见。 萧德文策马入城,在兵士的带领下,来到并州府城。 萧德文骑在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扬。一兵士高声命令道:“金使下马!” 萧德文愣了一下,见几个宋军兵士皆满脸怒容,遂了马。兵士命令道:“老实想跟着,不许东张西望。”萧德文见状,心想,并州城破,你们都得死,这会儿俺一人进城,你们嚣张什么?!萧德文遂不作声,跟在几名兵士后面。 萧德文在兵士带领下,进到张孝纯、王稟办理事务的殿中。 殿内正面,端坐着太原知府张孝纯,总管王稟。 萧德文入殿后,直身站立,趾高气扬地向张孝纯、王稟说道:“本使受我国西路军统帅完颜国相之令,前来你处下战书。完颜国相命令你们,立即献城投降,我国将予以优待;若不奉命,我军打破城池,所有城中军民百姓,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王稟见说,气得暴跳如雷,高声命令殿中兵士道:“这厮狂妄至极!兵士们!把这厮扯翻了!给我狠狠地打!” 高德文高叫道:“俺乃金军军使!” 王稟瞋目切齿,高吼道:“打!打!给我打!” 十余名兵士闻令,一拥而上,将萧德文扯翻在地,一顿棍棒,打得萧德文鬼哭狼嚎,哭爹叫娘。 兵士们将萧德文暴打一顿后,王稟也不待萧德文再说什么,就怒睁着两眼,冲着萧德文吼道:“你这厮!还不快滚,等着挨杀吗?!回去告诉你家主帅!大宋太原总管、大将王稟在并州城里等着他!他有什么本事,只管使将了出来,要杀要屠,等他打进并州城再说!滚!” 吼毕,王稟命令手下兵士道:“将这厮打将出去!”兵士们闻令,又是一阵棍棒,将萧德文打出了大殿。 萧德文连滚带爬地出了大殿,忍着疼,爬上马去,嘴里日爹道娘骂着,出城去了。 萧德文回到完颜粘罕的大帐,匍匐在地,一边哭着,一边把情况报告给了完颜粘罕。 完颜粘罕闻报,大怒,令副帅完颜娄室、大将完颜兀木,率一万兵马,攻打并州,欲给张孝纯、王稟个下马威。 萧德文被打出大殿后,王稟仍旧余怒未休,高声对张孝纯说道:“金军使臣无礼至极,竟然咆哮公堂,不打不足以泄恨!那金军使臣回去后,完颜粘罕必然派兵马前来,攻打城池。张知府你坐镇城中,组织百姓军民把守城池,待俺出去,迎战他一场,也好让他知道俺王稟的厉害!” 张孝纯道:“王总管息怒!并州城防,至关重要。王总管乃军事首长,出战当慎之又慎,可令大将崔仁率兵五千,出城迎战,以探视金军虚实。” 王稟道:“此战至关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还是俺直接出战为好。张知府放心,待俺杀退金军兵马,随即返城。” 张孝纯嘱咐道:“王总管多加小心。” 随即,王稟、崔仁率五千兵马,出城迎战。 王稟、崔仁率五千兵马刚出城不一会儿,金国兵马便在完颜娄室、完颜兀木率领下,杀奔过来。王稟见状,抖动马缰绳,便要冲杀。旁侧,崔仁高声吼道:“总管且住!看俺杀他一场!”崔仁吼毕,不待王稟准允,一马当先,挺着长枪,迎着金军,杀奔过去。 金军兵马中,完颜兀木一马当先,杀至崔仁马前。完颜兀木高声叫道:“来将何人?!”崔仁也不搭话,策马驰来,举枪便戳。完颜兀木呀呀呀地大叫着,挥斧砍向崔仁的长枪。 崔仁大怒,与完颜兀木大战十余个回合,不分上下。 王稟见状,大怒,挥舞着大刀,策马驰来,连斩金将数员、金兵十余人。金军见王稟勇不可挡,往后便退。王稟身后,五千余名并州军马,奋力冲杀。 金军溃败。 这时候,王稟之子王荀,闻听到父亲率五千余兵马出战,也策着一匹小儿马,杀出并州城来。王荀见金军兵败,大为兴奋,策动胯下之马,抖动手中银枪,追赶上去,接连戳倒几名金兵。 正在厮杀的崔仁,猛然转眼,见王荀策着儿马,挺着银枪,追杀着金兵,大惊,忙吼道:“谁令少将军出战的?少将军!快回城去!” 王荀不管不顾,仍旧与金兵厮杀着。 崔仁谁令身边副将,将王荀带回城去。副将闻令,策马过来,一把拉住望荀的马缰绳,将马拉转后,望马屁股上就是一鞭。副将高声吼道:“少将军快跟我走!” 王荀见状,急了,高声叫道:“你不杀金狗,你拉俺马作甚?!”副将顾不得往荀不悦,只管赶着望荀的马,退入到了并州城中。 王稟、崔仁率宋军兵马追杀了一阵后,勒马停住。 崔仁对王稟说道:“王总管,金军兵马众多,随即便要反攻,您率兵马先退,末将断后。” 王稟道:“好!待俺退出后,你也赶紧撤入城中,不可恋战!” 崔仁道:“王总管速撤!” 王稟勒住兵马,向并州城中撤去。 王稟挺枪立马,率一千余名马军,挺立在当道上。 金军兵马在完颜娄室、完颜兀木的喝令下,好不容易镇静了下来。完颜娄室于马上观望,见宋军已撤往并州城中,急率兵马来追,正碰着于大道上挺枪立马、怒目圆睁的崔仁。 崔仁大吼一声道:“金狗!宋军大将崔仁在此!若从此处过,先来和你爷爷俺大战三百回合,看能否赢得爷爷手中银枪!” 完颜娄室手下大将兀林答木术大怒,挥舞大刀,策马来战,刚一回合,便被崔仁一枪戳穿胸膛,挑至马下。 崔仁声若暴雷,高吼一声:“还有谁?!” 完颜兀木大怒,欲来大战崔仁,其侧一将,不待完颜兀木出战,便策马挺枪,来战崔仁。崔仁侧身躲过,交错之时,抖动手中长枪,又将来将戳死在马上。 崔仁高声叫道:“金狗!还有谁?出阵来战!” 第二百四十六章 保卫太原 (2) 完颜兀术见手下两员大将被崔仁用枪戳死,勃然大怒,挥舞双斧,大吼一声:“南将!看斧”吼毕,嘴里哇啦啦地叫着,策马杀到了崔仁马前。崔仁怒睁两眼,高吼了一声:“金狗看枪”,随即挺枪去戳。完颜兀术见崔仁的长枪当胸戳来,急忙侧身闪过,挥起斧头,咔嚓就是一斧,砍在崔仁的枪杆上,崔仁的枪杆被完颜兀木一斧砍断。 两马交错而过。 崔仁见长枪枪杆被砍断,便扔了手中的枪杆,拉转马头,又从腰间抽出一支铁鞭来,大声吼道:“金狗!看鞭!”随即策马过来。完颜兀术因一斧砍断了崔仁的长枪,就不再看重崔仁了,也拉转马头,策马弛了过来,举斧来砍崔仁。两马交错之际,崔仁挥手一鞭,将完颜兀木打下马去。崔仁那一鞭,使出了浑身的力量,将完颜兀木的脖子差点打断,完颜兀木的头颅只连着一点皮肉,耷拉在肩头上。 崔仁立马,哈哈大笑,随即怒睁两眼,高声吼道:“金狗!还有哪个?打马来战!” 金军阵前,完颜娄室大怒,策马挥刀,来战崔仁。完颜娄室手下数十员大将,也策马围了过来,将崔仁团团围住。崔仁力战,又挥鞭将两个金将打下马去,无奈寡不敌众,崔仁被一金将用长枪,从前胸戳至后心,挑下马去。 被挑至马下的崔仁,就地一滚,又站起身来。 众多金兵围了上来,崔仁哈哈大笑了两声,浑然倒地。 金兵围了上来,一顿乱枪,将崔仁戳得满身是洞,血流一地。 完颜娄室挥刀吼道:“杀!”吼毕,完颜娄室率金兵金将,冲至并州城下。 并州城头上,知府张孝纯令兵士一起放箭。箭矢蚂蟥般飞向金军。一支利箭,射中了完颜娄室肩膀。完颜娄室摇晃了一下,差点掉下马去。完颜娄室趴在了马背上。几名金将急忙挡在了完颜娄室马前。 城头上,张孝纯高声命令:“放箭!放箭!” 宋军的箭矢又向蚂蟥般飞向金军。 金军兵士被射倒一大片。 完颜娄室命令道:“撤!撤军!” 金军潮水般退去。 并州城里,张孝纯、王稟大力褒奖守城将士。随后令城中百姓军民在城内构筑重城,在城外挖掘战壕,以备大战。为确保并州不被金军攻陷,张孝纯、王稟动员全城军民皆投入到守城之中。城中百姓见知府、总管,亲临一线,冲锋陷阵,大受鼓舞,纷纷参战。一时间,并州城中,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人,皆涌至知府门前,领取武器,参与到守卫并州的战斗中。 王稟跳至知府门前的高台上,对百姓军民们说道:“大宋的子民们!并州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金狗想夺取我们的并州,摧毁我们的家园,蹂躏我们的百姓,本总管坚决不答应!本总管在次郑重承诺,有本总管在,就有并州在!只要并州在,百姓军民就在!大家有没有信心保卫住咱大宋的并州!” 百姓军民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声喊道:“誓死保卫并州,誓与并州共存亡!” 知府张孝纯也登至高台上,往下双手抱拳,高声说道:“本知府手无缚鸡之力,但本知府愿和王总管一道,坚守在并州,绝不撤退!有本知府在,就有并州的百姓在!” 张孝纯、王稟二人的表态,大大感动了并州百姓军民,并州军民的守城意志坚硬如刚。 基于情势严峻,王稟将城中所能使用的一万余兵马及百姓分为十余个防守单位,将并州城也分为十余个防守部位和地段,组织人员昼夜防守。为确保长期坚守,张孝纯、王稟商量后,决定对城中存粮实行军事管制,不分贫富,均按人头,每日供应。为保证守城秩序严谨,不出遗漏,又张孝纯坐镇府中,王稟每日在城墙上督率守城。 因为并州城池窄小,无法驻扎大量兵马,宋军大量兵马驻扎在太原城中,由大将杨可世统制。 太原城里,杨可世、柴进、董杰等一班战将,得知并州战况后,心里甚是着急。经过一番商量,决定由柴进、董杰率五千兵马,前往并州,加强并州防卫。 柴进、董杰受令,率5000马军,出了太原城,冲破金军包围圈,进入到并州城中。柴进、董杰向张孝纯、王稟报到。张孝纯、王稟询问了太原城中情况后,安排柴进、董杰率兵马,加入并州防务。 并州城外,金军中军大帐内,完颜粘罕来回地踱着步,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 侵宋前,完颜吴乞买令完颜宗望为东路军统帅、完颜粘罕为西路军统帅,分别率领6万及12万兵马,分东西两路攻宋。考略到完颜粘罕统率的西路军路途遥远,作战任务重,遂给其安排的兵马较完颜宗望的东路军要多一倍。 出发前,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约定在汴京城下会师。两个人的心中,都有率先抵达汴京,要争功劳的想法。 完颜宗望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二太子;完颜粘罕继承了其父完颜完颜撒该的国相职务。就完颜阿骨打和完颜撒该的关系来讲,原本完颜撒该是长子,应该继承完颜家族长期世袭的生女真部落节度使职务,结果该职务被完颜阿骨打继承了。因为觉得愧对完颜撒该,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后,往完颜撒该担任了国相职务。完颜撒该一系在金国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为这个原因,完颜粘罕想利用这次侵宋的机会,和完颜宗望竞赛一番,看谁才是当今大金第一勇士、第一功臣。令完颜粘罕没想到的是,完颜宗望顺利抵达到了汴京城下,他率领的十二万金国兵马,却在小小的并州城下受阻,无法攻破并州,拿下太原,南下汴京,与完颜宗望会师。 加上完颜宗望接二连三地派人前来,不是催促,就是命令,让其迅速赶至汴京城下,完成对汴京的占领。完颜宗望之意,如果完颜粘罕不能如期进军到汴京城下,攻不下汴京来,责任在完颜粘罕身上。这让完颜粘罕无法接受。 完颜粘罕心里着急,遂加紧了对并州城的攻打,十二万兵马轮番上阵,接连十余日不停息地攻城,均被王稟率领的并州军民击退。 正在并州攻守战处于白热化及缠斗不止之际,钦宗答应将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割让给金国。 那是李棁受令出使完颜宗望的金营,带回了完颜宗望开出的条件后,钦宗背着汴京留守李纲等大臣,答应完颜宗望的。 除了答应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外,为了让金军安全撤退,钦宗还答应派一名亲王前往金营做人质。为究竟该派哪位亲王去金营做人质,钦宗赵桓伤透了脑筋,一直决定不下来。正在钦宗赵桓为此而烦恼时,赵构求见。 赵构乃徽宗赵佶第九子,时任康王。 赵构入殿后,望钦宗一拜,高声说道:“启奏圣上。臣闻金军要求一亲王前往金营,作为人质,以保证和谈条款能完全落实。臣请求前往。” 钦宗见状,说道:“金人蛮横残暴,不讲信誉,康王前去,朕心中甚是不安,不妨拖以时日,看金人态度再做定夺。” 赵构道:“启奏圣上。金人为自身计,一定会要求亲王做人质的,为宗社大计,臣岂能因为个人安危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请圣上准允,让本王前往金营做人质。” 这之前,赵桓想了半天也确定不了让哪位秦王去金营做人质,现在康王赵构自告奋勇要求前往金营,而且说得义正辞严,遂大喜。随即,钦宗派康王赵构和太宰张邦昌前往金营。 赵构遂与钦宗道别,离殿出宫,准备前往金营。 赵构出宫后,恰遇出使过金营的李棁。 李棁向康王赵构施礼毕,询问赵构道:“下官恭问康王,可是圣上派康王前往金营?”赵构道:“正是。你如何知道?”李棁答道:“前番出使金营的,便是下官。那金人亲口对下官讲,要求朝廷派一名亲王前往金营。下官见康王自宫中出来,遂琢磨着,一定是圣上要我让康王前往金营。”赵构道:“非是圣上要让本王前往金营,是本王主动要求前往金营的。”李棁道:“康王啊!非是下官要询问此事,实乃金人残暴无信,蛮横无理。康王可否知道,那金人之所以让朝廷派一名亲王去金营,实际上就是担心朝廷失信,要求以亲王做人质,等朝廷护送他们过了黄河后,才放亲王回来。”赵构见说,一脸正色地答道:“朝廷和子民处于危难之时,我作为亲王,就是以身殉国也是应该的!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赵构不再理睬李棁,回到亲王府,略作收拾后,和太宰张邦昌一同去了金营。 第二百四十七章 保卫太原 (3) 康王赵构、太宰张邦昌被送达金营后,完颜宗望手里有了人质,胆气壮了许多,又派使去催促,催着大宋朝廷交纳已经答应了的五百万两金子、五千万两银子、一万头牛马、绸缎一百万匹,割让的太原、中山、河间三镇。 金使受令,进入汴京,找到了白时中、李邦彦两位拿事的宰相。白时中、李邦彦其他事情上拿得住,这件事情上拿不住,遂将金使带入宫中,觐见钦宗皇帝,由金使直接催促钦宗赵桓。 金使见到赵桓后,又将上述条件提了出了,让钦宗赵桓立即兑现,否则就攻打汴京。钦宗见说,心里暗想,五百万两金子、五千万两银子,一百万匹绸缎,数量巨大,正在筹措,一时还无法筹齐;即使是筹齐了,朕也不能立即交给金人。至于一万头牛马,这个可以。可以给金人未调教的马匹。牛无所谓,交付给金人后,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至于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的割让,一来,这三镇据汴京较远,一来一往就得十余日时间,可以先安排交割给金国,以拖延时间;二来,就算朕要将太原、中山及河间三镇交割给你,三镇的主管未必答应,再加上地方是死的,就算是割让给他金人了,他又搬不走,等将来收复回来就是了。 在心里盘衡了一番后,钦宗赵桓宁可先割让土地,也不肯交纳金银绸缎。故此,钦宗答复金国使臣道:“大宋乃文明古国,言而有信,既是答应了你国金银、牛马、绸缎,就一定要交纳给你国的;只是数量巨大,又至此非常时期,朝廷正在抓紧筹集,等备齐后,便送往你国兵营。为表示朝廷诚意,答应割让你国的三镇,现在就可以交割。你国可派人,随我国大员,前往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办理交割手续。” 金国使臣闻言大喜,与钦宗告辞,赶回金营,将上述情况报告给了完颜宗望。完颜宗望除对大宋朝廷不能立即交纳所答应的金银牛羊绸缎不满外,对大宋朝廷答应立即交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的做法甚是满意,遂派手下大将,各率马军一百余,押送宋国官员,前往三镇,办理交割事宜。至于金银牛马绸缎,继续催促就是了。 大宋派往太原宣谕割让事宜的大臣乃是枢密院事路允迪。押送路允迪前往太原的金国大将是完颜琮。出于对等原则,也为了保险起见,路允迪也由一百余名大宋马军护送。一路上,完颜琮催着路允迪急行;路允迪磨磨蹭蹭,能拖延点时间就拖延点时间,一千里的路程,一直走了五天时间。 路允迪抵达太原时,金宋两国兵马正在进行并州城攻守大战。 路允迪一行来到太原城下,勒住马,望着把守太原城南门的兵士吼叫道:“传令进去!朝廷枢密院事路大人写圣上旨令,前来太原宣旨。”守城将领遂令手下兵士,将情况报告给了负责把守太原的宋军大将杨可世。大将杨可世得报,来到城头,往下看去,果然是一宋国大臣在二百余名马军的陪同下,站在下面。杨可世见路允迪旁边,还有金国大将及兵马。 城头下,路允迪又将情况告诉了杨可世。 杨可世见说,直接回道:“本将受张知府、王总管之令把守太原城池。至于朝廷割让太原于金国,那是朝廷的事情,钦差可去并州与张知府、王总管谈,本将只执行张知府、王总管命令。” 把守太原城的杨可世不认路允迪。路允迪无奈,只得和完颜琮带着手下兵马,绕过太原,来到并州城下。 当时,并州城被金军团团围住。 完颜琮令人禀告金国西路军统帅完颜粘罕。 完颜粘罕闻听到这个报告,赶忙来和完颜琮见面。完颜粘罕见了完颜琮后,先是询问了汴京方面战况,随后命令兵士向并州城头喊话。 城头上宋军守城将领问明了情况,忙派人禀告张孝纯、王稟,道朝廷派枢密院事路允迪前来宣旨。张孝纯、王稟得报,亲自来到城头。 路允迪向上望去,见张孝纯、王稟出现在城头上,遂高声喊道:“张知府、王将军,别来无恙,本官受朝廷委派,前来并州宣旨。请打开城门,放本官进去。” 王稟道:“路大人此话何其可笑!打开城门,金军冲将进来如何办?你将置城中百姓军民安危于何地?路大人,若放你进来也可,你让金军退后一里。”路允迪见说,转头对完颜粘罕、完颜琮说道:“本官进城宣旨,你们重兵相跟,多有不妥,可退后一里,待本官宣旨后,自然割让太原于你国!” 完颜粘罕道:“我军围困并攻打并州,并州被破,只在旦夕之间,你们无权向我军提出条件。令你国守将打开城门!” 路允迪道:“这个本官断难从命。” 完颜粘罕不答应撤后一里,王稟也不打开城门。双方僵持了一阵后,协商出一个办法,就是让城上守将,将路允迪吊上城头。 王稟遂命令兵士们放下一个吊蓝。特殊情况,路允迪也不好计较,遂坐入吊蓝中。城头上几名兵士一同用力,将路允迪吊上了城头。 上了城头,路允迪显得威风了许多,摆出钦差大臣的样子,高声吼道:“张孝纯、王稟听旨!”张孝纯、王稟及城头上的将领、兵士们跪伏在地,恭听钦宗赵桓旨意。 路允迪展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目今汴京情势危急,经朝廷与金国东路军统率完颜宗望协商,决定割让太原于金国。圣旨抵达之日,即行交割,勿得延误。钦此!” 路允迪刚刚宣旨完毕,正等着张孝纯、王稟接旨呢,那王稟却仗剑而起,目眦尽裂,高声说道:“国君应保国爱民,臣民应忠君守义。现并州军民以大宋国为重,宁死而不作金鬼,朝廷竟如此弃子民于不顾,何颜见天下臣民,并州及太原军民坚不受命,以死固守。钦差回去告诉圣上,我王稟只知守城有责,只知以辖下百姓军民性命为重,从不知道有割地与敌之说!钦差请回吧!” 张孝纯也站起身来,高声说道:“我等只为守城死!不为让城活!” 张孝纯、王稟身后,守城的兵士及百姓均跳起身来,举着手中的武器高声喊道:“我们愿和王总管、张知府坚守并州,与城共存,绝不退却!” 路允迪见状,羞愧万分,遂又缒城而下。 完颜粘罕见状,暴跳如雷,在送走了路允迪及完颜琮后,调集兵力,轮番攻城。 并州城中,柴进自告奋勇,把守开远门。柴进向张孝纯、王稟下战书道:“禀告张知府、王总管,末将愿带千余名兵士,把守开远门!有米将在,金狗妄想从开远门进入并州城中。” 张孝纯、王稟大喜,遂令柴进率兵士一千余名,把守并州城最为重要的开远门。 柴进来到开远门城头上,见金军搭建云梯、偏桥、抛石车等武器,轮番攻城,大怒,将他的穿心透骨点钢枪放在一边,对身边副将说道:“现在还用不到俺这杆钢枪,看俺射他一员大将,杀杀他的威风!”说毕,柴进从背上去下弓来,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往下看去。 城头下,一员金将,骑在高头大马上,来回驰过,吆吆喝喝地指挥着金兵攻城。 柴进道:“看我射翻这厮!”说毕,柴进拉满了弓,嗖地一箭射将出去。那箭像一道流星,划成一道光线,飞向那员金将,正射在那员金将的面颊上。那员金将惨叫一声,跌倒马下。 城头上,宋军兵士高声欢呼。 柴进道:“看到没?就这样射!看他金狗如何攻破俺的开远门!”兵士们闻令,纷纷射箭,将攻城金兵射到在城头下。 金军将领大怒,督促着金军攻城,均被柴进及守城兵士击退。 当天夜里,金军攻城将领将战况报告给了完颜粘罕。完颜粘罕也毫无办法,只好命令手下将领,在城外构筑工事,用鹿角连营的办法,把并州城团团围住,断绝并州城对外的所有通道,企图困死张孝纯、王稟及并州军民百姓。 完颜粘罕心想,就算你王稟再顽强,你城中的粮食总是有限的,等你没粮了,我看你如何守城? 这厢边,王稟率并州军民顽强守城,不使金兵越过太原,南下汴京。那厢边,路允迪及完颜琮返回到汴京,分别向钦宗及完颜宗望做了汇报。 钦宗得报,大为振奋,连声说道:“好!好!好!” 完颜宗望得到金军大将回报,气得暴跳如雷,将康王赵构,太宰张邦昌叫至中军大帐,威胁道:“宋国朝廷言而无信,我军将予以攻打汴京。”张邦昌见状,吓得浑身颤抖。康王赵构稟然正色,不亢不卑地说道:“大宋朝廷从不食言,从不会出尔反尔的,无奈治下官民,并不知道朝廷实际情况,拒绝执行也是情有可原,当慢慢操作。假若你军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执意要攻打汴京,所谈金银牛马绸缎,割让的城池等条件,一律作废,你们只管敢打汴京城池便是。” 完颜宗望见说,被气得哇哇大叫,遂将康王赵构,太宰张邦昌赶出了大帐。随后,完颜宗望又派出使臣,催促大宋朝廷交纳已经搜刮到的金银财宝及牛马。钦宗令王时雍,先交纳金军一部分金银及牛马,稳住当前局势,静待援兵的到来。另外,钦宗还令王时雍,加紧收刮金银财宝,万勿松懈,以备情况变坏。 第二百四十八章 赵构显技 接下来几天,金国东路军统帅完颜宗望,接二连三地派人前往大宋朝廷,索要大宋朝廷答应了的金银。钦宗遂安排王时雍在加紧搜刮金银的同时,以每次十分之一的标准,交纳金银于金营。完颜宗望得到大宋交纳的部分金银,心里略微满意,遂除了围住汴京外,并不攻城,以此态势威逼大宋交纳已经答应了的全部金银牛马绸缎。 金国兵营里,为了炫耀金国皇室子弟自小尚武,武艺高强,能骑善射,战力强大,完颜宗望邀请了康王赵构,观看金国皇室子弟们射箭比赛。 高台上,端坐着完颜宗望、完颜挞懒、刘彦宗等金国大将和康王赵构。高台下,金国皇室子弟争先恐后,纵马驰骋,比试着箭术。金国皇室子弟策马驰过,于马上望一百余米外的箭垛红心射箭。只见一个个金国皇室子弟策马疾驰,于马上射出的箭矢,呼啸而过,准确地射中了箭垛红心。 完颜宗望心里甚是得意,偏着头,望着康王赵构笑。完颜宗望的笑中,含有显耀的成分。康王赵构见状,也笑,心里自然是不以为然。 完颜宗望见状,遂对康王赵构说道:“康王乃大国亲王,想必常操习武艺,能否也射上几箭,让本帅开开眼界。” 完颜宗望嘴上是如此说的,其实心里想的是,宋国皇室子弟,养尊处优,哪里会什么武艺,不如让赵构射上几箭,等他箭矢射飞后,好羞辱下他。 听了完颜宗望这话,赵构就明白了完颜宗望的实际用意,随也看向完颜宗望,笑了笑道:“本王箭术不精,既是大帅想看本王射箭,本王就射几箭给大帅看看,权当是玩儿。” 完颜宗望大喜,嘴里说道:“就是个玩儿,权做一笑。”说毕,完颜宗望令手下将领牵过一匹战马,拿过弓和箭来。 赵构起身,冲完颜宗望一拜,高声说道:“献丑了!”随即下到台下。 金国将领牵过来的乃是一匹蒙古马。这种马体型看上去不是很大,但性情极为狂野,头大颈短,体魄强健,胸宽鬃长,皮厚毛粗,腿细蹄大,奔腾有力,据说能扬蹄踢碎狐狼的脑袋,其灵巧性及性情可见一般。 赵构下到台下,接过金国将领递过来的弓,将弓从肩头上斜背在背上,又一手接过三支箭矢,一手牵了那匹蒙古马。 赵构乃大宋亲王,气质高贵,浑身透着清香,完全不同于平日里作战打仗的金国将领,长相粗野,浑身的汗臭气。那匹蒙古马大体上也感觉到了异样,有点欺生的意思,遂将马首一偏,睁着两只大大的马眼,瞪向赵构,眼里甚是不服。 赵构见状,更是不服,使劲拉了下马缰绳,给了那马个下马威。咋地?!本王骑骑你,你还计较?!能让本王骑,是你的荣幸。 高台上,完颜宗望、完颜挞懒、刘彦宗等人,见那蒙古马不服于赵构,皆大笑。赵构也看向高台,淡淡一笑。赵构心想,你们笑什么笑?!想看本王笑话不成?对不起,你们看不上的,等会本王让你们看看,看本王是如何制服它的!还要让你们看看本王的箭术,莫要小觑本王!不就是射个箭垛红心嘛,有个啥! 如此想着,赵构猛地拉了下马缰绳,纵身跳上马背。 赵构的动作干脆利索,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那蒙古马眼中飘过个影子,就被陌生人骑在背上。蒙古马甚是不服,顿然大怒,先是前蹄扬起,欲掀赵构于地上。 小样!就你这点伎俩,本王见识得多了,多少烈马都被本王制服了,何况你这匹劣马!老实点,少挨点揍,否则,看本王待会如何揍你! 赵构紧拉马缰绳,将胸脯靠向马脖子,又使劲地拉了下马缰绳。蒙古马的前招被赵构制服,遂又使上了后招,将屁股使劲撅起,想把赵构从头顶上掀到地上。赵构随即身体后倾,将后背紧靠着了马屁股上,使劲拉着缰绳,又制服了蒙古马的后招。 台上完颜宗望、完颜挞啦、刘彦宗等人看得吃惊,他们没想到赵构竟然有如此高明的驭马术。吃惊之余,完颜宗望心想,皇室亲王嘛,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妈妈,难免有几个好玩马的,会骑马也不足为奇,待会看他射箭。如此一想,完颜宗望遂不再惊奇,看着赵构驾驭蒙古马。 赵构稳稳地骑在蒙古马上,一只手使劲地拉着马缰绳,让蒙古马在原地转了几圈。服不服?不服还让你再转几圈!蒙古马感觉到赵构也不是个善茬,遂不像刚开始那样狂野了。 赵构于马上对高台上的完颜宗望喊道:“贵帅在上,这畜生甚是不听使唤,看本王教训教训他!”说着,赵构用另一只手中拿着的三支箭矢,使劲地抽打蒙古马的屁股,高声叫道:“跳!给本王跳!”赵构一边叫着,一边一只手拉紧马缰绳,另一只手高高扬起,保持着平衡。 蒙古马被赵构一只手紧拉着缰绳,只能在原地蹦跳起来。赵构随着蒙古马的跳动,前俯后仰,保持着与蒙古马同节奏的平衡。 蒙古马蹦跳了一阵,终于被赵构给治得服服帖帖的了,一点脾气都没了。这不就对了嘛!和本王闹脾气,那能行?!赵构见制服了蒙古马,遂纵了下马缰绳,那蒙古马猛然跃起,驮着赵构奔驰起来。赵构松开马缰绳,从后背上拿下弓来,搭箭在弦,将弓扯得满满地,眼望着箭垛红心,嗖地一箭射去。 赵构射出的箭矢,像是流星,划过一条弧线,正射中在箭垛红心上。高台上,完颜宗望等人又大吃一惊。令完颜宗望等人更为吃惊的是,赵构拉转马头,回驰过来,将两支箭一并搭在弦上,拉满了弓,嗖地下,又射将了出去。那两支箭紧靠在一起飞行,双双插在箭垛红心上。满场金军皆欢呼起来。 完颜宗望大惊,心里暗想,赵构那两箭若非射向箭垛红心,而是射向本帅及皇叔,本帅和皇叔的性命没了!惊恐之余,完颜宗望望向完颜挞懒道:“皇叔,以此人之身手,恐非宋国皇室子弟,乃是将家子弟,莫非宋国朝廷耍了花招,派了一名将家子弟来营做人质?”完颜挞懒也道:“的确不同寻常,当防他也!”刘彦宗道:“这事难说,正如皇叔所说,当防他也!” 几个人正说着话,赵构已策马来到高台前,从马背上跃身而下,随手将马缰绳扔与旁侧金将。金将接住马缰绳,牵着蒙古马离开。赵构健身上了高台,望完颜宗望等人一拜道:“让贵帅和将军们见笑了。”完颜宗望也望赵构一拜道:“神技!神技!” 赵构在比武场上的这番显能,让金国完颜宗望、完颜挞懒等人产生了怀疑,怀疑赵构不是皇家深宫生长的皇子,而是某个大将家的子弟。完颜宗望产生了调换亲王的想法。 这时候,种师道、姚仲平、种师中等人的西军来了。 这之前,金国南侵,徽宗赵佶急召种师道进京,恢复了种师道自白沟大战时解除了的本兼诸职,另加种师道为检校少保、靖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有权自行征兵征粮。当时,种师道受童贯、蔡攸诬陷,将朝廷北伐契丹,收复燕京失利的责任推在种师道头上,徽宗无奈中撤销了种师道本兼诸职,只保留了延庆固平知州职务。随后,王黼等人在徽宗跟前进谗言,道本次北伐,本能收复燕京,全因种师道自行其是,以致北伐失利。徽宗不好得罪童贯、蔡攸、王黼等奸臣佞贼,遂又令种师道致仕退休。 种师道正隐居南山豹林谷,等到金军南侵,徽宗令其速率西军驰援京师的命令后,又惊又急,带上心腹大将王进,就近赶至姚平仲处,和姚平仲一道,带着姚平仲手下步骑一万余,先行赶往汴京勤王。种师道令其弟种师中联络渭州及延庆固平诸州数万兵马,随即赶赴汴京,勤王护驾。 种师道赶至洛阳时,得到报告,金国二王子完颜宗望率东路军已抵达汴京城下。种师道心里火烧火燎,催兵急进。手下一将领劝种师道道:“贼势正锐,请将军驻军汜水,稍作停留,以观事态,此乃万全之策。”种师道见说,瞋目裂眦,怒斥其道:“你作为朝廷大将,食朝廷俸禄,此危急存亡之际,焉何出如此混账之话?!来人!拉出去斩首!” 那将大叫道:“大帅且听我言!想当初,童贯、蔡攸兵败,将责任全推在大帅您头上,你被罢免本兼诸职,末将等也跟着受罚,末将此言,乃是为大帅着想。” 此将乃种师道老部下,闻听那将如此一说,种师道火气消了下来,对其说道:“我军兵少,若迟疑不进,暴露实情,金兵必然全力来攻,到时候自取其辱。如今我军大张旗鼓地前进,金人怎能测我虚实?京城军民得知我率军前来,使其自然振奋,还用怕金贼嘛!雪中送炭啊!怎能迟缓?念在你乃本帅老人,且饶你一命。出去!” 那将羞愧而出。 第二百四十九章 西军抵京 当时,劝种师道暂缓进军的那名大将,被种师道赶出了行军大帐。随即,种师道下令,所有步军,遍答旌旗;所有马军,在马尾巴上绑上树枝,加速前进,造成声势浩大之象。为迷惑金军,种师道又令人沿途扁贴告示,上书“种少保率西军百万,昼夜疾驰,正赶往汴京。汴京军民稍安勿躁,静待种少保到来,围歼金狗。” 告示贴出后,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到了汴京,汴京军民大为振奋,群起欢呼。告示内容也传到了金军完颜宗望处。完颜宗望原本指望完颜粘罕出动兵马,截住前往汴京勤王护驾的大宋西军;结果,完颜粘罕不但未派出兵马拦截住大宋西军,他自己所统率的西路军12万兵马反被王稟阻在太原。 当时,完颜宗望得知这个消息后,大为恐慌。 种师道、姚平仲率领的西军,迅速东进,抵达了汴京城西的汴水南岸。完颜宗望并不知道种师道率领的西军究竟有多少人,遂派探子前去侦查。探子回报,大宋西军,旌旗遮日,尘土飞扬,连绵不断,声势浩大。完颜宗望闻报,畏惧了,急令金军迁往北部的牟驼冈,增筑堡垒,以便自保。同时,完颜宗望还命令部下,密集驻防,不得单独行动,以免被宋军围歼。 金军迁往牟驼冈,加筑了工事堡垒后,完颜宗望仍旧不放心,急忙召来完颜挞懒、刘彦宗等人,商议对策。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后,决定抽调五千兵马,赶往黄河岸边,占领渡口,一旦与宋军作战失利,也好及时撤退,避免在黄河岸边被宋军全歼。 汴京城里,钦宗赵桓得知种师道率西军抵达,大为兴奋,欢天喜地地说道:“好啊!好啊!老种来了!汴京安全了!”随即,钦宗派尚书右丞、汴京留守李纲前往安上门,迎接慰劳种师道、姚平仲及西军兵马。 李纲受令,赶往安上门,打开城门,来到种师道的行军大帐。李纲双手抱拳,一连数次向种师道、姚平仲作揖,兴奋地说道:“种少保、姚知州率兵到来,整个京师振奋,百姓欢呼跳跃,真乃朝廷之天将也!万幸!万幸!” 种师道、姚平仲也与李纲回礼。种师道道:“朝廷有难,百姓危急,俺们如何能置之度外而不顾!此乃俺们西军西将应尽之责任。李留守速带俺们入宫觐见圣上,以安圣上之心。” 李刚道:“种少保所言极是。圣上受白时中、李彦帮哄惑,几欲让城出走,幸亏俺苦苦相劝,方把圣上留住。种少保也知道,俺乃文臣,不懂行军打仗之事,说起战事来,人微言轻。种少保、姚知州来了,情况就大不相同了,请种少保、姚知州坚定圣上守城之心。”种师道道:“白时中、李彦帮其心可诛!走,咱们速速入宫,觐见圣上。” 随即,李刚将兵马交由姚平仲管辖,他和李纲进到城中,急忙赶往宫里。 钦宗赵桓见种师道进到店中,大喜过望,忙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种师道扑身在地,高声叫道:“种师道救驾来迟,请圣上降罪!”钦宗急忙趋下龙座,来到种师道跟前,伸出双手,搀扶种师道起来。种师道哭诉道:“臣何德何能,敢劳圣上搀扶。”说着慌忙爬起身来。钦宗招呼着种师道、李纲入座。李纲、种师道待钦宗复入龙座后,方才在大殿中椅子上坐下。 钦宗望着种师道问道:“今日之事,爱卿意下如何?”种师道想起李纲对他说的话,心想着要坚定钦宗守城之心,遂答道:“回奏圣上。女真看似凶蛮,其实不懂兵法,岂有孤军深入别国境内而能顺利撤退的道理?莫说他打不赢,就他想顺利撤走都不可能。”钦宗见说,忙说道:“因卿等勤王之兵未能及时抵达,朕已与金国讲和了。”种师道站起身来,望钦宗一拜。钦宗道:“卿不必多礼,只管坐下说就是。”种师道道:“谢主隆恩。”种师道随即坐下。钦宗道:“卿有何话,但说无妨。”种师道道:“臣以军旅之事服务于圣上,臣只管打仗之事,其他的事情不是臣敢明白的。”钦宗道:“虽是讲和了,但金国索价甚高,估计会有变化,争执是少不了的,卿就多多操心,确保汴京安全。朕任命卿为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诸道兵马全部由卿统帅。令姚平仲为副统制,协助卿对金作战。” 种师道起身,望钦宗一拜道:“臣谨遵圣旨,臣定将歇尽全力,誓死保卫汴京。” 钦宗见种师道面色灰暗,遂道:“卿一路辛苦了,可歇息二日,让姚平仲暂时代劳。”种师道闻言,又冲钦宗一拜,答道:“臣谢主隆恩。臣非是劳累之故,乃是正患肺疾。”钦宗见说,忙说道:“卿莫要再拜了。以后卿入宫上殿,无需朝拜,可直接乘轿入朝。” 正说着话,执殿官传奏,金国使臣王汭求见。 王汭受完颜宗望之令,名为催要大宋朝廷答应的金银牛马及绸缎,实为探视大宋朝廷的态度。因为种师道的西军赶来了,完颜宗望想通过钦宗的态度来判断西军的实力。 那王汭前番数次入殿觐见,态度甚是傲慢,从不向钦宗施礼,说话也是直打直,这次进来后,竟然向钦宗行了半跪礼,态度甚恭。 钦宗见状,板着面孔说道:“金使这番来又为着何事?” 王汭又向钦宗拜了一拜,说道:“回奏大皇帝,俺家主帅令俺入宫觐见,乃是为催促贵国交纳答应了的金银牛马及绸缎布匹。” 钦宗道:“既是答应了你国的,就一定要办的。不过,两国之间,有事慢慢协商才是,动辄付诸武力,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看,你国围困了我朝汴京,结果怎么样?我朝西军来了,南军也正在驰援京师的路途上,这事情处理起来是不是很麻烦了?” 王汭见说,又望钦宗一拜道:“大皇帝说到是,两国之间的事情,还是协商的好。” 钦宗遂指了指种师道道:“这位便是我朝西军统率老种!” 钦宗之所以称呼种师道为“老种”,是因为此时的种师道已是高龄,全天下驰名,朝野间均称之为“老种”,连金国也知道‘老种’的大名,故此如此称呼,以恐吓金使王汭。 果然,王汭转视种师道,见种师道两眼怒瞪,吓得忙与种师道见礼。 种师道哼了声,与座椅上略微一拜,算作回礼。 王汭觉得钦宗态度变硬,不像前些时日那样谦卑了,就知道西军的到来,给钦宗了巨大靠山,也知道大宋西军还是很有实力的。摸清了这个情况,王汭遂向钦宗告辞出殿,回复完颜宗望去了。 金使出殿后,钦宗笑了起来。 种师道不解,望向钦宗赵桓。赵桓道:“金使前番数次入殿,态度甚傲,从不向朕施礼,此番进来,态度谦卑的多了,乃是因为你老种才这样的。要是你老种未率西军抵达,朕的日子不好过啊!” 种师道遂又起身,向钦宗一拜道:“臣护驾来迟,让圣上烦忧了。”说毕,种师道想起刚才钦宗所言的南军,遂又问道:“圣上刚才说南军正在驰援京师的路途上,不知南军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钦宗道:“那是朕在吓唬金使。金军南侵,朕已诏令天下兵马,前往汴京,勤王护驾,至于南军是什么情况,朕现在也不知道。” 钦宗和李纲、种师道又说了一阵话后,种师道、李纲告辞出殿。 那么,种师道的西军已赶赴汴京,勤王护驾来了,南军据汴京更近,沿途又无阻拦,为什么西军已经抵达,南军却未赶到汴京呢?原来,南军接到勤王护驾的命令后,随即向汴京进发,结果在路途上,被南逃南京的太上皇赵佶于半路上给截留了。 那太上皇赵佶南逃途中,至亳州时,恰遇大将龚宝率领的两万余兵马,正一路疾驰,前往汴京勤王护驾。太上皇赵佶得报,急忙令童贯、高俅将龚宝的两万余兵马给拦截了下来。 龚宝得知太上皇在此,忙随童贯、高俅来见太上皇赵佶。赵佶对龚宝说道:“各路兵马已前往京师勤王护驾,你所率的两万余兵马就不必前往汴京了,随朕前往南京。”随即,已经不是皇上的赵佶封龚宝为同知枢密院事,太上皇御营大将。龚宝得封,随即率两万余兵马,护送太上皇赵佶,往南京去了。一路上,太上皇赵佶陆续又收集了近十万兵马,为其保驾护航。 正因为这个原因,在汴京城中苦待南军勤王护驾的钦宗赵桓,一直未等到南军的到来。好在种师道、姚平仲率领的西军到了;种师中所率的西军正在赶往京师的路途上,这让钦宗心安了许多,不再关注南军是否到来了。 第二百五十章 良嗣毙命 西军的到来,使汴京的局势一下子稳定了下来。金军撤至北郊的牟驼冈,不敢轻举妄动。被钦宗任命为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的种师道加强了汴京的防卫,却不主动出击金军。 种师道此举的考虑是,目前汴京兵马尚不足以一战而胜金军,想等着他弟弟种师中率领其他辖镇的西军到来后,集中优势兵力,一举而歼灭完颜宗望率领的金国东路军。 这之前,汴京受围,诸门尽闭,城中百姓生活多有不便,城中物资供应也出现匮乏,种师道考虑到如此下去,大局不稳,遂上奏钦宗,请求开启西门、南门,让老百姓自由出入。 钦宗闻奏,面有难色,对种师道说道:“卿所奏,朕无所不准;然开启西门、南门,那金军突击而入,又当如何?”种师道回奏道:“回奏圣上。就我军现在之兵力,还不足以立即攻击金军,但把守汴京,万无一失。臣奏请开启西门、南门后,臣将部署得力战将及兵马,控制该区域,金军若轻举妄动,格杀勿论。” 钦宗闻奏,沉吟了一阵后道:“汴京城防由卿总管,是否开启西门、南门,由卿定夺,只是要确保京师万无一失方好。” 种师道回奏道:“请圣上放心,汴京安全全在臣身上。” 随即,种师道告辞出宫,安排偏将马忠率一万马军把守并控制西门、南门,如有金兵骚扰,格杀勿论。在安排部署好防卫兵马后,种师道下令,打开汴京西门、南门,城中百姓可自由出入。 汴京城中,物资已经匮乏,许多人家、特别是商人的存货已经不多,得知西门、南门开启,遂趁朝廷开启西门、南门的机会,蜂拥出城,采购和储备物质。 远处有金兵见汴京西门、南门开启,百姓蜂拥出城,遂赶忙过来阻挡。马忠见状,急令马军出动,将前来骚扰的数百金兵,悉数斩杀。 金军大为恐慌,逃回至牟驼冈,将上述情况报告给了完颜宗望。这时候的完颜宗望也怕挑起与宋军之间的战事,遂将带头骚扰的金将斩首,然后派王汭前往宋国朝廷投诉。 王汭受令,来到汴京,在白时中、李邦彦带领下,入宫觐见钦宗赵桓。王汭进到大殿内,迈着碎步,急趋至钦宗龙桌前,曲膝行礼,口称“卑使拜见大皇帝”,态度甚恭。 钦宗见状,心里甚是受用,遂谦和地说道:“贵使莫要多礼,且请坐,有事只管奏来。”王汭望钦宗双手抱拳,行汉族之礼,然后说道:“启奏大皇帝,俺受俺家二王子之令,前来贵国投诉。”钦宗问道:“贵使有甚事要投诉?”王汭答道:“贵国守城兵马,擅杀我国兵士数百人,请大皇帝予以处置。” 钦宗闻奏,看着王汭问道:“我国兵马在何处斩杀了你国数百兵士?”王汭答道:“在汴京西门外。”钦宗又问道:“你国兵士到西门外作甚去了?”王汭如实答道:“阻拦贵国百姓军民出城。”钦宗道:“我国百姓军民出城,出的乃是我国之城,何由你国兵士来阻拦?”王汭遂直接说道:“奏告大皇帝。目今之局势已是现实。我军抵达汴京城下,你国已请和,我国也准许了你国的请和,两国兵马当遵守盟约,相互约束,不得擅自违约。启奏大皇帝,贵国的亲王、太宰尚在我国兵营,请大皇帝三思,并约束贵国兵马,不要启动战端,造成严重后果。” 若是种师道的西军未到之前,王汭如此威胁钦宗,钦宗是害怕的;但现在,钦宗不怕了,因为种师道的西军勤王护驾来了,且斩杀了数百名金兵,金兵也没怎么样嘛,反倒是来告状了,这是示弱的表现。基于此,钦宗对过早与金国讲和,对派赵构、张邦昌去金营做人质一事后悔了。 钦宗心想,若是没有九弟赵构及太宰张邦昌在金营做人质,朕即启动西军及汴京城中全部兵马,围歼金军,擒获完颜宗望,让金人永远不敢再窃视朕的大宋疆域。 如此想着,钦宗便对王汭说道:“两国之事,当然是以协商为主。只是我国汴京防卫之事,全由朝廷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事、京畿两河宣抚使老种负责,像诸如此类的事情,朕也管辖不到,请贵使前往老种处,由老种来处理吧!” 说着,钦宗又转首视向白时中、李彦帮二人,说道:“二位卿可带贵使前往老种处。二位卿见到老种后,好生劝说,让老种对所辖大军严加约束,莫要让一些勇猛将士,不停调配,擅自出击,攻打他国兵马了。” 钦宗如此说,是故意恐吓金使王汭。 白时中、李邦彦闻令,带着金使王汭去种师道那里去了。 在种师道那里,金使王汭又将具体情况告诉给了种师道。种师道道:“你国兵马侵我疆域,攻我都城,反倒投诉说我国兵马斩杀你国兵士了,世上哪有这番道理?!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两国也已经讲和了,作为汴京城防总管,我可以暂时约束部下,不主动攻打你方兵马,但你方要严格遵守双方的约定,不得擅自越界,骚扰我百姓军民,否则,格杀勿论;若有事需越界,需主动示明。这样吧,我发给你们越界旗样式,你们可仿照自制,越界时举着此旗,我国将士方知缘由,就不会斩杀你国兵士了。” 随即,种师道令部下拿了面镶黄旗来,种师道在上面画了个狗头模样,道:“就这样吧!”便让部下拿与王汭。 部下将那面镶黄旗递与王汭。王汭接过去看了一下,遂卷了起来,与种师道告别,退出种师道的大帐,回牟驼冈给完颜宗望复命去了。 完颜宗望看了阵王汭带来的越界旗,心里虽然不悦,然也没有别的办法,便命令依样自制,所有将领兵士,无旗不得擅自越界行动。 自那后,金人画地为牢,无人再敢越界,汴京城中军民百姓大摇大摆出入西门、南门,采购物质,金人也只是甘看着,不敢再阻拦了。 汴京局势暂时稳定了下来,钦宗想着收拾汴京、童贯、王黼等奸臣佞贼了。 这之前,朝廷御林军将领已率百十名兵士,赶往永州、循州,执行钦宗诛杀赵良嗣、关押朱勔的旨令。 赵良嗣自被徽宗赵佶贬至湖南永州以来,整日里惶恐不安。 赵良嗣对自己被徽宗皇帝赵佶贬至永州一事,觉得甚是委屈。赵良嗣觉得,他首倡联金灭辽,收复燕云十六州之疆域,的确是个好动议。后来,他为与金国签订海上盟约,数次往返于金宋之间,终于签订了宋金海上盟约,也多有功劳。自海上盟约签订后,朝廷借助金国的力量,的确收复回了燕京六州,云朔十州待金国擒获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后,也将归还朝廷。这种情况下,朝廷理应遵守双方签订的盟约,而不是主动出击,招降纳叛,招惹金国。就为这事,我只是向圣上请奏了一下,请求朝廷莫要违背盟约,对金国下属官员及将领招降纳叛,结果就被圣上给贬到永州来了。 赵良嗣进一步想到,把我贬到永州来,这是小事,无非个人得失而已,看开就是了,关键是违背盟约后,会引发宋金大战,而朝廷的战力又不及金国,肯定会招来巨大灾难。 一想到这个后果,赵良嗣就惶恐不安,他知道,一旦金宋之间爆发战争,朝廷又打不过金国,就必然拿自己当替罪羊,到那时候,自己有苦难言,百口莫辩,只好等着死了。 果然,金国以张觉事件为借口,大举进攻宋朝。 赵良嗣闻听到这个情况,惊恐到了极点,不停地派手下亲信前往北方,打听金宋之间战争进展。从亲信那里,赵良嗣得知金军过黄河了,徽宗皇帝禅位给太子赵桓了,徽宗皇帝也前往亳州进香去了。不断听到这些情况,赵良嗣心里就明白了,知道自己完了,不会过太长的时间,就会有人奉旨来杀自己了。 这一日,赵良嗣正在大厅里呆坐着,想着事情,就问听到“圣旨到!赵良嗣接旨”的喊声。赵良嗣心惊胆战,猛地从太师椅上跳将下来,慌慌忙忙往外跑去。 赵良嗣跑出大厅,见一御林军将领,率着百十名兵士,立于厅前。赵良嗣惊恐之际,跪伏在地,颤抖着声音叫道:“臣赵良嗣谨听圣旨。” 御林军将领展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赵良嗣乃契丹一下级官员,为求得荣华富贵,不惜编造谎言,巧舌如簧,迷惑圣聪,签订贻害朝廷及百姓子民的海上盟约,致使金寇入境,朝廷丧权辱国,百姓子民惨遭蹂躏,其后果极为严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故此,赐令将祸首赵良嗣斩首示众。钦此!” 赵良嗣听毕,浑身颤抖,哭着答道:“臣谨遵圣旨。” 赵良嗣话音刚落,便冲过来一名御林军兵士,挥起手中鬼头大刀,望赵良嗣脖子上砍去。只见赵良嗣的头悬空飞起,一股血也飞至空中,洒落一地,随即便听到“咔嚓”一声。 御林军将领环视了下其他兵士,命令道:“将祸首赵良嗣满门抄斩!”随着御林军将领一声命下,一群御林军兵士冲入赵良嗣的大厅及所有角落,把所有搜索到的赵良嗣家眷,全部斩杀。 斩杀完毕,御林军将领率兵士离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朱勔伏诛 南京城中,朱勔得知太上皇在亳州进香完毕后,将在童枢密、高太尉的护送下,前来南京居住,心里甚是欢喜。接下来几天,朱勔跑前跑后,忙着给太上皇准备别宫,等候着太上皇的到来,好邀功请赏。遗憾的是,这次朱勔的运气不好,他未能等到太上皇赵佶的到来,倒等到了朝廷派来的御林军将领及其率领的兵士。 那御林军将领骑在高头大马上,率百十名御林军兵士,一路疾驰,来到朱勔府邸门前,大声吆喝着,命令兵士们围住了朱勔府邸的大门。 朱勔府邸大门前的门役们见状,惊恐至极。这之前,所有来朱府的官员及将领,皆是毕恭毕敬的,早早就下了马下了轿子,求着他们往里面通报,极为耐心地等候着老爷传唤。今天的情况显然不同,看着架势,似有大事要发生。 众门役们惊恐之余,领头的忙令人进去通报。一门役慌忙跑入大厅,望着朱勔禀告道:“大老爷!不好了!数百军士将府邸大门给围住了。” 大厅太师椅上,朱勔正在妻子小妾们的陪同下喝着茶,猛然见门役贼急慌忙地跑进来,又闻听门役道兵士将府邸大门给围上了,勃然大怒,将妻子小妾们推至一旁,将手中端着的茶杯拍在八仙桌上,高声吼道:“此乃朱府!圣上钦赐,谁如此大胆,敢冒犯皇威?!此乃大不敬也!”这朱勔,仗着徽宗赵佶的宠幸,常常打着徽宗的旗号唬人。平时唬得住人,此时唬不住奉命前来关押他的御林军了。 朱勔刚刚吼毕,御林军将领便手中掂着马鞭,大步闯入府中。 朱勔色厉内荏地吼叫道:“站住!你乃何人?不经通报,擅闯官府,该当何罪?!此乃圣上钦赐的宅邸!你大不敬也!”那御林军将领也不搭话,几步赶到朱勔跟前,挥起手中马鞭,望朱勔便打。 朱勔着实挨了几马鞭,疼得又跳又叫。朱勔府中妻妾及下人们吓得惊叫乱跑。御林军将领对随后跟进来的兵士们吼道:“把乱臣贼子朱勔拿下!”随着御林军将领令下,几个兵士冲将过来,拧胳膊的拧胳膊,按头的按头,另有手中那绳子的兵士,将绳子搭在朱勔脖子上,几个兵士一起动作起来,将朱勔捆成一团。 朱勔惊恐地叫道:“俺乃朝廷大员,此乃圣上钦赐宅邸,你等不得放肆!” 御林军将领见状,又挥起马鞭,抽了被捆住的朱勔几鞭,骂道:“你这狗贼!听旨!” 朱勔听到有旨,慌忙跪了下去。 御林军将领展开圣旨,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朱勔,谄事蔡京、童贯,逢迎上意,迷惑圣聪,大肆收刮花岗石,靡费官钱,百计求索,勒取花石,致百姓倍遭涂炭,结怨与东南地带,引发民变,动摇朝廷根本,不惩处不足以平民怨。钦令:免除朱勔本兼诸职,于循州关押,等候朝廷进一步处置。钦此!” 御林军将领宣旨完毕,命令兵士道:“将朱勔及家眷押至循州囚禁!将朱勔家产一律充公!” 朱勔闻旨,瘫成一团。 兵士们闻令,将朱勔提溜起来,拖出了大厅,关入囚车中;将朱勔家眷一律搜索并打将出府,一根绳子捆了,跟在囚车后面。 御林军将领下令道:“出发!” 一队人马遂离了南京,望循州而去。 这御林军将领带着兵士,押着朱勔及家眷一行,前往循州关押,于路途中又接到朝廷派人传来的圣旨,旨令将朱勔就地处死。御林军将领得令,遂将朱勔于途中杀死,将朱勔家眷一律格杀。 几日后,朱勔被杀的消息传至南京,整个南京城都沸腾了,积怨已久的南京百姓,冲进朱勔府邸,抢砸一番后,一把火将朱勔府邸给烧了。 这个时候,在汴京前往南京的路途上,迤逦行走着六七辆马车,头车上打着旗子,上书“蔡”字。随从号称,朝廷蔡太师奉旨任职南京。一路上,敲鼓打锣,好不威风。沿途百姓得知此几辆车乃蔡京极其家眷的,遂远远躲避,无人前去问候。即使是有前去问候的,也是于远处偷偷丢几块石头,打在蔡京车驾上,吓得蔡京家眷一阵惊呼。 刚开始时,蔡京尚令人追赶,欲捕捉回来,以骚扰朝廷大员之名义治罪,杀一儆百,杀鸡儆猴,好让沿途百姓诚服于他。待此类事情多了,蔡京也有了醒悟,遂令偷车将挂着的‘蔡’字大旗撤去,并嘱咐随从道:“你等前面开路,莫要再鸣锣打鼓,也莫要再对外号称此乃蔡太师之车驾,只管加速赶路便是,尽快赶至南京,到那里后,一切都会好的。” 随从闻令,将蔡字大旗撤了下来,在行事上也低调多了,不再鸣锣吆喝回避了,也不打蔡京的名号了,也不迤逦而行了,而是加鞭催马,一路疾驰起来。 蔡京与妻子徐氏、妾王氏及小儿子蔡脩同乘一车。一路上,蔡京及徐氏、王氏及小儿子蔡脩乘坐的马车,也遭到过石块袭击。徐氏、王氏惊恐不安。 蔡京此番南行,乃是被贬南京,朝廷无任何兵马护送,陪同蔡京一家前往南京的是一群家丁。这帮家丁也看出了名堂,知道蔡太师塌台了,不再有以往的威风了,再加上这些家丁中有许多人乃是汴京人氏,谁情愿跟着蔡京前往南京?遂于路途中溜走了许多。 蔡京离开汴京五日了,因前番迤逦而行,近乎游山玩水,五日下来,满共走了四百余里路程,便有十余名家丁于夜间开溜了。自此至南京,路途尚远,不定还有多少周折呢! 蔡京看到这个情况后,非常着急,心里暗想,若家丁们全都跑了,路途上被刁民截击怎办?想来想去,蔡京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拿银子来安抚剩余的家丁们。 这日中午,天气燥热,蔡京叫停了马车,停在一颗大树下面。蔡京将数十名家丁召集道一起,对他们说道:“诸位随老夫时间长了,老夫对诸位如何,想必诸位心里都清楚。此番,朝廷令老夫前往南京任职,虽说是贬职,然不失为朝廷的一方大员。诸位随老夫前往南京,路途上多有劳累,老夫心里也清楚,待到南京后,每人得金百两,有愿为官的,老夫予以推荐,责令南京地方官员录用诸位。” 家丁们闻听到了南京后能得金百两,且会被推荐做官,那个不愿?遂异口同声道:“俺们愿随太师前往南京。”蔡京见状,大喜,令埋锅造饭。厨师长报道:“回太师,离开京师前,因天气炎热,未带太多的食材,现在已剩之不多。”蔡京闻报道:“食材不是问题。这一路往南,皆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只要有银子,买就是了。无需多虑,只管做就是了。”厨师长闻令,带着几个伙夫,埋锅造饭。 蔡京坐在树荫下,与徐氏、王氏及小儿子蔡脩乘凉。蔡京的其他两个儿子与蔡京不和,遂在另一棵树下乘凉。忽然,一股水从树上散落下来,正浇在蔡京头上。“如此晴朗的天,怎下雨了?”蔡京抬头去看,见树上一个小孩,正站在树杈上,笑嘻嘻地往下撒尿。 蔡京大怒,颤抖着站起身来,指着树上小孩道:“哪来的野种!敢往朝廷太师头上撒尿!”那小孩嘻嘻一笑,蹭蹭蹭地,灵巧的像只猴子,攀着树丫,跳过几棵树,跑了。 蔡京顿觉懊丧。 饭做好后,蔡京已没了雅兴,慌里慌张地与家眷、家丁一同吃饭,然后与徐氏、王氏等各自登车,继续往南行去。 马车上,蔡脩对蔡京说道:“父亲四次为相,权倾一时,驰骋朝廷二十余年,曾是何等风光,不曾想于年迈之际,被贬南京,却遭如此灾难。” 蔡京见说,捋了捋胡须,淡淡笑道:“这个你不懂。此时,汴京遭金寇围困,城池能否保住,尚不得知,此情势下,俺父子全家,得以离京南下,又是何等幸运,焉何能说遭此灾难?汉时刘安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为父此番被贬南京,何尝又不是一种福气?这等福气,并非人人能得的。” 蔡脩道:“如此说来,倒也不能算是灾难。” 蔡京妻子徐氏道:“相公如今已八十有余,官海沉浮,多有疲惫,不如奏请圣上,致仕退休,回兴化仙游慈孝里赤岭,终老一生,倒也不错。” 蔡京道:“夫人之言,说的也是。若是平常,倒也可奏请圣上,请求致仕;目今乃非常时期,只能遵从圣旨,不可妄提要求,以免再遭不虞。” 王氏也道:“老爷说的是,我等随老爷,老爷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 蔡京频频点头。 此时的蔡京,虽然嘴里说不一定是灾难,但究竟是不是灾难,蔡京心里是清楚的,无非用此番言语来宽慰徐氏、王氏及蔡脩而已。就在蔡攸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几个儿子正在被钦宗诛杀。 第二百五十二章 蔡攸伏法 种师道、姚平仲率领部分大宋西军抵达汴京后,汴京局势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完颜宗望不再像前期那样咄咄逼人了,除了派使臣王汭催逼金银牛马绸缎外,也不再敢攻打汴京城了。钦宗的心理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整日呆在宫里,想着整顿朝纲的事情。 