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虫每天都在拱火[虫族]》 1、晋江独发 文学城首发、独发,谢绝转载! 作者:愿初一 日期:2022.9.18 —————————————————— 三三两两的工作虫从联邦科研院白灰色的大门里走出。 往里看,宽敞的大厅里散布着刚下班的虫,有些还没换下白色研究服。 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大厅,妥帖的西装包裹着劲瘦的身躯,从略宽却瘦削的肩膀往下,布料到腹部收紧掐出腰线,两个平整到没有一丝皱褶的裤筒直直垂下落到脚踝处,脚下是一双锃亮的黑皮鞋。 喻江行目不斜视从大厅经过,胸前的口袋露出纯白手帕的一角,一边的几个研究员驻足转头跟他打招呼。 “首席,再见。” 他微微颔首脚步没停,声线有些冷淡:“明天见。” 挺拔的背影越过大门,转弯后很快没了身影。 几个结伴的亚雌双手捂着微红的脸,眼里亮晶晶的:“虽然太过正经像个老古板,但首席真的好帅啊!” “那当然,毕竟是帝国唯二的s级雄虫……” 喻江行堪堪听见前面半句,尾音消弭在他不变的步伐下,前往停车场的路上那张脸的表情也很淡,他在思考刚才从实验体得到的数据。 “解锁。” 滴的一声,磁悬浮车的车灯亮了,同时车内开始全方位的极速消毒。 他跨坐进去后车门自动关上,座位上的安全带随即扣上。 “去地下城。”他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在空荡的车座里响起,安装在磁悬浮车里的智能系统立即执行了口令,车启动了。 车里的照明系统启动,偏暖的橘黄光洒落,淡淡的眉眼好似柔软了一些,进行一天高强度脑部活动的喻江行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一道金属质感的机械声响起,类似刚成年不久的虫的声音,声线偏柔也不过分尖锐,落在耳边很是舒服。 [阁下。] 喻江行放松靠着柔软的靠背,阖眸小憩,闻言嗯了一声。 这是他的特级智能管家——伊特,也是他双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除了超强的多功能性能,还负责管理他的衣食住行。 无色的扫描光落在他全身,随即产生一组数据传输到智能终端。 [据数据分析,您的着装并不适合出入地下城,您会被围观的。] 伊特实话实话,没有半分拐弯抹角。 地下城是一个鱼龙混杂的灰色地带,出入那的虫相当部分是亡命之徒,在那里进行的大部分活动也不是很见得光。 轻轻敲着驾驶台的修长手指一顿,同时雄虫睁开那双点漆的眼,一闪而过的迷茫,刚露出耳朵的墨色短发比早上乱了一些,他没发现。 身为一名医者,该有的职业病他一个没落。 [所以我建议您,先换一身合适的衣服再前往地下城,花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钟。] “我可以拒绝吗?” [您还不知道,家里的大门口已经堆了七份礼物,并且阿诺曼部长在旁边等着。] 听见阿诺曼的名字,喻江行稍稍皱了眉,语气不很好:“阿诺曼这么闲的吗?我拒绝过他了,亚雌不应该这么不矜持。那些礼物退回去,他们不要就扔了。” [好的,阁下。] 大脑里的蓝质光闪了闪,大量的数据随着制定的程序被执行。同时,在别墅门口等了快一个小时的阿诺曼眼前一亮,他盯着闪烁着绿灯的声音传出器。 “阿诺曼部长您好。” “阁下请您带着您的礼物离开,他说您不太矜持。” 期待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那道冰冷无感情的机器音。 阿诺曼的脸红了,是被气红的,胸膛小幅度起伏着,站了挺久的脚有些酸痛,可都敌不过对方一句“不太矜持”。 不矜持,雌虫和亚雌不主动难道等着雄虫主动吗?照这种雌雄比例,坐以待毙的话雄虫都被抢光了。 “可笑,简直可笑!” 他甩手气冲冲走了,没把他带来的东西带走。 “您的东西没拿,阿诺曼部长。”机械音还在原地响,提醒着阿诺曼刚才那句像被打了一耳光的话。 因此,阿诺曼脚下的动作愈发快了。 绿灯闪烁了一下,很快灭了,同时门口那些来自不同虫的花束和各种各样的礼物被运输到废物处理点,那里已经堆成了小山。 [阁下,阿诺曼部长被气走了。这是您这个月气走的第十八个异性,系统推测出您的择偶标准可能过高,或是……] “停!”喻江行额角青筋不禁跳了跳,生怕对方再说出之前‘性冷淡’那样不中听的话,他咬着牙,“去商场。” 智脑终端闪了闪,伊特没来得及发出的声音瞬间清空,另外组织新的话语,语气没有任何变化:“阁下,最近的商场在三公里外,预计两分钟后到达。” 地下城。 傍晚,大部分虫下了班,大部分地方也都冷清了下来,但这里的活动才刚开始,才开始那日复一日的狂欢。 地下城,顾名思义是建在地面以下的城市,略显昏暗的环境和它的氛围十分相衬,聚集着下等虫以及亡命之徒,是帝国最乱的地区,法律和秩序在这里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从入口到内部,越往里走虫越多,路边有不少摆地摊的,卖的什么不清楚,看虫来虫往知道生意红火。 一只穿着皮夹的雌虫站在一个武器摊位,随手拿起一把匕首,抬着下巴问:“这个怎么卖?” “一百个星币。”摊主头都不抬,直接伸出一根手指。 “便宜点!”雌虫中气十足,将腰间的枪抽出扔在摊上,啪的一声震得木板一震。 摊主脸色都没变,十分爽快:“好,八十,不讲价!” “算你识相!”雌虫冷哼了一声,扔下八十个星币,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摊主拿着鸡毛掸子扫了扫摊位,继续接待下一位顾客。 这里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路两边立着两排店铺,外观都十分老旧,有种屋顶摇摇欲坠的错觉。外层装饰不多,方正的牌匾边缘也被小虫子蛀出了缺口,那里的顾客反倒要少一些。 “救命,有怪物!” “啊——!” 不远处有些吵闹,一队巡逻虫将一只发狂的雌虫死死按着地上,周围伤了不少虫。 细看的话雌虫脸上有些黑绿色的纹路,伸出一根极长的舌头缠在一只巡逻虫身上,还不断分泌着粘液,像绿因星人,不过大部分还是虫族的性状。 被缠住的巡逻虫脸色惨白,逃脱后捂着胸口开始狂呕。 目前,星际五大帝国鼎立。 分别是虫族所在的红艾星,灰熊所在的苍格星,白狼所在白戈星,绿蜥蜴所在的绿因星,黑蜘蛛所在的黑姆星。 一百年前五大帝国共同决定成立联邦,并让当时的倡议者及实力最强的虫族成为联邦的领导国,总部设在帝都。但随着这些年虫族实力不断减弱,下面的四大帝国早已蠢蠢欲动欲,纷纷想取代虫族成为新的霸主。 红艾星处于中心,加之与其他国家的关系有些微妙,腹背受敌,虫族一直不太安定。 从一进来就在打量地下城环境的雄虫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他看清了雌虫的状态,心里涌起一点喜意。 来对地方了。 穿着连衣帽身形清瘦的身影停住了,戴着的帽子压住头发看不清脸,露出线条优美的略尖下巴,身高介于雄虫与雌虫之间,目测直逼一米九。 身形不像雌虫,太单薄了,也不像雄虫,太高了。 喻江行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一个泥水坑,停下了脚,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沾了泥点的鞋底,脸色隐隐发臭。 从进来就开始跟着他的半大幼崽跑到他身边,仰着头,用那脆生生的声音问:“客人您需要带路吗?我很便宜的!” 喻江行听到声音看过去,是一只衣着破旧但还算干净的雌虫幼崽,小卷发,还挺可爱。 [阁下,您被盯上了,还是只幼崽。] 闭嘴! 喻江行从伊特没有一点起伏的声音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味,用脑电波与对方交流。 没虫的时候伊特一般会出声,有虫的时候用电流连接脑电波与喻江行进行交流 喻江行眯了眯眼,眼神扫向四周,果然,一圈过去好几只半大的虫转头侧身,行动并不自然,穿着也有些随意邋遢。 他一进入地下城,就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一直关注着周围的设施且步伐缓慢没有目的,十分显眼,一看就是生虫。 一个穿着名牌休闲服、敢自己来地下城的虫,特别是看上去很年轻很好骗的,一向受这里接待虫的欢迎,因为是个油水很肥的大客户。 他的目光放回身下那只幼崽身上,嗓音低沉:“我要去斗虫场,有地面干净一点的路线吗?” 不知道听到哪个词,幼崽的眼睛更亮了,看他的目光就像看着个香饽饽,小鸡啄米般点头:“有的,跟我来。” 喻江行拧着眉绕过那个水坑,抬脚跟在幼崽后面。 见他跟幼崽走后,没接到生意的其他虫面露不悦,眼里是又嫉妒又羡慕,低头吐了口唾沫,然后抬脚碾了碾。 喻江行跟在后面,这边的地面算不上路,但整洁程度差强人意,穿过一个废弃的工厂后,经过的虫明显少了很多。 前面的幼崽并不怕生,性子也活泼得很:“您是第一次来吗?我叫莫提。” 喻江行嗯了一声,想了想问:“你这么小就出来挣钱?这么晚了家长不担心吗?” 莫提眨巴眨巴他碧绿的大眼睛,语气有些得意:“我家就在地下城,我们这里的幼崽都像我一样,都能挣钱的。” 他有些意外,接着发问:“最近地下城经常有虫发狂吗?” 莫提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四周,收回后压低声音,悄咪咪道:“这三天都有两起了!那些发病的虫好可怕,像其他星球的人,伤了好些虫,您可要离远点!” “有一只是我家附近的邻居,从那天被巡逻虫带走就没见回来了。”他又同情又害怕。 喻江行陷入了沉思,这么高的发病率……基因融合到底进行了多久? 那些巡逻虫将他们带到了哪?又是怎么处理的? 2、晋江独发 “您去斗虫场是去压比赛吗?我偷偷溜进去一次,打比赛的那些虫都好厉害的!”莫提说着还握拳比划了一下,看喻江行这种瘦削的身材,必然不是去打比赛的。 听到他的话喻江行回过神,脚步微不可察地一滞,开口时并无异样:“斗虫场需要门票?” “您不知道?!”莫提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进入斗虫场必须有介绍虫,并且还要办理通行卡。” “……通行卡哪里能办?” “啊?”莫提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知道他在说什么后像看到了松果的松鼠,“我知道哪里可以办理……但费用可不便宜。” 斗虫场可不是谁都能去的,不是有权有势的上流虫,就是有实力有胆量的亡命之徒 “带我去。” 莫提语气更加殷勤热情了:“好嘞!” 一个昏暗的小窗子伸出一只手,上面放着个幼崽手掌大小般的硬卡:“好了。” 喻江行问能不能转账。 对方收回手后重新拿出了一个显示屏。 伊特。 [阁下,一万星币已转入对方账户。] 里面的那只虫见他迟迟不拿出自己的光脑,有些不耐烦了,抬手要催,低头看到光脑新进的一条转账消息。 眼里有些惊讶,他做这生意这么多年什么人物没见过,只是有智脑的没有两三个。 智脑十分昂贵,好一点的就更不用说了,而且需要到信息局去登记,绕是他做了多年生意也不舍得下这血本,更不想暴露自己的信息。 地下城分为三类虫。 有钱的。 没钱的。 以及做生意的。 没钱的都是下等虫,不是犯过罪就是得罪过有权有势的虫。 做生意的是为那些有权有势的上等虫服务,没什么地位倒也有自己的权利。 里面不露脸的虫挥挥手,喻江行见莫提兴高采烈地从对方手里接过数十枚星币,吹了吹后宝贝地放进自己兜里,一个接一个嘣嘣响。 “客人走吧!” 他们很快到达了一座三层的巨大建筑门口,莫提停下来指了指里面:“客人,就在里面,您出示通行卡门卫就会放您进去了。” 喻江行低头准备问他要账户,莫提摇了摇头,因为挣了钱笑得特别灿烂:“不用不用,刚才办通行卡我已经有很富厚的回扣了,再说我也没有光脑。” 喻江行倒是愣住了,他出门向来不带星币的,但雇了虫也不好不给钱,更何况对方还是只幼崽。 “您下次如果还有需要,记得找我哦!”幼崽对他挥了挥手,很快跑没影了。 喻江行站在门口,看着门口进进出出,左右拥抱的雄虫,身后声势浩大的雌虫,其中有几张他认识的脸,是一些小贵族。 他拾阶而上,到了门口被拦住,他拿出新办的那张通行卡。门卫接过后看了好久,见他很面生还特地多看了几眼,随后他被放进去。 进门就有接待虫引他到了赛场。 一进去就是铺天盖地的呐喊声,吵得耳朵发涨,底下黑压压一片,只有擂台上打着白光。 赛场是圆台型,擂台在正中央,座位以次往上增高。他扫了一圈,几乎座无虚席,吐了口气抬脚往前面走。 前面几排位置的空位更少了,只有其中一排几乎最里面还空着一个座位。 喻江行忍了忍,抬脚往里面走,那些看着生死相搏比赛而热血沸腾的观众激动地站了起来,那不算宽的过道就更狭窄了。不到三米的距离硬是让他走出了几千米的既视感,任他再怎么小心,还是不免与其他虫有了肢体接触。 喻江行倒在座位上猛喘气,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如坐针毡,身体变得僵直。他转头看座位,一想到不知有多少虫坐过并且没有消毒,头皮就一阵阵发麻。 等他终于做好心里建设后,台上都换了两队。 他撑着下巴看着擂台,选手双方都是身强体壮的雌虫,力量感十足,再加上签的是死契,斗得更卖力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种不顾生死的打斗让台上的观众兴奋异常,仿佛在台上的是自己。 喻江行第一场新鲜劲还没过,从头到尾看了下来,到后面却渐渐没了兴致。只在全场呐喊声欢呼声最高的时候看两眼,看两只虫的状态。 只一眼,不符合他的要求他便又收回眼,闭目养神。 “王!王!王!” 耳边的声音愈发激昂,屋顶仿佛都要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震塌了。 喻江行不得已睁开眼,看向刚登台的两只虫。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只身高二米多、体型像座小山的金发雌虫,而是对面那只带着半脸面具的白发雌虫。 脸被挡住了一半,露出额头及嘴唇和下巴,那双红眸染着嗜血的煞气。白发雌虫穿着轻薄的黑色紧身服,胸膛以上却十分暴露,露出一大片锁骨及蜜色的胸肌。 他并不矮,身高两米,被布料包裹的手臂微鼓,十分健壮,肌肉线条流畅不过分发达。 白发雌虫就站在那里,神态轻松,反倒是一边的金发雌虫一脸警惕,身体本能作出防御状态,一看就分高下。 被称为王的是白发雌虫,对方出现在斗虫场已有十余年,从第一次比赛开始积分蹭蹭往上涨。 至今无一败绩,是斗虫场当之无愧的王。 金发雌虫则是今年的后起之秀,也是无一败绩,双方至今还没有打过。今天王对王的比赛可是十足的噱头,来的虫特别多,特别是贵族。 “我今天会打败你!” 白发雌虫呵了一声,不以为意:“是吗?我等着哦。” 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起。 擂台上的两虫开始了他们的生死相搏。 两拳相碰,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震得往外扩散了,观众席上安静了一瞬,随即是铺天盖地的呼喊声。 “啊啊啊!” “王!揍死他!” “昂伽,加油!取代他成为新的王吧!” 两虫开始周旋,警惕着不让对方有可乘之机,昂伽一脚踏地蓄力后冲上去。白发雌虫双手抵住他的肩膀,腿往中间一扫,发力将对方放倒在地。这个吨位,身体倒地后发出砰的一声。 喻江行盯着放在扶手上的手,此时在微微晃动。 比赛很快进入白热化,是只虫都能看出白发雌虫处在上风,将对方按在地上狠狠揍。 “好好好!” “反击!昂伽反击啊!” 金发雌虫很快脸青鼻肿,他躺在地上被动用双手抵挡白发雌虫的拳头,他不想能输,也不能输! 不知道是不是求生的强烈欲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握住白发雌虫的拳头,下一秒从地上翻起身,一闪而过的白光。 “去死吧!” 白发雌虫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倒退了两步,喘着气看着昂伽。腹部传来的疼痛迅速传来,他低头,怔怔看着那个弹孔,周围被濡湿的布料颜色暗了几个色号。 观众席上的虫有些发现了金发雌虫的小动作,随即破口大骂。 “你雌父的!垃圾昂伽!使下流手段!” 自然也有支持金发雌虫的:“昂伽加油!一鼓作气,解决他!” 金发雌虫如一辆大型坦克一般冲过来,白发雌虫眼睛一凝,单手揪着对方的领口,借力蹬上了肩部,一只手勒住昂伽的脖颈逐渐收紧,对方挣扎的力度愈发大。 在昂伽想故技重施时,一脚从中间穿过直接将手中的枪踢飞,重重落在擂台边缘,这下全场的观众都看到了,一阵阵的倒喝彩。 骂声越来越多,越来越难听! 他们的钱都投给了白发雌虫,要是让虫使手段输了,他们找谁去! 喻江行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些因激愤站起来怒骂的虫,模样十分可怖。 他反常的动作引来了其他虫的关注,他立马回头低下头并且将帽子拉低,以阻隔身后那些似有似无的目光。 [阁下,他们还在看着您,您要保护好自己。] 喻江行置若罔闻。 [那只白发雌虫中毒了。] 喻江行看下去。 刚才处于上风的白发雌虫因为全身血管紧缩,一时脱力让金发雌虫逃脱了,躺在地上的换成了自己。 金发雌虫的一拳落在耳边带着碎发,他往旁边躲了一下,双手撑地准备跳起。 红眸瞬间瞪大,对方宽大的脚掌即将落下,他准备躲却因为剧烈的头疼一时分神错过了时机,重如千斤的一脚踏在他腹部,瞬间吐血。 “昂伽!再来!弄死他!狗屁的王!” “王!起来!你可是斗虫场最强的王!” 白发雌虫胸膛剧烈起伏着,抬手抹了抹自己嘴角的湿黏,盯着自己的鲜红色的手背,蓦然笑了。 他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昂伽眼瞳一缩,后颈一阵发凉,连忙退后。 白发雌虫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颈部的青筋一根根暴起,那双眼睛从一开始的慵懒变成犀利、锐利,像一匹狼。 浑身的肌肉开始膨胀,那身原本贴身的黑衣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撑破。 他微张口吐着气,眼神暗下来。 一直兴致寥寥的喻江行眯着眼看下去,他有些近视,落到白发雌虫身上后瞳孔一缩。 这是…… “啊!” 昂伽一直盯着他,记忆里对方的对手一直被支配的恐惧从内心重现,他呼吸急促,咬着牙冲了过来,展开了自己巨大的骨翼。 杀了你!你算什么王!杀了你这个位置是我的了! 白发雌虫站在原地看着昂伽冲过来,眉头都没皱一下,在对方离自己半米时,后脚一退脚尖碾了碾地面。 快疾如风。 砰! 原本乱糟糟的观众席一下寂静无声,没有虫看到对方是怎么出招,怎么将对方一脚撂倒。 “喔喔——!”欢呼声冲破屋顶。 昂伽挣扎着要起来,上半身离地不到半米,又被对方一脚重重将他压回地面。 白发雌虫弯下腰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刚露出一个笑,一手就将虫从擂台这边扔到另一边。 对方倒在地上咳血,见白发雌虫一步步走过来,本能往后退,那双骨翼被对方折断了,此时害怕地往回缩。 “怕什么?”白发雌虫蹲下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语气十分轻松,昂伽眼瞳扩大,他被对方反手放倒。 这是正常虫的力气吗?! 当昂伽眼神涣散地趴在地上无法动弹时,全场的喝彩声达到最大,除了少部分支持昂伽的。 除了很多年前的一场,白发雌虫很久没有这么认真,没有丝毫留情将虫往死里打。 昂伽脸上血肉模糊,全身没有一处好皮,胸膛塌陷,刚才开枪的右手被卸掉了,软绵绵躺在地面,周围是一滩血。 擂台上站立的白发雌虫如君临天下,抬起一只手代表对手全无反抗之力,全场沸腾了。激动不已的虫有踹桌椅的,有两两击拳的,其中掺杂着那么几只垂头丧气的。 白发雌虫看下去,欣赏着自己的胜利成果,目光一一掠过观众席,一顿,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脚下踩着无法动弹的对手,面具下的眼瞳里血色翻涌,勾着笑伸舌舔掉唇边的鲜血,眼神定定眼着观众席上的某处。 伊特适时出声。 [阁下,他好像对您有不可告人的想法。] 散漫倚靠在座位上的喻江行神情一滞,那种被恶狼盯上的感觉无限发大。 他抬手摘下卫衣帽露出那张惊为天人的脸,狭长的眼尾微眯看下去,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是在……看我? 3、晋江独发 白发雌虫笑得更明显了,眼里的欲望十分直白,他转头离开擂台,穿过观众席通向选手的特殊通道,同时几只工作虫上来将奄奄一息的昂伽抬下去。 没有虫注意到有虫跟了出去。 下一场比赛又开始了。 [阁下,建议您立马离开这里,周围的虫都看向您了,十秒后您会被围观的。] 喻江行思绪中断,连忙重新戴上帽子遮住自己过分招虫的脸,在齐刷刷的目光里起身离开。 他边走伊特一边说话。 [阁下,白发雌虫毒发了,您应该去救他,他完全符合您的实验。] 他在哪。 智脑瞬间侵入斗虫场的信息系统,连接信息网络。 [在后台。] 后台。 明芮捂住自己不断淌血的腹部,手心一片湿黏,血是黑紫色,刚才的打斗让毒素扩散得更快了。 周围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喘着气抬手示意他们让开,步伐微不可察地踉跄。 他煞白的唇被血涂抹得稠丽,红艳艳的,刚才扩张的肌肉已经恢复了原来流畅而不过分发达,他扶着墙往出口走。 不远处就是光线充足的出口,他撑着一口气继续前进。 眼前一暗,面前出现了十来只虫,个个壮硕,手里都拿着铁狼牙棒。 “王,您怎么这么着急,我们还没好好招待您呢。” 明芮吸了口气,眼前一阵发黑,他的意识在逐渐丧失。 “经营着这么大斗虫场肚量也那般小,呵呵。”他嘴上挂着讥笑,“怕我拦了财路?” “你也不是不知道嘛,老板忍你很久了,最近这些年垫在你身上的钱可不少。” “谁让你们找来的虫都那么不堪一击,这个也是。”明芮一直知道斗虫场的掌权者想除掉自己。 对方气得发抖:“还以为你是巅峰时候的自己吗?兄弟们上,杀了他老板重重有赏!” 十几只高大的雌虫一股脑冲上来,明芮弯腰躲过往脸上扫来的狼牙棒,却没躲过身后的,嘴里泄出一道闷声,他后脚一个飞踢将那只虫踹倒。 面对面前的几个狼牙棒,他直接上手抓住,皮肤瞬间被刺破涌出鲜血,快要昏厥的他眼神清明了一点,将它们一下夺过反丢回去,打了对方一脸血。 全身被击中了好几下,他抢过其中一个狼牙棒,直接丢到那个要冲过来的雌虫头上,对方被砸得直接晕了过去。 “再上!” 噗! 明芮又吐了一嘴血,眼睛沉沉,想要发力但中毒不浅的腹部已经使不出一点力气了。他暗骂了一声,被抡过来的狼牙棒打了个正着,一下意识就模糊了,倒了下来。 最后仅剩的意识里,他听到了那些雌虫得意的声音,他不无恶意地想,嘴角流露出一丝快意的笑。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定将你们牙全打掉,卸掉骨翼,再折断手脚套上颈项扔到地下城乞讨。 喻江行根据导航到了这里以后,看到的是十分混乱的场面,六七只虫躺在地上哀嚎,五六只拿着狼牙棒往前逼近。 白发雌虫已经昏过去了。 “伊特,将他们电晕!” [收到,电击准备。] 那些雌虫听见声音猛回过头,大声呵斥:“谁?!” 他们眼睛瞬间瞪大,全身小幅度颤抖,几秒后悄无声息倒下。 [电击已完成。] 喻江行绕过倒地的十几个雌虫,走到倒在墙边的白发雌虫身边。 “全身检查。” [内脏受损,毒素侵入,脑震荡……昏厥。如不尽快治疗,对方半小时后将身亡。] 喻江行蹲下看着浑身是血的雌虫,对方面具上也都是血,脸色苍白如纸。在工作中他的重度洁癖不会犯,不会嫌弃病人太邋遢,但现在不是他的工作时间。 鼻间涌进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皱了下眉,盯着对方破烂的黑色紧身衣。 [阁下,您要救吗?不救的话您可能找不到合适的实验体了。] “救了,他就是我的实验体了吗?”喻江行嗤笑。 伊特瞬间卡顿,电流声呲呲响,过了几秒才恢复正常。 [您是不是记恨他刚才对您的失礼?] “闭嘴!”喻江行冷冷道,“想要他快点死的是你。” 伊特委屈般不说话了。 喻江行吸了口气,带着点嫌弃的目光瞬间没有了任何杂质,眼睛像智脑的无机质。 “伊特,给他消毒。” [收到,医疗模式准备。] 喻江行伸手刚碰到雌虫,对方像本能反应一般抓住他的手,墨眸一凝,他将对方的手拽开,白皙的手臂留下了红痕。 他低头撕开雌虫的衣服,化为实体的精神力成了手术刀,但精神力也是他自身的一部分,与用手触碰没有一点区别,触感一模一样。 先是在雌虫的手指割了一刀,血珠开始渗出,他将伤口周围被毒死的皮肉剔除,然后割出自己上衣的一块布料,让伊特杀菌后当作纱布使用。 “给他做透析。” 只见冰蓝的光线落在雌虫全身,血管里的血液流动加速,很快,指尖暗黑色的血珠不断涌出,嗒嗒嗒滴湿了一小片。 当血珠的颜色变成正常的鲜红色,喻江行叫停。 他看着产生十分巨大色差的脸与胸膛,不知在想什么,随之站起来。 [您要将他留在这里吗?他会不会被一会儿来的仇家报复?] 喻江行第一次想将伊特永久闭麦,他声音沉沉但能听出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放心,我既然救了就没打算要他死。给他全身杀菌消毒,特级。” [收到。] 喻江行站在原地等了五分钟,终于动了,他弯下腰将雌虫横抱起,十分轻松。 “他是雌虫,他不会让我负责吧?”他越想越担忧,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雌虫,暗搓搓道,“是我救了你。” 不能恩将仇报。 [找个安全地方放下他,您跑快点他就讹不了您了。] 喻江行觉得有点道理,脸上露出点笑,但很快意识到这有些灰溜溜逃跑的意味,脸色又不好看了。 早知道不救好了。 喻江行出了斗虫场,往地下城出口走,边走边在思考该将雌虫安置到哪里。 “客人!” 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稚嫩的声音,歪头一看,不远处有一只幼崽在狂挥手,是莫提。 莫提走了过来。 “这么晚还没回家?” “刚带完另一个客人。”莫提一脸笑,他眨眨眼踮起脚尖,想看看喻江行怀里是什么虫,“您怀里的虫是谁呀?” 看起来好高,好强壮。 喻江行目光在白发雌虫和莫提之间徘徊,眼睛一亮,“他是斗虫场的选手。” 果不其然,莫提的眼睛更亮了。 将虫安置好后,喻江行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往地下城的大门走。 [您不担心那只幼崽将雌虫卖给斗虫场吗?您都没有给他报酬。] “他不会。”喻江行想了想,“莫提会很高兴,以后他不需要通行卡就能出入斗虫场。” 回到别墅已经很晚了,天色幽幽。 喻江行站在门口,智脑系统自动识别后开了门。 三层的房子显得很空荡,没有很多家具,一套沙发茶几加一个超广显示屏外,客厅几乎就没什么东西了。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他在玄关换鞋的动作外。 音质冰冷语气却故作亲昵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阁下,欢迎回家。” “准备洗澡水,我要沐浴。” “好的阁下,需要准备晚餐吗?” “不用。”喻江行边说边往浴室走,浴缸已经放满了温度适宜的洗澡水,磨砂的玻璃门在他踏入后自动闭合。 他将身上沾染了血液的卫衣脱下,然后是休闲裤,脱下衣物后他赤脚走向浴缸,身后的蝴蝶骨一颤一颤。 落在地板上的脚背骨感,走动间青筋一根根凸起,瘦削却同样有力。 身体进入浴缸后,水不多不少正好没过他的锁骨,水波一圈圈荡开隐隐约约露出半枚锁骨,氤氲着的水雾慢慢弄湿了头发。 不多不少躺了十分钟,他起身穿上浴袍趿拉着拖鞋往外走,刚洗过的墨发湿漉漉耷拉着,有几根搭在眉间,两颊被醺得微红。 喻江行先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只营养剂,他在沙发上坐下,将今天错过的帝都新闻联播补回来。 “据悉,今日下午三点半联邦秘书长遇袭,行刺者当众对秘书长进行攻击。在守城卫制服对方的过程中,其突然狂暴失控,体型变大,嘶吼声似熊,造成三死十伤,秘书长在严密的保护下安全撤离。目前,还无法确认袭击及狂暴原因,联邦科研院正在尽力查明真相,届时将对虫民公布。” 屏幕里的雌虫被几个身强体壮的守城卫按着地上,还在剧烈挣扎下一秒要挣脱一般,他发出凄厉的哀嚎声,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湿漉漉的,明显看出体型要比正常的雌虫还要大两倍。 喻江行关了屏幕,背靠着沙发思索着。 他并没有在新闻上见到有关地下城的报道,据莫提说那里发生虫狂暴事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他从未在新闻上见到有关报道,应该有势力暗中压下去了。 袭击秘书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压不住了吧。 抬手抹掉从头发上掉落的水珠,他拧开营养剂一口气喝完,将空管子丢到垃圾桶。 他不是会享受生活的人。 饿了喝营养剂因为方便,房子会由智能管家打扫不用他费心,后院没养花他怕麻烦。他感兴趣的一直只有研究,泡在实验室。 家里就他自己,无聊了偶尔会解除伊特的静音和他聊聊天。 [阁下,今天那只雌虫身材很优越,很有实力,检查结果显示是易孕体质,符合雄虫的审美和要求。数据分析,您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远多于其他虫,特别是他的胸膛。您喜欢他的肤色。] 喻江行拿着毛巾慢慢擦拭着发尾,闻言眼睛一挑:“你最近又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4、晋江独发 [《适龄雄虫的审美》《吸引雄虫的十八个特点》《虫族之成家》]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毫不留情批评:“以后少看这种没营养的书。” [伊特还看了《适龄雌虫的审美》《吸引雌虫的三大优势》《虫族之婚育》,其中的结论明显是错误的。据书里讲,受异性欢迎的雄虫有三个特点,乖软甜。您明显不符合,但您已经位居星网榜上最想嫁的虫八年了。] 伊特的机械音难得不太清晰,像被困扰良久,没有起伏的声线都要一波三折了。 喻江行并不太想和一个智能解释这种复杂的原因。 “我是s级雄虫,只有两只,另一只叛逃多年,他们不选我选谁。”喻江行冷嗤了一声,一针见血,“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优质基因。” 虫族的基因退化太快了。 一百年前与现在相比,以前c级以上的雄虫大约占百分之九十五,现在不足百分九十。雌虫b级以上的大约占百分之八十,现在不足百分之七十。 雌雄比例严重失衡,超过十比一。 雄虫数量本来就少,如今等级还衰退了,等级不到c级的雄虫无法给雌虫进行精神安抚,相当大概率无法令雌虫受孕。 这意味着将近百分之十的雄虫无法繁衍,按照去年的统计数据,雄虫拥有的雌虫平均约为五只,意味有百分之五十五的雌虫没有繁衍后代的机会。 因此,这些年虫族一直大力鼓励生育,鼓励雄虫多纳雌虫,特别是鼓励等级高的雄虫多纳等级高的雌虫。 为此还颁布了相关的法律,为了提高结婚率和生育率。 值得一提的是,三十岁以上的雄虫如果尚未婚配,将被系统强制分配雌虫。 [但不管怎么说您都要成家的,您今年已经二十八了。您应该稍微分一点精力去寻找您的伴侣。] 喻江行打了个哈欠,敷衍了事,他一点都不想当生育机器。 “我也没说不结婚。” [那您要不要看看雄虫保护处发来的档案,有很多优秀的雌虫。这是他们这个月第三次发来的。] “不看,困了,睡觉。” 说着他放下毛巾往楼上卧室,经过卧室门口时还有些潮湿的头发一下子就干了。 在这座全智能的房子里做什么都可以使用机器,他只是需要做一些事消磨时光。 同时,放在楼下的那条毛巾已经被自动放回了原地。 窗边的光线愈发强烈,纯蓝的窗帘在晨风的吹拂下鼓起一个大包,有规律地往里飘,房间里光线明明灭灭,超大尺寸的大床上鼓起一个小山包。 哗啦的一声,窗帘往两边滑然后被固定在窗边两侧,划过天际已完全露出火红模样的太阳挂在半空中。 下一秒,床上的身影睁开那双黑黝黝的眼。 [阁下,现在八点整。] 喻江行嗯了一声,趿拉着拖鞋去浴室洗漱,一切完毕后他站在全身镜面前。 因为有些近视,他靠得有点近,对着镜子慢条斯理系好领带,伸手抚平领结,眨了眨眼,抬手将额头有些翘起的发尾压下。 直到看不见任何的褶皱及呆毛,他满意地下楼,拿了一根营养剂就往外走。 八点半,喻江行准时出现在科研院门口。 一路上都有研究员向他问好:“首席,早上好。” “早上好。”他点头,径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门前的身份识别系统成功识别他的身份后,大门自动打开了。 “首席,欢迎回来。” 喻江行走进去,先将西装外套脱下挂在落地衣架帽上,转身去墙边的衣柜拿出一件白色研究服,抬手将扣子从下到上一个个扣好,恨不得领口再多一个。 他坐到办公椅上准备开始整理昨天的实验数据,桌上弹出一个蓝色光屏,上面的数据密密麻麻,旁边都配着相应的图像。 手一划,光屏上的内容随之改变。 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面前弹出了另一个光屏,随即出现一个面容成熟的脸,对方眼神有些严肃,眉眼间可见的俊秀。 是张相当招虫的面容,可惜一心扑在研究上。 对方的声音在电流的作用下微微失真,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小喻,现在来会议室一趟,开紧急会议。” “是,院长。” 喻江行关闭数据系统,起身将椅子推进桌子下面,转身往外走。 在前往会议室的途中,喻江行遇到了很多同样要去开会的同事,他们之间有说有笑,只有他身边一米之内没有虫靠近。 推开门后,里面的虫都看过来。 院长招呼他。 “来了。” 科研院的院长卡所里是只中年雄虫,五官端正,脸显得很年轻,只是他的神情总是很正经,让虫不敢随意玩笑。 白色研究服同样和喻江行全部扣上扣子。 喻江行点头,走到他左边的位置坐下。 院长看下去,除了他右边的位置,其他座位都坐满了,虫也都来全了。 “非娅副首席呢?”院长沉着目光问非娅的助理。 助理站起来,目光犹豫:“副首席最近都不在院里,半个月前他就外出科研了。” 院长脸色相当难看,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没有上报就私自外出,还是因为作为对方的雄父,自己的虫崽半个月都没出现现在才发现。 不管是哪个原因,他的心情都十分糟糕,眉头一皱。 “不管他了,现在开始开会。”他向自己的助理示意,对方了然,将会议材料发给每一只虫。 喻江行面前出现了一个蓝色光屏,上面的图文信息有些眼熟,他昨晚在新闻联播上看过。 “屏幕上是昨晚的新闻报道,有虫在袭击秘书长的过程中突然狂暴,上面要求我们尽快查明那只雌虫的异常,给大众一个交代。” 每只虫都看到那只雌虫被放大后的照片,他体格十分臃肿,衣服直接被撑破了,变成七零八碎的布条挂在身上。 下面的虫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胆子小一点的偏头捂住嘴疯狂干呕,感性一点的满眼水花。科研院大部分是雄虫和亚雌,雌虫比较少。 “这是什么怪物?” “不知道,但这还是虫族吗?” “有点像熊,好几种性状都十分符合苍格星人。” 院长看着他们的反应,等到声音自动消失后才开口:“这是第一起被曝光的狂化虫伤虫事件,相信你们各自心里也有了答案。这很大概率是基因融合。”他的眉间拧成了疙瘩。 “这件事的严重性程度在场的虫都清楚,我希望你们能全身心投入调查,尽快得出结果上报帝国。”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沉重无比。 “阻止他们这种惨无虫道的实验!” “是!院长。” 喻江行指尖滑动屏幕,上面的信息远比新闻播报上的更详细,也更令虫头皮发麻、浑身发抖。 为了避免造成虫众恐慌,新闻只是将伤亡数量用抽象冰冷的数据衡量,三死十伤。实际上,当场遇难的三只虫直接被碾成了肉泥,特写的照片令虫喉间干呕。逃过一劫的十只虫身体的不同部位也没有了,不是被雌虫压扁的就是被硬生生啃掉的。 目睹的那些虫众怕是一个半月都吃不下任何肉类了。 没来得及尖叫就没了呼吸的虫和尖叫不止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没了的虫,不知道谁更可怜。 如果不是护城卫制服及时,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后果。 见喻江行一直没说话,院长问他有什么想法。 他抬头,那双黑眸平静到异常,偏冷的声线清晰:“那只雌虫现在在哪?” “目前,被关押在摩黑塔监狱。” 摩黑塔是帝国最坚固、看守最严密的监狱,关押的都是罪无可赦但又不能让对方死亡的罪犯,什么魑魅魍魉都有,造反的、谋杀的、泄露帝国机密的…… “院长,请将这次的任务交于我,我想研究他。” “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院长脸沉下来,眼睛满是质疑,“基因研究这块一旦越界,重罪。” “您清楚,虫族的基因退化速度快到已经不能再放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喻江行圆润的指尖有规律敲着桌面,眉目收敛着,指尖一停,他接下来的话又狂傲又不可辩驳,“而那个研究者非我不可。” 实际上,喻江行前几年就暗地开始关注基因研究了,他了解了相当多的案例,成功的失败的。其他四国早些年已经开始研究基因,只有虫族一直讳莫如深,一旦提起,都会掀起惊涛骇浪。 “你——!”院长气到有些心梗,他捂着胸口缓了几口气,睁开眼后有些疲惫,挥手让其他虫出去。 其他研究员面面相觑,喻江行的提议太让虫惊心了。 很快,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一时,两虫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研究多久了?” “三年前,我见到了一个变异体。”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一只四不像、甚至都看不出是哪个星球的虫冲进客舱,咬死了十来位乘客。最后被护航虫直接击毙,事情没了后续,那只虫像从没出现过。 喻江行捏了捏眉心,情绪有了些波动。 5、晋江独发 卡所里安静了,死寂的会议室响起一道微哑的声音:“你没和我说过。” “我不是虫崽了,您不必要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喻江行实话实说,甚至还有些苦恼。 “不管你多大了,我都不能不管你。我不能对不起你的双亲。”说到后面,卡所里的声音更加干涩了,有些悲伤。 喻江行的双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去世了,航行事故,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去就是永别。他雄父没有兄弟,雌父是孤儿,因此,作为他们最好的朋友,卡所里理所当然将喻江行养在膝下。 兴许是将对朋友的怀念移情到他们的幼崽身上,卡所里对喻江行是疼到了骨子里,反倒对自己的幼崽诸多忽视。 喻江行是十分不解的,卡所里仅有的雌君早年逝世,按道理应该会更疼惜自己的幼崽的。 “他们只是您的朋友,但非娅是您的幼崽,您应该多爱他。” 卡所里不说话了,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他总是选择性忽略。 见对方实在不愿回答,喻江行只得转回原来的话题。他语气听不出情绪:“作为科研院的首席及s级雄虫,帝国不会拒绝我的,雄虫任性的特权。” “我有相关知识也能控制住实验体,他们伤不了我,我是最好的虫选。”即使喻江行成年多年,但他还是十分尊敬将他抚养成虫的卡所里。 “你愿意就去吧。”卡所里松了口,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喻俨,他很像你,也许我不该束缚他。 喻江行起身,站在看着他良久,点了个头离开了。 卡所里闭着眼身体陷在椅背里,眉眼一向拢着,脑海里突然闪过几张熟悉的脸。 喻俨夫夫,自己的雌君,还有……他。 靠着椅子的卡所里露出一个苦笑。 离开会议室的喻江行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半路经过了非娅的办公室,对方的助理正好从里面出来。 助理刚转身就看到他有些被吓到了,慌忙问好:“首席。” 喻江行嗯了一声,看向他手里的光脑,开口问:“给非娅发资料?” 助理低头一看,手上的屏幕上赫然是今天发的那只狂化虫的资料,他不着痕迹将光脑往身后藏了一点。 “副首席需要一些资料。” 喻江行没错过他的那个警惕的小动作,倒是不在意,点点头让虫走了。他和非娅不和院里人尽皆知,作为对方的手下自然要提防一点。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喻江行立刻准备好相关资料,向帝国申报基因研究项目同时向摩黑塔监狱提交了探监申请,点击发送后他瘫坐在柔软的办公椅上。 微仰头看着半空中那个蓝色投影,面容被冰蓝的光线照得幽蓝,纤细的手指落在上面,往旁边划。 数据和图片在冷黑的眼瞳中交错滑过,眼睛一眯同时手指顿住,他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上的内容。 是一张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是三年前。 是他当时在飞船上遭遇变异种的场景,有虫偷偷拍下来了,并被当做变异种存在的证据。 关于变异种是否存在的争议很早以前就有了,但帝国官方一直没有承认。大部分是目睹过或听说过变异种的虫自发发布在星网上,被有研究基因方向意愿的虫集中整合。 [阁下,您发送的信件已收到回复,是否立刻查看。] “打开。” 两个红点闪烁着,接连被打开。 探监的申请通过了,只是帝国方面对基因研究项目尚保留意见,约他明天上午去皇宫与虫皇面谈。 得到这个回复他不意外,也并不失落。 指尖一蜷,喻江行抬手盖住了额头。 他小时候虫皇经常召他进宫,对他也是有应必求堪称溺爱。但卡所里不喜欢他进宫,几乎每次都会找理由推脱,实在推不了才会答应,并且十次中九次他都跟着。 喻江行问他为什么不想他见虫皇,但卡所里只会摸着他的头,阴郁着眼神摇头。 大概被他知道又会被教育一顿了吧。 坐在椅子上看不起面容的喻江行罕见露出一点笑。 同一时间,另一边的地下城。 躺在床上的虫指尖颤了颤,莫提趴在床边目不转睛盯着看,很快紧闭着眼的雌虫很快睁开了红眸,眼底一闪而过的煞气。 “你终于醒了!”莫提扭头正好看见对方睁眼的动作,惊喜地瞪圆了眼。 下一秒,他的小手抓住掐着自己脖子那双有力的大手,不断挣扎着,艰难地吐出字眼:“我,我,救了你!” 明芮单手掐着虫崽的脖子,将其提溜到与他高度持平。他撑起上半身,视线在陌生房间里移动,他盯着因缺氧而小脸泛紫的虫崽,眼睛一眨丢开了对方。 莫提捂着自己被掐紫的脖子,不住地咳嗽,咽了几口唾沫后才算是缓过一口气。 明芮面无表情盯着他,却让虫头皮发麻。 “这是哪?” “我家,是我收留了你!” 莫提家的确在地下城,但他是只孤虫自己住,也不能算骗了喻江行。 莫提撅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瘪着嘴有些生气了。 明芮脸上没有一点歉意和后悔,他直勾勾看着这个还没自己大腿高的虫崽,语气有些怀疑。 “是你救了我?” 莫提冷哼了一声,坐着小马扎上,粗短的胳膊搭在一起。 “不是,我收留了你。” “那是谁把我交给你?”明芮脸色还有些白,声音也有些无力。 “是我的一位客人,他把你交给我后就离开了。” 明芮收回那阴沉沉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腹部,那里还缠着一块布料,渗出了一些暗红色。 他回忆那时的记忆,他昏倒以后,他抓住了一只手,然后……他捂着剧烈疼痛的头嘶了一声。 在旁边生闷气的莫提见对方难受了,急忙忙跑过去,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头疼吗?要不要找医生来看看?!”语罢转头就要去找,明芮拉住他的手,摇摇头。 “……别去!” 不解的莫提看着他的神色,立马明白了,不能让其他虫知道对方的下落。 - 明天一早,皇宫的专车停在别墅门口,喻江行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跨坐进去。 抵达皇宫后他被引到了虫皇办公的宫殿。 喻江行走进去,正在处理政务的虫皇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后,捏了捏眉心,抬头看向门口温和地向他招手。 “来了?” 喻江行颔首,声音沉着冷。 “陛下,日安。” “不讲那些虚的,过来让我瞧瞧,好像也有大半年没见你了。” 喻江行往里面走,在离虫皇一米多的距离停下。 虫皇正值壮年,作为a级雄虫样貌也是极佳,身居高位多年积累了一声威压,只是眉间藏不住的忧郁。 对方目光落在喻江行脸上,俄顷,露出一个笑。 “真是长大了,不是当年那只还会哭鼻子的幼崽了。”他想了想,抬头问,“今年有二十……二十——” “二十八。” “对对,今年也有二十八了。”虫皇又再次打量他,眼睛里满是笑意,“该找个伴了,你看看喜欢哪位皇子。” 喻江行低头回绝。 “多谢陛下抬爱,江行现在还无心情爱,不耽误诸位皇子。”虫皇似乎有些不悦,鼻息轻轻冷哼了一声。 “s级的雄虫有什么配不上的?” 喻江行吸了口气,对方投下的威压压在他身上,他微微垂眸:“的确不是江行不领情,在帝都出现了这样恶劣的事件,实在是坐卧难安、如噎在喉。” 虫皇淡淡觑了他一眼,收回那不善的目光,漫不经心道:“是吗?喻首席当真是尽职尽责。” “陛下真的不要再笑我了。”喻江行无奈叹气,“基因项目您翻阅过了吗?” 虫皇放松倚在靠背上,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内阁提交上来,大致看了一遍。” “您对此有什么想法吗?”喻江行目光放到对方身上,一刻都未曾离开,没放过对方脸上任何表情。 “来这边坐。”虫皇不紧不慢拍了拍他身边的椅子,声音带着点笑,像是知道喻江行会拒绝,又冷下脸,软硬皆施。 “不坐就别谈了。” 喻江行对对方这有些无赖的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只得走过去在旁边的椅子落座。 “为什么想进行基因研究?” 喻江行将他分析的虫族基因退化的证据一一说给对方听。 虫皇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照你这么说,我们非得像其他国家一样研究基因不可了?” “是的,陛下。有暗中虫利用虫族和其他星球的虫的基因做基因融合,我们不能放任不管。”喻江行一口气说完,久积的沉郁一泄而尽。 “你有几成把握?”虫皇怀疑的目光落下。 眼见对方就要松口了喻江行再接再厉,打上一针强心剂:“不管有没有把握这件事都势在必行,我以自己担保,会尽一切努力,也保证不会危害帝国。” 虫皇目光复杂盯着他良久,最后摇头挥了挥手。 “罢了,你想做就做吧。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喻江行难得露出一丝笑,连连点头:“我会的,谢谢陛下!” “吃早餐了吗?”虫皇从椅子上起身。 喻江行刚想说吃了,觑见虫皇的脸后立马改口:“……没,还没来得及吃。”虫皇哈哈大笑起来,大手一挥让喻江行和他一起用餐。 “年轻就是不一样啊!饭都没吃就屁颠颠跑来和我谈事情。” 喻江行跟在后面神情复杂,虫皇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6、晋江独发 喻江行的执行力相当强,当天下午就驱车前往了偏僻的摩黑塔监狱。 一座高大的巨型黑塔矗立在山间,黑压压的气势十分骇虫。摩黑塔监狱的占地面积极大,一眼望去不见尾。 磁悬浮车停在监狱大门口时,最角落的小门开,有一只穿着银色机械防护的看守虫出来查看。 看守虫往车里一看,是一张立体的侧脸,对方转过头,他看清了那张脸的全貌。眼尾上扬,狭长的瑞凤眼显得有些冷傲,笔挺的鼻梁,分明的唇线勾勒出上唇饱满的唇珠,鲜艳欲滴。 对方睁着那双黝黑的眼,视线在他的注视下开始变冷。 当看守虫注意到自己的失礼后连忙低下头,连连道歉,牙齿都开始打颤:“阁下,对不起!” 喻江行将通行证的光屏一划,看守虫看到了贴着车窗的通行证,抱歉地弯腰点头。 “您稍等。” 他转头朝里面喊了一声。 “放行!” 很快,巨大的黑色铁门从里面打开,穿在上面的铁链哗哗作响,一听重量就不轻,落在耳边有些刺耳。 等到大门大开,喻江行才下令让磁悬浮车开进去。 他一下车就看到车旁的那只看守虫,同样穿着银色的防护服,不是刚才那只,等级明显要高好几级。 守卫长向他行礼:“阁下,我是这里的守卫长,将由我带您前往地狱。” 字面上的地狱。 摩黑塔监狱的地面以上部分只是它的冰山一角,它真正的部分在底下。因此,分为天狱和地狱,越危险的罪犯关押的层数越低。 “劳烦。”喻江行点头,扯了扯手上有些松了的黑皮套。 看守虫侧身作出请的姿势:“请跟我来。” 他们一进到塔的入口,眼前的光线倏然暗下来,守卫长常年待在这里自然感觉不出很大变化。喻江行只觉得眼前一黑,恍惚了一下以后视野几近丧失,眨了眨眼慢慢适应后才勉强恢复一点,但感觉眼前还是蒙着一层灰纱。 “这么黑你们行动没有受到影响吗?”他真诚发问。 “不会,早习惯了。”守卫长说完后才意识到问题,他忙抽出腰间的手电筒,打开。 瞬间,熟悉的光线让喻江行整只虫都放松下来。 “是我的疏忽!让您遇到了不好的体验。”守卫长的声线有些抖了。 喻江行神情一滞,刻意放慢语速:“你不用紧张,我不会为难你。” 守卫长差点喜极而泣,被雄虫支配的恐惧已经牢牢刻在骨子了。来过摩黑塔的雄虫喻江行不是第一只,但他就没见有哪只是好伺候的。 “谢谢阁下宽宏大量!” 喻江行抬手,没了说话的欲望。 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以后,他们到走到最角落的拐角,登上了前往地狱的特殊电梯。 “阁下,系统需要确认您的身份才能放行。” 喻江行直直站着,等待系统扫描,红色的光线从头到脚扫描了三四遍,灯光闪烁后一道机械音响起。 “喻江行,联邦科研院首席。身份已确认,允许进入。” 随后,喻江行站在电梯里,那种坠落感十分明显,大约五分钟后,电梯停了。 “第二十七层已到达。” 电梯门打开,喻江行和守卫长从里面走出。 看着眼前黑洞洞的空间,喻江行深吸了口气,有点近视的他实在受不了了。 伊特,开启黑暗视物。 [是,黑暗视物准备中。] 眼前一片漆黑瞬间变了,每一样建筑的轮廓都十分清晰,喻江行呼了口气,踏步往前走。 有了刚才的经验,守卫长正准备询问雄虫的情况,身后的虫却直接掠过他,他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的雄虫,虽然很奇怪,但他也不多想连忙跟上。 如果s级雄虫在这里出事,不仅是他,整座监狱的看守虫都会遭殃。 手电筒打出来的一道光落在前面,十米左右的范围勉强能看清建筑的轮廓,喻江行走在前头,守卫长紧跟在后头。 “阁下,您慢点!注意安全!” 砰! 前头的黑暗处突然传来一道巨大的声响,狭小的走廊里回声不断,两侧的墙体微微颤动。 两虫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喻江行循声望去,脸上可见的怔愣。 一边的守卫长一脸惊恐盯着最角落的那个囚笼,那是一只雌虫撞击牢笼发出的巨响。 那只虫又来了! 撞到头破血流都不消停的吗?! 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他声线发抖,颤巍巍道:“阁下,那里就是那只狂化虫所在的牢笼,自前天被关在这里后他一直没消停过。”他视线落在雄虫脸上,缓了口气。 “没有虫敢靠近。” 喻江行皱了皱眉,显然没料到那只雌虫居然还在狂化状态,情况比他预想得还有糟糕得多。 吐了口粗气,他向那里迈去。 他们立在那个加固的黑铁笼外面,隔着几层厚厚的钢板,依稀还能听见对方粗重的呼吸声。 喻江行偏头向守卫长示意,冷淡的黑眸看着他,声音平静。 “将观察窗打开。” 守卫长迟疑地看着他,再三犹豫:“您真得要打开吗?他可能会吓到您。” 喻江行颔首。 守卫长也不再犹豫,将自己的手掌放在识别部分,滴的一声,铁板上下左右调动,离地面一米多的铁窗开了。 黑暗中,一双发光的眼瞬间在窗口闪现,随即而来的是象征着极大怒气的吼吼声。 宛如河东狮子吼,极强的声波震得耳朵嗡嗡直响。 “阁下!”见状,守卫长准备挡在雄虫身前。 喻江行抬手让他退下,守卫长欲言又止,还是后退一步在旁边一脸警惕盯着那双发光的眼。 喻江行目不转睛看着那对凸出的眼球,除了眼睛还能看到对方不断吐着舌头的嘴巴。 雄虫红润的唇慢慢吐出一个又一个清晰的字眼:“奥根,退役军雌,少校军衔……” “吼吼——!”铁板哐哐啷啷一阵响,雌虫状态变得更加暴躁。 见他这种反应,喻江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个带有鼓励意味的笑。 “你还保留着思考能力是吗?奥根少校。” 不知是不是一名军虫对军队有着超脱想象的执着,当听到“少校”两字时,那双乌黑的眼变得湿漉漉,一闪而过的清明。 “你为什么会成为基因融合的试验品?为什么要袭击秘书长?”喻江行慢条斯理地问,每一个字都圆润而标准。 雌虫立马暴躁起来,不管不顾用头用力撞击着铁门。 一旁的守卫长看得心惊肉跳,前天晚上守城卫将对方装进铁笼送进来的记忆太清晰了。被打了麻醉剂的雌虫满身是血,手上还残留着血肉渣子,血盆大口,站老远都能闻到那股腥臭味。 “阁下,您别跟他提基因融合,他会发疯的!”守卫长提到那四个字时将声音压到最低。 雄虫转头没什么情绪看了他一眼,守卫长松了口气,下一秒他却僵持在原地,因为雄虫反倒变本加厉了。 “你为什么会同意做基因融合?是谁给你做的?他们威胁你了吗?用什么威胁你的?你的亲虫还是你的前程?” 喻江行越说越残忍,话语像一把把利刃将对方的伤疤再次揭开,血淋淋一片。 雌虫发疯似地撞门,发出悲愤到极致的哀嚎:“嗷呜!嗷呜!嗷呜——!” “是不是很恨?是不是想报仇?” “你的亲虫知道你现在这副怪物模样吗?在你袭击了秘书长后他们会怎么样呢?现在是不是已经——” 守卫长忍不住开口打断他:“阁下,别说了!” 注意到雄虫冷漠的目光后,他瑟缩了一下,手指颤巍巍指着小幅度晃动墙面:“他受的刺激太大,要是破墙而出——”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光是想想就能让虫头皮发麻。 喻江行不再管再三打断他的守卫长,眼神直白冷酷:“奥根,告诉我。” “你恨不恨?” 雌虫不再自残,血液从他额头流下来,经过眼角滑过唇线最后落入嘴边,随着唾液咽下。他的眼神不再闪烁着兽性,暗沉得可怕,沉重的呼吸刺得耳蜗胀痛。 喻江行看到他的嘴皮一动一动,像有什么话要说,他十分有耐心,不出声也不催促。 良久,重新安静下来的空间响起了一道喑哑、不成调的声音。 “……恨,恨……” “那你要在这里等死,还是跟我走?”喻江行前面这么长的铺垫就是为了这一句话。 跟不跟他走。 雌虫抬起眼深深凝视着他,不说话,只有利甲抓钢板发出极度刺耳难听的噪音。 喻江行将一份别着钢笔的纸质协议递过去,让对方自己选择:“如果你愿意和我走,就签了这份协议。” 在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电子信息才是最不安全的形式,极其容易被篡改盗取删除,因此,重要的协议一般会选择用纸质协议。 僵持了片刻,雌虫终于有了动作,他张嘴将协议叼了进去,很快又将其用嘴送出来。 喻江行接过,垂眸看着那份被濡湿后留下明显牙印的协议。落款处歪歪扭扭写着两个极其潦草的字,压根看不清是什么字,上面留下一个虫崽手掌般大小的手印,只有一根手指。 “我满意的你的决定,相信这会是你最正确的选择。”喻江行回头,看向一边瞠目结舌的守卫长道,“打开门,我要带他离开。” “!!!” “阁下,这绝对不可以!”守卫长顿时语无伦次,将大脑里的词汇都搜刮完了,只为了阻止雄虫这个荒谬至极的举动,“他会伤害您的,这里没有虫可以制服他!” “我的决定你只需要照做!”喻江行语气冷了下来,也没有刚来那时那么好说话,他想要成功带离奥根就不可能和其他虫好好商量。 “开门,我不想说第三次。” 7、晋江独发 守卫长脚下像生根了怎么都动不了,短短的几秒钟他思考了无数种将奥根放出来的后果,随之苦笑。 不知道是临场逃跑死得更惨还是被狂化虫吃掉更惨? 他高悬着心慢慢走近,拿着钥匙的手指哆嗦了一下,慢吞吞靠近那个铁门上的锁芯,因为手抖好几次都插歪了。他闭上眼,心一横,手一扭。 咔嚓! 锁里面的零部件一转,门开了,露出了一条缝。 他睁开眼的那瞬间和一双斗兽的眼相遇了,那只巨大的怪物瞬间冲出来直直向他扑来。 血盆大口一张,扑面而来的腥臭味熏得头脑发胀,前天那些肉渣已经在他牙缝里发酵了。 守卫长等死般紧紧闭上眼,等待着自己被撕成碎片,好像过了很多年,他缺迟迟没有感受到那一瞬间的剧痛。 他下意识睁眼,直接被吓得跌坐在地。 壮如小山、个头巨大的大块头被化为实体的精神力死死捆住,动弹不得。他浑身长着一层厚厚的灰色毛发,不甘心挣扎着,长着黑硬指甲的爪子离守卫长的脸只有几厘米,眼瞳里闪烁着欲望的光,咧牙呲嘴,口水不断往下流。 守卫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湿腻,意识到是什么后差点瞬间晕厥。 喻江行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盯着他,冷声道:“还不快跑!” 守卫长总算反应过来,连滚带爬蹿到几米外,中途腿一软差点摔倒。 雄虫走到奥根面前,在对方面前他犹如一只半大的虫崽。 他总算知道刚才奥根为什么会用嘴来接协议了,因为对方的手实在太大了,根本伸不出观察窗。 “奥根,刚才你违背了约定。签了协议就不能伤害其他虫,同理,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奥根此时十分愤怒,嘶嘶磨着牙口,他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知道雄虫放走了他的食物。 喻江行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巨型项圈,放在手心呈给对方看。 “你要带上这个项圈我才能带你离开。”喻江行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补充了一句,“你才有可能见到你的弟弟。” “你弟弟还没成年吧?他一只病弱的亚雌该怎么生活。”喻江行唇边勾起一抹笑,眼神带着惋惜,“低下头让我帮你戴上,戴上你就能去见他了。” 奥根愣了一下,目光盯着那个银色的金属项圈,慢慢的、试探性的低下头,犹如超大龙眼核纯粹的黑眼珠满是警惕。 喻江行慢吞吞解开项圈扣,抬手将其戴上对方比他肩还宽的脖颈。 咔哒,一声清脆的上锁声。 银色项圈的锁随着闪烁了几下蓝光。 刚才放松下来的奥根又暴躁起来,兴许是后悔听信了雄虫的谗言,或者是脖子上的项圈让他感到不安。他直起身双拳捶着胸膛,发出一声声凄厉地哀嚎。 兴许是受到奥根的影响,周围的其他牢狱也躁动起来,一时耳边犹如炸弹不停轰炸着。 这些罪犯被关进摩黑塔很多年了,个个性情古怪。黑暗能让他们情绪下压,不至于总是发疯,见不得光也是惩罚的一部分。 喻江行收回手,掏出胸前那一块纯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将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等到黑皮手套的每一根手指都亮得放光,他才将手帕折叠整齐放回原地。 蓦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守卫长的世界观被再三刷新了,他没有见过有哪一只雄虫如此大胆强大。 这简直是—— “科研院的运送车五分钟后抵达,我不希望再受到阻拦。”喻江行别有深意看了他两眼,守卫长冷汗瞬间下来了。 他本以为雄虫只是凭着自己的等级作威作福,没想到是有真本事,一时间是又羞愧又后怕。 如果遇到的肚量小的,他不死也得残。 “您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妥的。”语罢他看着喻江行和奥根,仅仅犹豫了一瞬间转头就去吩咐底下的虫,待会别那么没有眼力见,像他一样惹虫嫌。 喻江行仰头看着因为不习惯项圈,一直用手抓想把它拽下来的奥根,语气十分温和:“待会带你出去,你不用害怕也不要乱动,没有虫会伤害你。” 奥根鼻孔气流进进出出,发出哼哼的声音。 守卫长小跑着回来,抹了抹额头的汗珠,艰难道:“阁下,都已经安排好了。” “麻烦了。”喻江行点头,转头对奥根说,“现在我们要出去了,跟着我。” 奥根睁着那双乌黑水润的眼瞳,没有表情的时候像个赤子,干净的眼让虫微微心软。 喻江行迈开腿,偏头微笑叫他:“来,走吧。” 身高近五米的奥根抬脚落掌,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丘。咚!整层楼都为之一颤。 “很好。” 雄虫走得很慢,一步三回头,眼里都是鼓励。 咚咚咚!奥根走了几步以后步伐逐渐变得连续沉稳,除了不断震动的地面一切都好。 “低头。” 到了最尽头的电梯口,喻江行在一边等他让对方先进,设计电梯时很显然是没预料到,有朝一日摩黑塔会有这样一位巨型客人光顾。巨大的变异种低下头委屈地站在电梯里,有种诡异的萌感。 守卫长忍俊不禁,瞧见雄虫面无表情的俊脸时,立刻收了笑以拳抵嘴。 在电梯关上门准备上升后,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红灯闪烁。电梯里被红光照成火红,奥根盯着周围的灯开始止不住狂躁,发出吼吼的声音。 电梯上下卡顿。 