几日前,开封府王时雍奏报,已派人诛杀赵良嗣、关押朱勔去了,蔡京、梁师成也贬黜了京师,现在正在前往贬窜地的途中。 钦宗闻奏,想了想后道:“朝廷遭此灾祸,全系蔡京一党祸乱朝廷,不予以严惩,不足以安抚民心。蔡京之子蔡攸,其罪不小于其父蔡京,乃是招致金人入侵的罪魁祸首之一,应予诛杀。考虑到蔡攸乃太上皇时的宰相、枢密院事、大学士,系文官出身,赐令其自尽。蔡京三子蔡翛,曾任过太上皇的礼部尚书、保和殿大学士,也赐令自尽。蔡京四子蔡縧,曾任太上皇的徽猷阁待制,无大过,流放白州。蔡京五子蔡鞗,乃茂德帝姬之驸马,不予加罪。”说到这,钦宗赵桓问道:“蔡京其他三只是什么情况?” 王时雍答道:“回奏圣上。蔡京其他三子无职,正随蔡京一并南迁。” 钦宗点了点头道:“好,蔡京一族就如何办理吧!” 王时雍弯腰答道:“臣谨遵圣旨,这就传旨御林军执行。”王时雍随即告辞。钦宗道:“卿莫慌着就走,朕还有旨意。”王时雍赶忙停住脚步,望钦宗一拜道:“臣听旨。” 钦宗赵桓道:“朱勔结怨于江南,造成江南民变,以致朝廷根基动摇,关押循州轻了,速派人通知御林军,将朱勔斩首。” 王时雍弯腰答道:“是!圣上,臣即传旨。” 王时雍站着未走,心想钦宗还有旨意要下达呢。果然,钦宗又下旨道:“蔡京贬至南京后,必然献媚太上皇,又生事端,改贬蔡京至儋州。传令童贯,立即返京,不得延误。” 王时雍道:“臣谨遵圣旨。” 王时雍答毕,仍未动身,钦宗便说道:“就这些,你去办吧!” 王时雍遂向钦宗告退,钦宗又说道:“哦,对了,还有。”王时雍便向钦宗一拜,等候着钦宗下旨。 钦宗道:“朕令你和徐秉哲筹集金银绸缎,此事办得如何了?” 王时雍答道:“启奏圣上,臣和许府尹遵旨照办,只是数额巨大,百姓军民或藏匿、或匮乏,实在收集不到规定的数额。”钦宗沉吟了下后道:“卿与徐府尹还得加力办理。不要光盯着商人大户,也可以向行首、录事之类的征收。”王时雍见说,两眼一亮,望着钦宗问道:“启奏圣上。臣若直呼,多有犯忌,不知当讲不当讲?”钦宗道:“但讲无妨。” 王时雍沉吟了一下后道:“启奏圣上。若说京师行首,最为富有的,当属明妃娘娘,不知……” “哪来的明妃娘娘!”不待王时雍说毕,钦宗就打断了王时雍的话头,愤然说道:“既是明妃娘娘,如何不在宫中居住?既是不在宫中居住,又何来的明妃娘娘。谁赐封的明妃娘娘?赐封的人现在何处?” 显然,钦宗赵桓对徽宗是有意见的。对李师师,钦宗早想赶出京师了,无非是碍于徽宗的面子,不好下手;现在,金人索物甚急,钦宗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示意王时雍,可以向李师师等行首征收。 钦宗之意,王时雍自然明白,然李师师正被其前任张叔夜派人保护,王时雍想从钦宗这里得到准确的旨令,以免得罪张叔夜,遂又奏道:“启奏圣上。前不久的时候,张府牧叔夜已派开封府提辖王江率兵把守杏花楼,臣不知该如何办?” 钦宗道:“现在你是开封府牧,诸事皆由你做主。” 王时雍望钦宗一拜,高声答道:“回奏圣上,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办理。” 王时雍随即出宫去了。 王时雍出了宫后,上到轿子上,命令衙役们道:“速速回府!”衙役们遂前面开道,轿夫们抬着王时雍,向开封府急走。 回到开封府衙,王时雍随即将觐见钦宗皇帝的情况告诉了副手徐秉哲。 徐秉哲道:“既是圣上有此旨意,咱们开封府照办就是。”王时雍道:“可派提辖赵强将王江换了回来。那王江乃前官所派,不将其撤换回来,许多事情不好办理。”徐秉哲道:“府牧所言甚是,下官着就派赵强去替换王江,安排赵强向李师师索要金银绸缎。” 王时雍道:“对,就这么办!” 徐秉哲答应着要去办理,王时雍又说道:“府尹且慢。”徐秉哲站住,看着王时雍问道:“府牧大人还有安排?”王时雍道:“先安排人把蔡攸的事情给办了。然后派人前往南京,传达圣上旨令,诛杀朱勔,改贬蔡京至儋州,传令童贯立即返京。另外,加大力量,抓紧征收金银绸缎,这事情也耽搁不得。” 徐秉哲道:“蔡攸乃太上皇时的宰相、枢密院事;蔡翛、蔡縧皆太上皇时大员,此事还得府牧大人亲自出面方好。” 王时雍见说,点了点头道:“好!蔡攸等人的事,我办!其他事宜你去办。” 徐秉哲高声答道:“谨遵府牧指示,下官这就去办。” 时至傍晚,红日西沉,汴京城中仍是一派繁忙,时有兵马疾驰而过,开封府的兵士们,仍在沿途街巷,不论高管府邸,亦或是百姓人家,只管敲开大门,索要金银绸缎。遵令的,悉数交纳;不遵令的,则被强行搜索、抢夺,闹得鸡飞狗跳,混乱一团。 蔡攸的大学士府邸中,蔡攸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厅中团团乱转。 蔡京被贬至南京的消息,蔡攸获悉了。蔡京已是八十岁的人了,而且已经致仕在家,如今,钦宗又以秘书监的职务,令蔡京代管南京,显然不是好迹象,乃是将父亲蔡京贬出京师,接下来肯定还有后续处置。 蔡攸将自己的情况和父亲蔡京做了比较。相对而言,父亲蔡京最大的罪过是败坏了朝纲,是贪赃枉法,迷惑圣聪,在追逐权力上,不择手段,民愤巨大;而自己呢?自己是宋金联盟直接推动者,如今的局面,除了赵良嗣、童贯外,最应该负责任的就是自己和王黼了。那童贯是军人,已经追随太上皇去了,可以躲过一劫;王黼也早早开溜了,只有自己还困在京师,那新帝能饶了自己?接下来,新帝腾出手后,肯定要追究自己的责任,只是不知道新帝会如何处置自己?流放?蔡攸心想,若是流放,倒也好了,趁机离开这是非之地,就怕是新帝要了自己的性命! 蔡攸就在这种恐惧的心理中来回踱步,考虑着问题。 忽然,衙役进入大厅,向蔡攸报告道:“报告大人,开封府牧王时雍拜见。” 蔡攸闻报,顿时心惊胆战,问衙役道:“王大人是一人还是带着兵士?” 衙役答道:“回大人的话。王大人乘坐轿子,轿子后跟着百十名御林军兵士。” 蔡攸见说,刚才还是心惊胆战,现在浑身的肉都跳动起来了,一时不知所措。 衙役又冲蔡攸说道:“报告大人,开封府王大人拜见。” 蔡攸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赶忙对衙役说道:“快请王大人入府。” 衙役闻令,正欲出厅恭请王时雍入厅,王时雍已率领几名兵士进到大厅中。 蔡攸见状,赶忙与王时雍见礼,强打着精神说道:“不知王大人造访,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王时雍面无表情,冷冷地对蔡攸说道:“臣奉圣上诏令,特奉御酒,与大学士压惊。” 蔡攸见状,情知大势已去,此乃是圣上要药杀自己也!蔡攸无奈,只好说道:“多谢圣上牵挂。既是御酒,可放在这里,我晚间再喝。” 王时雍道:“圣上御旨,着臣亲监着大学士饮下。” 蔡攸闻言,惊问道:“王大人,敢不是鸩酒?” 王时雍紧绷着脸说道:“实不瞒大学士说,正是鸩酒也!圣上有旨,道大学士乃招致金人入侵的罪魁祸首之一,应予诛杀。考虑到大学士乃太上皇时的宰相、枢密院事、大学士,系文官出身,赐令大学士自尽。” 蔡攸心中大悲,拒不饮服。 王时雍大怒,责令随从的兵士将白练和短刀置于蔡攸案前。 王时雍厉声说道:“大学士既是不肯饮御酒,可领此两物了。” 蔡攸见状,大拗,哭诉道:“王大人,想当初,我父任宰相、我曾任宰相、枢密院事,我父子均对王大人不薄,今日之事,可否看在往日的交情上,饶我一命?” 王时雍闻言,冷冷答道:“大学士,非是我薄情,也非我不念蔡太师和大学士的恩情,实乃情势所逼。今日,我饶了你命;明日便没了我命。没甚好说的,事到如今,你也只有喝了这御酒。” 蔡攸见状,转悲为怒,望着王时雍说道:“王时雍,做人不能太势利。” 王时雍闻言,没了耐性,遂令两名兵士,将白练系于蔡攸脖子上,用劲拉扯,将蔡攸给勒死了。 随即,王时雍又赶往蔡京三子蔡翛府上,用同样手段,勒死了蔡翛。 处理完蔡攸、蔡翛,王时雍又令人至蔡縧的徽猷阁待制府衙,宣读钦宗圣旨,责令其连夜起身,前往白州,不得延误。蔡縧接旨,带着家眷,连夜动身,前往白州去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追杀王黼 其实,钦宗赵桓最想杀的人是太上皇时的宰相王黼。 王黼这厮极有口才,极能吮痈舐痔,极讨太上皇赵佶之宠幸,满朝大臣,欲升职发财,皆溜须于他,通过他向徽宗推荐,以获得官职。事情也怪了,但凡王黼推荐到徽宗赵佶那里的人,赵佶没有不准的,这就使得王黼炙手可热,大肆鬻官卖爵,因此,王黼府邸,门庭若市,其热闹程度,一定也不亚于老贼蔡京。 因为太受太上皇赵佶宠幸了,王黼这厮便膨胀了起来,不知道他是做臣子的了,竟然以半个主人的身份,插手起人家皇家大位承继之事了。 钦宗赵桓做太子时,见王黼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哄惑着徽宗放荡下流,浪迹于烟花柳巷,结交了京城名妓李师师,致使朝纲败坏,因此甚是反感王黼。 王黼也感觉到太子赵桓对他有成见,厌恶他的所作所为,怕赵桓将来继位,成了新帝,他因此而失宠,遂暗地里运作着要废了赵桓的太子地位。替代赵桓做太子的人选,王黼也谋划好了,就是三皇子赵楷。 太上皇赵佶,琴棋书画,无所不好,通百艺,精书画,尤其是诗词和书画,堪称一绝,其独创的瘦金体,风靡一时,至今仍广为流传,具有非常高的艺术价值。 假若仅仅如此,也不失为雅兴,算得上是儒雅之帝了;然而,赵佶除了琴棋书画之外,还举止风流放荡,放着皇帝不好好当,愣是当成了低级下流的富家子弟,浪迹于烟花柳巷,连东京行首李师师都被他封为妃子了,其孟浪得可见一般。 作为赵佶三皇子的赵楷,与其父赵佶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也极尽风流下作之能事,因此深受徽宗赵佶所喜爱。那赵佶,但有政事活动,宁可带着三皇子赵佶,也不允许太子赵桓参加,厌恶喜好,甚是明显。 善于投机专营的王黼,看到了这个情况,便和三太子赵楷勾结在一起,暗中为赵楷筹划抢夺赵桓的皇太子之位。 赵桓之子赵谌,初为节度使、崇国公,王黼认为赵谌之能力最多是当个观察使,想把赵谌的节度使给免掉,以此来打压太子赵桓,动摇赵桓的太子地位。 为此,王黼将宫臣耿南仲叫来,讲明了自己的意图,承诺将来三皇子赵楷继位后,将提拔耿南仲为宰相。 耿南仲原本太子赵桓的老师,服侍太子已十多年了,竟然未经住宰相职务的诱惑,亲自写了奏书,奏请徽宗赵佶,罢免赵谌节度使职务。 耿南仲的奏折分量很重,因为他是太子赵桓的老师。若是别人奏请,徽宗或许还会权衡一番,耿南仲的折子一上,徽宗连想都没想,便准了,把赵谌的节度使职务给免掉了。 徽宗原本就反感太子赵桓,既然连他的老师都弹劾他的儿子,那还有啥说的,不得人心嘛! 因为此事,太子赵桓对王黼恨之入骨,急欲杀之而后快;然徽宗赵佶宠幸王黼,太子赵桓也拿王黼没有办法,只好隐忍了下来。 金军入侵,徽宗赵佶禅位于太子赵桓,对王黼来讲,最大的靠山没了。王黼也知道,这些年来,自己的官职升得太顺了,因为极善吮痈舐痔之故,他由通议大夫,连升八级,做到了宰相,贪赃枉法,鬻官卖爵,巧取豪夺,挑动是非,干预朝政的事情没少干,得罪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得罪太子赵桓了,如今,太子继位,岂能饶了自己?! 王黼得知徽宗退位,太子赵桓即位称帝,着实胆颤肉跳,恐惧得不成。太子继位当日,王黼便惶恐不堪地入宫庆贺。执殿官奏报赵桓,道宰相王黼请求恭贺。赵桓命执勤官把手好宫门,不放王黼进来,他自己也不接受王黼的庆贺。 王黼吃了闭门羹,情知不好,遂先于徽宗赵佶,带着妻子儿女,往南跑了。当时就有太学生陈东、谏官孙觌上奏,奏请钦宗,诛杀王黼。钦宗考虑到刚刚即位,即诛杀大臣,有损仁政,遂下旨先召回王黼,再行流放。那王黼已经跑了,岂肯轻易回来?!钦宗便又贬王黼为崇信军节度副使,抄没他的家产。 现在,汴京形势逐渐稳定下来,曾经的旧恨就涌向钦宗心头。钦宗遂诏来了御林军大将尹聂山。 尹聂山于徽宗朝时,曾接任蔡京之职,担任了开封府尹。王黼为安排自己的人,遂奏请徽宗,罢免了尹聂山的开封府尹,尹聂山至此与王黼不和。 尹聂山闻召入宫。 钦宗对尹聂山说道:“太上皇宠幸的宰相王黼,民愤极大,太学生及谏官们均奏请朕,要杀了王黼。王黼乃太上皇宠臣,又是文官,朕初继位,擅杀大臣,有损仁政,遂贬其为崇信军节度副使。那王黼不听诏令,擅自离京,避难南方去了,朕欲追究其责任,不知派何人办理比较合适。朕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卿办理此事最为合适,遂召卿入宫,以安排此事。此事就由卿全权处理吧!卿以为如何?” 尹聂山与王黼不和,满朝皆知,钦宗岂会不知?钦宗之所以将此事交给尹聂山办理,就是希望尹聂山将王黼给杀了,但这个话不能明说,以免影响自身形象,遂想出这个办法,故此将王黼的仇人尹聂山叫来,将处理王黼的事情,交给了尹聂山来办理。 尹聂山初闻钦宗召他入宫,还以为是关于汴京防卫方面的事情,遂慌忙赶来听旨,现在听到钦宗让他去处理王黼之事,大喜。尹聂山心想,王黼那厮,深受太上皇宠幸,把持朝政,张扬的不可一世,没想到他也有今天,他也有落在我尹聂山手里的时候! 想起王黼奏请徽宗罢免了他的开封府尹,尹聂山就恨得咬牙切齿,当即向钦宗奏道:“回奏圣上。王黼巧言献媚,贪赃枉法,鬻官卖爵,巧取豪夺,占人府邸,夺人妻妾,结党营私,勾连外敌,甚是可恶!更甚的是,王黼挑拨皇家关系,动摇朝廷根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臣谨遵圣旨,这就去追回王黼,交由圣上处置!” 尹聂山特意提到了王黼挑拨皇室关系,就是要激起钦宗对王黼的恨。 钦宗闻奏,回道:“那王黼罪大恶极,民愤极大,在路途上被民众所杀的可能,也是有的;只是凡事要有个结果。卿去处理此事,能追回王黼,自然最好,若追不回来,也给朕个交代。” 钦宗此话,正中尹聂山下怀。尹聂山本来就想乘此机会杀了王黼,既然钦宗都说王黼民愤极大,在路途中被民众所杀的可能也是有的,自己何不趁机杀了王黼,托言于山民所杀,岂不妙哉! 尹聂山遂又禀告道:“启奏圣上。王黼民愤极大,被山民所杀的可能性的确存在;但不管王黼现在何处,情况如何,臣都将尽最大的努力,活见人,死见尸,定要给圣上一个交代。” 钦宗大喜,高声说道:“好!卿说的是,快去办吧!” 尹聂山告辞出宫,点起御林马军一百余人,策马奔驰,向南急追。一路上,尹聂山不停大打听王黼去向。王黼乃朝廷高管,百姓军民并不知道尹聂山打听王黼作甚,难道是要给王黼保驾护航?因为有这个疑虑,百姓军民皆摇首道:“不知王大人去向。” 尹聂山知道王黼民愤极大,遂打出旗帜,上书“奉旨追捕王黼”,如此一来,百姓军民踊跃前来,报告王黼去向。原来,王黼至离了京师后,一路向南,已经来到了雍丘南面的辅固村,正在那里歇息,被尹聂山给追上了。 尹聂山带着一百余马军,疾驰至王黼马车前,见王黼及妻子儿女正在歇息,遂令马军们将王黼一家大小数十人包围起来。尹聂山从马上跳将下来,手持大刀,走向王黼。 王黼大惊,吓得浑身颤抖,慌忙吼道:“尹聂山!俺乃朝廷大员,你一武夫,不得放肆!” 尹聂山冷笑一声,直趋王黼跟前,也不搭话,手起刀落,将王黼的头给砍了下来。 王黼妻子儿女,吓得惊呼乱窜。 尹聂山命令手下道:“杀!一个不留!” 御林马军遂刀砍枪戳,将王黼一家,悉数杀死。 尹聂山将王黼头颅挂至马脖子下,带着御林马军,返回京师,进宫入殿,给钦宗禀告情况。 尹聂山禀告钦宗道:“启奏圣上。那王黼罪大恶极,民愤极大,已在雍丘,被山民所杀,臣已携其头颅,回京复命。” 钦宗闻奏,说道:“既是王黼已被山民所杀,所有罪过,一律免除,不再追究。卿可将王黼之首,悬挂城楼,告知军民百姓,王黼被山民截杀,悬其首以示众,也算是对王黼的惩处吧!” 尹聂山闻令,告辞出宫,将王黼之首,悬挂于宫外城楼之上,号称被山民所杀。路过之军民百姓皆冲其头颅吐痰,高声叫好,心犹愤怒,道此乃上天讨伐的不公正,应将王黼押赴刑场,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第二百五十四章 师师被逼 汴京城中,王时雍、徐秉哲加紧了对百姓军民的勒索,不管望族大户还是一般人家,均不放过,即使是被太上皇册封为明妃的李师师也未能幸免。 杏花楼前,王强奉命前来替换王江,道开封府尹徐大人令其回府,另有公干。王江见状,想起张叔夜对其的安顿,让他保护好李明妃,任何人不得骚扰明妃娘娘,遂对赵强说道:“赵提辖,前府牧张大人令俺保护好明妃娘娘,任何人不得骚扰;现府尹徐大人又令俺回府,另有公干。如此一来,这里就交给你了,你要把守好杏花楼,莫让他人骚扰了明妃娘娘。赵提辖,俺们同府为将,有个情况,俺得给你交代一番。前些时日,俺的属下王玉明率兵保卫杏花楼,因他威逼明妃娘娘唱曲儿,被张府牧给斩了。” 王江是好心提醒,担心赵强经不住诱惑,干出和王玉明一样或更甚的事情来,招祸上身,被治罪或斩首,到那时候,后悔就晚了。 赵强见说谢道:“多谢王提辖提醒,俺知道了。” 赵强前来接替王江前,徐秉哲就给赵强交代了。徐秉哲告诉赵强,现在金人索物甚紧,京师中大户人家,包括皇亲贵族,都被征收金银绸缎,李明妃那里也不能例外;但李明妃那里,现有前官张叔夜安排的提辖官镇守,你去把他换回来,然后向李明妃索取金银绸缎,以满足金人之要求。 有了徐秉哲这番交代,赵强心知肚明,所以,在王江用王玉明之事提醒他后,随口应付了下王江。赵强心想,徐府尹派俺来,就是来骚扰明妃娘娘的,就是因为你在这里把守,所以才令俺来接替你的,至于骚扰不骚扰明妃娘娘,这个就无需你提醒了。 王江该说的话都说了,就对赵强一拜道:“赵提辖,就此辞过。” 赵强也冲王江一拜道:“王提辖走好!” 王江牵过自己的马匹,刚要上马,又忽然想起燕青来,遂拉着马缰绳站定,转首对赵强说道:“赵提辖,还有个情况,我得给你说。” 赵强巴不得王强赶紧走,他好进楼去,欣赏番李师师的芳容。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嘛!谁让俺摊上这等好差事了。 赵强见王江已经牵马要走了,又停下来,接着就听王江说还有情况要说,遂耐着性子,对王江说道说道:“甚的情况,王提辖请讲。” 王江也看出赵强不耐烦了,本来不想说了,一想两人同府为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赵强若闹出些麻烦来,将来不好见面,便对赵强说道:“赵提辖,太上皇赐封了一个侍卫官,是专门保护明妃娘娘的。因汴京城防吃紧,张大人将他推荐给了圣上,让其在李留守辖下参加汴京防务。那人武功高强,常回来探视明妃娘娘。那人背景深厚,他若来时,你当小心侍候。” 这个情况,赵强还不知道,徐秉哲没告诉他。这个情况,非是徐秉哲不告诉他,是徐秉哲自己也不知道。 赵强见说,心想,俺有府尹大人的密令,府尹大人让俺怎么办,俺就怎么办。那张大人已经不是开封府牧了,他管不着俺。如此想着,赵强望王江一拜道:“多谢王提辖相告,俺知道了。” 王江遂与赵强告别,骑着他的马,回开封府复命去了。 王江走后,赵强随即带着十余名御林军兵士进入到了李师师的杏花楼中。 李师师赶忙迎了过来,与赵强见礼。 那李师师果然美得羞花闭月,沉鱼落雁,惊为天人,赵强只看了一样,便痴呆住了。 这些日子来,楼外的御林军兵士从不进楼来,今日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闯了进来,让李师师感到吃惊。 前几日,燕青曾来杏花楼,在王提辖的陪同下进到楼中,询问最近情况可好?兵士们有无骚扰?李师师告诉燕青,王提辖甚是用心,兵士们从不进到楼中。 现在,见一陌生将领,带着十余员兵士进到楼中,李师师预感到情况可能不妙。果然,赵强痴呆了一阵后,缓过神来,望李师师问道:“你便是李师师?” 李师师愣了下神。李师师心想,连张叔夜之类的大员见了俺,都恭恭敬敬的,称呼俺为明妃娘娘,从这员将领的穿戴上看,乃是低级将领,竟然直呼俺的大名,显然来者不善。 李师师小心翼翼地回道:“妾身正是李师师。” “好!”赵强高声说道:“你是李师师的便好。现在,汴京防务吃紧,朝廷已与金国签订了合约,需向金国交纳五百万两金子、五千万两银子。你也知道,现在汴京城中,哪有那么多金子银子?!故此,开封府受圣上旨令,面向全城征收金银,即使是皇亲贵族也不能免除。你这里自然也不能免除。” 李师师见说,冲赵强弯了弯腰,道了个万福,款声说道:“朝廷有难,妾身自当尽绵薄之力。” 李师师亭亭玉立,身子像风摆杨柳一般,声音又似百灵一般婉转动听,顿时让赵强酥了半个身体,站立不稳。 李师师又冲赵强道了个万福,款声说道:“将军且坐,俺令丫鬟带着军爷们去搬金银。” 赵强走到太师椅前,一屁股坐了上去。 李师师遂令丫鬟带着那些兵士去办金子银子。 大厅中,只剩下赵强和李师师二人,那赵强心猿意马,浑身燥热起来,放肆地从上到下,看着李师师的身子。 李师师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遂叫道:“妈妈出来,给将军看茶。”随着李师师的话音,李妈妈从锦障后走出,来给赵强倒茶。 赵强遂收敛了一些。 赵强正喝着茶,十多名兵士们吃力地抬来了两个大箱子。赵强赶忙起身,来到箱前,打开一看,黄灿灿的是金子,整整一大箱,白光光的是银子,也是整整一大箱。赵强的眼睛顿时放出像金子一样的光彩。 赵强转首,看着李师师道:“其实,你也不必拿出全部的财产,假如你愿意接受末将的保护,一切都好说。” 赵强之意,李师师听得明白,凡事若依了他,自己就可以少交点金子银子;然而,那是李师师绝对不能答应的。她现在是太上皇的李明妃,岂是一个低级将领都能够享受的?她情愿为朝廷的安危贡献所有的财富,也不会答应赵强的要求的。 李师师道了万福,轻声说道:“汴京安危,关系到百姓军民身家性命,关系到朝廷宗社江山,妾身的这些财物,实在不算是事儿,将军只管令军士们抬走就是。” 李师师的话,显然不能让赵强高兴。朝廷宗社江山,关我什么事了?!只有我自己得到的,那才叫个得到,才是实惠!王强见李师师不肯就范,遂变了脸,将他腰间的大刀拔了出来,返回身,狠狠拍在八仙桌上,高声命令兵士们道:“杏花楼藏匿着天下财富,绝不仅这点,给我搜!”兵士们闻令,又在杏花楼中搜索起来。 王强睁着两眼,看向李师师,说道:“怎么样?你想让末将将杏花楼翻个底朝天不成?” 李师师不亢不卑地回道:“将军请便。” 王强道:“杏花楼翻个底朝天不说,末将还要将你带至开封府去,到那时候,万般事情,都由不得你了。” 李师师仍旧不亢不卑地说道:“将军请便。” 王强心中的怒气升腾了起来,想要对李师师动粗,就听见楼外噼噼啪啪一阵乱响,厮杀声传到了楼里。王强大惊,慌忙从八仙桌上拿起自己的大刀,冲出杏花楼去。 楼外,一汉子手持宝剑,刷刷刷地戳倒了几个兵士。 “拙!”王强大吼一声:“何人?看刀!”吼着,王强便扑向那汉子,高举着大刀,望那汉子头上砍降下来。那汉子举剑磕刀,刀剑相碰,火花乱爆。王强将大刀抽回来,正欲再举起来砍那汉子,那汉子手中的宝剑已经戳到了王强的胸上,噗呲一声,戳了进去。那汉子抬腿又是一脚,将王强蹬倒在地。一腔血噗地飞向空中。 来的那汉子,正是在李纲手下负责城防的燕青。燕青已经几日没来李师师这里了,因为担心着李师师,遂来到杏花楼,探视一下,结果被楼外兵士阻拦。 燕青放眼一看,没见提辖王江,遂问兵士们道:“王提辖何在?”兵士们答道:“王提辖已经奉调回府了,现在负责把守杏花楼的是赵提辖。”正说着,就听见杏花楼里有吵闹声。 燕青大惊,忙往杏花楼中走,兵士们上来阻拦,燕青大怒,遂挥剑看到了几个兵士,赵强听到动静,出来和燕青厮杀,被燕青杀死。 燕青跳将进楼去,将当厅放着两大箱金子银子,一众兵士围在箱子边,另有一些兵士正满厅乱搜,李师师茕茕孑立站在一边,显得凄楚可怜。 燕青大怒,高吼一声,挥起剑来,唰唰唰几下,又砍倒几名兵士。厅内乱成一片,胆小的惊叫着奔出大厅,胆大的挺着刀枪来战燕青,又被燕青杀死几个。 李师师猛然见燕青进来,又见燕青砍到了许多兵士,忙叫道:“小乙住手!”这时候的燕青,暴跳如雷,哪里住得了手,只管手持宝剑,追杀着大厅里的兵士。 那些兵士狼狈逃窜出大厅。 第二百五十五章 开封府尹 燕青正欲向外追赶,被李师师一把抓住。师师道:“小乙,今非昔比,太上皇南下避难,没有人给咱们做靠山了,京师里能相依相靠的,也就是咱姐弟俩了,你杀了御林军将领及兵士,必然招祸上身。”燕青见说,怒睁两眼,大声说道:“师师你莫怕,有小乙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看俺先将这些兵士们给驱离了。”说毕,燕青手持宝剑,杀将出去。兵士们见燕青杀将出来,挺着长枪大刀,围将过来。燕青怒睁两眼,大声吼叫着,“哐当,哐当”地,又将几名兵士给砍倒在地。兵士们情知不是燕青对手,再僵持下去,小命就没了,遂发一声喊,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燕青手持宝剑,立在杏花楼前,见兵士们跑得无影无踪,才又进到楼中。师师迎了过来,问燕青道:“小乙,现在该将如何?”燕青道:“把太上皇写给俺的赦书找出来。俺有太上皇赦书,量他们也把俺怎么不了。” 几年前,太上皇赵佶写给燕青的那份赦书,一直在李师师处保存着。李师师见说,赶忙爬到三楼,将放至箱底的那份赦书找了出来。 李师师下到楼下,将赦书递向燕青。燕青接过赦书,装了起来。 李师师对燕青说道:“小乙,正值兵荒马乱之际,太上皇又南下避难,现在既是有太上皇赦书,也难保无虞。小乙,你赶紧跑吧!不一会儿,大队的兵马就来了,到那时候,想跑也跑不了了。” 燕青道:“只要俺想跑,没有跑不了的,谁能拦得了俺!只是,俺跑了,你怎么办?这些金子、银子怎么办?师师,俺不能跑,俺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要跑,咱们一起跑;要留,咱们一起留。” 李师师闻言道:“金银乃身外之物,肯定是要让他们带走的。小乙,姐姐是妇道人家,一切都无所谓了;你乃男子汉大丈夫,正值朝廷用人之时,岂能轻言牺牲?你走吧,不要管姐姐了。” “不!”燕青道:“姐姐待俺,恩重如山,俺要与姐姐,同甘苦,共患难,共生共死。师师,你也随俺走吧!” 李师师摇头道:“姐姐不能走,姐姐得等太上皇回来,姐姐若是走了,太上皇回来找不到姐姐,叫姐姐如何是好。” 燕青见说,只好道:“那小乙就和姐姐待在一起,保护姐姐,等着太上皇返回京师。” 燕青正和李师师说着话,一队兵马,尾随在一员大将后面,吆吆喝喝地来到杏花楼前,将杏花楼包围了起来。 带着兵马赶来的乃是开封府尹徐秉哲。 当时,徐秉哲正在开封府中端坐,忽有衙役报将进来,高呼道:“禀告府尹大人,有人冲击杏花楼,提辖赵强被杀,把守杏花楼的兵士被驱离。” 徐秉哲闻报大怒,从案几后跳将起来,高声问道:“何人如此大胆?胆敢冲击杏花楼,还杀死了提辖,驱离了兵士?!备马!待本官前去查看。” 徐秉哲疾步出了大厅,兵士已将马匹牵至大厅前。徐秉哲翻身上马,带着二百余名兵马,疾驰小御街杏花楼前,令兵士们围住了杏花楼。 徐秉哲骑在马上,用马鞭指了下杏花楼大门,就有兵士高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开封府尹徐大人驾到,速速出来迎接!” 杏花楼中,燕青、李师师听到吵闹声,走出杏花楼。 徐秉哲抬手,用马鞭指着燕青道:“拙!你乃何人?见了本官,何不下跪?!” 燕青见说大怒,从袖中掏出太上皇赵佶的赦书,高声吼道:“来者何人?!现有太上皇手书在此,还不下马,更待如何?” 徐秉哲见楼中出来的汉子,一手持剑,一手挥舞着纸张,声称有太上皇手书,不辨真假,遂慌忙下马。 燕青见徐秉哲下了马,又高叫一声:“跪下!”说着,一手持剑,一手持着太上皇手书走了过来。 徐秉哲见状,吓得连连后退。 燕青又高叫一声:“跪下!” 燕青声如暴雷,吓得徐秉哲一哆嗦,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燕青将剑指向徐秉哲身后的兵士,厉声吼道:“退后!” 兵士们均吓了一哆嗦,将燕青目眦尽裂,皆向后退去。 兵士们退了一丈之地,立住。 燕青将手中赦书递向徐秉哲。徐秉哲跪在地上,双手接了燕青递过来的赦书,搭眼一看,正是他极为熟悉的瘦金体,乃太上皇赵佶亲书也!再仔细看,见上面写着:“持书者乃朕钦赐侍卫,姓燕名青字小乙,无论过去,抑或将来,但有罪责,一律赦免。”落款是赵佶亲书字样。 徐秉哲看毕,方知眼前的汉子,乃是前梁山大名鼎鼎的好汉燕青,伤人不眨眼,极是凶蛮。 徐秉哲心里后怕,心道,还好,这厮没二话不说把俺给杀了,这已经是阿弥陀佛、上苍保佑了,在这厮面前,充不得好汉。徐秉哲如此想着,慌忙叩首,口称道:“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秉哲刚称毕万岁,耳中传来李师师燕语莺声:“徐大人请起吧!”徐秉哲闻声,抬头望去,见李师师站立在杏花楼大门上。徐秉哲看了燕青一眼。燕青道:“起身吧!”徐秉哲方爬起身来。 李师师迈着碎步,移身过来,望徐秉哲道了万福,款声说道:“请徐大人进楼说话。”徐秉哲答道:“回明妃娘娘,微臣不敢。”李师师道:“无妨。徐大人请进。”徐秉哲又看燕青。燕青道:“请吧!”徐秉哲方在李师师陪同下,走进杏花楼中。 徐秉哲进到杏花楼中,首先看到的是两大箱子金子银子,两眼放光,随即将目光移开。 李师师坐在了八仙桌旁左边太师椅上,对徐秉哲说道:“徐大人请坐。” 徐秉哲望李师师一拜道:“明妃娘娘面前,微臣不敢就坐,微臣就站着听旨。” 李师师道:“燕将军乃妾身之结义兄弟。梁山招安前,太上皇便接见了燕将军,相谈甚欢,特赐燕将军为侍卫,并亲书赦罪证书。这个徐大人可能不知道吧?” 对于燕青,徐秉哲是知道的。前几年的时候,徐秉哲主持开封府,有一日,忽有衙役报称方腊余党入城,他当时吃了一大惊,以为是大批的方腊余党,便赶到殿帅府,请太尉高俅出兵,搜索方腊余党。 结果,进到汴京城中的并非大批方腊余党,而是燕青及方腊的二公主银芝等少数几人。 情况随即奏报给徽宗赵佶。赵佶心里也纳闷,京师中如何出现了方腊余党,为首的还是自己亲书赦免了的燕青。 当时,宋江征剿方腊凯旋而归,正在汴京南郊歇马,徽宗遂招来宋江,询问情况,方知燕青深入方腊老巢帮源垌,立有大功、只是在返京途中,不辞而别的情况。徐秉哲没想到,今天在杏花楼前,亲自碰上了燕青。徐秉哲暗自庆幸自己命大,没让燕青给一剑砍了;假若当时让燕青一剑给砍了,也就砍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手里有太上皇亲笔赦书,谁能把他怎样?! 如此一想,徐秉哲心虚了许多,低声答道:“回明妃娘娘的话,小的实不识得燕将军。”说毕,徐秉哲遂又向燕青一拜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燕将军了。” 燕青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李师师道:“不知者不怪。徐大人,你的部下前来杏花楼征收金银,可是你派来的?” 徐秉哲赶忙推脱道:“非也,明妃娘娘,非是微臣派来的,实是上官王时雍派来的。” 李师师道:“不管是谁派来的,总之是开封府的御林军。徐大人,朝廷有难,妾身自当尽绵薄之力。金子、银子有,在那里,你自己看。”徐秉哲转首又去看那两箱子金银,眼中放出金子般的光芒。 李师师接着说道:“开封府依朝廷之令,征收金银,实属应该,只是你开封府将领不该威逼妾身。妾身虽出身卑微,然却是太上皇赐封的明妃,你开封府一个小小的提辖官便要妾身之身子,将置太上皇于何地?将来太上皇回来,妾身是奏告还是不奏告?妾身若是奏报了,你开封府将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依太上皇之身份、权力,处置不了你开封府?” 徐秉哲见说,吓得噗通下跪在地上,高声辩解道:“回明妃娘娘,这个情况臣实不知,万望明妃娘娘恕罪。” 旁侧燕青愤然说道:“那厮已被本侍卫给杀了!” 徐秉哲高声叫道:“杀得好!若本管得知,也要杀了那厮。” 李师师道:“徐大人请起。此事就算过去了,那两箱子金银,徐大人可令兵士们抬走。” 徐秉哲闻言一惊,想都没想就答道:“微臣不敢。” “何故不敢?”李师师问道。 徐秉哲心想,没错,是圣上派俺来搜索金银的,上官王时雍也向俺透露,可以向李师师征收,但李师师毕竟是太上皇的行首,人家之间关系好着呢!再说了,太上皇和圣上乃是父子关系,太上皇的面子,圣上不可不给,到时候,人家父子和好了,我成罪人了,追究其我的责任来,就没人给我说话了。正因为如此,徐秉哲不敢抬走李师师大厅中放着的两箱子金银。 李师师笑了笑道:“徐大人,目今正是朝廷危难之际,假如满足了金人的要求,即刻保得汴京不失,这点金子银子,不算甚事,你也是奉命行事,只管抬走便是。” 李师师如此一说,徐秉哲又动心了,转首看向那两箱子金银。徐秉哲在心里权衡着利害,琢磨着该不该抬走那两箱子金银。 第二百五十六章 搬运金银 看着那那两箱金银,徐秉哲心里琢磨着,究竟该不该抬走?琢磨来,琢磨去,徐秉哲决定不抬走了。徐秉哲之所以决定不抬走这两箱金银,乃是因为他不想得罪李师师,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得罪李师师身后的太上皇赵佶,怕将来给自己找麻烦。 徐秉哲心想,为了整个汴京的事,我私人得罪太上皇,不划算嘛!不如我回去后,将情况汇报给上官王时雍,由他来决定。他想要,就带人来没收;他也不想得罪太上皇,那就不没收了呗。 如此想着,徐秉哲望李师师一拜道:“明妃娘娘在上,臣怎敢征收明妃娘娘的金银?太上皇待臣恩重如山,臣万事不能回报太上皇之隆恩,俺若征收明妃娘娘的金银,岂不是对太上皇不忠不孝?臣万不能行此不良之事,请明妃娘娘收好,臣告辞。” 徐秉哲转身出了杏花楼。 李师师、燕青跟了出来。 徐秉哲对兵士们吼道:“兵士们听着!杏花楼乃御赐之地,明妃娘娘这里,任何人不得骚扰,但有骚扰者,定斩不饶!”随后,徐秉哲又留下了手下一名将领,负责节制和管理兵士,他带着其他兵马回开封府了。 回到开封府,徐秉哲即拜见上官王时雍。 徐秉哲望王时雍一拜后说道:“府牧大人,下官得报,杏花楼有人闹事,杀了提辖赵强,驱离了开封府御林军兵士。下官随即带兵马二百余,赶往杏花楼,闹事之人,却原来是太上皇赐封的侍卫燕青。” “燕青?”王时雍问道:“可是梁山上人称浪子的那个燕青?”徐秉哲道:“回打人的话,正是那个浪子燕青!”王时雍疑惑地道:“太上皇甚的时候赐封他为侍卫了?据俺所知,梁山兵马征剿方腊凯旋而归,那个浪子燕青不辞而别,不知去向,现今怎出现在杏花楼?他说的太上皇赦书,是真是假?” “回大人的话。”徐秉哲道:“燕青所言的赦书,千真万确,下官亲眼所见,的确是太上皇亲手所书。据李师师所言,梁山未招安前,太上皇即认识了燕青,对燕青极是信赖,故此写了那份赦书给燕青。” 王时雍闻言,又吃惊地问道:“梁山未招安前太上皇就和燕青有交往?太上皇和燕青在何处结识的?”徐秉哲道:“自然是在杏花楼了。据李师师所言,她与燕青乃结义姐弟,如此一来,太上皇定是在杏花楼结识了燕青,又看在李师师的面子上,给燕青写了赦书。” 王时雍见说,沉吟了下,说道:“即使如此,就不去管他们了,人家是皇亲国戚,金贵着呢!” 徐秉哲心里念着那两箱子金银,想在钦宗跟前表现呢,怎能不管这事?于是,徐秉哲眨巴了下眼睛,看着王时雍说道:“上官说得是。只是,有个情况,下官得报告府牧大人。” 王时雍见徐秉哲神神秘秘的样子,便问道:“甚的情况?只管说来便是。”徐秉哲道:“禀告府牧大人,下官在李师师那里,发现了兵士们搜索到的两大箱金子银子。”王时雍见说,两眼放光,急问道:“有这事?如何没抬将回来?”徐秉哲道:“实告大人。下官曾随太上皇与李师师有过交往,当时,那燕青也甚是暴怒,臣先设法安抚住了他们,特回来给府牧大人禀告,请府牧大人定夺。” 王时雍见说,站起身来,对徐秉哲说道:“这事不可耽误,稍有延误,金子银子就被他们转移了。徐大人,你留守开封府,俺带兵士们去征收她的金银。圣上有旨,行首录事都可以征收,李师师名为明妃,实为太上皇行首,连圣上都说她未居住在宫中,算得甚的明妃!你不好征收,俺去征收。” 王时雍之言,正中徐秉哲下怀,遂赶忙答道:“府牧大人所言极是。” 随即,王时雍出厅,点起二百余御林军兵士,令兵士们赶上马车,随着他前往杏花楼,去拉运李师师的金银。 王时雍带着兵士们来到杏花楼前,见除了开封府驻守在杏花楼前的御林军兵士外,另有一队禁军兵士,也排列在杏花楼外。王时雍没有多想,遂令兵士向里传报。一名兵士登阶至门首前,高声禀告道:“开封府府牧王大人驾到。” 兵士禀告完后,从里面走出来的不光是李师师和燕青,还有钦宗赵桓新任命的检校太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种师道及其手下大将王进。 那种师道如何在这里?原来,种师道听闻李纲手下有个梁山好汉燕青,遂特意去看望。李纲告诉种师道,燕青因担忧李明妃安全,往小御街杏花楼去了。种师道见说,遂带着王进及一队兵马,来到杏花楼,拜见燕青。 种师道带着王进及一队兵马来到杏花楼前,令兵士们楼外等待,他和王进进到杏花楼中,拜见了李师师、燕青。燕青得知王进乃史进师傅,大喜。几个人相谈甚欢,就听到外面通报,道开封府府牧王大人驾到,于是,种师道遂与李师师、燕青、王进一同出了杏花楼大门。 王时雍没想到种师道也在此处,慌忙与种师道见礼,嘴里说道:“不知种大人在此,失敬!失敬!” 王时雍乃实力小人,在他眼里,握有兵权的种师道,肯定比徒有明妃虚名的李师师重要,故此,未首先拜见走在前面的李师师,而是拜见了跟在李师师后面的种师道。 种师道见状,不悦地说道:“王大人,没见明妃娘娘在此吗?” 王时雍见说,又赶忙于李师师见礼。因李师师乃太上皇赐封的明妃,又有种师道、燕青、王进在侧,王时雍无奈,只得跪伏在地,向李师师行君臣之礼,口称道:“开封府牧王时雍拜见明妃娘娘。” 李师师轻轻摆了摆手道:“免礼平身!” 王时雍从地上爬起身来。 李师师问王时雍道:“王大人前来杏花楼,有何贵干?” 王时雍冲李师师一拜道:“圣上有旨,凡汴京城中,无论贵贱,一律征收金银绸缎,以向金人交纳请和约定数额的金银绸缎。据开封府徐秉哲上报本官,明妃娘娘这里有两箱金银欲交纳,臣故此率兵马及马车前来拉运。万望明妃娘娘恕罪。” 李师师见说,说道:“朝廷有难,妾身理应尽绵薄之力。金银尚在大厅放着,王大人让兵士们拉走吧。” 王时雍听李师师这样说,赶忙挥手,令兵士们搬运金银。王时雍怕慢了的话,种师道、燕青及王进出面阻止。 兵士们涌进杏花楼中,搬运金银。 种师道、燕青并未阻止。王进大怒,正待发怒,种师道便瞪了王进一眼,令其退后。王进遂安耐住怒火,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王时雍所带的兵士们搬运那两大箱金银。 王时雍也站在楼前,一边和种师道说着话,一边看着兵士们将两大箱金银搬至马车上后,望种师道一拜道:“种大人,告辞!” 说毕,王时雍并未与李师师、燕青、王进见礼,就和兵士们一起,押着马车走了。 种师道哼了一声道:“势利小人!” 李师师淡淡一笑,转首对种师道说道:“钟老大人请入厅。” 种师道望李师师一拜道:“回奏明妃娘娘,老夫就不进去了。以老夫之见,明妃娘娘这里,的确得燕将军把守。”说着,种师道又望向燕青道:“燕将军不必急着回营,只管在这里保卫明妃娘娘安全便是,待城防需要时,老夫会派人来请。老夫就此告辞。” 李师师道:“钟老大人难得一来,可入楼叙谈,妾身也好给钟老大人拜茶。” 种师道又望李师师一拜道:“实告明妃娘娘,以老夫之见,朝廷应迟缓交纳答应金人的金银绸缎。朝廷交之愈急,金人欲望愈切,只有缓交金银绸缎,才好使金人耐不住性子,及早撤军,到那时候,朝廷兵马再予以追击,金兵可破也!” 燕青闻言道:“种老将军所言极是。” 种师道道:“俺这就入朝,禀告圣上。” 随即,种师道带着王进及一队兵马离开了杏花楼。 种师道带着王进及一队兵马回到了汴京留守府衙,与汴京留守李纲相见。种师道与李纲商量了一阵后,联袂上朝,稟奏钦宗,请求缓交金人索要的金银绸缎。 对缓交给金人的金银绸缎,李纲赞成,但对种师道在和他商谈时所言的暂缓与金兵交战,李纲心里不赞同,但碍于种师道的面子,李纲未表现出来。 种师道、李纲入宫进殿后,宰相李邦彦等人也在大殿中,正在和钦宗商议着事情,讨论着如何尽快交纳金人索要的金银绸缎及割让的太原、中山、河间三州,好打发金人撤军。 李纲、种师道与钦宗见礼后,立在一边,听着钦宗和李邦彦再说交纳金银绸缎的事情。 听着听着,种师道便按不住性子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商议出兵 当时,李邦彦正鼓动着钦宗及早给金军交纳赔款、割让土地。李邦彦道:“给金人的金银绸缎及马匹,朝廷当尽快筹集并交纳,催促太原、中山及河间三镇地方官员,交割土地城池,固化与金人达成的和谈成果,及早打发金人退兵。” 钦宗一边听着,一边点头道:“卿说的是。” 旁侧,种师道忍耐不住,出班奏道:“启奏圣上。臣以为,与金人谈妥的金银绸缎牛马等,予以拖延交纳,待金人懈怠思归时,扼阻金人归路,在黄河部署重兵,将其予以歼灭。” 李邦彦见说,赶忙对种师道说道:“老种,朝廷大事,当不得儿戏!约定的赔款绝不能延迟交纳,对金人的撤退,也要保证其安全,万不可半途截击,致使宋金两国争执扩大,引发更大的战事。” “宰相此言何其愚也!”种师道回道:“金人已兵临汴京城下,其侵占俺大宋之心昭然若揭,其虎视眈眈之下,朝廷还有退路吗?目前情形下,唯有一战,围歼甚至全歼金人,方才稳得住局势;若一味隐忍退让,赔款割地,只会助长金人气焰,使其胃口更大,即使是这次撤军了,还会在需要的时候,再次侵宋。” 说着,种师道望钦宗一拜道:“启奏圣上。朝廷与金人之战,既不可孟浪行事,也不可能毫无原则退让。臣请求暂缓交纳赔款及割让土地,和金人磨。反正金人在咱大宋土地上,诸方面都不便,看他能坚持到何时。” 种师道的话,让钦宗动心了。就赔偿及割让土地,钦宗也舍不得,毕竟那是老祖宗创办下的大业,自己怎么能轻易给葬送掉?! 种师道说毕后,钦宗点头道:“卿所奏及是,甚合朕意。” 李邦彦见状急了,又奏道:“启奏圣上。朝廷请和,来之不易。康王太宰,尚在金营。朝廷若另有打算,当认真评估宋金双方实力;无必胜之把握,万不可背弃约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汴京留守的李纲,在延缓交纳赔款及割让土地上和种师道看法是一样的,但在与金兵作战上,双方有分歧。以李纲之见,朝廷大军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已优于金军了,当一鼓作气,与金人开战,将金人驱逐出大宋国境。 听李彦帮以实力劝说钦宗慎重考量后,李纲出班奏道:“启奏圣上。目今,汴京城中有十余万兵马,种老将军、姚将军又率来3万余西军,目前朝廷兵马,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优于金军,臣以为,赔款及割让土地,可以推辞,除此之外,当以攻为守,主动出击金军,迫其撤军。” 李刚的奏请,更是合钦宗之意。如果不交纳赔款及割让土地,就能将金军驱逐出境,何乐而不为?!李刚的奏请,令钦宗大喜。钦宗连声道:“好!好!卿的奏请甚好!卿下去后和种老将军仔细谋划,尽快对金军开战。” 种师道之意乃是想等他弟弟种师中率其他西军抵达后,再对金作战,那样胜算更大;但在当殿中,种师道不想表露出他和李纲之间的不同意见,以免被李邦彦等主和派抓住把柄,故此再未奏请圣上。 李纲与种师道离殿出宫,回到李纲的汴京留守衙门。种师道对李纲说道:“李留守,目今之计,还是与金军相持为好,等吾弟师中率其他西军抵达后,再与金军决战,方能确保必胜。” 李纲回道:“种老将军,就朝廷目前的兵马数量,还不能保证必胜吗?当前,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等人力主和谈,俺们若不在战事上胜上一筹,将来恐要败与他们。” 种师道回道:“也不可争一时一利,还是稳妥为好。” 李纲心里终是不认同种师道之说,但仗得种师道打,既然种师道坚持不立即与金军开战,李纲也不好强求。 种师道从李纲的汴京留守衙门回去后,李纲独坐在大厅中,思考着如何对金作战的事情,这时候,作为种师道副手的姚仲平来到了留守衙门,拜会李纲。 姚仲平之所以前来拜会李纲,是因为他的父亲姚古已带着熙和兵来到了汴京城下。 种师道、姚平仲都是山西大族,姚平仲担心功名都被种师道占去,故此来找李纲,希望由他率兵,前往牟驼冈,与金军一战。 姚平仲与李纲见过礼后,对李纲说道:“李留守,吾父又率熙和兵马一万余人赶至汴京城下,现如今,朝廷兵马远胜于金国兵马,况且,朝廷将士们摩拳擦掌,亟待要和金人一战。然,据下官观察,老种似乎并不准备与金人开战,想必是等其弟种师中率延庆平固等镇兵马到来。留守大人,朝廷西军抵达,金人已胆寒,若不趁机攻伐,灭其威风,恐他缓过劲来,又不利于我军了;故此,下官请求一战,望留守大人批准。” 李纲见说,甚是为难。 姚平仲见状,续说道:“汴京防卫乃留守大人之职责,汴京安危,留守大人负有全责,留守大人当断则断,不可犹犹豫豫,错失战机。” 李刚道:“圣上钦令种老将军为检校太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令将军副之,现在诸道兵马均由种老将军节制,本官也不好插手兵马调动之事。将军先回,待俺与种老将军相商后,再做决定。” 姚平仲走后,李纲琢磨了半天,觉得和金军开战之事,还得和种师道协商,遂又赶至种师道的中军大殿。李刚将姚平仲所请,告诉了种师道。种师道道:“姚将军之意,老夫明白。然而,现在尚不是和金军开战的最好时机,一来是朝廷还需集结兵力,二来是金军还未给拖疲惫,以老夫之见,还是等春分时节,围歼金人更为稳妥。” 李纲见说,只好同意。 第二日,钦宗早朝,又问起驱逐金军之事。李纲出班,向钦宗禀报道:“启奏圣上。经臣与种老将军相商,现在尚不是最佳出击时机,待春分时节,朝廷西军、南军抵达后,在行开战,胜算更大。” 钦宗闻奏,表示同意。 然而,散朝后,钦宗又单独召来了李纲。钦宗对李刚道:“既是朝廷兵马在数量上、质量上都优于金人,为甚不立即开战?” 李纲回道:“回奏圣上。姚平仲之父姚古又率一万余西兵马军抵达,姚平仲也请求一战,只是种老将军执意目前尚不是最佳开战时机,欲等其弟种师中率其他西军抵达后,再行开战。” 钦宗不悦道:“那要等待何时?卿将姚平仲带来,朕亲自向他询问计略。” 李纲弯腰答道:“臣谨遵圣旨。” 李纲出殿离宫,将姚平仲找到,带着姚平仲再次入宫进殿,觐见钦宗赵桓。 姚平仲向钦宗行跪拜礼。钦宗忙让姚平仲平身。姚平仲爬起身来后,钦宗问道:“卿以为现在开战如何?” 姚平仲奏道:“启奏圣上。朝廷兵马集结城下,皆摩拳擦掌,欲欲金人一战。士气当鼓不可泄,以臣之见,愈早愈好!” 钦宗大喜。这时候的钦宗,已经由当初不想战转变到迫不及待地要战了。钦宗两眼放光,问姚平仲道:“以卿之见,当如何一战?” “启奏圣上。”姚平仲道:“臣以为,趁金军不备,半夜劫营,生擒完颜宗望,抢回康王及太宰,到那时候,金军溃败也!” 钦宗大喜,高声说道:“好!好!就按卿所奏的办。” 当即,李纲和姚平仲出殿离宫,去部署劫营之事去了。 回到汴京留守府后,因怕种师道反对姚平仲劫营,李纲未将此事告诉种师道,而是将城下的三万余兵马交由姚平仲指挥,负责劫营之事。 这个姚平仲也是大大咧咧之人,竟然于城下召集起兵马,光天化日,大庭广众,毫无遮掩,动员兵马道:“大家都做好准备,就在这两日,咱们半夜去劫持金营,生擒完颜宗望,抢回康王及太宰!” 这个情况,随即便被金国安插在都是军队中的探子,报告给了金国东路军统率完颜宗望。完颜宗望得到这个情报,大为震惊,随即与完颜挞懒、刘彦宗商量,决定虚营以待,在营外部署重兵,全歼宋国劫营之兵马。 完颜宗望随即安排部署兵马,在金营中做人质的康王赵构、太宰张邦昌马上感觉到异样了,两人商量道:定是朝廷兵马有所行动,关键是,朝廷兵马的行动,已经被金人知道了,如何将这个情况报告回去方好。 然而,金人坚强了对赵构、张邦昌的看管,以至于赵构、张邦昌虽然知道金人虚营以待,但无法将这个情况报告给朝廷。 结果,在行动已经泄密、金军已经有了准备的情况下,姚平仲带着三万兵马,于两日后的半夜,发起了对金营的劫持。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夜劫金营 劫持金营当日,姚平仲独自一人入宫,觐见钦宗皇帝赵桓,向钦宗赵桓禀告了他的劫营安排。姚平仲道:“启奏圣上。臣已挑选精锐兵马三千余,由臣亲率,于午夜三时,劫持金营,擒获完颜宗望,抢回康王及太宰。”钦宗闻奏大喜,站起身来,走下龙座,拉了姚平仲的手道:“好!甚好!卿真乃朝廷第一猛将也!今日午夜,卿只管去劫他金营,朕派李留守带兵马接应卿。卿啊!若劫营成功,卿便是灭金第一功臣!将来童贯的枢密使,非卿莫属。” 姚平仲得到钦宗枢密使的封官许愿,激动得浑身颤抖,忙跪伏于地道:“圣上待臣恩重如山,臣万死难报圣上之隆恩。”钦宗又搀扶姚平仲道:“卿快快请起,殿中乃咱君臣二人,无需多礼。”姚平仲爬起身来,对钦宗说道:“请圣上放心,臣此番劫营,定将擒获完颜那厮,抢回康王及太宰!”钦宗连声道:“好!好!”随即,钦宗让执殿官端来了御酒,钦赐姚平仲,祝其马到成功。 姚平仲接过御酒,一饮而尽,然后和钦宗告辞。 姚平仲出了宫,策马疾驰,回到汴京城下兵营大帐中,准备着半夜劫营之事。 姚平仲令人宰牛十头、羊百只,抬来烧酒十余大缸,犒赏劫营兵士。姚平仲将三千劫营兵马召集在大帐前,自吃了两大块牛肉,喝了一大碗烧酒,然后高声说道:“众将士们!今夜劫持金营,杀金狗个片甲不留,活擒寇首完颜氏,抢回康王及太宰,全靠诸位努力了。来!请众将士们满饮一觞,努力向前。” 姚平仲手下见说,面面相觑,反应并不热烈。 姚平仲见众人面上似有难色,乃拔剑在手,怒咤曰:“吾身为上将,朝廷京畿两河副宣抚使,且不惜命,汝等何得迟疑!”众将领兵士见姚平仲作色,皆高声答道:“吾等愿效死命,定将奋勇向前,斩杀金狗,抢回康王及太宰。”姚平仲遂将酒肉与三千余兵士共饮食尽,单等在午晚三时,劫持金营。 是夜,月色朦胧。约二更时,姚平仲取三千余根白鹅翎,令兵士们插于盔上为号。快三更时,众将士披挂已了,马摘鸾铃,人披软战,军卒衔枚疾走,一齐乘马,姚平仲一马当先,率三千余兵马飞奔金营。 姚平仲率三千兵马来自金营寨边,扒开鹿角,大喊一声,杀入寨中,径奔中军,欲擒获完颜宗望。 然而,金营中静悄悄的,没半点声音,也不见一人。姚平仲情知中计,急忙退兵,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声炮响,金兵从四面杀出。金兵围住营寨一起放起箭来。箭矢蚂蟥般飞向宋军,宋军被射倒无数。姚平仲大惊,骑在黑骡子上,挥舞着大刀,拼死向寨外杀去。金兵又望寨中投掷火把。金军提前摆放在营寨中的干草被点燃,燃起熊熊烈火。情急中,姚平仲驱动胯下的黑骡子,竟然突出了火海,望南逃奔而去,只可怜了遂姚平仲劫持金营的三千兵马,皆葬身于火海之中。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汴京城中,钦宗安排观察情况的人见金营中火光一片,以为姚平仲劫营成功,赶忙奏报给钦宗。钦宗闻报大喜,急令人传旨于汴京留守李纲,道姚平仲已举事,着李纲速率兵马接应。 李纲随即点起兵马,望金营疾驰,驰援姚平仲。 金军东路军统帅完颜宗望见姚平仲所率劫营宋军皆被消灭,遂令大将刘彦宗统率五千余金兵,向汴京城进发,攻打汴京。 刘彦宗得令,急率五千余金兵,驰往汴京。途中,正遇李纲统率的的一万余宋军,双方发生激战,刘彦宗所率五千余金兵被李纲击退。 刘彦宗率兵逃回牟驼冈,向完颜宗望禀告情况。完颜宗望大怒,责令刘彦宗再率两万兵马,攻打汴京城池。刘彦宗遂又点起两万兵马,攻打汴京。 刘彦宗率兵走后,完颜宗望令人找来了在金营中做人质的康王赵构、太宰张邦昌。 自昨天夜里起,太宰张邦昌就恐惧了一夜,他知道,朝廷兵马劫持金营,违反了双方已经达成的约定,金军必然愤怒,必然要拿在金营中做人质的他和康王问罪。金人残暴无比,一怒之下,斩了他的头,也是有可能的。张邦昌为此而恐惧了一夜。 相比于张邦昌,康王赵构要坦然许多。 康王赵构、太宰张邦昌随金国兵士进入到完颜宗望的中军大帐。完颜宗望见了康王赵构、太宰张邦昌,勃然大怒,斥责赵构、张邦昌道:“你国朝廷不遵守约定,出尔反尔,竟然半夜劫持俺国大营,你俩作为人质在此,将如何解释?” 康王赵构冷着脸,不做回答。康王右侧,张邦昌惊恐的浑身颤抖,竟然哭泣起来。 完颜宗望也冷着脸看着康王赵构。 康王赵构的表现,更加令完颜宗望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完颜宗望觉得,赵构绝非宋国皇家子弟。那宋国皇家子弟,养尊处优,何曾见过如此场面?他作为人质,在宋国违约的情况下,在他会被俺给杀了的情形下,竟然面不改色,是何等的镇静,如此表现,显然不是皇室子弟,而是将家子弟也! 完颜宗望将康王赵构、太宰张邦昌训斥了一阵后,令他俩回去,等待后续处理。 赵构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返身就走。 张邦昌跟在赵构身后,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回过身来,给完颜宗望施礼,口称道:“二王子,朝廷劫持营寨,不管俺和康王之事。” 完颜宗望呵斥道:“出去!” 张邦昌惊恐不安着跟着康王回到了住处。 刘彦宗率二万兵马去攻打汴京。种师道闻听到消息,随即也组织起西军二万,与刘彦宗的二万金军于汴京城外厮杀,双方互有胜败,战局僵持在城外。 金营中,完颜宗望又派王汭前往汴京城中,入宫进殿,来找赵桓要说法来了。王汭声称,假若贵国朝廷不能给出满意的答复,作为人质的康王,性命堪忧,金军也将强力攻打汴京城池,到时候,合约作废,以战争结果来结束两国之间的争执。 赵桓无以对答,先安排王汭住了下来,答应给王汭一个说法。 安排金使王汭住下后,赵桓惶恐不安,急忙召来了李纲、种师道、李邦彦、白时中等人商量对策。白时中、李彦帮原本就极力主和,现在借着这个机会,极力攻击李纲,道李刚坏了大局,要让李纲承担责任。 这事情,执意要战的是钦宗,具体策划的也是钦宗和姚平仲,主要责任在钦宗、姚平仲身上。当然,李纲也负有很大责任。