喻江行手扶着墙面,沉着脸望着守卫长:“你没关闭系统对奥根的追踪。” 站都站不稳的守卫长都要哭出来了,他只顾着去敲打看守虫,结果把这件事忘了。 奥根一拳打在电梯内壁,墙面直接凹陷了一大块。 “奥根安静,这里没有危险。”喻江行脸色差到了极致,没想到自己谋算了全部,却疏忽了这一点。 奥根没有听,还是一直狂躁不止,听见他的声音以后将破坏的目标转向他。 “阁下小心!” 目睹这一场面的守卫长双眼睁大,魂都吓飞了,声音十分尖锐。 喻江行眼睛眨都不眨,他额前的碎发被掌风带起,只见下一秒,将要一拳打过来的奥根全身抽搐脱力靠在内壁,瞬间冷静了。 “奥根,你的坏习惯很不好,需要改正。” 项圈是一个监控程序,由伊特自主控制。一旦测算出佩戴者有伤害其他虫的可能,就会对其释放特强高压电流,不到一秒就能让虫脱力,严重点甚至会休克。 守卫长嘴张成了鹅蛋,呆呆看着一脸可怜倚在墙边的变异种,眨了眨眼,生怕是自己幻视了。 这怎么可能? 不说预判奥根动作,这么庞大的变异种要用多强的力量才能将其制服。 滴。 电梯停在了一楼。 大门打开以后喻江行第一眼看到的是分列在两边的看守虫,眼神瞬间沉下来了,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葩的管理者。 偏偏守卫长还自我感觉良好,从电梯出来以后故作咳嗽了几声,那两排看守虫乱瞟的眼神收回,目视前方,好一个不为所动。 喻江行鼻息发出一声冷哼,抬脚走出电梯后转身看着半趴在电梯里的奥根。 “到了,奥根出来。” 奥根听见有虫在叫自己,目光看过去神情一下子就变了,躲躲闪闪。也许是刚才的电击让他产生了阴影,也因此对喻江行产生了类似畏惧的情绪。 “奥根,你不想见弟弟了吗?”雄虫笔直地站在那里,尾音微微上扬,声音像带着钩子。 奥根有了反应,他磨磨蹭蹭从地上起来,走出电梯时没有虫提醒,脑门一下子就磕了一下。 砰的一声。 两排看守虫身体随之一震。 喻江行也发觉有些有趣了,难道融合苍格星人的基因后,虫也会跟着变蠢吗? 嗯,苍格星人是五大帝国中公认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后退,弯腰。” 奥根后退了一步,弯下腰顺利出来,瞬间,本就不大的空间瞬间逼仄起来。变异种的巨型体格给虫的压迫感十足。 看守虫本能后退半步,将位置让出来。 “奥格,我们走。” 看守虫看着前面走路如闲庭漫步的雄虫,再看看后面这个大块头,第一次觉得自己白待在摩黑塔这么多年了。 等在外面的几位研究员靠在大型飞行器的舷梯旁边,都是身强体壮的雌虫。 他们感觉到震感后抬头,对面,他们的首席正带着一只巨型怪物过来。看清变异种的模样后,每位研究员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严阵以待。 “首席。” “首席!” 喻江行颔首,开口问:“运输室准备好了?” “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得到肯定回答后喻江行才觉得终于有个靠谱的了,他接着往飞行器上走。 几位研究员目不转睛盯着跟着后头的变异种,心一颤一颤的,看向喻江行的目光更崇敬了。 虫神啊!这是什么怪物?!得亏是首席出马。 喻江行将运输室门大开,站在原地等奥根进来,他见雄虫停下也跟着停下了,有些烦躁地在原地转圈。 “进去。”喻江行看了眼跟在后面上来的研究员,放轻了声音,“别怕,我就在前面,没虫会伤害你。” 几个研究员有眼色躲得远远的。 奥根低下头颅看着雄虫好几秒后,才抬脚哼哧哼哧进去。 喻江行手里扶着门,对乖巧坐在运输室里的奥根微笑:“很快就到了,不要害怕。”然后关上了门,一转头嘴角的笑意荡然无存。 伊特,给我全身消毒,特级。 [是,特级消毒准备中] 8、晋江独发 飞行器停在科研所的停机场,众目睽睽下,喻江行将奥根领进了为变异种量身定制的隔离室。 “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喻江行仰头看他,视线在他身上流连,“所以,现在先洗个澡吧。” 不着一物的巨大变异种像是泡在垃圾堆浸染上了味道,浑身发出腥臭,血渍氧化凝固一团团附在皮毛上,持续的自残行为更是让他的脸血肉模糊。 喻江行将奥根引到洗澡房,对身后的研究员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领悟将洗澡房的设施调试好。 雄虫抱臂站在一边,隔着一扇门,奥根在里面嚎叫,发出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大块头对直直往自己身上喷的水很是畏惧,不知道是否是进水后伤口很疼。 “要先洗干净才能给你处理伤口。” 研究员恭敬道:“水温可能有些低,让他不舒服了。但他伤口太多,洗冷水会更适合。” 喻江行点头。 大约半小时后,门开了。 大块头全身的毛发湿漉漉地塌下来,像一只可怜又可笑的落汤鸡,他看向雄虫的目光有些幽怨,喻江行全当没看见。 “给他找件衣服。”喻江行叫停要离开的研究员,又嘱咐道,“把毛发吹干后带他去处理伤口,放心,他不伤虫。” 等到将奥根安排妥当后,喻江行离开了科研院的实验体隔离区,在回办公室的途中他被虫叫住,说是院长找他。 喻江行脚步一顿,改变方向往卡所里的办公室走。 “请进。” “您找我?” 卡所里目光从光屏上的文件移开,嗯了一声后问:“将那只变异种安排妥当了?” 这么大的阵势,别说卡所里了,整个科研院都知道首席带回了一只变异种。 “是,我给他戴上了控制项圈,实时监控。他伤不了虫。” 卡所里抬眼看他,看似随口一提,情绪不明问了声:“早上你去见了虫皇?” 喻江行嗯了一声,神情有些忐忑,这是小时候留下的条件反射了,卡所里并不溺爱幼崽。 令他意外的是卡所里只是问了一句,就没有再提了。 中年雄虫站起来推好椅子,抬手整理自己有些折痕的研究服,神色不明。 “非娅回来了,今晚到家里吃顿饭。” 喻江行对食物无感,对和非娅一起吃饭更是反感,拒绝的话到嘴巴,想到很久都没有和卡所里好好吃顿饭,又改口。 “我回去换身衣服就过去。” 卡所里看向他,眉眼向来严肃:“知道你爱干净,但也不能成病。” “这并不影响我的工作。”喻江行放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当晚,喻江行坐着磁悬浮车前往他生活了十来年的房子,因为和非娅不和,成虫不久他就搬回双亲留下的房子了。 系统识别后大门开了,喻江行轻车熟路进了屋子。 他进门看到的就是躺在沙发上的年轻亚雌,对方背对着他,显示屏开着,正在播报前几天狂化虫伤虫事件,看来对方对基因融合也格外关注。 “卡所里叔叔,我到了。” “先坐,饭菜马上好。”从厨房传来雄虫的声音,在锅碗瓢盆磕碰的声音中有些模糊,卡所里生活过得很精细,只要不是特别忙,他会自己下厨。 喻江行在离亚雌最远的沙发上坐下,显示屏突然灭了。他看过去,非娅微抬下巴,目光不善盯着他。 “喻江行,听说你带回了一只变异种?” 亚雌长得和卡所里不很像,相较于雄虫清秀的眉眼及端正的气质,非娅张相偏艳丽,小脸精致美丽,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大概率是遗传他早逝的雌父。 但喻江行没见过卡所里的雌君,对方比他双亲去世得还要早。 非娅继承卡所里的研究天赋,年少得志,他一向张扬,眉眼间是抹不开的傲气。 喻江行淡淡嗯了一声,垂眸开始拨弄自己的手指,他得做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省得再和对方争论起来让卡所里为难。 非娅冷嗤了一声,将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希望你能看好他别伤了虫,要不然不说我雄父,虫皇也护不了你。” “多谢提醒。”喻江行接得很顺口,非娅见他这副无所谓模样,像打进棉花团一般无力,心里怒气蹭蹭上涨。 “喻江——!” 厨房里的卡所里正好端着盘子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这副剑拔弩张的气氛,冷下脸。 “吵什么吵,都过来帮忙端菜!” 喻江行立即起身往厨房走,非娅心里纵使千百般不愿还是穿上鞋跟着后面。 作为一位严厉的长辈,卡所里还是能管住这两只半大的虫的。 三只虫坐在圆桌旁,面前的菜品很丰盛,在卡所里动筷后另两只才开始吃。 一开始并没有虫说话,饭桌上的气氛微微凝滞,吃到中途还是卡所里出声。 “非娅,这段时间你出去都做了什么?” 听着这公事公办的话语,非娅撇撇嘴,随意道:“去黑市了,那里有很多疑难杂症的病人。” 卡所里点了点头看起来比较满意,看到一边埋头吃饭的雄虫,伸手将那盘酸豆角推到喻江行面前。 喻江行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往酸豆角里夹了一筷子。 喻江行和非娅同龄,雄虫从小对物质都没有很大的欲望,吃饭也就喜欢那么一道菜,卡所里照顾他是没错,错就错在忘了非娅也喜欢酸豆角。 一边的非娅咬着筷子,在卡所里责备的目光投过来前松了口,他报复性地夹了一块肉,后糟牙咬得极用力。 “小喻,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二十八了,该考虑成家了。” 一时间,桌上的另两只都愣了一下。非娅扒了口饭,垂下眼,看似一点兴趣都没有,实则暗地里早已竖起了耳朵。 喻江行夹菜的动作一顿,垂眸看着碗里的饭菜,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才说话。 “我在找了。” 任谁都看不出来,平时一向严肃板正的卡所里会反对系统分配结婚对象,他对感情有着最纯粹的浪漫。 卡所里瞟了一眼身边的非娅,才继续说:“那就好,我不干涉你。你自己喜欢就好。”他突然放下碗筷,声音明显严肃起来。 “我从小就教你,雄虫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让其他虫有可乘之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没等喻江行回答,一道嗤笑突兀地插入,全场都安静了。 “难道雄虫还会有危险?难道还会吃亏?您能不能别瞎操心,喻首席厉害得很呢!” 卡所里拍了下桌面,明显对亚雌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很不满:“非娅!我没和你说话,不要插嘴!你还是虫崽吗?!” 非娅那双含情的眼一下子刻薄起来,仿佛对方捅了他一刀他也一定要捅回去,一时口不择言,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一只这样的雄虫。 “是虫崽怎么样?不是虫崽又怎么样?你这个顽固的老古董的控制欲罢了!” 话刚落,卡所里怒而起身。 “啪!” 一道极其响亮的巴掌声破空而来。 非娅呆愣愣捂着脸,很快脸上传来一道火辣辣的疼。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卡所里,对方刚才居然打了他一巴掌。 他雄父居然打了他一耳光??? 凭什么从小到大他挨的巴掌都是因为喻江行!谁才是他的幼崽?! “你打我?”非娅质问中夹杂着悲愤,眼睛里闪烁着水光,他恨恨撇了喻江行一眼,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喻江行的手指一颤一颤的。 “又是因为他!” 卡所里同样气得不轻,胸膛剧烈起伏着,头顶的吊灯打下的光洒在他青紫的脸颊。 “我是怎么教你的?你看看自己像什么话!” “你不是我雄父,是他雄父!”非娅仰着脸不让眼泪淌下来,厌恶看了喻江行一眼扭头跑上楼。 卡所里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泄力般坐下,神情有些黯然。 喻江行担忧道:“……您还好吗?” 卡所里有些无力抬手,摇摇头。 “不管他,我们继续吃。” 喻江行欲言又止,但见对方坚持也没有再多说,没多久他就发现对方放下筷子,碗里的饭并没有吃完。 将碗里的米粒搜刮干净,喻江行放下碗用纸巾将嘴巴擦拭干净。 “非娅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喻江行摇头,偏头看向楼梯,他以为自己搬出去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会稍微缓和一些的,没想到…… 双亲去世后喻江行成了孤虫,他早熟、性子冷,被卡所里带回家的那一天,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楼梯上那只和他年龄相符的虫崽。对方怀里抱着一只玩偶,模样很漂亮,只是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那种神情让虫不舒服。 果不其然,他们俩虽然一起长大,但相处的还不如陌生虫,小一点还干过架,长大了又是竞争对手。 喻江行因为顾念着卡所里的养育之恩,能躲则躲,从不主动与对方交锋,但越不理非娅,他越上赶着。 帮卡所里收拾好桌面后,他向对方告别,卡所里将他送到大门口。 “您别送了。”喻江行向他挥手,走了十来步后他抬头看向二楼。 窗帘一下子被拉上,刚才还亮着的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喻江行收回眼,继续往外走。 躲在窗后面的非娅红着眼,死死攥着窗帘边角,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一地。 喻江行……我不会认输的! 9、晋江独发 实验室。 巨大的变异种被束缚在金属约束床上,手腕脚腕及脖颈都被铐在床边。奥根上身裸露,安插着各种各样的实验仪器,他不安地挣扎着,铁链哐哐直响。 周围围着五六个研究员,其中一个拿着注射器准备抽取血样。 研究员看了他一眼,弯下腰垂眸给他抽血。 一身研究服的喻江行站在一旁看着,睫毛半垂,在思考着什么。 距离将奥根带回科研院已半月有余,在对方逐渐适应这里的环境后,雄虫开始了他研究。 “呼呼呼!”奥根躺在床上急促地呼吸,尽管不是第一次给他检查身体了,他还是分外不安,狂躁不已。 “放松,这里很安全。” 喻江行照例出言安抚,不知道是不是给他进行基因融合的虫做了什么,他留下了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一见到白大褂和闪烁着灯光的实验仪器就会发狂,身体剧烈战栗,发出痛苦至极的哀嚎。 奥根雾蒙蒙的眼睛直直望着他,眼睛好像会说话,带着哀求一般,喉咙发出不成调的吼吼声。 正准备给他注射药物的研究员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喻江行,眼神带着些迟疑。 “首席,您要不要靠近一点。他好像很难过。” 短短的这几次实验中,变异体百般抗拒。只要有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靠近,奥根就会发出警告,凶狠的眼神满是警惕,拒不接受其他研究员的带领。 甚至有动过杀心,也付诸了行动,中途被控制项圈识别电倒,最后是喻江行亲自将他带到实验室来。虽然没伤到虫,可的的确确产生了很好的震慑效果,将近六成的研究员都申请退出这个项目。 至今为止研究员已经换了两拨。 很快,全研究院的虫都知道,只有首席在旁边那只大块头才会勉强听话。 闻言,面色冷淡的雄虫看向实验床,目光触及到那对湿漉漉的黑眼珠时,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脚下的动作却动了。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放入那只宽厚的熊掌里,体温相互传递。 “别怕,我说过会保证你的安全。” 奥根挣扎的幅度慢慢减小,最后变得安静,但眼神仍然注视着雄虫,从一开始的警惕慢慢变成依恋。 喻江行微微偏头,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对研究员使眼色。 拿着手臂般大的注射器的研究员微微点头,下一秒,针头准确无误的穿过厚实的皮肉扎进血管里,慢慢推入柱塞直到底部。 奥根闷哼了一声,全身都抖了一下。 周围的研究员都松了口气,特别是那个一直在抽血注射的研究员,他冒了一额头的汗。可想而知,面对这样一只巨型且极具攻击性的实验体压力有多大。 显示屏上显示的数字不断跳跃,最后稳定下来,将这一组新数据记录下来以后,这次实验才算收尾。 奥根很快被放开,四肢因为他奋力挣扎都被磨出了一圈淤血,他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动弹。 几个研究员用眼神询问喻江行接下来该做什么。 雄虫收回放在对方掌心的手,表情没有变化,淡淡说。 “这里交给我,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 几个研究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陆续出了实验室。 “奥根。” 实验室里一片安静。 “我知道你听见了,耍小脾气也没用。”喻江行居高临下看着闭上眼装睡的大块头,对方因过度紧张而脸颊一片发白,宽厚的唇微张吐气。 “协议里写了你有配合科研院进行实验的义务,我想我们是该好好聊一聊。” 喻江行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尖不禁缩了一下,他忍住想立马消毒的欲望。 听了他的话奥根睁开眼,直直盯着天花板。 “你不应该威胁其他研究员,更不能这么依赖我。”喻江行顿了一下,语气稍微温和了些,“实验也是在治疗你,难道你不想光明正大回到虫群里,去保护你的弟弟吗?” 垂在床边的熊掌一动,喻江行知道他听进去了:“所以,我希望你以后最好不要耍小脾气。” “好了,现在可以回房间了,晚饭也已准备好。” 奥根笨拙地从床上起身坐在床板边缘,双脚踩着地板,他看向门口。 雄虫已经到门边开着门等他出去。 他抿着唇起身,在有了无数次头撞到门的记忆后终于学会了看路。 将虫带回隔离区的隔离室后,喻江行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去洗手间将手洗净后回到办公室,换下研究服后出门准备回家。 走到大厅时被一道声音叫住了。 “江行!” 他看过去,果然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大门口有只浅栗色头发的雄虫在疯狂挥手,模样很年轻,大大的笑脸,像一个散发着温暖阳光的大太阳。 “方桦?”喻江行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脚下的步伐快了些,“怎么在这等?” 方桦是他大学同学,目前在一家医院当医生。 方桦的笑容瞬间有些尴尬,不自然看了周围,讪讪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坐在吧台前的喻江行一脸黑线,看着面前半满的酒杯无语,背后是忽略不掉的一众灼热目光。 “这就是你在我下班地方堵我的原因?” 自知理亏的方桦笑得更殷勤了,一副狗腿子的模样,最后的称呼故意拉的老长。 “我不去堵你你肯来吗?喻大首席。” 喻江行不可置否,他转头看向灯光绚丽的舞台中央,在上面唱跳的是一只雄虫,罕见的热情活泼,周围的雌虫和亚雌发疯了一般呐喊,简直群魔乱舞。 方桦鬼鬼祟祟扫了周围一圈,靠近喻江行低头悄咪咪问:“听说你亲自去摩黑塔带回了那只吃了三只虫的怪物?” “真不愧是你!” 手指搭在杯柱的喻江行指尖一跳,慢半拍抬头看他,启唇:“别叫他怪物,他也是受害者……那不是他的本意。” 方桦被他那黑黝黝的眼神看得瘆得慌,摸了摸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撇撇嘴:“不叫就不叫嘛,干嘛这么较真!再说那本来就是——” 被那冷冰冰的眼一瞟,他立即举手投降:“好好好,不说了。” 喻江行收敛了神情,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得到奥根新的实验数据后,他有些意外同时还有那么一点惋惜。 “来都来了,你就别愁眉苦脸的了。”方桦拿起酒杯和他碰杯,啧了一声,一点都看不出半点不愉快,“本来想找你吐黑泥的,没想到换成我排解你了!” 喻江行才想起问对方带他来这种地方的原因,带着点笑:“怎么,你也会不开心?” 听到他说的这句方桦就不服气了,虽然他平时看起来都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好歹他也是只虫,也有自己的情感需求吧! 方桦又是愤怒又是惋惜,指控道:“你挖苦我!喻江行,你不再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君子了。” “得了,说吧。”喻江行和他碰了下杯,抿了口酒。 “唉!”方桦先是长长叹了口气,坐没坐样的倚着靠背,和一边坐姿笔直的喻江行形成了鲜明对比,清秀的脸皱成一团。 “我突然发现婚姻生活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说到这方桦就来了兴致,如数家珍地一一列出:“你看啊,以后就得和一只虫共同生活,生气了得哄,做什么都要提前报备,想纳其他虫就要进行一场大战……”莫名的他说不下去了。 “你这是结婚后的日子吗?怎么从其他虫那里听到的不一样?”喻江行也很奇怪,带着一丝调侃。 没吃过猪肉也是没见过猪跑的。 “你不是很喜欢你的雌君吗?恋爱那段时间天天给我洗脑人家有多好。怎么,现在就想纳其他虫了?” “我没有!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万一,万一什么时候我遇上其他喜欢的虫了呢!”方桦又叹了口气,然后又愤怒起来,头怼到喻江行跟前。 喻江行一脸嫌弃,时刻准备释放精神力将他捆住。 “给我回去。” 方桦灌了一杯酒后趴在吧台上,手重重拍着桌面,悲痛欲绝控诉着负心汉。 “他欺骗了我!当时多么温柔体贴,结了婚就变脸了。” 他雌君是军雌,当时重伤后被送到方桦的医院,恰好主治医师是方桦,那段时间一来二去你来我往,温情蜜意了好一段时间。两虫很快坠入爱河,军雌身体机能严重受损不适合再上战场,病好后就退役结婚了。 说着,方桦又狠狠灌了一大杯酒,有些上头了,脸蛋红扑扑的。 “这个不让做那个不让做,真当我是他一只虫的啊!”方桦有些醉了,直接上手搂住喻江行的肩膀,“你知道他多过分吗?强迫我定时上交公粮,不准我和其他异性交往还有——” “哈喽!”一只浓妆艳抹的的亚雌经过,大胆抛了个媚眼,“两位阁下要一起吗?” 喻江行全身开始冒冷气,偏偏一旁的方桦还回了个飞吻,看样子快被迷晕了,都准备屁颠屁颠跟着人家走了。喻江行拽着他的衣领把虫拉回来,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砸,有些生气了。 “我看你是咎由自取!” 方桦被凶了,快成醉鬼的虫眨巴眨巴眼就要掉金豆子:“你看就是这样,他还凶我!恋爱的时候嘴里都是宝贝宝贝,结婚了就不是了吗!”他越说越起劲。 “骗婚的混蛋,欺骗良家雄虫。呜呜!” 喻江行头疼得不行,看着全身酒气的虫,一不留神对方就喝了个烂醉。他算是清楚了,这哪里是被管烦了出来喝酒,分明是失足雄虫买醉消愁。 “方桦别喝了,方——”喻江行闭嘴了,放在桌面的光脑亮起,只见刚才还怎么都抢不过酒杯的虫立马放下酒杯,接起了光脑的来电。 “喂,宝宝~”喝得烂醉的雄虫大着舌头,话都说不清,他扭头看了周围一圈,噪音太大听不太清,“嗯?我在酒吧。” 喻江行额头一跳,那个酒鬼眼睛亮亮看着他,突然咧嘴笑,“和谁?和老喻,知道吗?就是科研所那个喻首席。”说完他打了个酒嗝,看着喻江行开始傻笑。 “我雌君在外面,嘿嘿,他来接我了。” 喻江行受不了了,他再和方桦来酒吧听他哭诉他的婚后生活,他就是小狗! 方桦账都没结就急忙忙要往外走,站都站不稳眼看着就要跌坐在地,喻江行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忍耐力,一把拉住他。 伊特,结账。 [是,已结账。] 喻江行在几十双如狼似虎的目光下穿过虫群,其中三分之二是看他,三分之一的目标是方烨,他艰难地将这个醉鬼带出去。 闪烁着灯光的酒吧招牌旁边,停着一辆磁悬浮车,旁边站着一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雌虫,身材匀称高挑,气质儒雅,没有军雌那浑身的煞气。 喻江行总算知道,为什么方桦这个大傻子会被对方吃得死死的了。 弗里斯在刚从里面出来的两只虫里看到了自己的雄主,他很快迎上去从喻江行手上接过方桦。 方桦这只虫鼻子倒是灵得很,知道自己是在自己雌君怀里而不是碰了一下就会被打死的喻江行,四肢缠住对方,开始哼哼撒娇。 弗里斯笑了一下,耳尖不明显红了,他低声安抚着在自己怀里作乱的雄虫,一会儿后抬头向喻江行道谢。 “阁下,感谢您今晚的照顾,我们可以送您回去。” “不用,带他回去吧。” “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弗里斯看着独自站在旁边的雄虫,心底知道对方不是方桦这样不靠谱的雄虫,点点头后将方烨连亲带抱带上车。 很快,车灯亮起没了踪迹。 路过的雌虫见到一只雄虫独自站在酒吧门口,顿时喜上心来:“阁下,要一起喝杯酒吗?” “没兴趣。”喻江行冷冷拒绝。 雌虫脸上的笑容一僵,还想说些什么看到雄虫的脸色后灰溜溜走了。其他跃跃欲试的虫见到前面那只碰壁,热腾腾的心也冷却下来。 喻江行面无表情站在酒吧门口,他转头看向门里面,还依稀看得见里面的灯红酒绿。收回眼后抬头看了眼点缀着繁星的天空,心里叹了口气。 这就是有伴侣和没伴侣的区别吗? [阁下,您思春了。] 脑海里的一点惆怅立刻烟消云散,喻江行额头突突直跳,带着一丝火气直接出声。 “闭嘴,没期待你能吐出象牙。” 10、晋江独发 对奥根进行了一个月的实验,收集到的实验数据已经建立了分析模型,获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通过与正常虫族的基因对比,研究员发现变异体的细胞增殖能力明显提高,大脑皮层的神经活动频率增加,同时,体内促进细胞生长和神经兴奋的相关激素水平皆有不同程度的提高。 有成果,但并没有很大的突破,单单现在这些发现,研究员不进行实验都能推测出大概。 “首席,我们需要更多的实验体。”负责基因对比分析的研究员如是说。 喻江行身着白大褂站在奥根的隔离室外面,透过单向透视玻璃将里面的虫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大块头这一个来月的生活很乏味,除了休息外,大部分时间都不安地在房间里走动。 他想起了下属说的话,他们需要更多的实验体,除了融合苍格星人基因的变异种,对其他变异种的需求更急切。 但变异种都太危险了,不是哪个研究员都可以轻松控制,也不是哪只变异种都符合喻江行对实验体的要求。随便找一只变异种来对他们的项目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是拖累。 典型、成熟。 得出这两个字的同时雄虫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张戴着面具的脸,那双桀骜不驯的眼还历历在目,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做了决定。 当喻江行穿着休闲衣物再次出现在地下城时,时隔一个多月周围昏暗嘈杂的环境如旧,这次他拒绝了要给他带路的接待虫,轻车熟路地绕路到达斗虫场。 他站在入口处居高临下地望着观众席,这次的虫明显少了很多,稀稀拉拉坐在各处,眼睛一闪,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自大脑升起。 果真,在他连续看了四五场比赛后,都没有发现那个第一眼就让他眼前发亮的虫。扑了个空的喻江行心下泛起很细微的懊悔,也许当天他就不应该把虫交给莫提的。 [阁下,您的心情不是很好。] 伊特好像特别喜欢在他有情绪起伏的时候出声,让他的情绪更加失衡。 你的感觉没错。 喻江行猜得没错的话,融合了白戈星人基因的变异种肯定是最少的。白戈星人天性孤傲狠厉,五大帝国混战时期白戈星人的战俘是最少的,他们这个种族似乎都太过要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能够被捕捉的白戈星人各方面都很弱势,进行基因融合的成果想想也知道十分不如意。 但,那只被称为“王”的雌虫,不出意外会是喻江行以前、现在、将来见到最成功的变异种,他不能轻易放弃对方。 伊特,当天你应该是储存了白发雌虫的各项特征的。 [是的,阁下,白发雌虫的资料已经在数据库建档保存了。] 很好,现在开始覆盖识别目标。 [范围搜索中……范围过大!请您耐心等待。] 喻江行从斗虫场里出来,周围路过不少虫,在他们发觉不了的地方,以雄虫为中心一千米的直径以内发散着无色的扫描光,每位路过的虫的特征都被捕捉同时与目标的各项特征对比。 [匹配率9%、匹配率27%、匹配率……] 喻江行绕着地下城四周走了大半圈,匹配率最高的只有47%,前面的一段很黑,喻江行停下来思考了几秒钟,还是决定走完这一圈。 黑漆漆的道路静悄悄一片,只有杂乱的草丛中发出时有时无的虫鸣声。 他的脚步声落在地面的枯枝败叶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往前走了几步后,他脚步顿住了,同时响起伊特的声音。 [……匹配率51%。] 黑夜中,那双黑曜石般的眼折射出幽暗的冷光,整只虫因为长时间寻找但一无所获而拉长脸。 [阁下,前面有虫聚集。] 能确认是对方吗? 伊特回答得十分干脆。 [不能。需要您亲自去查看,这个疑似目标有些古怪。] 喻江行拧着眉,心里猜测伊特的意思,古怪?难不成白发雌虫现在是处于狂化状态。 如此想着,他脚下的步伐加快了。绕过一个大弯,雄虫远远看到了面前的场景。 在前方的道路中央围着几只虫,脚下不知在干什么,嘴里说着不干净的话。 这是什么情况?疑惑自喻江行眼中闪过,直到他靠近,才发现原来是这几只半大的幼崽在打架。 “呵,你不是能耐吗?爬起来啊!” “还敢跟我们抢生意,我让你抢!他不在了看谁还护着你!”说着又是重重一脚。 被困在中间的幼崽疼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能进斗虫场很了不起嘛!你就是扫把星,克死了你的雌父,连那只虫都没能逃过。你说,他现在是不是连尸体都烂了!哈哈哈!” “你骗虫,他才不会死!我不是扫把星!” 被围在里面的幼崽突然充满了力量,一下子将那只虫撞倒,直接坐上去按着虫打。 “叫你咒他!叫你打我!” 其他几只见状扑上去帮忙,那只鼻青脸肿的幼崽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一眨眼就被摁在地上打。 “你们在干嘛!”喻江行冷冷喝道,站着不远处,颀长的身影在黑暗中不断冒出冷气。 那几只虫听到声音转过头,见有虫来了,还是一只成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结伴跑了。 喻江行走过来,蹲下看那只被留在原地的幼崽,幼崽转头的那瞬间喻江行看清了他的脸。 “莫提?” 幼崽抱着自己青紫的粗短手臂,看清来虫后瞪大了眼:“客人!” 莫提抹抹眼泪,自己从地上翻起身坐着,眼眶红了却倔强没哭出声。 喻江行皱了皱眉问:“他们是什么虫?” “也是地下城的接待虫,我生意比他们都要好,他们早看我不顺眼了。” 喻江行眉眼拢着,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那天我留在你家的虫去哪了? 莫提听到这句话,扁扁嘴抽泣起来,打着哭嗝,话说的断断续续:“呜呜,明哥、明哥,走了。” “他打残了一只雄虫,把我放在西恩那里就离开了。” 西恩是那只卖斗虫场通行卡的那只虫。 喻江行注意到那个陌生的名字,直觉觉得这是找到白发雌虫的关键。 “带我去见西恩。” 莫提忍住哭,从地上站起来,带着喻江行往西恩那里去。 莫提领他到了一个黑色铁棚旁,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大缸旁,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铁锤,一下又一下敲着圆滚滚的缸肚。 大约过了三分钟,刷的一声,铁棚上方开了个小窗,露出一张十分不耐烦脸。 “谁啊!扰虫睡觉天打雷劈!” “西恩,西恩!”莫提仰着头跳来跳去,拼命挥着双手生怕对方一个动作关上窗不见虫。 “是我,明哥有救了!” 站在台上的络腮胡子眯了眯眼,恍然大悟:“原来是你这个小鬼,有救了?你以为这么简单我不会救他?” 一边的喻江行一直在观察对方,他将将卷起边角的衣角拉平,拍了拍后道:“我想和你谈谈。” 西恩视线落到旁边高挑、包裹得十分严密的虫身上,雄虫? 最后,对方还是放他们上去了。 喻江行看着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将目光投向四周,很乱,到处堆放着钢板和铁片,还有很多碎屑。上面的架子还堆着不少东西,都盖着防尘布。 西恩转身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问:“说吧,你们要怎么救他?” “你知道他去哪了?” “自然是知道。”西恩眯着眼打量着喻江行,摸着下巴一副思考的模样,“朋友,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办过通行卡。” 对方恍然大悟,拍了下腿:“怪不得我觉得这么眼熟,原来是我的大客户啊。” 喻江行知道对方一直在和自己打太极,却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他玩。 “你要是还想救他,就告诉我他在哪。” 西恩带着不正经的笑淡下来,眼里带着不经意的考量:“你是什么虫?” “雄虫。”雄虫言简意赅,但成功的让旁边的两只虫误会了。 “你喜欢他?!”西恩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一旁的幼崽也嘴巴张大。 喻江行的本意是他是雄虫能救明芮,他们两个理解方向完全相反,喻江行是雄虫,他喜欢明芮,所以才想救他。 喻江行冷酷无情道:“与你无关,你只需要知道我能救他。”西恩看好戏般笑了笑,倒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闻言,莫提也是一脸激动盯着喻江行。 喻江行从西恩嘴里了解到了白发雌虫的下落,对方因为打残一只雄虫被雄虫保护处那些虫带走了。 得到答案后,喻江行让伊特转了一万星币给西恩。 “莫提就麻烦你照顾了。” 西恩看着他挑挑眉,没想到一只雄虫会为一只萍水相逢的幼崽考虑,十分爽快。 “给钱了一切好说。” 喻江行离开前被拽住了衣角,他刚才白弄了。 “客人,您真的能救明哥吗?”莫提脸上了不少挂彩,水亮亮的眼睛期待又迟疑望着他。 喻江行嗯了一声,实话实说:“只要他愿意。” 伊特很少只是叫他。 [阁下。] 嗯。 [我说了您别生气。] 喻江行脚步顿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恍若错觉。 “你说。” [您现在好像一位老父亲。是夸赞。] 伊特求生欲极强地补充了一句。 喻江行抿嘴,生气了,同时又开始回想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当真这么让虫误会吗? 11、晋江独发 雌奴交易所今天来了个特别的客人。 一身正装的高挑身影从磁悬浮车走下,大长腿,窄腰,往上是那张极具标志性的俊脸,狭长的眼给虫又冷又傲的感觉,墨黑色的发尾服服帖帖垂落,又添了半分柔软。 喻江行还没走到门口,站在大门的接待虫眼尖瞧见了他,转头就往里跑。 很快,雌奴交易所的管理虫十分殷勤地跑过来,脸上堆着笑。 “阁下,您怎么来了。”管理虫来得急,脸上冒出点汗,他低头拿着手帕乱抹了一通很快收回,他歪头往雄虫身后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是哪只不长眼的雌虫得罪您了?” 大部分雄虫来雌奴交易所都是将不合自己心意的雌虫处理掉,贵族虫看不上那点钱,只是单纯不想让那只不对眼的雌虫再碍眼。少部分雄虫是来消遣的,一旦被卖入雌奴交易所,雌虫的命运再也不能自己决定。他们都是无主的,想怎么玩、玩成了什么样都是他们的命。 一旦进来了,非死既残。 这对雌虫来说是比进监狱更要残酷的处罚。 喻江行脚步一滞,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头看了一眼雌奴交易所的牌匾,眼里的情绪极淡。 “没有。” 管理虫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讪讪笑着:“那……您是?” “来找一只虫。”语罢,喻江行迈开腿往里面走。 还站在原地的管理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几秒后连忙跟上,姿态放得极低。 “找虫?您喜欢什么样的虫?”他为了消除刚才给雄虫留下不怎么好的第一印象,急于表现,“这里的虫被教得十分温顺了,保证您会喜欢。您是喜欢温柔的还是活泼的,或者妩媚的?” 刚上完台阶的喻江行没有征兆地停下,目光直白地望着他。 “您放心,保准是干净的。”管理虫自认为十分体贴,连雄虫的顾虑都考虑到了。 低沉的声线带着薄荷般的清冷,喻江行眼微眯,不知在想什么,沉吟片刻。 “有没教成功的吗?” “啊?!”管理虫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怔愣之后是苦口婆心地劝说,“那些还没驯服的雌虫都是疯子,会伤到您的。您多么尊贵的身份,他们这些野性未脱的贱虫怎么配得上您——?!” 他的尾音被喻江行强行打断,雄虫脸部肌肉微微鼓起,目光温度寥寥,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你只需要回答的我问题。” “是。”管理虫蔫了一般低下头,灰溜溜在前方带路。 路过正从里面打开的一间屋子,管理虫回头,发现喻江行站在拐角处不动了,他试探性叫:“阁下?” 两只管理虫正将一只戴着手铐脚铐的雌虫从房间里拖出来。雌虫身上衣不蔽体,露出的肌肤布满了青紫的伤痕,额头磕破了一大块,鲜血汩汩,虫已经晕过去了,任由人高马大的管理虫拖着没有反应。 [阁下,他好可怜。] 喻江行没说话。 跟在后面的是一只神清气爽的雄虫,对方弹了弹袖口,不大高兴埋怨着:“真是,越来越不耐玩了。” 正巧他转头看到了前面的管理虫,脸色好看了一些:“最近新来的有耐玩的吗?不要刚才那种病恹恹的!” 管理虫脸色很快变了一下,心里暗暗叫苦,他率先观察喻江行的脸色回头对那只雄虫赔笑。 “有是有,但我得先带这位阁下去挑。” 雄虫这才发现了一边的喻江行,看清那张高高在上的冷脸时吹了声口哨:“啧,没想到兄弟这么招虫的脸也得来这种地方寻乐。” 伊特,定位白发雌虫的位置。 [阁下,发现目标。] 闻言,喻江行不再理身后的两虫,根据伊特的路线往前走,管理虫见喻江行自己走就知道事情大发了。偏偏那只雄虫觉得被下了面子,此时正郁郁不平要管理虫评评理。 “喂,他以为他是谁啊!话都不带回一个,够拽!”雄虫愤愤不平对喻江行的背影挥了几拳,“回来,我肯定要你好看!” 管理虫瞧着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雄虫,暗暗叹了口气,十分鄙夷,都把脑子用到没有营养的废料上了吧! “阁下阁下,您冷静点,那位可是科研院的。”管理虫表面还是很恭敬,又不无恶意地想,要知道了人家的身份还能骂出口就算你还有点气性。 雄虫像被戳中了痛处,猛地回头叫道:“科研院怎么了,科研院就了不起吗?!” 像他这样的无业游民才会反应如此大。 管理虫汗颜,连连赔笑:“您不知道吗?那一位就在科研院。”他特地加重了那三个字。 雄虫脑子轰地一声,紧接着一片空白,想到什么他蓦然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张,十分僵硬转头,指着喻江行离开的方向。 “那一位?就是那一位?!” 虫族现在就那么一位,没有虫不知道。 管理虫点点头,知道对方不会再没事找事了,匆匆跑走。留在那的雄虫浑身僵硬,脑子里不断循环着:完了,全完了…… 他如提线木偶一般往外走,下楼梯时神情恍惚不慎一脚踩空,摔下了台阶。 [阁下,那只虫摔了。] 是吗? 喻江行挑挑眉,看破不说破。 [他冲撞了您,现在出了糗,您不高兴吗?] 喻江行下楼的步伐不变,闻言垂着眉眼看路。 算不上。这种虫很多,我要都在意就不用工作了。 鞋底落在最后一节台阶,喻江行望过去,久久不动,背后是管理虫一长串的呼喊声。 在他面前的是一长串牢笼,一眼看去不见底,大部分都是空的,带着血渍,一股浓重的腥臭味远远袭来。 被关着虫的看不起脸,每一只都十分邋遢,不知道多久没剪的头发乱糟糟,无一不是心如死灰躺在地上。 相较于摩黑塔喻江行更不想踏进的是这里,这充斥着买卖、冷血、肮脏的地方。 砰砰砰! 其中的一间牢笼被猛烈地敲击,一只骨瘦如柴的虫扒着铁栏栅像只困兽一般用头撞击着铁笼,手脚上的粗大铁链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质感声,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染红了铁链,地面黑红一片。 管理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旁,他顺着雄虫的目光看过去,主动解释。 “那只雌奴死都不愿意接待雄虫,还将虫打伤了,关在这里让他好好反省。这里的虫都是。” 雌虫不断尖叫着,神情癫狂,虚弱至极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他感觉到生命随着鲜血一点点流逝,他感受到了死亡。 他害怕了,后悔了。 “放我出去!” “我要出去!” “我后悔了,我愿意去接待雄虫。放我出去啊!” 很快,从小门里走出两只别着麻醉机械枪的管理虫,打开门将雌虫拖了出来。 雌虫像没骨头的蠕虫被虫拖着走,脚尖拖地。 喻江行闭了闭眼,经过那只雌虫的牢笼往最里面走去,停在刚好能看见那个背影的地方。 对方听力好得出奇,很快传来一道十分嚣张的声音。 “要电击还是要鞭打?把工具搬来,老子不想动!” 一边的管理虫见状要呵斥对方,被于喻江行的一个眼神定住了。 很久没有回应对方不耐烦了,转过身身来。 “要杀还是要刮,痛快点!安德鲁不亏是只废虫,胆小如鼠,怕什么,杀呀!” 被折磨得不成样的雌虫瘦骨嶙峋、浑身腥臭,只有那双眼还犹如斗兽般明亮狠厉,好似下一秒就能扑上来将你撕碎嚼烂。 明芮看到管理虫身旁的雄虫后,轻挑地吹了个口哨,不正经道:“哟,雄虫啊,怎么,雄虫缺虫都缺到这里来了?”说着他露骨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喻江行。 “如果是这样的也不是不可以的!” 管理虫对对方如此放肆十分不满,斥责般吼:“明芮!你现在只是只雌奴,还轮不到你说话!” 明芮用舌头舔了舔上齿,懒散笑着:“是吗?你靠近一点,我看看是不是轮不到我说话。” 管理虫一听本能后退了半步,同僚没了耳朵的的前尘至今还历历在目,短短的一个月内对方就打残了几十只管理虫,现在被扔在这里不管不问。 喻江行一言不发往前走,管理虫一下就急了:“阁下您不能靠近,他就是个疯子,怪物!” 无视管理虫的劝阻,雄虫在雌虫跟前蹲下身,笔挺的西服折出一个弧度。 雌虫露出两排森森的白牙,鹰隼般的眼紧紧盯着雄虫,像等待猎物一动就扑上去将其撕碎的饿狼。 喻江行仿佛看不见如此危险的目光,隔着铁栅栏掏出柔软的手帕擦拭他脸上的污垢,露出那张记忆中的脸,如平静的湖面滴入一滴雨。 明芮眼睛一缩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像是压到最短随时准备反弹的弹簧,接着脸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同时,鼻尖传来一道淡淡的薄荷香,他一时失神,反应过来时已经错过最佳反抗时机。 雄虫目光浅淡,没有任何情绪道。 “要跟我走吗?” 明芮只觉得心头有一团火在烧,困兽般咆哮着想要挣脱牢笼,他双手紧攥着栏杆的骨节泛青,空气中只有他略重的喘气声。 他死死盯着那张惊为天人的白嫩脸蛋,时间仿佛被暂停。 12、晋江独发 寂静被一道爽朗的笑声打破。 明芮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雄虫的手腕,一使劲,那块沾灰的手帕自指尖滑落直直掉到地面。 “这位阁下,您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浑身腥臭的雌虫眼角上扬,不正经的语调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全脸唯一有亮色的除了那双血眸,也只有开裂起死皮的唇了。 喻江行偏头看自己被掐红的手,目光往下移,那块纯白的手帕就那么直挺挺贴在地面。 明芮浅浅的笑浮现在目光表层,看着对方失神的表情,眼底暗沉一片,不无轻蔑地想。 西装革履、高高在上的雄虫被一只雌奴如此冒犯,是要生气了吧? “放手。” 对方不是要求而是通知,在明芮还没反应时雄虫就已经脱离了他的禁锢,一眨眼反过来被雄虫用相似的手段报复了。 看不出情绪的喻江行伸手掐着雌虫的下巴,一点点收紧,在对方愈发狠厉的目光里伸出指腹抹了那个下拉的唇角,没成想雌虫直接伸出那粉嫩的舌尖,舔了舔。 温热而湿滑的触感通过指尖传递到大脑。 轰的一声,喻江行艰难地咽了口唾液,为了保持自己镇静的形象,他忍了下来。 [他在调戏您!] 没有语调变化的伊特强烈地表达自己的震惊。 喻江行眼神阴沉,破罐子破摔将手指插了进去。 明芮只觉得嘴角一热,反应过来是自己被雄虫反调戏后恼羞成怒,一巴掌拍掉对方的手。 “找死!” 喻江行也不生气,站起身后慢条斯理将染黑的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居高临下望着那双要吃虫的眼。 “你自己也不喜欢。” 对方不轻不重的嘲讽令明芮恼火,他想怎么做没有虫管得着!雌虫猛然站起来,手上的铁链刺啦啦一阵响。 蓄长的白发随意垂在两侧,高了喻江行半个头的雌虫张牙舞爪,蒙着层灰的脸微微鼓起,血眸沉沉。 “你到底想干吗?” 喻江行和他对视,对身后的管理虫说。 “开门。” 管理虫犹如平地惊雷,炸得他耳边一阵巨响。 “阁下——!” “开门。”雄虫意外坚决,两齿小幅度开合,尾音仿佛从齿缝里泄出。 管理虫一只手颤抖着开锁,另一只手摸着腰间的麻醉机械枪,随时准备将其抽出来对准雌虫。 明芮见雄虫是真的要放他出来,惊诧自眼里闪过,开门后他自门里走出。在经过管理虫时突然抬起戴着手铐的手,作势要扑上去,同时发出一阵怪叫。 “啊——!” 没任何准备管理虫被吓得跌坐在地,低头急忙忙准备抽枪。 明芮看到他这副模样十分解气,不客气地发出响亮的嘲笑。 “啧,胆子真小呢!”明芮摸摸下巴,笑得眯着眼,“看你平时对我们还挺嚣张的。” 管理虫发现自己被戏弄后铁青着张脸,碍于雄虫在场没有轻举妄动。 喻江行上下打量明芮,血渍混杂着尘土黏在他身上,看得见鞭痕,纵横交错遍布在他背上,不知多久没换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青紫的手肘。 “带他去洗干净。” 管理虫不情不愿地在前面带路。 雌虫手脚均被铐住,迈的步伐不大,一路上并没再作出什么小动作。 喻江行跟在后面,狭长的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芮到了洗澡房后,自顾自伸出手和脚:“解开。” 管理虫被叫仆从的语气气着了,咬着后糟牙恨极了,他转头看喻江行,对方颔首,也只得咬碎牙咽下去。 管理虫上前解开他的手铐,却迟迟没有再动作,雌虫等不及了,踢了踢地面提醒对方。 管理虫忍着屈辱蹲下,拿起脚铐将其打开,他抬头时发现雌虫那极其欠扁的脸,明晃晃写着气不气? 他抑制不住腾地起身,站在一边斜着身不再看雌虫。 解了这一个月的束缚后,明芮揉了揉勒出淤青的手腕,后将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舒服后他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雄虫,对方穿着笔挺的西服,腰线流畅,长腿笔直,要多正经有多正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成了条状的衣服,不满地啧了一声,往洗澡房走,关上了门。 喻江行神色不明盯着紧闭的门,对方这些不按走寻常路的举动打得他措手不及,他抿了抿唇。 “给他找件衣服。” 受了雌虫一肚子气的管理虫还是不得不听从喻江行的吩咐,给里面那个大爷找衣服。 当管理虫捧着一件薄如蚕丝的白色绸丝服出现在洗澡房门口,喻江行眉头不自觉一皱,看起来有些古怪。 “没有厚实一点的衣物了吗?” 管理虫摸不清他的想法,表情十分为难:“这里的衣服都是这样,这件是最保守的了。” 为了更好的展示雌虫的身体,引起雄虫的兴致,这里的衣服怎么暴露怎么来。 喻江行撑着额头头疼了一会儿,挥手让他送进去给明芮。 十来分钟后,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线条流畅的小腿,然后是一个瘦高的身影。 明芮穿着几近透明的连体衣,水珠顺着曲卷的发尾嗒嗒下滴,染湿了一大片胸膛。被关在雌奴交易所一月有余,没吃没喝被不间断折磨,瘦了也白了,原本健康的小麦色和鼓起的肌肉全没了。 现在湿漉漉的样子,像一只白斩鸡,脸庞是不健康的苍白,开裂的唇遇水后泡肿了皮,配上狠厉的目光就更森冷了。 站在门口的喻江行听到脚步声后看过去,目光落在他的白皙的脸上,不着痕迹皱了皱眉。 喻江行一抬眼又立马垂下,将手里的协议递过去。 “签了,我会带你离开。” 没有半分忸怩的明芮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即接过,随意瞟了两眼。 基因研究自愿协议书。 看到封面上的标题后,明芮眼神闪过暗光,余光带着不经意的打量。 啪! 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喻江行循声看去,那份协议直接被对方扔到了地上,纸张随空气翻动发出唰唰声。 全场静了。 管理虫更是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看着明芮。 他怎么敢?! 偏偏明芮他就是敢。 穿着单薄的雌虫环着胸倚在墙边,意味不明抬了抬下巴:“你研究这个的?” [阁下,他好过分,人不可貌相。] 喻江行忽略大脑里为他打抱不平的伊特,眼神又好奇又奇怪盯着雌虫。 “是——” 那个字还没落,谁都没有注意到雌虫什么时候动的,反应过来时喻江行已经被对方掐着脖子按到墙边。 明芮缓缓收紧手,手指下白嫩的肌肤立马因血液循环不通留下红痕,凭着高半个头的身高优势,他微俯下身,语气森冷。 “谁要你来的?” 喻江行并没有因为胸前里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而感到害怕,甚至头皮隐隐发麻,他眯着眼盯着对方凶狠的表情。 “你想杀我?你为什么恨我?”没等回答又自己反驳。 “不,你不是恨我,恨的是谁?是那个将你进行基因融合的那个研究员吗?你不应该把我当成他。”喻江行最后那句话说得十分平静。 “闭嘴!” 明芮恶狠狠道,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他不知道雄虫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你生气了,我猜对了是吗?”喻江行因为氧气不足咳嗽了一声,声线带着点愉悦。 “你很懂得怎么挑起我的怒气。”明芮喉咙开合,咽下了几口唾沫,又再一次握紧手中纤细到一捏就碎的脖子。 喻江行眨了眨眼,清透的黑眸里仿佛带着最锋利的利刃:“你不会杀我,只有我能救你,也只有我会救你。” 明芮瞳孔一缩,自己仿佛一丝不着暴露在对方眼前,这令他十分羞恼:“有虫说过你很讨厌吗?” 语罢,没有征兆地松开手。 喻江行轻笑,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脖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明芮反扣在墙上,声音很冷静。 “你也是我见过最讨厌的虫。” 明芮脸贴着墙面,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暴怒的脸瞬间笑开了。 “哟,没想到身手还可以。”面上十分轻松,脚下却出招要将雄虫绊倒,中途意识到什么,他扭曲着脸往下看。 “艹!”他的腿被对方的精神力缠住了,动弹不得。 “我不想陪你玩了。”喻江行松手,用精神力继续控制着对方,他伸手拍了拍因被抵在墙边起了褶皱的衣服,一下又一下,随着折痕被慢慢抚平,精神力却越缠越紧。 “你到底是谁?”明芮气愤极了,没想到自己会马失前蹄,能利用精神力攻击的雄虫?他真是开眼了。 “喻江行,你以后的研究员。” “呸!”明芮晦气吐了口口水,没有放弃挣扎,全身的肌肉暴起,只不过被精神力捆得死死的。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不放开?” 喻江行一口否决,他从来不会强迫虫,但也不代表他不会为达成自己的目标努力。 “不,这项研究需要你自愿。” 明芮冷嗤了一声,冷冷道:“那简单,我不愿意,快放开我。” “那不行。” “你想怎么样?虚伪!” “你先动的手,什么时候我开心了自然会放开你。”语罢,喻江行走到了雌虫可以看到的地方,双手插在口袋认真看他,眼睛眨都不眨。 明芮直接破防,破口大骂:“你变态吧!”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盯着对方淡然但十分认真的目光头皮一阵阵发麻。 “阁下,他太不识好歹了,您换只虫吧!”管理虫出现在雄虫身旁,十分愉悦地建议,“至于他,我会好好帮你管教的。” 喻江行看了管理虫一眼,却没有出声。 明芮直接火了。 “去你雌父的,垃圾!” 13、晋江独发 “签还是不签?” 明芮脸被迫贴着墙面,眼神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他死死瞪着站在旁边看戏的喻江行,又恼火于管理虫的煽风点火。 握成拳头的手骨节嘎嘣嘎嘣响,他讨厌极了对方,终还是咬着牙应了。 喻江行对他这种能屈能伸的性格十分满意,抬手收回了精神力。 明芮挣扎着发现没了束缚,蓦然露出一个凶煞的表情,反脚一踢。 笑容僵在唇边的管理虫腹部一痛,随即飞到五米开外,他趴在地上哀嚎不止,不可置信对方居然在这里对他动手。 “狐假虎威的家伙!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雌虫拍拍自己的手,露出一个极为嫌恶的表情。 趴在地上的管理虫全身的骨架都要散了,他抬起头,面露期待看着雄虫的方向,希望对方能为他做主。 喻江行微抬下巴,示意地上沾灰的协议,惜字如金。 “签吧。” 话一落,管理虫顿时面如土色,明芮也不由拉长脸,虽说是他扔的,但他却受不了这种被虫指使的语气。于是,他大大咧咧道。 “你捡起来我就签。” 他就是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虫。 [阁下,他居然得寸进尺。] 喻江行看着孤零零躺在地面的协议,又看向一脸“你不听我的我就不干了”的雌虫,唇角不着痕迹微微上扬。 “你看看该怎么处理他好?” 明芮闻言看过去,靠!雄虫的话不是对他说的。本已经心如死灰的管理虫脸上焕发新光,他双目闪着水光,阁下终于肯站在我这边了。 他准备给雌虫点厉害瞧瞧。 知道喻江行的意图后,明芮站不住了,呵斥一声。 “站住!” 刚爬起来的管理虫被震住了,抬头望去,明芮怒目圆睁指着他,然后不甘不愿地走过去将那份协议捡起来。雌虫往墙边走,经过喻江行时重重冷哼了一声,接着将协议抵着墙面,咬开笔帽准备签名。 “明芮!明芮!你给我出来!” 笔尖刚落到白纸上,然后一顿,慢慢洇开了一圈。 一道愤怒又仇恨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接着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有些凌乱急促。 后面还跟着几道声音。 “阁下,您慢点!” “等等我们,雄主!” 明芮手下的动作停了,闻声看向声源方向,见到来虫后脸色瞬间沉下来,连与喻江行周旋的假笑都没有了。 他从齿缝里泄出几个字眼。 安德鲁。 喻江行看着又落到地面的协议,原本白净的纸张不可避免沾了一层厚厚的灰,他看着管理虫再看向明芮,狭长的眼眯了眯。 随着声源愈发近,一只坐着轮椅的雄虫出现在门口。 不修边幅的长发,瘦到脱相后高耸的颧骨,带着蚀骨恨意的眼,面相刻薄到极致。不久,他的身后跟来了几只雌虫。 “明芮。” 明芮直直略过喻江行走到了安德鲁面前,二米高的他站直后恍如山峰蔽日,直接将头顶的大部分灯光挡住了,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安德鲁。 黑暗里的瘦小雄虫弱小到不堪一击。 雌虫标志性的冷哼自唇边溢出,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这只可怜虫,血眸里杀意翻涌。 “看来你是一点都没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安德鲁因为没有在牢笼里见到明芮,知道他被虫带走后马不停蹄追过来,他倒是要看看是谁敢动他手里的虫。雄虫胸膛的起伏还没完全平复下来,他看着雌虫的表情活像要剐了对方。 “明芮,你居然敢逃!” 明芮犹如听了笑话,目光流连在对方盖着薄毯的膝盖:“啧啧,都是一只废虫了还要跑出来丢人现眼。”嘴角漾出一枚笑,他看着雄虫身后喘气冒汗的几只雌虫。 “只不过辛苦你的雌虫们了。” “你——!”安德鲁被戳中了痛处,一时怒火冲心忘了自己下身瘫痪的事实,身体离轮椅不过十几厘米,摇摇欲坠险些倒地。 “阁下!” “雄主!” 那几只雌虫手忙脚乱争着要扶住他,等他跌坐回轮椅上后,整只虫已经丢了半条命,半死不活瘫在轮椅上。 明芮不吝啬地露出一个刻意的笑,随即耸了耸肩,十分无奈的模样:“你看看是不是?我说的是事实。” 安德鲁气得心梗,捂着胸口,伸出的一根手指发颤。 “你们,给我把他抓起来,我要杀了他,快!” 他后面的雌虫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准注意。见他们迟迟没有动作,等得不耐烦的雄虫连续拍着扶手,一声比一声用力。 “快啊!” “是。”几只雌虫上前,彼此对视,迟疑地上前。 “你们想清楚了?”明芮捏了捏自己的指节,被关在雌奴交易所这么久,他骨头都要生锈了。至于刚才那一脚……他回头看了还怔愣在原地的管理虫,唇边勾起冷笑。 还不够他塞牙缝呢! 面前的雌虫冲上来,从几个方向出拳,离明芮眼睛仅有几公分。 “!!!” 其中一只被抓住了手腕,眼睛瞬间瞪大,回过神来后他已经被当做木棍将另外几个撂倒了。 “啊——!”几声重物倒地的闷声后是令虫发毛的惨叫。 明芮还保持着前脚半屈的姿势,右手伸在右后方,指尖微松。成功将他们一下撂倒后,他拍了拍手,满意看着自己的杰作。 不错嘛,本以为怎么都会有些手生的,只能说他不愧是明芮! 如此想,他的骄傲自满之情自然流露,想起先前被喻江行摁在墙面动弹不得脸立刻拉得老长。 喻江行自然注意到雌虫那藏着掖着、但又无法忽视的目光,那像是虫崽第一次考试满分求表扬的神态但又带着一些气愤。刚才他一直垂着眼眸,不想看到对方利落的动作中,不经意间露出的大腿根部。 一点都不知羞,没半分仪态可言! 他摸不清对方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啪! 明芮一脚踹翻安德鲁的轮椅,对方一只娇生惯养的雄虫从轮椅上滚落,趴在地上无法动弹,顿时是又惊又怕。 安德鲁直愣愣趴在地上,冰冷的地面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不远处,那辆侧翻的轮椅轮子还在转动。 他居然受到这种侮辱,一只雌奴敢这么冒犯他! 他是高高在上的雄虫,没有虫有权利怎么对他! “你放肆!我,我要去雄虫保护处投诉你!你等着,我一定要你以命相抵!” 明芮低头,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血眸里的情绪明明灭灭,想到被忽略在一边的喻江行,他高抬下巴,神情慵懒。 “喂,要是我把这只虫渣揍一顿,你能处理好吗?” 喻江行目不转睛盯着他脸,张扬肆意的雌虫脸色没有一点请求的神情,眉尾飞扬,唇角翘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他相信就算他拒绝,也不会对对方产生任何影响。 但他还是回:“可以。” 没想到喻江行回答得这么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明芮眼睛瞬间亮了,吝啬地给了这只讨厌的虫一点正面评价。 可以啊,还挺帅的,他喜欢。 明芮做作地给喻江行回了个飞吻,转头的那瞬间却一脚踩在安德鲁身上。不顾对方的尖叫,雌虫俯下身慢慢靠近,血眸渐渐暗沉下来。 “我很后悔那天没有宰了你。” 安德鲁脸色煞白,双手撑在身后本能外后缩,嘴皮一抖一抖的。 “你,你想干嘛?” 明芮拽着对方的衣领,冷笑着:“敢调戏我的虫还没有一只能全身而退,你最大的失误是没有杀了我,而是选择将我卖进雌奴交易所。” 站着一边的喻江行神情一怔,不以为意。 “你毁了我!”安德鲁神情癫狂,双手捂着耳朵咆哮。明芮加重脚下的动作,一碾,对方叫得魂都要飞了。 “不过是废了你两条腿和中间那点东西,这就受不了了。你将雌虫当街折辱时怎么没想到?!” “我——!”安德鲁眼珠凸出,眼白占据了大半个眼珠,脑海里闪过一张张或惊恐或仇恨的脸,那都是在他手下被玩死的雌虫。 他们的脸好似都重叠在面前这只雌虫身上。 “只要我没死,你该想到自己会有这天。”明芮脚下宛如有千斤重,杀意毕露。 安德鲁是真得怕了,他看到了对方眼里逼虫的杀意,开始不停为自己辩解。 “是你雄父和雌父同意的!不是他们建议我怎么会把你送进这里?!” 