当时,种师道明确告诉李纲,现在还不是和金人作战的好时机,等其弟种师中统率的其他西军到来后,再与金人决一死战;但李纲听信姚平仲之言,将姚平仲引荐与钦宗,以致有了姚平仲午夜劫寨之举。 面对白时中、李邦彦的攻击,李纲百口莫辩,只好沉默不语。 钦宗见状,劝慰李邦彦、白时中道:“二位卿,此事全怪朕听信李留守、姚平仲之言,过于仓促了。” 钦宗将责任推在了李纲、姚平仲身上。 李邦彦见钦宗已经承认劫持金营不妥了,遂禀报道:“启奏圣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说别的已经没啥作用,当务之急,乃是抓紧割地赔款,以此来安抚金人,不使事态更一步严重。” 种师道闻言,出班奏道:“启奏圣上,李宰相所言,万不可行。目今,朝廷兵马与金人大战于汴京城下,双方互有胜败,金人并无并必胜之把握,只要朝廷拖延一段时间,待更多勤王之师抵达汴京,金人必退。” 李邦彦奏道:“圣上,万不可轻启战端。若勤王之师不能及时抵达,汴京城失陷了,又该将如何?为汴京城安危起见,为康王安危起见,臣请求圣上,尽快割地赔款,换娶康王返朝、金人退军。” 钦宗闻奏,点头道:“卿所言甚是。” 种师道见状,又奏道:“启奏圣上。割地赔款之事,万不可行。” 钦宗道:“老种,你不要说了,目今之情形,只有先行割地赔款,方能解除汴京之危急。种老将军,汴京城防至关重要,你就在城防之事上多操点心吧。与金军交涉之事,交给李、白二位卿办理。” 李邦彦见状,又奏道:“启奏圣上。朝廷兵马劫持金人营寨,金人必要追究相关人员责任。为康王安全起见,臣请求暂时罢免李留守之职,以安抚金人。” 李纲尚未言语,种师道出班奏道:“启奏圣上。李留守在汴京军民百姓中声望甚高,若罢免李留守之职,于汴京城防不利。臣奏请圣上,万莫行此仇快亲痛之事。” 钦宗沉吟了一会儿道:“卿之奏请,也非是没有道理。然暂时罢免李留守之职,也便于与金人和解。”说着,钦宗面情一变,高声说道:“钦令!免除李纲汴京留守一职,暂由种老将军代理。” 李纲闻旨,迈步出班,望钦宗一拜,高声答道:“臣谨遵圣旨。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百五十九章 宫前情愿 (1) 汴京留守李纲被免职的消息,随即被汴京城里百姓军民知道了。有李大人在,城在;城在,则命在。没有个力主防卫的人,城池被攻破了怎么办?太学生及百姓军民们闻听到李刚被免职,十多万人不约而同,汇集在皇宫外,请愿恢复李刚职务,见到他们信任的种师道种大人。 那天,天还没有亮,守卫皇城宣德门的士兵就看到影影绰绰的人,从东西南北四大街八小巷向皇宫汇集而来。凌晨时刺骨的寒风吹得人们瑟瑟发抖。 人越聚越多,他们的袍角被风卷得呼呼作响,眉鬓上也结起了霜。这些瘦弱的书生、贫弱的百姓、激奋的兵士,个个脸色凝重,目光坚毅,如同晨曦的天空中尚未退去的星星。 天色渐亮,士兵们逐渐看清楚,为首的那一位,年约四十,个头不高,薄唇稀须,面皮白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里好像要喷出火来。 士兵里有认得他的,此人名叫陈东,丹阳人,是太学生的领袖。前一阵子,就是他不断上书,最后逼得钦宗赵桓将蔡京、王黼、梁师成、朱勔、赵良嗣等人,贬值的贬职,流放的流放,诛杀的诛杀。 御林军兵士们对陈东也极为敬佩,不肯上前驱离或殴打陈东。 人群中的陈东,越上一高台,面对着眼前几百名朝夕相处的同学及密集的百姓军民,振臂一挥,朗声说道:“各位同窗,百姓军民们!金寇占我大宋河山,杀我大宋百姓,如今已然兵临城下,多亏有李纲李大人艰难维持局面,才抵挡住了金寇的兵马。如今种师道等几位大人的援兵已至,其余勤王兵马也在陆续赶来,但李邦彦、白时中等奸臣佞贼,蛊惑圣听,卖国求荣;那朝廷昏庸无能,畏敌如虎,居然把李大人、种大人撤职查办,向金人乞降求饶。我们读圣贤书,为的是治国平天下,今日我等齐集皇城,就是要向朝廷上书,要求恢复李纲、种师道等大人的职务,查办奸臣佞贼,誓死抵抗金寇!” 数百名太学生怒发冲冠,一起高呼:“查办奸臣,誓死抗金!” 太学生身后的百姓军民也高声呼道:“我们听太学生们的,坚决要求查办奸臣佞贼,誓死抵抗金寇。” 陈东高声说道:“好!有了大家齐心协力,一致情愿,我们就一定能让朝廷废除旧令,重启李大人、种大人之职务,领导我们抗击金寇!” 说毕,陈东再次转身,正对着宣德门,从怀中掏出连夜写好的奏书,高高举过头顶,跪倒在地。他身后的几百名太学生也齐刷刷跪倒,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地盯住皇宫。太学生们身后的百姓军民们也刷刷跪地。皇宫外跪满了情愿的人群。 早有人将消息传给了钦宗赵桓。 钦宗赵桓闻报,心里大为惊慌。其实,赵桓也一夜没睡,他也睡不着。金人狮子大开口,索要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绢帛一百万匹,牛马万头,更要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现在,赵桓深刻体会到啥叫“唇亡齿寒”了。辽国在,尚能牵制金人;如今,辽国刚灭,金人就立刻过来攻打大宋,毫无信义可言。 赵桓心里,对主张联金灭辽的赵良嗣等人更恨了!那赵良嗣、王黼、蔡攸已被诛杀,尚有童贯逍遥法外。童贯那厮,钦宗已责令其返回京师了,缘何还未回来?钦宗心里,已经决定诛杀童贯了,只是因为童贯在太上皇身边,无法下手。 昨天夜里,钦宗一直在想这些事情,想着如何将金人糊弄出境。汴京留守李纲,执意要战,并推荐来了姚平仲。那姚平仲也誓言旦旦的,要劫持金营,擒获完颜宗望,抢回康王和太宰,围歼金人,结果反被金人暗算,他自己也不知逃亡哪里去了。 在与金人一战上,钦宗也是迫切的,他希望一战而定胜败,以解决当前汴京及朝廷的危局,谁知道姚平仲战力那么差!现在可好,金人兴师问罪来了,怎么办?除了答应金人退出的条件外,还能怎么办!钦宗既痛恨主张联金灭辽的赵良嗣、童贯、王黼、蔡攸等人,又焦虑眼前的危机情势。在白时中、李邦彦等人的逼迫下,钦宗不得不罢免了李纲的职务,却又引来了太学生及汴京城中百姓军民的闹事。 钦宗赵桓本来就瘦,此刻更显苍白孱弱,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赵桓接过陈东的请愿书,一边读着,一边皱起眉头。朝廷的决定,是出于通盘考量的,这些太学生们懂个甚!谁不愿意抗击金寇?问题是能抗击得了吗?若能抗击得了,金寇能兵临汴京城下?!眼前着情势,要么鱼死网破,和金人硬拼,将金人赶出去;要么就是金人攻破城池,到那时候,连自己都得被擒,这如何得了?!自己要是被擒了,不要说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绢帛一百万匹,牛马万头,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就连整个朝廷、江山宗社都没了! 钦宗未被陈东及太学生们的请愿书打动,反倒坚定了赶紧给金人赔款及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的决心。 赵桓叫过执殿官,对其耳语道:“绕过宫外情愿太学生及百姓军民,快召白、李二位宰相入宫。告诉白、李二位宰相,入宫时,千万莫让太学生们发现了。” 执殿官奉旨出宫,去召白时中、李邦彦二人去了。 白时中、李邦彦闻召,穿了长袍,戴了棉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悄悄入宫来了。进到殿中,白时中、李邦彦跪伏在地,口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钦宗道:“现在非同寻常,一些繁琐礼节就免了。二位卿快快起身,速安排开封府王时雍、徐秉哲,向金人交纳赔款、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 白时中、李邦彦答道:“圣上英明!只是宫门口那群太学生,特别是带头的那个陈东,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可否令兵士们斩杀了?” 赵桓疲惫地摆摆手道:“不、不、不,我大宋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学生们无非嚷嚷几句,嚷嚷就嚷嚷吧,他们能比台谏还嚷嚷得凶吗?几百个学生成得了什么气候,那个陈东还算是忠臣。这等小事你不要去管,赶紧办好议和大事才是正经。两位卿分头出宫吧,万莫让太学生们给纠缠住了。” 白时中、李邦彦遂从东西两门,分别出宫。 那李邦彦出宫后,见宫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足有数万人。皇城已加强了守卫,御林军严阵以待,枪矛林立,阻止众人向前。 李邦彦心虚,将棉帽戴得更低,以遮住脸面。 李邦彦胆战心惊地低着头,从人群侧边走,谁知陈东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李邦彦,不由得火冒三丈,大声疾呼道:“李邦彦,你这个奸贼,方才是不是又撺掇皇上议和了?!” 李邦彦目瞪口呆:“不不不,绝无此事!” 众人群情激奋,破口大骂,顿时喊声震天,还有人抡起袖子就往前冲,李邦彦吓得赶紧往回跑。众人眼看他要跑回皇宫,纷纷就地取材,树枝、瓦片、石块如暴雨一般砸向李邦彦。纵然他身轻腿长,也不免中招。 李邦彦连滚带爬,在御林军兵士们的救护下,跑进宫去。 李邦彦灰头土脸再次面见赵桓,禀告道:“启奏圣上。那城中百姓受陈东哄惑,聚集宫外,臣出将不去。” 赵桓见说,也没了主意。 赵桓沉吟了一会儿,又回到龙椅上,拿起御案上陈东的上书,读将起来:“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 宫门外,陈东等人见李邦彦溜了回去,莫不咬牙切齿。正在议论纷纷之际,宫内有旨意传来: “李纲用兵失利,不得已罢之,俟金人稍退,令其复职。” 这摆明了就是拒绝众人的请求,执意要罢免李纲,讨好金人,以便求和。 陈东气得脸色苍白,对太学生们道:“我等一心为国尽忠,不料朝廷居然如此懦弱昏庸。李大人不能复职,我大宋无望矣!” 几百名太学生有人睚眦俱裂,有人涕泗横流。 “今日朝廷如不答应我们的请求,我们坚决不走。” 说罢,陈东重新跪倒。 大学生也都纷纷下跪。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冲进宫去!”人潮如海,顿时骚动起来。 陈东急忙阻止道:“诸位稍候,不可冲撞宫掖,此乃重罪!”但人心澎湃,谁还顾得了那么多,数万人一拥,陈东被人潮推搡着向前。 人群冲破宫禁,赶到了朝堂之外。见到鸣冤的登闻鼓,有人抡起鼓槌,咚咚咚地敲起来。有人用手拍,有人用拳头砸,鼓声震天,人声鼎沸,势如猛虎。 钦宗赵桓吓得躲在内廷不敢露面。开封知府王时雍、徐秉哲闻讯,率御林军兵士赶来。王时雍看出领头的是太学生,便怒气冲冲地斥责道:“你们食君禄,不但不为君分忧,怎敢胁迫皇上?赶紧给我退下!” 众人望着陈东,陈东眼见情同覆水,自己必须挑起这个担子,便把头一扬,正色道:“我们今天的确是胁迫天子了,但我们这些忠义之士来胁迫他,难道不比那些奸佞小人胁迫他好吗??” 陈东话音刚落,掌声雷动,情绪激动的百姓军民竟然要动手去抓王时雍、徐秉哲。陈东赶紧带领太学生拦住市民,高呼道:“大家不可犯法。” 王时雍、徐秉哲见势不好,赶忙趁机逃走了。 第二百六十章 宫前情愿 (2) 王时雍、徐秉哲见势不好,趁乱逃走后,宫前御林军兵士迅速围了上来,堵住宫门,不准陈东及太学生们冲入宫中。 场面极度混乱。 皇宫门口,负责统领内侍的乃是执殿官朱拱之。 陈东见情势越来越严峻,百姓军民随时会和御林军发生冲突,遂对执殿官朱拱之及御林军兵士们说道:“诸位将军、军爷们,今天我们围困皇宫,上书情愿,乃是为了让圣上恢复李大人、种大人职务,领导京师百姓军民抗击金寇,并不是要和朝廷作对。现在,群情激奋,情势严峻,局面已经不好收拾了。没什么好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朱大人要平众怒,就必须让李大人、种大人到场。如此,我们才会离开。请你们朱大人将我们的请求奏报给圣上。” 执殿官朱拱之已经被陈东及太学生们闹得焦头烂额,无所适从,现在听陈东如此一说,大喜,忙对陈东及太学生们说道:“好说!好说!只要诸位冷静,万般大事都好说。当然,朝廷大事,自然由圣上定夺,你们有此愿景,我当即刻入宫,进奏圣上;但你们必须遵守朝廷法规,静候在此,等待圣上答复,不得闹事!” 陈东道:“那就请大人速速禀报进去,否则,事情闹大了,我也阻止不了。” 朱拱之遂令内侍及御林军兵士把守好宫门,他慌里慌张地进宫去了。 朱拱之进宫入殿,跪伏在地,高声禀告道:“启奏圣上,宫门外太学生们请求面见李留守及种大人。太学生们扬言,若不亲眼见到李留守及种大人,势不散场。” 钦宗闻奏,忙问道:“现在宫外情况如何?” 朱拱之答道:“启奏圣上。人群聚集越来越多,足有十万之众,若不今早平息事态,结果恐怕很严重。” 钦宗闻奏大惊,忙看向在一侧的李邦彦。李邦彦忙奏道:“启奏圣上。请圣上速召李纲、种师道入朝,让那些太学生及兵民百姓见到。臣以为,那些百姓军民见到李大人、种大人后,自然就散场离去了。至于其他事情,待后再说。” 钦宗道:“卿所言极是!” 随即,赵桓下令,速宣李纲、种师道进宫,以平息事态。同时,钦宗对朱拱之说道:“你快快出宫,命人传召李纲、种师道。另外,你告诉太学生及百姓军民,朕已经召唤李纲、种师道进宫,他们马上就能看到他们的李大人、种大人了,让他们稍安勿躁,耐心等候。” 朱拱之望钦宗一拜,随后慌忙出殿。 朱拱之出殿后,随即令内侍赶忙去传召李纲、种师道。朱拱之安顿内侍道:“现在情势危急,路上万莫延误,越快越好。” 内侍闻令,赶忙去传召李纲、种师道去了。一路上,内侍心里也着急,恨不得把手也搭在地上,像马一样奔驰。 朱拱之安排内侍传召李纲、种师道后,赶忙出宫,来安抚太学生及民众们。 陈东及太学生们见朱拱之出宫,忙围了过来。 朱拱之跳至一高台上,张开双臂,往下一压,高声说道:“诸位莫吵,且听我说。” 陈东也摆了下手,冲太学生及军民百姓喊道:“大家且静,听他如何说!” 太学生及军民百姓皆不再吵闹,静听朱拱之如何说。 朱拱之见民众冷静了下来,高声说道:“诸位,刚才本官进宫入殿,已向圣上禀告了大家的诉求,圣上闻听本官禀告后,当即派人,宣李大人、种大人入朝,不多时间,大家就能见到李大人、种大人了!请大家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众人听到此消息,精神为之一振,静默下来,等候着李钢、种师道的到来。 半刻钟后,李钢、种师道并未到来。陈东及太学生们急了。陈东对站在高台上的朱拱之说道:“朱大人,你且下来。” 朱拱之从高台上下来。 陈东问朱拱之道:“朱大人,我们的李大人、种大人何时到达?”。 朱拱之见问,把胸脯一拍道:“我保证,再等一炷香的时间,李大人、种大人一定会到。” 于是,陈东及太学生、数万军民百姓,或坐或站,安安静静地计算着时间,等候着李纲、种师道的到来。 空气,仿佛已经凝固。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李纲、种师道一直未见到来,朱拱之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分明已经派人出宣召李纲了,还专门交代越快越好,怎么该死的奴才们还不把人带来?!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所有人的眼光如同饿狼般盯住了朱拱之,看朱拱之如何说。朱拱之害怕挨打,像一头战栗的绵羊,说话也结巴起来:“诸、诸位、我、我确实派人去宣、宣召了,各位可否再、再、再等候片刻?” “他在骗我们!在拖延时间,好组织更多的御林军来镇压我们。” 人群中一声高呼。随即,怒不可遏的人群冲了上来。 朱拱之吓得连声说道:“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骗大家,我的确派人选召李大人、种大人了,圣上也就没有要镇压大家的意思。”说着,朱拱之转身,拉住了陈东的手,哀求道:“陈生,您是挑头的,快劝住下大家,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愤怒的人群涌了上来。 陈东和太学生挡无可挡,朱拱之避无可避。 民众们抓住了朱拱之,一顿拳打脚踢,可怜这位内侍执殿官,竟然被百姓一顿拳脚,活活给打死了。其余的内侍吓呆了,屁滚尿流四处奔逃,可哪里逃得掉,朝堂变成了杀戮场,十多名内侍命丧黄泉,满地都是血。 御林军兵士冲了过来,欲将民众驱散。 陈东见状,跺了跺脚,心里知道坏了。陈东的一位同学拉了拉他的袖子,悄声说道:“群情激奋,在皇宫前杀人,这下怎么办?你是领头人,首当其冲,是不是赶紧逃走,免得一死?” 陈东见说,惨然一笑,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到时候被问罪被杀头的就是你们几个。你们不过是跟着我过来上书请愿的,又有什么罪过呢?从今天起,我就当自己的头已经掉在地上了。” 太学生们闻言,无语凝噎。 逃入宫中的内侍,连滚带爬地进到殿中,禀告钦宗赵桓道:“启奏圣上!大事不好,外面民众因等不来李大人、种大人,愤怒至极,朱大人被民众给打死了,十多名内侍也被民众给打死了。” 赵桓闻奏,惊得从太师椅上跳将起来,赵桓吓得体如筛糠。旁侧的李邦彦更是浑身颤抖。 李邦彦心想,朱拱之仅仅是执殿官,仅仅是传达圣上旨意而已,尽管如此,都被民众给打死了,自己作为主和派、作为罢免李刚的主使人,若让民众给逮住了,那还了得,岂不是要被大卸八瓣。 李邦彦吓得浑身颤抖,惊恐地问内侍道:“御林军在做什么?因何为阻拦百姓军民?” 内侍答道:“回大人的话,那军民百姓甚多,御林军也不甚积极。” 李邦彦大恐,忙道:“快快传令,万不可让百姓军民冲将进宫!” 内侍闻令,慌忙出殿去了。 内侍出殿后,钦宗赵桓看着李邦彦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李邦彦忙奏道:“启奏圣上。目前之情形下,只好答应太学生们的所有条件,速速恢复李纲职务。” 钦宗赵桓高声说道:“对!对!快快传令出去,告诉百姓军民,他们所有的要求,朕一律准了,从即刻起,恢复李纲汴京留守职务。最紧要的是,令御林军严守宫门,不得让百姓军民冲入宫中。” 旁侧一执殿官又慌忙出宫,传达钦宗赵桓的旨令去了。 执殿官出宫后,当众宣读了钦宗赵桓的诏书。执殿官宣读完诏,众人依然不肯退去,非得见到李纲、种师道等人不可。 陈东昂首站在人群前,直面御林军的刀枪。 陈东身后,人潮渐渐骚乱起来,御林军军也铁青着脸。 对峙越来越严峻。 陈东心里十分明白,若是再起冲突,刀枪无眼,皇宫今日势必要血流成河,到时候,金人没有赶走,多少百姓就要被杀头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种师道赶到了。 众人眼看是种老将军,一齐跪倒,欢呼声地动山摇。 陈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时,李纲也从家中出发,出东华门行至右掖门,安抚民心。 在见到李纲及种师道后,众人渐渐退去,陈东率领那几百名太学生回到学府。 第二百六十一章 坚守并州 汴京城吃惊的时候,太上皇在童贯、高俅的拥簇下,正乘坐着游船,在秦淮河中游玩。秦淮河岸边,奔腾而来一支马队,一直来到与太上皇游船并齐的地方,先是遥喊着给太上皇赵佶请安,随即令童贯上岸接旨。 游船上,兴致勃勃的赵佶,遥见一支马队驰骋而来,眉头一皱,转首问身侧的、童贯、高俅道:“二位卿,来的甚人?来做甚?可是二位卿指派而来的?” 童贯、高俅均未指派兵士来保护太上皇,他们所带的兵士都在周边的几支游船上,岸上驰骋而来的马军也让童贯、高俅感到纳闷。随即,就听到马军头领给太上皇请安,令童贯登岸接旨。 赵佶闻听到兵士们向自己请安,令童贯等俺接旨,知道来的马军乃是汴京赵桓派来的,遂令游船靠岸。 游轮靠岸,赵佶端坐在船头,童贯、高俅站立两边,像是哼哈二将,童贯、高俅身后,是赵佶带来的妾姬及民女。游船四周,又有六七只游船,划至岸边,上面站满了拿刀持枪的兵士。这些兵士是保护太上皇赵佶及童贯、高俅等人的。 岸上,马军兵士们跳下马,跪伏一地,高声向太上皇赵佶喊道:“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上皇赵佶摆手道:“免礼!”众兵士们爬起身来,其中一位为首的将领高声喊道:“圣上有旨,童贯童枢密登岸接旨!” 童贯闻喊,慌忙登岸,跪伏在地。 为首将领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目今,金人犯境,汴京危急,着令枢密使童贯,于接旨之时, 速遂宣旨官返回汴京,以堪汴京防务大事。” 童贯叩首,高呼道:“臣童贯谨遵圣旨。” 随即,童贯接过了宣旨将领手中的圣旨。 游船上,着急问道:“你这将领,俺且问你话。” 马军将领忙跪伏在地,等候赵佶问话。 赵佶道:“此乃休闲娱乐之地,大庭广众之下,无规矩可讲,你且平身。”马军将领遂爬起身来,望游船上赵佶一拜。 赵佶问道:“现在京师情况如何?可有勤王兵马赶赴汴京?” 马军将领答道:“回奏太上皇。金人围困汴京日紧,汴京情势危急,好在种师道大人统西军数万人马,已抵达汴京,正与金人周旋。汴京城中,也有朝廷兵马十余万,汴京城暂时无恙。” “好!好!”赵佶点头道:“新帝宣童枢密返京乃是因何?欲令童枢密掌管守城兵马,与金人决战?新帝不知道童枢密、高太尉在保护朕吗?” 马军将领回奏赵佶道:“回奏太上皇,这个为臣真不知道。为臣只管将圣上旨意宣到。” 赵佶见说,心中略有不悦。 岸上,童贯望太上皇赵佶一拜道:“启奏太上皇。圣上有旨,臣不得不返回汴京,臣不能侍候太上皇了,请太上皇多多保重。”说着,童贯眼中垂下泪来。 赵佶心里也难受,对童贯说道:“既是新帝有旨,宣你返京,你便返京去吧,俺这里有高太尉陪护,万无一失。另外,你在返京时,挑选精兵强将一千,一路护送你返京。” 赵佶担心童贯路途安全,故有此说。 童贯弯腰答道:“多谢太上皇牵挂。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即,童贯与太上皇告辞,返回南京兵营,点起一千余马军,随着来将,望汴京驰骋而去。 汴京城下,完颜宗望因姚平仲夜袭兵营之事,大为恼火,除了令王汭催要经营绸缎、令众将领们全力攻城外,就是拿康王赵构、太宰张邦昌出气。 康王赵构面色冷峻,不亢不卑,极为镇静。相对于康王赵构,张邦昌在完颜宗望面前,吓得面色土灰,浑身颤抖,说话也结结巴巴,更显得康王赵构的凌然之气来。 完颜宗望见状,怀疑康王赵构非是皇室亲王,乃是哪家宋将子弟,遂令王汭向宋国朝廷提出,另派亲王前来金营,将康王赵构换回去。 王汭将此要求提给了钦宗赵桓,赵桓遂派五弟、肃王赵枢,前往金营为质,以换回金人不要的康王赵构。肃王赵枢闻听到让他去金营为质,吓得浑身颤抖,眼泪也流了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钦宗。 钦宗见状,愈加心酸,劝慰赵枢道:“肃王莫要胆怯,有朝廷数十万兵马在,金人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五弟啊!现在宗社危急,金人指定要宗社子弟为质,朕观来看去,也唯你莫属了。你去吧,朕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赵枢无奈,只得去了金营。 来到金营,赵枢见到了完颜宗望及康王赵构。在看了眼完颜宗望时,赵枢浑身颤抖;在看了康王赵构时,又泪眼汪汪。赵构拍了拍赵枢的肩膀,轻声说道:“五哥多多保重,弟去也。”随即出了金营。 通过对肃王赵枢和康王赵构的观察,完颜宗望认定肃王赵枢乃是皇室子弟,因为肃王赵枢见了自己吓得浑身颤抖,一看就是蜜罐子里泡大的皇家子弟,柔弱温顺,有皇家子弟的气质。 这下完颜宗望满意了,觉得抓住了宋国皇室的疼处,自己在这个时候撤军,宋国朝廷考虑的人质的安全,必然不敢对自己发动进攻,这样就可以安全撤过黄河了。 完颜宗望这个时候准备撤军,一来是宋国勤王之师不断到来;二来是完颜粘翰统率的西路军迟迟不能攻克太原,再在汴京待下去,又被围歼的可能。 对完颜宗望来讲,他最担心的就是在渡黄河时被攻击,那样的话,金军就全军覆没了,所以,完颜宗望怀疑赵构非是皇室子弟,在换来了肃王赵枢后,才下定决心,赶紧撤军,以免发生不测结果。 完颜宗望暗中安排兵马,准备撤军。 太原那边,并州保卫战已经进行了三十余天了。 因为担心并州被攻克,杨可世和柴进等人协商后,决定由柴进率五千精兵,援助并州王禀守城。柴进率五千精兵抵达并州城后,随即被王禀安排,率领众多将领兵士,把守东城门。 已经攻打并州城三十余天的完颜粘翰,眼看着小小的并州城攻打不下来,已经急得像只疯狗一样了,每天统领着精兵,向并州城头射箭,组织兵马搭建云梯,强行攻城。柴进令手下将领及兵士,向下投掷滚木礌石,箭射攻城金兵。金兵数番攻城,均被宋军击退。渐渐地,并州城中,粮食贫乏,用于防卫的箭矢、滚木礌石也不够用了。 柴进令兵士们好生把守,他急忙向往知府衙门,向知府张孝纯、总管王禀禀告情况。张孝纯、王禀、柴进等人随即商量起来。 张孝纯看着柴进问道:“柴将军乃梁山虎将,你们在梁山时,多次挫败朝廷证剿,可有什么良策,以解并州危急?” 提到梁山之事,柴进脸色微红。 张孝纯见状,忙道:“柴将军莫要介意,吾并无它意,只是垂询守城良策。” 柴进起身,望张孝纯、王禀一拜道:“末将一时迷茫,误入歧途,多亏朝廷宽恩,得以招安;然末将并不贪恋富贵,弃官返乡,而今为保卫并州而来,也知知府大人并无它意,焉何介意。”说着,柴进又望张孝纯、王禀一拜后道:“知府、总管,非常之时,当取非常之策。以末将之见,当召集城中百姓全员皆兵,粮草统一调配,拆除部分民房,栋梁制作滚木,石块运至城头,凡铁质物品,皆加工成箭矢,已备守城之用。两位大人,并州军民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就一定能够保我并州固若金汤,金狗就不能攻占我并州城池,城中百姓军民免遭金狗蹂躏。” 张孝纯、王禀见说大喜。王禀站起身,高声说道:“把守城池,保卫朝廷疆域,乃我们做军人的神圣职责,我们军人,当与城池共存共亡,人在城在,城破人亡,这没 什么好说的。传令下去,城中军马,除必需之外,统一圈养,已备粮草不足之时宰杀。其他的,就按柴将军说的办。” 张孝纯遂命令城中百姓拆房,准备滚木礌石。 并州城下,完颜粘翰指挥着金兵,又一次攻城。箭矢蚂蟥般飞向城头。王禀亲临城头,令兵士们躲在城垛下,以防金军箭矢射杀。 金军兵士抬着云梯,扑只并州城下,将云梯搭在城墙上,往上面爬。宋军兵士一起出现在城垛缺口,往下射箭,仍石块、火把,将金军云梯推翻在城墙下。 金军将领见状,气得哇哇大叫,命令兵士加紧攻城。王禀、柴进统率的宋军,再次打退攻城的金兵。 开远门城头,柴进见一金军大将在城墙下来回驰骋,指挥金兵攻城,遂搭箭在弓,拉满了弓,一箭射去,将那名金军大将射翻在马下,给射死了。那员大将乃金国皇室子弟。情况报告到完颜粘翰那里,完颜粘翰暴跳如雷,大声吼道:“攻城!攻城!待攻下并州,本帅定将王禀碎尸万段,已报杀俺宗室的血海深仇。” 一连数日,金军加进了对并州城的攻打。并州情势越来越严峻。 第二百六十二章 王禀殉国 这时候,正在全力攻打太原卫城并州的完颜粘翰得到情报,东路军完颜宗望因宋国兵马不断聚集汴京周围,而完颜粘翰统率的西路军迟迟不能抵达之故,已准备撤离汴京,返回至燕京。 得到这个情报后,完颜粘翰更加焦躁。完颜粘翰心想,假如完颜宗望统率的东路军安全撤退,而自己统率的西路军12万兵马却攻打不下小小的太原卫城并州,就不好交差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全力攻打并州,攻克太原,然后再等待朝廷进一步指示。 这时候的并州城在金兵连续五十余天的攻打下,已经失去了城外阵地;与太原之间的联系,也被金军切断,并州已成为一座孤城。原本,知州张孝纯、总管王禀可以退至太原,然金兵围城甚紧,张孝纯、王禀无法保证将并州城中百姓军民都带走,遂决定坚守并州。并州是太原的卫城,并州失守,太原肯定不保。故此,张孝纯、王禀一直坚守在并州,誓与并州共存亡。 为了尽快攻破并州,完颜粘翰令围困并州四面的完颜宗翰、完颜希尹、完颜娄室、完颜土木全力攻城,力争在十日内攻破并州城。为了加强攻城力量,完颜粘翰亲自率领2万兵马,于并州城外四处巡战,伺机攻打并州。 完颜宗翰、完颜希尹、完颜娄室、完颜土木闻令,点起本部兵马,全力攻打并州各城门。 并州城墙上,张孝纯、王禀率柴进、董杰、宋兵、韩宇等将领及兵士们,用箭射、滚木礌石等办法,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金兵的攻城。这一轮的攻城,金军不歇气地进行了九天,终究无望实现完颜粘翰力争十日内攻破并州的目的。 并州军民也死伤惨重,更严重的是,城中存粮已完全断绝。守兵饥饿得连兵器都伏不住了,这仗还如何打得下去?现在的情况是,城中的牛马驴骡已经食尽,连粮库中作为马料的糠皮也全部吃光,逐渐地连树皮草茭也作为口粮等,假如金军再围困几日,弹尽粮绝,并州失守已不可避免。 焦虑中的王禀巡查城防,见兵士们饿的靠在城垛上,心里甚是难受,遂令身边卫兵道:“将我的马拉去宰了,让守城军民充饥。”卫士闻令,忙劝阻道:“将军每日驰骋,五坐骑,如何迎敌?”王禀见说,仰天长叹道:“守不住并州,我纵有万贯家产,又复何用!拉去,宰了!” 卫兵含着泪,拉走了王禀的马。又过了几日,城中马匹及马鞍山的皮革都被食尽。 并州城中的情况,作为太原守将的杨可世也非常清楚。想到知州张孝纯、总管王禀被困并州城中,存粮已完全断绝,杨可世也非常着急,派大将毛建路率马军驰援。杨可世之意乃是,粮草运送不进去,就运送马匹进去,以解张孝纯、王禀燃眉之急。无奈金兵围困甚紧,毛建路所率的马军未能冲破金军防线,被迫退入太原城中。 这一日,金军又开始攻城。金军的这次攻城,声势更大,兵力更多。先是箭矢像蝗虫般飞向城墙,守城宋军被射到一片。随即,大量金兵抬着云梯,来到城下,将云梯搭在城墙上,在其他金兵的射箭支援下,向城墙上攀爬。 城墙上宋军数次将攻城金兵射退,将云梯推翻。 金兵不断涌来,再次搭起云梯,向城墙上攀爬。宋军箭射刀砍。金军攻城兵士不断从云梯上掉下。 金军越来越多,城墙上的宋军已支撑不住。 开远门城楼上,负责把守的是大官人柴进。柴进手持穿心透骨点钢枪,身背弯弓,腰夸箭袋,正带领着众多兵士把守着开远门。 开远门是金兵重点攻打的一个城门,开远门若是被打开了,整个并州城就基本上沦陷了,再无战略上的支撑点。基于此,柴进自告奋勇,把守开远门。王禀也派了精兵强将,由柴进统领,负责开远门的把守。 金国方面攻打开远门的是完颜宗翰。 金兵箭矢蝗虫般飞来时,柴进忙令宋军兵士躲于城垛及门楼后,待金兵箭矢一停,立即现身城墙上,箭射已经开始搭建云梯及攻打城楼的金兵。 正在攻城的金兵被柴进及手下射死无数。 远处,骑在马上的完颜宗翰气得哇哇大叫。柴进见状,又要故伎重演,欲箭射完颜宗翰。柴进已经箭射过两名金国大将了。 在柴进拉满了弓,嗖地一箭射将了出去。一名金将眼见,策马驰上,挡在了完颜宗翰前面。柴进射出的那支箭,正射在那名金将脖子上。那员金将翻身落马。 完颜宗翰大怒,指着楼门上柴进吼道:“南蛮子!待俺攻破城池,定将你千刀万剐!” 柴进抽出箭来又射,一大群金将围在了完颜宗翰前面。完颜宗翰高声下令道:“攻城!全力攻城!” 金兵潮水般涌向开远门。 几个金兵已爬上了开远门城楼,被柴进用手中穿心透骨点钢枪挑到了城楼下。“杀!”柴进大声吼叫道:“敢攻我开远门者,杀无赦!”柴进手下将士,枪挑刀砍,将攻上开远门的金兵杀死在开远门下。 总管王禀得知开远门危急,遂率众来到开远门。开远门上,柴进与王禀见礼,随即报告了情况。 王禀站在开远门城楼上,见城楼下皆是金兵,气势汹涌,远处数十员金国大将,正指挥着金兵攻打。王禀心里清楚了,知道金兵要将开远门作为突破口,要从开远门攻入并州城中。 柴进向王禀一拜后道:“王总管且回避,开远门有末将把守,绝无一失。”王禀也回拜柴进道:“有仁兄把手,俺焉有不放心的?只是,金寇残忍,无恶不作,不可掉以轻心。” 王禀、柴进正说着话,金军又开始新一轮攻城。王禀遂与柴进一道,指挥军民防守开远门。忽然,一将跑来道:“禀告总管大人,北城门已被金狗攻破,并一路杀往城中。”王禀闻报,急率兵马赴城北支援。柴进不放心王禀安危,遂将把守开远门的任务交付给手下,他手持穿心透骨点钢枪,急追王禀而去。 迎着王禀,不断有撤退下来的军民百姓。有人认出王禀,急忙禀告道:“禀告王总管,知州衙门被破,张知州被俘。”王禀闻报,心中更加焦急,忙率百十人的队伍,向知州衙门狂奔而去。 迎面冲过来大队金兵。王禀手持大刀,率先上前,与金兵对杀起来。王禀手中的大刀,闪着光亮,一个个金兵被王禀砍倒在地。金兵一圈圈围困了上来。王禀及百十名兵士被围困在中间。金兵或刀或枪或斧,丁零当啷地打将了过来,王禀身边不断有宋军兵士被杀死。王禀大怒,挥舞着大刀,一路砍将过去。金兵被王禀砍倒一大片。王禀身边宋军兵士渐寡,而金兵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上来。 王禀身侧卫士见金兵援军聚集,退兵无望,遂劝王禀道:“王总管,当务之急,火速退走,保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禀见说,怒目圆睁,高声说道:“并州军民无贪生怕死之辈,我身为并州总管,岂能弃父老乡亲而去?!这断不可能!” 金军不断围了上来。忽然,一声暴吼,从外面杀进一个人来,只见手中穿心透骨点钢枪上下翻飞,金兵兵士被戳到一片。那人正是急追王禀而来的大官人柴进。大官人柴进向王禀高声叫道:“王总管,快随末将杀出去!” 王禀遂率手下与金兵展开巷战。 王禀、柴进一路厮杀着,来到了城南开远门处。 开远门仍在宋军手中。 王禀身后,大队金兵追杀而来。王禀持刀力战,身中刀枪数十处。 开远门外,金兵加强了攻势,里应外合下,开远门失陷。 柴进急忙搀扶住王禀。王禀哈哈大笑数声,高声说道:“我王禀身为军人,死于城陷,何其荣幸也!大官人可速速撤退,莫做无谓牺牲。”柴进道:“王将军死于国难,俺柴某人岂能偷生?!俺与大官人共赴国难。” 开远门既破,完颜宗翰率金兵将士冲入开远门内。完颜宗翰令兵士搜索射死金国大将的宋将。 金兵围了上来,将王禀、柴进等众人团团围住。 一金将指着远处的柴进对完颜粘翰说道:“就是那位宋将,射杀了俺国两位宗室,一员大将。”完颜粘翰狠狠说道:“俺要将他碎尸万段!” 金兵围攻,被王禀、柴进等宋军将士杀死十多人。 完颜宗翰见状,令人向王禀喊话:“宋将听着,并州已破,你们只有缴械投降,我国予以优待;若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 王禀转首看了眼柴进,说道:“大官人,你我结识于江南讨伐方腊之时,俺一直以为你们江湖人士,远离庙堂,不参与国家大事,而今来看,你们的血管里,流淌着也是忠君爱国的热血,与你结识一场,何其幸也!”说毕,王禀又看着身边数十名血迹满身的军民说道:“我为国已尽忠,为民已尽义,大丈夫一身复有何求!”说毕,王禀转身站立,撩起满是鲜血的战袍,擦了擦已有点卷刃的大刀,抬起手来,指向完颜宗翰,大呼道:“宗翰蛮狗!你若敢屠我并州及太原百姓,我死后变厉鬼也要索你性命!”随后,王禀将大刀横于项上,猛力一抹,轰然倒地。 “王总管!”柴进大叫一声,挺枪杀出,直扑完颜宗翰。 第二百六十三章 保卫太原 (6) 当时,太原总管、大将王禀自刎而死,柴进悲愤万分,大喊了声“王总管”后,挺着他的穿心透骨点钢枪,直冲完颜宗翰,要杀了完颜宗翰。 完颜粘罕见柴进扑将过来,高吼一声,举着开山斧,迎面冲来,迎战柴进。完颜粘罕身边,一大帮金将见柴进挺枪杀来,忙持刀挺枪,挡在完颜粘罕前面,望柴进砍杀过去。 柴进大声吼道:“金狗!看枪!”一边吼着,一边抖动手中穿心透骨点钢枪,“唰、唰、唰”戳了过去,接连戳到了三员金将。 柴进怒睁着两眼,眼中冒出愤怒的火焰。 金将们抵挡柴进不住,往后撤退。 被众多金将保护着的完颜宗望见状,大怒,猛然吼道:“众将让开!看俺杀了这南蛮子!” 随着吼声,完颜宗翰双手各持一把开山斧,杀向柴进。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来来来!大官人俺和你大战三百回合!”柴进高声叫着,挺着穿心透骨点钢枪,望完颜宗翰胸膛刺去。 完颜宗翰大吼一声,用右手拿着的开山斧磕开了柴进的穿心透骨点钢枪,左手挥起另一把开山斧,向柴进兜头砍去。 柴进急忙用枪架住了完颜宗翰砍来的开山斧。 完颜宗翰旁边一金将,趁机持枪向柴进戳将过来。柴进眼里瞧着亲切,猛然抽枪,顺势一下,戳向将那员金将,当胸戳穿。那员金将大叫一声,被戳死在地上。 完颜宗翰气得哇哇大叫,唰唰唰地几斧,望柴进砍将过来。柴进连续几枪将完颜宗翰的斧头磕开。 完颜粘罕见柴进勇猛,遂想招降柴进。 于是,完颜粘罕高声叫道:“你这宋将,俺看你也是一个好汉,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妨投降俺金国,将来高官任做,骏马任骑。” “呸!”柴进高声骂道:“俺乃宋人,岂与你金狗为伍?拿命来!”说着又挺枪刺向完颜粘罕。 完颜粘罕大怒,举着开山斧,与柴进大战起来。 柴进、完颜粘罕大战十余回合,未分胜败。 旁侧,一金将冲上前来,接住柴进厮杀;另外一些金将挡在了完颜宗翰前面。 柴进用枪指着完颜粘罕吼叫道:“金狗!有本事来战!”随着喊声,噗嗤一枪,将接替完颜宗翰和自己厮杀的那员金将戳了个透心凉。 完颜宗翰身边,十多名金将围了上来,将柴进团团围住。 柴进一杆穿心透骨点钢枪上下翻飞,又杀死了几名金将。 大战中,柴进身上也中了几刀,鲜血染红了柴进的战袍。 金兵金将越围越重,柴进已杀得精疲力尽。 金兵金将后面,完颜宗翰大声喊道:“众将!莫要杀死他!捉活的!待他不降时,将他五马分尸!” 柴进闻言,两眼冒火,大吼一声:“金狗!俺操你姥姥!”随着吼声,柴进跃身而起,踩着金兵金将的人头及刀剑,腾挪向完颜宗翰。 完颜粘罕见柴进漂移而来,吓得忙往后退。 柴进身躯前扑,手中的穿心透骨点钢枪已经刺倒了完颜宗翰的胸前,这时候,忽然飞来一支利箭,噗嗤一声,正射中柴进喉咙。 柴进仰身倒下,跌在金兵群中。 众金兵金将见状,围了过来,举起手中刀枪,向柴进乱砍乱戳。 忽然间,柴进又拄着他的穿心透骨点钢枪,挣扎地站起身来。 金兵金将吓得往后退去。 柴进拄着穿心透骨点钢枪,站起身来,望着完颜粘罕及金兵金将们哈哈大笑。 柴进高声叫道:“金狗们!来和你大官人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完颜粘罕吓得目惊口呆。 柴进轰然倒地。 金兵金将又围了过来,将柴进一顿刀砍枪挑。可怜柴进一世英雄,惨死在金兵刀枪之下。完颜粘翰恼羞成怒,令人将王禀、柴进尸身拉在一起,令马军策马踩踏。 并州就此失陷。 随即,完颜粘翰令完颜宗翰、完颜希尹、完颜娄室率兵攻打太原。并州既失,太原已无依托,守将杨可世无奈,只得率兵弃城而走。 金军攻入了太原城中。 至此,太原失陷。 汴京这边,各路勤王兵马陆续抵达。 种师中率西军抵达汴京西郊,前往种师道指挥部拜见兄长种师道。种师道见种师中到来,大喜,慌忙起身,携住种师中的手,高声说道:“师中抵达,兄无忧了。” 随即,种师道率种师中与李纲相见。 相见毕,种师中对李刚说道:“留守大人,现诸路兵马均已抵达汴京,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向完颜宗望发起进攻,聚歼完颜宗望与汴京城郊。” 李纲道:“种老将军,只是此等大事,必得圣上首肯。” 种师道温言道:“留守大人所言极是。” 随即,李纲、种师道入宫进殿,觐见钦宗皇帝,请奏出兵事宜。 李纲、种师道入宫后,正碰上钦宗在训斥童贯。那童贯是昨日才奉召返京的。一路上,童贯策马疾驰,心想着钦宗会像徽宗一样宠信于他,让他组织兵马与金兵决战。 童贯也得到了消息,知道诸路军马均已抵达汴京,朝廷在兵力上已经远胜于金国。童贯又想投机,想借东京保卫战之胜利重获钦宗信宠。 童贯来到汴京南门,将兵马勒停,令兵士们就地待命,他自己带着十多名亲信,进到城中,去觐见钦宗皇帝。 童贯来到宫门前,向执勤官道:“速速通报,枢密使童贯奉旨回京,请求觐见圣上。” 执勤官道:“童枢密稍后,下官时刻通报。” 皇宫大殿中,钦宗闻知童贯回京,传旨道:“令童贯入宫觐见!” 童贯进到皇宫大殿,匍匐在地,高声喊道:“臣童贯觐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童贯等着钦宗道“卿辛苦了,快快平身。”然而,老半天没有声音。童贯心里好奇,偷偷往上看去,见钦宗怒容满面,正怒视着自己。 童贯心里大惊,忙叩首道:“启奏圣上!太上皇南下进香,令臣随同护送。臣随太上皇南下后,无时不点挂着圣上。臣接到圣上旨令后,未敢稍有耽搁,昼夜兼程,赶回京师,望圣上恕罪。” 钦宗站立在龙椅前,指着跪在大殿中的童贯厉声斥责道:“童贯!你身为枢密使,置朝廷大事于不顾,勾连赵良嗣、联金灭辽,祸害朝廷,罪不可赦!金国兵马入境,汴京危急,你未经批准,擅离职守,逃往南方,罪不可赦!” 童贯跪伏于地,申辩道:“启奏圣上,俺非是逃往南方,实为护送太上皇亳州进香。” “放肆!”钦宗吼道:“我是圣上还是太上皇是圣上?!你是谁的臣子?为何不经朕之批准,擅离职守。” 童贯吓得回身发抖,颤声答道:“臣有罪。”。 钦宗下旨道:“来人!将童贯脱出宫门,斩首示众!” 童贯高声叫道:“圣上!臣乃奉太上皇御令南下。圣上恕罪。” 随着钦宗喝令声,从殿外冲进十余名亲兵近卫军,扑将到童贯身边,将童贯拧了胳膊,拉起身来,向外拖去。 童贯高声叫道:“圣上饶命!” 钦宗高声叫道:“拖出去!拖出去!斩首!” 童贯于绝望中看到种师道、李纲,忙叫道:“老种!种老将军!李大人!快向圣上美言几句,否则,俺童贯性命命休也!” 种师道见状心想,朝廷事至如此,全赖你童贯胡作非为,现在你知道告饶保命了?!你保了命,为国捐躯的十多万将士情何以堪?!种师道心里愤恨童贯,遂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看童贯。 童贯遂又向李纲求救。李刚也转首,不去看童贯。 童贯被十多名亲兵近卫拉出了大殿。 童贯被拉出大殿后,钦宗余怒未休,对种师道、李纲说道:“二位卿,朝廷至如此境地,皆因童贯欺上瞒下,勾连赵良嗣、王黼行什么联金灭辽之计!卿们看看,现在辽是灭了,大宋成何体统了?!眼看着金兵入侵,这阉货身为枢密使,竟擅自随太上皇南下,置朝廷江山社稷于不顾,实在是可恶至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种师道、李纲忙弓腰答道:“圣上英明!” 当时,童贯被近卫禁军兵士拉出皇宫。一近卫举起手中钢刀,望童贯脖子上砍去。童贯吓得大叫一声。钢刀砍在童贯脖子上,却未见有血流出来。童贯疼得嗷嗷大叫,头还在脖子上长着。 兵士大吃一惊,看着手中的钢刀。 童贯噗通一下跪于地上,求告道:“兵爷爷们,手下留情,俺情愿前往城外,斩杀金狗,将功赎罪。” 那兵士哪里管童贯的求饶,又举起手中钢刀,说道:“童枢密,砍你狗头,乃是圣上亲旨,俺等岂敢违命?!看刀吧!”说着,“咣当”一下,又向童贯的头砍去。 钢刀砍在童贯的头上后,反弹了回来,钢刀都卷刃了,童贯的头竟然没破。 兵士们见状,皆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第二百六十四章 饿毙途中 (1) 当时,童贯被一群兵士们押赴宫门之外,兜头一刀,眼看着童贯的头未破,兵士的刀刃倒卷了起来。兵士们见状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一士兵暴怒起来,高声叫道:“咄咄怪事!难不成俺的刀砍不了这阉货的头?!看我的!”一边叫着,一边跳跃起来,高举着手中钢刀,奋力向童贯的头砍去。随着“咣当”一声,童贯的头破了,士兵手中的钢刀也反弹了回来,力道之大,连士兵都后退了几步。 童贯疼得哇哇大叫,瘫倒在地上。 兵士们更加惊奇,围了过去,看躺在地上的童贯,究竟为什么怪物,竟然刀砍不入?!兵士们见童贯头破血流,在地上翻滚,遂一拥而上,或刀砍,或枪戳,童贯被戳死在地上。 兵士们将童贯的头从脖子上砍了下来,悬挂在汴京大街上的城楼上。百姓军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更有民众不知何故,见人群聚集,愈加围了过来。后面的看不清情况,遂问何事?有人告之曰:“童贯那厮被圣上看透了!”“好!太好了!打了桶,泼了菜,便是天下好人间!”围观的百姓军民群情激奋,将手中的杂物抛向悬挂童贯头颅的城楼。 童贯既斩,当有主事者进入宫中,禀告钦宗。钦宗闻报,大喜。钦宗对李纲、种师道说道:“二位卿,俺大宋锦绣江山原本稳定,全赖童贯这阉货,哄惑着太上皇,搞什么联金灭辽,以致汴京受侵,百姓涂炭,童贯之恶,杀十回都不低其过!只是童贯伏法,那蔡京仍逍遥法外,难消朕心头之恨。” 种师道上前一步,禀告道:“启奏圣上。蔡京乃神宗、哲宗、徽宗三朝老臣,曾四度为相,年老体衰,虽罪恶甚重,将其贬至江南,由其自灭,既算是惩治,也彰显圣上仁慈,便由他去吧!目今当务之急,乃驱逐金狗,收复大宋疆域,巩固朝廷江山社稷,最为紧迫,恭请圣上颁旨,臣愿与李留守提劲旅一支,尽灭金狗,让其永远不敢再窃视俺大宋一寸疆土。” 钦宗见说,大喜,高声说道:“臣所言甚合朕意,只是,朝廷兵马,可有全胜之把握?金人乃虎狼之师,近闻晋阳已失,王稟殉国,若两路金兵会师汴京城下,朝廷主动挑起争执,可有把握控制局势?” 李纲道:“启奏圣上。西路金军攻打晋阳,花费数月时间,被王将军阻于太原,其战力不过尔尔。近闻金国东路军完颜宗望有撤军之意,我朝兵马不妨乘势追击,灭其威风,使其不敢在窃视俺朝疆域,不失为上乘之举。” 钦宗转动着眼睛又看向种师道。 种师道弯腰一拜,高声说道:“请圣上颁旨。” 钦宗道:“种老将军乃朝廷战将,在西北多有军功,打仗还是得靠种老将军。种老将军给朕个准话,一战而胜金军,有几成把握?” 种师道道:“启奏圣上。臣弟师中,率西军数万,已抵达汴京。目今,汴京周边,朝廷兵马有二十余万之多,金军只有数万人马,且劳师远征,没有补充,已成疲惫之军,若集朝廷兵马于汴京,与金军大战一场,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好!好!”钦宗道:“卿等且去准备,待朕再作思量,定给卿等一个准话。” 种师道、李纲望钦宗一拜,告辞出宫。 种师道、李纲出殿离宫后,钦宗随即找来了李彦邦、白时中。 李邦彦、白时中入宫进殿,望钦宗跪拜毕,立起身来,等候钦宗旨意。 钦宗道:“二位卿乃老成之人,凡事思量的周全。刚才,李纲、老种入宫觐见,请求集中朝廷兵马,与金兵一战,驱逐金兵出境,二位卿以为如何?” 李邦彦、白时中见说,扑通一下,跪于地上,望钦宗连磕三首,然后抬起头来,望着钦宗高声叫道:“圣上!万万不可!” 钦宗看着李邦彦、白时中道:“二位卿,缘何万万不可?” “圣上啊!”白时中望钦宗一拜,高声说道:“金军乃虎狼之师,残暴凶狠,万万招惹不得,若惹得金帅恼怒,杀伐过来,汴京不保,百姓将惨遭屠戮,朝廷将面临无妄之灾。” 钦宗大惊道:“若如此,该将如何?” 李邦彦道:“启奏圣上。当今局势下,唯有礼送金军出境,如此方万事大吉。” 钦宗见说,慌忙说道:“此事由二位卿全权负责,万不可再引起宋金大战。” 白时中、李邦彦告辞出宫。 钦宗心里忐忑不安,来回地踱着步。钦宗想起了殉职于太原城的王稟,心里大为悲痛,遂唤来执殿官,授王稟忠烈大夫,并令人打探王稟家里情况,可有后人,召至朝廷,授予官职,以鼓舞抗金将士。 执殿官禀告钦宗道:“启奏圣上。据臣所知,王将军只有一个儿子,随王将军征战太原,也以身殉国了。” 钦宗大悲。随即,钦宗更加愤恨起童贯、蔡京等人。童贯、赵良嗣、朱勔、王黼、梁师成等奸臣佞贼均已伏法,唯蔡京尚逍遥法外。对蔡京,钦宗考虑到其历经三朝,四度为相,才华出众,曾深受太上皇器重,也的确解了太上皇许多烦恼,故此有放蔡京一条生路之念;然想到殉国于太原的王稟,钦宗觉得,对蔡京也必须惩罚,否则对不起为国捐躯的英烈,故此,钦宗问执殿官道:“蔡京现在何处?” 执殿官答道:“回奏圣上。据圣上旨意,蔡京已被变为秘书监,前往南京,以臣之见,蔡京现在或已到南京,或还在南行的路途上。” 钦宗道:“蔡京误国误民,罪不可赦,贬居南京,处罚过轻。另外,太上皇正在南京,蔡京前往南京,必然有哄惑太上皇。听旨!” 执殿官跪伏于地,忙道:“臣谨听圣旨!” 钦宗颁旨道:“即刻通知开封府,立即派人前往南京,传喻蔡京,不得再南京停留,也不得觐见太上皇,立即前往长沙,任庆远军节度副使。” 执殿官忙辞别钦宗,前往开封府。 开封府中,徐秉哲闻听钦宗旨意后,不敢耽误,忙派府中提辖官,带兵士数十名,彻夜疾驰,前往南京,向蔡京传达钦宗圣旨。 这时,被贬为秘书监的蔡京正带着老婆徐氏,小妾王氏,小儿子蔡脩,乘坐着三四辆马车,行经在前往南京的路途上。蔡京从汴京出发前,有七八辆马车随行,除了他的家人外,还有十多名家丁。这一路上,蔡京历经艰辛,吃了不少的苦头。 刚开始时,尚有家丁为其服务,买些饭菜什么的,到了中途,沿路百姓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知道蔡京贬为秘书监,前往南京任职,一路上是各种刁难和羞辱。家丁们原想着跟着蔡京享福呢,没想到连饭菜都买不到了,饿得前心贴肚皮,一肚子委屈。路途中,不断有家丁私下开溜,连带着马车钱财都给带跑了。剩下的家丁也不耐烦了,对蔡京一家恶言恶语。蔡京怕路途上出现意外,只能满脸堆笑,好言好语安抚着剩下来的家丁。 这一日,蔡京一行已望见南京城池了,忽然从后面追来一小队兵马,为首的将领大声喊道:“前面马车中可是蔡太师?!” 蔡京开着后面尘土中追来的一小队兵士,大吃一惊。当听到为首一将高喊:“前面马车中可是蔡太师”时,心里略安。 原本,蔡京以为或是来临,或许是圣上要惩处自己,当听到为首一将仍称其为“蔡太师”时,方觉得事并未坏到不可收拾。 蔡京心里略安,忙从马车上下来,站在车旁,等候着一小队兵马前来。 那小队兵马迅速来到蔡京的马车跟前。为首一将跳下马来,问蔡京道:“你便是蔡太师?” 蔡京已没了在朝廷当宰相、太师时的威风了,忙拱了腰,脸上堆上笑,轻声答道:“老夫正是蔡京。” “是蔡京蔡太师便好!”为首一将道:“你让俺们找到好苦,一路打听方找到了你!” 蔡京见对方口气生硬,心里又慌了起来。 为首一将对蔡京说道:“俺们乃开封府差吏,蔡京听旨!” 蔡京忙跪倒在地。蔡京身后,徐氏、王氏、蔡脩等人也跪伏在地。 为首一将高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责令秘书监蔡京转任庆远军节度副使,即刻前往湖南赴任。” 蔡京叩首接旨。 接旨毕,蔡京等人站起身来。蔡京对为首将领说道:“差官,臣蔡京自汴京出发,一路车马劳顿,多有辛苦;天可怜见,现眼看抵达南京,臣欲进城,觐见太上皇,完毕后即刻转赴庆远军,可否?” “不可!”为首将领说道:“俺们来之前,开封府徐府牧专门有交代,嘱咐俺们,不得让你进入南京,觐见太上皇。蔡太师,多有得罪,请转赴湖南吧。” 蔡京无奈,只得带着徐氏、王氏、蔡脩等人,转往湖南。 第二百六十五章 饿毙途中 (2) 南方的天气忽晴忽阴,刚才还是微风习习,晴空郎朗,转而阴风袭来,黑云密布。不多时,噼里啪啦,下起了瓢泼大雨。田野中泥泞乡道上,迤逦行驶着三辆马车。头一辆马车中坐着蔡京、他的老婆徐氏、小妾王氏,另外还有两个面目姣好的女子,也是蔡京的小妾。第二辆马车上坐着蔡京的儿子蔡脩和蔡京府上的管家刘宁。第三辆马车上拉着蔡京搜刮来的金银细软及他保存下的一些字画。 蔡京知道他这次被钦宗皇帝贬出汴京到南京任职,想再回汴京是不可能的了。年轻的时候还有资本,现在八十三的人了,怎么可能再在钦宗那里受宠幸?!好在还有太上皇,等到了南京后,就去觐见太上皇,太上皇会给自己做主的。 当时走的也仓促,故此,只带了部分家人及一些金营细软及字画。蔡京想另外抽空接运府上其他一些人员和财产。令蔡京想不到的是,他留在府上的部分家人被钦宗遣返了,他剩余财产也被钦宗充公了,他的几个儿子、除了带出来的蔡脩、给太上皇赵佶当驸马爷的蔡鞗外,都被钦宗皇帝赐死了。 更令蔡京没想到的是,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南京,在即将见到太上皇的时候,钦宗又千里传旨,令他改任庆远军节度副使,接旨即行,不得延误。这分明是绝蔡京的生路。蔡京无奈,只得带着妻子、小妾、小儿子,从南京转道前往湖南衡阳。 三辆马车边,跟着七八名随从。蔡京至汴京出发前,考虑到路途遥远,山高水低,故此戴了数十名随同,以保护他和家人的安全。为了让随同们死心塌地地为他服务,蔡京承诺,到了南京后,给每人发金银百两,没成家的给成家,想做官的给官做。随同们大受鼓舞,欢欣跳跃,欲好好侍候相爷及家人,就为蔡京承诺的金银、女人及官位。 刚开始的时候,随同们倒是尽心尽责,然而,一路上行进下来,餐风露宿,万般艰辛先不说,仅沿途百姓的白眼、冷落、责骂、偷袭就令随同们心灰意冷了。平日里,随同们生活在相府中,作威作福。蔡京贵为宰相、太师,也极受尽官吏们抬举。随同们眼里,蔡京何等人也,宰相、太师、朝廷大员!到哪里不是风光无限?没想到,沿途百姓视蔡京为瘟疫,唯避之不及。看到这个情况,心眼儿活些的随同撒丫子开溜了。去他妈的荣华富贵!那得有命享受才行。 到了南京时,数十名随同跑得只剩下七八名了。那七八名随同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南京,本想这下好了,南京到了,百十两金银到手了,老婆也该有了,蔡太师还要给俺要个官儿当当呢!