明芮脚下一顿,眯了眯眼:“那两个老不死?!我和他们没关系。” “他们自己到我家来说要给我赔罪。”看着明芮恐怖的眼神,安德鲁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们说愿意把你送进雌奴交易所,来换取我的原谅。” “呵,当真打得好算盘!我明芮没有雄父,雌父也早死了,用不着他们上赶着让我死。”明芮收回脚,看了眼喻江行,舔了舔发干的唇,“就当让我大发慈悲体谅你。” “杀了你我还嫌脏手!”右手拍了拍安德鲁的脸,语罢转身回到墙面。他一双大长腿交叠着,鼓起的腿肚从连体衣下露出,环胸不说话。 躺在地上的几只雌虫挣扎起身,连忙跑到安德鲁身边,将浑身瘫软的雄虫扶起来,灰溜溜走了。 明芮弯腰捡起脚下的协议,拿着笔一划很快就好了,然后将其一丢。 喻江行低头看着怀里杂乱的纸张,黑色的外套留下了一条条灰痕,头突突直跳。 明芮看着垂眸不语、似在酝酿着风暴的喻江行,看清了对方身上的灰后是又心虚又幸灾乐祸。 下一秒,他看到雄虫将协议丢在旁边的椅子上,向他大步跨了过来。 明芮还没回过神手腕就被抓住了,喻江行拽着他往洗澡房里走。 “喂,你干嘛!” 喻江行回头,黑眸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潭,幽幽地要将虫吸进去。 “进去,再洗一遍。”然后不顾明芮的反对砰关上了门。 “喂,你有病吧!还病得不轻!” 14、晋江独发 来往的研究员目瞪口呆看着从大门走进来的两只虫。 在前面的赫然是他们正经端正的首席,一身笔挺的西服,不苟言笑。但后面那只穿着暴露的虫是谁? 对方身着轻薄的纱衣,胸前的两点若隐若现,穿了等于没穿。雌虫抱臂,臭着脸盯着来来往往不断投来带着探究欲目光的虫。 雌虫看着周围玻璃门上映出自己的身影,脖子赫然带着一条银色的金属项圈,衬着他那上挑的眉,更添了一股野性。 他不适地动了动那条项圈,这种桎梏的感觉让他十分恼火,后悔刚才同意戴上它。 “喂,你们研究院的虫怎么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这么盯着我。”明芮收回眼,对前面背影疏离的雄虫道。 喻江行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往前走,下属们如此炙热的目光下他怎么会感觉不到,但他并不想与这只狂傲的虫解释。 其他虫是因为他过分开放的穿着,以及跟着自己身后,所以对他的身份心生好奇。 “喻江行,你不会说话啊!别在我面前装,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虫这副虚伪的模样了。” 喻江行被身后这道直白的挑衅触动了,随即停下脚步,侧脸冰冷。 他看着那只喋喋不休都是在挑刺的雌虫,眉头微微一撇,冷眼看着对方。 “想知道?”他淡淡一嗤,将路过的一只研究员叫住,“过来一下。” 偷偷瞄着雄虫的研究员被当场抓包,身体瞬间僵硬,转过身讪讪道。 “首席,您有什么吩咐吗?” 喻江行嗯了一声,漂亮的黑眼珠透着冷静:“告诉他,你们为什么会这么盯着我们两个。” 研究员瞬间要哭了,以为对方是在兴师问罪,哭丧着脸:“首席,我不是有意要偷看您的。” 雄虫微微抬手制止他:“我不是在怪罪你,你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闻言,研究员抬起了刚低下去的头,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徘徊,神情有些迟疑。 喻江行察觉到他的顾虑:“没事,说实话就好,没虫会怪你。” 研究员点点头,犹豫道:“就是您后面跟着一只雌虫,还是这样一只虫。” 在喻江行后面的明芮敏锐地发现对方的话有些不对劲,他身体微微往前探,脸色古怪。 “这样一只虫?你说说看,我是怎样一只虫?” 研究员被他凌厉的眉眼吓得退了半步,目光立刻畏缩了,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雄虫后,咬咬牙道。 “没有哪只正经的雌虫会穿这样的衣服。”研究员似是难以启齿,伸出手指指着明芮身上。 明芮瞬间知道他的意思了,垂眸看了眼透着肉色的纱衣,眼神蓦然暗沉下来:“我想怎么穿就怎么穿,管你们毛事!” 还不是怪那只讨虫厌的雄虫,要不是发什么疯让他再洗一次澡,他用得着换上这种穿等于没穿的情趣衣吗? 如此一想,他抬眼狠狠剜了喻江行一眼。 唯唯诺诺的研究员闭着眼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们觉得首席很重口味,所以才一直盯着看的。”语罢他低下头朝雄虫鞠躬,落荒而逃。 话一落,留着原地的两只虫不同程度黑了脸。 “满意了吧?满意就快走。”喻江行抿着嘴角,一言不发往里面走,脚步快得出奇。 明明走过千百遍的路,见过千百遍的脸,今天却莫名漫长煎熬。 “你什么意思?嫌我丢你脸了?!”明芮立刻意会他的意思,火蹭地就起来了,骂骂咧咧追过去。 两只虫没影后,附近的研究员小声讨论了起来。 “原来首席喜欢这种类型的呀。” “反差够大的。” “哼,早知道我也打扮成这样,那只虫现在就应该是我了。” “做你的白日梦去吧!首席能看上你?去去,快把资料准备好,要不然副首席又要训你了。” 另一边,明芮跟着喻江行到了隔离区。 长长的走廊里空荡荡的,偶尔才会路过一两只虫。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喻江行停下,指着旁边的隔离室道。迟迟没有回应,他转头看去,雌虫正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玻璃门。 巨型的变异种在内侧玻璃门走来走去,神情不安,身上过长的毛发一耸一耸的。 喻江行微微蹙眉,不轻不重叫他。 “明芮。” 雌虫还是没有反应,死死盯着里面的大块头,虽然看不见,奥根好像也察觉到有虫在看自己,呼吸粗重的鼻子一动一动。 “给我解开。” 喻江行抬眸望进雌虫那双燃烧着小火苗的眼睛,不是很理解对方突然这么反常的举动。 “听不懂虫话吗?给我解开,老子不要戴这玩儿样了!”明芮突然伸手揪住喻江行的衣领,微微俯下身,声线阴冷。 喻江行拉开他的手,用指腹开始抚平被抓起来的皱褶,不紧不慢说,像在讲道理。 “协议是你签的,项圈是你自己戴的,现在没有摘下来的说法。” 这句话在明芮脑海里自动翻译为一句很能挑起虫怒气的话。 想摘下来?没门! 但偏偏这就是雌虫自己说话的语气,气死虫不偿命。 “你雌父的!快给老子摘下来。”明芮突然重重踹了玻璃墙一脚。 整面墙都在晃动,里面的奥根受了无妄之灾。他以为自己受到了威胁,焦虑地在房间里蹿来蹿去,发出一声声凶狠的嚎叫。 雌虫收回脚,扭头瞪着喻江行,他手指指着自己脖子。喻江行看过去,是那条银色项圈,他是一头雾水摸不清。 然后,雌虫咬牙切齿往里面一指,语气十分悲痛,活像喻江行对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 “你居然让我带这种批量生产的东西?!” [阁下,他好难伺候。] 喻江行看向逐渐安静下来的奥根,对方坐在床边抬着头看着外面,像在等什么虫,脖间如出一辙的项圈。 瞬间理解到明芮发疯的点后,喻江行是又无奈又好笑,平素淡淡的表情因为唇角上扬的弧度生动起来。 “就这?” 明芮对他这个平平无奇的反应十分不满,杏眼瞪得浑圆:“就这?!我不管,你不摘我自己摘。”语罢就要往外走。 雌虫大步一迈,气冲冲就准备出去,喻江行沉思了几秒叫住他:“等等。” 明芮转头,又瞪他一眼。 “给你换一条,你看怎么样?” 明芮摸着下巴,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已经松动了但还带着点脾气。 “独一无二的?要是其他虫有就别拿来脏了我的眼。” “自然。”喻江行回了趟办公室,从抽屉拿出了什么。 明芮无所事事站在那里,低头盯着自己脚尖,或者好奇盯着一墙之隔的奥根。 “给。”喻江行将东西递过去。 雌虫转头就看到躺在那张修长手掌里的项圈,黑皮质的,中间镶着一颗玫红的圆形水晶珠子,折射着一圈圈冷白的光晕。 喻江行见眼前的雌虫眼里一亮,明显心动了,他心里轻笑,将手又往前递了一段距离。 明芮左看看右看看,似是不在意般将手伸过去,语气很勉强。 “不好让你白跑一趟,我就勉强用着,就一般般嘛。”他指尖勾到黑项圈立刻收回,放在脖子上对着玻璃墙比划着,“快,把那碍事的玩儿样解开。” “嗯,是很一般。”喻江行从善如流,手对着雌虫低下来的脖颈伸过去,操作一番后,指示灯一亮,锁解开了。 明芮十分主动戴上了黑项圈,对着玻璃墙换着角度照,眉眼的骄矜喜意自然流露,完全忘了这是拿捏着他命脉的凶器。 “果然,只有这种东西才勉强配得上我。” 喻江行转身往左边的隔离室走,打开门站在旁边等他。 “过来。” 听到那道讨虫厌的声音,明芮眼一横收了笑意,大摇大摆往那边走。长身玉立的喻江行站在门口等,对方进去以后才跟着进。 进去后,雌虫开始像雄狮巡视地盘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为了防止实验体伤害自己或其他虫,装饰十分简约,基本是白蓝配,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喻江行看着明芮这动动那摆摆,一会儿坐沙发,一会儿趟床上,对方微微拧眉没有太大的表情。 明芮从床上翻起身,坐在床边不动了,喻江行看见他的目光看向的是玻璃墙的方向,神情警惕,心里警报嗡嗡直响。 不要再搞幺蛾子了。 下一秒,雌虫从床边缘弹起,扭头就喊。 “喻江行,我不住这里。” 雄虫站在原地,被如此反复折腾,饶是他有再好的耐性也磨得差不多了,冷傲的丹凤眼一拢。 “你太过了,明芮。” 明芮大爷双手环胸,微抬下巴,一副你办不办的表情。 他坐在床上看向外面时,突然代入了奥根,瞬间就火了,那种围着被当猴看的不舒服感。 每时每刻、一举一动都在其他虫的窥视下,根本没有自我空间可言。 “如果其他虫敢像刚才看那只大熊一样看着我,我肯定要挖了他们的眼。”明芮脸也沉下来了,血眸暗暗沉沉。 喻江行看着从发丝到骨子都写着桀骜不驯的雌虫,突然就理解对方为什么如此坚持的原因了。 他退步了。 “你先在这里住一晚,如果实在不行我再想其他办法?”雄虫语气温和,“同意吗?” 15、晋江独发 明芮抬眼,十分意外雄虫这么轻而易举就低头了。 对方站在旁边站姿笔直,穿着整齐,长得其实还不错。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纱衣,露出的手肘带着青紫,新旧伤口叠加,皮肤惨白惨白的。 “那好吧,我待一晚,不行你得给我换!”唇色发白的雌虫面上装着有些为难,实则没有进食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浑身都疼。 不想挪窝了。 喻江行同意。 达到目的的明芮不耐烦地赶虫,掀开被子就躺到床上,声音从被子里闷出。 “快滚,我要睡觉。” “晚点会有虫来送饭。” 喻江行盯着中间鼓起的小山包,眸色复杂,扔下一句话走了。 他刚走到家门口,伊特就说来了消息。 [阁下,雄虫保护处发了消息。他们对您从雌奴交易所带出来的那只雌奴表示十分担忧,要您慎重考虑。] “让他们别管。”喻江行淡淡道,进了一向空旷寂静的屋子。 沐浴过后雄虫如平常一般坐在沙发上观看今天的新闻播报,不同的是他抬手缓缓按摩着太阳穴,眉宇间携着一丝倦意。 [阁下,您不打算换只虫吗?他就是个麻烦精。明明您救了他两次,他不感恩还净是找茬。] 伊特愤愤不平。 “他的确是个烦虫的家伙,但习惯后会安分下来的。”喻江行心中有数,自然觉得事情的走向不会脱离他的控制。 他的自信和明芮外放的锐气不同,他是自内而外的理所当然,相信自己能把控住一切。 另一边,隔离室里响起一道电子音。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虫听见内容咻地从床上蹦起,一眨眼就到了取餐口,只见那面小窗口打开,出现了一个盘子。 明芮盯着那几支营养剂,脸色发黑,看向玻璃墙只看到上面自己憔悴的面容,他将到嘴边的脏话咽回去,端着盘子去椅子上坐着。 很快,他嘴里叼着一支半空的营养剂,旁边的盘子里还凌乱放着三四只空管子。 直到将最后一滴营养液倒进嘴里,他才依依不舍将管子放下。手掌摸了摸干瘪的腹部,那里渐渐泛起暖洋洋的热流,他舒服地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营养剂味道虽然不怎么好,但饱腹感很强,普通虫喝一支可以顶半天。 雌虫像个大爷一下瘫在椅子上,头靠着椅背,双腿懒懒交叠在一起,纱衣堪堪遮住大腿根部,露出的部分鞭痕交织,看不到一丝好皮。 他目不转睛盯着玻璃墙外侧,看不见外面,像一面镜子一样将房间里的全景映在墙上,上面的脸随着他的神色变换着表情。 蓦然,他抬手盖住自己发红的眼角,暗骂了一声。 耐性也忒足了,这样还不生气? 他不是没认出喻江行就是斗虫场的那只雄虫,坏就坏在对方的身份,研究院的首席。 他踩了狗屎运,一碰就遇到这种角色。 虽然对方将他从雌奴交易所带了出来,但他也不能相信对方。 他得离开。 第二天。 喻江行刚进大门,就有研究员匆匆跑出来,神情焦急:“首席您快去看看,昨天您带回的那只虫发疯了。他在隔离室里一直砸东西,说要出去,奥根受到影响也躁动起来。没有虫敢靠近。” 雄虫拧着眉大步往里走,研究员追在后面。 喻江行眼眸里酝酿着暴风雨,途中他一言不发,但身后的研究员已经被他的低气压惊到了,不敢靠近,落后几米跟着。 明芮一脚把桌子踹翻,连带着上面的盘子,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快放我出去,我知道有虫在外面。要不然等我出去挖了你们的眼睛。”语罢,他跑到门边准备踹门,腿伸到一半突然门开了,踢空了也没空,脚尖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抬头一看,是一张阴沉到滴水的脸,对方神情冰冷像看死虫一样的眼神。 “你在干什么?!”喻江行每一个字都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余光看到自己膝盖的黑脚印,额头突突地跳。 他真是低估了对方。 那一瞬间明芮是有些心虚的,但又立马理直气壮,下巴要抬上天。 “我不要住这里了,给我换地方。” 喻江行盯着房间里的惨状,桌椅倒了一地,被子枕头被掏出了棉絮,杯子盘子碎了一片。 “你太过分了。”喻江行眼神冰冷,像浸泡在深层冷海水里,一点一点包裹着碎冰,“不管怎么样你应该和我说,而不是弄成现在这样的场面。” “我说我要换地方,你听不懂是吗?!” 明芮仿佛没看到雄虫难看得要命的表情,在研究员震惊的目光下直接揪住喻江行的领结,美观方正的领结直接成了死结。 在满场凌乱中,两虫对峙,久到旁观的研究员额头已经滴落了汗珠,为这即将爆发的大战捏了把汗。 他是第一次见除了副首席外,第一只敢这么与首席叫板的虫。 喻江行的理智已经游离在边缘,黑色的眼珠一点没动,颈侧的青筋紧绷着,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明芮也在瞪他,瞪着瞪着注意力就渐渐偏移了。 雄虫上勾的眼尾微粉,像是被气红的,饱满的唇珠形状优美,一颤一颤像是邀虫采撷。心里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扫过,泛起一股痒意,雌虫习惯性舔了舔发干的唇角。 靠,雄虫长这么勾虫干嘛。 喻江行后知后觉却发现对方在盯着他的脸看,给了对方凌厉一眼。 “我这虫就这样,如果你受不了就换一只吧,别为难自己。”明芮收了刚才的狠意,哥俩好地拍了拍雄虫的肩头,声音带着蛊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口,试探性问。 “那我就走了?” 喻江行没有什么情绪偏头看他,继而眼神放松,扯了扯嘴角,明芮的目的落空了。 “好,我给你换个位置。” 明芮没有任何准备就被喻江行扯住了后衣领,对方径直拽着他往外走。 雌虫瞬间火大了,厉色威胁:“喂,快放手!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走在前面雄虫充耳不闻,步伐迈得又快又大,倒着走的明芮压根跟不上,一路上趔趄了几下。那对浓重的眉一横,抬脚就准备攻击前面的喻江行。 半途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了,他低头。 “靠,你有精神力了不起啊!卑鄙,有本事堂堂正正和我打一架啊!” 喻江行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被激到。 “我没必要和一个只会喊打喊杀的武夫讲道理。” 明芮不服,打不得就要从嘴上讨便宜:“说谁武夫呢?!你这个伪君子,嘴上说的好听,不强迫?你这叫不强迫?!” 喻江行已经将他拖到走廊尽头,看过去就是研究院的大厅。这种阵势不出意料又引起了其他虫的围观,喻江行将明芮摁在大厅的沙发上,用精神力将他团团包住,像一个厚厚的茧。 “如你所愿。” 撂下一句话后,喻江行拍拍自己的外套,转身就往里面走。 明芮见虫这样就要走坐不住了,手脚都被捆住了动弹不得,他扯着嗓子:“喂,你去哪?就这么把我放在这。” 喻江行已经走远了,很快就不见了背影,留身后的雌虫跳脚。 “喻江行你雌父的,老子不弄死你!” 被单独留在大厅的明芮梗着脖子,目光扫过周围窃窃私语的研究员,眼神狠厉,骂道:“看什么看!挖了你们的眼睛!” 周围的研究员又指指点点才散了,留下一肚子气的雌虫坐在那里,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愤懑极了。 好你的喻江行,生气是用精神力捆虫的!他握了握拳,最大恶意地想,等哪天给老子等到机会,肯定让你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 想到雄虫当时痛哭流涕的表情,明芮猥琐笑出了声。 经过的研究员见到被绑住的雌虫露出一个如此痴汉的笑,同情地摇了摇头。 得罪谁不好呢,偏偏得罪的是首席,好好的一只虫成了这样。 喻江行回了试验区,心中冲顶的火气已经慢慢消散了,脸色微微发白。 [阁下,您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最好不要再将精神力实体化了。] 喻江行让伊特别说,然后在奥根的隔离室前止步。 明芮刚才的折腾影响到了他,他明显暴躁起来,一直不安地绕着玻璃墙走来走去,偶尔停下来脸贴着墙,像在试图看到外面的光景。 喻江行心下一动,脚下转了方向打开门进去。 门一开,奥根就注意到,他转身冲向雄虫,如果有虫在场肯定会为雄虫捏一把汗,只见在离喻江行一米多远时大块头停了下来,蹲下身体与他对视,乌黑的瞳仁水润。 “今天怎么样?有想起什么事情吗?” 奥根低低吼吼了几声。 喻江行点点头真心为他高兴,露出一点笑,带着鼓励:“继续。” 玻璃墙外,匆匆赶到的亚雌立在外面,眼睛眨都不眨盯着隔离室内。 只见巨型的变异种温顺地蹲下来,目光依恋望着雄虫,而雄虫也罕见露出一丝笑,表情放松。 亚雌垂着身侧的手成拳头,骨节发白。 16、晋江独发 喻江行从隔离室里走出,先是扫了一眼周围,没有虫,他皱了皱眉。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大厅,而是去找负责基因研究项目数据的研究员。雄虫站在投射在半空中的光屏前,抬手滑动屏幕,幽幽的蓝光映在他的脸上,情绪不明。 与先前的实验数据相比,很明显看出奥根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 他收回光屏后,转头交代身后的研究员:“给奥根注射下一阶段的药物。” “是,首席。” 在把明芮单独晾在大厅半个多小时后,喻江行才折回那,刚才隐隐要爆发的怒火尽数消失,那张禁欲的脸又恢复平淡。 他在猜测当雌虫见到他时会是什么反应,是暴跳如雷还是已经折腾累了没有反应。 当他回到大厅后,预想中的画面都没有发生。他看到一圈虫围在门口,间或传出一声刺耳的骂声。 周围的研究员发现他后自动让开一条路,喻江行顺利走到内围,同时看清了此时的场景。 两只中年虫站在中间,一雄一雌,雄虫面目狰狞,雌虫站在一旁表面上十分为难,可眼里都是看好戏的光。 对面,被精神力束缚住的雌虫大刺刺坐在沙发上,满脸不屑,看着面前的两只虫跳脚。 “……得罪了雄虫,你是想让家族蒙羞吗!你自己怎么样都是你自找的,但你是诚心想让你的弟弟们嫁不出去吗?!” “小芮,你也是知道的,你几个弟弟都要出嫁了,让他们的雄主知道他们有个殴打雄虫的哥哥……影响不好。”安拉多加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一副为难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奈达德的家族虽然没有安德鲁的家族有权有势,但也算小贵族了,当真不用如此低声下气求虫原谅,只是他们两个好像天生骨子低虫一等,就喜欢跪舔。 每次都上赶着为其他虫找公道,哦,不,只有被找公道的对象是他的时候。 明芮掀了掀眼皮,看着对方一贯的做作模样胃部翻涌,那种小时候被这样明里暗里背刺的记忆重新浮现。 但他可不是虫崽了,不会为了得不到雄父的注意力而垂泪,更何况……要不是他现在动不了,铁定给安拉多加鼓掌。 明芮舒服地倚在沙发上看他们两个表演,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语气含糊又轻飘。 “我记得我早不是家族的虫了,当初还是你亲自宣布和我接触关系的呢。” 奈达德看到自己上了年纪却仍然美丽柔弱的雌君露出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保护欲爆棚,心疼了,瞬间火气烧得更旺,冲上前指着明芮的鼻子骂。 “你不论生死都是我的虫崽!都多大了还只会我们惹麻烦,给我去跟安德鲁阁下道歉!” “道歉?你想让我怎么给他道歉?”明芮眯了眯眼,脸上带着散漫的笑,浅浅浮在表层,同时眼底一点点升起暗色。 “只要安德鲁能消气,他让你做什么都得做!” “哦,是跪在地上让他打,还是再把我卖进雌奴交易所?你还真是不死心,想让我死就直说嘛。”明芮轻飘飘道,眼神却冷得刺骨,尾音被他绕在舌尖,带着些懒和不屑。 奈达德没想到明芮居然知道了,头皮一麻瞬间背后升起一股凉意,他忍不住转头看自己身后,发现没虫后心想。错觉吧,不管怎样他都是他雄父,雌虫再叛逆也不敢对他做什么。 既然明芮知道了奈达德也不再遮遮掩掩,以手抵唇装作咳嗽,然后板起脸。 “要不是你闯的祸,我和你雌父用得上上门低姿态向安德鲁道歉嘛。你不要脸我们还想要!” “我,再,说,一,遍——”明芮眼神不加掩饰地狠厉起来,像是要扑过去将猎物撕碎,每一个都是从牙缝挤出,带着抹不开的森冷。 “这只装柔弱的亚雌不是我雌父。” 一边的安拉多加和善的表情一僵,眼里一闪而过的尴尬,下一秒,却背过身开始抹眼泪,身体摇摇欲坠。又回头用那对泛着水光的眸子望着奈达德,语气又悲痛又惭愧。 “雄主,我知道小芮一直不喜欢我。我以为,以为只要对他好,终有一天他会接受我的,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又拿手帕开始点眼角。 奈达德气得左右徘徊,停下后指着明芮鼻子骂:“安拉多加是我的雌君,就是你的雌父!你不认也得认!” 啪! 周围的虫都被吓了一大跳,更别提离得最近的奈达德和安拉加拉,前者本能后退了半步,后者捂着耳朵尖叫了一声。 只见刚才还懒懒散散靠在椅子上的虫直接站了起来,往前冲了一步。刚才看他被捆住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每一只虫都觉得他毫无反抗之力,没成想只是懒得动。 明芮全身的肌肉微微鼓起,束缚在身上的精神力化为齑粉,伸手拎着安拉多加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他修长的手指骨节根根凸显,俯下身将娇小的亚雌笼罩在阴影里,语气温和细听却让虫浑身发毛。 “就这么想当我雌父?但,你也配?”语罢,像丢垃圾一般将其扔出去。 对方轻飘飘的语气落在安拉多加耳边却犹如被重重扇了巴掌,火辣辣地疼,脸色不停变换。 安拉多加跌落在一米多外好不狼狈,疼痛让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精致的妆容瞬间花了,温柔的假面险些崩坏。 明芮不再理睬趴在地上哭的亚雌,转身将目光投向一边的雄虫,看着自己雌君跌倒还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的奈达德眼神躲闪,生怕下一个被收拾的是他。 张牙舞爪的雌虫作出一个十分单纯好奇的表情,唇边携着一抹笑。 “好像你也不是我雄父吧?” 他本来是想给奈达德留点颜面的,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他成年前所谓的雄父,是他幼年时产生少许亲情的唯一对象。 围观的研究员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爆炸性的信息,眨了眨眼睛,左右开始小声交谈,都以为雄虫是被戴了绿帽,一时间是又惊悚又惊奇。 敢给雄虫带绿帽的雌虫可不多,被发现了不是被活生生打死就是被卖到雌奴交易所凌虐至死。 奈达德目瞪口呆,完全没预料到明芮居然这般口无遮拦,这种话也敢当着这么多虫的面说。他急忙忙回头看周围的虫,见他们没有什么很多的反应后松了口气。 等到再和明芮说话的时候底气见底了,像被戳破的皮球,满满的气咻地就都泄走了。 “你这个逆子!当初是颗蛋的时候就该敲了你!”奈达德挺直了身板,努力装出作为一个父亲该有的威严。 “呵。”明芮回到沙发坐下,变了语气,“别看戏了,快把他们解决,碍眼了。” 站在一边一直没出声的喻江行喉结一滚,知道雌虫是在和他说话。 瞬间,全场的焦点由明芮转移到了喻江行身上。 喻江行从虫众里走到中央,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宛如制冷机,空气瞬间降温。 奈达德见到他眼前一亮,知道自己无法让明芮屈服只能借助他虫,于是,他殷勤地上前,露出一个带着讨好的笑。 “喻江行阁下。” 喻江行颔首,旁观了半程的他大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丢脸!”一边抱胸的明芮翘着二郎腿,对奈达德这种狗腿子的行为简直没眼看。 他就不知道了,奈达德好歹也是只b级雄虫,怎么就这么能屈能伸。 奈达德脸上一僵笑容不自然起来,他竭力忽略明芮那种轻视又炙热的眼神,忍住心中的怒气,好声好气道。 “阁下,明芮他不正常,很危险。您不能留着,让我把他带回去吧。” 闻言,不仅是明芮没了看戏的兴致,喻江行眼里也闪过怪异的神情,他实在想不到一只虫要多恨自己的虫崽才能说出这样不中听的话。 “是的是的,阁下。”安拉多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跑过来,也要再补一刀,“我们是不想让明芮伤了其他虫,他是个怪物,带他走也是为了他好。” 当年就是因为明芮当场发狂伤了家里的虫,才被奈达德赶出家门,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安拉多加不禁打了个寒颤。 喻江行清凌凌的目光投向安拉多加,亚雌仿佛被看透了一般,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他是我带回来的,该怎么处置我说了算,再说,他也不愿意跟你们走。”喻江行十分冷静,并不因为他们之间的争端偏向谁。 奈达德知道交涉不成也强硬起来,腮帮子鼓起来:“阁下,再怎么说他都是我们家的虫!” “他签了协议就是我的虫。”喻江行向来遵循虫不犯我我不犯虫的行为准则,他的西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此时整只虫板正得不行,加上身居高位的威压,挺唬虫的。 “阁下!”安拉多加刚才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听着亚雌清脆而尖锐的声音,喻江行皱了皱眉,扫了一圈围观的研究员,开始下逐客令。 “你们已经影响了科研院的工作,请离开了。”喻江行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还特地吩咐了一句,“如果他们不愿意走就让门卫把他们架出去。” 被内涵了的奈达德脸色青红交加,甩手往外走。 “雄主。”安拉多加不甘心朝奈达德娇嗔了一句,但对方连连被下了脸此时心情糟糕极了,也没像往常一般对他有求必应。只顾得急忙忙逃离这丢虫的地方,安拉多加追在后面险些追不上。 喻江行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盯着一言不发的明芮,对方已经完全挣脱身上的精神力。 虽然他没有用最高强度的精神力,但能挣脱,雌虫刚才明显是在藏拙。 喻江行觉得他有必要好好注意对方的小动作了。 “还好吗?” “你哪看出来我不好了?”明芮抬眸,冷冷嗤道。 喻江行眸子里映着那皮笑肉不笑的脸,雌虫脸上微微发白,眼神也没有平素的自信耀眼,和他第一次在斗虫场见到的判若两虫。 他现在瘦得简直脱相,精神状态也很不好,奈达德如果顾念一点父子情就不会没注意到。 “不想笑就别笑了。” 雌虫脸上的假笑瞬间没了。 17、晋江独发 明芮下垂的睫毛微微一颤,打下一片灰色的剪影,睡眠不足的眼睑发青。 “你这只虫真是不可爱。”他抬眸后,血眸带着逼虫的狠意,语气是熟悉的欠揍,抱臂抬高下巴,“说吧,想怎么处置我。” 刚才那易碎的脆弱感一转眼就无影无踪,恍若错觉。 喻江行见对方翻脸比翻书还快,眉头一蹙,倒是没再和雌虫针尖对麦芒。 “要是想走,你就死了这个心。”喻江行实话实说,算是提前给他打一针预防针,声音微顿,“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作为惩罚,你得住在科研院。” 明芮眼睛一凝,连让他住隔离室都顾不上了,急忙反驳:“谁说我想走了?你不要冤枉虫啊!” “哦,不是最好。”喻江行沉下眼,细细打量着眼睛滴溜溜转的雌虫,像个小炮仗一点就着。 “走吧。” “去哪?” “隔离室。” 明芮咻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浑圆,一脸不可置信:“喂,你就不能给我换个地方吗?” “不能。”雄虫拒绝。 “给我个理由!”明芮像只炸毛的猫,眼神阴恻恻的。 “实验体的待遇是一致的,你也看到了。” 明芮指着自己又指向隔离室的方向,眼睛里喷火,后槽牙咬得嘎嘣嘎嘣响。 “我和那只大熊哪里一样了?!我帅多了好吗?!” 走在前面的喻江行充耳不闻。 明芮回到隔离室时里面的摆设已经复原了,他刚进去就听见合拢声,一转身,隔离室的铁门已经关上了。 他冲到门边开始拍门:“你雌父的,喻江行你有本事和我打一架!” 还站在门外的雄虫盯着被拍得砰砰直响的门,清亮的黑眸没有任何情绪。 [阁下,他好可怜,真得要这么对他吗?] 现在就同情他了? 喻江行心中冷嗤,对方可没有这么单纯,小心思多得很。 让工作虫多给他准备营养剂。 [是。] 喻江行转头离开前看了一眼旁边的奥根,大块头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了,坐在床边直直盯着床外。 