结果,南京城的门都没进,就听蔡京说要转道湖南。 蔡京道:“辛苦诸位了。原本,到了南京后,老夫要重赏诸位,谁知圣上惦挂老夫,授予老夫庆远军节度使职务,令老夫前往湖南,治理庆远军,还得劳驾诸位,待到了湖南衡阳后,每人赐金银二百两,皆出任老夫手下官员。” 几个随同嘴里说道那感情好,我们随相爷去,心里却想,咋看你失宠了,像个丧家犬,这是要贬死你的节奏,我们才不跟着你倒霉去呢。 蔡京见剩余七八个随同愿随自己前往湖南,大喜,忙掏出一两银子,令已随同去买饭,说吃好喝好,攒足了精神上路。那随同拿着一两金子去买饭,蔡京一行则坐在马车边上等饭吃。足足瞪了半个多时辰,买饭的随同一直没回来。 蔡京心里焦躁,不免骂道:“这奴才!甚是好玩!” 那随同哪里是好玩,是拿着蔡京给的一两金子跑了。那随同心想,看沿途百姓对你的态度,怎么可能卖给你饭吃?你走不到湖南就会被饿死的,我才不给你当陪葬呢!随同掂了掂手中的一两金子,心想,聊胜于无,少时少了点,总比没有要强吧!开溜,此时不开溜,更待何时?于是,那名随同拿着蔡京给的一两买饭的金子,开溜了。 蔡京左等右等,一直没等来那名随同,心里更加焦躁,难受。 对蔡京来讲,此时的心情也像是阴沉的天气一样。 小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雨点打得车篷刷刷作响。蔡京又上到了马车上。雨没有停的意思。蔡京将头伸出车窗外,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无奈地摇头。 徐氏望着车外沥沥细雨,心里恓惶不说,肚子更饿了。徐氏对蔡京道:老爷,这风雨飘摇的,老身肚饿,不知那下人能否买到饭菜充饥? 蔡京心里清楚,眼看着那名随同是不可能回来了。蔡京望着车棚外淅淅沥沥的雨丝,无奈地摇头道:夫人,眼下这雨又下起来了,那下人何处去买饭菜?夫人暂且忍耐,待雨停后再让下人去买。 许是无奈,只得忍耐着饥饿。 雨淅淅沥沥,无休无止。 四面山峦青黛,小河淌水,空气湿漉漉的,更显清新。蔡京没有好心情了,他想起了二次任相时,曾在汴京周边巡查青田,曾遇到一个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直言他将来要饿毙途中,他当时甚是不悦,问算命先生是如何一个死法?算命先生道:比大人的死法要好点,是吃肉噎死的。 当时,蔡京心里甚是不悦,心想,俺当朝宰相是饿毙路途的,你一个穷算命的反倒是吃肉噎死的?!我让你吃不上肉,看你如何吃肉噎死?!蔡京遂指派手下,让杀了那算命先生,好叫他的测算失灵,让他不是吃肉噎死的,而是被刀砍暴亡的。然而,手下在准备砍杀算命先生时,狂风大作,昏天黑地,待风头过后,那算命先生已不知去向。此刻,蔡京心想,不知那穷算命的被肉噎死没有,自己倒是有点困苦了。 想着这件往事,蔡京问蔡脩道:儿呀,路途尚远,这一路,咱爷们恐怕要吃苦了。蔡脩道:无妨!爹,咱钱财有的是,马车拉着呢!有道是有钱能让鬼推磨,有啥苦可吃的。 蔡京闻言,心里暗道,钱财是多着呢,无奈你老爹作的恶也多的呢,一点不比这钱财少,怕只怕沿途百姓军民不买吃的给咱们,到时候真被那穷算命的给说准了,就真的饿毙路途了。 蔡京转既又想,蔡脩说得也不错,不论到了什么时候,总还是有爱财的,俺出双倍的钱,不信买不来饭菜!于是,蔡京点头道:好!好!那就好! 蔡京心里藐视起那算命的了。俺为官数十年,四次任相,钱财有的是,岂能将老夫饿毙路途?真不是天方夜谈嘛!蔡京心里暗笑。蔡京还想,就算是没有钱财了,就凭老夫的书法绘画,只要动动手,哪一幅不是价值千金?地方官员百姓趋之若鹜地求俺的字画呢! 雨渐小,天气雾腾腾的,蔡京见荒郊野外,人烟稀少,遂令起行。车夫抽了下马屁股,吆喝了声“驾!”。 驾辕的马屁股上挨了一鞭子,猛地起步,在乡间小路上走了起来。 后面跟着的随同看看天,嘴里嘟囔道:晦气!什么时候能到地方? 蔡京和徐氏、王氏、小妾们乘着的马车在前面行着,后面跟着蔡鞗坐的马车和拉金银细软的马车。 几个随同懒洋洋地跟在马车边,一路望湖南去了。 汴京城里,完颜宗望命令金军,带着从宋朝搜刮到的钱财,准备撤军回国。 种师道忙和李纲商议,决定派五万兵马,提前埋伏在黄河岸边,待金军渡河时,突然出击,令金军首尾不能相顾,一举歼灭入侵金军,使金国永远都不敢再窃视大宋。 进军撤军的消息提前通报给了钦宗皇帝。金军要求宋军不得阻扰金军撤退,如半路偷袭,进军将挥师南进,一举攻破汴京。钦宗胆怯,宰相白时中、李邦彦更加胆怯。白时中、李邦彦令手下亲信紧急传令,大宋军马不得对金军展开攻击,无论是谁,一旦对金军展开攻击,致使金军再次攻打汴京,将定斩不饶。 白时中、李邦彦的命令也传导到了种师道、李纲那里。种师道闻听到白时中、李邦彦的这个命令,又急又怒,猛然吐出一口血来,瘫坐在太师椅上。李纲大惊,忙扶着种师道道:“老种你没事吧?”李纲问毕,忙传唤道:“快传大夫。”李纲安抚种师道道:“老种莫要焦急,事情会好起来的。” 种师道望着李纲,老泪纵横。 李纲心里也万分难受。 种师道道:“李留守,快与老夫入宫,觐见圣上,万不可失去这千载难逢之机,否则大宋亡也!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种师道强挣着站起身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含恨而亡 (1) 当即,李纲与种师道各乘坐轿子,赶往皇宫。 汴京城大街小巷聚满了人群。军民百姓也听到金军要撤军的消息了,不免欢欣鼓舞。 李纲与种师道的轿子走过来时,满街军民百姓皆跪伏于地,口称英明。对种师道、李纲,汴京百姓军民敬佩有加。看到种师道的轿子,百姓军民的心安稳了许多。军民百姓知道,这次汴京不失,百姓军民未受金军屠杀,皆赖种师道种老将军的庇护;假如没有种老将军率西军赶来救驾,汴京早被金兵攻破了。 轿子里,种师道从轿帘后面看到满街跪伏的军民百姓,大悲。种师道心想,对不住了,老夫对不住大家了,本来可以一举歼灭金军,然受奸臣牵制,恐愿望要落空了。种师道激愤交加,一股血涌到了嗓子眼。种师道努力将那股血咽了下去。种师道的嘴里,感到咸咸的。想到进军有可能安然无恙地退回东北,种师道心里就难过,不能平静。 种师道想安慰下沿街军民百姓,遂伸手掀开了轿帘。 军民百姓看到了轿子里的种师道,齐声呼道:“种大人!种大人!” 种师道挥了挥手,一股血猛然涌了上来。种师道未能忍住。那股血从种师道最终喷出,碰到了轿帘外。“种大人!”随着呼声,军民百姓哭成一片。 轿夫忙停下饺子,掀开轿帘,急呼道:“种大人!种大人!” 种师道使劲咽了下气,挥了下手:“快走!入宫!” 轿夫们又抬起轿,脚下加快了步伐。 前面百姓军民拥堵甚密,开路的使劲敲着锣,高声吆喝道:“东京防卫使种大人出行,军民百姓回避!” 李纲、种师道的轿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移动着。 约半个多时辰,李纲、种师道的轿子来到了宫门前。 执殿官已得到白时中、李彦帮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宫入殿觐见圣上。执殿官及禁军拦住了李纲、种师道的轿子。 李纲掀开轿帘,高声吼道:“东京留守李纲、东京防卫使种师道有紧急军务觐见圣上,速速通报!” 执殿官弯腰答道:“李大人,适才宰相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宫进殿觐见圣上。” “放肆!”李纲高声吼道:“军机大事,十万火急,宰相有何全力阻止大臣入宫觐见?!速速通报!” 执殿官还在犹豫,种师道的轿子也到了。 种师道见前面吵嚷,遂让一随从过去打探。随从过去,和李刚耳语几句返了回来,禀告种师道道:“种大人,白、李二相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宫觐见。” 种师道闻言大怒,挣扎地下了轿子,手持一根棍子,移了过来,高高举起,望执殿官便打。执殿官见种师道轮着棍子打来,赶忙躲闪。种师道没达到执殿官,自己差点跌倒,一口血又吐了出来。执殿官大惊,忙奔了过来,扶住将要跌倒的种师道道:“种大人息怒!下官也是奉命行事!” 种师道怒视着执殿官道:“军机大事,耽误不得,速速通报进去!” 执殿官不怕李纲,怕种师道,遂赶忙通报了进去。不一会儿,宫中传报出来,请东京留守李纲、东京防卫使种师道入宫觐见。 李纲、种师道赶忙入宫觐见。 入到殿中,李纲、种师道跪伏在地,叩首呼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呼毕,种师道又吐出了一口血。钦宗大惊,慌忙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几步下到大殿中,搀扶住种师道道:“老种,你怎么了?”一边问着,一边叫道:“快传太医!” 种师道摆着手道:“无妨!无妨!回奏圣上,老夫乃急火攻心,缓会儿就好了。”钦宗道:“胡整!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好好休息!” 正说着,太医已来到殿中。 钦宗冲太医吼道:“快给种老将军看看,看是什么情况。” 太医及趋到种师道跟前,抓住种师道的手,给种师道号脉。太医紧闭着两眼,仔细感受着种师道的脉搏。许久,太医松开了种师道的手,又让种师道张开嘴,看了一阵,然后望向钦宗。钦宗忙问:“什么情况?”太医道:“回奏圣上。臣观种大人皮肤晦暗,面容交悴,口舌红躁,苔黄不清,乃痰热内蕴,积劳成疾,且有段时日,近日痨症趋重,咳血不止,损伤日久,病及于肾,肾不纳气,虚弱不堪。” 钦宗急问道:“该当如何?” 太医答道:“可开点补药,安心养神,多加休息。” 钦宗遂道:“快开方子,让御药房备药,待会防御使府上,按时服用。” 太医弯腰答道:“臣遵旨!” 太医推出大殿,开方子备药去了。 钦宗埋怨种师道道:“老种,你身体虚弱,不好好养伤,又赶进宫来,为了何事?再大的事情,也得注意身体,你这不是忘命嘛!” 种师道道:“多谢圣上牵挂,臣感激不尽。” 钦宗道:“老种,朕见你病得厉害,今日咱君臣不言政事,你赶紧回府,安心养病,待病养好后,咱们在谈论正事。” 种师道道:“圣上,今日臣抱病入宫,正是要谈政事。臣斗胆问圣上,进军撤军,可有不准追击之旨令?” 钦宗见说,沉吟了一下,说道:“老种,你先坐下,咱君臣慢慢细说。” 说着,钦宗扶着种师道坐在了旁侧椅子上。 钦宗返回到龙椅上坐定,看着李纲、种师道说道:“二位卿,金军势强,围困京师一月有余,只差失陷。天佑俺大宋,金军终于要撤军了,白、李二相觐见朕,言为汴京之计,不可侵扰金军,使其尽快离境,免生事端,再致汴京危急,朕已准了白、李二相之请,严禁朝廷兵马,截击金军,好使金军尽快离境。” 李纲叫道:“圣上,金军已是强弩之末,深陷进退两难之境,现在不攻击并歼灭金军,待他安然返回,将来还是俺大宋的心腹之患。” 种师道咳嗽了一声,强挣着说道:“启奏圣上。战机稍纵即逝,当前实为歼灭金军之大好时机。金军侵俺宋境,烧杀抢掠,岂能放他安然离去?目今只有布兵于黄河岸边,待其渡河之时,一举歼灭,可重挫金军之嚣张气焰,令其再不敢窃视俺大宋江山社稷,如放金军归还,随便一个借口,其便可卷土重来,到那时,大宋危也!” “也不至于!”钦宗道:“俺大宋有八十万禁军,民富国强,何惧他金国蛮夷?!只是当下,朝廷兵马未齐,晋阳金军又挥军而来,若不及时结束战事,等晋阳进军到来,他二路兵马汇集,必将一鼓作气,攻陷汴京。现在完颜宗望并不知道西路金军获胜消息,意欲撤军,此乃好事,万不可再生战端,只是生灵涂炭,” “非也!”种师道道:“启奏圣上。朝廷兵马已陆续集结于汴京四周,兵员数量达数十万之多,聚歼六万金军,易如反掌。待朝廷兵马聚歼东路进军后,西路金军必然逃窜,不会对汴京造成威胁。圣上请想,金国西路兵马十二万之众,被晋阳王稟将军阻于太原一月多余,可见战力一般,若朝廷季节优势兵力,聚歼东路金军,可保数十年之安稳,金军断然不敢再次进犯俺大宋疆域。” 种师道之言有让钦宗犹豫不决起来。 李纲请奏道:“启奏圣上,种老将军所言极是,万不可丧失此大好时机。” 钦宗道:“二位卿所言也有道理,然朕已同意白、李二相之请,令其下令,不准朝廷兵马截击金军。如今,令已传达,该将如何?” 种师道道:“圣上可令白、李二相收回相令,不得阻止朝廷兵马围歼金军。” 钦宗于龙座上沉吟起来。 种师道着急地说道:“圣上,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金军就渡过黄河,返回金国了。” 钦宗还是不敢冒和金军再战之风险,也想着让金军尽快渡过黄河,返回金国去,遂敷衍李纲、种师道道:“二位卿且退,待朕召白、李二相入宫觐见,商议撤回相令之事。” 李纲猛然起身道:“启奏圣上。现在不是召百、李二相入宫觐见,商议撤销相令之事,而是圣上直接颁旨,准许种老将军调动汴京周边朝廷兵马,聚歼入侵之金军。” 钦宗看了李纲一眼道:“种老将军已病成这样,李留守焉何没有一点怜恤之心?李留守看种老将军还能带兵打仗吗?” 种师道见说,赶忙起身说道:“启奏圣上。臣无力带病打仗了,但臣弟种师中已率西军抵达汴京,可冲锋陷阵,聚歼金军。臣也可亲临前线,鼓舞士气。圣上,臣保证,绝不让金军活着回到金国。” 钦宗看着种师道说道:“种老将军,仗有的是打,当务之急乃是养好身体。” 种师道急了,争辩道:“圣上,死吾一人,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朝廷江山社稷不能有丝毫损伤。圣上,臣请求圣旨,令臣率西军劲旅,赶至黄河岸边,聚歼金蛮,臣死而无憾。”说着,种师道又磕起血来。 钦宗大惊,忙叫太医。太医已开好药方,抓好药剂,闻听钦宗呼叫,忙进到殿中。钦宗问太医药可备好?并向太医使眼色。太医明白钦宗意思,意欲打发种师道、李纲离开,遂赶忙答道:“药已抓齐,种老将军万不可焦躁,安稳养病为上。” 钦宗就就说道:“种爱卿,身体要紧,你且先回,待朕与白、李二相相商后,随即下旨于你。” 种师道急得大咳不止,钦宗忙令殿中太监送种师道、李纲出殿。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含恨而亡 (2) 在来皇宫前的路上,种师道就吐了血;皇宫里觐见钦宗时又数次吐血,这让李纲甚是担心。李纲放心不下,遂一路跟随种师道的轿子来到了种师道府上。 种师道在随从的搀扶下下了轿子。跟随在种师道轿子后面的李纲也下了轿子,几步来到种师道跟前,问种师道道:“种老将军感觉如何?”种师道挣扎着从随同那里抽出手来,双手抱拳,冲李纲一拜,回道:“多谢李大人挂牵,老夫身体无大恙。李大人既然来了,恭请入府,再议下追击金军事宜。” 李纲见说,也冲种师道一拜,说道:“种大人请!” 种师道弓腰,做出请的手势:“李大人请!” 两人相让了一番,李刚在前、种师道随后,进了种师道府邸。 种师道将李纲让至客位坐定,随后在主位坐下,看着李纲道:“李大人,刚才,你我二人入宫上殿,觐见圣上,请求派兵追歼金军。圣上受白李二人哄惑,不许你我二人派兵追击金军。金军乃虎狼之师,贪得无厌,今番不将其歼灭,必留后患,恐将来悔之莫及啊!” 李刚闻言,甚是沮丧,叹着气道:“即使如此,该当如何?” 种师道想了想道:“不如暗中派兵,前往黄河渡口,截击金军。以老夫之见,只要打赢了这一仗,一切都不是问题。” 李刚见说心想,是呀,关键是要能打赢,只要仗打赢了,抗旨不抗旨的就不是问题了;不但不是问题了,还可以建立不朽之功勋,得到圣上的褒奖呢!如此一想,李纲忙迎合种师道道:“种老将军所言极是。国难当头,我等当大臣大将的不挺身向前,谁挺身向前去?就算是万丈悬崖,为国捐躯也在所不辞。种老将军,我支持你的主张,以老将军之见,当派谁率兵前往黄河渡口,截击金军。” “种师中!”种师道道:“师中虽是吾弟,然足智多谋,英勇善战,堪当大任。古人云,举贤不避亲,老夫推举吾弟为帅,并非荣任高官大臣,乃亲赴前线,杀敌立功,不可谓私心也;古人还云: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如此重要的军事行动,也只有派吾弟师中,吾才放心得下。” 李纲离座,双手抱拳,冲种师道深深一揖,高声说道:“老将军光明磊落,坦荡无私,本官敬佩至极;恭请老将军速派师中将军率兵出发,晚则功败垂成。” 种师道随即签发命令,传令其弟种师中,急率西军无万兵马,迅速抵达黄河渡口,埋伏好兵马,待金军渡河时,遽然进攻,将金军歼灭在黄河岸边。 传令官出府,牵出一匹快马,翻身越上马背,猛抽了马屁股一鞭,马遽然跃起,风驰电掣般驰去。 此时,宰相白时中、李邦彦正在皇宫中,摇动三寸不烂之舌,诱惑钦宗皇帝,不准朝廷兵马截击金军,以免再起战端,招来泼天大祸。 白时中望钦宗一揖道:“启奏圣上。刚才,种师道、李纲入宫进殿,哄惑圣上派兵,截击即将撤退回国的金军。圣上啊,种师道、李纲居心叵测,意欲成就自己的千秋功业而置朝廷于晚班危情之中。启奏圣上,金军乃虎狼之师,残暴凶狠。这些时日以来,金军围城,烧杀掠抢,无恶不作,百姓军民陷于涂炭之中,幸好军民一心,共抗顽敌,以保京师不失。而今,金军无奈,选择退兵,实乃天佑俺大宋也!这个时候,当礼送金军出境,而非截击金军,以致战火再起,那样的话,朝廷危也!” 李邦彦从旁帮腔道:“种师中、李纲截击金军之想,实乃痴心妄想。既是能截击金军且取胜,金军何以兵临城下,将至壕边?那个时候,种师道、李纲在何处?现在,朝廷牺牲重大,终于抗击着金军撤退了,种师道、李纲又横生事端,招惹金军,这不是不识时务,惹火烧身嘛!好,他们英雄,要建立千古之功勋,完全可以,关键他们赌的是圣上的江山社稷!他们死就死了,圣上的额江山社稷咋办?朝廷一万万余百姓军民咋办?圣上啊,种师道、李纲之请,万万不可准允,否则,后果不堪其重也!” 钦宗原本就是墙头草,性情懦弱,被白时中、李邦彦两个奸臣连哄带骗,外加言语威胁,心中原有的一点点截击金军之念,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钦宗看着白时中、李邦彦道:“二位卿所言极是。老种与李卿极力奏请,要于黄河岸边部下精兵,待金军渡河时,一举聚歼金军于黄河岸边,朕并未准许也。适才,二位卿所请,朕甚是赞许,只怕老种李卿抗旨不遵,私下派兵,前往黄河岸边,与金军大战,如之奈何?” 白时中奏请道:“启奏圣上。请圣上颁旨,由臣与李相监管全国军马,一旦发现异动,即行制止,抗旨不尊者杀无赦,不信管不住朝廷兵马。臣等决不允许任何人损害圣上的江山社稷。” 钦宗道:“卿所言极是,朕这就拟旨。” 随即,钦宗亲手写下圣旨。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马乃国之重器,非私人所能调动也。因汴京周边防务只需,全国兵马由宰相白时中、同平章事李邦彦负责监管,非经白、李二相允许,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违者杀无赦,无需奏请。钦此! 钦宗写好圣旨后,由执殿官送到了龙案下站立的白时中手中。白时中展开一看,大喜,随即将圣旨递与李邦彦。李邦彦看后,也是大喜。白时中、李邦彦跪伏在地,叩首不止,泣曰道:“圣上之重信臣等感激不尽,虽万死不足以报答圣恩也!臣等将竭尽全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完成圣上交办的重任。” 随即,白时中、李邦彦告辞出宫。 白时中、李邦彦出宫后,站立街边,商议着事情。 白时中道:“种师道、李纲已奏请圣上,要在黄河岸边部下重兵,截击金军,如此一来,定将再燃战火,后果极为严重;当务之急,乃是阻止种师道、李纲派出重兵。” 李邦彦道:“种师道、李纲皆倔强之人,非是你我二人所能管控住的。已我之见,一来当派出兵马,布置在前往黄河渡口之途,拦住种师道、李纲派出的兵马;二来当告知金军完颜宗望,让其有所准备,以防被种师道、李纲所击。朝廷派出的兵马也可保护金军撤退,只求免事求安也。” 白时中道:“李相所言极是。此乃亟待之事,万不可延误,当立即布置下去。” 李邦彦点头道:“极是!极是!” 两人慌慌忙忙赶回相府,招来禁卫军统率魏志宇,嘱咐其率禁军三万兵马,与京师外二百余里处布阵,除金军之外,不准任何兵马前往黄河渡口,违令者斩。 魏志宇道:“二位相爷,若是朝廷兵马,也不准前往黄河渡口?” 李邦彦道:“魏将军,此次派你率兵前往,就是要阻止朝廷兵马前往渡口,截击金军。魏将军也该知道,金军乃虎狼之师,残暴凶狠,一旦惹怒,复围京师,攻破城池,烧杀掠抢,百姓军民又将惨遭涂炭。魏将军,实不相瞒,此番派你前往,就是要阻拦种老将军及李留守派出的兵马。据本相估计,种师道、李纲已有所行动了,你万不可耽误,可先行派出一万兵马,轻装急进,赶在种师道、李纲的前面,不准他们前往黄河渡口。” 魏志宇答道:“末将遵令!” 魏志宇转身准备离去。白时中又喊道:“魏将军且慢!”魏志宇闻言停步,复转身,看向白时中,问道:“白大人还有何吩咐?”白时中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圣上已颁下圣旨,全国兵马皆有本相与李相监管,非经白、李二相允许,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违者杀无赦,无需奏请。魏将军将此圣旨带上,关键时候或许能起到一点作用。” 随即,白时中将钦宗皇帝的圣旨交给了魏志宇。魏志宇接过圣旨,揣于怀中,望白时中、李彦帮二人一揖道:“事务紧急,末将告辞,即刻带兵出发,阻止非金军之外的任何兵马前往黄河渡口。” 白时中、李邦彦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魏志宇转身,大步流星,往厅外走去。 “魏将军且留步!” 李邦彦又喊道。 魏志宇再次止步,复转身,望向李邦彦道:“李大人有何吩咐?” 李邦彦道:“魏将军,话不说透,恐误事情。你此番阻拦朝廷兵马,就是为了让金军安全回国,以免再燃灾祸,坑害百姓军民;所以,若遇朝廷兵马与金军作战,可协助金军,确保金军安全渡河。你可明白本相的意思?” 魏志宇点头答道:“末将明白!” 魏志宇遂告辞白时中、李邦彦,回到兵营,点起三万兵马,派一万马军先行出发,赶往汴京以北二百里处,安营扎寨,阻止朝廷兵马前往黄河渡口。魏志宇率剩余二万步兵,紧随马军之后,向汴京以北二百里处赶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含恨而亡 (3) 种师道府中,传令官奉命前往种师中兵营,通知种师中于黄河岸边排兵布阵,迎击金军。传令官走后,种师道想到最近几天不正常的现象及传闻,觉得自己不压阵的话,种师中可能指挥不动汴京周边的西军。 种师道越想,心里越不安,遂对李刚说道:“李大人,现在情势严峻,战机稍纵即逝,万不可大意。”李纲望向种师道问道:“种老将军心神不定,又有此一说,不知担心什么?”种师道回道:“老夫欲随军北上,督促西军抢占黄河渡口,阻断金军归路,进而聚歼之。”李刚道:“师中也乃名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堪当重任。老将军身体欠恙,随军作战,多有不便,还是留守在汴京为好。”种师道闻言摇头。李纲遂又说道:“种老将军若不放心,本官愿随师中将军,前往黄河渡口,截击金军。”种师道仍旧摆手不止。李纲满脸疑惑。种师道见状,遂说道:“李留守有所不知。西北人个性倔犟,放荡不羁,难以掌控;加之驰援汴京之西军,多是泾庆平固驻军,素在老夫统领之下,唯老夫指挥得动。最近以来,京师中多有传闻,百姓军民也有所觉察,知晓圣上无意与金军决战。百姓军民中也多有惰战情绪,老夫恐师中调动不了西军,故此要随军行动,如此方能激励西军北上,歼击金军。李留守的好意老夫领了,然情势不由人,老夫必得亲临黄河岸边一场。” 李纲闻听种师道如此说,明白种师道一定要亲临黄河渡口的心思了。李刚虽然担心种师道身体欠恙,难以支撑此行;但考虑到种师道此行非常重要,关乎能否一战而扭转乾坤,关乎大宋国运,遂忍着心痛点头说道:“老将军一腔热血,忠君报国,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本官敬佩至极。既是老将军非要走一遭,下官也远抛头颅,洒热血,誓死保卫汴京城,确保汴京未定。” “好!”种师道高声叫道:“就这么办!我们分头行动。” 当即,李纲与种师道告别,赶回东京留守衙门,组织兵马,负责汴京防卫事宜。种师道则全身披挂,背了宝剑,持着铁枪,出了府衙,结果随从递过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望汴京城西西军驻地驰骋而去。 种师道赶至汴京城西西军营地时,种师中刚把兵马集合起来。种师中见种师道入营,忙迎了过去,伸手拉住种师道的马缰绳,仰首问道:“哥哥身体抱恙,何以赶至兵营?”种师道从马上下来,对着种师中耳朵悄声问道:“将士们士气如何?”种师中也悄声答道:“实不瞒哥哥说,有小道消息说圣上不愿与金军交锋,只想息事宁人,糊弄走了金人完事,故此将士们多有厌战情绪,都想着尽快回西北去,为弟费了很大气力,才将兵马召集起来。” 种师道道:“你随我来。” 种师道将马缰绳递与亲随,带着种师中,上到了高台上。高台下,整齐排列着一队队兵马。 种师道大声喊道:“将士们!” 高台下将士们已经看到种师道、种师中登到了高台上,又闻听种师道高喊一声:“将士们!”遂高举起手中的刀枪,高声呼道:“种老将军!种老将军!” 种师道摆了下手,下面鸦雀无声了。 种师道高声说道:“将士们!老夫我今年七十有六了,我无时不在想着返回西北,颐养天年。然而,金寇的铁骑踏破了中原,汴京被围,大宋子民惨遭涂炭,壮丁被杀,妇女被淫,可谓是惨不忍睹。我们是西军,朝廷的精锐兵马,我们干什么来了?就是打金人来了!现在,金人已是强弓末弩,要撤回东北去,我们能放他们走吗?” 台下将士们昂首看着台上,听着种师道激情昂扬的讲话。 “不能!”种师道高声说道:“金人乃虎狼之师,残暴无道,今日若放金人归去,明日便是朝廷的灾难!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到我们为朝廷效命的时候了。将士们!现在是消灭金人最好的时机,只要我们抢先赶到黄河渡口,布下重兵,以逸待劳,待金人撤至黄河岸边时,突击强攻,金人退无所退,必将惊慌,我军可乘势攻击,必将瓦解金人斗志,一举将金人赶入黄河或聚歼于黄河岸边。将士们敢不敢随老夫与金军一战?!” “敢!我们愿随种老将军与金军一战!” 高台下喊声雷动,震地惊天。 西军已经被种师道鼓动起来了。 “好!”种师道高声喊道:“老夫一马当先,不杀尽金狗,誓不回师!” 兵士们高声吼道:“不杀尽金狗,誓不回师!” 种师道慷慨激昂,心潮彭拜,一股血又涌上了喉咙。种师道努力想咽下那口血去,但那血终是突破喉咙涌到了种师道口中。种师道未能忍住,将那口血喷了出来。那股血撒开来,像一片红雾。 台下将士们惊呼道:“种老将军!” 种师道猛然直起腰,高声喊道:“大宋将士们!随我出发!” 种师道昂首走下高台。 种师中紧随种师道走下高台。 亲随牵马来到台下。种师道接过马将军,在亲随搀扶下,爬到马背上。种师道高举马鞭,高声喊道:“出发!” 喊毕,种师道一马当先,往前冲去。 种师道身后,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满天尘土飞扬,马队在尘土中奔驰。马队后面跟着步队。 在种师道、种师中兄弟二人率西军前往黄河渡口前,白时中、李邦彦派出的魏志宇已率领朝廷禁军出发多时了。在种师道、种师中率领西军出发时,完颜宗望率领的金国东路军也从牟驼冈出发,往黄河渡口撤去。 种师道、种师中率领西军,望黄河渡口急进,在距黄河渡口约二百余里的地方,忽然见大片军营,驻扎在当道。种师道勒住马,转手对手下准将王五说道:“快去探看!何人驻扎在当道?”王五闻令,打马前去。 王五正策马急进,迎面驰来一宋将,高声喝道:“来者何人?住马!” 王五猛地一拉马缰绳。王五胯下枣红马嘶鸣一声,直立起来。 王五胯下枣红马前蹄落在地上。王五手持长枪,指向来将,高声答道:“吾乃靖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种大人手下准将王五!你乃何人?” 来将高声答道:“吾乃钦派大将魏元帅手下大将郑旗长!” 王五高声说道:“如此甚好!种大人率西军前往黄河渡口,截击金军,你我正好合兵一处,集中优势兵力,一举聚歼金军于黄河岸边。” “拙!”郑旗长大声喝道:“圣上有令,任何兵马不得前往黄河渡口。我家魏元帅受白李二相指派,驻守此地,严禁任何兵马通过此地!” 王五见说,大吃一惊。 郑旗长挺起长枪,指着王五吼道:“快快回去,告诉你家种老将军,圣上有令,任何兵马不得通过,请种老将军率兵返回。” 王五道:“不对吧?我们是来截击金军的。” 郑旗长答道:“本将受令把守此地,不准任何兵马通过,请回吧!” 王五拉转马头,策马疾驰,回报种师道。 王五策马疾驰到种师道跟前,拉住马,高声报道:“报!前面乃朝廷近卫禁军魏元帅兵马!魏元帅受白李二相指派,驻军于此,不准任何兵马通过。” 种师道一听急了,忙道:“你没告诉他俺们前往黄河渡口截击金军?” “报!本将说了,对方说魏元帅乃钦派大将,只负责把守此地,不准任何兵马通过。” 种师道闻报大怒,猛地扯动马缰绳。种师道胯下黄骠马快如闪电,疾驰向前。种师道高喊声:“哥!”然后策马跟随在种师道马后。西军马军策马疾驰,紧随种师道、种师中马后。 种师道来到魏志宇阵前时,魏志宇已摆好了阵势,骑在马上,正等着种师道到来。 种师道策马过来。魏志宇也策马迎了过来,于马背上望种师道一拜,高声说道:“种老将军,末将军务在身,恕不能下马参拜,多多见谅!” 种师道扯住马缰绳,勒停马,望着魏志宇问道:“魏将军!金军撤军,必经黄河渡口,我军前往黄河渡口设伏,欲聚歼金军于黄河岸边也,你何故拦截我军?” “种老将军!”魏志宇又于马上一拜,回道:“种老将军,白、李二相有令,令俺率兵在此,不准任何兵马通过。种老将军,军令在身,多有得罪,请率兵返回吧!” 种师道道:“白李二相乃文官,俺乃靖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全权负责汴京及河北地界军事行动,白李二相之相令,与本节度使无约束力!本节度使、制置使命令,立即让道,不得干扰本节度使军事行动。” 第二百六十九章 含恨而亡 (4) 当时,种师道随军前往黄河渡口截击金军,在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忽然被一支军马拦截。种师道派准将郑旗长前去查看,究竟是什么情况?郑旗长奉命前去查看,原来是宰相白时中、李邦彦派出的一直兵马,当路下寨,不准任何兵马通过。郑旗长将此情况回报给了种师道。种师道策马向前,告知对方自己率兵马前往黄河渡口,截击即将撤退的金军。 把守道路的是朝廷禁军将领魏志宇。种师道久镇西境,英勇善战,多有战果,在朝野中现有很高声誉,魏志宇对种师道也不得不高看一眼;但魏志宇受宰相白时中、李邦彦所派,白时中、李邦彦也明确告知魏志宇,他的任务就是拦截朝廷的兵马,不得对金军展开进攻,以便金军迅速回撤,勿再起战端,再燃战火,致使汴京危急,百姓复受涂炭。故此,魏志宇虽然也很敬佩种师道,但军令在身,不得不抗拒种师道的命令。 魏志宇告诉种师道,他乃是受白李二相之令驻扎此地,拦截任何兵马通过。种师道心中甚是不满,直接告诉魏邵宇,白时中、李邦彦乃文官,无权调动和指挥兵马,我是靖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全权负责汴京及河北地界军事行动,除了圣上,任何人无权干涉我的兵马调动及指挥权。 闻听种师道如此说,魏志宇遂掏出了钦宗皇帝的圣旨,高声说道:“圣旨在此,种老将军听旨。”种师道见魏志宇掏出圣旨,又令自己听旨,遂颤抖地从马上下来,跪伏在地。 魏志宇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马乃国之重器,非私人所能调动也。因汴京周边防务之需,全国兵马皆由宰相白时中、同平章事李邦彦负责监管,非经白、李二相允许,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违者杀无赦,无需奏请。钦此!” 种师道听完魏志宇宣读的圣旨,心中甚是不平。金寇入境,边境危急,圣上十万火急,调俺前往汴京,勤王护驾,并授俺靖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全权负责汴京及河北地界军事行动,现如今如何又令白时中、李邦彦负责监管之事?白时中、李邦彦负责兵马调动监管,那么俺的兵马调动权又如何行使? 种师道从地上爬起,仰首对骑在马上的魏志宇说道:“魏将军,圣上圣旨乃是下给何人?”魏志宇答道:“白李二相”种师道道:“圣上圣旨既是下给白李二相,对本人无约束力。请魏将军让道,俺要率兵前往河边,截击金军。” “种老将军!”魏志宇道:“此事断不可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本将只受白李二相指令,请凉末将抗老将军之令不遵。” 眼看着金军就要通过黄河渡口撤军回国,而且现在是歼击金军最好的时机,此时机一旦错过,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时机了。种师道心里着急,遂大声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王将军,老夫以靖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之身份,正式命令你,立即让开大道,所统兵马并入本部,且令你为先锋官,立即开赴黄河渡口,截击金军。” 魏志宇于马上双手抱拳,冲种师道一拜,回道:“种老将军,末将断难从命。” 种师道大怒,转首对随后跟来的种师中吼道:“调集兵马!冲阵!” 种师中随即挥动手中令旗。 种师中身后,西军列阵前来。 魏志宇也高举起手中长枪。魏志宇身后,兵马部成兵阵,刀枪在手,搭箭在弓,等待着西军冲阵。 种师道将魏志宇执迷不悟,定要阻止西军北上,心里大悲,遂在亲随搀扶下,复上到马背上。 魏志宇不为所动,紧盯着种师道。 种师道也望向魏志宇。 种师道看着魏志宇,诚恳地说道:“魏将军,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目今,金军犯我疆域,烧我城池,杀我百姓军民,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我等兄弟,无论有何恩怨,当同心御外,切不可做亲痛仇快之事。” 魏志宇仍旧不为种师道劝说所动。 种师道续说道:“既是魏将军不愿随老夫前往黄河渡口截杀金军,请你移寨让道,老夫自带西军前往黄河渡口,截杀金寇。” 魏志宇仍旧不说话,也不让路。 种师道身侧的种师中怒了,用长枪指着魏志宇骂道:“眼看金寇撤离,你拦着朝廷兵马不让过去,可见你就是个宋奸!” 魏志宇道:“两位将军,末将断难从命。” 种师中挥了下手,令西军冲阵。 魏志宇也挥了下手,其身后兵马挺着枪涌到魏志宇马侧。 种师道悲愤交加,你吼一声道:“魏志宇,既然你不肯移寨让道,那我们只有大战一场了!” 魏志宇回道:“非是末将不愿移寨让道,实乃有令在身,得罪终老将军了。” 说着,魏志宇往后撤去,其身后几个大将冲到了前面,护住魏志宇。 种师道悲愤交加,怒骂魏志宇道:“魏志宇!日你先人!,你究竟是宋人还是金人?!”正骂着,一口血就喷涌而出。种师道摇晃了下身子,从马背上载了下来。种师中及种师道手下亲随大将大吃一惊,急忙从马上跳了下来。种师中扑将了过去,将种师道抱在怀中,大声喊道:“哥哥!哥哥!”几个亲随大将也急声喊道:“种老将军!种老将军!” 种师道脸色惨白,没有任何气息。 种师中急了,哭将起来:“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醒醒!” 在种师中的喊声中,种师道的眼睛微微睁开,鼻子中的气息依旧很弱。种师道看着种师中,强睁着说道:“师、师中,哥哥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师中,现在之、之情势,已、已非人力所能、能扭转,保护好西军,莫要损失了,待将来金狗在犯境,一、一定要、要赶赴汴、汴京,勤王护驾,万、万莫让、让、圣上遭受屈辱。” 说毕,种师道头一垂,死在了种师中怀中。 种师中长啸一声:“哥哥!” 种师道手下亲随大将见种师道身亡,忙跪伏在地:“种老将军!” 种师道手下亲随大将哭了起来。 西军闻知种师道身亡,皆跪伏在地,哭声一片。 再看时,种师道已经没了气息,悲愤而亡。 种师中悲愤交加,放声大哭。 种师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以头抢地。身旁大将忙搀扶种师中。 种师中仰首望天,高声呼叫道:“老天爷呀!你睁睁眼把!你把这世间的忠奸看得清清楚楚吧!” 种师中手下几员大将跳将起来,和魏志宇手下的几员大将战了起来。 种师中大声喊道:“都住手!” 种师中手下几员大将停手,怒视着魏志宇手下几员大将。 种师中对手下几员大将说道:“几位将军,自家人相杀,有害无益,且先护送老将军返回汴京,其他事情待后再说。” 随即,种师中带着兵马,护送着种师道遗体望汴京而去。 汴京城中,军民百姓闻听种师道身亡,皆涌到城外,跪在路边,迎候着种师道遗体返京。 种师中护送着种师道遗体入京时,路边跪伏的百姓军民哭声震天。 李纲闻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早早等候在汴京城外。 见种师中护送着种师道遗体过来,李纲踉跄而至,扑伏在种师道遗体上,放声大哭。 “老种啊!老种!”李纲哭诉道:“强敌未除,英雄先逝。苍天无眼,放任宋殇。想我大宋,宽厚仁慈。友善睦邻,声誉中外。君驻西境,餐风露宿。守边固境,劳苦功高。金寇入侵,驰援汴京。临危受命,担当大任。无奈天不暇人,致使英雄出师未捷身先死,空留我等呜呼哀哉!老种啊!老种!你这一去,江山社稷之安危何人担当?!老种啊!老种,纲乃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君死而纲留,实乃老天无眼!老种啊!老种!纲愿替君而死,好留君在世,率千军万马,保我大宋江山永固。” 李纲哭倒在地。 皇宫中,钦宗也得到了奏报,得知种师道病死在前往黄河渡口的路途上。钦宗想到他颁发给白时中、李邦彦的圣旨,心里甚是惭愧,遂出了宫,亲自来到汴京城王,迎候种师道遗体。 钦宗来到种师道遗体前时,李纲正因种师道身亡伤心过度,哭倒在地。闻听到钦宗来了,李纲爬起身来,扑伏到钦宗脚下,伸手抱住钦宗的腿,哭着说道:“圣上啊!圣上!种老将军劳苦功高,为保汴京,冲锋陷阵,不避箭矢,而今却因为不能截击金军而气绝身亡!圣上啊!你一定要给老种一个说法。” 种师道病亡,钦宗心里也非常难受。虽然平时的时候,钦宗宠着白时中、李邦彦等奸臣;但钦宗心里也明白,到了真正打仗的时候,白时中、李邦彦靠不住,还得靠种师道等战将。 钦宗心里不好受,遂轻拍着李纲的肩头说道:“卿先起身,待种老将军后事料理完毕,朕会给种老将军个说法的。” 李刚抬头望着钦宗,哭着说道:“圣上啊!金寇万不可放其回国,否则后患无穷。” 这牵扯到朝廷当下的策略问题,钦宗遂不答复李纲,而是高声说道:“听旨!” 李纲及朝中百官、百姓军民等趴伏在地。 第二百七十章 金军退兵 种师道出师未捷,身死征途之上,尸首运送回东京汴梁时,惊动了朝廷文武百官及城中百姓军民,人们蜂拥出城,迎候种师道尸首。现场哭声震天,氤氲着悲愤之气。 钦宗皇帝闻听到这个消息后,也起驾出宫,迎候种师道尸首返京。对种师道,钦宗皇帝还是信任及感激的。当时,金兵兵临城下,是种师道率领西军,千里迢迢,不辞劳苦,赶往京师,勤王救驾。也正是种师道及西军的到来,才震慑了金军,基本上维持住了局面,保证了汴京不失。 然而,对金军的凶残,钦宗皇帝也是心知肚明。钦宗也曾想凭借朝廷兵马在数量上的优势,攻打和聚歼金军;但打了几仗,胜的少,输的多,以致金军贪得无厌,胃口大开,张口讨要巨额金帛、土地。对金帛之类的,钦宗是满口答应。钱是个啥嘛!财物是个啥嘛!大宋朝富甲天下,应有尽有,不算个事儿,既然蛮夷讨要,给他点就是了;但对于土地,钦宗就舍不得了。然而,金军兵临城下,将至壕边,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大有夺了汴京,占有大宋全境之架势。这还了得?!这是朕的江山社稷,岂能被你金人夺去?眼看金军围城不走,钦宗没招了,只得答应金人,将太原、中山、河间三地割让于金人。那时候,太原尚在王稟固守之下,王稟不认这个账,不将太原割让给金国,惹得金国东路军元帅完颜宗望很不高兴。其实,王稟不割让太原给金人,钦宗心里也特别高兴,毕竟是自己的江山社稷嘛,咋甘心就送给别人?没想到的是,太原在金国西路军元帅完颜粘罕数个月的攻打下,被攻陷了,王稟也以身殉国。 眼看着朝廷打不过金人,钦宗心里很忧虑。金人也因为宋朝各地勤王兵马不断来到汴京周边,加上他自己后勤供应不上,害怕被宋朝兵马围歼,故此提出撤军。 这本是金人的权宜之计,也是朝廷兵马聚歼金军的大好时机,钦宗却将金军撤军当成了自保的大好机会,畏敌如虎,巴望着金人赶紧离境,回他远在东北的不毛之地。 对金军从汴京撤军之事,种师道、李纲做了认真研究,认为金军已是强弩之末,粮草缺乏,无兵员补充,又是宋朝境内作战,这个时候,集结朝廷优势兵马,一举围歼金军,可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故此,种师道、李纲坚决主张聚歼金军。 钦宗有这个心没这个胆。一来对朝廷军队能否打得过金军,钦宗没有把握;二来肃王赵枢及少宰张邦昌尚在金营做人质。其实,肃王赵枢和少宰张邦昌在金营做人质并不是关键,关键是钦宗没这个胆,怕惹恼了金军,一举把他的江山社稷给夺了;最关键的是钦宗身边有两个极力主张投降的奸臣佞贼白时中、李邦彦。 白时中、李邦彦畏惧金人,总想着靠送钱财、土地息事宁人,遂在钦宗身边聒噪,说万万不能和金军开战,一旦和金军开战,金军就有借口了,会打下汴京,把朝廷的土地都给抢了去。在白时中、李邦彦连哄带吓,钦宗不敢和金军作战了,还派出兵马,护送金军出境,一旦有朝廷兵马欲截击金军,则杀无赦。 种师道就是被白时中、李邦彦派出的魏志宇截住不许攻打金军给气死的。钦宗自觉理亏,遂乘坐轿子,赶至城外,迎候种师道的尸首。 李纲见了钦宗,不依不饶,扑伏到钦宗脚下,伸手抱住钦宗的腿,哭着要让钦宗给种师道及军民百姓一个说法。钦宗无奈,遂颁旨道:“种师道出任靖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全权负责汴京及河北地界军事行动,肩负保卫汴京之重任,冲锋陷阵,劳苦功高;如今,种师道以身殉国,朕心甚是伤悲,特追加种师道为忠烈大将军,授种师道后人三品大员,进京任职。钦此!” 这是个什么圣旨?!李纲及军民百姓没有山呼万岁,反倒是哭声一片。钦宗自觉无趣,遂乘坐轿子,回宫去了。 汴京这边处理种师道后事的同时,金军东路军已在完颜宗望率领下,向黄河岸边退去。一路上,完颜宗望催促着金军急速前进,不得延误。完颜宗望也担心宋军优势兵马追赶而来,将金军围歼在宋境内。 完颜宗望正率领着东路军望北撤退,突见前方飞驰而来一匹战马,马上骑着一员大将,手里挥舞着开山斧,大声吼叫着:“报!报!” 那员大将飞马而来,来到完颜宗望中军时,滚鞍落马,高声报道:“报大元帅!宋军陈列兵马,当道布阵,我军归路受阻!” 完颜宗望闻报大惊,心想完了,看来宋军依靠兵马数量上的优势,要与金军大战了!完颜宗望之所以大惊,还在于他心虚恐惧。完颜宗望只有6万余兵马,而且是在宋境作战,早已疲惫不堪,又没有补给;而宋军仅在汴京周边就有30余万兵马,这30余万兵若追赶而来,前有黄河阻挡,后有宋军追赶,这正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等待自己的只有全军覆没了。 惊恐之余,完颜宗望忙问道:“宋军约有多少人马?” 那员大将答道:“报大元帅,从宋军阵势来看,其兵马不下五万!” 完颜宗望更加惊慌,忙转首问身边的大将刘彦宗道:“宋军言而无信,派重兵拦截于道,断我军退路,如此该当如何?” 刘彦宗沉思了一下,尚未回答,完颜宗望另一侧的完颜阇母高声叫道:“冲!冲过去!不能让宋军给阻住了!” 刘彦宗道:“两军相逢勇者胜!冲是肯定要冲的,但不能莽撞。大元帅,一来安排兵马准备冲阵;二来可唤肃王及少宰过来问问,宋军陈列兵马,当道布阵,意欲如何?难不成是要和大金大战一场不成?!” 完颜宗望遂望着完颜阇母、完颜昌命令道:“二位叔叔,你二人率2万兵马,准备冲阵!”完颜阇母、完颜昌高声答道:“遵令!” 随即,完颜宗望又对刘彦宗道:“速唤肃王赵枢、少宰张邦昌前来!”刘彦宗转首令手下道:“速去传唤!”手下闻令向后跑去。 不一会儿,肃王赵枢、少宰张邦昌被带到完颜宗望等人面前。肃王赵枢满脸惊恐,张邦昌猛然跪伏在地上。 完颜宗望盯着肃王赵枢问道:“金宋两国约定退军,你朝因何言而无信?!因何派兵马于璐拦截?是还想让我军去攻打汴京吗?” 肃王赵枢被质于金营中,已是忧虑万分了。肃王赵枢心里明白,一旦宋金之间发生争执,最先倒霉的就是他,金国有可能杀了他来泄愤。 肃王赵枢心里恐慌,虚声说道:“回大元帅,宋金两国既已约定退军,断不可能于璐拦截贵军,或许是误会了,当派人前去问询。” 跪伏在地的张邦昌也忙说道:“肃王所言极是。大元帅,定是误会了,当派人前往问询,在下愿随同前往,问询情况,给大元帅一个说法。” 完颜宗望见说,遂对完颜阇母说道:“十一叔,你带着肃王与少宰前去,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如宋朝朝廷言而无信,当杀了肃王与少宰!” 赵枢及张邦昌闻听此说,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完颜阇母遂带着赵枢、张邦昌,骑上战马,向前而去。 赵枢骑在马上,跟在完颜阇母马后,心里想着自己的主意。赵枢心想,金军数万兵马在此,想跑是跑不了的;再说了,圣上本王质于金营,本王跑了,必然给朝廷带来麻烦。然而,不跑的话,朝廷派兵马拦截金军,显然是违背了双方的约定,金人必然拿本王开刀,那样的话,又该如何? 赵枢随即又想,不管皇兄如何安排,反正本王在见了宋将时,以亲王之身份,命令其让路,不得拦截金军,那样的话,或许能保得了性命。 赵枢随着完颜阇母来到阵前,魏志宇已和金军先锋官说明情况了,说朝廷派他来并不是要拦截金军,而是要拦截宋军,不准宋军对金军发起攻击。金军先锋官真要往后面报告情况,完颜阇母带着赵枢、张邦昌来了。 魏志宇见了赵枢,慌忙跪伏在地,高声说道:“末将给亲王请安!” 肃王赵枢那顾得上这套礼节,高声问道:“谁派你们于当道扎寨的?” 魏志宇答道:“乃白李二位宰相。” “胡闹!”赵枢高声喝道:“朝廷已与金国达成协议,准允金军安全离境,白时中、李邦彦拍你当道扎寨,拦截金军,不是置本王于死地嘛!不是置朝廷的安危于不顾嘛!” 张邦彦也在旁侧说道:“肃王所言极是!你们赶紧移寨让道,不得与金军发生冲突。此乃肃王之令,你只管执行就是,白李二相如有追究,只管找肃王就是了,与你无关。” 张邦彦也怕把命给送了,遂狐假虎威,借肃王之身份,令魏志宇移寨让道,不使金军因被阻而杀了他和肃王。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截杀金军(1) 魏志宇原本就是领白时中、李邦彦之令,拦截朝廷军队,护送金国兵马的,在见了肃王时,还没来得及给肃王赵枢禀报,赵枢便责怪下来,责怪他拦截金军,欲要了他的命。跪伏在地上的魏志宇忙向肃王赵枢禀报道:“禀告肃王,末将受白时中、李邦彦之令,驻扎与此,你是为了保护金军离境,并非是要阻拦金军。” 赵枢听魏志宇如此禀告,心一下子放到了肚子里,胆儿也壮了许多,转首对随同而来的金国大将完颜阇母说道:“我朝乃信用之邦,岂会出尔反尔?!你看看,我朝大将,驻扎与此,非是要阻击你军,而是为护送你军离境。”原本准备返回中军报告情况的金将也赶忙向完颜阇母报告道:“报告王爷,情况正是如此,按正要向元帅及王爷们报告去。”完颜阇母见说,大喜,忙下了马,搀扶起跪伏在地的魏志宇。魏志宇起身后,回首命令道:“移寨让行!”宋军迅速让开大道。完颜阇母率金军前军迅速通过。赵枢、张邦昌策马于侧,等候在一旁,等候着完颜宗望的中军。 赵枢之侧,张邦昌悄声说道:“肃王,金军已安全撤退,俺们也该返回朝廷了吧?”赵枢闻言,皱了双眉,满面忧虑。赵枢作为亲王,在金营里早已呆烦,巴不得早日离开金营,返回汴京城里的王府;但完颜宗望是如何想的,他不知道,也不敢提出来。 张邦昌心里更加恐惧。张邦昌知道,万一朝廷与金国起了争执,赵枢作为亲王,未必会被杀了,而他作为大臣,很有可能率先被金军给杀了,以惩戒失信的朝廷,所以,张邦昌巴望着早日离开金营。现在,魏志宇专门护送金军离境,完颜宗望心里一高兴,或许回放肃王和他离开金营。张邦昌遂那样询问肃王,想让肃王在完颜宗望跟前提出这个问题。 肃王赵枢立在路边,看着源源不断的金军从马前走过,心里面更加忧虑。金兵是回他那儿去了,我们跟着去哪里?难不成要带我们去金国不成?当初本王质于金营,只是担保金军安全离境,既然金军安全离境了,本王自然该返回朝廷。肃王心想,待会在见到完颜宗望后,提出这个问题,坚决要求返回汴京。赵枢心里想着,转首看了眼魏志宇及其手下的宋军,心想,不管咋说,毕竟现在这里还有数万宋军,这对完颜宗望来讲,也是个压力。本王若是登高一呼,不怕他完颜宗望不惊恐。 想着要利用魏志宇率领的朝廷兵马,赵枢冲魏志宇招了下手。魏志宇赶忙过来,仰首问道:“肃王有何指教?”肃王转首又看了下张邦昌,复转首,看向魏志宇道:“魏将军率有多少兵马?”魏志宇尚未回答,张邦昌先吃了一大惊,紧紧盯向肃王,心里紧张的不行。魏志宇不知肃王之意,遂答道:“回告肃王,末将帅有三万余兵马。”赵枢点头。张邦昌慌忙问道:“肃王在上,下官敢问,肃王意欲如何?”肃王赵枢也看向张邦昌,悄声说道:“太宰,本王欲挟兵自重,兵谏金帅,趁机脱离金营,返回汴京王府。”张邦昌大惊,忙说道:“肃王,万万不可!”肃王道:“因何不可?”张邦昌道:“回禀肃王,朝廷数十万兵马且战金军不下,不得不割地赔款,还将亲王您质于金营,现在仅靠三万兵马,欲与金军作对,恐飞蛾扑火,自行肇祸。”肃王见说,心里虚了许多,问道:“如此该将如何?”张邦昌道:“只好恳请金帅,放俺君臣返朝;但鲁莽之事,万不可行。” 旁侧,魏志宇听出了点意思,问肃王道:“肃王敢是让末将率兵马护送返朝?”肃王默默不语。魏志宇道:“肃王一声令下,末将万死不辞,定将护送肃王返朝。”张邦昌见说急了,怕赵枢心血来潮,在魏志宇的支持下,做出鲁莽之事,忙训斥魏志宇道:“胡说!金军乃虎狼之师,你欲陷肃王于万劫不复之境?!”魏志宇答道:“回告太宰!末将虽受令阻拦朝廷兵马,护送金军离境,乃是受朝廷宰相之令;目今,肃王有难,且有王令,做臣子的不能不扑汤蹈火,舍生取义,宰相之令,只能让位。”张邦昌忙向魏志宇一拜道:“非也,魏将军。审时度势,顾全大局,方能救君王于水火之中,现在与金军硬拼,于事无补,只会陷肃王于不利之地。魏将军,你的使命,就是护送金军安全离境,至于肃王与本相如何脱困,乃是肃王与本相的事,我们相机行事便是。” 张邦昌也想尽快脱离金营,返回汴京,但靠武力,张邦昌没这个胆量,他怕惹恼了金军,把他给杀了,所以极力反对肃王凭借魏志宇兵马脱困之计。肃王那个也没这个胆量,只是想想而已。肃王见张邦昌那样说,心里暗想,张邦昌说的也是,朝廷数十万兵马都打不过金军,还得割地赔款,现在靠原本护送金军离境的几万兵马救自己,的确有点异想天开了,这个险冒不得。于是,肃王打消了靠魏志宇要挟完颜宗望的想法。肃王遂安抚魏志宇道:“魏将军忠心可嘉,所说之言乃至诚之言,本王闻之盛欣;然此等大事,轻率不得,王将军还是遵守白、李二相之令,护送金军安全离境,至于本王和太宰之事,由本王和太宰自行处理吧。”听肃王赵枢如此一说,张邦昌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约一个多时辰,金军中军浩浩荡荡而来。肃王、张邦昌、魏志宇迎于路旁。中军抵达后,完颜宗望策马过来,与肃王见礼。肃王赵枢又将情况给完颜宗望做了说明。完颜宗望点头道:“实情本帅已知,宋廷还是守信用的。”肃王随即又向完颜宗望介绍了魏志宇。魏志宇望完颜宗望一拜,没有言语。完颜宗望还魏志宇一拜道:“多谢魏将军,有情后补。”魏志宇闻言心想,俺乃宋将,非你臣子,你如何补我之情?再说了,俺只是执行朝廷的命令而已,与你之间谈不上情与不情,朝廷让俺截杀你,按照样策马疆场,冲锋陷阵,斩你于马下,没什么好说的。 在与魏志宇见过礼后,完颜宗望冲赵枢一笑,说道:“肃王,咱们走吧!”肃王骑在马上未动,反倒是欠了欠身道:“回告大帅,本王岁大帅自京师出发,已至黄河岸边,大帅率领兵马,渡过黄河,便安全返回金地了,本王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本王就此于大帅辞别,返回汴京,向朝廷复命。” 完颜宗望见说,心想,宋朝亲王质于兵营,就是为了防止宋朝兵马违约攻击,现在已至黄河渡口,宋朝也派兵马护送,只要渡过黄河就安全了,再将肃王及这个张邦昌质于兵营,也没多大意思。如此想着,完颜宗望准备放肃王和张邦昌回去,结果,完颜宗望话还没说出,从旁边窜出郭药师,对肃王说道:“肃王您开什么玩笑?!你朝割让我国的土地、赔偿我国的钱帛尚未到位,您肃王怎能离开?这个恐怕不行,您还得遂大帅北上,待你朝将土地割让清楚、钱帛赔偿到位,自然放您肃王回朝。” 郭药师原本就是金国大将,金国在逃皇帝耶律延禧待其不薄,令其担任怨军首领,不期这厮却背叛大辽,投靠宋朝。郭药师投靠宋朝后,徽宗赵佶对其信任有加,相待甚厚,任其为恩州观察使并知涿州诸军事,还在汴京赐其府邸、美妾,令朝廷亲王、大臣轮流款待;为显示对郭药师的信任与重视,徽宗皇帝赵佶还陪其在牟驼冈打球游玩。结果,这厮转首又投靠了金国,成了完颜宗望马前的一直走狗。