半路上遇到了另一只虫。 年轻傲气的亚雌在两虫相遇时停下,俏皮地一歪头,语气却充满挑衅。 “啧,我们喻大首席连区区一个实验体都控制不住。” 喻江行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冷漠地扔下一句话。 “不用副首席操心。” 非娅站在原地咬着牙,望着雄虫远去的背影露出一个愤恨的表情。 刑罚室。 一声识别成功的机械声后,周围的灯陆续亮了起来,驱逐了满室的黑暗。 “副首席,您要的实验体带来了。”助理微微低头,余光瞟过去,不远处有个笔直的背影,长发及腰身段纤细,长过膝盖的白色研究服直直垂落。 听到声音后对方微微歪头,露出一个瑰丽的侧脸,细长的眉上挑,带着不好接近的傲气。 “知道了,你可以出去。” “是。”助理应了一下,退出去前忍不住再偷看一眼。 大门倏然关闭。 站在一边的奥根忍不住回头,急躁地发出哼哼声,双手扒着门想出去。 “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背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奥根身体一僵,本能回过头去看,下一秒浑身如被一秒冻住。 非娅已经转过身,那张脸完全展露,头顶打落的白光洒在那精致五官上,如此美丽的面容落入奥根眼里却恍若恶魔。 他的眼瞳不断颤动,割裂了般出现巨大的缝隙,阴恻恻的森冷从里面溢出,巨大的恐惧慢慢淹没了他。 本能的求生欲让他立马转头,用力冲撞着大门想要逃脱,可特殊材质制成的大门却纹丝不动。 非娅就这么冷眼旁边,目光在他脖颈上的项圈打转,看着逃命般急切想破门而出的虫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 奥根自知出不去了,僵硬地转过身,以一种极其悲壮的目光盯着对方,悲愤直冲他的大脑。 如果有负责他的研究员在这肯定会大惊失色,这段时间奥根已经习惯研究员的接触,但现在实验体突然恢复了对白大褂的仇视。 亚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变异种冲过来。在离他半米处,碰的一声闷哼,散发着暴虐之气的奥根直直倒下,浑身抽搐,那双弥漫着痛苦神色的眼不甘地盯着非娅,大口喘着粗气。 非娅眉眼上挑,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别做无用功了,现在的你不过是砧板上的肉。”转头对一边的智能系统发出指令。 “把他铐上。” 语罢,只见墙体出现了四条巨大的锁链,从四个方向伸出,咔嚓一声,奥根的四肢被厚重的铁环铐住。 这种被控制的感觉让奥根心生恐惧,不停地开始大幅度挣扎,铁环磕碰间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非娅见对方被禁锢住了仍不放弃想攻击他,冷酷地下指令。 “电击。” 奥根全身开始抽搐,挣扎地幅度愈发大,下一秒就要挣脱了般。非娅冷下脸,殷红的唇吐出轻飘飘的字眼。 “最大等级。” 只见铁环表面出现蓝紫色的电流,呲呲响个不停。 奥根仰头发出一声极其悠长的嗷嚎,身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后,整只虫像被打碎脊梁后瘫软下来,头耷拉下来,毛发湿透了。 被钢丝勒出的部位冒出血珠,像一泓泉水汩汩冒出来,不一会儿厚长的毛发就被血液濡湿了,软塌塌耷拉下来。 亚雌就站在三米外,冷眼旁观,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后脸上闪过快意。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美丽的琥珀色眼珠折射出刻薄的光。 奥根湿漉漉的眼神满是惊恐,一直往后退,退无可退,后背直接撞上了墙面,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大块头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眼睁睁看着亚雌缓步靠近。明明对方在他面前就像一只虫崽,他浑身却在发抖,巨大的龙眼核似的的眼珠凸显,里面情绪交杂,抹不开的畏惧以及深层埋藏的仇恨。 “奥根,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非娅长长的亚麻色卷发垂在胸前,如果忽略他的眼神,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精致尊贵的精灵。 小皮鞋落地的一声脆响后,房间里传来轻灵的回声。 “更不应该把喻江行当成你的依靠。” “呼呼——”奥根喘气愈发急促粗重,后背已经贴着墙面一点缝隙也找不出,表情绝望又期待望着门口,像在期待谁的出现。 得知他心中的念头后,非娅表情更难看了:“怎么?真将他当做救世主了?你不过是他的实验品,他不会来的。” “嗷嗷!嗷——!”闻言奥根暴动起来,又开始奋力挣扎,越收越紧的手铐脚铐直接勒进皮肉里,瞬间血肉模糊,他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 见虫还不安分,非娅细眉一蹙,伸出右手。 “刀。” 机械手将一把锐利的长匕首安稳放在他手心,锋利如镜的刀面映着那张俏丽的面容。 “我倒想试试,变异种的愈合能力有没有预计中的那么强。” 噗。 是匕首贯穿皮肉后血液喷溅的声音。 非娅眼睛都不眨,一推,将留在外面的最后一点刀刃全部捅进奥根腹部,片刻后他将匕首抽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瞬间,红色的液体滴答滴答不停,地面湿了一片。 望着那个匕首形状的伤口,非娅将染血的匕首直直丢在地上,清脆的落地声。他掏出纯白的手帕细细擦拭溅到了血珠的指尖,微抬下巴。 “也不过如此。” 于此同时。 “首席不好啦!副,副首席让虫把奥根带到刑罚室了!”莽撞的研究员打开门,顾不上礼节,气息紊乱、口齿不清道。 喻江行转头看过去眼神沉了下去,扔下手中的工作。 在前往刑罚室的路上,经过的研究员发现他们的首席走得飞快,带起的风让白大褂扬起一个弧度,打了招呼也不回,后面还跟着一只神色焦急的虫。 哗。 刑罚室的门开了。 里面的两只虫闻声看过去,站在门外的雄虫脸沉地滴水。 “非,娅!” 听见喻江行强忍着怒气的声音,非娅眼里的心虚一闪而过,转而挺起了胸膛。 失血过多的大块头眼神满是疲倦,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乌黑的眼珠瞬间起了雾气,汇聚到眼角后顺着脸线往下滴,视野模糊一片,开始出现重影,下一秒头没有任何支持垂下。 “去把奥根放下来。” 研究员点点头,快步走到奥根眼前。 喻江行步伐沉重,紧盯着非娅坦坦荡荡的脸,修长的颈侧青筋鼓起,全身的气血直往大脑冲。 满室刺鼻的血腥味都在传达着一个信息。 “你还是位研究员吗?还配当研究员吗?”他竭力想控制住自己的怒火,但还是失败了。 “罔顾研究员的基本底线对实验体动用刑罚!你到底想做什么!” 非娅脸色一下全白了,身体不着痕迹一抖,闭眼又掀开眼皮后无所畏惧盯着他。 “快到上面给定的期限,你无法从他嘴里问出什么,那只能我来。” 喻江行冷声道,眉间拧成疙瘩。 “这个归我负责,不用你自作主张。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到院长那。以后不要让我再发现你出现在我的实验体周围。” 非娅瞪大了眼,只见他正后方的墙面插着一丝化为实体的精神力,同时耳边的一缕头发飘落到地上。 18、晋江独发 喻江行语罢便要离开。 被当头一喝的非娅才算是回过神,继而全身气得发抖。他盯着落在自己脚边的发丝,蓦然抬头,露出一个无可置信的表情,精致的面容略显狰狞。 “喻江行你居然威胁我,就为了一个怪物?!”那双琥珀色的眼瞬间泛起了水雾,眸光一闪一闪。 喻江行听到他的话后眉头拧死,厉声喝道:“非娅!”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不过是一个试验品罢了!”非娅步步紧逼,回头看了晕死过去的奥根,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我对他做的不及他犯下罪行的十分之一,你明明清楚他是一个多么罪不可赦的家伙。他该下地狱!” 雄虫不知道小时候那个嘴不饶、但心是软的亚雌,什么时候长成了现在这偏执样。 “什么时候你也成了四不像的变异种再来和我说。” “你现在,没资格。” 喻江行额头突突直跳,黑眸表层凝结了一层浅浅的薄冰,嘴皮一动,终是没了说话的欲望。 “你好自为之。” 雄虫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话。 “如果研究员仅仅把实验体当成工具,那么我相信他永远不会成功。” “喻江行!” 非娅对着那冷漠的背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如果说刚才的话是对他作为研究员不合格的指责,那么这句话则是全盘将他否定。 而非娅从记事起就将喻江行当做他毕生的对手,但这些年偏偏屡次被对方踩在脚底下,他哪里都不如对方,这就是他的逆鳞。 一旦被戳中就会发疯。 还没走远的喻江行自然听到了亚雌的吼声,他表情一丝没变,留下一个极其冷漠的背影。 非娅,你真的太过了。 - “怎么样了?”喻江行站在医疗室外面,见里面的医师出来,抿着嘴问。 “电流的强度太大了,他全身的肌肉都失去了控制,神经系统受的刺激过大,现在有些神志不清。”医师突然停下,看着雄虫的表情说,“特别是他的心理状态,很糟糕。” 喻江行缓缓闭眼,对医师点头。 医师对他行了个礼,主动退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雄虫睁开眼,眼角微赤,他有些迟疑地望着医疗室。 透明的玻璃墙内,大块头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四肢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底部暗红一片。他裸着上半身,腹部被包扎起来,胸膛扎满了管子,床头的输液机正咕咕冒着气泡。 细看的话,他的身体在不规则战栗着,兀地就一跳。 等到奥根醒后,喻江行又来看他。 他靠近就发现好几只虫站在医疗室外面,其中的一只虫也就是医师急的团团转,在走廊外边走走停停,不时往里看一眼。 喻江行奇怪,开口问:“怎么了?” 几只虫听见他的声音后连忙回头向他问好,脸上满是惊喜像是看到了救星。 医师苦着脸上前。 “首席您可算来了,实验体醒了,但是——” “但是什么?”像是意识到什么,雄虫拧着眉,视线往里一看,眼神凝固了。 只见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一片狼藉,一只毛发乱糟糟的大块头正在掀翻床,一脚将床头的输液机踩得粉碎。 他还不满意,弯着腰喘气,凶煞的目光开始在周围扫,当视线在某件物品上多停留几秒,接下来他的破坏目标百分百会移向那。短短的几分钟下来,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被他砸烂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他一醒来就发狂了。不允许任何虫靠近。”医师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表情,“特别是对着白大褂,他直接就扑上来,幸好我反应快。” 他将自己的手臂伸出去,上面有几道很深的爪痕,正慢慢渗出血液,有些庆幸自己没缺胳膊少腿。 “虫是没事,但他把白大褂抢走了。”医师露出一个半哭半笑的表情。 喻江行才发现异常之处,原来这几只虫当中只有医师没有穿白大褂,他望过去,那件白大褂已经成了奥根的主要发泄对象。他把已经变成布条的白大褂踩在地上,发出仇恨的吼声。 喻江行的心沉了下去,这几个月的努力全白费了。他走到门前准备进去,旁边的虫赶忙拦住他。 “首席,不能进啊!他现在谁都不认识。”话还没说完,变异种突然出扑在墙面,那张脸贴在玻璃上扭曲起来,带血的爪子拼命抓着玻璃,留下一道道血痕。 喻江行看着眼神黑沉准备出来将他们撕碎的奥根,对方大张嘴巴哈哈呼气,在众虫惊诧目光里雄虫将手掌映了上去,隔着玻璃贴上了奥根的脸。 刚才还阻挠不已的虫安静下来,静静盯着变异种的反应。 只见刚才还狂躁不已的变异种蓦然静了下来,巨大的黑眼珠眨了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总觉得那对眸子泛起了水雾,露出虫崽见到双亲时的可怜表情。 “开门。” 医师迟疑望着雄虫看不出情绪的脸,略显迟疑,开门后全神贯注盯着医疗室的反应。 他不可置信眨了眨眼,只见刚才六亲不认的变异种冲到门口的雄虫跟前,很有分寸的在两米外停下,奥根蹲下来仰起头,发出怆然的哀鸣。 喻江行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盯着委屈巴巴的大块头,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倒是不显。 “为什么要这么对医师?” 奥根低下头,呼呼地喘气,就是不肯抬头看雄虫。 喻江行狭长的眼竖起,露出一点严厉:“我也穿着白大褂,你是不是也要攻击我?” 大块头反应很大,立马抬头,发出反抗的嗷嗷声。 喻江行冷冷道:“以后不准再欺负其他虫。” “吼。”奥根气力不足地发出一声低吼,整只虫趴到地面,神情蔫蔫的。 喻江行面上仍然十分严厉,他走到墙边,按下按钮后,墙面打开露出一个药柜。他转身招呼还蔫巴巴蹲在门口的虫,放缓声音:“过来。” 刚才还有气无力的大块头一眨眼就到了雄虫跟前。 喻江行从柜子里拿出剪刀和镊子,微抬下巴向对方示意。 “把手伸出来。” 大块头乖乖将双手往前伸,露出那对鲜血淋漓的手腕,意识到对方冷然的目光后他好像知道惹雄虫不悦了,连忙将手收回来藏在背后,不让看。 喻江行见奥根跟个犯错的虫崽一样还想隐藏罪证,气笑了。 “不准躲,拿出来。” 奥根弱弱地吼了一声,好像在和雄虫讨价还价,抬眼看到面无表情的雄虫后,身体一抖立马将手伸出去。 喻江行冷着脸,用剪刀将染血的纱布剪掉,又用镊子将纱布夹出来放到铁盘里。 此时,那伤口看得是一清二楚。 手腕上并没有厚实的皮毛,那天剧烈挣扎后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露出森森的白骨,加之二次伤害,伤口周围已经发炎化脓了。 他深吸了口气,将药粉撒了上去。 可能很疼,大块头手一缩一缩的,见到雄虫不愉快的表情后,又抿着厚嘴唇死死架在半空。 喻江行看了额头冒汗的奥根,垂下眼将洁净的纱布重新缠上去,最后打了个结。 “把床恢复原位。” 大块头哼哧哼哧地将倒过来的床抱起,回头小心翼翼看了雄虫一眼,然后弯下腰艰难将虫床轻轻放回原位。喻江行看着他演戏,砸的时候挺轻松的,复原就难到了? 剩下的部位如此反复处理后,雄虫站起身,面无表情盯着奥根。 奥根坐在床边,像一只大型犬般耷拉着脑袋,满是阴郁的气息。 “以后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喻江行冷冷盯着他,手上沾染了血腥味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嗷呜!”奥根不可置信抬头,肉黑色的鼻子一动一动,哈斯哈斯不停,急得冒汗。 大眼瞪小眼,一样的黑瞳,不过一对单纯可怜,一对幽深疏离。 喻江行盯着他雾蒙蒙的眼,没有心软,“我说真的。我承诺过会保证你的安全,但你不配合我,我也不会自作多情。” 大块头飞快摇头,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急得两眼泪汪汪,像是求雄虫把狠话收回去。 雄虫脸上一片疏离,像是兄弟也得明算账的冷淡,红唇微启。 “现在我食言了。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躁动不安的奥根平静下来,嘴边微张,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是的,你可以提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办到。”喻江行见可怜巴巴的大块头还没反应过来,伸手点了点他的眉间,“你不提我就作废了。” 瞬间,奥根刚才还忧愁的眼立刻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嗷嗷叫个不停,一直想往喻江行身上粘,被雄虫冷漠地拒之门外。 喻江行皱眉盯着哈斯哈斯一直想扑过来的大块头,冷着声音威胁:“不准扑过来,碰到我你就别想见他了” “嗷呜。”刚才跃跃欲试的奥根一眨眼就回到原位,乖乖坐在床边一脸乖巧,眨巴眨巴自己巨大的黑眼瞳。 19、晋江独发 一辆磁悬浮车停在一个老旧的居民区楼下,车窗里的驾驶座坐着一只五官冷傲疏离的雄虫,他目光盯着面前的小区门口。 虫来虫往,点漆的眼映入一只只虫的身形,过后无痕。 直到拐角处出现了一只娇小的亚雌,远远的看不起面容,行动很是缓慢。 喻江行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点点打量,直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清晰的出现在大门口。 米加希手里提着袋子,如往常般要进入小区大门,听到脚步声后他停下脚步,凭靠着多年的直觉察觉到附近有虫,微微转身,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你好,是有什么事吗?” 刚从车里下来的喻江行整理了下外套,将目光投向瘦弱的亚雌,看清楚那双无焦距的茶色眼珠后,心下一紧。 居然是只盲虫。 “是去采购了吗?” 听到这道低沉而尾音冷磁的声音后,米加希脸上一怔,证实了他的猜测,他面前有虫,继而看着自己手上的购物袋露出一个笑。 “是的,我需要一些食物。” 喻江行看过去,那个袋子里压根没有什么蔬果,而是几盒低等级的劣质营养剂,还有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自己一个出门会不方便吗?” 米加希轻轻摇头,抬起他极细手腕上的光脑,柔弱的五官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认得路,而且我哥哥给我买了光脑。” [阁下,这个光脑已经淘汰很多年了。] 喻江行没说话,他自然看出来了,因为光脑的边已经被磨损掉色,颜色黯淡,没有长时间使用是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意识到很久没有回应后,米加希表情有些不自然了,有些难过和迷茫。 “你,还在吗?” 亚雌小心翼翼试探声将喻江行的从思绪中拖出来,他抬眸就看到眼睛微红的亚雌站在原地,茫然地望着周围,手上死死拽着袋子带子勒出一道道红痕。 雄虫嗯了一声,亚雌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了,他好像意识到自己太过敏感,病态白的脸颊泛起潮红,嘴唇嗫嚅良久就是说不出一个解释的字眼。 看出亚雌肉眼看见的的尴尬后,喻江行主动开口询问:“有试过去做手术吗?” 米加希一愣,本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他露出一个略显凄凉的笑。 “小时候哥哥带我去看过医生,动了手术,但因为钱不够,找的医生——”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也是分淡然,是已经接受事实了。 还没说完的话喻江行自己就补齐了,有些意外。 “有想过再去正规的医院看看吗?” “前几年哥哥带我去看过,医生说那次手术对眼睛留下了致命的伤害,已经没有办法了。”说着亚雌的眼角就红了,他并不像他脸上表现的这么无所谓,毕竟没见过光的虫,怎么能对光不向往。 喻江行终于表明来意,将自己的身份转变成能让虫迅速亲近的角色,年幼的亚雌单纯得很。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瘦弱的亚雌瞪大了眼,眸光跃动,惊喜混杂着亮晶晶的水雾。 “你是哥哥的朋友?” 喻江行嗯了一声,接过他的包,低声问:“现在是要回家了吗?在楼上?” 米加希还没来得及反应包就被拿走了,他手在半空中乱扑,高兴的笑容止不住。 “不用,我自己拿就行。” “带路。”喻江行将有几分重量的包拎着,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 “好吧。”米加希也不再坚持,凭着身体的记忆和光脑的指引往里走,途中有很多邻居经过看到他后立马躲得远远的,在亚雌看不到的地方指指点点。 听着他们难听的话喻江行皱了皱眉,显然,他们从新闻播报中得知了奥根的事,对此是又畏惧又嫌恶。他突然有些庆幸米加希看不见,要不然…… “是怎么了?”双目失明的亚雌听力很灵敏,察觉到喻江行的步伐变慢后他出声问。 “没事。”喻江行收回放在周围虫身上的目光,低头看这只半大的亚雌,和奥根长相没有半分相似,眉眼有些柔软忧愁。 “周围的邻居怎么样?” 米加希没有立刻回答,迟疑道:“还好,以前哥哥不在时他们经常会照顾我,但最近——”他抿了抿唇,不想说了。 喻江行明白对方也发觉不对劲了。 “到了。”上了三楼后,亚雌停在一个边缘掉漆的门前,他将手指放到识别系统上,滴地一声门开了。 他微微侧身,露出一个浅笑:“请进。” 喻江行走进去,屋子不大,但胜在整洁,东西整整齐齐摆放着。米加希意识到他在打量屋子,有些不好意思:“家里小,多担待。” “没有,很温馨。” 喻江行盯着墙上挂的照片,那是兄弟俩的合照,没狂化前的奥根和米加希也没有半分相像的地方,奥根吝啬地露出一抹浅浅的笑,米加希却开心地露出两排大白牙。 米加希接过口袋后就急忙忙去厨房忙活:“你先坐着,我很快就好。” 喻江行还没来得及阻止,亚雌就已经钻进了厨房。 半小时左右,戴着围裙的亚雌端着两盘菜出来,他手在围裙处不断抹着,脸色赧然。 “家里没什么菜了,真是抱歉。” 喻江行看着那两盘素菜,连那个苹果都用上了。 “没事,坐吧。” 米加希在对面坐下,拿着筷子就是不动,他面露期待抑制着自己的急切。 喻江行夹了一筷子蔬菜,细细咀嚼起来,见他的表情后放下筷子。 “不吃饭吗?” “我哥哥还好吗?他是很忙才让你来的吗?” 嘴里的酸甜味一下变得苦涩,直直苦到舌根,喻江行嗯了一声。 “他很遗憾不能亲自回来,他很关心你。” “他很好,只是担心你。” 米加希点头又摇头:“那就好,我很好的。” “哥哥时候时候才能回来?我已经两年没见过他了。我很想他。”亚雌说着声音不住哽咽起来,忙抹掉眼角涌出的液体。 “会回来的。”喻江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但更不可能对对方坦白。 “我这次来是想带你去见一只虫的,他也是你哥哥的朋友,他想见你很久了。” 米加希抬起头,茶色的眼水亮亮的,闻言又是惊讶又是开心:“真的吗?还有哥哥的朋友想见我?” “嗯,他是哥哥最好的朋友。” 米加希嗓音微哑,鼻子抽了抽:“我们什么时候去呢?” “吃完饭。” 喻江行见对面的亚雌开始吃东西了,松了口气,自己也动筷,这两道菜和他以前吃的很不一样,有一种恬淡的温馨。 一个小时后,米加希收拾好东西跟他出门。 下楼后他们又遇到了周围的邻居。 对方见喻江行走在米加希周围,突然开始以一种看热闹又充满恶意的语气道:“他是怪物的弟弟,你快离他远一点,小心他把你吃了!” 周围还有虫开始附和。 “对啊,真是太可怕了。” “就是,真是看不出来,平时这么老实的一个。” “可怜了那些虫啊。” 米加希耳边萦绕着他们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无数支细针一样猛地扎他的大脑,他开始头晕目眩。 “他们在说什么?我哥哥,我哥哥怎么了?” 喻江行冷眼瞟过去,刚才那几只跳得最欢的被那眼神冻住了,嘴边像被胶水粘住动弹不得。 “没事,你听错了,他们在说一种病。” “是这样啊。”米加希低下头,神情恍惚地点头。 “小心。”喻江行打开门,手放在车顶护着米加希坐进副驾驶,自己也上了车。 很快,磁悬浮车停在了科研院门口。 研究员发现他们首席又带回了只虫,还是另一种类型的,简直目瞪口呆,他们首席开窍后这么生猛的吗?! 米加希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众多炙热目光,很少处在虫群中心的他有些害怕,不禁离喻江行更近了一些。 “这里是哪?他们为什么这么盯着我们。” 喻江行冷冷的目光扫过去,看热闹的研究员已经低头装死,他淡淡道:“一个酒店,没事。” 成了酒店服务员的诸多研究员:“……” 米加希抿着嘴低头。 喻江行在带亚雌前往试验区前给他打了预防针,声音刻意放得温和:“你哥哥的朋友是苍格星人,知道苍格星人长什么样吗?” 米加希眼睛一亮,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哥哥给我讲过!他们体型很大,有毛茸茸的毛发,很可爱。” 喻江行不知道奥根是给亚雌讲的什么童话故事,苍格星人哪都和可爱沾不上边,但因为他们智力不高不会耍计谋,相处起来倒是顺心。 “嗯,待会儿带你见他,你不用害怕,他不会伤害你。” 米加希满眼期待跟喻江行到了医疗室门外。 雄虫让亚雌在旁边等一下,自己先过去和奥根沟通。 “我把你弟弟带来了。”喻江行顿了一下才将话说出口,“你现在的身份是他哥哥的朋友,不要太激动,会吓到他。” 奥根乌黑的眸子跳动着水光,强忍激动地点头。 喻江行再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将米加希带过来:“可以了,跟我过来。” 米加希步伐有些紊乱,无神的眼睛仿佛在发光,他试探性问了一句。 “你好?” 20、晋江独发 奥根目不转睛盯着瘦弱的亚雌,脚仿佛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开始剧烈喘息。 没有得到回应的米加希有些难过,声音弱弱的:“抱歉啊,我看不见你。” “吼吼!”奥根抬掌想去摸他的脸,半路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后,很快收回,脸色苍白一片。 听到他的声音后米加希高兴地叫起来,转头对喻江行说:“他是在和我说话吗?!” 喻江行嗯了一声,目光看向十分悲痛的大块头,低声道:“他不会说我们的语言。” 米加希好像明白了,点点头:“没关系,他好像能听懂我说的话,我好像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亚雌害羞地抿嘴笑,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我能摸摸你的皮毛吗?” 奥根满脸为难,不知所措盯着喻江行,像是在说怎么办? 喻江行缓缓点头。 见状,奥根迟疑地伸出手,伸出十厘米又收回五厘米,蜷缩着指尖,轻轻触碰亚雌的手背。 “是你的手吗?!”米加希兴高采烈,小心翼翼摸索着着,碰到他手臂上的细软毛发,蓦然眉头一皱,刻意放轻了声音,“你,是受伤了吗?” 喻江行看去,原来亚雌手指碰到了对方手腕上的纱布。 “吼吼。”大块头湿润的目光投向雄虫,像是在求救。 “前几天受伤了,已经快好了,不用担心。” 米加希点点头,珍视而喜爱,清透的眼眸瞪的浑圆:“你的手臂毛茸茸的好可爱,果然和哥哥说的一样!” 奥根全身僵住了,湿漉漉的眼珠一片濡湿,低声发出哀嚎。什么砸到手背,温热后冰凉一片,感受到潮湿后米加希愣住,嗫嚅着嘴唇。 “你哭了吗?是不是想家了?你的家乡应该是在苍格星吧。”亚雌怔怔伸手想去触摸奥根的脸庞,巨大的变异种最大程度的俯下身,好让对方的手不落空。 摸到那润湿的脸颊时,亚雌喃喃道:“我猜对了是不是?我也很想哥哥。”眼睛一眨,没有焦距的眼里泛起一层薄雾。 见状,喻江行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他站在医疗室外面,墨眸萦绕着云雾,抿着唇,看到两虫就这么保持这个姿势很久。 米加希出来时眼睛通红,喻江行将他送出门时对方朝他向道谢。 “谢谢你带我来见他。” 喻江行皱着眉盯着脸色没有一点血色的亚雌,心里蓦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是——” 话还没说完,亚雌眼泪就砸下来了,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一串的,他死死咬着下唇倏然冒出两排血珠。 “我都知道。” 喻江行心叹。 果然。 “你不要告诉他,他……他会不见我的。” 喻江行见着半条命都快没了的亚雌,嗯了一声,在对方失魂落魄准备转身离开时叫住了他。 “你想不想留下来?” 亚雌里面回头,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冲上前两步,又期待又担心:“可以吗?” 喻江行闭了闭眼,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会说出那句话,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嗯,你愿意和实验体聊天吗?他们平时都很无聊。”喻江行觉得既然对方都知道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米加希很激动,重重点头,又哭又笑:“我可以的,我……能说很多话。谢谢你!” 在安排米加希的住处时,喻江行将奥根的现状简单和他讲了。 “所以,您是科研院的那位阁下吗?”米加希停下脚步,眼眸闪烁着激动的光,荒芜的眼眸浮现希望。 “是。” 米加希不断地给雄虫鞠躬,腰弯地很深,声线带着藏不住的哭腔:“求您,帮帮我哥哥吧,我只有他一个了。” 喻江行咽了咽唾液,脖间的喉结滚动,轻声道:“我会尽力。” “谢谢您!” “不要让你哥哥知道是你,我会和他说是院里请了个心理咨询师。” 米加希抹去眼泪,脸色惨白惨白的:“我……明白的。” [阁下,米加希怎么发现的。]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那种无法模拟的熟悉感。 [呜呜,他们真的好可怜。] 喻江行心情本就沉重,再让伊特在大脑里狂哭一顿,头顿时更疼了。他眯了眯眼,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谁你都觉得可怜。最近又看了什么书?” 伊特瞬间不说话了,装成失联的模样,电流声呲呲响,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回。 [就看了小说嘛,里面的主角身世悲惨,十分感虫。] 叫你少看这些没营养的书。 [才不是没营养,经历万难后他们最后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 隔离室里面,米加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着床上,微笑着动唇,而大块头则静静躺在床上,表情平和。 雄虫给奥根的五感加了模拟器,亚雌的外貌音声在他眼里耳边全变成了另一只陌生虫。 外面的喻江行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往旁边的隔离室走。 “首席,实验体不肯配合我们,他说只要你来。”研究员急得冒汗,一脸为难。 喻江行眉毛细细蹙起,明芮已经安分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想搞什么名堂。 百无聊赖趴在床上的明芮一脸生不可恋,他待在这都快发霉了,除了有吃有喝不用挨打,但是有没虫练手啊。 要是他打伤了某只虫,那小古板兼小变态还不得小肚鸡肠报复回来。 咔。 是门开的声音。 明芮看过去的同时从床上蹦起来,一眨眼就站到了地下。他怒目圆睁,语气极其不满:“喻江行,你个不靠谱的!就这样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不问。” 喻江行施施然走近,面对雌虫的控诉眉头都不皱一下,平静道:“是你自己拒绝了其他研究员。” “是你将我带回来的,你就得全权负责!”明芮抢先占据道德最高点,强词夺理。 雄虫睨着他,不回应,语气携着冷意:“我来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去哪?” 一身研究服的喻江行转身背对着他。 “实验室。” 明芮眼神蓦然下沉,垂在身侧的手几乎握成拳,盯着雄虫的目光像要将其后面灼烧,低头看到自己脖间的项圈后紧绷的肌肉才慢慢放松下来。 明芮跟在雄虫后面到了实验室。 “躺上去。”整个实验室只有喻江行一个,他一进去就开始调试机器,头都不回说,“把衣服脱了。” 明芮双眼瞪大,双手本能护住胸口,大惊失色:“喻江行你变态啊!” 拿着注射器的喻江行转过身,面无表情,冷冷道。 “脱上衣,我要给你检查。” 明芮虽然卸下防备的状态,但眼里的警惕还没消失,目不转睛盯着眉目清冷的雄虫,抬手将蓝白衬衫的扣子一下扯开,露出一大片胸膛。 久不见阳光的病态白。 喻江行微不可察蹙了蹙眉,还是没说什么,俯下身将注射器扎入明芮的血管。 明芮歪头盯着自己的手背,原本透明的管子被鲜红的液体充斥,好奇问:“你抽血干嘛?” “检查你的血液成分。”喻江行拔出针头,将管子放在床头柜上的盘子里,紧接着将管子贴到雌虫胸膛。 明芮身上一冰,不适地皱了皱眉,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这又是做什么的?” “检查你的心跳脉搏。” 喻江行知无不言,只有一个要求,让他把这个检查做完。 “哦。”明芮明显没了兴致,想到什么他又充满了求知欲,“你说,你们这个实验能研究出什么吗?” “不知道。”雄虫转身去看显示器上的数值,闻言手上一顿,毫不犹豫回。 明芮炸了:“靠,不知道你们还瞎研究什么!难不成把我们当一次性用,用完就扔。” “不会。” “喻江行!”明芮十分不满要挣扎起来,还没来得及行动身上就多了几道精神力。 雄虫目不转睛紧着显示器上强烈波动后趋于稳定的数值,不近虫情。 “别动。” 明芮气到饱了:“s级雄虫了不起啊,靠,为什么还有外挂!化为实体的精神力?你浪不浪费!” “我愿意。” 喻江行声音仍然冷静,但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盯着那个趋于一条直线的数据,滴的一声,他耳边好像有万千烟花盛开,身后的雌虫还在骂什么全然听不到。 黑曜石般的眼跳跃着水光。 这是…… 明芮将衣服重新穿好,一脸不善盯着雄虫,雄虫却连正眼看他一眼都不看,像极了穿上裤子就不认虫的渣男。 “回去。” “你雌父的,用完就扔,渣虫!” 送雌虫回隔离室的路上喻江行仍全身心投入思绪中,新的发现让他狂喜,以至于被忍无可忍的雌虫压在墙上都没发现。 明芮仗着比雄虫高单手撑墙,俯下身将对方笼罩在阴影里,故作亲昵地侧头靠近雄虫耳边,姿势很令虫误会。说出的话却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最好别让我等到机会。”放完狠话后明芮毫不留恋收回手,晦气冷嗤了一声。 还没反应过来的喻江行眨了眨眼,意识到刚才发生什么事后,脸颊泛红。 21、晋江独发 落入有心虫眼里却成了实验体将首席压在墙上强吻,关键是首席还脸红了。 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一心扑入研究的喻江行两耳不闻。 他将明芮的数据和奥根的数据对比,得出了一个惊虫的发现。 即使现在得到的数据不多也无法确定真实性,但新的突破点还是让喻江行心神激荡。 喜悦不过一时,很快就被噩耗冲淡了。 帝都又发生了几起狂化虫伤虫事件,发生在公共场所,死伤惨重。守城卫已经介入,控制失态扩大化,同时上面要求科研院第一时间跟入。 作为基因融合实验的负责虫,喻江行毫无疑问出要赶去现场。 当磁悬浮车停在事发现场时,很快就有守城卫过来。 “首席。” 喻江行从车里下来,颔首,表情严肃没有废话:“情况如何?” “太,太惨了。”守城卫表情相当难看,一时间居然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喻江行心里蓦然沉了下来,喉结不断滚动,他实在不敢想象现场会是怎样一个惨状。闭了闭眼,张开眼后他外表看不出一丝迟疑,乌黑的眼犹如无机质的透明状。 “带路。” 守城卫作出这边请的姿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路小跑,喻江行迈着大步往前走,素来平稳的步伐略显急切。 事发现场是在一个大型商场里。 他们一踏进门,瞳孔一震,耳边传来一声声或尖锐或悲愤或凄厉的哭声骂声尖叫声。 喻江行脚上的步伐一顿,眸子里映入现在乱遭而血淋淋的场景,耳边的血腥味浓烈的令虫作呕。 大厅里,数不清的白大褂抬着担架来来往往,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虫,瞪大了他的眼,里面的惊恐永远凝固。 喻江行越往里走越心悸,血,还是血。 捂着血淋淋大腿的虫接受不了地痛哭流涕,全身的肌肉紧绷成石头。 “啊——!我的腿!” “我的手——!好疼!” “呜呜了,我不活了。” 一只打扮精致的亚雌脸上的妆全花了,他单手捂着自己的脸,眼泪簌簌从指缝里渗出,顺着下巴滴落。 往他身体另一侧看,现在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袖口,带着血色的边缘不规则,像是被直接抓掉的。 旁边的医护人员一边给他包扎一边安慰他:“没事的,放轻松,活下来就好。” 亚雌一直在摇头,生无可恋:“我的手没了!我只是出来买衣服,怎么会这样……啊——!”他精神状态已经到达临界值了。 喻江行艰难咽了咽口水,看着这些一张张哭泣痛苦的脸,心中一下子就被击中了,他以为他的心很硬很冷,但还是被触动了。 “江行!” 穿着白大褂的方烨在不远处对他招手。 喻江行走过去,脸色发白:“统计伤亡数量了吗?” 方烨紧紧盯着他的脸,他从没见过对方如此失态,摇了摇头语气不忍心:“没有,数量太多了,目前还没来得及全部救治。接下来就辛苦你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向喻江行说了一声继续去治疗伤虫。 留在原地的喻江行望着他匆匆的背影,心中万般沉重,对方的状态也不怎么好。饶是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病人,两虫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场面。 喻江行仰头闭了闭眼,恢复了平时冷静的模样,开始巡视现场。 大部分伤员已经被送往医院,留在原地的虫早已没了生气。 倒在扶梯口被掏出了心肺的,走廊中央被压成了肉泥的,餐饮店门口没了四肢的。 雄虫停下来不动了。 [阁下,你的情绪要失控了,不要再看了。] [阁下。] 伊特一直在大脑里叫他。 喻江行缓了口气往前面被守城卫牢牢围住的地方走。 “阁下。”他们主动让开一条通道,雄虫缓缓走了进去,没有虫注意到中途身形顿了一下。 只见,倒在正中央的是一座小山似的变异体,喻江行瞳孔猛地一缩,后背顿时汗涔涔,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倒在那里的是奥根。 意识到奥根还乖乖躺在隔离室的床上听米加希讲故事,他的心又落地,下一秒又猛地提起来。 这次的狂化虫是融合了苍格星人的基因。 和奥根身形相似的变异种直挺挺躺在地面,胸前多了两个大窟窿,这是刚才守城卫情急之下动用的巨型炮枪所致。 守城卫的头头上前和喻江行解释:“对方破坏力实在太强了,我们一时间不能将其制服,只好就地击杀。” 喻江行没说话,径直上前低下头观察变异体,血盆大口,嘴角残留着撕咬后血渍,两只锋利的熊掌残留着鲜红色的肉渣,整只虫的腥臭味冲天。 兴许被击毙的那瞬间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黑眼珠睁得浑圆,眼角的湿润还没干透。 喻江行从口袋掏出那块手帕,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皱,他缓缓俯下身将其盖住对方的眼睛,目光触及那被盖住的脸后很快收回,转身。 “他怎么出现在商场的?” “我们调取了监控,他带着自己的虫崽来买东西的,中途突然狂化了。”守城卫有些不忍再说下去。 他的虫崽呢? 喻江行没有问出口,答案显而易见,狂化虫连十几个守城卫都控制不住,更何况一只虫崽呢? 伊特,把现场的情况拷贝储存。 [是,阁下。] “待会儿会有科研院的运输车将尸体运走。”喻江行交代了一句,就准备去另一个事发现场了,微微颔首,“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慢走。” 很快,喻江行第二次出现在雌奴交易所门口。 与第一次来的心境大不相同,相同点都是为了变异种。 “阁下,您可算来了。” 雄虫还没到门口,就有管理虫火急火燎冲到跟前了,对方一脸汗。 “不得了了,狂化虫把雄虫给撕碎了!” 喻江行眼神凝住,大步往前走,有了刚才的经历他对接下来的情景有了心理准备。 管理虫将他带到了一间接待雄虫的房间里,他在门口就看到里面挤满了虫。 十几只管理虫拿着麻醉机械枪的手在发抖,全身紧绷着,生怕下一秒倒地的狂化虫突然暴起。 “救救我。”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喻江行看过去,浑身是血的管理虫倒在地上,染血的手指抓着地面往前爬,留下一道道带着血渍的抓痕,目光带着死前的恐慌和求生欲的一点期待。 “他已经没救了。”旁边的管理虫注意到他的目光,同情地摇摇头,对方的腹直接被贯穿,留下一个大窟窿汩汩冒血。 [阁下,是上次给你带路的管理虫。] 喻江行收回眼,表情没什么变化,生死天注定,这是对方的命。 “雄虫呢?” 一边的管理虫不敢说话了,低着头迟疑伸出手指指着最靠墙的刑具架。雄虫目光移过去,没见到虫的踪影,只看到了满墙刺眼的血。 瞳孔一缩,再结合先前管理虫的话,喻江行明了。 不知道该不该为对方叹息,用以折磨虫取乐的地方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 这种情绪很快就消散了,喻江行将注意力转移到被控住住的狂化虫身上,只一眼,眉头便死死拧起。 巨大的体型。 又是融合苍格星人基因的变异种。 对方不知被注射了多少麻醉剂,倒在地上不甘心挣扎着,不断发出凄厉的嗷嚎声,落在每只虫耳边让虫头皮发麻,特别是刚目睹了狂化虫暴行的虫。 喻江行让管理虫让开,他走近看,变异种的目标转移到他身上,发现是一只雄虫后对方反应更大了,大张满嘴是血的嘴巴,露出那两排血淋淋的牙。 周围的管理虫紧张地就要再开枪,并大喊让雄虫远离。喻江行转头制止用冷冰冰的眼神他们。 雄虫开始观察哼哼呼气的变异种,对对方的敌视视而不见,对方的情况也不太好,除了全身扎满了麻醉针头,狂化后撑破衣服露出身体,从头到脚血淋淋一片,被掩盖在下面的新伤旧伤叠加,很明显能看出最新带血的鞭痕。 余光中看到了旁边的东西,是一根刚被摘除的骨翼,此时微微蜷缩,边缘凝固着暗红色的血。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窒息感涌上喻江行大脑,他突然觉得好闷,抬手扯开整整齐齐的领结,但一点都没有缓解。 事情的来龙去脉喻江行已经根据现场的物证自动补齐了。 不可一世的雄虫将雌奴带进这里,用尽刑罚,甚至将象征雌虫身份的骨翼给割了下来,趾高气扬望着趴在地上如丧家之犬的雌虫,发出一阵病态而痛快的笑。 没有注意到,已经一无所有、也没任何尊严可言的雌虫眼里的杀意渐浓,被鞭笞后满是鞭痕的身体停止了颤抖,瘦弱的身体一点点膨大,一眨眼就成了一座小山。 雄虫瞳孔不断收缩,甚至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恐怖的怪物扑过来撕碎了,死无全尸。 血淋淋,全场都是血,喻江行觉得从骨缝里慢慢渗出寒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22、晋江独发 身后,雄虫保护处的接到雄虫惨死的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势必要给对方讨公道让凶手受到最严酷的处罚,以维持雄虫保护处的权威。 “阁下。”对方先向喻江行问好,顾不上去里面处理狂化虫,“我们这里最近又多了很多优质的雌虫,您看看哪天见一见。” 喻江行眼里的温度全无,嘴皮冷漠相触相离:“抱歉,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 雄虫保护处的处长是一只举止优雅的雄虫——句乌雅,他细长的眉一蹙,微微弯腰单手贴胸行了个礼。 “抱歉,让您不适了。” 和对方相处就像是重重一拳打进棉花团里,没劲。 喻江行并不想和对方周旋,他现在大脑有些乱,有太多事情他还没想通。他往门口走,踏出门的前一刻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雄虫保护处已经将雌虫用束缚网笼罩起来,正准备收网,刚才一副贵族彬彬有礼模样的句乌雅居高临下盯着在网里挣扎的雌虫,眼神是他没见过的冷漠。 雄虫和雌虫有什么不同吗?以出生决定一只虫的尊卑,雄虫享有无尽的优待,雌虫却要承受无穷的苛待。 喻江行只知道自己救不了这只雌虫了,因为他杀了虫族最宝贵的雄虫。 在返回科研院的途中,喻江行靠在驾驶座上,合眸,抬手不断按摩着发涨的太阳穴。 鼻间传来一股淡淡的熏香,缓解了他眉眼的疲惫。 识趣的伊特没有出声,而是悄然释放了安神香。 科研院的接待虫一见到出现在大门口的喻江行,火急火燎冲过来,差点刹不住车。 “首席不好了,不好了!”接待虫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怎么了?”喻江行不自觉皱眉。 “您可算回来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接待虫快哭了,结结巴巴道,“实验体伤了副首席和院长,现在谁都不敢靠近。” “什么!” 喻江行眼睛瞪大,来不及问清情况,直冲冲就往隔离区跑。一路上他都在预想现场的场景,心吊到嗓子眼,额头突突直跳。 实验体?会是谁?奥根,不对!他直接排除了,那还有谁? 明芮?! 雄虫脸色沉得滴水。 千万不要有事。 他一到隔离区就看到围着一大堆研究员,他穿过重重障碍进到了里边。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走廊地面靠着墙的卡所里,对方神色不明捂着自己的手臂,旁边是脸上染血的非娅,亚雌都快哭了。 周围的医师上前给他们处理伤口。 喻江虫跑过去,气息紊乱,语气有些急:“您没事吧?” 卡所里看到他后表情柔和了一些,缓缓摇头。 非娅盯着医师给卡所里的手臂处理伤口,眼眶通红,死死咬着下唇就是不说话。 喻江行看过去,见到亚雌这副模样,语气也稍微和善了一些。 “到底怎么回事?” 卡所里撑起身挣开亚雌的搀扶,严厉地目光落在非娅身上,最后闭了闭眼。 “让副首席和你交代他都干了什么好事。”语罢,甩手离开。 喻江行目光从远去的卡所里身上收回,眼睛眨都不眨盯着非娅,不放过他的任何微表情。 “说。”声音冷硬不近虫情。 非娅抹了抹眼角,慢吞吞摇头,在雄虫冰冷的目光下目光不断闪躲。 “我,我闯祸了。”非娅也是被吓得不轻,声线都在颤抖,“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只是想——” “只是想什么!”喻江行抑制不住出口打断,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非娅眼泪瞬间下来了,第一次见到雄虫这么可怖的表情,又委屈又害怕。 “我进了那只叫明芮的实验体的隔离室,然后,然后……”非娅不断喘气,他目光畏惧地瞄了喻江行一眼,刚触及就立马收回,头埋得很低。 “他就发疯了,院长为了救我被他伤了。” 喻江行烦躁地在原地走走回回,简直被对方气笑了:“你进去他就发疯了,你简直太看得起自己!”他不再留情,既然对方一点都不顾及他的处处留情。 “我警告过你别靠近我的实验体!要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喻江行简直气疯了,“我不会放过你!” 喻江行抬手用手背盖住眼,这样的自己他都不认识了。 他往两边看去。 右边,奥根明显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有些狂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墙之隔,米加希双手贴在玻璃上,深深注视着他。 左边。 喻江行心脏都停了。 他见到了完全处于狂化状态的明芮,融合了白戈星人基因的变异种。 一只将近四米的瘦高的白狼,从头到脚都覆盖着十几厘米的白色狼毛,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对方扑过来,砰!整面玻璃墙晃动着,白狼被玻璃墙挡住了去路,不甘心猛撞墙面,像是要破墙而出,直勾勾的血眸贴着墙面。 里面萦绕着浓重的煞气,丝丝缕缕溢出来。 他是真的想杀了我。喻江行大脑主动生成这句话,然后空白一片,罢工了。 雄虫靠近墙面,将手放在墙面,隔着玻璃望着嗜血的白狼。 明芮不断用脸撞击着墙面,不断重复,直到他意识到脸上磕出了血,这个失败的滋味让他更加躁动,仰头长嗥。 喻江行暂时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放到他身后,目及处东西都被砸得稀巴烂,包括雌虫强烈要求给他多加的大盘子。 他食量很大,每顿需要的营养剂相当多,养了十多天加之每天定时的晒太阳,整只虫长了点肉皮肤也不之前的病态白。 伊特,将之前的监控调出来。 [是。] 时间拨回一个小时前。 鬼鬼祟祟的非娅出现在隔离室里,他很多天没有出现在科研院了,此时眼角微红,眼睛有些浮肿。 本来在休息的明芮奇怪起身,大大咧咧问了句。 “你谁啊?喻江行呢?” 非娅挑剔的目光不断在明芮瘦成竹竿的身上徘徊,凝重的眉宇倏尔放松下来,对着雌虫冷笑:“他不在。” 明芮皱了皱眉,察觉到不对劲:“那你来干嘛?” “只是想看看敢强吻喻江行的雌虫是何方神圣,今日一见——”非娅以手掩嘴,发出铃铛般的清脆笑声,“不过尔尔嘛!” “你没毛病吧?!”明芮盯着像疯婆子的亚雌,对对方的关注点感到十分无语。 什么叫强吻?雄虫求他他都不干! 非娅眼神冷下来,居然给他装傻是吧?一只从雌奴交易所里出来的不干不净的雌虫,敢碰喻江行,也配?他本能往墙外看,没发现有虫后更加肆无忌惮。 “明芮,雄父不详,雌父早亡。名义上是奈达德的虫崽。”非娅眼里闪着恶意的笑,“你是个私生子。你猜是不是你是雌虫,所以你雄父才不要你们?” 明芮胸前大幅度起伏着,显然动怒了,他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你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你雌父可能也是因为你是雌虫,得不到你雄父的喜爱才郁郁而终?”非娅还是十分自信,压根不将雌虫的话放在眼里。 “幸亏他死得早,要不然看到你这副怪物模样,肯定会被活生生气死。”非娅捂嘴娇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幸亏他死得早 他死得早 得早…… “啊——!” 非娅被这声扑天的怒气震到了,反应过来后眨了眨眼,眼前的雌虫不见了。 不对! 意识到什么,他抬头,瞬间被吓得后退直直撞上了墙面。 巨大的变异种低下头,那双幽幽的血眸散发出冷血的光,尖锐的牙齿一根根发着冷光。 “怪物!你看,我说的没错,你就是只怪物。” 怒气腾腾的明芮伸手往那个角落抽去,在亚雌头顶时全身开始战栗,身体摇摇欲坠,险些倒下,意识到什么后白狼仰天长啸。 发出一串凄怆而愤恨的咆哮。 非娅后怕地抬头,却发现对方无法动弹,他看到了变异种脖间的项圈,语气得意:“哈哈,连喻江行都在帮我!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你算个什么东西!” 刚到门口的卡所里见到这样的场景直接冲过来,推开亚雌,大吼:“非娅!” 非娅呆愣愣看着甩过来的狼爪,直挺挺地擦过卡所里的手臂。 这怎么可能?! “快出去!”卡所里怒吼,连拖带拽将吓得魂飞魄散的亚雌拉出去。 暴怒的变异种被铁门阻隔,不甘心地撞击着。 喻江行面无表情将监控从头到尾看完,非娅挑衅的嘴脸,明芮颈侧暴起的青筋及罔顾项圈的电击攻击虫。 非娅! 喻江行心里瞬间沉了下去,心底的那个念头愈发强烈,明芮居然能抗住电击,这才是成功变异种的真正实力吗? 他兴奋而沉重地得出一个一直以来都有苗头的结论,奥根是个失败品。不能自主控制状态的变异种,战斗力和隐蔽性都有很大局限。 最可悲的是,这批批量制造融合的苍格星人基因的变异种,他们极大可能是基因融合的垫脚石,换而言之,他们是故意被做成半成品的。 去扰乱社会治安,去震慑虫族。 到底是什么势力在背后刻意扰乱虫族?他们是何居心? 雄虫点漆的眼眸里映着那只张牙舞爪、嗜血凶残的白狼。 23-30 第23章 晋江独发 “非娅, 你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你不清楚吗?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喻江行点漆的眼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唇边凝着寒霜:“我们只是对手,以后我不会手下留情。” 非娅大脑轰隆一声, 仿佛世界瞬间崩塌, 原本战战兢兢的心情一下就被涌起的怒火冲散了。 刚才的可怜样仿佛是错觉, 仰头露出那张泛红的脸,水亮亮的眼折射出刻薄的光, 一开口就将虫推到千里之外。 “对啊, 我们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厉害,可我也从没让你让我啊!”他呵呵笑起来, 兴奋的神情中混杂着癫狂, 半垂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我们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死敌!” 喻江行冷眼盯着他发疯,那张美丽而偏执的脸犹如摄人心魄的海妖, 不死不休吗? 好, 如你所愿。 “走, 不要在出现在这里。以后如果再让我发现, 就别怪我撕破脸皮动手。”喻江行微微转身背着他,语气冷淡又带着不屑, “太难看了。” 非娅盯着雄冷漠的背影, 一边倒退一边摇头, 嘴里絮絮叨叨 “好啊, 很好, 我等着。”他瞬间又哭又笑,眼角赤红, “只要你没绝情到底, 这一切就不会结束, 终有一天你会恨不得杀了我的!” 背着着他的喻江行垂着身侧的手青筋根根暴起,对亚雌那番癫狂到极致的发言一阵阵发寒,目光虚虚落下。 如果到了这样的地步,放心,我会杀你的,绝不留情。 原本吵闹的走廊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只剩下隔离室外的身影一动不动,那面玻璃墙虚虚掩映着那张冷傲的脸。里面的白狼不厌其烦地撞击玻璃墙,一震一震的,已经满脸是血。 不知过了多久,喻江行才算是开了口。 伊特,给他进行全身检测。 [是,阁下。] 看不见的冰蓝色扫描光落在里面那只躁动的白狼身上。 十几秒后,数据生成。 喻江行目光飞快映入这些数据,分析输出,除了身体的强度增加,对方其他生理特征与普通虫无异。 喻江行将隔离室的门打开,走进去,血眸凸起的狼眼瞬间捕捉到新的物体,咻地扑过来,锋利的巨大狼爪悬在半空就要直直劈下。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的,低头望下去,两只手已经被化为实体的精神力捆住了。 他愤怒咆哮着,鼻孔喷出巨大的气流柱,雄虫眼睛不转直直盯着他,垂落的碎发被吹起露出饱满的额头。 “为什么生气?因为他说了你雌父吗?”喻江行抬眼,眼里映着张牙舞爪恨不得将他撕碎的白狼。 变异种鼻子一动一动的,那双眼红地滴血,兴许是真的被戳中了逆鳞,嘴巴大张露出那两排笋尖一般的牙,每一颗都发着幽幽的冷光,让虫联想到他撕咬猎物时的有力和凶猛。 喻江行喉结微动,语气轻松:“他故意激你,你也上当。” 明芮的眼瞬间瞪大,里面暴怒掺杂了其他情绪,无以复加,挣扎的幅度愈发激烈,原本被死死禁锢住的狼爪都有移动的迹象了。那长达十厘米的坚硬爪子肉眼可见的靠近喻江行的眼,一点一点,下一秒就要直接戳进去将其挖出来。 看着对方愈发狂躁,喻江行不由地想,狂化以后也还是那么小心眼一点就着。 真是小肚鸡肠。 白狼眼里闪烁着幽幽的绿光,知道自己立马就能给对方好看,激动地哈哈喘气。 在指尖离眼瞳不足一厘米时,手上的束缚突然加重,直接将他的手往反方向拖。明芮不可置信睁大了眼,不敢相信雄虫居然敢如此戏耍自己,仰头放出一声声激愤的狼嚎。 喻江行盯着他被勒进皮肉的手腕,那些精神力已经被染红了,皱了皱眉:“不要挣扎了,你已经受伤了。” 明芮直接对着他的脸狂叫,无声的声波没有任何阻拦直接传到耳边,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够了!”喻江行忍无可忍,盯着他满脸的血直接骂出声,“再继续也伤不到我。” 硬气的话并没有取得任何效果,适得其反,检测到白狼的杀意颈环上不断有电流溢出,全身的肌肉不断战栗,扭曲成一样诡异的弧度。 他仿佛免疫电击般,双眸猩红,全身都有变大的趋势,控制他的精神力也隐隐崩坏。喻江行只得继续加强精神力,但这可不是正常模样的明芮,长时间巨大的精神力快速消耗,让雄虫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伊特不断在脑海里叫,试图阻止他的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阁下,不要再用精神力了,您会受伤的。] 喻江行没有理他,明显白了的唇一点没抖,他不能在明芮面前露了疲态,要不然对方就能变本加厉,以后想控制他就绝无可能了。 刚能动弹一小段距离的明芮顿时又被死死缠住,感觉到这个事实后脸瞬间阴沉下来。 “嗷呜!嗷!” 喻江行藏在背后的手经络暴起,修长的手指骨节凸出,整只手显示出极度的忍耐,他面上却露出一个浅笑。 “你还能变回来吗?能的话就变回来。”喻江行一顿,若有所指,“还是说你想和奥根一样,让虫当动物看?” 白狼细长的眼眯了眯,显然在思考他话里的可信度,挣扎地幅度变小了,他充血的眼瞳直勾勾望着雄虫。 “我知道你很厉害,能控制自己的状态。现在气撒完了吗?”喻江行目光落在白狼身上久久不移,显然不敢错过对方任何表情和动作,“如果消气了就恢复原型吧。”他指了指挂在墙上方的时间显示屏。 “该吃饭了。” 白狼也看过去,看到了上面的数值,扭头回来看喻江行,全身的肌肉进而松懈下来。 喻江行心里松了口气,将精神力收回。 白狼意识到身上的束缚没有了,全身抖动了好几下,柔软的白毛沾上血后黏在一起,不再蓬松立起,而是软踏踏耷拉下来,浑圆的眼像看蝼蚁般注视着下方的雄虫。兀地,伸出一只狼爪,迅速而有力地挥过去,眼神直勾勾盯着雄虫。 喻江行被带起的风吹进眼了,眼睛一眨,一动不动望着偷袭的那只爪子。 一秒后,爪子尖端停在雄虫白皙的眉间,一勾,锋利的指尖轻而易举刺进去,明芮没意思收回爪,蹭了蹭自己的颈部。一眨眼,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恢复了原型。 雄虫眉间那点伤渗出一滴血珠,顺着线条滑过眼角,落在眼睑处,血红色染上冷白的肌肤,衬得那冷淡的眉眼现出稠丽。 喻江行脸一僵,微微侧身,话里十分冷硬。 “把衣服穿上。” 明芮低头看自己白花花的胸膛,抬手舔了舔指尖上沾的雄虫的那滴血,惨白的唇染上胭脂,带血的眉目张狂无比,长时间没修理的白发很长沾染了刺眼的血。 “雄虫的血……也没什么不同的。”他语气喑哑,红艳的唇扬起饱满的弧度。 喻江行被他这丝毫不避讳的话气得胸膛起伏,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到对方怀里,没好气道。 “穿上!” 明芮看着自己怀里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慢吞吞将其绑在自己腰间,往床上一坐。 “我饿了。” 和奥根发起疯来什么都砸不一样,明芮还知道什么对自己有用,不能砸。 “马上就会送来。”喻江行居高临下盯着他的脸,破了的眼角,青紫的嘴角,整张脸混杂着凝固血液,眉头一蹙,“你应该先处理伤口。” “死不了。”明芮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趟,直勾勾盯着天花板,语气慵懒却暗含杀机。 “喻江行,这次你不给我个交代我们就没完!” 喻江行声色俱厉:“你不应该暴露自己的变异种身份的。” “为什么不行?你把我带回来不就是为了这吗?” “让越多虫知道你的真实情况你就越危险,你不是不知道。”雄虫沉着声,“所以,为什么非娅为了激怒你故意说了那些话,你就化形了?” “几句话?我很生气,生气不行啊?”明芮从床上蹦起来,一脸不善,对着他龇牙咧嘴,“要不是那只雄虫突然出现,我不得咬死他!” 问不出什么,喻江行也不再逼问,正好送餐口开了,他走过去把营养剂端过来,往床头柜一放。 明芮迫不及待抱到自己怀里,坐在床上环着腿,抬头就是一支,很快,盘子里只剩下十来支空管子了。雌虫打了个饱嗝,伸手揉了揉微撑的肚皮,懒懒倚着床头。 “记得给我重新拿个大盘子!” 喻江行脸色愈发不好看,对对方这种以食为命的行为十分不屑,清瘦的身形被白衬衫勾勒出线条,被掐出腰线,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他停在门口,扔下一句话。 “我会让他来给你赔罪的。”- “阁下,洛西阁下您在吗?” 雄虫保护处在门外敲门,等了一会儿没人应,又继续敲。 领头的虫收回敲到骨节发红的手,歪头问旁边的虫:“有联系到阁下吗?” 那只虫很快摇头。 领头的虫表情一变,下了决心,把随行的技术虫叫过来。 “把门打开。” 