当初,完颜宗望攻打汴京受阻,就是这厮建议完颜宗望抢夺汴京西北胶的牟驼冈,因为他和徽宗赵佶在那里打过球,知道那里有宋朝的天驷监,监有良马两万余匹,如山一般堆积的饲料。完颜宗望在其向导之下,抢夺了牟驼冈,尽得良马两万余匹,无数的饲料,解决了粮草问题。 郭药师投宋受宠之时,肃王赵枢、太宰张邦昌也与其多有交往,待其不薄,现在在将要脱身之际,却受到郭药师的阻拦,令肃王赵枢羞愧不堪,恼羞成怒。当即,肃王那个的脸都红了,怒视着郭药师,心里暗骂道:你这个三姓家奴,厚颜无耻,将来定不得好死! 郭药师的一番话,也提醒了完颜宗望。完颜宗望打消了放肃王赵枢和太宰张邦昌返朝的想法。完颜宗望对肃王赵枢说道:“两国交兵,险恶不定,肃王还得遂兵马北上,待你朝土地割让清楚,钱帛赔偿到位,本帅自然送肃王和太宰返朝。”肃王无奈。张邦昌恨得心里骂郭药师道:“你这个畜生,长得副驴肝肺,就不是人养的!当初俺对你多好,你咋能恩将仇报?!”那郭药师原本就不是个人,怎么懂得去感恩?!肃王赵枢、太宰张邦昌无奈,只得遂完颜宗望北上,一路就来到了黄河渡口。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截杀金军(2) 金军前锋刚到黄河渡口,尚未展开,便见远处驰来一人一马。金军骑于马上之将军,立于马下之士兵,皆不知来者何人,遂驻足遥望。那人马渐进,眼看着是一员战将骑着一匹黄骠马,正奔驰而来。愈近,辩得更加清晰,乃是一员宋将跨着黄骠马杀奔而来。只见那员宋将身披盔甲、头戴青铜头盔,头盔上一束红缨,手持一杆长枪,身背一张弯弓,腰挎箭袋,正大声吆喝着赶将过来。 金军前军副将完颜怂大吃一惊,忙跳上马去,带着几员战将迎战那员宋将。完颜怂回首喊道:“速报先锋!宋军劫营!”喊毕,完颜怂策马迎去。完颜怂马后跟着数员金将及马军兵士,也高声呐喊,紧跟在完颜怂,去战那员宋将。 那员宋将随即冲倒完颜怂等金将跟前。完颜怂挥斧吼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来将高声吼道:“俺乃大宋老钟经略相公糜下大将王进也!” 完颜怂环视左右。完颜怂马侧,一将策马而出,前来迎战王进。王进怒睁两眼,策马过来,两马交错之际,大吼道:“看枪!”王进抬手一枪,正刺穿那员金将胸前战袍,随手一挑,将那员金将挑至马下。 王进兜马回首,转视着完颜怂,怒吼道:“放马过来!来战你王进爷爷!” 完颜怂等一般金兵金将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话说这个王进从何而来?为甚出现在这里?原来,前不久的时候,王进被种师道派在东京留守李纲处守护城池,结遇了浪子燕青。燕青看透了局势,遂对王进道:“王将军,东京之战,僵持不下,金人必在朝廷求和之下撤回金国。咱那朝廷,软弱无能,必礼送金军出境。咱不能看着金军安然离境,咱们要阻击他。”王进道:“如何个阻击法?”燕青道:“咱们赶回大禹山去。大禹山中,贯中大师已纠集起数百兵马,借武艺高强、威武能战之士。咱们就在黄河渡口,拦截金军,不使他渡河,以配合朝廷兵马,聚歼金军于黄河岸边。”王进闻之大喜,遂与燕青一道,连夜离了汴京,赶回大禹山中。 许贯中、金芝、金银铜铁四霞姑娘等见了燕青,欢喜无限。燕青将汴京情况介绍给了许贯中等人,随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欲在黄河岸边截击金军。许贯中听后,沉吟许久。燕青见状,问许贯中道:“大师何以沉吟不语?”许贯中回道:“目今,我等只有兵马数百人,而金军有数万之众;以区区数百人对抗数万金军,不得不慎重。”燕青不悦道:“难不成大师要看着金军安然离境?”许贯中摇首道:“非也!贫道之意,既是要拦截金军,必要有策略方可。最关键的是,要有朝廷兵马配合。贤弟可知,朝廷兵马的动静?”燕青道:“弟与王将军离开汴京之际,朝廷已与金军议和,答应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于金国,赔偿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整个汴京城皆被官府勒索。以弟之见,那朝廷巴不得金军赶紧离境,断然不会节外生枝,再与金军发生战端。”许贯中愤然道:“辱国丧权!以朝廷数十万兵马,完全可以利用黄河天堑,聚歼金军也!”燕青点头道是。许贯中道:“既是朝廷无意与金军作战,我等也只能是骚扰其一下而已,恐难有大为。”王进愤然道:“杀他几员大将,折其威风,让金狗也见识下,咱宋民也非好惹的。”旁侧金芝问道:“金军撤离,那郭药师可随同行动。”燕青点头道:“郭药师叛宋投金,危害极大。尤其是本次汴京之围,原本金军补给不足,无以支撑长久之战,无奈那郭药师指引金军抢夺了牟驼冈,使得金军有了充足战马及粮草,使得汴京被围,损害极大。” 金芝愤然道:“夫君死于郭药师之手,此番截击金军,必斩郭药师狗头,祭奠于夫君坟前。”金霞道:“二公主只管在山寨养着身子,杀郭药师那厮之事,交与俺金霞便是,杀不了郭药师,金霞誓不回寨!”王进道:“杀个郭药师,区区小事,何劳金霞姑娘金贵之身,到时候末将必斩其狗头,为贾庄主报仇雪恨!” 许贯中已沉默许久,他一直在想着截击金军的策略。在其他人说话时,许贯中已想好了策略。许贯中轻咳了一下后说道:“各位稍静,且听贫道说。”众人皆转首看向许贯中。许贯中也环视了一下众人,缓声说道:“此次截击金军,最好是能有朝廷兵马追击而来,聚歼金军于黄河岸边。这是上策。就目前情况来看,我等不知朝廷所谓,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实现让金军付出惨重代价的目标。” 众人点头。 许贯中续说道:“诸位听令!” 众人起身,高声答道:“我等听令!” 许贯中命令道:“由王将军单枪匹马,前往金营,挑寻衅金军,引诱金军来追赶。由燕将军、金霞姑娘统兵二百,埋伏于途,斩杀金军将领数名,造成金军混乱。由贫道、银霞姑娘统兵二百,在金军撤退时予以追杀,加剧金军恐慌。如此之下,金军必急于渡河,由阮将军率水兵一百,乘小船于黄河中,冲击其渡河船队,造成金军渡河混乱,我们趁乱再歼击其一部兵马。” 众人高声答道:“遵令!” 银芝道:“大师,我作甚?” 许贯中道:“公主只管静待寨中,由铜霞、铁霞护卫,一旦战事不利,我们即撤回山寨,与金军周旋。” 银芝道:“我要杀郭药师!” 许贯中道:“交给金霞。金霞会杀了郭药师的。” 金霞接嘴道:“绝对!本姑娘必斩杀郭药师,为庄主和公主报酬雪恨!” 燕青道:“可惜不知朝廷兵马会不会有所作为。” 许贯中叹了口气,说道:“先不管这些了,咱们干咱们的,尽力而为吧!” 安排完毕后,众人分头准备。 许贯中派出探子,侦探金军的行踪。 一日,探子来报,金军已临近黄河渡口。 许贯中遂安排众人照计执行。 当时,王进见金军前军已抵达黄河渡口,遂单枪匹马,冲杀过来,要引诱金军进入圈套。 王进第一个回合便斩杀金军一员大将。 惊恐之余,完颜怂大怒,高吼一声,正欲策马迎战王进,完颜怂身侧几员金将已策马冲出,围住王进,拼杀起来。那王进一杆枪使得神出鬼没,旋即间又将两员金将刺于马下。 完颜怂见数名金将战王进不下,也策马过来,与王进对战。完颜怂身后,数十名金军马军也策马过来,围住王进。王进被数十名金兵金将围住,毫无惧色,越战越勇。 金军单兵独斗战不过王进遂采取群狼战术,齐进齐退。王进挥洒自如,时进时退,杀得金军无可奈何,又有一名金将及数名金兵被王进用枪戳死。 完颜怂气得高声大吼。 王进猛抖下马缰绳,王进胯下黄骠马嘶鸣一声,猛然跳跃。王进策马冲至完颜怂马前,挺枪便刺。王进胯下黄骠马忽然间生出神奇之力,奔腾跳跃,直跳到了完颜怂的马头上。王进由上向下,一枪向完颜怂戳去,正戳在完颜怂的头盔上。完颜怂的头盔被王进给戳落了。完颜怂吓得惊吼一声,欲拉马逃跑。王进大吼一声道:“哪里跑?!”挺枪戳向完颜怂后背。完颜怂被戳倒马下。数十名金军马军将领及兵士,冲至完颜怂前面,阻挡住王进。完颜怂未被戳死,猛然爬起身来。王进大吼一声,一枪戳倒一员金将。完颜怂连滚带爬,被一群金兵保护起来。 这时候,又有大批金军追杀过来,为头的正是三姓家奴郭药师,其后跟着张令徽、刘瞬仁、甄五臣等大将。 郭药师策马疾驰,高声吼叫道:“完颜王子!要是来也!” 旋即,郭药师、张令徽、刘瞬仁、甄五臣等宋朝叛金大将冲杀到王进马前。王进大怒,双目冒火,大吼一声,杀向郭药师。郭药师挥刀向王进砍来。王进用枪拨开了郭药师的大刀。郭药师身后,张令徽挺着长枪来戳王进,王进一侧身,顺手用枪杆敲击到了张令徽的头上。张令徽被王进打得眼冒金花,在马上摇了几摇,跌下马来。 刘瞬仁、甄五臣也冲杀到王进马前,两杆枪齐齐刺向王进。 王进侧身躲过。 郭药师、刘瞬仁、甄五臣大声吼叫着追向王进。 王进拉转马头,冲向郭药师。 高药师胆怯,欲拉转马头逃跑。 刘瞬仁、甄五臣双双抵住王进。 王进高吼一声,刺刘瞬仁于马下。甄五臣一愣,王进的枪已经刺向甄五臣。甄五臣不待王进的枪刺到身上,大叫一声,滚到马下。数十名金军马军将领围向王进。 王进拉转马头,策马驰去。 身后,高药师高声叫道:“宋将!有本事别跑!” 王进回首,愤然骂道:“三姓家奴,看老子如何取你性命!”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截杀金军(3) 当时,王进假装打不过金军,拉转马头,往西撤去。王进身后,统率着十多名金将及千余名马军追杀过来,大声吼叫着:“宋将!有本事别跑!”王进心里那个气呀,心想,你个直娘贼的郭药师,洒家一枪就能把你戳至马下,去了你的狗命;但洒家先不戳死你,把你留给金霞姑娘,看金霞姑娘怎么斩了你的狗头?! 王进打马急走,郭药师追赶得更急,也越发张狂,嘴里喊道:“宋将莫跑,好歹和本将战上几个回合!”郭药师想斩杀了王进,在完颜王子及完颜宗望那里显能争宠。 郭药师加力追赶着王进。 王进一边策马疾驰,一边回首看望郭药师。见郭药师追得急了,王进就快马加鞭;见郭药师追得缓了,王进就勒勒马缰绳,让马跑得慢下来。郭药师见王进的马慢了,又急追;王进便又打马疾驰。总是相差那么几十米,眼看着王进就在眼前,但就是追不上王进,也把郭药师给气得哇哇大叫。 转眼间,驰过了五里多地。两边山包后,藏着许贯中和银霞率领的二百名义兵。王进回过头,故意大声喝道:“郭药师!你个三姓家奴,来杀洒家!”郭药师催马急进,吼道:“汉子!你莫跑,你看你家爷爷怎地斩了你!” “直娘贼!”王进骂了声,继续往前疾驰。 郭药师大吼小叫着,率领着千余名马军,急追王进。 眼看着又过了一个山包,忽然间一声炮响,从山后杀出百余名马军来,为首的一员女将,胯下枣红马,头戴银盔,身披黄金甲,手挥铁剑,策马杀奔过来。但见: 蝉鬓金钗双压,凤鞋宝镫斜踏。连环铠甲衬红纱,绣带柳腰端跨。霜刀把雄兵乱砍,玉纤将猛将生拿。天然美貌海棠花,俏金霞当先出马。 听到一声炮响,郭药师及金军将领及其后马军均吓了一大跳,以为中了宋军埋伏,不曾想冲杀出来的兵马并未着宋军服装,倒是五花八门,各色杂染,眼看着不是正规宋军,且当先一将乃是员女将。 郭药师见状,心定了许多。心想,俺出身贫寒,因机遇宣宗,得以跃升,任怨军首领,后至常胜军上将军,不说百战百胜,也算得上冲锋陷阵,出生入死。想当年,多少女真、契丹将领均不是俺对手,死于俺大刀之下,把一个女流之辈算甚?!再一看,见那姑娘,面皮白净,瓜子脸,棱鼻梁,小嘴巴,两只眼睛亮晶晶,只是冒着怒气,向自己冲杀过来。 郭药师认出来了,这不是义弟贾世忠府上的金霞姑娘嘛!想当初,在攻打燕京城时,就是这位金霞姑娘还救了自己一命!对金霞姑娘,郭药师即心怀感念又心怀歪念,感念是金霞曾救了他一命,要不然,他早已死在耶律大石枪下了。郭药师曾想着要报答金霞的救命之恩。心怀歪念是郭药师见金霞姑娘长得漂亮,正值妙龄,遂想着有机会时从贾世忠那里将金霞姑娘要了去,给自己当侍妾。不曾想,后来贾世忠死在了自己的刀下,郭药师遂与金芝及金霞等姑娘成了仇人。 来的这员女将,正是金霞姑娘。金霞姑娘骑在枣红马上,一身黄金甲,手持一口铁剑,挥舞在手中,策动着胯下之马,奔腾跳跃,驰骋而来,更显得刷爽娇媚。 郭药师心里乐了。心想,天生好事,我先前正想着你呢,你自己就送上门来了,怨不得我哦!兴奋中的高药师于众军中,大吼一声:“众将领!这小娘子是俺一位旧知,由俺来战,你们谁也不准插手!” 金军将领闻言,均勒住了马匹。 郭药师手持大刀,拍马冲来。 郭药师高声叫道:“金霞姑娘,别来无恙。”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金霞的眼里冒着怒火,怒视着郭药师,策马冲将过来,在与郭药师相错而过之际,挥剑刺向郭药师。郭药师早有提防,侧身一闪之际,腾出一只手来,要抓金霞。金霞见状,大吃一惊,急忙缩身,策马驰过。眼看着这三姓家奴是要活擒自己。郭药师的目的很明白,就是要擒金霞给他做小妾!金霞又羞又怒。 金霞拉转马头,挥舞着剑,又向郭药师冲将过来。 郭药师正迎着金霞冲过来,嘴里叫道:“金霞姑娘,且听我言。” 喊着,郭药师猛勒马缰绳,郭药师胯下白马一声嘶鸣,直立起来,前蹄在空中刨着,随即落在地上。 金霞也勒停了枣红马,怒视着郭药师。 高药师高声说道:“金霞姑娘,俺非薄情寡义之辈。想当初,俺为契丹丽霞汗马功劳,让萧后却想暗害了俺,俺不得不投向大宋。实话实说,大宋道君皇帝待俺不薄,然大势已去,俺不得不投向金国。金霞姑娘,燕京城中,多亏你出手相助,俺得以活此一命。如今,虽为敌国,但救命之恩,不能忘却,只要你肯归顺与我,我保证你一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金霞听了,更加愤怒。金霞心想,你一个三姓家奴,背信弃义,毫无廉耻,连猪狗都不如的东西,竟然也想着本姑娘,让俺顺了你?!“呸!”金霞狠狠地呸向郭药师,骂道:“三姓家奴,且拿命来!” 随即策马冲杀过来。 郭药师也大怒,心想,好一个不知好歹的泼妇! 郭药师动了杀心,在策马过来与金霞交错时,挥起大刀,看向金霞的头颅。金霞略微一缩头,闪过郭药师的大刀,反手用剑刺向郭药师腰间。郭药师吃了一惊,急忙闪过。 经过两个回合的交战,郭药师不敢再轻视金霞的武功,遂提振精神,又与金霞大战十个回合,眼看着金霞力有不逮,心里得意起来,又想着要活擒金霞,好让金霞做他的小妾。 郭药师在与金霞的厮杀中占据了上风,金霞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郭药师更加得意,淫笑着与金霞厮杀。这时,王进冲杀了过来,用枪杆打向正与金霞厮杀的郭药师。 郭药师没有提防,被王进用枪杆狠狠地打在背上,差点给打下马去。一阵巨疼让郭药师嗷嗷大叫起来。 刚才那阵,王进将完颜怂刺到马下,虽然保得了性命,但那口怒气一直没能出了。完颜怂马侧,刘瞬仁、甄五臣也被王进刺到马下,正觉得丢人,没面子。这时候,见王进冲了进去,用枪杆猛打郭药师,顿时大怒,大吼一声也策马冲杀过来。 许贯中见状,高叫一声,策马而来,挡在完颜怂马前,挥剑去砍完颜怂的脑壳。完颜怂大惊,急忙举起手中开山斧,去架许贯中的铁剑。那许贯中乃是虚晃一下,见完颜怂高举开山斧去架他的铁剑时,却猛然抽回,顺手刺向完颜怂的前胸。完颜怂不曾提防,被许贯中刺中了胸膛。无奈完颜怂身穿盔甲,许贯中未能刺入完颜怂胸膛。完颜怂急忙收回开山斧,护向胸部。许贯中又挥剑砍向完颜怂的颈部。完颜怂大叫一声,往后一仰,跌倒马下。 刘瞬仁、甄五臣、张令徽三人见状,冲至完颜怂马前,与许贯中大战起来。 完颜怂被数十名金军兵士抢了回去。 王进打得郭药师晕头转向,转眼看见许贯中将完颜怂刺到马下,心里大喜,高声叫道:“好!”便赶将过去,协助许贯中厮杀刘瞬仁、甄五臣、张令徽三将。 郭药师被王进打得生疼,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见王进与刘瞬仁、甄五臣、张令徽三将厮杀起来,便又逮住机会,来战金霞。金霞哪给郭药师机会,在他刚要策马过来时,便策马冲向郭药师,望郭药师头上就是一剑。那剑狠狠地敲击在郭药师的头上。郭药师带着头盔,被金霞那一剑打得眼冒金花。 郭药师与惊慌中镇静下来,待眼前不冒金花了,大吼一声,挥刀杀向金霞。 这回的郭药师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了,只想砍金霞于马下。 这时,许贯中已将甄五臣刺于马下,王进也正逮着张令徽厮杀,那王进眼中余光见郭药师凶狠狠杀向金霞,急忙撇开张令徽,策马追向郭药师。 郭药师策马来到金霞马前,挥刀砍向金霞。金霞灵巧,侧身闪过。郭药师嗷嗷大叫,急忙拉转马头,要追杀金霞,却见王进策马来到马前。郭药师心慌,王进那杆枪又到了眼前。郭药师急忙后仰,躲避王进戳来的那一枪。王进的枪头在接近郭药师胸前时,却收了回去。郭药师直起身来,挥刀砍向王进。王进一侧身,用枪杆打向郭药师,将郭药师给打至马下。郭药师吓得惊叫起来。 金霞赶了过来,弯下腰,用剑去戳郭药师。 郭药师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连手带脚,爬往金军阵营。 金霞手中的铁剑,戳在郭药师背上。一股鲜血流了出来。金霞抽挥剑,跃身跳至马下。 郭药师忍着疼,站起身来,挥起手中大刀,与金霞大战。 金霞灵巧地躲着身子,一剑接一剑刺向郭药师。 几员金将策马过来,欲救郭药师。 王进迎了过去,抖动手中长枪,接连将几员金将刺与马下。 高药师见金霞的铁剑不停刺过来,知道性命难保,遂拼尽全力,与金霞厮杀。 。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截杀金军(4) 金霞在躲闪中,一剑刺中郭药师的大腿。郭药师疼得大叫起来。金霞骂道:“你这个三姓家奴!契丹道宗带你不错,你背叛契丹投向俺大宋。俺大宋皇帝待你不错,赐予高官府邸,你背信弃义又做了金狗!俺家庄主,说起来也是你的结拜兄弟,竟然也死在你的手上,你还算是个人吗?!” 郭药师一边挥舞着大刀和金霞厮杀着,一边对金霞说道:“金霞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俺乃是被逼无奈,俺不投宋、投金,早已没了性命。” 金霞一剑戳向郭药师,怒斥道:“你投宋、投金就能保得了狗命?!本姑娘不管你投宋、投金之事,俺只管找你报俺家庄主的仇。”说着,金霞唰唰唰几剑戳了过来。 郭药师磕开金霞的铁剑,大声说道:“金霞姑娘,贾庄主俺义弟也,贾庄主之死乃是意外。” 郭药师的话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枪杆。那是正和几员金将厮杀的王进见郭药师又爬起身来和金霞厮杀,遂抽空又给了郭药师一枪杆。原本,王进早就可以杀死郭药师,但他不杀,就是要留给金霞来杀郭药师,好让金霞报了贾世忠被杀之仇。 郭药师没提防,又被王进给打倒在地。金霞抢前一步,一剑刺在郭药师大腿上。郭药师疼得哇哇大叫。 金霞挺着剑逼向郭药师。 高药师坐在地上,用脚蹬着地,往后退着,眼睛中流露出惊恐的目光。金霞有挥剑砍向郭药师。高药师慌忙中用刀磕开金霞的铁剑。 刀剑相碰,一片火花。 金霞骂道:“三姓家奴!无耻金狗!姑奶奶今天要取你狗命!” 郭药师虽然被王进打倒在地,用被金霞用剑戳了大腿,但没伤着要害,加之其武功高强,身体强壮,用刀来磕金霞铁剑的力道也是很大的。金霞感到户口麻木,似有握不紧剑的感觉。金霞心里略慌,但表面镇静,握着剑逼向郭药师。 郭药师坐在地上,往后退着,向金霞求饶道:“金霞姑娘,得饶人是且饶人。今天你放俺一马,将来俺必将涌泉相报。” “呸!”金霞狠狠地吐了郭药师一口口水,骂道:“当初,燕京城中,俺和贾庄主救了你一命,你不但没报恩于贾庄主,反倒恩将仇报,帮助金狗害了贾庄主。你看剑吧!”骂着,金霞又一剑刺向郭药师。 那郭药师显然没受到重伤,竟然猛然跃起,挥刀磕开金霞的铁剑,又挥刀去砍金霞。金霞手中的铁剑几乎要被郭药师给磕飞了,又见郭药师挥刀砍来,慌忙一躲,躲过了郭药师那一刀。 郭药师瘸着腿,手里掂着大刀,一步步向金霞逼了过来。“金霞姑娘!”郭药师一边逼向金霞姑娘,一边恶狠狠地说道:“金霞!莫要怪我无情无义了!今天,我不杀了你,就得被你杀死。”说着挥刀来砍金霞。 不远处,王进策马奔来,高深骂道:“直娘贼!洒家已经忍你许久了,看枪!”骂着,已策马来到跟前,抬手一枪,刺向郭药师。郭药师慌忙中用刀去磕王进的枪。王进见郭药师用刀来磕,便急抽枪,将枪抬高许多,在空中划了个圈,又打向郭药师。 郭药师已经被王进打了两枪杆,又被金霞刺中了大腿,这时已经筋疲力尽,在磕了王进长枪一下后,还没还过神来,王进的墙便打将过来。王进没去戳郭药师,而是一枪头打在郭药师的头盔上。 郭药师虽然带着头盔,但王进手上的那个力道,足有千斤重;好在王进没有用十足的劲,他只想把郭药师给打昏,好让金霞姑娘斩了郭药师的头。 郭药师虽然带着头盔,但王进的那一枪敲击在郭药师的头盔上,一声巨响,犹如雷暴,惊天动地,直震得郭药师头昏脑涨,眼冒金花,摇摇晃晃了几下后,瘫倒在地上。 王进对金霞吼道:“金霞姑娘,莫要和这个直娘贼的三姓家奴啰嗦了,看了他的头!”金霞高声答道:“多谢将军相助,看俺去了他的狗头!”金霞猛然跃动,腾挪至郭药师跟前,上前一脚,踩在郭药师胸口上,挥剑便刺向郭药师喉咙。 昏沉中的郭药师见一道亮光闪来,下意识地一滚。郭药师虽然已经昏昏沉沉,但力量还是有点的,特别是在强烈的保命意识下,那一滚竟然让金霞没能踩住,在金霞的剑将要刺到郭药师喉咙时,郭药师滚到了一边,金霞也一个趔趄,一剑扎在地上。 旁边的王进见状,大怒,策马过来,弯下腰,一枪戳在郭药师大腿上。王进那一枪戳得力大,竟然将郭药师的大腿钉在了地上。 郭药师疼得哇哇大叫。 金霞抢步过来,挥剑砍向郭药师的脖子。 郭药师大声叫道:“饶命!金霞!” 只听“噗嗤”一声,金霞的铁剑砍在了郭药师的脖子上,一股血喷涌而出。 “好!”王进大叫一声,猛然抽回了手中的长枪。 郭药师在地上抽搐着。 金霞接着又是一剑,砍在郭药师脖子上。 郭药师“啊!”地叫了一声。 金霞一只脚踩在郭药师身上,用剑去砍郭药师的脖子。金霞满眼泪水。金霞高声喊道:“少庄主!金霞给你报仇了!”喊毕,金霞已经砍下了郭药师的头。 正在和许贯中、王进等人厮杀的金军见郭药师被砍了头,大惊。许贯中高吼一声,:“杀!”一马当先,冲进金军阵营中。金军阵营中,刚才被一些金军兵士抢回去的完颜怂还没回过神来,许贯中已经策马杀到了金军众将中间,正逼向完颜怂。完颜怂大惊。旁边十多名金将围向许贯中。许贯中策马奔腾,手中宝剑上下翻飞,转眼间几员金将被砍至马下。完颜怂被一员金将扶持到了马上。完颜怂策马欲跑。不远处,王进策马奔来,高声吼道:“金狗!哪里跑?!”随即便到了完颜怂马后,望着完颜怂后心,一枪戳去。王进那一枪,戳穿了完颜怂的盔甲,戳进了完颜怂的后背,将完颜怂戳子马下。完颜怂惨叫一声。王进催马向前,又一枪戳向倒在地上的完颜怂。这一枪,正戳在完颜怂胸口。王进猛然一挑,将完颜怂挑向空中,重重地摔在地上,再无声息。死了! 重金将大恐。许贯中策马向前,用剑刺倒几员金将。金兵金将见势不妙,骑马的策马急逃,没骑马的也到处乱窜。许贯中、王进、金霞带着二百余骑义军,随后追杀。跑得慢的被义军刀砍枪挑,旋即丧命;跑得快的,一骑红尘,绝尘而去。 张令徽、刘瞬仁、甄五臣三将。这三人是随郭药师一同投宋的。郭药师投宋后,提出的要求就是他的兵马仍由他统领,故此,张令徽、刘瞬仁、甄五臣仍旧跟随着郭药师。 现在,三人亲眼目睹郭药师被杀,惊恐至极。 渐渐地,跑远了,三人心里稍安,互相望着,暗自庆幸,保住了狗命。 张令徽勒住马,对刘瞬仁、甄五臣二人说道:“二位将军,咱们幸得保住了性命,但郭统领已死,咱们逃将回去,也没了依靠,不如另寻出路吧?” 刘瞬仁道:“张将军,现在万万不能脱离了金军,否则孤立无援,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张令徽道:“那怎么办?” 三人正说着,许贯中、王进、金霞率领着义军追杀了过来。 “快跑!”张令徽大吼一声,策马便逃。 刘瞬仁、甄五臣也策马急逃。 金军一阵混乱,惊慌逃窜。 刚转过一座山包,只见一队人马,列阵以待。为首一将,骑在马上,威风凛凛,但见:六尺以上身材,三十左右年纪,三牙掩口细髯,十分腰细膀阔。长得面白皮细,身上背着宝剑,腰中带着弓箭,手中端着长枪,双目炯炯有神,正怒视着逃窜的金军。 此人正是燕青也! 燕青旁侧,一员女将,英姿飒爽,握剑在手。 此女将乃银霞也! 原本,按照许贯中的安排,由许贯中和银霞统兵二百余,埋伏于尽头,以截击王进引诱而来的金军;由金霞和燕青统兵二百,埋伏于半途,截杀返回途中的金军。金霞心里对燕青有埋怨,不愿意和燕青一起统兵,遂换成燕青和银霞埋伏于半途,她和许贯中统兵二百余埋伏于尽头,阻击金军。 金军中死了完颜怂、郭药师,已群龙无首。张令徽、刘瞬仁、甄五臣为保性命,暂时笼统起了剩余金军,准备逃回去报告情况,猛然见一支人马,挡在当道,顿时吓得惊恐失措。 骑在马上的燕青见金军面色惊慌,遂大声吼道:“大将燕青在此!你等还不速速下马,束手就擒,要做什么?!” 燕青那一声吼叫,直吓得张令徽、刘瞬仁、甄五臣及一众金军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张令徽、刘瞬仁、甄五臣等金将面面相觑。 “拙!”燕青又吼了一声。 张令徽身侧一员马将吓得跌下马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截杀金军(5) 张令徽侧视了下掉在马下的金将,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但对方宋将正怒视着他,他也不想暴露出心虚,遂强作镇静,举起手中大刀,冲燕青吼道:“你甚的燕青?!鸟青还差不多!金国大将张令徽在此,还不闪边让道,更待作甚?没看见爷爷手里的大刀吗?!” 说着,张令徽将手中的大刀晃了一晃。 阳光下,大刀反射出的光芒射向蓝天。 燕青大怒,吼叫一声:“这个孙子!偏你手中是刀,偏不成爷爷手中拿的是烧火棍?”吼着,便要冲杀过去。燕青身旁,一匹白马,一员女将,策马冲出。 这员女将刷爽英姿,干脆利落,手中铁剑熠熠生辉。冲出的这员女将乃银霞也。 银霞策马冲出,惊了燕青一跳。燕青怕银霞战不过对方金将。 “杀鸡焉用宰牛刀?!”银霞策马前行中回头对燕青喊道:“燕将军!看本姑娘拿下这只金狗!” 燕青高声叫道:“银霞姑娘当心!” 银霞策马冲向张令徽。 张令徽原以为燕青要冲过来和他厮杀,没想到冲出来一员女将。女人嘛,中看不中用,能有多大能耐?!张令徽精神轻松了许多,想拿银霞开刀,想一刀斩银霞于马下,震慑一下对方,好让对方知道俺的厉害,乖乖地给俺把道给让开。 张令徽策马迎了上来,举起手中的大刀,吼叫着,与银霞对战。两马交错之际,金霞用剑去戳张令徽,张令徽的大刀迎着银霞的头就砍了下来。银霞吃了一惊,急抽剑,策马躲过。张令徽大刀落下之际,银霞已策马而过。张令徽的大刀砍下了银霞坐骑白鬃马马尾巴上的一撮毛。 这一回合,张令徽略占优势,胆儿壮了许多,拉转马头,对也拉转马头与他对视的银霞喊道:“女流之辈!也敢与爷爷过招?快快归阵,让你家主将出战!” 银霞怒睁杏眼,又冲张令徽杀过来。 刚才没能一刀把银霞给砍下马去,张令徽心里正懊丧呢,见银霞又策马过来,哪里肯给银霞机会。他也策马迎了过来,举起手中大刀,使足了劲,要砍银霞。 张令徽的刀还未落,只觉得头顶一震,随即“嘭”地一声,一支箭射在他的头盔上。张令徽吃了一惊,刀法大乱,错马而过的银霞一剑刺向张令徽的肚子。好在张令徽全身盔甲,银霞无功而返。 张令徽又惊又恐,拉转马头,见燕青向他冲杀过来。 刚才,银霞和张令徽过了两招,旁边观战的燕青看出来了,银霞不是张令徽的对手,要斩这厮,还得自己出马。于是,银霞策马过来时,燕青出阵,对银霞吼了声:“银霞归阵,看俺斩了这厮!” 燕青冲向张令徽。张令徽策马举刀,来战燕青。燕青举枪,望张令徽头顶刺去。张令徽挥刀去磕燕青的长枪,燕青却突然收抢,在张令徽的大刀举在空中时,望张令徽的胸前刺去。张令徽慌乱中往后仰身。燕青的长枪插着张令徽鼻尖刺过。张令徽顿时一身冷汗。骑在马上的燕青伸腿一脚,将张令徽踢至马下。 张令徽在地上连滚带爬,燕青于马上伏下身来,唰唰唰几枪刺了过来,其中一枪刺在张令徽脸上。张令徽大叫一声。这时,银霞随在燕青身后杀到。那银霞闪身跳下马来。几员金兵持刀端抢冲向银霞,欲救张令徽。银霞挥动手中铁剑,接连砍倒几员金兵。银霞冲至张令徽身前,举起手中铁剑,望张令徽脖颈刺去。铁剑刺中了张令徽的脖颈。张令徽双手抓住银霞的铁剑。银霞猛然抽剑。张令徽大叫一声,蹬了几下腿,死了。 这时候,杀声震天,许贯忠、王进、金霞带领的二百余兵马也追杀到了。 燕青大吼一声:“杀!” 燕青、银霞,许贯忠、王进、金霞等两边夹击,枪挑刀砍。金兵金将鬼哭狼嚎,四处逃奔。刘瞬仁、甑五臣等一班金将,拼命杀开一条血路,带着千余名金兵,奔逃而去。 王进见状,策动胯下之马,大吼一声:“直娘贼!哪里跑?!”策马追赶。 许贯忠高声吼道:“追击!” 许贯忠一马当先,燕青、金霞、银霞紧随其后,带领着数百名义军,向逃奔的金兵追杀而去。 金军后面,王进使劲地抽着马屁股。王进胯下,黄骠马腾空而起。王进舞动手中长枪,一连戳翻十余名金兵。渐渐地,王进追近了刘瞬仁、甑五臣等领头逃奔的金军将领。 直娘贼!王进大声骂道。 王进在引诱金军进入许贯忠、燕青等人不下的包围圈时,追赶他的郭药师曾耀武扬威吼叫:“宋将!有本事别跑!”现在,像狗一样逃奔的是一帮金将,这让王进胸中荡气回肠! 直娘贼!你爷爷没跑!有本事你们也不要跑!王进催马急追。 一员金将欲阻止王进,被王进抬手一枪挑至马下。 其他一些金将吓得哇哇乱叫。 刘瞬仁、甑五臣往后一望,见王进杀气腾腾而来,惊恐万分。 随即,王进又枪挑几员金将下马。 刘瞬仁、甑五臣不敢和王进对战,打马急逃。 又是十多名金将围住王进厮杀。 王进手中之枪上下翻飞,只见光亮一片,金将纷纷倒下。 王进直起腰来,见刘瞬仁、甑五臣等一帮金将跑远,吼叫一声:“直娘贼!来战你王进爷爷!” 刘瞬仁、甑五臣等金将只管逃奔,哪里管王进骂他们“直娘贼”,也不管王进当不当他们的“爷爷”了。 王进荡气回肠,猛然间唱起秦腔: “人披衣甲马上鞍, 大小儿郎齐呐喊, 催动人马到阵前。 头戴束发冠, 身穿玉连环, 腰中挎龙泉, 弯弓似月样。 琅琊囊中穿, 催动俺的黄骠马! 金狗们! 洒家要把你们这些驴日的, 斩尽杀绝! 哈哈哈哈……” 王进于马上仰天大笑。 王进的马弛入金军阵中,宛若无人;王进胯下的黄骠马肆意奔腾,蹄下踩死金兵无数。王进的秦腔高亢嘹亮,令金军胆寒。 “妈妈呀!”金兵哭爹叫娘,抱头鼠窜。 刘瞬仁、甄五臣带着残败金军,逃回了金军中军。刘瞬仁、甄五臣连滚带爬进到完颜宗望大帐。完颜宗望惊得从座椅上站起身来,高声问道:“何故惊慌?”刘瞬仁答道:“宋军杀过来了!” 完颜宗望大帐中,完颜阇母、刘彦宗刷地站起身来,往大帐外走去。 “且慢!”完颜宗望喊道。 完颜阇母、刘彦宗止步。 完颜宗望盯着刘瞬仁、甄五臣等金将问道:“什么情况?” 刘瞬仁上前一步禀告道:“回大元帅问话。俺们一众将士随完颜王子、郭将军追杀宋军残部,不曾想中了宋军埋伏,完颜王子、郭将军被杀,俺等拼死杀出重围,特来禀告大元帅。” 完颜宗望急问道:“宋军有多少人马?” 许贯中、燕青他们不过区区数百人马而已,但刘瞬仁不敢说宋军只有数百人马,遂编谎说道:“山前山后遍布人马,不可胜数也!” 完颜宗望见说,又惊又恐,他怕宋军集结起众多人马,对他们进行围杀。 完颜阇母望完颜宗望一拜道:“大元帅!本先锋官率兵去战上一场,对方虚实立马见晓。” 完颜宗望道:“也好!以攻为守,切勿恋战。” 完颜阇母大步出帐。 完颜宗望转首看向刘彦宗道:“刘将军,速传肃王及张太宰入帐,俺要追究他们违约责任。” 刘彦宗出帐传唤肃王赵枢及太宰张邦昌去了。 完颜阇母出帐后,点起一万兵马,向南迎去,正遇许贯中、王进、燕青、金霞、银霞等人率领的数百名义军。 完颜阇母勒马停住。 许贯中、燕青等也勒马停住。双方摆成阵列。 完颜阇母挥舞着手中开山斧,大声吼叫道:“你们是哪部分宋军?!你过皇帝已经请和,赔偿金银布帛,割让土地城池,礼送我军出境,你们因何违约出击?我大金国铁甲数十万,本可攻陷汴京,灭尔之国,考虑到两国有联盟之谊,故允你国请和,你国却出尔反尔,该当何罪?!” 许贯中马侧,王进策马向前,举枪指向完颜阇母,高声说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来和你王进爷爷战上三百回合再说!” 完颜阇母马侧冲出十多名金将,挡在完颜阇母马前。 王进大怒,高声骂道:“直娘贼!战还是不战?!” 骂着,王进策动胯下之马,冲杀过来。十多员金将围住王进厮杀。王进抖动手中长枪,上下翻飞,几员金将落马。 许贯中高呼一声:“杀!” 一马当先,杀向金军。 燕青、金霞、银霞率义军紧随其后,杀向金军。 金军阵脚大乱,纷纷后退。 许贯中勒停马,转首对燕青、金霞等人说道:“撤!” 许贯中、燕青、金霞、银霞等拉转马头率义军急速撤退。 王进挺枪立马,怒视着金军。 数员金将冲杀过来,王进迎上前,战了几个回合,将几员金将挑至马下。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截杀金军(6) 当时,由王进断后,其他人马紧急撤退。金军急追而来,王进策马迎前,刷刷几枪,几员金将被挑于马下。王进怒睁双眼,高声断喝。金兵金将胆怯,面面相觑,不敢再上前。完颜阇母大怒,策马冲出。其余金将皆遂在完颜阇母马后追杀过来。 “拙!”王进大吼一声:“洒家在此!哪个敢来会会洒家这杆长枪?” 王进横枪立马,威风凛凛,呵斥金军。 完颜阇母见王进一人堵在当道,还高声叫嚷着“哪个敢来会会洒家这杆长枪”,气得哇哇直叫,轮着开山斧就要冲杀过来。完颜阇母马旁早有一将策马冲出,来战王进。 王进策马迎对,错马之际,一枪戳入来将腹腔,用力一挑,把来将挑离马背,高高举在空中。来将手中拿着的大刀掉在地上。 王进哈哈大笑,其声如暴雷,响彻穹霄。 完颜阇母大怒,策马来战王进。紧随完颜阇母,十几员金将蜂拥而上,将王进团团围住。刀枪斧并举,齐齐指向王进! 把他家的!直娘贼!王进大吼两声,策动战马,挥动手中长枪,力战完颜阇母及十多员金将,不落下风。 忽然,金军后面传来锣声。完颜阇母勒停了战马,其他金将也勒停了战马。王进策马疾冲,冲出了金军包围圈。金军金将未来追赶,而是向后撤去。 王进打马追赶许贯中、燕青他们去了。 金军缘何鸣锣撤退?原来,黄河中驰来一支船队,遍插旌旗,船上兵士大鼓擂得山动,首船插两面大旗,一面中间大大一个“宋”字;另一面中间大大一个“阮”字。这番动静惊动了金军,皆涌至岸边观看,船上兵士拉弓射箭,箭矢蚂蟥般飞向金军。金军被射倒一大片。 岸边金将忙派裨将将此情况报告给中军大帐中的完颜宗望。 裨将拉转马头,猛地一抽马屁股,疯狗撵狼般跑向金军中军大帐。至中军大帐前,裨将滚鞍下马,慌慌张张跑向大帐。 “报——” 裨将跑进中军大帐,高声报道:“大元帅!宋国水陆两军杀向我军,情势危急!” 完颜宗望闻报,大吃一惊,心里暗想:难道宋军已控制住了黄河渡口?若如此,我军危矣,说不定要全军覆没在黄河岸边。完颜宗望努力镇静了下来,令来将再探再报。 裨将转身出了中军大帐,给岸边将军汇报情况去了。 裨将出了大帐后,完颜宗望转首看向这之前被传唤来的肃王赵枢及太宰张邦昌。 肃王赵枢淡定,无所表示。张邦昌忙对完颜宗望一拜,说道:“大帅!这事绝对不关我和肃王之干系。”完颜宗望道:“我军撤退,乃因你朝求和之故。我军原本可打下汴州城,另立新主;然考虑到两国曾有盟约,属友好之国,故留给你国一些休养生息的机会,你国却屡屡违约,引起战端,乃是何故?是需要本帅率领大金兵马,再次兵临汴京城下吗?” 张邦昌望了肃王赵枢一眼,肃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张邦昌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张邦昌知道的是他和肃王赵枢为人质,对方以萧仲恭、赵伦为人质,共同履行两国罢战,金军安全撤离事宜。现在,朝廷的军队怎么打到了黄河岸边,这个张邦昌真不知道。张邦昌见肃王赵枢没有表态,只好向完颜宗望说道:“大元帅,我朝是礼仪之邦,向来是讲信用的。目前这些兵勇,绝非是朝廷兵马,这个我敢保证。” “你敢保证?”完颜宗望吼道:“你拿什么保证?!” 张邦昌难得硬气地说了句:“不是我和肃王都在这里嘛!” 完颜宗望努力平息了下愤怒。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仅仅是些游兵散勇,好说,剿他就是了,只要不影响大军东撤,就无伤大雅;如果真是宋国朝廷的正规兵马,那问题就严重了,牵扯到还能不能回去的问题。完颜宗望想让张邦昌回去,觐见宋朝皇帝,赶紧勒兵收马,不要节外生枝,以免招来更大祸灾,他也好趁机退回金国去。 如此一想,完颜宗望看着张邦昌说道:“张少宰,你是南朝难得的明事理之人。”张邦昌不知完颜宗望此话何意,慌忙点头。完颜宗望续说道:“张少宰,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常规;我国大臣萧仲恭、赵伦也质于你国。但现在情况复杂,本帅放你回去。” 张邦昌听到完颜宗望要放他回去,大喜,但一想肃王赵枢还质于金军,俺一个做大臣的回去了,君王却回不去,这个不好交代。随即,张邦昌心情便冷静了下来,昂首对完颜宗望说道:“大元帅!俺与肃王同质于贵军,现在贵国欲放人质回去,也当肃王与臣同时回去。” “不可!”完颜宗望说道:“目前只能是你回去。” 张邦昌不解,看向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也看向张邦昌道:“张少宰,你此番返回你国朝廷,要稟明你国君王,不要朝三暮四,朝令夕改,绝不可发一兵一卒攻击我大金兵马。假如我国兵马遭到攻击,便视为你国对我国的宣战,所有谈妥的条例一律无效,到时候局面恐怕就不好掌控了。” 张邦昌也想回去,但肃王赵枢没有去,单放他回去,让他有点忐忑。张邦昌转脸看向肃王赵枢。赵枢也看了眼张邦昌,款款说道:“张少宰,既然金帅放你回去,你就回去;完全按金帅说的办,万不可节外生枝,再起战端,再燃烽烟。” 肃王赵枢也怕两国再打起来,那他这个人质就不好当了。 张邦昌遂跪伏于地,给肃王赵枢扣了三个头,爬起身来,望完颜宗望长长一揖。张邦昌道:“既是俺朝肃王允许下官回去,那我就回去。至于大帅所言,本太宰将如实禀告朝廷与圣上,一切皆有圣上定夺。” 说毕,张邦昌转身出帐。 随即,肃王赵枢也被礼送出帐。 帐门外,张邦昌等候着肃王赵枢,想知道肃王赵枢还有什么安排。旋即,肃王赵枢也出了大帐。张邦昌迎候过去,与肃王赵枢见礼。赵枢道:“太宰无需多礼,这里不是讲礼节的地方。太窄啊,你这次回去,一定禀告圣上,莫要轻启战端,以致百姓黎民再遭涂炭。” 刚说到此,陪同肃王出来的大将就催促肃王道:“快走!快走!不准私下交谈。” 肃王和张邦昌无奈,只得挥泪道别。肃王赵枢被几个金将拥着走了。张邦昌望着肃王赵枢的背影拜了一拜。一名金兵牵着马匹过来。张邦昌伸手接过马缰绳,准备上马离去。 中军大帐中,帅座上,完颜宗望冲刘彦昌招了招手。刘彦昌起身,来到完颜宗望帅座前,躬身问道:“元帅有何指示?” 完颜宗望道:“刘将军,你是汉人,熟悉南朝文化,就由你送张少宰离境。”刘彦昌弯腰答道:“末将遵令!”刘彦昌转身便走。完颜宗望又喊道:“刘将军且止步!”刘彦昌闻令站住,反转身,复来到完颜宗望帅座前,躬身问道:“元帅还有何吩咐?” 完颜宗望从龙椅上弯了下腰,凑近刘彦昌的耳朵说道:“依我看,南朝的张邦昌,也是个胆小之人,放他回去,无伤大碍;只是刘将军要给他透个底,就是坚决不能让南朝兵马攻打咱大金部队。” 刘彦昌点头道:“这个末将明白。” 随即,刘彦昌转身出帐,正见张邦昌已骑在马上,准备离开。刘彦昌忙喊道:“张少宰且留步!” 张邦昌见状吃了一大惊,以为金人改变主意了,不放他回去了。张邦昌心里难免有了些悔意,后悔刚才没赶紧离开这危险之地。 刘彦昌快步来到张邦昌马前。张邦昌无奈,只得下马。 刘彦昌对张邦昌说道:“张少宰,你是南朝宰相,俺是北方大将,虽然各为其主,但总的来讲都是汉人,文化习性等方面都是相通的。” 张邦昌不明白刘彦昌如此说是什么意思,眨巴着眼,看向刘彦昌。 “和为贵!”刘彦昌继续说道:“这是咱们中原文化的核心。”张邦昌点头。张邦昌悟出点意思了,敢情是刘彦昌来给自己做说客来了。张邦昌冲刘彦昌一揖,说道:“刘将军有话请讲,邦昌洗耳恭听。” “客气了,客气了。”刘彦昌道:“我家主帅怕金宋两国再起战端,致使百姓再遭涂炭,特让末将送太宰一程,就是相对太宰说,金宋两国不能再打仗了,我们金国退军后,主要致力于北方事务;你们南朝搞你们南朝的事情,互不干扰。不知太宰明白末将的意思没?” 张邦昌道:“刘将军,你的意思就是我朝要确保贵军安全无恙地渡过黄河,确保贵军撤离过程中不受攻击?” 刘彦昌笑道:“张太宰是个明白人。” 张邦昌也笑道:“刘将军用心良苦,邦昌领受,领受了。” 随即,张邦昌再次上马。刘彦昌也接过一匹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与张邦昌齐驾并驱,往南而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蔡京毙命 在许贯忠、燕青等人的阻击与骚扰下,金军慌乱了一阵后,终于搞明白了,袭击他们的并非是宋朝朝廷派出的正规兵马,而是宋国民间的小股武装。 掌握了这个情况后,完颜宗望选派大将耶律达瓦率马军数千名与许贯忠、燕青他们周旋;另派千余名弓箭手,于黄河渡口上游布阵,但凡有船只经过,一律射杀。这些举措,牵制住了许贯忠、燕青他们的陆兵,也限制住了阮小七率领的水军。同时,完颜宗望组织金军加速渡河。首批渡过黄河的金兵迅速占领了对岸渡口,保证了金军后续渡河。 许贯中、燕青、王进、金霞、银霞等人与金军战了几天,眼看着金军全部度过了黄河,只好撤退。 金军安然无恙地退回到了金国。 在潭州的崇山峻岭中,正吃劲地走着蔡京及其儿子蔡鞗。原本,蔡京被贬为庆远军节度副使,是带着家人及随从一路走来的;但一路上,蔡京的名声越来越臭,老百姓不待见,骂是轻的,一些小袭击也是有的。渐渐地,便有看出苗头的兵士及随同悄悄开溜了。等快到潭州地界时,不知是如何走漏的风声,大山中闯出一群绿林,将蔡京的小老婆及金银都给抢跑了。蔡京的家人随同也知道蔡京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了,也趁乱跑了。眼看着出发时浩浩荡荡的队伍,现在只剩下蔡京、蔡京老婆及儿子蔡鞗。 三个人拥抱在一起,哭将起来。 天色越发阴沉了起来。没了车马,也没了钱财的蔡京一家三口,连普通人家都不如。普通人家至少能爬山,能涉水,老态龙钟的蔡京和老婆王氏,平常娇惯惯了的,哪里能受得了这般哭。当即,三人哭哭戚戚,不知所措。 蔡京已经83岁了,是担任过四任宰相的人,阅历还是丰富的。蔡京对儿子蔡鞗说道:“儿呀!环境不由人,到什么环境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现在咱们落难了,怨不得别人,只怨我们个人。现在的困难,没有谁能帮助我们,只能靠我们个人。爹和你娘已经好半日没进食了,你去讨点饭,好让爹和娘吃。” 蔡鞗哭着说道:“爹啊,娘啊,是儿子无能,让爹娘受罪了,儿这就去讨口饭。”说毕,蔡鞗拿着一个碗,拄着一根棍子就去套要饭去了。 这时候,天下起了沥沥细雨。蔡京老两口卷缩着一起,抵御着风寒。大约半个时辰,蔡鞗讨要饭回来了,是一碗稀粥,两个黑面馒头。 蔡京见了食物,两眼放光,赶忙扶着老婆王氏说:鞗儿要饭回来了,快来吃点。 王氏颤颤巍巍地过来,看着碗里的稀粥和蔡鞗手中的两个黑面馒头,吃力地问道:“你吃了吗?” 蔡絛点头道:“娘,俺吃了,吃了。” 蔡京接过碗,颤颤巍巍地端着,递到王氏嘴边。王氏喝了一口,推给蔡京,让蔡京喝。蔡京端着哪碗稀粥,能隐约看到自己的面容。蔡京的眼里留下了浑浊的泪水。想当初,自己是何等的风光,眼看着落到这种地步。蔡京又想起和算命先生打的那个赌。算命先生当时就告诉他,将来他是被饿死的。这在当时,听上去是多么的可笑,哪有一朝宰相活活饿死的?看眼下情形,恐算命先生之言要兑现。 蔡京越想越悲,忍不住大哭起来。 蔡絛和王氏都吓了一大跳。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蔡京哭了阵后,忍住悲,交代儿子蔡絛道:“儿呀!为父一生,多有建树,曾四任宰相,风光无限;不曾想,能落到今日境地,足见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为父隐约觉得,为父的大限恐要到了。” 王氏、蔡鞗闻言大惊,惶恐地看着蔡京。 蔡京摇了摇苍白的头颅,眼泪流经满脸皱纹,显得愈加沧桑。 蔡京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态。想俺一生,丑事、坏事没少干,贪心也重了些;但对朝廷而言,贡献还是主要的。儿呀,为夫想不通,既是有厄运,何不早早兑现,偏要等到年迈体弱,无助无望之时?!” 蔡鞗无言以对,呆呆地看着蔡京。 蔡京道:“为父和你娘,生了你们八儿两女,女子自不必说,但就你们八个儿子而言,一个早亡,你随在为父和娘身边,其余六个皆中进士,均在朝廷为官,一个还做了太上皇的驸马,没想到为父却流落荒郊野外,说不定会被饿死。可悲啊!可悲!” 一家三口又哭哭啼啼起来。 天色逾晚,淅淅沥沥的小雨仍然淅淅沥沥着。大树已经不能遮挡雨丝。树枝尽头,滴滴答答地滴着雨水,淋湿了蔡京、王氏和蔡鞗的衣裳。蔡京抬头望了望天,说道:“当务之急是找个避雨的地方;若不然,这漫长之夜,该如何度过?” 蔡鞗想起他刚才要饭时路过一处破窑,眼看着是农忙时农人淋湿栖身的地方。蔡鞗忙把情况说与蔡京。蔡京闻言大喜,额手相庆道:“天无绝人之路,今晚且在那里过夜。”随即,蔡京起身,搀扶起王氏。蔡京感觉王氏浑身发烫。蔡京大惊,伸手去摸王氏额头。蔡京的手感到炎热。显然,风雨侵蚀让王氏伤寒了。王氏摇摇晃晃,站不稳身。蔡鞗正在收拾几个人的行李,见王氏浑身疲软,摇摇晃晃,忙问王氏:“娘,你咋了?”王氏摇了摇头,惨笑了下道:“估计娘要走在你父和你前面了。” 蔡鞗慌了,刚忙放下手中收拾好的行李,来到蔡京、王氏跟前,伸手搀住王氏道:“娘,别怕,儿背你走。”蔡鞗弯腰,将王氏背在身上。蔡京提着三个人的行李。蔡鞗背着王氏在前面走,蔡京颤颤巍巍地跟在后面。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来到了破窑。 破窑里面黑乎乎的,隐约可见土炕及炉灶。蔡鞗将王氏放在土炕上,伸手摸了下,土炕上有稻草。蔡鞗将王氏放平。蔡京急忙拿出行李,抽出条毯子,盖在王氏身上。王氏浑身发烫,时不时地咳嗽着。蔡鞗、蔡京一筹莫展。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时,王氏死了。 蔡京、蔡鞗大悲。父子俩相对落泪。 太阳出来了,四周云雾缭绕。父子俩商量了一下,暂时将王氏掩埋在此处,待将来稳定下来后,再将王氏遗骸迁回老家仙游县慈孝岭。 蔡鞗出窑,从附近农户家借了铁锹。蔡京、蔡鞗于山洼处葬王氏遗体,堆成小土包。 葬完王氏,蔡京累得奄奄一息,瘫坐在地上。 蔡鞗将蔡京搀扶起来,跌跌撞撞地回到破窑中。 蔡鞗对蔡京说道:“父亲大人在上,娘已安葬,父亲也劳累不堪,饥饿难掩,儿这就出去,讨点吃食,以解父亲饥饿。” 蔡京吃力地摆了摆手道:“也好,儿去,为父先歇在窑中,等你回来。”蔡鞗道:“好,父亲安歇,儿这就去了。”蔡鞗扶蔡京躺在炕上,将毯子盖在蔡京身上,然后拿着碗,拄着棍,出了窑,讨饭去了。 蔡鞗讨了好几家。一家人见蔡鞗可怜,给了一块馍,盛了一碗汤,让蔡鞗吃。因为窑里蔡京尚滴水未进,蔡鞗舍不得吃,遂将馍揣在怀里,端着那碗汤往回走。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地上泥泞不堪,稍有不慎,便会被滑到。蔡鞗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走在山坡小道上,不曾想脚下一滑,给滑到山坡底下去了。蔡鞗也是又饥又饿,疲惫不堪,这一跤直摔倒几十米深的山坡下面,把蔡鞗给摔得昏死了过去。 窑中的蔡京苦苦地等待着儿子蔡鞗回来。日头从东到西,眼看着天黑了,蔡鞗也没回来。蔡京又饥又饿又慌,挣扎着趴下抗,来到窑门口,向外张望。外面昏昏暗暗,只有天上隐约可见几颗星星。 蔡京在窑门口张望了一会,不见儿子蔡鞗回来,身上又冷,坚持不住,遂又爬回炕上。这一夜,又饥又饿的蔡京没能入睡,在苦苦煎熬着。 窑外射进一缕光线,天又亮了。蔡鞗还未回来。蔡京满眼泪水,这时候的他,连趴下炕的力量都没有了。蔡京绝望地望着窑外,期盼着儿子蔡鞗回来。 蔡鞗始终未回来。 蔡京在极度疲惫及昏沉中,忽然清醒了许多,感觉也有了精神。蔡京坐起身来,望着窑口。窑口的光线设在了蔡京脸上。那是一张因饥饿及苍老而丑陋不堪的脸。 蔡京嘿嘿了两声,感叹道:八十一年往事,四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玉殿四次命相,彤庭几度宣麻。止因贪此恋荣华,便有如今事也! 蔡京迷迷瞪瞪了起来,忽见两个青面獠牙的怪人,手里拿着铁锁链,蹦蹦跳跳地来到蔡京跟前,将铁锁链往蔡京的脖子上一套,高声说道:“奉阎王之令,捉拿蔡京前去报到。” 蔡京大惊,哇地叫了一声,死了。 第二七八章 辽主被擒 黄河水浩浩荡荡,卷着波浪,望东流去。 完颜宗望率领的辽国东路军从汴京撤军,一路退至黄河渡口,刚停下来,即被许贯忠、燕青等人率领的义军袭击。完颜宗望大恐,以为是宋朝兵马,趁其渡河之际,欲围歼之。完颜宗望随即放张邦昌回汴京,想通过张邦昌传达信息,不准宋朝兵马攻击他,好让他率领的东路军安然撤退。结果,有惊无险,攻击完颜宗望东路军的并非是宋朝正规兵马,仅仅是宋朝的一支民间武装。 虽然吃了一惊,吓了一跳,也打了一大阵,终究是有惊无险,完颜宗望的东路军还是安然度过了黄河渡口,踏上了回国之途。途中,完颜宗望派人前往太原,去给完颜粘罕报信,告诉辽国西路军统帅完颜粘罕,他率领的东路军已撤退,让完颜粘罕除留部分兵马把守太原外,其余人马撤回回国。 信使一路疾驰,赶往太原。 信使来到太原,找到完颜粘罕,将完颜宗望的情况报告给了完颜粘罕。完颜粘罕得知完颜宗望已撤军,遂留大将完颜宗弼(金兀术)留守太原,命大将完颜希尹率大军返金,他与完颜娄室率马军5000余骑,赶往夹山,搜捕辽主耶律延禧。 还是金军进攻燕京的时候,形势紧张,耶律延禧令耶律淳为留守,把守燕京,他带着1000余骑,以狩猎为名,前往夹山躲避。 金宋两国兵马南北夹击,攻打燕京。燕京留守,辽国大将耶律大石与北辽太后萧普贤女率兵马8000余人,突出燕京,前往夹山,找到了在此狩猎的天祚帝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已在夹山游击了好几个月了,手下的人马越来越少。忽见耶律大石率8000余骑前来,耶律延禧大喜,欲借助此力量,与金军对抗。然而,因为耶律淳在耶律大石等人扶持下,成立了北辽,当了北辽的皇帝,这让耶律延禧耿耿于怀。 我天祚帝尚在,你耶律淳成立北辽,自立为帝,就是谋逆,篡位。因为耶律大石手下有兵,耶律延禧不打不接受耶律大石,却命令手下将北辽皇后萧普贤女捆绑起来,退出去斩首。耶律大石急忙相劝,告知了当时的情况,当时确实是不知道天祚帝的情况,为便于燕京防守,不得拥立耶律淳为帝。对耶律大石的劝说,耶律延禧拒不听从,命杀死了北辽太后萧普贤女。耶律大石见不是个事儿,知道在耶律延禧的率领下,终究成不了啥事,最终还会被辽军击败或擒获,遂在天祚帝准备率兵与金军决战时,率200余骑,一路往西,慌忙逃离。 耶律大石逃离后,耶律延禧与辽军又周旋了一段时间,吃没吃,喝没喝,其手下的马军陆续逃离了不少,最后,耶律延禧手下兵力已不足2000骑。 耶律延禧无力再与金军决战,遂在夹山中狩猎,操练兵马,以图自保。 这一日,忽有探子前来报告,辽军大举杀入夹山,搜寻辽军。耶律延禧闻报,急问:“女真有多少人马?”探子回报:“约5000余兵马。”耶律延禧镇静了下来,欲组织兵马与金军作战。 副将耶律春望见状,慌忙起身,望耶律延禧一拜,说道:“圣上,以下官所见,不如避其锋芒,突出夹山,往西运动,追寻耶律大石将军,积攒力量,待时机成熟,再东向用兵,与金决战,收伏失地,图谋东山再起。” 耶律春望言辞诚恳,说的也是现实之言;然辽主耶律延禧乃狂妄自大、刚愎自用之人,其马术娴熟,善骑,且武功高强。耶律延禧虽然已亡了国,被金人追迫至夹山,但仍旧未将金人放在眼里。在耶律延禧认知上,他与金军决战,无非是胜与不胜的问题,断然不存在金军能把他个人怎么样的问题。就凭他一匹战马,一把大刀,一壶弓箭,入金人之阵如入无人之地,金人能把他怎么样?! 耶律延禧猛然起身,令人牵过战马,全副武装,接过缰绳跃上马背。耶律春望只身扑了过来,保住耶律延禧胯下之马的脖子,仰首望向耶律延禧,恳求道:“圣上!使不得。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今之计,还是走为上计。” 耶律延禧大怒,一脚踢向耶律春望,大声吼道:“你若怕死,可自行离去,不当在此碍手碍脚。” 耶律春望被踢得后退几步。 耶律延禧抖动马缰绳,策马要走。 耶律春望大声叫道:“圣上且慢!” 耶律延禧勒停马,看向耶律春望。 耶律春望道:“圣上!下官非贪生怕死之辈。既是圣上非要与金人一战,下官请求先行冲杀,圣上在后观战。臣恳请圣上,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避战,万不可意气用事。” 听到耶律春望“意气用事”之语,耶律延禧心里动怒,但见耶律春望愿做先锋,先行厮杀,耶律延禧压下了不满,对耶律春望说道:“也好!你率五百骑为先锋,朕随后,与金人决一死战!” “遵令!”耶律春望高吼一声,跨上战马,点起五百兵马,率先向金人冲杀而去。耶律延禧率一千余骑,紧随其后。 副将再劝,耶律延禧大怒,怒睁双眼,责骂副将贪生怕死,不是好汉;副将无奈,只得遂耶律延禧一道,准备与金军大战。 金军在完颜粘罕率领下,最终找到了耶律延禧躲身之处。完颜粘罕正欲率兵攻击,擒获天祚帝耶律延禧,忽然得报,辽主耶律延禧率马军2000余骑,正向金军杀来。完颜粘罕往令兵士们上马,迎击天祚帝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率2000余骑策马奔来,后面尘土飞扬。 完颜粘罕也率金军迎面而来。 耶律春望与完颜粘罕说率的马军碰了个迎面。耶律春望勒停战马,举起手中的马鞭,冲着完颜粘罕大声喝道:“女真野人!你们乃俺大辽治下的草民,焉敢犯上作乱?!还不下马受降?!” 完颜粘罕哈哈大笑:“契丹人!你整个辽国都不存在了,还在这里重什么大?!” 吼毕,左右一视道:“哪位大将去擒获这厮?” 完颜粘罕马侧,完颜娄室大声吼道|:“俺去擒获这厮!” “拙!”耶律春望大吼一声,指着完颜娄室又吼道:“退后!俺只与他战!”耶律春望的马鞭指向了完颜粘罕。 完颜粘罕大怒,吼道:“你乃何人?胆敢叫阵本王?” 耶律春望也大怒,吼道:“你乃何人?俺乃大辽王子耶律春望也!” 完颜粘罕哈哈大笑。 “少于他废话!”旁侧,完颜娄室冲了过来,举起手中的开山斧,望耶律春望劈头砍将下来。 耶律春望用大刀一嗑,横刀抽砍完颜娄室的腰,砍在完颜娄室的盔甲上。 “阿呀!”完颜娄室大叫一声,愈加愤怒,刷刷刷几斧砍来。 两个人大战二十余一回合,未分胜败。 旁侧,完颜粘罕不耐烦了,一挥手,众金骑一拥而上。耶律延禧也不耐烦了,策马冲上。耶律延禧后面,众辽军马军也一拥而上。双方混杀起来。完颜粘罕大刀砍死几员辽将。耶律延禧大怒,策马冲向完颜粘罕,用枪去戳完颜粘罕。 完颜粘罕见一辽将冲杀过来,用枪去戳他,遂与其大战起来。战了三五回合,见那辽将枪法娴熟,遂也用心厮杀起来。 耶律延禧枪法娴熟,枪枪不离完颜粘罕的心窝,杀得完颜粘罕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一金将见状,大吼一声:“大帅!看俺杀这厮!”吼着,冲将过来,举刀砍向耶律延禧。耶律延禧大怒,抬手一枪,戳进那将胸膛,使劲一挑,将那员金将挑至马下。 完颜粘罕大怒,大喝一声,哐哐哐又是几斧砍来。耶律延禧躲过完颜粘罕的几斧,复用枪来戳完颜粘罕。耶律延禧身后,冲过耶律春望,大声吼道:“圣上快走!俺来对付这厮!” 完颜粘罕闻听到耶律春望喊那辽将为“圣上”,知道和自己厮杀的辽将乃是辽主耶律延禧,大喜,大吼道:“辽主在此,擒获辽主者赏金百两。”金军众骑顿时振奋,大声欢叫着冲向耶律延禧,刀斧枪齐到,耶律延禧挥枪拨开。耶律延禧大怒,杀得更加起劲。耶律延禧胯下之马奔腾跳跃。一金兵搭箭在弓,拉满弓,嗖地一箭射去。那箭正射在马眼上。耶律延禧胯下之马嘶鸣一声,倒在地上。耶律延禧也跌倒在地上。众金兵一拥而上,用枪将耶律延禧困住。 耶律春望大吼一声:“勿伤吾主!”策马奔将过来,手起刀落,连续砍死几员金兵。一金将从后一枪,正戳在耶律春望后心。耶律春望大叫一声,被戳至马下。众金兵一拥而上,将耶律春望乱刀砍死。其余辽兵见状,私下奔逃。金兵随后追赶,刀砍枪戳,杀死无数。辽兵见奔逃不了,遂缴械投降。 几员金兵金将制服了耶律延禧,将其押至完颜粘罕马前。 完颜粘罕哈哈大笑,说道:“辽主,可认识俺?” 耶律延禧怒视着完颜粘罕。 完颜粘罕于马上大声说道:“俺乃大金国政、西路军统帅完颜粘罕也!” 耶律延禧看了完颜粘罕一眼,轻轻一笑道:“你若是英雄好汉,可敢与我单独较量一番。” “哈!哈!”完颜粘罕大小两声,命令道:“押走!” 辽主耶律延禧至此落网被擒。 第二百七十九章 杏花楼中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朦胧起来。 汴京城中,沿街楼亭民居,大门上皆挂上了红灯笼。红灯笼发出橘红色的光芒,映红了整个大街。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汴京诚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小御街,杏花楼门庭上也挂上了红灯笼。 杏花楼中,李师师正在和李妈妈说着事情。 李师师道:“此番金人入侵,汴京军民饱受其害,太上皇也远避江宁,城中秩序大乱,全没了尊卑之分,无论官府民宅,均饱受骚扰,苦不堪言,若非小乙兄弟鼎力相助,情形不堪设想。妈妈在上,以女儿之见,不如趁金人撤离,汴京城防宽松,趁早离之,另寻安稳之处居住,不受世间诸事搅扰,以安享晚年,是为上计。” 李妈妈听了李师师这番话,慢慢皱上了眉头,表情显得不悦起来。 李妈妈心想,金人撤了,城中又恢复了往日繁华,街景日趋锦绣,正是做生意挣钱的大好时机。这小蹄子虽然名誉上是太上皇的妃子,其实暗地里也做些皮肉生意;特别是朝廷中的一些达官贵人,既有身份,又有银子,这小蹄子也和他们来往,钱挣得容易。此时,金人已经走了,汴京也安稳下来了,这这小蹄子借金人入侵之由,要离开汴京,莫非是另有目的?这小蹄子是要甩了老身不成? 从李师师要离开汴京的这个想法上,李妈妈进一步想到了燕青。金人围城之时,那燕小乙来到杏花楼中,屡劝这小蹄子随他远走,只因当时兵凶战危,一时难以离开;现在,这小蹄子如此一说,恐怕是想去找那燕小乙。 李妈妈心想,若是这小蹄子去找燕小乙了,以后哪有老娘吃香喝辣的?到那时候,老娘靠谁去?就算她带了老娘去投靠那燕小乙,好日子是他们的,老娘能捞到什么?不成了乡间老太了嘛!再说,这小蹄子挂上了当今太上皇,如此一来,老娘俺就是当今太上皇的老丈母娘,这是何等荣耀,何等富贵?怎么可以舍弃呢?不行!老娘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离开京师;老娘要让她在这里等太上皇归来,到那时候,老娘还要给太上皇当丈母娘,还要享泼天的富贵呢! 李师师在说完自己的想法后,就盯着李妈妈看,想得到李妈妈的答复。 李师师之所以要离开汴京,是她怕了。这次金人围城,太上皇脚底抹油,说走就走了,连吱都没吱一声。太上皇对自己如何,李师师心里清楚。假如时间允许,或是情形允许,太上皇自然不会忘记自己,会有个安排;关键是当时情形危机,太上皇不得不急忙出走。李师师怕的是城里失控后,官府并没有有效地保护自己,连小小的禁卫军头目都敢来杏花楼索要财物。这次进军围城,多亏了张叔夜及燕小乙的保护;将来再若有事,没了张叔夜和燕小乙的保护,自己靠谁去?既然如此,还是趁现在能动的时候,赶紧离开的好。然而,李师师不知道李妈妈是如何一个打算,故此试探着说了这个想法。 李师师抬头看着李妈妈,见李妈妈皱上了眉头,脸上显出不悦的表情,遂问道:“妈妈似有不悦?” 李妈妈闻言心想,老娘悦你个头?! 李妈妈哼了一声。 李师师见状,赶忙说道:“妈妈,将来不论俺到哪里,都带着妈妈。” “你打算去哪儿?”李妈妈看着李师师问道。 李师师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李妈妈道:“妈妈在上,女儿打算去大禹山找燕小乙。据燕小乙告诉女儿,那里四面皆山,上有平顶,耕种劳作,足以自给;峻岭险道,要塞关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进可攻,退可守,是个清净险峻之处。” “你到那里去作甚?”李妈妈不慢地看着李师师说道:“师师,你莫要嫌为娘说话难听。说到底,咱们是行院人家,做的是皮肉生意,靠卖色卖笑生活,你到那大山里面,谁去买你的色、买你的笑?哪里都是些粗鲁山民,懂甚的生活?有甚的情趣?” 这话李师师不爱听了。李师师心想,俺都三十多岁、半老徐娘了。这些年来,俺给你挣的银子还少吗?银子那个东西,什么时候能挣完?什么时候是个够?人心不足蛇吞象,眼里只有银子,只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将来肯定要吃大亏。 李师师刚想劝说李妈妈跟她离开,结果李妈妈抢先劝李师师道:“师师,做人要有大眼光,不能只看眼前。你看,金人走了,太皇要回来了,你是太皇的明妃,等太皇回来后,你又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师师,难道你不想念太皇?” 怎么会不想念太上皇呢?是太想念太上皇了!关键是,关键是现在的这个局势危在旦夕,太上皇就能扭转此危局?假若太上皇能扭转此危局,又何必远避宁江? 提到太上皇,李师师低下了头,心里恋恋不舍起来。说实话,李师师太想念太上皇了。在李师师的人生中,除了燕青外,就数太上皇最是妙趣横生之人了。在李师师心里,太上皇温文尔雅,优雅大气,豪情逸致,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懂得怜香惜玉;最关键的是,太上皇诗文词赋,琴棋书画,五音六律,吹拉弹唱,无所不通,真乃风流倜傥也!相比于燕青,李师师更欣赏太上皇。李师师觉得,太上皇比燕青更懂情趣。 李妈妈仔细地观察着李师师的表情,见在提到太上皇的时候,似乎出动了李师师的情怀,遂进一步拿太上皇来开导李师师。李妈妈不想让李师师离开,那样的话,她就一点活头都没有了。 李妈妈遂假装诚恳地说道:“女儿呀!娘老了,没啥活头了;你还年轻。你看看,芸芸众生,哪个比你更活得舒心如意?天下只有一个太皇,太皇又极为宠幸你,作为女人,更复何求?师师,以为娘之见,不如静守在汴京城中,待太皇归来,到那时候,当留着留,不当留时再走,也为时不晚。” 李妈妈想着先把李师师给留下来。李妈妈心里清楚,只要李师师现在不走、只要李师师能等到太上皇归来,到那时候,太上皇自然能留住李师师,自己照样给他太上皇做丈母娘。 李师师被李妈妈劝动心了。李师师心想,金人已经撤离了,太上皇也马上要回来了,再在汴京诚理呆上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难事。等太上皇回来了,自然有人给自己撑腰了,自己就有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了。然而,李师师的心里,总感到不安,似乎有一种不详环绕在心中。 李妈妈见李师师动心了,遂看着李师师逼问道:“师师,走的想法不要再有了。你现在就告诉我,是不是要留在汴京?” 李师师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妈妈大喜,高兴地说道:“这就对了,我就知道师师最顺娘的心。” 李师师一脸正色道:“妈妈,师师暂且留下来,等着太皇归来;但将来走与不走,全有师师做主,妈妈不得干涉。” “那是当然!”李妈妈一口答应了下来:“若是将来情况不好,你不走为娘还不答应呢!” 当即,李师师和李妈妈商量好了,决定留在汴京诚里,等着太上皇从江宁府归来。 与此同时,皇宫里也是一派喜庆。 钦宗高坐于龙坐上,满朝大臣站立在大殿中,相庆着金军撤离,汴京保卫战取得完全胜利。这时,张叔夜出班奏道:“启奏圣上。目今,金人撤离,太上皇尚在江宁州。这段时间以来,太上皇担惊受怕,龙体欠安,当及早接太上皇返京,一来进圣上之孝心;二来也稳定天下百姓之心。” 钦宗闻奏,想起远在宁江州的父亲,心里酸楚,不觉间留下泪来。 李刚刚从太原那边回来,见张叔夜奏请钦宗接回太上皇,遂也出班奏道:“启奏圣上,臣以为张总管所言极是。目今情势,当及早接回太皇,以稳定天下。臣还以为,金人贪得无厌,在索要金银及城池未完全得到满足之情况下,断然会找各种理由,再次南下,朝廷当整备兵马,加强河边边防,以防金人再次侵扰。” 秦桧也出班奏道:“臣附议。” 对张叔夜、秦桧,耿南忠、张邦昌、唐恪、吴敏等人倒不是很在意。在他们眼里,张叔夜、秦桧都是单纯之人,没什么威胁;但对李钢,耿南忠、张邦昌、唐恪、吴敏等人极为忌惮,一来他们怕李钢鼓动钦宗与金人作对,再次引起金人入侵;二来怕钦宗重用了李钢,使他们在朝廷中失宠。于是,在听了李纲的奏请后,几个奸臣开始围攻李纲。 唐恪首先出班道:“启奏圣上,臣也以为当及早迎回太皇;然李宣抚使所言却用心叵测。汴京被围,赖朝中大臣多方斡旋,终送金人离境,现如今整备兵马,无疑引起金人猜测,臣恭请圣上明辨。” 李纲辫道:“金人离境,朝廷不整备兵马,难不成要放弃武备?假若金人再来,朝廷将如何迎对?” 钦宗见说,频频点头,表示认可李纲的奏请。 第二百八十章奸臣离间 当时,紫宸殿中,钦宗皇帝高坐于龙座上,和一班大臣议论政事。张叔夜、秦桧、李纲等人提出尽快接太皇回京,以安定人心。钦宗想到太皇这段时间以来,远在宁江,为朝事日夜操心,担惊受怕,身体也不好,心里难受,也急于想接太皇回京;然而,张邦昌、耿南忠、唐恪、吴敏等人出于忌惮李纲的原因,在大殿上攻击起李纲来。李纲据理力争,强调加强武备,以防金人再此南侵。钦总也深以为是,心想朝廷如何能没有边防?现在不加强武备,操练兵马,等金人再次如京,如何抗击?于是,钦宗频频点头,赞同李纲的奏请。张邦昌、耿南忠、唐恪、吴敏等人见状,知道在加强武备这方面,已经不能扳倒李纲了,遂不再和李纲争论。 钦宗环视了下众大臣,问道:“各位卿,还有奏请否?” 众大臣皆摇首道:“回奏圣上,臣等再无奏请。” 钦宗将目光盯向耿南忠,特意问道:“太师可再有奏请?” 耿南忠心里虽有很多话要对钦宗说,但当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对钦宗说道:“启奏圣上,臣再无奏请。” 钦宗随即下旨,由李纲前往宁江,亲迎和护送太上皇回京。 殿头官高声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众大臣鱼贯而出。 耿南忠等人也恋恋不舍,退出大殿。 散朝后,李刚即着手准备,要去宁江,接太上皇赵佶回京。然而,一场阴谋却背着李纲正在进行着。 话说张邦昌、耿南忠、唐恪、吴敏等人在散朝后,没有直接回府邸,而是在大殿外商量着对付李纲的办法。 耿南忠出主意道:“几位大人,现在金人退了,太上皇要回来了,圣上自然心有顾虑,不知该如何处理和太上皇的关系。” 张邦昌等人不知道耿南忠说这番话是何意,遂盯着耿南忠看,静候着耿南忠的下话。 耿南忠也看了张邦昌等人一眼,续说道:“几位大人。一山难容二虎,一朝难有二主。咱们要想扳倒李纲,必须得让圣上对李刚有忌惮,那样的话,就可以扳倒李纲了?” 张邦昌问道:“耿太师,如何才能让圣上忌惮李纲?请太师明示。” 耿南忠道:“其实这事也容易,咱几人就以太上皇欲在李纲等人支持下复辟来恐吓圣上,圣上一定会震怒,一定会革去李纲的职务,将其贬黜京师。几位大人想想,朝廷中没了李纲,就在没人聒噪着要加强武备,操练兵马,刺激金人了。那样的话,朝廷就会和金人和平相处,互补侵扰,百姓军民也获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所以,这个李纲,必须得离京,不能再让他待在圣上身边,鼓动诱惑圣上了。假如李纲不离京,我和几位大人在圣上也说不上话,一旦再惹起金宋纷争,百姓军民又要惨遭涂炭了” 其他几人听了耿南忠的主意,大赞,随机入宫,请见钦宗。 钦宗刚刚散朝,刚从紫宸殿回到坤宁宫,给母后王氏请安,即有宫人奏报,张太宰、耿太师等大臣求见。钦宗闻之,甚为不满,嘟囔道:“你看看,刚才朕就觉得太师有事要说,朕还特意问了他。有事殿议时不讲,刚刚散朝,便又求见,这个耿太师,甚是讨厌。”王氏忙说道:“耿太师乃你老师,辅佐你十多年之久。耿太师求见,必有当殿不便言说之要事,延误不得,你先去见见耿太师他们吧,咱母子之间随时可再见,不可误了朝事。” 钦宗随即给王氏请安,转身出了坤宁宫,来到了紫宸殿。 钦宗于龙座上坐定,看着站立在面前的耿南忠等人,问道:“各位卿,朕刚散朝,几位卿又求见,可有事情要奏。” 耿南忠向前一步,想钦宗一拜道:“启奏圣上,臣有要事要奏。” 钦宗道:“太师乃朕之老师,辅导朕十多年之久,有事当朝奏请即可,朕莫有不准者。刚才,朕在殿上,特意问太师,可有事情奏请,太师回曰无事要奏。太师明明有事要奏,何故当殿不奏,私下又请见?太师有何奏请,无需多礼,只管说就是了。” 耿南忠道:“启奏圣上。臣要奏请之事,牵扯机密及大臣忠贞,不便在大殿中奏请,故待散朝后,又与张太宰等人,私下求见圣上。” 钦宗见说,一眼严肃,对耿南忠等人道:“你们均是朕的重臣,朕就依赖卿们治理朝政。现在,大殿之中,再无他人,我们君臣不拘礼节,只管敞开了说便是。几位卿,坐下说吧。” 张邦昌、耿南忠、唐恪、吴敏四人对钦宗一拜,高声说道:“谢圣上赐座。” 说毕,坐在了大殿中的凳子上。 钦宗看着耿南忠说道:“太师请讲。” 耿南忠站起身,望钦宗一揖。 钦宗道:“太师坐下讲,无需多礼。” 耿南忠道:“臣还是站着说。” 钦宗点了点头。 耿南忠奏道:“启奏圣上。圣上可知李纲何故急不可耐奏请太皇回京?” 钦宗道:“太皇离京日久,龙体欠安,朕也欲行孝道。古人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朕虽为帝王,然父子亲情与百姓相同。李宣抚奏请朕迎回太皇,也是为朕着想,为天下子民着想。” “恐怕非也!”耿南忠又是一揖,说道:“启奏圣上。金人入侵,太皇南去宁江之时,臣也有旧人随同。金人围困汴京,天下勤王之师,陆续驰援汴京,唯独未有宁江兵马。据臣所知,宁江兵马在汴京被围之初,便出师勤王,无奈于江边被太皇拦截,不准其北上,以作为太皇亲卫兵马。圣上试想,勤王之师齐聚京都,逐金人北去,宁江自安,焉有自建亲卫之军之必要?启奏圣上,据臣之旧人通报,太皇有复辟之意,朝中所依赖之人便是李纲、张叔夜、秦桧等人,这也是张叔夜、秦桧、李纲极力奏请迎回太皇的原因所在。” 钦宗闻奏,大吃一惊,心里慌张起来。 耿南忠暗自观察着钦宗表情,揣摩着钦宗想法。耿南忠见钦宗有慌乱之情,遂又说道:“太皇身边有高太尉亲随。那高太尉自太皇尚是端王时便亲随在身边,是太皇最为依赖之人。那高太尉与梁山作战多年,乃能征惯战之人,在若加上李纲、张叔夜、秦桧等人,太皇势力不可为不大。恭迎太皇回京之事,臣请圣上三思。” 钦宗听了耿南忠这番话,不得不用心思考事情的严重行了。钦宗想,金人来时,太上皇啥也不顾,硬禅位于朕;现在,金人去了,太上皇回京,再索回朕之权力,也非是不可能之事。关键是当初朕就不愿意接受禅让。金人围京,朕担了多大的干系,驱逐金人离京,现在太皇回京复辟,重做圣上,朕再做皇太子,也未免有失体统,也不利于天下稳定。 如此一想,钦宗慌了,看向张邦昌、耿南忠、唐恪、吴敏四人,眼里全是乞求的目光。 张邦昌等四人垂下眼,不去看钦宗。 钦宗心里无主意,又慌乱,遂问道:“四位卿,若是如何,朕当何为?” 张邦昌等四人故意恐吓钦宗,都装作毫无主意,惶恐不安的样子,闭嘴不言。 钦宗见状,慌得不知所措。 耿南忠偷偷望向钦宗,见钦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遂又奏道:“启奏圣上,以臣之见,目今之计,也只有阻止太皇回京了。” 钦宗道:“各位卿,他乃太皇,朕如何能阻止太皇回京?如此以来,既不合孝道,也不合朝规。” 耿南忠见状,又是一揖:“启奏圣上,若如此,只有阻止高俅入京,另贬李纲离京,不使太上皇身边有高俅、李纲二人,太上皇自然安稳,不再有节外之事了。” 耿南忠的这个奏请令钦宗眼睛一亮。是呀,不准高俅入京,另将李纲贬黜出京,太皇失去左膀右臂,断无能力再行复辟之事;只是,据朕观察,李宣抚乃忠诚之人,特别是在这次汴京保卫战中,力挽狂澜,起到了中流砥柱之作用,功劳巨大,无故贬黜京师,恐不太妥当。假如金人再次入侵,到那时候,何人来抵御金人? 钦宗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耿南忠见状,询问道:“启奏圣上,臣之奏请,可有不妥?” 钦宗叹了一声:“唉,实话对卿讲,奏请很好,甚合朕意;只是以朕之观察,李宣抚乃诚实之人,汴京之战又功劳彪硕,将其贬黜出京,恐有不妥。假若金人再次入侵,卿等又非武将,到那时,朕将依靠何人?” 靠谁?自然是靠忠良之人,然忠良之人从来不善于言表,也不善于经营人事关系。危难时,忠良之士总是挺身而出,敢于和勇于牺牲,救江山社稷于即倒;每当歌舞升平时,忠良之士抱怀忧患之心,总想着防患于未然,自然不招待见。 现在,李纲就处于这样的一种情势。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奸佞弄权 那天,在其他大臣退朝后,耿南仲、张邦昌、唐恪、吴敏四个主和的大臣又聚在一起,商议着如何排挤主战派李纲。几个人商量好办法后,再次觐见钦宗皇帝,怂恿着钦宗罢免李纲。在几个人的奏请中,耿南仲切中了钦宗最大的心病。耿南仲道:“据内线探报,太皇欲在李宣抚的支持下复辟朝政。”李宣抚就是李纲。汴京保卫战后,李纲出任河北道宣抚使。 太皇要复辟?这是钦宗最大的心病。然而,对李纲的为人,钦宗心里也是清楚的。当时,金军围困汴京,情势危急,李纲临危受命,率领兵马,顽强抵抗,才保得汴京不失。显然,李纲是忠于朝廷的;然而,李纲虽然是忠于朝廷的,但李纲是否忠于朕?这个恐怕不好说了。再说了,罢免或将李纲贬出京师,将来再有战事,靠谁?靠耿太师、张太宰、唐侍郎、吴御史?这些人虽然忠于朕,但这些人都是文官,到那个时候,如何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金人?仗还没打呢,恐怕腿就颤抖得站不住了。 在罢免李刚的事情上,钦宗犹豫不决。 钦宗正犹豫着,御史吴敏起身奏道:“启奏圣上。” 钦宗看向吴敏,说道:“卿有言请讲。” “圣上!”吴敏奏道:“金人入侵,兵临城下,将至壕边,情势危急,那个情况下,是臣奏请贬黜蔡京,任用李宣抚的。就当时情形来讲,保卫汴京是必须的。从保荐李宣抚一事而言,臣与李宣抚绝无个人恩怨。如今,张太宰、耿太师罢免李宣抚之奏请,臣完全支持。启奏圣上,臣乞请贬黜李宣抚,绝非出于个人好恶,而是为朝廷的江山社稷着想。金人乃虎狼之师,招惹不得。李宣抚性情刚硬,整军备战,多方树敌,必然惹怒金人,以致战事再起,烽火重燃,百姓惨遭涂炭,江山社稷危矣。” 吴敏的这番话,听上去公正许多,完全是为朝廷的江山社稷着想,这让钦宗更加倾向于张邦昌、耿南仲罢免贬黜李纲的奏请。吴敏仔细观察着钦宗的表情,揣摩着钦宗内心想法,火上添柴道:“启奏圣上。仅仅是金人一方面的问题也就罢了,关键是,太皇还朝,李宣抚再行拥立之事,恐于朝廷江山社稷危害极大。” 钦宗闻奏,浑身一颤。 几个奸臣均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请求罢免贬黜李纲。钦宗又思量了一番,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将李纲贬黜京师,另行委任地方职务。 思量好了后,钦宗罢了把手道:“众卿家所奏,朕甚是认同。罢免贬黜李宣抚之事,咱君臣几人私下里先说说,待明日早朝,朕自有定夺。如果再无它事,几位卿,先退吧。” 耿南仲等人遂向钦宗施礼,然后退出大殿。 出了皇宫,几个人又交头接耳起来。 耿南仲道:“几位大人,从圣上言语来看,贬黜李纲应该没啥问题。李刚被免,朝廷上的事情就好应付许多了,令老臣忧虑的是,即使李纲被免或贬黜出京,朝中还有张叔夜、秦桧等主战派,他们若鼓动着圣上与金人对抗,恐也将引发战事,至百姓军民惨遭涂炭,如此又该将如何?” 唐恪接嘴道:“那就奏请圣上,连张叔夜、秦桧等主战派,一并给免了。” 张邦昌眨着眼睛,看着唐恪道:“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张叔夜现知开封府,乃朝中重臣;秦桧任御史中丞,不管具体事务,对张叔夜、秦桧等人,非是唐大人说免就能免了的。据俺观察,圣上之所以同意免去李纲之职,非是李纲不称职,而是忌讳李纲拥立太皇。若要排挤或罢免张叔夜、秦桧,没有充足的理由,很难啊!” 耿南仲道:“明日早朝,我等大臣极力鼓动圣上与金和好,催促圣上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太原已被金人占据,中山、河间尚在朝廷手中,我等大臣提出割让三镇,李纲、张叔夜、秦桧等人必定不允,要与我等大臣争执,到那时,再视情况鼓噪着圣上罢免或贬黜张叔夜、秦桧等人。” 吴敏点头道:“还是耿太师老谋深算,就按老太师说的办。” 几个奸臣商定好后,各自回府去了。 虽遭金人侵袭,然大宋皇宫依旧繁花似锦。但见|: 祥云迷凤阁,瑞气罩龙楼。含烟御柳拂旌旗,带露宫花迎剑戟。天香影里,玉簪珠履聚丹墀;仙乐声中,绣袄锦衣扶御驾。珍珠帘卷,黄金殿上现金舆;凤尾扇开,白玉阶前停宝辇。隐隐净鞭三下响,层层文武两班齐。 当有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只见班部丛中,河北道宣抚李纲出班奏曰:“启奏圣上。昨日臣领圣旨,即日将前往宁江,迎接太皇回京,圣上可另有旨意下颁?” 钦宗沉吟未语。 班部中,耿南忠趋身而出,望钦宗一拜道:“启奏圣上。”钦宗道:“太师有何奏?”耿南忠道:“金军离境,河北地界尚未安定,李宣抚当格尽其责,不得擅离职守。然臣多有耳闻,道李宣抚不尊朝令,自行其是,擅自做主,挑衅滋事,与金人多有不和,恐再惹是非,挑起宋金战事。如此情形下,由李宣抚前往宁州,接太皇还京,多有不妥,请圣上定夺。” 钦宗闻奏,看向李刚道:“宋金争执,起因乃赵良嗣、童贯奸计误国。如今,赵良嗣、童贯已伏法,金军也撤离而去,朝廷当维护与金人之关系,不得再行滋事。朕昨日已下旨由李宣抚前往宁州,接太皇返京。适才闻太师所奏,朕深以为是。接太师返京之事,当另行旨定。” 耿南忠、张邦昌、唐恪、吴敏等人出班呼道:“圣上英明!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纲闻听钦宗如此一言,心里大吃一惊。接太皇返京,乃昨日朝堂上钦定之事,何以一夜之间便出现反转?可见,一定是张邦昌、耿南忠、唐恪、吴敏之流又私下里哄惑圣上,以至于圣上改变初衷。如此想着,李纲出班奏道:“启奏圣上。河北地界宣抚事宜臣自当尽力;然接太皇返京也乃当务之急,不可延误;目今之计,只有接太皇返京,方能安抚民心,稳定朝政。” 钦宗闻奏,皱上了眉头。 吴敏见状,讽刺李纲道:“李宣抚!你极力主张迎接太皇返京,除稳定朝政外,恐还有其他用心吧?” 李纲心里愤怒,大殿之上,不便动怒,遂强忍了下来。 张叔夜出班奏道:“启奏圣上。李宣抚所奏并无不妥,也无其他用意。圣上昨日已准臣与李宣抚、秦中丞所奏秦,当即行颁旨,由李宣抚前往宁州,迎接太皇返京。”秦桧也出班奏道:“臣附议。” 钦宗闻奏,心里动怒。钦宗想,朕已下旨,迎接太皇返京之事另行旨定,李纲、张叔夜、秦桧视而不见,一再奏请,难道真有太皇复辟之说? 钦宗面色更加阴沉。 吴敏乘机参奏李纲、张叔夜、秦桧等人。吴敏道:“启奏圣上。当务之急乃稳定宋金关系,勿使战端再起。李宣抚、张知府、秦中丞再三奏请迎回太皇,实乃为与金人再战做准备。目今,李宣抚在河北一再备战,其心险恶。金人乃虎狼之师,朝廷目前当养精蓄锐,不可轻启战端……” 吴敏的话尚未说完,其旁边一大臣甩手打掉了吴敏的帽子,大骂道:“奸佞吴敏!金人入侵,焉有不抵抗之礼?!金人贪得无厌,你抵抗他要侵扰;你不抵抗他也要侵扰,与李宣抚备战有何关系?想当初,你也是极力主战的,现如今出尔反尔,是何人嘛!” 吴敏冷不丁被抽掉了帽子,狼狈不堪,转眼看时,乃是和自己同任太宰的徐处仁。徐处仁任相,乃是吴敏推荐。初时,二人关系尚可。后来,徐处仁主战,吴敏主和,二人关系渐渐失和。现在,徐处仁当殿打掉了吴敏的帽子,吴敏顿时恼羞成怒,伸手揪住徐处仁的衣领,便要厮打。钦宗大怒,高声吼道:“大殿之上,堂堂太宰,粗鲁无礼,成何体统?!旨令:免除吴敏、徐处仁太宰之职。命徐处仁为东平府知府、吴敏为崇信军节度副使,即日出京,无召不得返朝。” 钦宗的这一诏令,令吴敏顿时陷入无助、无奈及迷茫恐惧中。自徽宗时,吴敏便担任御史、中丞、太宰等职务。蔡京、童贯得势之时,也是吴敏带头弹劾蔡京、童贯。目今朝中许多大臣均是吴敏推荐,钦宗何以突然间就罢免了自己的太宰职务? 吴敏想不通。其实,钦宗之所以罢免吴敏、徐处仁太宰职务,其实是为罢免李纲、张叔夜、秦桧等人打掩护。 钦宗心想,不在震怒之下,如何罢免张叔夜、李纲、秦桧等人职务?不把吴敏、徐处仁等人职务罢免,单单罢免李纲、张叔夜、秦桧等主战派职务,未免太过明显,将来万一有事,靠谁来打仗?目今,为了罢免李纲、张叔夜、秦桧职务,也只有拿吴敏、徐处仁当殿打架开刀了,这样才能让众臣少点猜疑。 第二八二章 贬黜李纲 吴敏万万没有想到,大殿之上,钦宗皇帝罢免了他的太宰职务,且贬黜出京,担任什么崇信军节度副使,等于是直接降了五级由朝廷上的二品大员降之地方上的七品官员。这他娘的招谁惹谁了?!吴敏羞愧难当,心里不免怨愤。即使是如此,吴敏也不敢表现出他的愤慨来。吴敏的脸上充满了无辜和惊恐。相对于吴敏,钦宗显得满脸愤怒,直视着无,吴敏、徐处仁道:“金人入侵,汴京遭难,幸亏军民百姓同心御敌,终使局面稳定下来,此危急存亡之际,你等作为大臣,不为朝廷分忧解难,反倒当殿寻衅滋事,目无君王,简直是混账至极!还不退出大殿,等朕安排轿子抬你们出去不成?!”吴敏、徐处仁慌忙跪于地上,磕头不止,嘴里不停说道:“臣有罪!臣有罪!”然后爬起身来,出殿去了。 钦宗余怒未休,转而视向李纲、张叔夜、秦桧道:“目前乃朝廷多事之秋,当务之急是稳定局势。李宣抚、张知府、秦中丞你三人!”李纲、张叔夜、秦桧见钦宗盯向自己,又点了名,慌忙出班,望钦宗施礼,心里难免恐慌。钦宗显得很不高兴,继续说道:“兄弟阋于墙而御于外。大臣间有所争论在所难免,但也要分清情况。现在是争吵打闹的时候吗?” 李纲望钦宗一拜道:“臣不敢!” “你还不敢?!”钦宗怒道:“目今朝堂之局面,皆系你所赐!” 李纲闻言大惑。吴敏、徐处仁之争乃是政见之争,何以成了争吵打闹?就算他们争吵打闹?与我有什么关系?怎么成了“皆系你所赐”? 李纲正欲分辨,钦宗抢先说道:“免去李宣抚河北道宣抚职务,改任改任观文殿学士、知扬州,即日出京,无招不得返朝。” 李纲闻旨大鄂。 随即,钦宗又宣旨道:“免去张叔夜开封知府职务,改任邓州知州,总管南道诸事。着秦中丞前往宁州,奉迎太皇返京。钦此!” 李纲、张叔夜、秦桧遂高声答道:“臣等遵旨!” 钦宗环视众大臣后道:“卿等可还有事要奏?” 众大臣皆弯腰答道:“臣等无事可奏。” 殿头官遂高呼道:“无事卷帘退朝!” 钦宗起身,在太监搀扶下出了大殿。 众大臣也退出了大殿。 回到府邸,李纲一边安排下人收拾行装,准备离京赴扬州上任,一边在心里犯嘀咕。李刚搞不明白,圣上何以免了自己河北道宣抚使职务?难道圣上不再防范金人?金人乃朝廷心腹大患,不提防金人,朝廷会吃大亏的。然而,李纲被贬黜出京,许多事情已经无能为力了。李纲连声哀叹。府邸总管询问道:“大人连声哀叹,乃为何故?”李纲道:“金人虎视眈眈,圣上却免吾河北道宣抚使,以观文殿学士身份知扬州,吾忧金人再犯时,何人挺身而出,抵御金人?” 总管道:“大人啊!小的多有耳闻,不知当讲不当讲。”李纲转视总管道:“总管乃府上老人,有甚当讲不当讲的?!你都听到了什么?只管道来。”总管道:“小的听坊间说,前不久京城民变,围堵皇宫,殴打大臣,逼迫圣上再起启用大人,乃是大人在后面操纵。”李钢闻言怒道:“一派胡言!”总管恐慌地答道:“是!是!是一派胡言。民变那时,大人被罢官在府,并无操纵之事。然而,大人呀,人言可畏,有谁来分辨事情的真假?那圣上因此对大人有所忌讳恐也在所难免。”李纲见说,心有所悟,沉默未语。 第二八三章 太皇返京(1) 那天朝会后,秦桧遵照钦宗的旨意,带着数十名朝中官员,前往宁州,逢迎太皇赵佶返京。 待在宁州的赵佶早已等候着朝廷奉迎他返京了。自从听到金国撤军后,赵佶就急不可耐地想着返京。钦宗因忙着处理金国撤军的善后事宜,暂时未顾得上奉迎太皇返京,赵佶就着急的不行,心里火烧火燎的,巴望着钦宗亲来或朝中派大臣前来奉迎他返京。因为没等到相应消息,赵佶就与侍奉在他身边的高俅商议,让高俅给朝廷传话,以便朝廷安排他返京事宜。 赵佶尚任端王时,高俅便开始侍奉在他身边了。高俅人品虽坏,但吹拉弹唱样样皆会,刀枪棍棒也极为娴熟,更兼踢得一脚好球,深得赵佶宠爱,一直提拔高俅担任了殿帅府太尉。高俅对太皇赵佶也是忠心耿耿。高俅得到太皇赵佶的授意,遂安排人找到了开封府张叔夜,由张叔夜向朝廷提议奉迎太皇返京。张叔夜早已在思索着奉迎太皇返京之事。得到高俅通报的相关情况后,张叔夜又与李纲通了气,遂有了朝会上李刚、张叔夜奉迎太皇赵佶返京之奏请。 那天朝会后,秦桧便着手准备奉迎太皇赵佶返京事宜。宁州,太皇赵佶先是闻听到朝廷要奉迎他返京,心里高兴得不得了,遂安排高俅,做着返京准备;没过几日,太皇赵佶又听到一些传言,说太上皇欲复辟,再登天子之位。听到这个传闻后,太皇赵佶心里更急了。 金人入侵,打破了太皇赵佶的美梦。原本,在太皇眼里,金人乃蛮夷,与他结盟乃是看得起他,是为了借他之力,收复自后晋时被石敬瑭割让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疆域。说道燕云十六州之疆域,乃后周及大宋一百多年来的一块心病。 后周一代雄主柴荣挥军北伐,挺进幽燕,打得契丹招架不住,狼狈逃窜,已经准备将幽燕十六州归还给后周,以换回柴荣退军。然而,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柴荣忽然染病,病死在退军路途上,以至于收复燕云功亏一旦。 太祖赵匡胤、太宗赵光义为了燕云十六州,也是处心积虑,废寝忘食,思谋着如何收复燕云十六州之疆域。太祖甚至想用金帛赎回燕云十六州之疆域。相对于太祖,太宗赵光义就暴躁了许多,直接武力夺取,结果,仗没打赢,的屁股上还被契丹射了一箭,慌乱中乘坐一辆驴车逃回。为收复燕云十六州之疆域,大将杨继业战死在沙场。真宗赵恒在宰相寇准陪伴下,御驾亲征,与契丹大战于澶州,也未夺回燕云十六州之疆域,只是和辽国签订了澶州盟约,勉强维持了宋辽之间一百余年的和平。 相对于列祖列宗,太皇赵佶似乎更加雄心勃勃,思谋着收复燕云十六州只疆域,成就千古一帝之辉煌。也是事情凑巧,恰好在这个时候,童贯作为贺辽主生辰副使之职前往辽国途中,结识了辽国赋闲在家的原在朝廷担任过光禄卿、宁边州副知州的马植。一来作为宦官的童贯就没有资格出使他国;二来即使是童贯作为宦官出使他国了,也不该遇到马植。结果这两件事情都碰巧发生了,就有了马植献计,联金灭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事情。马植的这个计谋正中太皇赵佶下怀,赵佶遂派员前往金国,与金人签订了海上盟约,联手灭掉了辽国。令赵佶没有想到的是,辽国被灭了,金国没有后顾之忧了,竟然入侵他的大宋了;更令赵佶没有想到的是,大宋堂堂八十万禁军,竟然抵挡不住数万金军的攻击,竟然让金军攻到了汴京城下,将汴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赵佶慌了,连忙将帝位让给了太子赵桓,他自己带着亲信童贯、高俅等人,往南方避难去了。 金人撤军了,汴京安全了,又恢复往日的繁华了,赵佶就想着赶紧回汴京去,那里有庞大的宫殿,优越的条件,还有杏花楼中的明妃,有十多里长的汴河及繁华市场。然而,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传言说赵佶欲复辟,重登皇帝位置,这如何让赵佶不着急? 当时,金人入侵,的确吓坏了赵佶,情势危急,情急之下,好不容易将皇位传给了太子赵恒,那太子还不情不愿呢,自己怎么可能再复辟登基呢!赵佶因为怕钦宗赵恒生疑,不再奉迎自己返京,左思右想后,召来高俅,商量对策。 高俅闻听太皇赵佶召见,慌忙来到太皇赵佶行宫,觐见太皇赵佶。 高俅进入到赵佶行宫中,匍匐在地,连叩三头,高声呼道:“太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佶忙道:“高卿快快请起,莫要如此多礼。”高俅诚惶诚恐地爬起身来。 赵佶让高俅在旁边的椅子上入座。高俅忙道:“太皇面前,小的怎敢?小的就站着听太皇吩咐。” 着急忙道:“高卿见外了,咱君臣之间是什么关系?自高卿入了端王府起,俺就讲高卿视为自家人,咱们之间,无话不说,什么事情都无需回避。高卿莫要多礼,快快请坐吧。” 高俅望太皇赵佶一揖后,说道:“既使太皇如此抬举奴才,奴才就坐了。” 赵佶忙道:“坐,坐,快坐。” 高俅遂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赵佶起身,也来到高俅身边。高球慌忙站起。赵佶抬手拍了拍高俅肩膀,让高俅莫要多礼,只管坐着。高俅诚惶诚恐,受宠若惊,感激不尽,涕泪横流。 赵佶又抚摸了下高俅肩膀,款声说道:“高卿之忠心,可鉴日月。”高俅道:“此奴才之本分。”赵佶道:“莫称奴才,咱君臣之间之关系,更胜于兄弟之情。”高俅闻言,慌忙起身,出溜到地上,跪伏扣头,涕泪横流,泣曰道:“臣何德何能,敢于太皇兄弟相待?!太皇召奴才前来,有何吩咐,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佶弯腰,搀扶起高俅,让到了座位上。赵佶道:“俺召你来,主要是最近有传言道俺与复辟,欲在返京后再登帝位,行复辟之事。”高俅惊道:“何来此传言?!太皇欲复辟,天子如何办?此乃无稽之谈!”赵佶道:“是呀!实乃无稽之谈。然,传言飘渺不定,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往何处去,当今天子闻听到,必有想法。高卿啊,现在正是朝廷奉迎俺返京的关键时刻,此刻有此传言传出,定是朝中有人离间俺父子关系,不希望俺返京也。”高俅抬眼看向赵佶,问道:“事既如此,该当如何?”赵佶想了想后道:“此乃俺召你进宫的用意所在。”高俅道:“太皇有何旨意?臣遵旨照办。”赵佶道:“还得高卿再辛苦一趟,连夜赶回汴京,入朝觐见圣上,说明俺并无复辟之意,只想返回汴京,享受天伦之乐,如此足矣。” 高球闻言,慌忙站起身来,冲赵佶一揖,高声说道:“太皇旨意,臣这就去办。”说着,高俅又冲赵佶一揖,往宫外走去。赵佶叫道:“高卿切慢。”高俅站住身,望着赵佶道:“太皇还有何吩咐?”赵佶道:“高卿此番返京,责任重大,可多带些兵马,以防万一。”高俅弯腰一揖道:“事情紧急,多带人马,多有不便。回奏太皇,臣此番返京,只带十余骑足矣。太皇在上,臣连夜出发,快马加鞭,不日即赶至京城,拜见圣上,传达太皇旨意。” 赵佶大喜,忙对高俅道:“高卿辛苦,俺专盼着你的回信。” 高俅与太皇赵佶辞别,出了行宫,挑选十余骑精将,连夜出发,往汴京赶去。 一路上,高俅带着十余骑精将,快马加鞭,急速前行。 第二日清晨,正值旭日东升,高俅已离开宁江百十余里。高俅骑在马上,四处望了一望,见江水蜿蜒,丘陵起伏,红日高升,云雾缭绕,有小镇静矗在江边,遂转首对身边一将说道:“我等连夜出发,星辰赶路,已离宁江百十余里。现天已亮,你等也辛苦了,就此歇息一下,吃点早餐,然后快马加鞭,赶往汴京。你安排人买点饭菜去。”那将高声答道:“末将遵令!”那将遂安排手下前往小镇,值班饭菜。 高俅下了马,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江边官道,计算着行程,盘算着几日方能赶到汴京。 这时,远处出现一支队伍,正款款而来。 高俅心疑,忙令身边将领,前去查看。身边一将,策马急驱,迎着那队人马去了。 高俅站起身来,复骑到马上。其他将领也骑到马上。高俅转首对身边精将道:“对面队伍,不知是何人,也不只是什么情况;假若情况有变,我们便冲杀过去,不可恋战。”众将高声答道:“末将谨遵太尉之令。” 高俅骑在马上,遥望着远处的情况。 第二八四章 太皇返京(2) 高俅派出的那员将领紧抽了下马屁股,策马来到那支队伍前,见那支队伍前面是十多匹马,马上骑着的人皆穿着朝服,戴着官帽,气势轩昂,看上去就是朝廷的大员。在那些人后面,又跟着百十余人,有坐轿子的,有步行的,有敲锣打鼓的,有举着旗子走在两边的。那员将领仔细一看,见最前面骑马的人中,还有人打着几面旗帜,一面旗帜中间是大大一个“秦”字,另外几面旗帜上有“奉旨”、“奉迎”、“太皇”之类的字。 不待那员将领驰至队伍前,迎面而来队伍中已策出一马,上面骑着一将,穿着盔甲,带着头盔,上有红缨,手持一杆长枪,策马而来,抬手举着手中长枪,指向那员将领,高声喝问道:“来者何人?!速报姓名!” 那员将领见对方非一般之人,遂勒住马,高声答道:“本人乃宁江太皇行宫高太尉帐前大将陆虎是也!”对面将领高声喝道:“吾乃朝廷殿前侍卫使禁军营副将钱首福也!现有朝廷秦中丞奉旨前往宁州迎接太皇返京,闲杂人员一律回避!你既是高太尉帐前大将,策马而来,乃为何故?”陆虎高声答道:“高太尉奉太皇指令,前往汴京,觐见圣上,禀奏太皇返京事宜也。” 这时,队伍中抬着的轿子来到队前,一轿子轿帘打开,里面传令道:“令来将轿前说话。” 钱首福遂对陆虎说道:“秦中丞令你轿前说话。” 陆虎闻令,跳下马来,牵着马匹,来到轿前,将马缰绳递与旁边随从,弯腰行礼道:“宁江太皇行宫高太尉帐前大将陆虎拜见中丞大人。” 轿中窗中露出秦桧的脸,对陆虎说道:“陆将军免礼。本官问你,你策马前来,乃为何事?”陆虎答道:“回中丞大人。末将随高太尉前往汴京,觐见圣上,禀奏太皇返京事宜也。”秦桧问道:“高太尉何在?”陆虎回道:“就在前面。高太尉不知是秦中丞到来,特令末将前来查看。”秦桧遂下令道:“速回报高太尉,本官率朝中官员数十名,前往宁州奉迎太皇返京。既是高太尉前来,本官这就于高太尉会晤,商议奉迎太皇返京事宜。”陆虎高声答道:“得令!”随即从随从手中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拉转马头,“呔!”地高叫一声,抖了下马缰绳,又随手抽了马屁股上一鞭,策马而去。 轿中秦桧命令道:“加速前进,于高太尉汇合。” 陆虎策马返回,翻身下马,望高俅一拜,高声答道:“回禀太尉!前方来人乃朝庭秦中丞及官员数十人,现前往宁州,奉迎太皇返京。秦中丞令末将回报太尉,他将与太尉会晤,商议奉迎太皇事宜。” 高俅闻报大喜,急忙翻身下马。 其他将领均翻身下马。 高俅转首道:“既是秦中丞到来,万般诸事皆好办了。”众将答道:“太尉所言极是!” 随即,高俅率众人,牵马前行,迎候秦桧到来。 不一会儿,秦桧率领的奉迎太皇队伍到了。高太尉牵马立于道旁。秦桧忙从轿中下来。高俅将马缰绳递与旁边一将,迎着秦桧过去。秦桧也几步迎着高俅过来。高俅与秦桧相见,两手抱拳,相互一拜。高俅道:“不知中丞前来,有失远迎,罪过,罪过。”秦桧道:“奉圣上旨令,奉迎太皇返京,路途得遇太尉,幸甚,幸甚。” 两人遂于路边,说起话来。 高俅道:“自金人入侵,太皇前往宁州上香以来,太皇无时不关注着金人动向及朝中情况。金人撤离后,太皇因离京已久,龙体也不适,急于返京休养。然太皇久居宁州,未见朝廷有所动静,心中甚是焦虑,特派本官,前往汴京,觐见圣上,禀报太皇返京之事。” 秦桧闻言道:“太尉有所不知。” 高俅不解,看向秦桧,说道:“愿闻其详。” 秦桧道:“太皇远居宁州,圣上也极为挂念,久欲奉迎太皇返京;然朝中耿太师、张太宰等人奏请圣上,言太皇急于返京,有复辟之嫌,圣上故此有所延宕。” 高俅见说,生气地说道:“一派胡言!太皇离京之时,即已禅位于圣上,且下了罪己诏,态度诚恳,绝无复辟之念。所谓太皇有复辟之嫌,定是朝中奸人从中作梗,离间太皇圣上父子也。” 秦桧见说,点头说道:“是啊,是啊。耿南仲、张邦昌、唐恪、吴敏等人欲掌控朝中权力,夹持圣上,与金人讲和,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又忌惮李宣抚、张知府等人反对,遂无中生有出太皇欲复辟之言,非是反对奉迎太皇返京,实乃为排挤李宣抚、张知府等人。” 高俅惊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秦桧答道:“前不久,张知府、李宣抚及臣等奏请圣上,奉迎太皇返京,以稳定京师局势;此乃为大宋江山社稷长久稳定着想也。对臣等奏请,圣上甚是赞许,当即便欲下旨,令李宣抚前往宁州,奉迎太皇返京。对此,臣等也及时盼望,谁知耿太师出班禀奏,言李宣抚、张知府奉迎太皇之奏用心不良,此事故此延宕下来。前几日,圣上将吴敏、徐处仁贬黜京师……” 未等秦桧说完,高俅就高叫道:“圣上英明!此事甚好!”秦桧沉下了脸,忧虑地说道:“太尉先别叫好。”高俅心中不解,望向秦桧。秦桧看着高俅道:“圣上罢免吴敏、徐处仁,将其贬黜京师,其实是为了贬黜李宣抚及张知府。”高俅闻言心里又大大地吃了一惊,忙问道:“李宣抚、张知府现在情况如何?” 秦桧叹了口气道:“李宣抚已被圣上贬黜出京,改任观文殿学士,知扬州;张知府改任邓州知州、总管南道诸事。” 高俅问听到这个情况,黯然叹气。 对于张叔夜、李纲,高俅还是了解的。前不久,他奉太皇指令,派人前往京师,拜见了张叔夜,授意由张叔夜于朝会上奏请圣上,一奉迎太皇返京。如今,圣上罢免了张叔夜、李纲之职,显然是对太皇有所忌讳。 高俅的心里因此而难受了起来。 秦桧观察着高俅的表情,见高俅黯然伤神,遂提高声音道:“幸好!圣上在贬黜李宣抚、张知府后,随即安排臣前往宁州,奉迎太皇返京,可见圣上心中,太皇的安危始终是第一位的。好了,太尉,咱们赶紧赶路,前往宁州,奉迎太皇返京。太皇一日不返京,圣上心里一日不安,咱们做臣子的挡位太皇及圣上分忧。”高俅道:“中丞所言极是!” 随即,秦桧、高俅合为一处,往宁州赶去。与此同时,高俅唤过大将陆虎,令其带着十余名马军,连夜赶往宁州,向太皇赵佶报告相关情况。 陆虎得令,带着十余骑,连夜疾驰,赶回宁州。 陆虎紧急求见太皇。 太皇随即召见了陆虎。 陆虎将朝廷秦中丞率数十员大臣前来宁州,奉迎太皇返京,已与高太尉汇合,正在来宁的路途上,向太皇赵佶做了禀报。赵佶闻听到中丞秦桧已率数十员大臣前来宁江,奉迎自己返京,大喜,连忙安排手下做着准备,等候着秦桧一行来到宁州,随即即返回京师。 又过了几日,秦桧到了宁州。 执行官随即将情况通报进了行宫。 太皇赵佶闻听到秦桧到来,连忙起座,往行宫外走来。 行宫外,秦桧等人见太皇到来,慌忙跪伏于地,高声叫道:“太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磕头不止。 赵佶疾走几步,来到秦桧跟前,伸手搀扶秦桧道:“秦中丞快快请起,莫要多礼。” 秦桧在赵佶搀扶下,站起身来,对赵佶一揖后,高声说道:“太皇在上,臣奉圣上旨令,前来宁州,奉迎太皇返京。禀奏太皇,自金人入侵汴京,太皇远走宁州上香,臣心里无时无刻不惦念着太皇,今得以再见太皇,实乃臣最大荣幸,也让臣心里感到欣慰。” 说毕,秦桧涕泪齐下。 赵佶也甚为感动,眼睛潮湿了,拍着秦桧的肩膀道:“卿之心意俺知道,多劳中丞了。” 赵佶让着秦桧、高俅及朝中数十员大臣进行宫。 诸大臣高声叫道:“臣等奉迎太皇返京。臣等得见太皇,心甚欣慰,太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大臣随在秦桧、高俅身后,进入到行宫中。 当日,太皇赵佶在行宫设宴招待秦桧及朝中诸官。 第二日,在秦桧等朝中官员的奉迎下,在高俅高太尉的护送下,太皇赵佶踏上了返京路途。 沿途中,百姓军民闻听太皇返京,皆涌至道边,泣泪送别太皇。 太皇见百姓军民塞于道旁,也走下轿撵,与百姓军民道别。 这一路走走停停,约半月余,太皇一行终于抵达汴京城南门。 第二八五章 大禹山中 太皇返京成为当时汴京城中最为轰动的事情,军民百姓充塞于街道两边,等候着太皇到来。汴京城南门,太宰张邦昌、中书门下同平章事唐恪、太师耿南仲率文武百官于南门外十里迎候。 太皇返京队伍迤逦而来。高俅、秦桧策马走在最前面。至迎候处时,高俅、秦桧跳下马来,与众官见礼。紧接着,太皇赵佶的轿子抵达。张邦昌等文武百官跪于道旁,高呼:“太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迎候太皇返京。”太皇命停轿。轿子停下,随从掀开轿帘,太皇在随从搀扶下下了轿子。众官涕泪齐下,哭着喊道:“太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也百感交集,摆手招呼道:“有劳众卿了,快快请起。”张邦昌、唐恪、耿南仲等文武百官爬起身来,望赵佶揖拜。 张邦昌趋身向前,对赵佶禀道:“太皇自宁州远道而来,车马劳顿,臣等未能提太皇分担劳苦,心里甚是诚惶诚恐。太皇这一路可顺当?”赵佶道:“朝中秦中丞专程迎候,高太尉一路奉送,一路甚是顺当,只是有劳卿等,心里甚是过意不去。”张邦昌道:“臣等奉迎太皇返京,无上荣光。请太皇上轿,圣上在宫中等候已久。”赵佶遂返身上轿。秦桧高声叫道:“起轿!”随着秦桧叫声,轿夫们抬起轿子,两边衙役敲鼓打锣,文武百官紧随其后,一路浩浩荡荡,进到城中。城中百姓军民跪伏于街道两边,太皇轿子过来时,哭声一片,泣吼着:“太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轿子中的赵佶见街上跪满军民百姓,心中甚是愧疚。 太皇来到宫门前,钦宗率宫中亲眷迎候于门前。太皇下了轿子,钦宗迎候过来。太皇大哭,抚了钦宗肩头一下,一手护目,哭着进宫去了。 远处,站着李师师,遥望着太皇。李师师见太皇老态龙钟,战战兢兢,神情悲伤,痛哭不止,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太皇将于今日返京回朝的消息,李师师前几日就闻听到了。李师师于李妈妈商议,要前往宫门前,迎候太皇回朝。李妈妈考虑到情况不明,劝阻李师师不要前往宫门前迎候太皇。李妈妈对李师师道:“金人围城,太皇远避宁州,今日返朝,具体情况尚不明了;你虽为太皇明妃,然当今圣上并不待见与你,你冒然前往宫前,圣上如何安排你?以老身之见,一切待太皇稳定下来再说。师师,以太皇之性情,安稳下来后一定回来找你的。” 李师师道:“妈妈,俺想太皇。” 李妈妈点头道:“老身知道。” 李师师哭道:“想那太皇,在宫中享福惯了,猛然遭此变故,只身远避宁江,心里该是多么失落?太皇返京,俺一定要去迎候太皇,以表妾身之情谊。” 李妈妈终觉李师师前去宫前奉迎太皇,多有不便,遂苦口相劝。李师师也觉得猛然出现在宫门前,多有唐突,遂答应李妈妈不去宫前奉迎太皇,只在远处窃视下太皇就行了。李妈妈同意了李师师的请求,李师师遂混在军民百姓中,远远眺望着太皇返朝。 李师师眼里,太皇曾经是多么的风流倜傥?!高贵儒雅,平易近人,诗词书画,样样皆通,最关键的是善解人意,含情脉脉。李师师心目中,太皇就是最亲近的人。现在,见太皇如此沮丧,李师师焉有不伤悲的?李师师哭着回杏花楼去了。 夕阳西下,红光洒向大地,大禹山笼罩在昏黄之中。 许贯忠、燕青、王进、阮小七、银芝、金霞坐在草堂中,商议着事情。银芝自贾世忠牺牲后,就一直待在大禹山中。银芝和贾世忠的儿子也已经一岁多了,名唤贾诚,由吴妈照看着。 金军撤了,汴京又恢复了往日繁华。就朝廷的情况,燕青、许贯忠等人心里都明白。对金人,朝廷打不敢打,不打又不甘心;许诺割让的三镇及赔偿的金帛,一旦危急接触,必然反悔;而金人贪得无厌,肯定还会寻衅滋事,随时找理由南侵的,到那时候,汴京仍是金军进攻的战略目标,必然陷入混乱。假若金军再次进攻汴京,城内混乱,李师师怎么办? 虽然金军撤了,汴京暂时安全了,但燕青的心里,一直忧虑着李师师,他怕李师师出现什么意外。如此想着,燕青抬眼看向许贯忠道:“兄长在上,弟有一事相请,不知当讲不当讲?”许贯忠道:“燕将军客气了,咱们兄弟,无需见外,有甚当讲不当讲的?燕将军有话直说。”燕青道:“兄长在上,前番金狗侵扰汴京,师师不堪其苦,多受骚扰;那朝廷禁军,也冒然进入杏花楼,威逼索要财物,师师处境,甚是艰危。” 许贯忠见说,沉默不语。 一旁坐着的王进插嘴道:“小乙兄弟,那李师师乃太皇明妃,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侵扰李明妃?”燕青见问,遂将金军围困汴京城期间,他前往杏花楼,正碰到李师师被禁军小头目王玉明威逼索要财物的情况,给王进讲述了一番。燕青感叹道:“幸好开封府牧张大人出面保护,方得到保全。” 王进见说大怒:“这厮甚是可恶!小乙兄弟,你告诉洒家,王玉明这厮现在何处?洒家杀了这厮!”燕青道:“那厮已被张府牧下令斩首了。”王进愤然道:“气煞洒家也!若洒家在场,定手刃了那厮。”说着,王进转首看向许贯忠道:“大师,咱大禹山中,万般诸事,皆由你做主。就刚才小乙说的情况,洒家觉得,还是洒家和小乙兄弟去趟汴京的好,好接了明妃娘娘来山寨。” 阮小七见王进要去汴京,遂跳将了起来,冲着王进、燕青高声说道:“每次进城,偏都是你们,就没俺什么事,难不成偏你们进得城,俺就进不得城?”吼完王进、燕青,阮小七转首望向许贯忠道:“大师哥哥在上,这次若允小乙兄弟进城,俺也是要去一趟的。”许贯忠笑道:“小七性子甚是火爆,恐怕允不得你进汴京城去。”阮小七见许贯忠如此一说,更加暴怒,大声吼叫着,定要随燕青一道,前往汴京,接李师师来大禹山。 银芝说道:“几位将军不要争了。我觉得,能否让金霞、银霞她们去趟汴京?待探明情况,燕将军、王将军,或阮将军再去接明妃娘娘也不晚。另外,俺也许久未去汴京了,俺也想抽空去趟汴京一趟。” 许贯忠听银芝如此说,转着脑子想了想,考虑到银芝有可能找太皇赵佶寻仇,遂说道:“少夫人还是待在山寨为好。贾庄主不在了,只留下一岁诚儿在此,你远离山寨,多有不便。”银芝道:“诚儿由吴妈照看,定然无虞,我带着金银铜铁四霞姑娘去趟汴京,探明情况,好向大师禀报。” 银芝如此一说,许贯忠不好反对了。旁边王进说道:“金军初退,汴京混乱,你等女流之辈,只身前往,甚是危险,还是坚守在山寨的好,这趟汴京,就我和小乙兄弟去了。” 许贯忠也怕银芝她们进到汴京发生危险,遂答应道:“就按王将军说的办。”阮小七不服道:“凭啥?”许贯忠道:“小七兄弟,咱山寨离不了你,你坚守山寨,俺放心。”阮小七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第二日,燕青、王进策马前往汴京。 汴京城中,到处都在修缮损坏的城墙、街道及建筑。燕青、王进进了城,拉着马,走街串巷,来到了杏花楼前。 杏花楼又恢复了往日神采,门厅中间上面,依旧是瘦金体的“杏花楼”牌匾,门楼两侧挂着大红灯楼,放出橘红色的光彩。 燕青随即上前。门厅内迎出李妈妈来,叫道:“公子哥请进。”燕青、王进进到大厅里。燕青扑身跪地,向李妈妈叩首。李妈妈慌忙叫道:“使不得,公子哥,老身担当不起。”燕青仰首叫道:“李妈妈!”李妈妈仔细一看,认出是燕青来。李妈妈大喜,忙道:“原来是小乙,快快起来。”说着,倾身来搀扶燕青。燕青不待李妈妈搀扶,站起身来。李妈妈招呼着燕青、王进就坐,然后望里面呼道:“师师,小乙来了。” 里间,李师师听到“小乙来了”,大喜,慌忙从里间出来。李师师见庭堂中坐着燕青、王进,忙施礼道:“妾身拜见两位将军。” 燕青起身,对李师师道:“姐姐莫要多礼,俺们来和姐姐说个事情。”李妈妈见说,转身出去了。 李师师遂在一边坐定。 燕青看着李师师,见李师师瘦了许多,脸色都有交瘁,心里甚是难受,两眼红了。李师师见燕青如此,忙低下了头。少顷,燕青说道:“师师,汴京混乱,非久留之地,俺和王将军前来,欲接你前往大禹山,哪里才是安身之地。” 李师师道:“小乙兄弟。近日太皇返京,姐姐尚未与太皇得见一面,姐姐恐怕一时难以离开。”燕青道:“师师,今非昔比,太皇恐照顾不到姐姐了。目今,金人离境,汴京尚且宽松,就怕将来情况有变,到那时汴京封城,再想出去就难了。” 李师师见说,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第二八六章 汴京城中 燕青劝李师师随他离开汴京,以免汴京再次被围城,到那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燕青说的是实情,但李师师心里放不下太皇赵佶。对李师师来讲,她就是个民女而已,是太皇使自己成为了明妃,这是何等的恩典,自己怎能不见太皇一眼就走?既使是自己要走,也要和太皇见上一面,那样的话,将来不管是如何,哪怕是流落民间,靠讨要生活,自己都无怨无悔,对得起太皇的知遇之恩了。 所以,对燕青的劝说,李师师垂首不语。 燕青心里不免着急。对燕青来讲,李师师是他的女颜知己,也是他腹肌相亲过得女人。对李师师,燕青爱在心里,是真诚的。燕青为梁山招安而结识了李师师;但连山招安后,燕青对李师师就是纯真的爱了,不再参杂其他功利的东西。梁山大破方腊,回京途中,燕青私自离队,偷偷跑到汴京,就是为了携带李师师一起远走高飞。那一次,李师师没随他走,结果遭受汴京围困之苦。这次,燕青心想,一定要将李师师从汴京带离,不让李师师再经受哪怕是一点点惊吓。 望着李师师垂首不语,旁边的王进着急了:“明妃娘娘,俺小乙兄弟说半天了,你究竟是随俺们走不走?洒家是个没耐心之人,你好歹给洒家句话。” 李师师忙起身,望王进一个万福,款声说道:“实不瞒王将军说,师师还是想再见太皇一面,到那时,俺就随将军和小乙兄弟去大禹山,从此远离红尘,不再贪恋尘世俗事。”王进道:“你这个明妃娘娘,那太皇尚不知能顾得住自己不,哪里还能顾得了明妃娘娘?以洒家之见,莫要再犹豫了,遂俺和小乙兄弟走吧。” 王进是个粗人,说话远没有燕青那么委婉。对王进的话,李师师不太能接受。燕青见李师师依旧不情不愿,非要再见太皇赵佶一面,遂说道:“既是师师非要再见太皇一面,俺们也不好强求,就遂师师之意,等待再见太皇一面吧。”王进转首看向燕青道:“明妃娘娘等待再见太皇一面,俺们作甚去?”燕青回道:“别无他法,俺们也在京城待一段时间,顺便拜访下张大人、李大人。” 汴京被围时,燕青分别在张叔夜、李纲手下做过事,还被李纲任命为汴京守卫使先锋官。 听到燕青、王进还要在汴京待一段时间,李师师不放心了。李师师对燕青道:“小乙,你和王将军先回大禹山吧。目前的汴京城,人员混杂,你们待在汴京城里,俺不放心,俺怕你们惹出事来。”燕青道:“不会。俺和王将军就是拜会下张知府、李总管。” 燕青离开汴京的时候,李纲还是东京防卫总管,还没被耿南仲等人排挤为河北道宣抚使。燕青不知道李纲已不是东京防卫总管了,更不知道李纲已被耿南仲等人排挤出京,以观文殿学士身份知扬州。 李师师见燕青如此说,便不再言语。燕青见李师师不再言语,场面冷淡,遂说道:“师师,你自己多保重,我和王将军告辞。”说着,站起身来。王进也跟着站起身来。李师师忙道:“小乙、王将军,待俺安排酒宴,吃完再去不迟。”燕青道:“你这里人多嘴杂,我和王将军待在这里多有不便,我们这就走,过几天再来听消息。” 燕青、王进遂往外走。 大厅门口,正碰上李妈妈,问道:“小乙,怎就走呢?你和师师许久没见,一起吃顿饭,说说这些天来的情况也好。”燕青笑道:“不了,李妈妈,俺们还有事要办。”李妈妈笑道:“小乙总有办不完的事情,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燕青笑笑,遂与王进一道,从杏花楼出来。李师师也跟出了杏花楼。燕青回首,摆了下手。李师师弯腰万福。眼泪从李师师眼中流了下来。李师师不知道和燕青分别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燕青和王进来到街上。王进对燕青说道:“俺说兄弟,那明妃娘娘似乎不是太看重你,在她眼里,太皇才是最重要的。”燕青笑道:“那当然了。太皇能给师师明妃娘娘头衔,兄弟俺能给师师什么?”王进也笑道:“能给她燕将军娘子名头呗!”燕青抬脚踢了王进一下道:“你这个西北乡巴佬,也懂得娘子?你那里不叫娘子吧?”王进道:“俺那里叫婆姨、屋里人。” 对王进的情况,燕青通过最近一段时间和王进的接触,也知道了许多。十多年前,因为高俅高太尉官报私仇,王进在汴京不能安身,遂带着老娘,连夜离开汴京,前往延安府,投靠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没过几年,王进的老娘死了,王进又一直未娶亲,便孤身一人了。 想到王进的情况,燕青笑道:“王将军孤身一人,长夜难眠,也不是个事儿,该娶一房娘子了。”王进大笑。笑毕,王进道:“小乙,洒家不是该娶一房娘子,是该娶好几房娘子哩!”燕青也大笑。王进抬脚踢了燕青一下道:“小乙兄弟怎想到拿洒家开心了。”燕青闻言,沉了脸,认真地说道:“王家哥哥,小乙哪敢拿哥哥开心,小乙真的想给哥哥介绍一房娘子,故开那玩笑,其实是当真呢!”王进也沉了脸,严肃地说道:“当前,金人肆意蹂躏,百姓苦难深重,洒家只想着如何杀金人,真没想着娶几房娘子。小乙兄弟试想,洒家是军人,要为朝廷杀敌,怎顾得了家?洒家一杆枪、一匹马,驰骋天下,何以顾家?娶一房娘子,究竟是顾家还是保国?若顾家,便保不了国;若保国,家又何顾?所以,洒家一直以来,便未成家,为的是来去自由,报效国家。” 燕青想着是把金霞介绍给王进。听了王进的这番话,燕青心里暗喜。燕青想,你怕为了保国顾不了家,把金霞姑娘介绍给你,都是行武之人,又在一起,家国都可以顾了,两不耽误。想着,燕青就笑了。 王进问道:“你笑甚?” 燕青笑着答道:“笑王将军有娘子了。” 王进疑惑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燕青偏头问道:“想听?” 王进道:“愿闻其详。” “金霞呀!燕青大声说道:“王将军你娶了金霞姑娘,不就有娘子了?” 听到燕青说金霞姑娘,王进心里一震。王进初识金霞,是金霞和贾世忠在一起,偷袭童贯返京的队伍,被作为童贯护卫的王进所追击。当时,童贯从燕京返回汴京,专门点了王进的名,让王进和刘光世护送他返京。对童贯,王进极为反感,不想护送童贯返京,但官大一级压死人,连种老经略相公也惹不起他,不得不命王进护送童贯返京,王进因此才成为童贯护卫的。路途上,正遇贾世忠、金霞偷袭童贯,王进假意追击,实际上是护送贾世忠和金霞脱离险境。 那天,王进在见到金霞的那一刻,便被金霞的美貌所震撼。金霞的那种美,是透着干练的美,是飒爽英姿的美,正是王进心目中女英雄的美,因此对金霞极为爱慕。对金霞姑娘,王进不是没想过。王进想过,但觉得不可能,因为金霞是随银之公主从南方来的,是方腊大内里的人,是见过世面的人,算得上是大家闺秀了,自己一个汴京街头出身的军士,如何能配上人家金霞姑娘?关键是金霞姑娘的美,白皙的脸庞,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直棱棱的鼻梁,小巧的嘴巴,那种巧夺天工的美、高贵的美,令王进望而却步,只是悄悄地想了下,真的没敢奢望娶金霞姑娘为娘子。何德何能啊,俺王进怎娶得了人家如花似玉的金霞姑娘?那不是糟蹋行情嘛! 现在,燕青提到让金霞给王进当娘子,着实让王进震惊,浑身都颤栗了起来。燕青转眼看王进。王进努力使自己不颤栗;但那种颤栗并不听王进的话,依旧颤栗着。燕青惊问道:“王将军,你怎么了?”王进颤栗地答道:“没、没怎么。”燕青睁大眼睛问道:“是因为金霞姑娘吧?”王进不承认也不行,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栗,遂点头答道:“是、正是。”燕青笑道:“是就是,你颤栗什么?”王进猛然跳起,用手撕住燕青的衣裳,叫道:“好你个小乙!”这一叫,不颤栗了。王进吃惊地看着燕青道:“怎搞的?刚才洒家不停地颤抖,怎么都控制不住,怎的一跳一脚,不颤抖了?”燕青笑道:“这就对了!说明你控制住了对金霞姑娘的恐惧。”王进辩解道:“我恐惧金霞姑娘做什么?没有。” “有!”燕青道:“你恐惧娶不到金霞姑娘做娘子。” 王进闻言心里就吃惊,心想小乙兄弟真的是神了,怎么连洒家心里想的是什么都知道了。 王进望着燕青问道:“小乙兄弟,你怎的知道?” 燕青笑道:“在这方面,按时哥哥你的师傅。” 王进闻言大笑。 第二八七章 殿中争辩 汴京城的街上,到处都在维护修缮破损了的楼台亭榭。前阵子,金人入侵,城里多有混乱,损坏了许多建筑。 燕青、王进一边说笑着,一边来到了张叔夜的府邸前。 张叔夜的府邸依旧威严,门口有几个衙役在执勤。燕青上前,双手抱拳,弯腰一拜,高声说道:“几位官爷,麻烦往里通报下,燕青燕小乙拜见张府牧大人。” 衙役看了眼燕青、王进,答道:“两位客官,张府牧已前往邓州任职,不在府上。”燕青闻言大惊,忙问道:“府牧大人怎的前去邓州任职?”衙役遂将张叔夜被朝廷贬黜出京,前往邓州,担任邓州知州,总管南道诸事的情况给燕青、王进说了一遍。燕青、王进心里默然。 燕青、王进离开张叔夜府邸前。燕青道:“哥哥,张大人乃忠诚之人,目今正值朝廷用人之时,张大人被贬黜出京,恐非好事。”王进道:“朝廷上的事情,咱们怎搞得清楚?既是张大人被贬黜出京,咱们就去拜访下李大人,看是什么情况。”燕青道:“说的是。” 两人又急急忙忙往李纲的府邸赶去。 街道上时有军士列队走过。 两人来到李纲府邸前,见门楼正中悬挂着牌匾已变成“袁府”。 李纲的府邸燕青来过。前一阵子,李纲任东京防卫使,燕青在李纲手下人先锋,曾数次来过李纲府邸。燕青抬头看着高悬着的“袁府”牌匾,心里甚是纳闷,心想这里不是李总管府邸嘛,咋变成“袁府”了?难道走错了地方。 燕青左右环视,没错,是这里,是李总管府邸,不会有错。 燕青和王进嘀咕起来。府门前衙役吼道:“官府重地,闲人远离。”王进悄声说道:“小乙,那厮让咱远离哩!”燕青道:“待俺去问问他。”燕青抬脚向府门走去。府门台阶上,衙役举起手中的棍子,指向燕青,高吼道:“止步!”燕青止步,抬起双手,抱拳,一揖,问道:“官人哥哥,俺问下,这不是李总管大人的府邸吗?”衙役答道:“李大人已至扬州任职,此府邸已卖于朝中御史袁大人。”燕青点头道:“打扰了。” 燕青返回身,来到王进跟前。 王进道:“情况发生变化了,小乙兄弟,咱怎么办?”燕青道:“回山,与贯忠哥哥商议后再说。” 于是,燕青、王进急忙赶回大禹山去。 朝廷中确实发生了大变化。对金主战的李纲、张叔夜被朝廷贬黜出京,坚决主战的大臣中仅剩下秦桧等少数人;而张邦昌、耿南仲、唐恪等主和派占据了朝廷中重要位置,权高位重。 作为钦宗,面对复杂局势,始终在主战和主和之间摇摆。 太皇回宫后,钦宗跪伏在太皇面前,哭得泣不成声。太皇也甚是伤感,父子俩泪眼婆娑。钦宗向太皇请教道:“父亲在上。前番,金人毁盟入镜,侵扰汴京,虽经军民百姓力战,撤军而去,然索要慎重,威逼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金帛可陆续支付,然太原、中山、河间乃北方屏障,三镇既失,朝廷将难以抵挡金人再次入侵。父皇以为如何?” 太皇垂着头,低声说道:“此番变故,为父罪责甚重,悔不该听信赵良嗣、童贯之言,与金人结盟,以致契丹亡国,俺大宋也惨遭侵扰。目今之计,当与朝中大臣多为协商,拿出万全之策放好。不知朝中大臣都是什么意见?” 钦宗道:“耿太师等人极力主张与金人修好,尽快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避免再起战事;李宣抚、张知府、秦中丞主张对金强硬,拒不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同时加强河北武备,以防金人入侵。” 太皇道:“儿皇以为如何?”钦宗答道:“太原已被金人占领,中山、河间尚在朝廷手中。父亲在上,那中山、河间,北方屏障也,儿皇使不忍割让于金人,儿皇之意,以拖待变,看能否有机会拒绝金人,保俺大宋江山永固。” 太皇沉默不语。 钦宗惶恐不安,望向太皇,眼中多有期盼之意。太皇沉默一阵后道:“事关重大,多与朝中大臣商量,拿出万全之策。”太皇钦宗父子俩说了阵话,钦宗见太皇神情疲惫,也无确定主意,遂告辞道:“父亲车马劳顿,早点歇息,儿皇告退。”太皇点头,钦宗退出宫殿。 第二日,钦宗升殿,文武百官站立大堂。 钦宗道:“诸位卿。金人离境,然后遗之事甚多,最亟待的是朝廷答应的赔偿金帛及割让三镇之事,该当如何?各位卿畅所欲言,都谈谈各自看法。” 耿南仲首先出班道:“启奏圣上。就朝廷当前情况来看,军力上不及金人,且金人已占据了燕云重地,朝廷已失去北方屏障,山河形态上也不占优势。就此情形,臣以为以和为贵,当多方筹集资金,赔偿金人,速割中山、河间于金人,以免再生事端,危及朝廷江山社稷。” “一派胡言!”班列中趋出秦桧,高声说道:“启奏圣上。太原、中山、河间乃朝廷北方屏障,万不可失。以臣之见,当据守中山、河间两镇,伺机夺回太原,以固北方边防,抵御金人入侵。” 钦宗点头道:“秦中丞所奏极是。然朝廷有几多胜算?” 秦桧正欲回答,耿南仲高声说道:“启奏圣上。目今朝廷财力匮乏,无力再战,据守中山、河间,拒不割让,只会引发宋金大战,危及朝廷江山社稷。臣以为,既然不与金人再战,当裁减北方兵力,集中力量巩固中原及西北,万不得已,也可退往西北,再寻时机,万不可鲁莽行事,造成大错。” 耿南仲乃钦宗老师,钦宗不好驳耿南仲得面子,遂未言语。 朝中主和大臣见钦宗未语,遂纷纷出列,附和耿南仲奏请。 秦桧不服,再次高声说道:“启奏圣上。割让中山、河间,乃昏庸之策,试想,割让了中山、河间,汴京何保?汴京不报,西北又何保?待金人占据了汴京,中原及南方物产皆归于金人,朝廷拿什么伺机再起?启奏圣上,臣以为,中山、河间二镇,万万不可割让。当今局势,当加强北方防务,若裁减北方兵员,其结果乃自废武功,公然敞开金人南下之大门也,万不可行!” 耿南仲转视秦桧道:“秦中丞所言极是。问题是,宋金再起战事,重燃战火,北方疆域可守得住?秦中丞非武将,动辄穷兵黩武,将来宋金发生战争,难不成秦中丞提一支劲旅,驰骋疆场?说话容易,办事艰难。加强武备,资金何来?秦中丞还是不要空谈误事的好。” 秦桧怒怼道:“以太师之见,将江山社稷拱手送与他人才是?” “什么话?”耿南仲回怼道:“俺啥时候说要把江山社稷拱手送与他人?俺只是说,战力不足以抵挡金人的情况下,不要主动挑事,以免招惹祸端。” 秦桧怒道:“国无防不立,普天之下,哪有裁减边防兵力的?” 耿南仲道:“既然不打仗,也不准备打仗,为什么养那么多兵,空耗国力?” “万一再起战端,兵力何在?何以御敌?” “不挑起战端,战事何在?” …… 秦桧和耿南仲当殿争吵了起来。 秦桧身后,站着李若水、聂昌等三十余人;而耿南仲身后则站着张邦昌、唐恪、邓城、范仲伊等七十余名大臣。 钦宗一来是了解大臣的意思,二来他本身也没注意,故此摆手说道:“诸位卿莫要争吵。” 秦桧、耿南仲停止了争吵,一起望向钦宗,等待着钦宗的旨意。 钦宗道:“诸位卿所言都是,朕当全面权衡。至于是战是和,乃今后长远之策,容后商议;当务之急,乃是筹措资金,交付答应了金人的赔偿资金。至于这个赔偿资金,也可缓来,金人催促则付点;不催促则暂不付,用于稳定汴京,恢复经济发展。众卿以为如何?” 殿中百官高声答道:“圣上英明!” 钦宗环视一圈,问道:“众卿还有奏要上?” 耿南仲奏道:“启奏圣上。中山、河间二镇何时交付?” 中山、河间二镇钦宗从心底就不想交付,大殿之上,不好回复耿南仲,遂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耿南仲又奏道:“启奏圣上。此事恐难有回旋余地,当趁早定夺,以免临阵失措。以臣之见,既是朝廷容后商议,那金人也迫不及待,定然会来朝催促的。” 钦宗想了想后道:“到时再说。”随后转首看向执殿官。执殿官高声吼道:“卷帘退潮!” 钦宗起身,在宫人陪护下,出了大殿。 耿南仲瞪了秦桧一眼,哼了一声,返身出殿。耿南仲身后随着一大帮大臣,往殿外走去。秦桧呆在大殿上,无奈摇首。随即,秦桧及一些主战大臣,也出殿去了。 第二八八章 索要边镇 (1) 撤回金国的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将领一刻也未忘记索要宋国答应割让给他们的城池、答应给他们的金帛。这是他们的战利品,是经过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得来的,是他们金国撤军的必要条件,宋国既然答应了就应该履行。 自撤军回国后,眼看着一月有余,宋国并未输送金帛,除已经占领的太原外,宋国也未割让中山、河间两镇。对此,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将领不耐烦了,纠集在一起,来拜见金国太宗完颜吴乞买。 一众将领给完颜吴乞买施礼后,完颜宗望率先禀报道:“启奏吾主,我军西进南朝,直逼边境城下,南朝万般无奈,答应赔偿金帛、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作为对我国的赔偿。而今,我国撤军已一月有余,除当时南朝不得不交付的一些金帛及我国已经占领的太原外,至今再未赔偿金帛,也未割让中山、河间,此乃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欺哄我国也!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将领,强烈要求勒兵前往,索要南朝答应赔偿的金帛及割让的城池。” 完颜粘罕从旁怂恿道:“二王兄所言极是!启奏吾主,南朝极度狡猾,逼紧了就赔偿些金帛、牛马;逼不紧就能拖就拖,以拖待变。相对于我国偏居一偶,天寒地瘠,物产甚少,南朝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富庶天下,假若我国不及时催逼索要南朝赔偿金帛及割让城池,待南朝加强武备,檄令各镇兵力,集结在汴京及河北一带,堵塞黄河,到那时候,南朝翻脸赖账,我国又能奈何之?故此,臣奏请吾主,派兵马压境南朝,形成威逼之势,逼迫南朝尽快赔偿金帛、割让城池。” 其他一些将领随声附和道:“国相所言极是,对南朝的确得施加压力,以实现撤军前达成的约定;若不然,约定就是一张白纸,将助长南朝气焰,不利于我国对南朝的控制。” 完颜粘罕的奏请,完颜吴乞买深以为是,脸上表情逐渐严厉起来;然而,想到大军刚刚回撤回国,再次出兵,一来准备不足,二来也没有太恰当的理由。如此想着,完颜吴乞买摆了下手,让其他人安静下来。少顷,见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都抬首看向他,等待他发话时,才说道:“几位皇侄及将领们说的都是。我军此次出战南朝,虽然进逼汴京城下,逼迫南朝大臣城下之约,答应赔偿我国金帛,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可谓成效巨大,然消耗也特别巨大,需要休养生息。根据皇子们所言,南朝的确有以拖待变之想法,针对此情况,不及时催逼所有南朝赔偿金帛及割让城池,恐夜长梦多,会有变故。以朕之见,当两面推进,一来养兵蓄锐,随时准备出击南朝;二来派出使臣,前往汴京,索要金帛及中山、河间二镇。假若南朝按时支付及交割,我国保持与南朝的和平关系;若南朝推辞不给,就派出大军,武力解决,索要会南朝答应的金帛及中山、河间二镇。” 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七嘴八舌地说道:“反正这事,得尽快有个结果,全凭吾主定夺。” 完颜吴乞买道:“你们先回吧,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关键是做好准备,要做到随时能出击南朝并确保胜利。” 完颜宗望、完颜粘罕等人向完颜吴乞买施礼,退出了大殿。 大殿内,龙座上,坐着完颜吴乞买,考虑着该如何索要宋朝答应的金帛和割让中山、河间二镇?该派谁出使宋国较为合适? 完颜吴乞买首先想到的是渤海汉人高庆裔。高庆裔希辽国降臣,精通契丹、女贞、汉三种语言。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时,高庆裔就服侍左右,参谋朝政。宋金签订海上盟约、联合灭辽的过程中,高庆裔出力不小,深得太祖完颜阿骨打赏识。前番攻宋时,高庆裔随西路军完颜粘罕行军,任军中通事。完颜粘罕从太原撤军时,考虑到高庆裔各方面才能全面,遂令高庆裔留守太原。 金太宗原本想派高庆裔出使宋朝,催要金帛及中山、河间二边镇。但考虑到将高庆裔从太原调回需要一段时间,再加上出使宋国,催促南朝履约并非多么复杂的事情,专门将高庆裔调回,似乎大材小用了,不划算。随即,金太宗便放弃了让高庆裔出使宋朝的想法。 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忽然间又想起了一个人。完颜吴乞买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人也精通契丹、女贞及汉语,对主子也忠诚,唯一不足的是,归顺朝廷晚了一点。 金太宗想到的这个人是谁?原来,金太宗想到的这个人乃是前不久才被完颜粘罕捕获的辽国护卫太保萧仲恭。 萧仲恭何许人也?萧仲恭乃辽道宗洪基四女儿越国公主的儿子,也娶了辽国公主为妻,曾任辽国中书令、守司空。天祚帝逃亡夹山时,萧仲恭任护卫大保,兼领军事。天祚帝耶律延禧逃到夹山霍里底泊时,金军忽然追到,天祚帝又仓促逃跑。萧仲恭母亲的马跑乏了,不能再前进,她对萧仲恭、萧仲宣兄弟二人说:“你们尽管效忠国家就是,不要管我了。”耶律延禧见状甚是悲哀,命令萧仲恭的弟弟萧仲宣留下来侍奉他的母亲。萧仲恭跟从皇帝再向西逃。当时大雪纷飞,天气寒冷,辽国皇帝又缺少饭吃,萧仲恭于是献上衣食。辽国皇帝困倦了,萧仲恭伏在冰雪中,辽国皇帝卧在他身上休息。共计六天,才到达天德,至此萧仲恭才得以进食。 前不久完颜粘罕从太原回军,想到辽国天祚帝尚逃亡夹山,不将其捕获,终归是个隐患,遂率军进入夹山,连续数日搜索,终将天祚帝耶律延禧捕获。 萧仲恭连同天祚帝一同被捕获。 萧仲恭连同天祚帝等人被押回金国后,金太宗完颜吴乞买闻听到萧仲恭的情况,念萧仲恭忠于其主,特以礼相待,令萧仲恭在金国任内务官。 萧仲恭原想这次被捕获,肯定是要丢命的,没想到不但没丢了命,反而得了官,故此对金太宗也极为忠诚。 因为萧仲恭归顺的时间太短,金太宗完颜吴乞买也不知道萧仲恭对金国朝廷的忠诚度究竟有多少,遂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萧仲恭,想派萧仲恭出使宋朝,催要宋朝答应了的赔偿金及割让中山、河间二镇。 金太宗想通过此次出使宋国,考验萧仲恭对金国朝廷的忠诚度。 想好后,完颜吴乞买令执殿官道:“传萧仲恭入殿觐见。” 萧仲恭被捕获后,担任的是朝廷中打杂的内务官,没有品位,根本轮不到金太宗召见他。金太宗忽然间召见萧仲恭,令萧仲恭惶恐不安。萧仲恭不知道金太宗召见他乃是为了何事?不知道等待他的是福是祸? 惶恐中的萧仲恭慌忙进殿,跪伏在地。 完颜吴乞买道:“你起来吧,无需多礼。” 萧仲恭叩首道:“叩谢吾主。”随即爬起身来。 完颜吴乞买道:“你虽在朝廷为官,但终归是辽人。朝廷之所以令你为官,也是考虑到你忠于旧主的人品。人是有情感的,讲良心,你忠于旧主,说明你的品行、良心不错。现在,你在朝廷为官,为朝廷办事,也当像忠于旧主般忠于朝廷。” 萧仲恭闻说,慌忙跪伏在地,连叩着首,高声说道:“仲恭既归顺朝廷,为朝廷办事,绝不敢有二心。吾主在上,仲恭心里,只有朝廷,再无其他也。” 完颜吴乞买点头道:“这个我相信。你起来吧。” 萧仲恭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 完颜吴乞买看着萧仲恭道:“我要派你出使宋国,你可愿意去?” 萧仲恭答道:“吾主指派,虽万死绝不敢有半点推脱。” “好!”完颜吴乞买道:“朝廷兵发南朝,直逼汴京城下。原本,朝廷要攻下汴京,讨回南朝出尔反尔,招降纳叛的公道。考虑到南朝乃文明古国,乃答应南朝赔偿金帛,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确保不与朝廷作对,朝廷遂罢兵言和,撤军回国。如今,南朝又出尔反尔,拒不支付赔偿金,也不割让中山、河间二镇,朝廷不得不有所动静。” 萧仲恭静静地听着。他不知道完颜吴乞买所言的有所动静是什么意思?是再次发兵南朝?是派自己去下战书?萧仲恭心想,虽说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终究是到敌国去,风险还是有的。然而,莫说自己是被捕获归顺的,就算是金人,君命不可违,朝廷派遣,焉有不遵循之理?现在,不管是派自己去做什么,只管去就行了。 完颜吴乞买继续说道:“此番派你出使南朝,也无太复杂事物事情,就是催促南朝,尽快赔付金帛,割让中山、河间二镇。” 萧仲恭的心放了下来。原来就这么点事情,不就是传个话而已嘛!萧仲恭高声答道:“臣谨遵圣命!” 第二八九章 索要边镇 (2) 既然答应割让中山、河间二镇给金国了,朝廷已经催办过好几次了,并派人陪同金人去接收,但负责守城的官员不执行,将朝廷派去的官员赶出了城池。作为圣上,钦宗赵恒为什么一直不肯明确且坚定地将中山、河间二镇割让给金国?一来,钦宗舍不得;二来,许多大臣反对。 从钦宗个人来讲,那是祖上打下来的江山社稷,来之不易,岂能轻易就割让给他人?从主战的大臣们来讲,太原、中山、河间乃北方边镇,在边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绝对不能割让给敌国。把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割让给金国,就等于自动打开了北方边防的大门,任由敌军进入,敌国兵马就可毫无阻挡地直驱汴京,后果不堪设想。 但朝廷中一些身居高位的主和派大臣却极力主张割让中山、河间二镇。在这些主和大臣们看来,割让中山、河间二镇,可维护和金国的关系,若因朝廷拒不割让中山、河间二镇而惹恼了金人,招致金人再次南下,估计连汴京都不保,又如何能保全中山、河间二镇?!既然到那时不能保全二镇,还不如现在就割让于金人,避免因此而引发战端。 为了尽快将形势稳定下来,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等主和派多次奏请钦宗,请求尽快将中山、河间二镇割让于金人。对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等人的奏请,从当前形势上讲,钦宗觉得应该答应,应该尽快割让中山、河间二镇,避免与金国发生战事;从钦宗个人情感上来讲,割让中山、河间于金人,万万不可接受。太原是金人夺去的,没有办法;中山、河间就在朝廷手中,为啥要割让给金人? 对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等人的奏请,钦宗犹豫不决,不予明确答复。 耿南仲等人见钦宗既不说要割让中山、河间于金人,又不说不割让中山、河间于金人,心里就非常焦虑,怕夜长梦多,生出事端,遂以前期战事损耗巨大,朝廷无力承担大量闲置兵马的开支为由,将河北一带禁军裁减、令其复原回乡。 耿南仲等人的这一做法,一来是为了讨好金人,二来是给钦宗施加压力,促使钦宗同意尽快割让中山、河间。 耿南仲等人裁减北方边镇兵马的举措,引起主战派极大不安。中山知府詹度、河间知府陈遘就特别不满意。前番金军入侵,朝廷即派人令詹度、陈遘割让中山、河间,詹度、陈遘拒不执行命令,一直坚守着中山、河间二镇,以至于二镇一直在宋朝手中,金国因此非常不满意,催促着宋朝朝廷交付中山、河间二镇。 现在,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等人以战事损耗大,朝廷财力不足为由,裁减河北禁军员额,令詹度、陈遘等人非常不安。对耿南仲等人的相令,詹度、陈遘自然是不执行,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甚是恼怒,遂停止了中山、河间的兵马供给,想以此逼迫詹度、陈遘裁减兵马。 詹度、陈遘无奈,只得求助朝廷中的主战大臣。他们求助的人就是回京复命的河北转运使李纲、开封府牧张叔夜、御史中丞秦桧等人。 詹度、陈遘分别修书于李刚、张叔夜、秦桧。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汴京。等詹度、陈遘派出的人到了汴京,才知道李纲、张叔夜已被朝廷贬黜出京,主战派中最有影响力的也就剩下御史中丞秦桧了。 中山、河间的信使见李纲、张叔夜已出京任职,遂赶忙感到秦桧府邸,将詹度、陈遘的亲笔书信,交给秦桧。 秦桧接到詹度、陈遘的书信,从中得知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等人裁减河北禁军员额的情况,甚是愤怒。 河北乃宋金争端前言阵地,把河北的兵员裁减了,将来如何应对金人的入侵?这个仗还怎么打?靠谁去打?这不是自毁长城、自费武功嘛!简直是祸国殃民! 秦桧气得浑身颤抖,一夜都没睡着觉,索性爬起身来,展开纸张,给钦宗上了一份奏折: 臣御史中丞秦会之启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自政和五年考中进士,入朝为官,深受太皇、圣上器重,先后担任太学学正、殿中侍御史、御史中丞等职。臣为官之际,正值秘书丞赵良嗣、枢密使童贯联金灭辽、签订宋金盟约之时。毁弃与契丹一百余年的友好关系,结盟虎狼般的女真,本就不是一个好的计谋,其结果是唇亡齿寒,失去外部屏障。此乃故事,多提无益,然却是教训,理应吸取。目今,宋金交恶、金狗犯俺大宋,军民惨遭涂炭,江山社稷为之动摇。臣虽非武人,然外敌入侵之际,也愿献七尺身躯,即是战死沙场也在所不辞,以报效朝廷及圣上知遇之恩。 臣以为,食君俸禄,担君之忧;国难当头,当尽忠保国,断不能首鼠两端,阴图它谋。近日,臣闻太师耿南仲、太宰张邦昌、同平章事唐恪等人,擅自裁减北部边镇兵员,削弱边关禁军力量,对金狗献媚奉迎,卑躬屈膝,卖国求荣,实乃可恶至极,有失大宋国格,有损朝廷形象,当予撤职查办,严惩不贷。 启奏圣上:三关两镇,乃国家藩卫;若论三关两镇地理位置之重要,又尤以中山、河间为重。太原既失,乃力不如人;中山、河间尚由朝廷掌控,边关将士十四守城,精神可嘉。若割让中山、河间于金人,乃自去屏障;试想,若金人一旦背约,朝廷凭什么抵御金人?以臣之见,万不可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万不可裁减北部边关之兵员。目今之计,当檄令天下劲旅集结于京城周边,加强北部边关之防卫力量,充分利用黄河天堑以阻敌;既使是宋金再次发生战事,也当坚固城守以遏敌攻击,阻断黄河以断其归路,集结劲旅以围歼痛击。想我大宋,北有幽燕屏障,中有黄河天堑,南有湖广粮仓,尤有运河漕运;一旦有事,精锐之师,四面而至,围敌于狭窄地带,予以痛歼,有甚不可?!臣泣血恳请圣上,万不可听信耿南仲、张邦昌、唐恪之流之谬论,贻误朝廷之江山社稷。 叩请圣裁! 御史中丞 秦桧 靖康元年七月廿一日 秦桧的此份奏折,不可谓不诚恳,深深打动了钦宗赵恒,坚定了赵恒内心绝不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于金国的决心;令赵恒为难的是,如何应付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等人的奏请。对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等人的奏请,钦宗赵恒也多次权衡过,觉得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等人主张赔偿、割地,也非是秦桧所言的卖国求荣,实乃不愿意与金国发生战端。很明显,战事一开,胜败难料,也不得不慎重从事。 钦宗又犹豫起来,不知该如何定夺,遂想征求下太皇赵佶的意见。 钦宗更衣,出了大殿,前往后宫,去见太皇赵佶。 钦宗赵恒见到太皇赵佶,请安毕,说起北部边防及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之事,请求赵佶的意见。赵佶听毕,忙道:“你是圣上,一切由你定夺,为父现在不过问任何政事了。” 赵佶返京前,曾有传言,说太皇赵佶欲复辟,欲再登帝位;所以,在钦宗请求主意的时候,太皇赵佶赶忙说了上番话,以澄清自己欲复辟嫌疑。 太皇赵佶自返京后,深居后宫,整日和郑皇后厮守在一起,连他最喜爱的明妃娘娘李师师都没再去见。不是太皇赵佶不想念李师师了,也不是太皇赵佶收敛了风流的毛病,而是通往杏花楼的潜道被钦宗赵恒派人给堵死了。钦宗之所以堵死皇宫通往杏花楼的潜道,也非是反对太皇赵佶再去私会李师师,而是为安全起见,不想留下任何能进入皇宫的通道。毕竟非常时期,不得不小心。 对太皇赵佶的情况,作为儿子的钦宗是知道的。当时,太皇禅位之时,钦宗就不想继位,无奈太皇恳请,作为儿子,钦宗不得不允;现在请太皇复位,太皇都不会答应的,哪来太皇复辟的事情?!无非是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等人制造的传言而已。 所以,对太皇赵佶复辟之事,钦宗不信;他当初之所以表面上相信,乃是为了排挤和贬黜李纲、张叔夜等人。把太皇股肱之臣给贬黜了,太皇靠谁去复辟? 钦宗心里有数,所以在听了太皇赵佶的话后,忙道:“儿皇唯太皇之意为是。太皇在上,目今金人索要金帛及中山、河间二镇甚急。金帛事小,可穷尽汴京之所有,满足金人;然中山、河间二镇乃北方屏障,若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于金人,北部边关门户大开,一旦宋金之间发生战端,恐毫无防备之力了;然朝廷已答应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于金人了,现毁约弃盟,不予中山、河间二镇于金人,恐生事端。儿皇恳请太皇给予指示。” 太皇见说,沉默不语。 第二九〇章 索要边镇 (3) 太皇赵佶为何沉默不语?因为太皇赵佶也不想割让中山、河间二镇给金人;但是,太皇赵佶回京不久,对外面的情况不掌握,预判不了不割让中山、河间二镇所能带来的后果,怕说了自己的意见后,作为儿子的赵恒不好违背,坚决不割让中山、河间二镇,再引得金兵入境,就麻烦了。所以,赵佶沉默不语。 钦宗赵恒见赵佶沉默不语,也不好坚持再问,遂告辞出了后宫。 钦宗走后,太皇传旨,令护送起返京的高俅高太尉即刻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高俅自赵佶还是端王时就服侍在赵佶身边。赵佶也甚是欣赏高俅,提拔着高俅担任了殿帅府太尉。高俅知恩图报,对太皇赵佶极为忠诚。 高俅奉诏,来到后宫,觐见太皇赵佶。 高球跪伏在地,扣头不止。赵佶见状,忙道:“太尉乃自己人,何须多礼,快快起身。”高俅爬起身来。赵佶过来,搀了高俅的手,拉到自己身边的一张座椅上,让高俅坐下。高俅感激万分,泣泪齐下。高俅道:“太皇唤臣入宫,有甚旨意,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太皇笑了笑道:“高卿言重了。现在咱们主仆二人,已远离庙堂,朝廷的事,让皇上他们处理去吧,咱自家人就是拉拉话而已。” 对赵佶的话,高俅不信。高俅心里清楚,太皇返京后,首要的是疏远大臣,不使圣上有看法。现在,太皇之所以紧急召见他,必然有事。 高俅望着太皇赵佶道:“太皇在上。臣自出道,便跟随在太皇身边。臣乃孤儿,不知父母为谁;为了生计,不得不周旋于大户人家。是太皇拔臣于底层,抬举臣做了殿前太尉。这些年来,臣虽有过个干儿衙内,实乃臣之叔伯兄弟,其意也是为了延续高氏香火。无奈,衙内不成器,前些年因纠缠于林教头之娘子,被人暗中废了,后死于疾病。目今,臣依旧是孤身一人,太皇于臣,有再生之德,再造之恩,臣感激不尽。太皇在上,臣既食太皇之俸禄,必担太皇之忧愁;至此多事之秋,定将尽忠尽孝,报恩于太皇。” 高俅的此番话,说得甚是诚恳,赵佶也为之感动。赵佶轻抚着高俅的手道:“高卿啊!你的忠诚,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朕心里尽知。实不满高卿说,朕未禅让前,曾有许多御史,多次弹劾你,请朕罢免你殿前太尉职务。这些大臣,哪里知道朕与卿之间的感情?朕南去亳州上香,卿闻听后,亲率兵马,前去护卫,便是明证。” 高俅道:“此乃臣职责所在,义不容辞,责无旁贷。” 太皇点头。点头毕,续说道:“朕虽禅让于皇上,然朕还在宫中,许多事情,皇上常来请示,这让朕有点无所适从。”高俅道:“此乃自然。朝中大事,还得太上皇定夺。”赵佶道:“朕既然禅位于皇上,许多事情还是还是皇上自己定夺的好,朕不好再干预;但有些主意,还是要出的。”高俅见说,点头道:“太上皇说的是。” 赵佶点头,随后说道:“高卿啊!朕急招你来,是有件事情,想听听高卿的意见。”高俅道:“太皇请讲,臣洗耳恭听。” 太皇赵佶遂将金人催要中山、河间二镇的情况告诉了高俅,最后问道:“臣以为该如何?” 高俅见说,想了想后道:“太皇在上。中山、河间二镇,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割让给金人。作战凭的是什么?凭的是地理。前些年,宋江占据梁山,凭借八百里水泊,屡拒朝廷兵马,最后不得不对之招安,才算解决了梁山之患。相对于宋江,女真要强悍许多,假如没了北方边镇,女真兵马长驱而下,汴京危也。” 赵佶见说,大慌。 高俅安慰道:“太皇在上。即使是朝廷与女真再起战端,也非多大的事情。朝廷上有百万兵马,有黄河天堑,金兵未必攻得破;即使是女真兵马攻破黄河天堑,兵临汴京城下,太皇也无需忧虑,臣提一支劲旅,护送太皇撤往江南,仍拥有大片国土,足以和金人周旋。” 太皇赵佶还是惊慌未定,颤言道:“宋金之间还是再未起战端的好。”前次金兵入侵,兵临汴京城下,把赵佶吓得不轻,赵佶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所以,听到高俅再次佣兵护送其撤往江南的话,近乎于不能接受。 高俅见说,解释道:“只是说万一;现在情况远不至于那样。”赵佶点头道:“是呀!是呀!关键是金人索要中山、河间二镇。若将中山、河间二镇割让于金人,自然不是事情了;然朕心有不舍,真不想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于金人。” “拖!”高俅道:“那就拖。以拖待变。” 赵佶问:“怎么个拖法?怎么个以拖待变?” 高俅答道:“若金人前来催要,就答应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于他;但在执行过程中,暗嘱中山、河间二镇知府总兵,拒不交付城池。现在对金人之策,只能是口惠而实不至,反复多次,金人也无可奈何了,从中或许会生出许多机会来,这就是臣所言的‘拖’、‘以拖待变’”。 赵佶见说,眨巴着眼睛,望着高俅说道:“高卿所言,可行?” 高俅点着头道:“可行!不是咱朝廷不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于金人,是地方和民间不允也!地方和民间不执行,朝廷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帮着他金人做点工作就是了。” 赵佶想了想后,觉得还行,这是目前唯一不想割让中山、河间给金人的办法了。 赵佶和高俅又说了阵话,高俅告辞,出宫去了。 第二日,太皇唤钦宗入后宫,说了他对割让中山、河间二镇的意见。钦宗听后,正与他心意相符,遂在与太皇说了阵话后,也告辞回殿,准备派人前往中山、河间,传达明面上和朝廷保持一致,暗中拒不割让城池的旨意。 这个时候,金国使臣萧仲恭等十多人组成的使团,来到汴京,请求面见宋钦宗赵恒,索要前番约定的战争赔偿金及宋朝答应割让给金国的中山、河间二镇。 对于萧仲恭而言,在金主完颜吴乞买派他前往宋朝做使臣时,心里还是犯嘀咕的。虽说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终究是到敌国去,风险还是有的。 通过金国灭辽、攻宋,萧仲恭已经看出来了,金国的兵力远在辽国、宋朝之上。辽国作为游牧民族,长于骑兵、善于弓箭,即便如此,都未能抵挡住金国的攻击,亡种灭国了;宋朝作为中原古国,崇尚礼让,以文治国,怎么可能抵挡住女真野蛮的攻击?基于此,在萧仲恭心里,已经清楚地判断出宋金之间,谁强谁弱了。萧仲恭在降金后,已经打定主意,就做金国的臣子了,安安稳稳地混吃等死就是了。令萧仲恭没有想到的是,金主完颜吴乞买会派他一个归顺才一月余的契丹人。萧仲恭担心此次使宋,一言不合,把命给送了。 萧仲恭出发后,就派人先行赶往汴京,打探情况。在萧仲恭行进的过程中,前方打探消息的人已返回到半途,和萧仲恭汇合了。从先行打探消息的人那里,萧仲恭得知宋朝朝廷的情况,太师耿南仲、太宰张邦昌、同平章事唐恪等人主和,提议尽快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与金国保持良好关系,避免两国发生战事;而以御史中丞秦桧等为主的主战派则反对割让中山、河间二镇。 萧仲恭掌握到这个情况后,决定到汴京后,先拜会耿南仲、张邦昌、唐恪三人,由他们出面,引荐自己面见宋朝皇帝,这样才稳妥点,不至于被宋朝主战的官员们给办了。 所以,萧仲恭在抵达汴京后,首先拜会了太师耿南仲。 对萧仲恭,耿南仲极为热情,招待甚周。 为割让中山、河间二镇,耿南仲等人在殿堂上已经奏请多次了,然钦宗并未给予他们明确答复。夜长梦多,耿南仲等人也怕因为未割让中山、河间二镇而引发宋金战事,急得不得了,终于等来了金国的使臣,这如何让耿南仲不高兴万分? 耿南仲设宴招待萧仲恭,态度甚是谦卑。耿南仲道:“上使远道而来,多有辛苦,卑职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还望见谅。”萧仲恭客气地大道:“金宋两国,山水相连。缔造合约,友好交往,有益于两国百姓,既是再辛苦,卑使也不敢有所怨言,惟愿太师从两国长远利益出发,奏请贵国皇上,尽快割让中山、河间二镇,建立两国友好关系,造福两国百姓。”耿南仲道:“那是自然,卑职盼望上使到来已经很久了。可以肯定地答复上使,既然宋金两国已经就割让中山、河间二镇达成约定,就一定会执行的。上使初来咋到,且先歇息一二日,卑职明日即觐见圣上,奏请割让中山、河间二镇,引荐上使入宫面圣。”萧仲恭道谢道:“多谢太师。待卑使完成本次使命,再与太师把酒言欢,共诉友情。” 当日宴毕,耿南仲安排萧仲恭歇息。 第二日,耿南仲约上张邦昌、唐恪二人,入宫面圣,奏报金国使臣萧仲恭抵朝,催要中山、河间二镇。 第二九二章 又出昏招 秦桧道:“萧仲恭的母亲,乃辽道宗耶律洪基之小女,系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小姑姑。天祚帝有个文妃名曰萧瑟瑟,与萧仲恭母亲关系甚亲;文妃萧瑟瑟之妹萧琴琴又嫁于时任辽国东路都统的耶律余睹……” “耶律余睹?”钦宗打断秦桧讲述问道:“可是前番随完颜粘罕攻打太原的那个耶律余睹?” “正是!”秦桧回奏道:“回奏圣上。臣所言之耶律余睹,正是前番随完颜粘罕攻破太原的那个耶律余睹。 “哦!”钦宗若有所思道:“卿给朕讲讲耶律余睹的情况。” 秦桧道:“是,圣上。那耶律余睹曾是契丹东路都统,因娶文妃妹妹之故,对文妃之子晋王耶律敖卢斡甚是关爱;然天祚帝元妃乃萧奉先之妹,生秦王耶律定。萧奉先恐秦王耶律定将来不能继承帝位,遂诬陷文妃萧瑟瑟勾结其姐夫耶律挞曷里、妹夫耶律余睹密谋拥立晋王耶律敖卢斡为帝。启奏圣上,那耶律敖卢斡也甚是贤惠,宽厚,在朝廷内外深得人心,懂得谦让,并无萧奉先所奏之事。那天祚帝信以为真,遂将耶律挞曷里、文妃萧瑟瑟处死,晋王耶律敖卢斡也自缢而死。当时正在外带兵的耶律余睹被逼无奈,引兵投靠女真。这之后,耶律余睹受金太祖器重,仍以旧部为军,出任总领。现如今,耶律余睹为金国左路军元帅都监,统领着数万金军,驻扎在太原。” 对这个情况,钦宗甚是感兴趣。钦宗沉思了一会儿,问秦桧道:“如此说来,耶律余睹现在掌握有数万兵马?” 秦桧点头答道:“回奏圣上。正是。” 钦宗显得兴奋了起来。 秦桧等人并不知钦宗何以忽然间兴奋了起来。 随即,钦宗恢复镇静,对秦桧说道:“秦卿,如此说来,萧仲恭和耶律余睹之间联系还是密切的。朕以为,对萧仲恭和耶律余睹来讲,皆有失国之悲伤。耶律余睹、萧仲恭皆契丹之贵族,尽享荣华富贵,如今屈就于女真,怎么会甘心情愿呢?朕觉得不会,只是没有翻身的机会而已;假如有了翻身机会,他们会图谋复国,再造契丹昔日之辉煌。” 钦宗的这番话,仍旧是莫名其妙。秦桧不懂钦宗的意思,其他几个人也不懂钦宗的意思,遂只是定定地站着,望着钦宗,并不言语,等候着钦宗说出最终的意图。 钦宗道:“此番金人派契丹人萧仲恭使宋,对朕之大宋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又是莫名其妙的话。钦宗的思绪只有钦宗自己知道。 秦桧遂试问道:“启奏圣上,臣愚昧,不知圣上御言之机乃何机?若有此机会,自当紧抓不放,逆势翻盘,拒金人与疆域之外,保俺大宋江山万年长久。” 钦宗道:“秦卿所言极是。朕有个想法,诸卿看可行否?” 秦桧等人弓腰大答道:“臣等洗耳恭听。” 钦宗遂道:“此番使宋之萧仲恭乃契丹旧臣,对故主忠心耿耿,朝廷可充分利用其失国之悲愤情绪,说通萧仲恭,令其联络耶律余睹,使耶律余睹率太原之留守兵马,如此一来,太原重回朝廷,金人内部也发生内乱,于朝廷则有益无害也,那金人疲于自顾,朝廷则有充分备战之时间了。” 钦宗的这番话,吓了秦桧等人一大跳。作为朝廷中的主战官员,秦桧等人也希望金国发生内乱,无暇自顾,自然就对朝廷没什么威胁了;然而,通过萧仲恭、耶律余睹等契丹旧臣制造金国内乱,有多大把握?那萧仲恭、耶律余睹可肯丢弃已有的利益为契丹复国而冒风险? 秦桧、聂昌、李回、范有呐等人面面相觑。 钦宗追问道:“卿等以为如何?” 秦桧出班奏道:“启奏圣上。假若萧仲恭愿配合朝廷、耶律余睹也肯归顺朝廷,那自然没啥可说的,关键是萧仲恭、耶律余睹可否愿意?是否可靠?” 钦宗道:“这个事情,还需卿多做工作。” 秦桧道:“圣上所指,臣万死不辞;只是臣并无把握,也无法预判后面的情况。” 钦宗道:“卿莫要有顾虑。卿可代朕接见金使萧仲恭,嘱其曰:朝廷甚是看重贵使,也欲深交贵使。朝廷对贵使之失国,也深感悲痛,愿协助贵使,重新复国。现在,同为契丹旧臣的耶律元帅都监统帅数万兵马,留守在太原,乃一支很大的力量,只要贵使和耶律元帅都监肯与朝廷合作,朝廷提供粮草、派出兵马,协助贵使和耶律元帅都监,由太原向东北进击,夺回契丹南京燕京,续向东北推进,逐步夺回被女真占领了的契丹疆域,助契丹复国。” 秦桧等人听了钦宗的此番话,心动了,也觉得可行。假若萧仲恭联络耶律余睹成功,两人发动兵变,占据太原,并进击燕京,朝廷在给予支援,金国就无暇东顾了,还想要金帛马匹城池?!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如此一想,秦桧大喜,忙双手抱拳,冲钦宗一揖,高声说道:“圣上英明!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钦宗兴奋地盯向秦桧,问道:“秦卿觉得可行?” “可行!”秦桧道:“回奏圣上。萧仲恭、耶律余睹皆契丹旧臣。萧仲恭对故主忠心耿耿;耶律余睹作为契丹皇室宗亲、契丹贵族,降金系无奈之举,实无灭辽之心。目今,只要朝廷肯协助其,帮其复国,比一拍即合,臣愿代朕接见金使萧仲恭,运筹上述事情。” “甚好!”钦宗高兴地说道:“卿可即行此事。” 秦桧弯腰答道:“臣谨遵圣旨。” 钦宗又看向聂昌、李回、范有呐道:“聂卿知开封府务必加强京师治安整治,确保京师秩序稳定;李卿作为枢密院事,可加强战备,组织部署兵马,做好应对准备;范卿主责河东宣抚事宜,太原暂时去不了,可前往中山、河间,宣朕旨意,命詹度、陈遘皆为资政殿学士、光禄大夫,兼知中山、河间;另密嘱詹度、陈遘,对金人索要或朝廷派员割让中山、河间,可虚与蛇委,确保中山、河间二镇安然无恙。” 聂昌、李回、范有呐高声答道:“臣等谨遵圣旨!” 钦宗道:“此事当严密进行,不可外泄,特别是勿让太师、太宰他们知道了。卿等各自去办吧!” 秦桧、聂昌、李回、范有呐等人推出大殿,出宫去了。 钦宗召见秦桧、聂昌、李回、范有呐的情况,随即被唐恪派出的衙役报告给了同平章事唐恪。唐恪闻听到钦宗召见秦桧、聂昌、李回、范有呐等人,大吃一惊。秦桧、聂昌、李回、范有呐皆主战官员,钦宗在金使前来索要中山、河间二镇的时候,召见上述大臣,恐有重大安排。 唐恪不敢耽误,慌忙去见太师耿南仲。 唐恪将上述情况告诉了耿南仲,耿南仲的心也是一沉。耿南仲想了一会儿后,令府上李虞侯前往太宰府,恭请太宰张邦昌前来议事。李虞侯受令,急忙前往太宰府,去请太宰张邦昌。 耿南仲和唐恪一边喝着茶,说着事情,一边等着张邦昌到来。 耿南仲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万事不可马虎。圣上召见秦中丞、聂府尹等人,必要要事相嘱,或许与金使萧仲恭前来索要边镇有关。”唐恪道:“下官也有此忧。”耿南仲道:“从圣上召见咱们得情况来看,圣上实不舍割让中山、河间二镇;然,不割让中山、河间二镇,必与金人交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是不可测。你我均为朝廷大臣,既食君之俸禄,当分君之忧。”唐恪答道:“太师所言极是;然,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之事,圣上不安排我等去做,却安排秦中丞去办,我等恐无能为力也。” 耿南仲喝了口茶道:“既与金人签订和约,答应割让中山、河间二镇,就不能反悔,否则将带来严重后果,我等当再奏圣上。”唐恪附和道:“太师所言极是。” 耿南仲、唐恪二人正商量着事情,张邦昌来了。 耿南仲、唐恪起身,相让着张邦昌进了大堂。 张邦昌向耿南仲一拜后道:“拜见太师。” 耿南仲道:“太宰无需多礼,请入座。”张邦昌道:“不知太师相请,有何指教?”耿南仲道:“太宰客气了,坐下说。”张邦昌遂入座。 下人给张邦昌上了茶。 耿南仲对张邦昌说道:“太宰可知,圣上召见秦中丞、聂府尹、李枢密院事等人了。”张邦昌道:“果不其然。”耿南仲道:“太宰可知圣上召见秦中丞等人乃为何事?”张邦昌看向耿南仲、唐恪二人道:“恐于金使索要中山、河间二镇有关。”唐恪道:“若如此,该当如何?”张邦昌道:“只好先掌握情况,然后针对性应对了。”耿南仲道:“交割中山、河间二镇之事,圣上不交由我等办理也罢,交由秦桧等人去办,恐不会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也。”张邦昌道:“先着人打探情况;另外,萧仲恭所住驿所当密切关注。”耿南仲道:“太宰所言极是,盯住萧仲恭就等于盯住了秦桧等人。此事最为关键,其他事情,爱咋咋吧!”唐恪道:“这事还有下官来办吧。” 几个人商量好后,离开耿南仲太师府。唐恪安排相府衙役,前往萧仲恭所住驿所,监视驿所情况。 第二九三章 威逼金使 (1) 汴京皇家驿站里,金国使臣萧仲恭焦急地等待着宋朝朝廷接待。 作为新近降金的契丹前官员萧仲恭,降金才一月余,即被金主委派重任,南下使宋,索要金宋两国前期约定的金银牛马及宋答应割让给金的中山、河间二镇。 对此次委任,萧仲恭没有想到,也不明白金主委派他使宋的用意,但萧仲恭知道,像自己这样的降臣,办任何事情,都必须办好,不能版坏。同样的事情,若是女真人,办好办坏都无所谓,人家是自己人,即使是事情没办好,也不过是能力问题而已,自己要是把事情给办坏了,恐怕就说不清了,会让金人猜疑,猜疑自己有意为之。 要那样的话,在金国就不好混了。因此,萧仲恭下定决心,对金主委派的这次差事,一定要办好,如此才对得起金主,才能得到金主的信任。 萧仲恭等待着耿南仲、张邦昌、唐恪这样的主和派官员接待并引荐与大宋皇帝;然而,萧仲恭没等来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等主和派官员,却等来了主战的秦桧。 这一日,秦桧率衙役来到了皇家驿站。 皇家驿站门役高声传报道:“御史中丞秦大人到——” 驿站长闻报,率大小官员,涌至驿站门口,迎接秦桧。 秦桧下轿。驿站长迎上前来,弯腰施礼道:“下官不知秦大人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秦桧摆手道:“免礼!” 驿站长让着秦桧等人道:“秦大人请。” 秦桧等人在驿站长及衙役们的拥籁下,进到驿站大厅。 驿站长让着秦桧坐在了正面座位上,衙役献上了茶。秦桧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捋了下胡须道:“本官前来,乃是为探视金使萧仲恭。那萧仲恭住得可好?伙食安排还合口吧。”驿站长答道:“回御史大人。金使在驿站吃住皆无问题,只是每日焦躁不安,长至驿站门口张望,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秦桧笑了笑道:“那就对了。你去,把金使请将过来,本官有话和他说。”驿站长答道:“是、御史大人,下官这就去请金使。” 驿站长转身出去了。 秦桧环视了下左右人等,说道:“你们也退下吧,没招呼不得进入大厅。”左右人等齐声答道:“是!御史大人。”左右人等皆退出了大厅。 驿站长出了驿站大厅后,转到后边院落,来到萧仲恭住的客房前。有随行金人迎上前来。驿站长道:“金使大人可在?”金人答道:“正在。”驿站长道:“快传!朝廷御史中丞秦桧秦大人有请。” 驿站长和金人的对话,屋里的萧仲恭已经听到了。他原本以为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等人会来。在朝廷中,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等人主和,接待金国使臣,自然是他们更合适点;没想到,宋国朝廷来的是主战的御史中丞秦桧,这样萧仲恭吃了一惊,有了一丝惊慌。 萧仲恭惊慌是因为秦桧主战,恐怕于他完成本次使命不利。 听到驿站长道“朝廷御史中丞秦桧秦大人有请”的话,萧仲恭不敢耽搁,赶忙出来,与驿站长见礼。驿站长与萧仲恭回礼,对萧仲恭道:“贵使大人,朝廷御史中丞秦大人请见。”萧仲恭道:“走,去见秦大人。”萧仲恭随驿站长往前院大厅走,萧仲恭身后跟着十多名金人随从。 来到前院,进入大厅。秦桧高坐在正面座椅上。萧仲恭赶忙上前,冲秦桧行了汉人的作揖礼,嘴里说道:“卑使不知秦大人前来,有失拜见,见谅,见谅。” 秦桧道:“金使无须多礼,且坐。” 萧仲恭遂在大厅内座椅上坐下。 秦桧对驿站长说道:“本官与金使有要事单独商量,你退下去吧。”驿站长弓腰答道:“是!御史大人。”秦桧转眼看了下萧仲恭及随萧仲恭而来的十余名金人。萧仲恭遂转首对其他金人随从道:“既是秦大人又要事与本使单独商量,你们也出去吧。”有几个金人不太情愿。其中一个道:“萧大人……”萧仲恭摆了下手道:“没事,秦大人召见,有甚不放心的?你们只管出去就行了。” 几个金人随从退了出去。 其实,萧仲恭也不希望他的随从们都退出去。他是契丹人,其他随从是金人。本次出使,无论事情办得如何,有金人在现场,事情就好说;若是事情没办好,金人又不在场,恐怕就不太好说了。然而,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让其他人出去,自己不让出去怎么可能?所以,在略微审视了下情况后,萧仲恭让其他人都退出了大厅。 秦桧见状,笑了笑,起身,来到大厅中萧仲恭身边。萧仲恭慌忙起身,双手抱拳,冲秦桧一揖:“秦大人。”秦桧道:“金使莫要紧张。你乃金国使臣,奉金主之命出使俺国,俺国绝对会保证你的安全,不会有任何差池的。”萧仲恭回道:“谢谢秦大人。” 秦桧招呼萧仲恭道:“金使且坐,莫要多礼。” 萧仲恭道:“秦大人请。” 秦桧遂在萧仲恭旁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萧仲恭也坐了下来。 秦桧转首看向萧仲恭道:“据本官所知,金使乃契丹人?”萧仲恭回道:“是,本使乃契丹人。前不久,本使随天祚皇帝逃奔夹山,被大金完颜粘罕西路军擒获。本使至大金后,大金皇帝待本使不薄,无任何刁难,还授臣殿前官职位,负责朝廷殿会事务。” 秦桧见说,点头道:“本官听闻,契丹天祚皇帝,体格丰满、气宇轩昂、武艺高强,能骑善射,待臣民也甚是仁义,乃一代英主,不曾想落到这个境地。”萧仲恭闻言,想起和天祚帝一同逃亡的日子,不觉泪下。 秦桧转视着萧仲恭,见萧仲恭眼中落泪,神情悲伤,遂又说道:“本官还听闻,你与天祚皇帝,乃表亲。你随天祚皇帝奔逃途中,对天祚皇帝甚是忠心,怎就又成了金臣?按我们中原的说法,忠臣不是二主。” 萧仲恭见说,面带惭色,诺诺说道:“臣与天祚皇帝皆被金人擒获,大辽已经不存在了,天祚皇帝也囚于金国,臣虽忠于天祚皇帝,然大势已去,实无其他出路,不得不降金。目今,金国已统治了大辽所有疆域,臣民均已臣服于金,金帝也宽怀大度,仁义治国,对辽民不错,对本使也不薄,臣心甘情愿忠诚于金,愿为金帝效力。” “贵使差矣!”秦桧道:“哪有一个民族甘于被异族所奴役的?!据本官所知,大辽南京总管使耶律大石向西突围,仍不屈服于女真。你国耶律余睹王子、东路都统,虽很早已降金,目前担任着太原留守,统辖着数万兵马,但心中仍有故国,一旦有机会,便会高举义旗,反金复辽,再造契丹辉煌。” 秦桧这番话,吓得萧仲恭从座椅上出溜了下来。秦桧赶忙去扶萧仲恭。萧仲恭伏于地上,望秦桧叩起头来,连声说道:“仲恭奉金帝委派使金,对金帝忠贞不二,绝无二意,望秦大人再莫言契丹往事,本使断不会背弃金国,行无效之事。” “毫无骨气!”对跪伏在地的萧仲恭,秦桧甚是不满,尤其是听到萧仲恭道他对金帝忠贞不二,秦桧更是生气。你乃契丹人,怎地对女真忠贞不二了?你的骨气何在? 故此,秦桧斥责萧仲恭毫无骨气。 萧仲恭既然在亡国之时没有以死殉国,何来骨气之说?萧仲恭已经臣服于金国了,自然是不讲什么骨气、气节等等。所以,在秦桧斥其毫无骨气后,萧仲恭跪拜着向秦桧作揖道:“秦大人,契丹已亡国,不复存在了,现在说骨气已毫无意义;本使现在就想做个金人,忠君爱国,尽职尽责,完成使宋使命,回复金帝。” “唉!”秦桧哀叹了一声,往起搀扶萧仲恭。萧仲恭使劲沉着屁股,不肯起来。秦桧一边往起搀扶萧仲恭,一边说道:“贵使起来说话。” 萧仲恭在秦桧的搀扶下起了身,还不忘对秦桧道:“秦大人万勿再言契丹往事。” 秦桧道:“且坐!且坐!” 萧仲恭在秦桧的招呼下,又坐了下来。 秦桧道:“实不瞒贵使说,你此番使宋,绝对是契丹复国的一个大好时机,万不可错过。” 萧仲恭见秦桧又说起契丹之事,知道不严肃表态已经不行了,遂郑然作色道:“秦大人,俺乃金国使臣,奉金帝之命使宋,乃金国之代表,你在本使面前大谈契丹往事,意欲离间本使背弃金国,实不应该,也有失两国交往之规矩,请勿再言,本使也不再就此事发表意见。秦大人,请谈谈你国交付战争赔偿金及割让中山、河间城池之事吧。” 秦桧冷笑了声,说道:“至于战争赔偿金及割让中山、河间之事,肯定是要谈的,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赔偿金暂无力偿还,尚需你国宽限时日;至于中山、河间二镇,乃我国北部边关重镇,朝廷已答应割让自然要兑现,但以上二镇主管及守将不肯交割,朝廷也没有好的办法,只好徐图之。” 萧仲恭问道:“此乃秦大人个人意见还是贵国朝廷意见?” 秦桧答道:“既是本官个人意见,也可以代表朝廷意见。” 萧仲恭道:“若如此,本使再无滞留之必要,将告辞返国。” 秦桧笑道:“恐怕贵使走不了了。” 萧仲恭闻言大吃一惊,心理恐慌起来。 第二九四章 威逼金使 (2) 当时,秦桧大谈契丹往事,引诱萧仲恭背叛金人,为契丹复国及大宋做事。萧仲恭心里甚是惶恐,再三声明,自己无意背金。秦桧执意劝说萧仲恭,萧仲恭无奈,遂表态道:“若如此,本使再无滞留大宋之必要了,本使将告辞返国。”秦桧见说,笑道:“恐怕贵使你走不了了。”萧仲恭闻言大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乃大金使臣,难不成要扣留我或杀了我不成?萧仲恭惊恐中显出恼怒,抗声说道:“抗议!抗议!难不成你大宋要扣留本使或杀了本使?”秦桧道:“或许可也!” 萧仲恭道:“大金兵强马壮,横扫大漠,数百年之大辽,顷刻间土崩瓦解,不复存在。大金挥师南下,一路摧枯拉朽,兵临汴京城下,贵国出于自保,请求何谈,大金方才撤军。此事不远也,贵国当牢记之。而今,金帝出于对合约之遵循,派俺出事贵国,贵国杀了本使,可想到由此带来的后果?此时重大,秦大人不可不察也!当慎重才是。” 萧仲恭想利用金国的强大吓唬并阻止秦桧对他的威胁。秦桧闻言后,哈哈大笑。萧仲恭莫名其妙道:“秦大人何故大笑?难不成本使说的不是事实?”秦桧点头道:“你说的句句属实。”萧仲恭更加迷惑,既然属实,何以不惧,反倒哈哈大笑?为试探秦桧至虚实,萧仲恭遂道:“既如此,请秦大人杀了本使吧。”秦桧道:“你若不配合朝廷,不思谋契丹复国,杀你是必然的,绝无丝毫犹豫。”萧仲恭道|:“大宋杀了俺,如何向大金交代?不怕大金挥师南下,兵临汴京?” “哈哈哈哈!”秦桧又是一阵大笑。这阵大笑直笑得萧仲恭毛发悚然。笑毕,秦桧直盯着萧仲恭说道:“金使以为俺大宋杀了你会给女真留下话柄?错了!大错特错!”萧仲恭道:“怎地就大错特错了?难道不是大宋杀了大金使臣?”秦桧道:“是也!然俺大宋杀了你这大金使臣,即派天使,出使大金,告知金帝,大金派出之使臣萧仲恭,因大金吞并契丹之故,怀恨在心,欲联合大宋,共同抗金,实现契丹复国之目的。” 萧仲恭见说,顿时大汗淋漓。这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玩阴谋诡计,将屎盆子扣在俺头上,俺白白送了性命不说,还要背上不忠不义不孝之罪名,大宋之举是何其恶毒也!这回,萧仲恭真害怕了,慌忙轨道了地上,给秦桧叩首道:“秦大人手下留情,除了起兵反金外,在出使大宋之事上,卑使将全力配合,大宋让卑使怎么说,卑使就怎么说,定然给大宋留下庞大的回旋余地。”秦桧赶忙搀扶萧仲恭道:“贵使起来说话。”萧仲恭跪着不肯起。萧仲恭道:“秦大人不肯答应卑使之请求,卑使就跪着不起。”秦桧道:“起来,起来,起来说话。”秦桧硬将萧仲恭搀扶了起来。 萧仲恭惊恐未消,坐在椅子上,簌簌发抖。 秦桧看着萧仲恭道:“贵使有甚可怕的?!有俺大宋给你撑腰,啥事都别怕,俺大宋自保你安全。” 能不怕吗?萧仲恭心想,你大宋若能给俺撑了腰,也不至于给人家女真人赔钱割地!俺乃是向你要钱要地来的,你不说俺给你撑腰,反道你给俺撑腰,何其可笑也。虽是如此想,但在人家大宋的地盘上,人家真把自己给杀了,也白杀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看来还得虚与蛇委。 如此想着,萧仲恭放软了姿态,对秦桧说道:“愿闻秦大人指教,仲恭自当斟酌,能为则为,尽力为之。” 秦桧道:“此事贵使若为,必成天大之功勋,为千秋万代所颂扬,将留下万世之美名。” 萧仲恭道:“请大人指教。” 秦桧遂道:“契丹亡国,凡契丹人无不悲愤万分;若契丹能复国,契丹人无不欢欣跳跃。旦有时机,契丹人决然不会放过。” 萧仲恭怕不配合大宋被大宋给杀了,假意害怕,愿意遵循大宋指意,遂边听边点着头。 秦桧见萧仲恭不再倔犟,显得顺从起来,遂继续说道:“契丹耶律余睹,现掌太原兵权,统辖数万精阅之师,若从太原起兵,挥师北伐,则能迅速占领云朔六州,作为契丹复国之基本;若能继续挥师北伐,挺进东北,则撼动大金根基。此情况下,俺大宋也从中山、河间挥师北伐,与耶律余睹之师遥相呼应,大金败矣,契丹可复国也。” 萧仲恭闻言,头虽然点着,心里却想,何其易也!那女真人虎狼之师也,契丹荃盛时尚且被其剿灭,现在兵少将寡,焉能灭了女真,实现契丹复国?再说了,那耶律余睹已是女真高官大将,降金都十多年了,肯为契丹复国而叛金? 秦桧见萧仲恭点着头,认为萧仲恭认可了自己的提议,大喜,进一步说道|:“贵使莫要有顾虑。将来,耶律余睹大将起兵,贵使即可远避女真,南下汴京,朝廷封贵使为高官,赐予府邸,享受厚禄,何其快活也,远胜于在女真做个受气的小官。” 秦桧的这番话,让萧仲恭心里明白了,这些都不是秦桧个人意思,而是人家朝廷的意思,就现在这个情况,作为受人家支配的小使臣,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就得送命。至此,萧仲恭彻底想明白了,先想方设法离开了宋境再说,毕竟保命要紧。 想到此,萧仲恭假意悲伤,大哭。 秦桧见状,知道萧仲恭从内心深处愿意配合了,遂假意问道:“贵使何以大哭?” 萧仲恭哭诉道:“俺本契丹贵族,乃天作皇帝表亲。天作皇帝待俺恩重如山,俺对天作皇帝也忠心不二;无奈时运不佳,俺与天作皇帝被金人所捕获,无奈之下,暂且降金,以求在机遇来时,起兵反金,救出天作皇帝,实现契丹复国。目今,即是天国有意扶持契丹,帮助契丹复国,作为契丹子民、故臣,感激不尽,焉有不欢欣喜悦,全力配合之理?刚才小人再三推辞,实乃不知具体情况,怕大人使诈也。” 秦桧道:“如此大事,当诚心而为,焉可使诈?既然贵使有复国之决心,事情就好办多了。” 萧仲恭道:“随俺使宋者十多人,皆女真人也,俺如何去说耶律余睹?如何避过他人之耳目?秦大人有何计谋?” 秦桧笑道:“贵使勿有,已有计谋。这二日,贵使只管在驿馆静候,朝廷派人前来与贵使商议赔偿金银牛马及割让中山、河间之事,以惑他人耳目,背地里会有另一番操作。” 萧仲恭答道:“卑使全力配合,愿早日实现契丹复国子目标。” 双方说好之后,秦桧起身告辞,要回宫禀告钦宗,以推动事情进展。 秦桧离开驿馆后,萧仲恭惶恐不安,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 正在萧仲恭惶恐不安的时候,耿南仲前来会见萧仲恭了。 耿南仲之所以来面见萧仲恭,是因为宰相府衙役探视到秦桧去会见金使萧仲恭了,耿南仲想知道秦桧和萧仲恭都说了些什么,所以赶忙来会见萧仲恭。 相对于秦桧,耿南仲待萧仲恭要亲切的多。耿南仲见到萧仲恭,尊称萧仲恭为天使,询问萧仲恭数日来歇息得可好?伙食适口否?不周到之处,只管说,他安排驿馆解决。 耿南仲乃朝廷太师,职位比秦桧还高,而且是钦宗皇帝的老师,对待萧仲恭的态度与秦桧完全不同,让萧仲恭迷惑不解。他不知道耿南仲和秦桧究竟谁代表着大宋朝廷? 耿南仲和萧仲恭闲聊了一阵后,切入正题。耿南仲问萧仲恭道:“御史中丞秦大人召见天使,可协商妥了宋金之间的事情?”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秦桧乃朝廷官员,他代表朝廷来洽谈事情,同样作为钦宗肱骨大臣的耿南仲不知道?还要通过询问我才知道?萧仲恭疑惑不解。 耿南仲见状,心里生疑,道:“天使似有难言之处?” 萧仲恭道:“贵国御史中丞已和卑使说了;但卑使乃豆粒小官,超出能力之外的事情,实是难为。” 耿南仲见说,更加疑心,遂道:“天使使宋,乃是为催促宋金合约约定的赔偿金与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之事,只管告知便是了,有甚超出能力之说?有甚为难之处?” 耿南仲的话传递出不同的信息,显然,耿南仲并不知道朝廷欲策反他,让他鼓动耶律余睹起兵,反攻金国。对此,萧仲恭为难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耿南仲?回答好了,自不必说;回答不好,会不会引发宋廷之争?会不会给自己带来祸事? 因为没想好如何回答耿南仲,萧仲恭遂默然不语。 耿南仲见状,问道:“秦大人可有别的意思传递给天使?本官乃朝廷太师,对朝廷安危负有重责,理应知道其中细小枝节。实不瞒天使说,目今朝廷之上,有主和主战两派,本官历来主和,不希望宋金之间发生战事,致使两国百姓惨遭涂炭。天使有难言之处,尽管对本官讲,本官会妥善处理的。” 萧仲恭想了想道:“贵国之政事,太师当于殿会上请示天子,好以统一口径对接金宋之事,卑使实无能力干预贵国政事。” 萧仲恭不想说出秦桧所说之事,遂将难题出给了耿南仲,意欲让耿南仲在上朝的时候问你国皇帝去,我一个小使怎知道你国朝廷上的曲曲道道。 耿南仲知道秦桧会见萧仲恭,一定是发生重要事情了,而且所发生的事情,严重影响到了朝廷的安危,所以下定决心,定要从萧仲恭的嘴中问出缘由来。 第二九五章 威逼金使 (3) 因为怀疑秦桧与金使萧仲恭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说不定这个协议还威胁到了朝廷安危,故此,耿南仲执意要从萧仲恭哪里追问出细节来。萧仲恭被再三追问,大有不说便不肯罢休之势,再三琢磨后,只得将事情说与耿南仲。耿南仲得知具体情况后,大惊。 宋原本就弱于金,金国兵临城下,将至壕边,汴京被困,好不容易达成和约,促使金军撤回,忽然间又要策反金使,谋划着耶律余睹反金,大宋从中去事,这不是与虎谋皮,愚蠢至极嘛!若如此,必惹金人恼怒,招致金军再次入侵,到那时,朝廷的江山社稷危矣。 如此一想,耿南仲浑身都战栗起来。耿南仲想不到钦宗竟然如此不知进退。耿南仲觉得,自己必须犯颜进谏,阻止钦宗行此孟浪之事。想好后,耿南仲安慰萧仲恭道:“天使所言,臣也略知一二。关于宋辽两手,共取金人之事,朝廷上并无定论。天使当宽怀以待,待朝廷正式约谈答复。” 耿南仲的话让萧仲恭心安了许多。萧仲恭心想,既然宋廷并无定论,秦中丞御史所言的事情,或许只代表秦中丞御史个人;若如此,本使不必担那天大的干系了。 萧仲恭心里祈祷道:皇天保佑,宋廷千万不要无端生出是非来,让本使安安稳稳、顺顺当当地完成本次差事吧!就算金宋之间互有不服,定要兵戎相见,那是你们的事,千万不要让我牵扯进去了。我是个啥?我就是个被俘的契丹人而已,契丹已不复存在了,我一个小小的契丹降臣,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改变现实。 萧仲恭见事情尚无定论,遂对耿南仲说道:“深谢太师前来驿馆探视本使。实告太师,卑使奉命使宋,权限有限;然,本使奉命使宋,来到贵国,身家性命皆交由贵国朝廷了,贵国朝廷让本使如何做,本使就如何做,并无违背之意,望太师明察。” 对耿南仲,萧仲恭并不了解,不敢全然抛出自己的想法,以免威胁到自己的生命,遂委婉地告诉耿南仲,他愿意按照宋朝朝廷的要求去做。 因为事情并未正式确定下来,不知道自己能否劝阻钦宗,耿南仲也不能告诉萧仲恭更多的情况,遂支吾道:“天使宽怀静待,静待朝廷正式通函。” 说毕,耿南仲与萧仲恭告辞,赶回自己的府邸。 耿南仲赶回自己的府邸后,立即安排府上亲信,前往太宰府、宰相府,恭请张邦昌、唐恪前来议事。耿南仲交代亲信道:“快马加鞭,速请张太宰、唐宰相前来府上,说有要事相商,万勿推辞,以免误了大事。” 亲信受命,从马厮中牵出马匹,跃身跳上马背,使劲抽了下马屁股,“呔!”地吼叫一声,策马疾驰而去。 亲信策马来到张邦昌的太宰府,跳下马来,高声叫道:“耿太师有请张太宰,速速通报!”张邦昌府前衙役速往里通报,其中一名衙役赶了过来,接过耿南仲亲信手中的马缰绳,牵至一旁的拴马桩前,将马匹拴了起来。 耿南仲亲信立于张邦昌太宰府大门前,等候着里面传报。不一会儿,里面传报道:“速请耿太师信使入府。”耿南仲亲信未等恭请,早已撩开大步,急忙进到太宰府中。在太宰府亲随的带领下,来到张邦昌府邸大堂。耿南仲亲信进入大堂,见张邦昌端坐在太师椅上,忙跪伏在地,对张邦昌说道:“太宰大人在上,太师有要事与太宰大人相商,万物推辞,以免误了大事。” 张邦昌见说,挥了下手道:“你速回太师府,本官这就前往太师府,拜见太师大人。”亲信起身道:“小人还要前往宰相府拜见宰相大人,恭请宰相大人前往太师府商议事情。”张邦昌哦了一声,感到事情紧急,遂道:“即使如此,你速去请宰相大人,本官这就去见耿太师。” 亲信告辞,出了太宰府府邸,解开拴马桩上的马缰绳,跳跃至马背上,往宰相府去了。 张邦昌也随即除了府邸,乘坐轿子,往耿南仲府上去了。 不一会儿,张邦昌来至耿南仲府前。府前台阶上,耿南仲已经等候在那里,显得十分焦急。耿南仲见张邦昌到来,急步下了台阶,来到张邦昌轿子前。张邦昌下了轿子,见耿南仲来到轿前,忙向耿南仲施礼道:“有劳太师,失敬,失敬。”耿南仲道:“有要事与太宰相商,太宰请。”张邦昌道:“太师请。”于是,耿南仲与张邦昌一道,进入府中。 耿南仲相让着张邦昌坐定。下人献上了茶水。 张邦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首视向耿南仲道:“太师有请,不知为了何事?” 耿南仲道:“前几日我们判定的情况果然无误。刚才,本官按照咱们之间的约定,前往驿馆,探视金使萧仲恭,了解秦中丞去见金使的详细情况。太宰可知道秦中丞与金使谈了些什么?”张邦昌摇着头道:“这个虽实不知,然应是关于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之事。那金使前来,不就是索要金币及催促割让中山、河间二镇嘛。”耿南仲道:“若秦中丞与金使相谈之事果是赔偿金币,或割让中山、河间二镇,倒也正常,即使拒绝赔偿金币、拒绝割让中山、河间二镇,也不为过;然而,这秦中丞太过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竟然策反金使,意欲挑唆耶律余睹起事反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嘛!” 张邦昌听到这个情况后,也大吃一惊,甚是恐慌。金军围困汴京期间,他与康王曾作为人质被扣于金营,金军的作战能力,张邦昌太清楚了。朝廷虽然拥有百十万禁军,但兵不识将,将不知兵,疏于操练,作战能力低下;最主要的是,朝廷不放心率兵将领,多由文官监军,且将金军首领家眷留置于京师之中,使得率军将领皆明哲保身,并不热心于作战能力的提高。假如金宋之间在发生战事,结果不堪设想。 “误国!误国啊!”张邦昌痛心疾首地说道:“秦中丞也乃有学士之人,焉何分不清轻重缓急?!策反耶律余睹,那是给金军递刀子,那金军随时会勒兵南下,危害朝廷的江山社稷。” 耿南仲道:“所以,此事万不可行,当奏请圣上,切勿生此狂妄之念。” 两人正说着,唐恪来了。唐恪与耿南仲、张邦昌见礼后,坐于一旁。耿南仲又将情况告诉了唐恪。唐恪闻听到这个情况,惊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急声道:“这如何能行?这是与虎谋皮,太孟浪了。两位大人,得赶紧进宫,奏请圣上,此事万不可行。” 耿南仲道:“奏请是一定要奏请的;然朝廷上满堂皆知,太宰、宰相与本官,均属主和派,是我等为投降派、卖国贼,我等奏请圣上,有多大把握?万一圣上不准,岂不是误事?!” “那该将如何?”唐恪急得团团乱转。 张邦昌眨着小眼睛思谋了一会儿后道:“若要说动圣上,非得动众不可。” 唐恪转首识向张邦昌道:“太宰之言,如何动众?” 张邦昌道:“可派人联络在京主和派官员及将领,齐聚殿上,苦谏圣上。既是我等主和、是卖国,难不成众多大臣、大将均卖国?众多官员、大将均劝谏圣上,圣上或许会认识到情况的严重性,阻止秦桧等人的乱为。” 耿南仲道:“太宰所言极是!我等立即行动,召集主和派官员及大将,明晨早朝时,苦谏圣上。” 当即,三个人商量好了计策。张邦昌、唐恪与耿南仲道别。耿南仲在张邦昌、唐恪离开后,伏在桌案上,拟了个名单,派府上虞候,按单通知,告诉清油,约定明日早朝,劝谏圣上。 张邦昌、唐恪回府后,也拟定了名单,派府上虞候去联络。 这个情况,秦桧不知道。秦桧在和萧仲恭谈好后,慌忙赶入宫中,向钦宗禀报情况。通过秦桧的禀报,秦钟知道金使萧仲恭被策反了,同意和朝廷配合,愿意带信给耶律余睹,并策反耶律余睹,大喜,夸奖秦桧事情办得好。 君臣二人欢喜了一阵后,又为如何让萧仲恭带信犯起愁来。那萧仲恭并非是一人使朝,同来的还有十多人,且大多是金人,如何避过金人耳目且不被发现? 思谋了老半天,秦桧想出了一个办法。秦桧向钦宗一揖道:“启奏圣上,臣有一法,不知行否?”钦宗忙道:“卿有何法,快快奏来。”秦桧遂走上了他的计谋。钦宗听后,连声说道:“好计!好计!就按卿的办法办。”秦桧弯腰答道:“臣谨遵圣旨。” 第二九六章 朝堂争辩 秦桧究竟给钦宗献上了一个什么样的计谋?原来,秦桧奏请钦宗,请钦宗亲自接见萧仲恭,好言劝慰,令萧仲恭诚心实意与朝廷合作,在这种情况下,钦宗亲笔书写一份给耶律余睹的信,以示郑重,用蜡丸封起来,藏在萧仲恭头发里,由萧仲恭带给耶律余睹。 钦宗大喜,令秦桧速去办理。 秦桧退出大殿,出了皇宫,准备于第二日早朝毕,与萧仲恭商议此事。 第二日早朝,大臣们早早入宫进殿,等候钦宗上朝。秦桧发现,今日早朝的官员很多,许多平时在家养病、不怎么上朝的官员,也来上朝了;更奇异的是,许多官员对秦桧态度不友好,皆怒目而视。这个情况让秦桧感到异样,知道今天早朝或许会有一番争论,而且是关于如何对待金国使臣的争论。 秦桧打量了半天,幸好主战的詹度、陈溝、吏部侍郎李若水、开封府尹聂昌、中书舍人高振、大将刘延庆、枢密院事李回、河东宣抚使范友呐等均来早朝。 詹度、陈溝是前几日才从河北返京述职的。大将刘延庆自宋金联合攻取辽国燕京后,就出任汴京防卫副使。 秦桧还看到殿前太尉高俅也来早朝了。 对高俅的为人,秦桧还是知晓的。那高俅名为殿前太尉,实为太上皇之家丁。高俅发迹就是从太上皇还是端王时侍奉太上皇而发迹的。高俅虽然奸诈、贪婪,但对太上皇极为忠诚。现在,太上皇在皇宫中,高俅必然主战,以保卫太上皇。 看到这些人均来早朝,秦桧的心里略微安稳了点。 不一会儿,钦宗至朝。众臣皆跪伏于地,高呼万岁。钦宗道:“众卿免礼。”众臣爬起身来,站立在大殿中。执殿官高声喊道:“有本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执殿官话音未落,耿南仲颤抖着身子出班,弓腰向钦宗揖拜。钦宗忙道:“太师年岁已高,无需多礼,有奏请讲。” 耿南仲道:“启奏圣上。臣闻金使萧仲恭使宋,现安置在皇家驿馆。前番,宋金交战,我朝不敌金军,为使金军退兵,已与金人签订了合约。目今,金主派使前来,定是索要合约约定的赔偿金及割让中山、河间二镇。启奏圣上,目今朝廷财力匮乏、兵力不足、武备不振,而金人乃虎狼之师,已吞并契丹,对我朝虎视眈眈,我朝万不可授金人以把柄,若引发宋金之战,朝廷之江山社稷危矣。臣请奏,圣上当速速接见金使,先割让中山、河间二镇,后尽力筹集资金,赔偿金人,抚慰金国,以保朝廷江山社稷万古长青。” 尽力筹措资金赔偿金人,钦宗没多少意见,能筹措多少筹措多少,慢慢赔偿他就是,因何要速割中山、河间二镇?中山、河间二镇割让了,竟然再次犯境,朝廷凭什么阻挡金军? 对耿南仲奏请先割让中山、河间二镇,钦宗心里甚是不满,面有不悦之情。 秦桧见状,大步出班,高声说道:“太师之奏甚是荒唐!难不成要靠割让中山、河间二镇来保朝廷江山万古长青?朝廷的边镇都割让了,江山社稷何在?为保朝廷江山社稷之安危,唯有加强武备,以战止战,一味退让,如何保得了江山社稷?” 秦桧话音刚落,张邦昌出班说道:“秦中丞太意气用事。目今局势乃金强我弱,处事当审时度势,趋利辟害,岂可逞一时之意气而误了朝廷大事?”说着,张邦昌望钦宗一揖,奏道:“启奏圣上。臣以为,太师所言极是,当速召金使觐见,速割中山、河间二镇,好言劝慰金使,容后筹措资金,再行赔偿金人,若迟迟不割让中山、河间二镇,朝廷便违背了宋金签订之合约,若再起战事,恐危及江山社稷。” 钦宗未有表示,环视其他大臣,目光落在了高俅身上。 高俅见钦宗看向他,忙出班奏道:“启奏圣上。臣以为,两国相争,必以实力为后盾,妥协是没有出路的。中山、河间乃朝廷北部之重镇,万不可割让于金人。” 唐恪出班,看着高俅说道:“太尉所言差矣!中山、河间二镇至关重要,是不该割让于金人;然,宋金合约,约定割让中山、河间于金人,而今出尔反尔,只会引发两国之战端,到那时又该如何?” “唯有一战!”高俅答道:“朝廷有百万禁军,奈何要怕他金人?朝廷有北部重镇中山、河间,有黄河天堑,何惧金人?惧怕金人者,皆贪生怕死,为保全家眷及个人富贵也!” 站在一旁的耿南仲不愿意听了,转头视像高俅道:“太尉此话说得毫无道理!难不成主和就是贪生怕死?就是为保全个家眷及个人富贵?我们不似太尉,没有家眷,可信口开河,毫无顾忌;我等皆有家眷之人,说不为保全家眷及个人富贵,或许没人信,但凡是应该从常理出发吧?应该注重现实吧?太尉是没有家眷,太尉若有家眷,不知又该是如何一个说法?” 耿南仲这是在讥笑高俅没家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断子绝孙。高俅听出耿南仲之意,微微一笑,说道:“此正显本官奏请之衷心。” 秦桧忙凑道:“启奏圣上。高太尉所奏极是,臣附议。” 大臣班中,中山知府兼总兵詹度、河间知府兼总兵陈溝、吏部侍郎李若水、开封府尹聂昌、中书舍人高振、大将刘延庆、枢密院事李回、河东宣抚使范友呐等三十余员大臣及将领迈步出班,高声奏道:“启奏圣上,臣等附议高太尉、秦中丞之奏。” 钦宗见状,大慰。 “不可!万万不可!”唐恪大声叫道:“启奏圣上。高太尉、秦中丞所奏万万不可,此乃误国之策。” 耿南仲也高声叫了声:“圣上!”然后“噗通”一下,跪伏在地上。耿南仲身后,张邦昌、唐恪两人也跪伏在地。随后,大臣班列中,右谏大夫邓城、范仲伊等人呼啦啦出来,约七八十人,皆跪伏在耿南仲、张邦昌、唐恪三人身后,叩首不止,哭泣道:“圣上明鉴,万不可轻率行事,以误朝廷江山社稷。” 钦宗见状,着实吃了一大惊。 原本,今天上朝之大臣如此齐全,钦宗心里就有疑惑,现在见耿南仲后齐刷刷跪下七八十员大臣,钦宗心里也略有感觉,明显是商量好了的。但这七八十员大臣所言,也非是没有道理;这让钦宗感到为难。 耿南仲在连续扣了阵头后,抬起头来,望向钦宗,哭声说道:“启奏圣上。臣等虽有家眷,然非是为了保全个人之富贵,实为朝廷江山社稷之着想,恳请圣上善待金使,速行割让中山、河间二镇,维持宋金目前和平相处之局面,万勿引发战事,致百姓涂炭,危及江山社稷。” 钦宗闻奏,为安抚耿南仲等人,忙说道:“太师快起!众卿快!大殿之上,君臣议事,无需如此。” 耿南仲身后,众大臣哭声一片,七嘴八舌道:“圣上不准臣等之奏,臣等长跪不起。” 钦宗道:“臣等之奏,待朕慢慢梳理,请众卿起身。” 耿南仲跪着未起。其他人也跪着未起。 钦宗道:“太师乃年迈之人,又是朕之老师,太师长跪不起,朕担待不起,还请太师快快起身。” 耿南仲道:“启奏圣上。臣请奏接洽金使,代行处理宋金合约之事。” 钦宗道:“太师请起,起来说事。” 耿南仲爬起身来。 耿南仲身后,张邦昌、唐恪、邓城、范仲伊等人也爬起身来。 钦宗见耿南仲等人爬起身来后,款款说道:“太师所请,足见至诚;然接洽金使之事,朕已委派秦中丞处理。” 耿南仲见说,又望钦宗一揖道:“圣上委派秦中丞处理金宋合约之事,臣无言可说;然臣请求御音,圣上将如何答复金使?” 钦宗不想暴露自己的想法,遂支吾道:“既是宋金之间已达成合约,当然是按合约办事了。” 耿南仲又是一拜,启奏道:“启奏圣上。唐大人乃当朝宰相,张大人乃当朝太宰,处理宋金两国之事,当由唐宰相、张太宰出面为妥,以显郑重。” 钦宗回道:“金使乃殿前小官,我朝无需太过慎重,由秦中丞出面接洽,没甚不妥。太师勿要多虑。” 话虽是这样说,耿南仲心里终是放不下来,毕竟秦桧是主战派的头,他如何肯割让中山、河间于金人?圣上不会是虚与蛇委吧?但钦宗已经说了,说要按宋金之间达成的协议办事,耿南仲等人也不好再坚持,遂弯腰拜道:“臣等谨遵圣旨,惟愿宋金和平,不起战端,保我大宋江山社稷万年长青。” 耿南仲、张邦昌、唐恪等主和派官员皆退入班中。 秦桧、高俅、聂昌等人听到钦宗说按合约办事,心里疑惑不解。秦桧和钦宗已定好策略,由钦宗写亲笔信给耶律余睹,用蜡丸封闭,藏入萧仲恭头发中,带信给耶律余睹,现在为何变了?秦桧正要奏请钦宗,见钦宗打了个哈欠,便琢磨该不该奏请?这时,执殿官吼道:“无事卷帘退朝。” 钦宗起身,出了大殿。 主和派大臣退出大殿。 秦桧等人也退出大殿。 第二九七章 计谋败露 (1) 当时,钦宗答应耿南仲,在对待萧仲恭使宋一事上,会按照宋金之间签订的合约办事。 钦宗对耿南仲的这个答复,令秦桧疑惑不解。 在这之前,秦桧和钦宗已商量毕,决定利用金使萧仲恭策反耶律余睹,具体办法是由钦宗亲自召见萧仲恭,对其好生劝慰,促其暗中投宋,然后将钦宗写给耶律余睹的亲笔信密封于蜡丸之内,藏于萧仲恭头发中,由萧仲恭转道太原,送与驻扎在太原的耶律余睹。 当天超会后,秦桧回到府中,坐在太师椅上,想着朝会上发生了的一些情况。请回想不明白,钦宗的态度怎么又变了?不是让我策反萧仲恭和耶律余睹嘛,怎么又要按宋金只见签订的合约办? 秦桧心里正纳闷着,忽闻府邸外报到“圣旨到!”秦桧慌忙起身,迎至府邸门外,见朝中宣旨官已站于府邸大门前。秦桧急步趋前,跪伏在地,望宣旨官扣头,高声呼道:“臣秦桧谨接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旨官见秦桧跪伏于地,口呼万岁,忙道:“秦中丞请起。圣上派俺前来宣旨,乃是口谕,令其他人等回避。” 秦桧见说,遂爬起身来,令其他人回避,然后恭迎宣旨官入府,进入大堂。 秦桧恭让着宣旨官坐入上座。 宣旨官道:“秦中丞客气了。现在就下官与中丞大人二人,无需多礼。秦大人请上座。” 两人相让了一番,分宾主坐了。 秦桧望着宣旨官,抱拳一敬后道:“圣上有何口谕?臣恭听。”宣旨官道:“俺来之前,圣上对俺道,至秦中丞府上,非是宣旨,而是告诉秦中丞,所议之事,照常进行,莫要耽搁。下官问圣上所议的乃是何事?圣上道秦中丞知道。” 听宣旨官如此一说,秦桧心里明白了,他和钦宗商定的事情并无变化,早朝上钦宗对耿南仲所言,乃是为了安抚耿南仲等人,非是要改变策反耶律余睹之计。秦桧知道了这个情况后,对宣旨官道:“圣上已有旨意安排于臣,你回宫后,禀告圣上,臣谨遵圣旨,即行照办。” 宣旨官见说,遂起身道:“即使如此,下官回宫复命去了。中丞大人在上,下官告退。” 秦桧也起身,对宣旨官道:“朝廷事大,臣就不挽留公公久坐了,待日后闲暇,臣恭请公公。” 宣旨官对秦桧一揖,出府邸去了。 秦桧复坐在太师椅上,沉思了一会儿。秦桧心想,耿南仲等人贪恋富贵,定然鼓动钦宗割让中山、河间二镇,我若是不抓紧行动,恐落后于耿南仲等人,朝廷真把中山、河间二镇割让于金人了,朝廷北部边关将失去重要屏障,宋金之间在发生战事,朝廷将陷于无边可防的境地。 不行,我得抓紧行动,赶在耿南仲等人之前,搞定通过萧仲恭策反耶律余睹之事。秦桧心想,假如此事成功,宋金之间的形势将发生重大改变,金人面对的不仅仅是朝廷,还要面对契丹复国的严峻形势,就顾不上和朝廷较劲了,到那时候,什么赔款、什么割让三镇,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如此想着,秦桧心里得意起来。秦桧心想,如此之大的功劳,乃是俺秦桧搞定的,俺大宋江山社稷因此而安泰,俺秦桧就是千古之功勋,将名芳百世,令后人敬仰。 贪功之心令秦桧紧迫起来。秦桧起身,召集府役道:“备轿子,前往皇家驿馆。” 府役们准备好了轿子等出行车帐,秦桧出了府邸,登上轿子。府役开道的开道、押后的押后,抬着秦桧,望皇家驿馆而去。 皇家驿馆中,等候了一天一夜的金使萧仲恭早已心神不定,焦虑万分了。萧仲恭乃降金之契丹人。萧仲恭能受金太宗完颜吴乞买之信任,被任命为使臣,出使宋朝,心里也是很感激的。萧仲恭只想办好完颜吴乞买委托之事,并无反金之意。然而,出使宋朝后,萧仲恭受到秦桧威胁,让他给耶律余睹带信,策反耶律余睹,起兵反金。 对于此事,萧仲恭心里考量过很多次了,萧仲恭知道这绝无可能。辽国占万里疆域之辽阔,拥有百万兵甲之强盛,挟天祚帝耶律延禧之勇猛,尚且经不住金人的攻打,以至于溃败千里,亡国灭种;现如今大势已定,以耶律余睹之数万兵马,又如何能击溃金人、实现契丹复国之目的?这不是不识时务、以卵击石、自寻灭亡嘛!萧仲恭知道,这个事情决不能干,也干不成功。 然而,现在在人家宋人的地盘上,人家让我反金,我不答应怎么办?事情闹僵了,宋人杀了我,再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我出于契丹复国之目的,鼓动宋人拒不赔款、拒不割让中山、河间二镇,宋人因此才杀了我,我到哪里说理去?岂不是成了冤死鬼?! 萧仲恭心想,我得表面上答应他,先保了这条贱命再说。所以,萧仲恭答应秦桧,愿意投宋,配合宋朝策反耶律余睹,愿意给耶律余睹捎带钦宗的亲笔信。 尽管如此,萧仲恭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焦虑万分。 这时候,驿馆外忽报“朝廷御史中丞秦大人到!”萧仲恭赶忙迎至驿馆外。 秦桧下轿,与萧仲恭见礼。 见礼毕,秦桧携萧仲恭之手,进入到驿馆内。驿馆大堂,秦桧做了主位,萧仲恭坐了客位。二人坐定后,秦桧对萧仲恭说道:“昨日,本官觐见了圣上,把本官和你商定的情况禀告给了圣上,圣上甚是欣慰。圣上有谕旨,待贵使带信给耶律余睹王子后,贵使可即行返回朝廷,圣上将赐予贵使高官厚禄,赐予府邸美姬,使贵使尽享人间富贵。”萧仲恭假意欢喜道:“多谢秦大人抬举促成,秦大人对小人恩重如山,小人切齿难忘,来世当牛做马,定将回报。”秦桧道:“此乃圣上之隆恩,非本官之情。贵使欲报恩当尽忠圣上,尽忠故国,把宋辽合作,契丹复国的事情做好。”萧仲恭答道:“小人谨遵秦大人指令。”秦桧大喜道:“好!甚好!现在我就带你去觐见圣上,你把这边的情况安排一下。” 萧仲恭站起身来,对秦桧一揖道:“秦大人安坐,小人这就去安排。”萧仲恭从驿馆大堂出来,回到住的馆舍,召集手下人道:“昨日,本使已将我国之诉求通报于宋国秦中丞,秦中丞也禀告给了宋国皇帝;对本国之诉求,宋国皇帝甚是重视,答应尽快办理。刚才,宋国朝廷中丞大人秦桧接见本使,告诉本使,宋国皇帝将召见本使。诸位久在国内,对宋国的情况不太了解。这宋国乃文明古国,历史悠久,等级制度森严,讲究甚多,他国皇帝只接见主使,不接见主使随同人员。即使如此,诸位就静候在驿馆,待本使去见宋国皇帝,具体情况待本使回来后通报给诸位。” 对萧仲恭的说辞,金国使团中担任副使的搭拉不是很认同,在萧仲恭说完这番话后,搭拉道:“萧使,按照惯例,宋国皇帝在接见主使的时候,当接见整个使团成员;如我国派出使团人员多,不便全体接见,也当在接见时安排我这个副使参加吧?若不然,这接见成什么了?不就成私人相会了嘛!” 搭拉这番话很是有道理的。搭拉担心宋国皇帝接见萧仲恭的时候,会不会说或做有损金国的事情。作为使团副使,又是女真人的搭拉,本来对契丹人萧仲恭担任使团主使,而他这个女真高官却只能担任使团副使心有不满,再一听宋国在接见规格上的安排,心里就更不满了,故此提出这个问题,为难萧仲恭。 宋朝朝廷是如何安排的,萧仲恭心里太明白了,就是要让他给耶律余睹带信,要让他策反耶律余睹;但这个情况,萧仲恭不能告诉搭拉及使团其他人员。萧仲恭心想,这个情况现在就告诉搭拉及使团其他人员,这帮女真人闹将起来,必然惹恼宋廷,把事情给复杂化了,不如我先瞒着他们,等我回国后禀告太宗皇帝,到那时,该如何做,都是金国朝廷的事了,就与我没啥关系了。 如此想着,萧仲恭淡然一笑,安慰搭拉及使团其他人员道:“副使所言极是;然入乡随俗,在一些细节上,我们也不好强求。不过,事情是很明确的,使团就是来催促宋廷履约的,宋廷只能答应我们的条件,没有其他选择;至于宋廷其他说辞,使团一律不予接受便是。至于宋廷皇帝只接见本使一人之事,就由宋廷吧,本使不过是走个程序而已。” 萧仲恭乃主使,主使如此一说,作为副使的搭拉及其他人员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萧仲恭说完这番话后,搭拉接言说道:“即使如此,萧使只管去见宋廷皇帝,尽快落实合约之事,我们好返国复命。” 萧仲恭道:“本使不辱使命,定将完成圣上交办的任务。” 第二九八章 计谋败露 (2) 安抚好了副使塔拉及使团其他成员后,萧仲恭返回大厅,拜会秦桧。萧仲恭对秦桧一揖道:“秦大人在上,卑使已安抚好副使塔拉及其他使团成员,卑使现在就可以随秦大人去觐见圣上了。” 秦桧闻言大喜,高声叫道:“好!甚好!”随即,秦桧起身,满脸喜悦,朗声说道:“好啊,好啊,既是如此,咱们也算是同朝为官了,你已不再是金国使臣,乃俺大宋重臣了,咱们之间也无需再客套;待萧大人大功告成,本官再为萧大人摆宴庆功。萧大人,咱们现在就进宫入殿,觐见圣上。” “岂敢,岂敢。”听到秦桧称呼其为‘萧大人’,萧仲恭委实吃惊不小,弯腰作揖道:“秦大人面前岂敢称呼大人?实告秦大人,下官能有大的功劳,皆赖秦大人极力抬举,下官岂敢有贪天功于记之念想?秦大人对下官之恩情,比天高,比海深,下官切齿难忘。” “过谦了,过谦了。”秦桧道:“此乃萧大人之福分,非本官所抬举,萧大人当把握之,莫让此泼天富贵擦肩而过。” 萧仲恭连声道:“那是,那是,多谢秦大人抬称。” 秦桧道:“那咱们就进宫,觐见圣上。” “秦大人请!” “萧大人请!” 萧仲恭、秦桧相让着出了皇家驿馆,秦桧乘轿,萧仲恭骑马,众衙役拥簇于旁,前往皇城,入宫进殿,觐见钦宗皇帝。 大殿中富丽堂皇,气势非凡,正中龙椅上,端坐着钦宗皇帝,正龙目闪烁,望着秦桧、萧仲恭。 萧仲恭心里忐忑不安,进入大殿后,来不及看一下大殿是何等模样,也未敢抬头去看端坐在龙以上的钦宗,只是感觉到一种威严,一种足以让他感到卑贱的气氛,就慌忙跪伏在地,匍匐前行,至龙椅脚下时,连叩三头,高声叫道:“微臣萧仲恭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钦宗见状大喜。原本,萧仲恭乃金国使臣,只管行弯腰礼即可,没想到萧仲恭行了跪拜礼,还尊称自己为“吾皇”,显然萧仲恭已经认为自己是宋宋臣了,心甘情愿为大宋做事了。 钦宗大喜,遂从龙椅上起身,离开龙椅,下到大殿中,弯腰搀扶萧仲恭。钦宗亲和地说道:“萧卿快快请起。” 萧仲恭跪伏在地,眼见钦宗的脚走了过来,心跳更剧;又听钦宗称其‘萧卿’,让他‘快快请起’,心里就有一股暖流流过。 以前的时候,萧仲恭紧随在天祚帝耶律延禧身边,担任宫使、本班详稳等职,亲历了天祚帝耶律延禧的正颜厉色;即使是随天祚帝耶律延禧西逃天德军时,也常常感受到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尊贵严厉。萧仲恭没想到宋帝钦宗如此亲和,就十分感激。 萧仲恭心想,我若是宋臣,倒也是一份幸福;然而,吾本契丹,现已归顺女真,担当重要使命而来,虽宋帝亲和、平易待人,也不可丧失立场,免得左右都不是人。然而,戏还是要演,还要演真演像,这样才能蒙混过关。如此想着,萧仲恭颤抖着声音说道:“臣何德何能,敢劳圣上大驾?臣担当不起。”一边说着,一边慌忙爬起身来,脸上流下泪水来。 钦宗道:“快给给萧卿赐座。” 执殿官为萧仲恭摆上了座椅。 钦宗翻身返回龙椅,坐定后,对萧仲恭和秦桧说道:“二位卿请坐。” 萧仲恭和秦桧坐在了座椅上。 钦宗望着萧仲恭说道:“萧卿自东北苦寒之地而来,餐风露宿,车马劳顿,多有辛苦,不知在京师住的如何?生活上可习惯?萧卿有甚要求,只管向秦中丞说,秦中丞会悉数解决。” 萧仲恭起身。 钦宗道:“坐,坐下说,无需多礼。” 萧仲恭复入座,回答钦宗道:“多谢圣上关心。臣在汴京,多得秦中丞关照,生活上很好,也习惯。” 钦宗道:“如此甚好。”说毕又问:“秦中丞可向萧卿说了相关事宜?” 萧仲恭点头道:“回圣上。秦大人已向微臣说了相关事宜。” 钦宗问:“萧卿如何想的?” 萧仲恭答道:“回奏圣上。能为朝廷尽忠,实乃微臣之心愿。微臣来汴京前。对朝廷就极为向往,无奈不了解情况,不敢轻易表露。秦大人说了圣上之意,臣甚是感激,臣精忠报国,虽扑汤蹈火,在所不辞。” 钦宗龙颜大悦,说道:“甚好!甚好!宋辽原本一家,百十年友好往来,并无过节;无奈辽人马植,贪图富贵,哄惑太上皇,签订了什么海上盟约,致使大辽亡国、大宋也遭到践踏。前段时间,太上皇过意不去,派人前往夹山,专请天祚帝来朝,意欲保护,无奈山高水远,多有不便,未能如愿。萧卿乃辽人,且是皇亲,天作帝之遭遇,想比心里也万分难受。” 钦宗说道天祚帝,萧仲恭便从座椅上出溜了下来,跪伏在地,嚎啕大哭起来。萧仲恭哭诉道:“启奏圣上。臣乃辽人,天祚帝乃臣之表兄,臣与天作自小生长,亲如手足,情深意长;且天作为臣之主,主之有难,臣安能贪图性命?无奈金军围困,突之不出,天作被擒,臣本欲与女真拼个鱼死网破,然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累吾主,故顺从了金人。启奏圣上,臣虽然顺从了金人,心中时刻思念着复兴大辽。如今,有煌煌天朝助力,臣定将以复兴故国为己任,虽万死而不辞。” 萧仲恭满脸悲戚,嚎啕大哭,心里却想,这会儿,你说甚是甚,你要了俺的命俺也没法,俺暂且归顺,一切待俺离了宋境再说。 故此,萧仲恭愈加悲戚。 钦宗望着跪伏在地,嚎啕大哭的萧仲恭,沉吟了一下道:“萧卿止悲,且听朕言。萧卿啊,大辽复国之事,全在朕身上,朕替你做主。实不瞒萧卿说,朕与秦卿已定好计谋,萧卿只管去联络耶律余睹将军,让耶律余睹将军起兵反辽;待耶律余睹将军骑兵返料后,萧卿无需再去东北苦寒之地了,直接从太原返回京师,朕封你为同知枢密院事,赐予府邸、美姬,你与秦中丞一道,策划和推进复辽之大业。待大辽复国后,宋辽缔结盟约,共同对金,则成掎角之势了,量他女真也奈何不了。” 萧仲恭见说,连叩三头,高声说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圣上之龙恩,臣万死难报。” 钦宗摆手道:“萧卿且入坐。” 萧仲恭爬起身来,复入座中。 钦宗道:“朕给耶律将军的亲笔信已经写好,你只管带给耶律将军即可。至于带信的办法,秦卿已经想好了。” 秦桧点头道:“回圣上。可将信封于蜡丸,藏于萧大人发髻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定然无虞。” 钦宗道:“朕已令人封好。” 说话间,执殿官拿着一蜡丸上到殿中,来到萧仲恭身边。萧仲恭非常配合,接蜡丸于手,塞入发髻中。秦桧帮着看了下,蜡丸已完全隐入发髻中,无任何破绽。秦桧笑道:“此法绝妙。” 萧仲恭抬首望向钦宗,说道:“启奏圣上。臣无时不刻思念着复兴故国,可谓归心似箭,臣请奏即日出京,前往太原,会见耶律将军,举兵反金。” 钦宗道:“如此甚好。准奏。” 萧仲恭道:“臣谨遵圣旨,即日出京。”随后,萧仲恭又奏道:“启奏圣上。与臣同来的女真使臣如何处理?” 钦宗想了想后道:“萧卿只管前往太原,女真其他使臣,朝廷一律扣押起来。” 萧仲恭心想,这些使臣皆俺带来,回到上京,见到太宗,我将如何交代?不管咋说,俺得把同来的使臣都带回去,以表俺忠心,若不然,俺本辽人,会被金人怀疑,想说都说不清楚。 如此想着,萧仲恭望上一拜,说道:“启奏圣上,女真其他使臣羁押在京,臣孤身前往太原,不符合常情;若消息传出,金人比起疑心,怀疑臣前往太原,乃是勾结耶律将军,意欲反金,事则不成也。臣以为,其他金使,也有臣统领,前往太原,则不引起外人怀疑,不显山,不显水,顺利抵达太原。到那时,臣与耶律将军,将女真使臣悉数斩首,起兵反辽,则大事成也。” 钦宗见说,觉得甚好,只是那些金使由萧仲恭带领,不是直接回金国上京会宁府,而是前往太原,萧仲恭如何对其他金使说?其他金使会不会顺从? 见钦宗有疑虑,萧仲恭赶忙说道:“启奏圣上。臣率团前往太原,也有借口。臣回驿馆后,告诉其他使团成员,道大宋已答应全部条件,使团可即日回国了;只是,前来大宋前,太宗另有旨意,令俺帅团前往太原,督查太原防务。启奏圣上,臣如此一说,其他金人必不疑,臣将他们带往太原,由耶律将军斩首祭旗,壮大反金气势。” “好!甚好!”钦宗大喜。 第二九九章 计谋败露 (3) 当时,按照钦宗的意思,是要把金国使团除了萧仲恭之外的人都扣押起来。这样显然不行,把其他人都扣留起来,萧仲恭回国后也无法给金太宗完颜吴乞买交代。于是,萧仲恭编了个谎,说要把那些人带到太原去,由驻守太原的金国大将耶律余睹悉数斩首,祭旗起事,以壮声势。 钦宗见说,大喜。 随即,萧仲恭与秦桧一道告退出宫。 出了皇宫,萧仲恭对秦桧说道:“秦大人,事既确定,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以在下之意,当立即启程,前往太原。在下就此向请大人清辞。”秦桧道:“萧大人所言极是,请速回馆,收拾起程。”当即,萧仲恭与秦桧辞别,赶回驿站。 萧仲恭回到馆驿,副使塔拉等人均来到大堂,拜见主使萧仲恭。萧仲恭不便向塔拉等人述说详情,遂装出满脸喜色,高声说道:“喜事!喜事!”塔拉等人见萧仲恭满脸喜色,知道事情办得顺利,遂也满脸喜色,望向萧仲恭。萧仲恭看着塔拉等人道:“本使随宋国中丞御史秦大人入宫进殿,拜见了宋国皇帝。宋国皇帝对本使甚是尊重,言辞极是诚恳。宋帝亲口表示,金宋合约当完全遵照执行,答应的赔偿金帛当于月内启运宋金边境;中山、河间二镇也将于月内交割。”塔拉见说,兴奋说道:“即使如此,咱们即速返国,禀告主子,安排接收及交割之事。” 萧仲恭道:“是啊!是啊!事已办毕,本使也欲即速返国,拜见圣上,禀告相关情况,好安排官员接收交割,可谓归心似箭,一刻都不愿耽误;只是本使率团出使宋国临行之前,圣上专门召见本使,旨令本使在完成宋国使命后,转到太原,督查太原防务,然后返回上京,一并禀告。” 塔拉见说,想了想后道:“主使在上,以卑职之见,不如分为两路,你带数人前往太原,督查太原防务;我带数人直接返国,禀告圣上,两相不误。”萧仲恭道:“副使所言极是。本使拜见宋国皇帝时,已将行程明告宋廷,希望给予关照。目今,我等在宋国境内,行动甚不方便,恐宋国也有安排,会护送我等离境。”塔拉及其他人见萧仲恭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遂七嘴八舌地说道:“全由主使大人安排,我等遵令。”萧仲恭道:“好!抓紧收拾行装,我们今日便启程,前往太原。”其他人遂出了大厅,各自收拾行装去了。 收拾好行装,萧仲恭等人出了驿站,见外面一排儿站着四五十员大宋马军。萧仲恭大吃一惊。大宋马军中,一将跳下马,来到萧仲恭面前,弯腰一揖,问道:“敢问是萧主使吧?”萧仲恭点头答道:“正是!”随即又问道:“本使率团出使贵国,已完成相关使命,正欲返国。请问,将军率兵马于此,乃是何意?”那将又弯腰一揖道:“奉我朝兵马司之令,护送贵使团离境,一面遭到本朝兵民骚扰。” 萧仲恭心里清楚,这是宋廷专门派来押送自己去太原的。萧仲恭轻微一些,问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那将答道:“末将姓张名青。”萧仲恭道:“那就有劳将军了。”说毕,萧仲恭转身,招呼塔拉等人道:“出发!”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萧仲恭出发去太原时会来一队马军护送萧仲恭一行?原来,钦宗、秦桧等人人不放心萧仲恭,怕萧仲恭不去太原,直接返回金国,故此派出一支马军,监押着萧仲恭一行前往太原。 大宋马军伴随着萧仲恭等十余人,策马向太原方向驰去。经过四天四夜兼行,一行人来到了太原城下。张青策马来到萧仲恭马前,弯腰一拜道:“末将护送贵使抵达太原城下,任务已完成,末将就此告辞。”萧仲恭心想,来都来了,怎么能让你全身而回?萧仲恭嘿嘿一笑道:“卑使前来太原,张将军一路护送,甚是辛苦。目今已至太原城下,张将军不妨与卑使一同入城,卑使设宴专请张将军,以表谢意。” 这一路上,的确辛苦,餐风露宿,没吃上一顿好的,也没喝上一碗酒,真是个苦差事;如今,已抵太原城下,金国贵使又邀请入城,设宴款待,何乐而不为?张青心有所动,又不好意思答应,遂推辞道:“虽是贵使热情邀请,然贵使为金国使臣,末将为大宋兵士,分属于两国,现随贵使入城,恐多有不便。”张青之意乃是怕萧仲恭不方便,并没想到其他方面的不方便。这个时候,萧仲恭已经想好了,要拿张青等人的性命向金国及耶律余睹表白自己,所以更加之意地说道:“张将军此话说的见外了。这一路来,你我之间,亲如兄弟,张将军对卑使之照顾,甚是周到,卑使感激不尽。目今已达太原城下,守城之耶律将军与本使皆为辽人,又是亲戚,到了太原,宛如到了家里,卑使焉有不尽地主之谊的?张将军莫要推辞,且随本使进城,一切皆在卑使身上。”张青见说,转首去看其他马兵。那些马兵车马劳顿,也想着饱餐一顿,大吃大喝呢,生怕张青给拒绝了心里正急,见张青转首望过来,皆点首道:“既是贵使热情邀请,怎好勃了贵使的面子?!不如随贵使入城,略微一吃,了却贵使心愿。”萧仲恭笑道:“这就对了嘛!”张青遂顺水推舟道:“既是如此,那就多劳贵使了,末将感激不尽。”萧仲恭想让道:“张将军请!”张青谦让道:“贵使请!” 一行人策马来到城门下。使团中一人策马向前,冲城门楼上喊道:“钦差使宋主使萧大人督查太原防务,速放吊桥,大开城门,列队迎候!”城楼上一将挺枪站立,往下看来,见除了萧仲恭等十余人金人装扮外,尚有宋朝马军数十人,遂问道:“那位是钦差使宋主使萧大人?”萧仲恭见问,策马上前,望上说道:“吾乃钦差使宋主使萧仲恭。受吾皇委派,使宋之余,前往太原,督查防务。”城头那将望萧仲恭一拜后又问道:“萧大人既是使宋主使,缘何有南朝马军相随?末将受令守城,不得主将之令,恕难开门相迎。”萧仲恭道:“将军唯上官之令是从,足见太原防务之严谨,很好!速通报耶律将军,只说萧仲恭求见即可。”那将双手抱拳,道一声:“遵令!”闪身下城楼去了。萧仲恭与张青闲聊道:“没主帅之令,守将不敢擅开城门。”张青道:“那是,那是,换成末将,也不敢擅开城门。”萧仲恭道:“军民之区别即在于此。”张青点头道是。 萧仲恭、张青二人正先聊着,城楼上三声炮响,城门大开,里面策马出来一员大将,身后跟着百十名马军,皆全副武装,甚是威武。“吱吱扭扭”声中,吊桥放下,那员大将策马过来,从马背上跳将下来,趋身来到萧仲恭马前。来将正是金国太原留守元帅耶律余睹。萧仲恭见耶律余睹到来,慌忙从马上下来。张青等人也皆从马上下来。萧仲恭忙向耶律余睹施礼,高声说道:“耶律元帅一向可好?”耶律余睹急忙上前,执住萧仲恭之手道:“多谢萧主使牵挂,本帅一向均好。萧主使出使宋国,一向皆好?”萧仲恭答道:“好!好!”萧仲恭在回答耶律余睹问话的同时,见耶律余睹暗中望向张青等宋军,急忙介绍道:“此乃南朝兵马司张将军。南朝皇帝待我甚遵,事情也办得顺利,因怕本使返国途中,遭受侵扰,遂派张将军一路护送,遂得以安全抵达。这一路,有劳张将军了。”耶律余睹见说,忙向张青施礼道:“多谢张将军。”张青也忙回礼道:“此乃末将责任使然,无需道谢。”萧仲恭道:“张将军一路劳顿,本使特邀张将军一同进城,设宴款待,待补充粮草,养精蓄锐后,再返程不迟。”说着,给耶律余睹使眼色。耶律余睹虽不明白萧仲恭使眼色是什么意思,心里清楚萧仲恭如此做,必有缘由,遂高声说道:“应该!应该!请张将军一同入城。” 萧仲恭、张青相让着说道:“元帅请!” 耶律余睹、萧仲恭及张青等一同进入城门。 城门在吱吱扭扭声中关闭了起来。 萧仲恭、耶律余睹、张青策马走在前面,金国使团副使塔拉及其他成员紧跟其后,再后面是张青带来的数十名宋朝马军。萧仲恭转首对耶律余睹说道:“本使恭请元帅先安排张将军歇息,好生关照,不可怠慢。”耶律余睹道:“两罐交战,不斩来使。张将军乃客人,自然是要周到安排,岂可怠慢?!”说着,转首对身边一将说道:“先安排张将军一行歇息,稍候设宴款待,不得怠慢!”那将高声答道:“得令!” 萧仲恭遂对张青说道:“张将军,本使与耶律元帅有要是相商,暂时不能陪伴,望见谅。”张青道:“贵使只管忙自己的,我们先歇息便是,贵使无需牵挂。”萧仲恭道:“见谅,见谅。”随即,那将招呼张青道:“张将军请随我来。”说毕,带着张青及数十员宋朝马军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