技术虫上前,手在光脑点了点,只听到滴的一声,原本毫无反应的大门开了条缝。领头虫点点头,对周围的下属示意,推门而入。 门从条细缝开到大开,满室的黑暗溢出来,一种陈旧的腐朽味扑面而来。 刚踏入一只脚,每只虫都被屋里的尘土味和腐臭味呛到了,顿时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从门外透进来的阳光里,无数的灰尘盘旋其中,地面积了层厚厚的尘土。 “天,这多久没打扫了,又不是没虫住。”一只虫说着说着表情一僵,迟疑地往里望去,明知故问。 “阁下不是住里面吗?” “上一次家访是什么时候?”领头虫显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凝重,有虫凑到他耳边道。 “两个月前。” 领头虫眉眼凌厉,染上了怒火:“为什么是两个月?” 雄虫保护处的规定是每个月都要到雄虫住处进行家访,一旦发现雄虫遭到虐待或是雌虫没有尽心尽职伺候雄主,就会立马采取措施。 周围的雌虫头垂胸前,不敢反驳,还是当中的一只雄虫温声解释:“您息怒,上个月的家访因为洛西阁下和雌君出门旅游,所以并没有见到阁下。” 领头虫压下怒火,也没有追着不放。 咯吱。 一道摩擦光滑地板发出的刺耳声从里面传来。 领头虫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抬头往屋子里面看去,眼睛睁大眼珠子随之一转。 “什么声音?!” 听到他的声音后其他虫也跟着看过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疑惑。 “把灯打开!”很快有虫转身去开灯,连续按了开关还是没反应,“头,灯……灯好像坏了。” 领头虫收回眼,沉声道:“分开找。” “是。” 五六只虫瞬间分成了三组往不同的方向走,屋子还是黑漆漆的,客厅的窗户没有完全拉好,风从缝中进来吹得窗帘一晃一晃,室内忽明忽暗。 领头虫往客厅走,他走得很慢,目光不断在周围的物品上扫,不错过任何东西。越往里走那股腐烂的气息越弄,他本能屏住呼吸,目光掠过狼藉的客桌,一小半个蛋糕,烧到尾部的蜡烛扔在旁边,用过的蛋糕盘子放着把叉子,掉落在桌面的奶油起了霉菌,黑绿黑绿的。 很普通,只是过完生日后留下的残局。 一种不妙的直觉涌入大脑,领头虫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到底是为什么这么乱的桌面都没有虫收拾?但资料里显示洛西的雌君是只很贤惠温顺的雌虫。 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领头虫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转身往其他地方走。 “头!”屋子最里面传来一只虫的叫声,声线明显在颤抖。 领头虫表情一凝,很快往最里面的卧室跑去,其他虫跟在身后。他们赶到时,看到那只雄虫呆愣愣站在卧室门口,手里抓着门把手,刚踏进半只脚掌。 他转过头,那张脸惨白惨白的。 “怎么了?” 领头捂住口鼻,这里的臭味和客厅的明显不同,从黑压压的卧室里传来一阵阵浓烈的腐烂味,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腥味。 雄虫牙齿上下打颤,眼里闪着明晃晃的惊恐,他发抖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地面。 其他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瞳孔一缩,瞬间有虫开始干呕。 只见从门口透进去的光线将卧室门里面的一点照亮,在那看得见的地板上粘着块什么东西,其中有白色的什么东西在动。 “蛆虫!” 就是蛆虫,在那块腐肉里,成群的米白色的肉团不断蠕动着,仅仅是看着就让虫头皮发麻。 领头虫一时喉咙也有些干痒,他转头看着捂着嘴都快把胃酸吐出来的下属,他们眼里泛着水光。于是他只得强撑起精神,呵斥道。 “都给我打起精神!”他声音却没有那么果断坚决了,“进去看看。” 话一落,其他虫都往后躲,领头虫眉头一竖,随手指了只雌虫,对方和他目光对视后又立马低下头。 “就是你,过来。” 那只雌虫磨磨蹭蹭抬头,不甘不愿挪过来。 “你开路。” “我——”雌虫差点跳起来,看到领头虫的表情后只得垂头丧气,畏畏缩缩往里探。领头虫等到其他虫都进去了以后才跟在后面。 “大家跟着。” 随着门敞开,昏暗的卧室光线亮了一些,勉强能看清全貌。恶臭不断冲击着他们的嗅觉,每只虫被醺得头昏脑涨,加上心理作用身体都紧绷成木偶。 脚下踩到什么黏腻软滑的东西,那只虫意识到什么后像踩了爆竹一般蹦来蹦去,尖叫不止。 领头虫被他吵得头疼:“闭嘴!” 那只虫立刻挤到其他虫旁边,看着刚才那个地方心有余悸。 开路的那只雌虫拿着一个手电筒在前面挥,冷白的一束光将一小块地方得清清楚楚。他屏气敛声,心脏砰砰直跳,耳膜仿佛都被心跳声充斥了。 过程中不断出现有蛆虫的腐肉。 他死死盯着前面装着窗帘的大床,转过弯后,低下头不敢看,手电筒也照着近处。他咬咬牙抬手的同时抬头,只见被照亮的红色床铺上空空如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惨相。 雌虫如释重负,再也撑不住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喘气,死寂的空气都是他的呼吸声。 后面的虫直接踹了他一脚,笑骂道:“怂货!” 他却顾不上生气或者反驳。 领头虫手脚轻快走到最前面,经过雌虫时拍了拍他的肩,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做得好。” 雌虫低着头坐在那里全无反应,冷汗簌簌,上衣湿透了,像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 头上一凉,他以为还有虫要取笑他,抬手去拍,落到头上却打了个空,收回手后发现手指上都是黏腻的无色液体。他怔怔看着,手背又多了几滴无色的粘腻液体,身体一僵。 头顶有东西。 余光扫到落在手边的手电筒后,他抓起手电筒往天花板一照,这一照,整只虫就像被扼住咽喉,连一个拟声词都发不出,只能徒然的睁大嘴,像溺水的虫只能在水中徒劳挣扎。 哒哒哒! 在前面查看的虫突然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回过头后,坐在那里的雌虫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去。 蓦然,空气安静下来了,被雌虫慌忙间丢掉的手电筒倒在地面,贴着地板照射。 剩下的虫面面相觑,艰难咽了咽口水,很快外面传来雌虫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顿时,每只虫身体不禁抖了抖。 “他,他怎么了?”领头虫话说得不利索,尾音咬到了舌头瞬间变音了。其他虫脸上的肌肉都在抖,闻言干巴巴地摇头:“不,不知道。” 领头虫盯着大开的门,又看向那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手电筒。他弯腰捡起来,手指缓缓收紧,深吸了几口气后,猛然将手电筒对着天花板。然后,整只虫像机器人一般僵硬地抬头,看清上面的情形时表情和刚才的雌虫一模一样,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其他虫本能往天花板看,空气安静还是静得可怕,只能听见他们牙齿打颤的声音,冷意像是从后颈一丝丝渗出。 “啊——!怪物!”有虫反应过来叫出了声,紧接着摸爬滚打,落荒而逃。 领头虫的冷汗已经流到了眼尾,顺着曲线流过他嘴角。 手电筒的灯光处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四对发着绿光圆珠子,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倒挂在天花板上,腹部臃肿得像一个皮球,带着黑色绒毛的嘴一动一动,瞬间无色的液体滴答滴答落在下面的虫身上。 无数的白色蛛丝倒吊下来,随着空气微微飘动的像一根根吊死鬼用的白绫。 领头虫眼神和黑蜘蛛对上,瞬间被对方眼里的敌意吓破了胆,扯着嗓子吼:“有怪物!开枪!快,开枪。” 周围的虫像被按下开始键般开始动作,慌乱地从腰间抽出枪,来不及瞄准,颤抖的手指不断按着扳机,对着墙面一片扫射。 瞬间墙面出现了无数个窟窿,那些子弹打碎墙面扬起尘土,又出现刚进门时出现的那道令虫骨缝泛冷的摩擦声,等到一切消散后,领头虫拿着手电筒对着天花板乱挥,那只巨大的黑蜘蛛已经不见了。 下面的虫整只都汗湿了,枪不断从满是汗渍的手滑落,腿弯处一抖一抖,随时要跌倒。 领头虫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嗓子干涩喑哑:“快!上报处长,就说,说洛西阁下家出现了黑蜘蛛!” “黑蜘蛛?”喻江行看着面前的雄虫,微微皱眉再次确认,“确定没看错?” “是的,阁下。上门进行家访的虫传回来的消息,不会有错的。”句乌雅表情难得没了笑意,“事关雄虫,所以我希望您能走一趟。” 喻江行到达洛西的住处后,门口围满了虫,那几只目睹的虫像落汤鸡般水洗后,浑身瑟瑟发抖。他将口袋里的黑皮手套掏出妥帖戴上,拾级而上。 “都让开。”句乌雅在前面为他开路,转身对他低头,“阁下,这边请。” 喻江行顺利进到玄关,眼前黑洞洞的,鼻息里的腐臭味难以忽视,他皱了皱眉。 “为什么不开灯?” 句乌雅同样被冲到了,以手掩鼻慢半拍回话,声音发闷。 “刚进去的虫说坏了。” 闻言,喻江行望着里面的抹不开暗色的屋子,给伊特发出指令。 伊特,连接照明系统。 [是,阁下。检测中……照明系统已被破坏,是否修复?] 修复。 [修复成功。] 滴地一声,照明系统的工作灯一闪。 瞬间,整个屋子的灯陆续恢复,一个接着一个亮起,黑暗瞬间被驱散。 喻江行看着门口翘首以待的虫,转头对句乌雅说:“让他们跟着。”句乌雅点头,接着吩咐门外的虫。 “你们跟着进来。” 于是,一大堆虫浩浩荡荡进来。 句乌雅跟着喻江行旁边,目光顺着对方的目及的方向看去。 喻江行走得很慢,目光从远及近,自下而上。脚掌落地,带起一阵飞尘,雄虫抬头望着天花板,也大多覆着尘埃的蛛网,零散分布着。 “把窗帘都拉开。” 其他虫很快将窗帘拉开,暖白黄的光线瞬间涌进来,整个屋子亮堂无比,连角落都十分清晰可见。 喻江行的视线瞬间落在客桌上的狼藉,他走近,拿着那个叉子俯身翻动那个蛋糕,很快将叉子扔下。目光放在身后那几只瑟瑟发抖的虫身上,淡淡开口。 “大致说明目前的情况。” 领头虫先是看了句乌雅一眼,然后慢吞吞走出,不敢抬头。 “我们今天按时上门对洛西阁下进行家访,但不管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也联系不上虫,所以我就让技术虫破门了。距这次家访,我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到洛西阁下了。”领头虫悄悄抬眼偷瞄了句乌雅一眼,果然发现对方眼里的温度降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 “我们在卧室里看到了很多块腐肉,而且在天花板发现了一只黑色的大蜘蛛,我们开枪后他就不见了。”语罢,领头虫又打了一个寒颤。 喻江行颔首,径直往卧室走。 句乌雅跟着后头追:“阁下您慢点,让雌虫上去开路。” “不用。” 雄虫头都不回,身形挺拔,健步如飞,经过一个拐角后出现在卧室门口。 句乌雅的话堵在喉咙里,显然他看到了门口的那一滩难以形容的腐肉,胃部翻涌,要不是顾忌形象可能会转头扶墙呕吐。 一股带着腥味的恶臭源源不断钻进鼻子,喻江行皱着眉,目光落在那醒目的腐肉上,眼里情绪不明。 下一秒,他抬脚避开那块腐肉走进去。 句乌雅见他进去了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后面,回头跟那些虫说:“都跟进来,有危险一定要率先保护喻江行阁下。” 领头虫进来就打算开灯,被喻江行按住手,他盯着刚才被扔在地面的手电筒,扔下一句话后走过去。 “别开灯。” 俯身拾起手电筒后,喻江行将其对着天花板,有条不紊从中央依次往四个角照,移动速度不快。在场的虫本能屏住呼吸,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目光随着手电筒的光线移动。 当光线从一个地方移到另一个漆黑的地方,他们的心就高高悬挂,生怕会看到什么恐怖的怪物,等到光线出空空如也,他们就会猛地吐出一口粗气。 如此起起落落。 当从第二个角落移向第三个角落时,光线周围出现了个黑影,顿时每只虫的心到吊到嗓子眼,像吸进一口气,却只有半口气到了肺部,另半部分卡在咽喉出不上不下,叫虫憋红了脸。 喻江行眼神变得凝重,深吸了口气后再次移动手电筒,预判般,直接跳过第四个角落直接回到第一个角落。 瞬间,光线洒落,一只三四米大的黑蜘蛛挂在角落里,那四对眼睛绿莹莹的,毛茸茸的触嘴吧唧吧唧不断分泌出无色液体,正如断了线的珠子从空中落下。 “啊——!”好几道尖叫声在身后响起。 “开灯!保护喻江行阁下!” 啪地一声,黑沉沉的卧室灯亮,习惯黑暗后显得刺眼无比。 喻江行回头冷斥,“闭嘴!”语罢转头回去,那只蜘蛛已经转身准备逃走了,却不知为什么又回头看了喻江行一眼,咻地一声,没影了。 喻江行拿着手电筒的垂下,睫羽扑哧微颤,下方的眼眸陷入了沉思。 他在思考刚才对方那个眼神,那是一个怎样的眼神?阴冷愤恨,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 ……是要回来复仇吗? “阁下。” 喻江行的思绪被句乌雅打断,他回过神望着对方。 “您没事吧?” “为什么不听我的指令?”喻江行忍着被打断的怒气,黑眸翻涌着冰冷的深沉海水,他知道是对方让开的灯。 “抱歉,阁下。”句乌雅没有半句解释干脆利落认错,他微掩目光,“我只是担心您,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喻江行像一拳打在棉花团上泄力了,攥了攥握成的拳,终是泄了力,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无济于事。 喻江行没有再和对方废话,光线充足的卧室让一切掩藏在黑暗里的东西都现了形。 最抓眼球的自然是散发在各处的腐肉,都不大,带着凝固氧化的黑红血渍,其上翻滚的白花花的米粒令虫鸡皮疙瘩顿起。 喻江行抬头看头顶的天花板,整面顶部都清晰可见,数不尽的蛛丝,特别是刚才发现黑蜘蛛的地方,有一张巨大的蛛网,占据了将近二分之一的天花板。 最惊讶的还是那张本以为什么都没有的床,从床单边缘的纯白色可以知道,床单本来是白色的而不是现在的红色。 至于红色是怎么来的?血液,雄虫的血液。 “将这些腐肉拿去检测,它们的主人不出意外就是你们找的那只雄虫了。” “洛西阁下?!” 喻江行点头,余光看到什么往床头走,立在床头柜的是一张合照,伸过去的手一顿。 一只笑容腼腆的雄虫和一只眉眼很温柔雌虫,看向对方的眼里都充满了幸福。 喻江行看向旁边的床榻再看看这张照片,抿着嘴将照片取出,转身准备离开。句乌雅连忙追过来,一头雾水问:“阁下,您是什么意思?洛西,洛西阁下是——?” 喻江行停下脚步,看着对方的眼睛里的不可置信,知道对方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承认那种最糟糕的事实。 全部的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勾勒出真相的图案,一切都已成定局。 喻江行的血液温度冷却下来,流动的速度减缓,睁着那对黑曜石的眼问:“知道黑姆星人吗?” 句乌雅点头,自然是知道的,五大帝国联盟以后,出现在虫族的黑姆星人并不少见,但他们的外形几乎与虫族没有区别。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喻江行也不再吊着他。 “那是他们没化形的模样,黑姆星人的原型是黑蜘蛛。” 黑蜘蛛?! 句乌雅兀地瞪大了眼,显然是和什么东西联系上了。 “黑姆星人和虫族同样雌多雄少,不同的时候不是出生比例而是雄蜘蛛死亡率太高。雌蜘蛛别称‘黑寡妇’。”雄虫语气淡然,用一种冷静到不能再冷静的语气,眼眸里映着句乌雅愈发惊悚的脸。 “雌雄合欢时百分之八十的雄蜘蛛都会被雌蜘蛛吃掉,当做孕育后代的养料。” 很显然,刚才那只黑蜘蛛是融合了黑姆星人基因的变异种,蜘蛛的习性如出一辙。 “您的意思是,洛西阁下是被黑蜘蛛?!”句乌雅瞠目结舌,实在不愿意相信真相是这样。喻江行纠正他:“不是,应该说是被他的雌君吃了。” “雌君?!洛西阁下的雌虫是虫族不是——”句乌雅突然哑火,醍醐灌顶,和先前发生的事情对上号,“您的意思是洛西阁下的雌君变成了黑蜘蛛?!但他为什么会变成黑蜘蛛,不是只有像苍格星人的狂化虫吗?” 喻江行听到他说到了关键,也不再点拨他,眉眼有些倦意了,耷拉下眼皮盖住黑眸:“好了,你都清楚了。我回去了。” 句乌雅还有疑问,一直在后面追不肯放虫。 “狂化虫,新的狂化虫!”句乌雅突然脱离平时的斯文贵族样,堵在喻江行离开的必经之路,伸出手拦住雄虫,“他居然敢这么对待尊贵的雄虫,我们得将他抓回来,施以最严酷的刑罚!” “刚才是你把对方惊跑了。”喻江行见他又成了这副讨厌样,瞬间没了耐性。 “阁下,刚才是我的过失。但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抓捕归案。” “抓罪犯不是我的工作范围。” 句乌雅为了挽留喻江行简直到了疯魔的程度,口不择言:“阁下,您是帝国的希望,只有你才能领导我们!” “闭嘴!”喻江行冷冷呵斥,用幽深不见底的眼神盯着他,“句乌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句乌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连连鞠躬道歉。 “是我昏了头,对不起阁下。请您原谅。” 喻江行径直离开,没有再多话,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句乌雅刚才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舔着脸黏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雄虫离开。 喻江行中途掉头去了医院,那些被变异种伤了的病虫一部分已经出院,但大部分还留在观察病房。 “怎么来了?”他看过去,穿着白大褂的方烨出现在眼前,双手插兜。喻江行嗯了一声,和他一起离开观察病房。 “又发生了一起。” 虽然喻江行没说完,但方烨还是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手指屈着贴着下鼻,略作思考。他抬眼,看眉眼有些阴郁的雄虫,明白了什么,伸手搭在对方肩上。 “放宽心,焦虑也无济于事。” 喻江行微微侧身看他,摇头不说话,显然方烨对这些事情并不敏感,事情没那么简单。 喻江行回到科研院不久就有研究员匆忙来请他。 “首席,首席不好了!”研究员手握着门把手猛喘气,指着隔离室的方向,“雄虫保护处的虫上门了,说要把明芮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有抽奖哦,具体看文案,感谢大家的支持(比心) 第24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伸手抚平衣领, 随之将椅子推进桌下,跟着研究员往试验区走,挺拔如青竹的身姿疏冷, 小扇子般的乌睫在头顶的灯光下洒下一片阴影。 “他们以什么理由?” 研究员怯怯地不太敢说, 微微低头迟疑道:“上次……明芮发狂伤了院长。” “不是严令禁止透露出去吗?”喻江行眉间皱成疙瘩, 话刚说完就知道了答案,狭长的丹凤眼耷拉下来, 半掩的黑眸透露出冷厉的光。 非娅站在隔离室外, 抱胸盯着还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明芮,眼里透露出异样的光。 卡所里也被惊动了, 此时在和雄虫保护处的处长句乌雅交涉, 雄虫端正的五官微微蹙起,显得格外严肃。 “这是科研院的实验体,你们不能带走。” 句乌雅微微一笑, 转身看向隔离室里面一无所知的明芮, 然后对卡所里行了个贵族礼, 语气温和细听却带着微不可察的狠厉。 “卡所里阁下, 这只虫伤了您,我们不能放任不管, 要给他相应的惩罚。” “这些雌虫才知道应该尊敬雄虫。” 卡所里不乐意和他打太极, 直接将决定权抛给正在赶来的喻江行手里:“这不归我管, 等喻首席来你自己和他说。” “院长, 虽然他是科研院的实验体, 但他伤了您毕竟是事实。”非娅扬起一个甜美的笑,从边缘走到他们之间, 意味深长道, “我们也不好包庇吧?” “非娅!”卡所里严厉看了他一眼, 自然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亚雌已经预料到雄虫保护处会来科研院要虫。 “院长,您别生气,毕竟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美艳的亚雌将搭在脸侧的碎发撩到耳后,粉嫩的唇畔微颤,“还是等我们的喻首席来吧。” 卡所里深深看着他,鼻息透露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微微倾身不再看亚雌。 句乌雅对非娅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并伸出手与对方简单握了手,声音一贯的斯文温和:“多亏了副首席的理解与支持,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科研院存在这么大的安全隐患。”他尾音特地加重了后四个字。 非娅回以柔软的浅笑,和每一只温软可虫的亚雌并无分别,只是那笑意只有很薄一层,他眼里除了他雄父外,只有对手和废物。 喻江行是他的对手,其他的虫都尽数归为废物,包括面前这只装模作样的雄虫,非娅唇边的笑愈发灿烂。 “那只能等首席来了。”为了缓和现场的氛围,句乌雅时不时说句话,知道卡所里不待见自己,他也不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说曹操曹操就到。 俊秀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慢慢走近,雄虫一到达隔离室外,周围的空气就立马降温了,似一刻入冬,离他最近的研究员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有些想不通。 啊,怎么突然这么冷了。 “阁下。”句乌雅又挂上他平易近虫的笑,迎上前,“好久不见。” “在科研院你可以叫我首席。”喻江行没给他任何目光,与他擦肩而过后扔下这句话,径直到了玻璃墙旁边,看到里面那只还在呼呼大睡的雌虫时,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地。 句乌雅完美的面具扭曲了几下,险些崩坏,但很快那得体的表情就找不出一点别扭的地方。雄虫显然是故意落他面子的,想必他这趟的确惹恼了对方。 思及此处,他心里一沉,面上却找不出任何不好的情绪。 “首席,那天多谢您的援助,基因检测出那的确是洛西阁下的遗骨。”句乌雅语气沉重,以头贴手表达自己的哀思,“在逃的凶手的确是他的雌虫塔安吉。我将此事上报内阁后,大人们震怒要求彻查此事给民众一个交代。”句乌雅抬起头神情肃然。 “雄虫保护处为了更好的履行它的职责,我们决定加大对雄虫周围的风险排除。”他没有立刻说下去,目光在卡所里和喻江行身上来回,一字一顿。 “科研院是雄虫集聚的地方,更何况这只雌虫已经有过前科,我们更不能疏忽。” 喻江行的眼神冰冷下来,对方说了这么多显然只是为了引出最后这句话。 要将明芮带走。 “实验体伤虫显然另有隐情,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副首席。”喻江行对这两只虫没有一点好感,一只像甩不掉的牛皮癣,一只像要赶尽杀绝的刽子手。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非娅有些恼怒了,显然很不满喻江行把他当做敌人将矛头对准他,但那天对方恐怖绝情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亚雌不想再往雄虫枪|口上撞。因此,只是环着胸不说话。 “这个我们暂且不提,但首席您肯定知道对方是因为打残了雄虫,才被卖进雌奴交易所的。”句乌雅显然是有备而来,看这气势汹汹的架势,势必是将明芮的祖宗十八代都查清了。 喻江行脸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显然对对方这种死咬不放的行为和反感:“为什么就偏偏盯着他不放?” “首席您冤枉我了,我没有针对任何虫,我针对的是所有危害雄虫的虫。”句乌雅微微一笑,知道雄虫进退两难,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因此有些得意,微翘的唇角流露出一点点自得。 喻江行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个疯子,绝对拥护雄尊的第一号执行者。 略沉思了一会儿,喻江行用那双盛着寒冰的眼望过去,身居高位的施压全部释放,希望对方能够识相一点:“陛下将调查狂化虫的任务交给我,要是让你带走实验体,如果不能按时得出结果。你、我都承担不起。” 句乌雅唇边的笑容微微扭曲,强迫自己与喻江行对视,两虫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他额头的汗刷就下来了。 “阁下,虫皇陛下疼爱您,虫众都敬仰您、拥戴您,您说他们知道如果您的安全时刻受到威胁,会不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他顶着压力靠近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雄虫,压下声音,用仅仅两虫能听到的声音道。 “肯定是,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语罢,他退回原地,笑容愈发明显。 喻江行此时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恐怖形容了,丝丝缕缕的杀意从眼眸里透出,垂着身侧的指尖蜷缩,如果不是在那么多虫面前,毫不怀疑下一秒句乌雅就会倒地了无生机。 “你真该庆幸。”喻江行怒极反笑,狭长的眼上勾,唇角微扬,甚至还抬手放在对方身上。 句乌雅对雄虫的这番举动也十分惊讶,愣愣盯着自己肩上的手,肩头猛地一下钝痛,看过去时对方已经轻飘飘收回了,刚才那种压顶的力量仿佛是错觉,只有还在颤抖的肌肉告诉他那一瞬间的的确确发生了。 看着对方这茫然样,喻江行冷嗤一声,长身玉立,头顶洒下的光将他的面容模糊,掏出胸前的手帕细细擦拭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的手。 句乌雅以为雄虫没了对策默认了,心中一喜,抬手招呼虫去打开隔离室。 隔离室门开了,本还在睡的明芮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句乌雅抬脚过去时回头试探看了喻江行一眼,见对方还在原地,他心稍安,将心头那不断涌出的不好的预感压回去。自顾自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肯定是想多了。 见明芮被雄虫保护处的虫团团围住了,非娅面上一喜,故作咳嗽掩住自己满是笑意的脸。 卡所里同样不解的望着站在中央一言不发、眼睁睁看着雄虫保护处为所欲为喻江行。 “你们是谁?”明芮盯着面前的几只虫,有了上次的事后他显得很警惕。 句乌雅走到那几只虫前面,在外面还带着笑意的眼神只剩下冷冰冰:“我们是雄虫保护处的,你伤了两只雄虫触犯了法规,现在你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哦,雄虫保护处的?”闻言,浑身警惕的明芮就恢复原来的懒散样,大喇喇地动动颈环动动衣服,又抬手吹了吹长长的指甲。 句乌雅见他这么无礼,脸色冷了下来,指了两只虫:“你们俩,把他按住。” 看着他们走近,明芮脸上的笑意扩大,愈发夸张,在对方伸出手要碰到他的那一刻,一手抓一只将两虫扭在一起,扔回去将后面的几只虫打倒。 句乌雅回头看,自己的下属全部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滚动,嘴里哀嚎着。 他不可置信明芮会如此粗鲁,指着他的手指气得颤抖,你你你个不停。 “怎么你要上吗?就你一只了哟!”明芮张开嘴露出那排冷森森的大白牙,手指被他捏得嘎嘣嘎嘣响,落在耳边清脆无比。 句乌雅脸绿了,面对这种明晃晃的挑衅他却毫无反手之力,他只是只雄虫,论武力是半点没有。 “你好像很弱啊。”见雄虫脸色从青到白再雌白到红,明芮摸着下巴思考,突然打了个响指,对着雄虫比了个小指,“不是好像,你就是个弱鸡。”语罢,把自己笑到了,捂着打滚的肚子乐个不停。 句乌雅被气炸了,却无法排解,他转头呵斥倒在地上的雌虫,“快起来,把他给我绑了!” 那几只虫艰难地站起身,不是肚子疼就是屁股疼,从腰间抽出枪,指着明芮。看着那五六把颤巍巍的枪,明芮自己先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晋江独发 “你们确定要这样和我打?” 雄虫保护处的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狠心拧下扳机,咻咻不停,一片凌乱后睁开眼望去, 雌虫还好好站在那, 只是背后的柜子多了很多个窟窿。 明芮眼尖的发现的盘子被打碎了, 瞬间不乐意了,嚷嚷着。 “会不会打枪啊?打虫不会把我的盘子打碎了, 这是吃饭的家伙不知道吗?!” 那几只虫顿时是又羞又怒。 “你们这些贱虫就是这么不守法规, 才会让帝国尊贵的雄虫不断受伤——”句乌雅话还没说完就被迫止住,碧蓝色的眼瞳不断颤动, 瞳孔紧缩成针眼。 “再说一句?” 明芮俯下身将他笼罩进阴影里, 单手拎着他的衣领将虫提起来,突然破口大骂:“狗屁的,雄虫都像你这种怂货, 老子偏偏要伤要杀!” 句乌雅突然双脚悬空, 愈发收紧的衣领紧紧勒着脖颈, 缺氧的大脑传来一阵阵窒息感, 他不断挣扎着用手去拍雌虫的手,可那只手像焊在脖颈那里一样不管怎么拍打都纹丝不动。 明芮阴沉的血眸里散发着幽幽的杀意, 禁闭的唇部咬肌微微鼓起, 胸膛剧烈起伏着, 很显然在竭力忍耐着。久久不见被强电流电击全身时那种如涌潮般猛烈的酥麻瘫软, 他低头, 黑红色的皮质项圈依旧牢牢贴着脖侧,想到什么他透过门看出去。 神情淡漠的喻江行站在那里, 显然发现他的目光同样看过来, 两虫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一闪而过,又各自收回。 明芮伸出红润的舌头舔了舔发裂的唇瓣,眯着眼咽下唾液,凸显的喉结随之一颤一颤,从鼻尖发出轻微的气音。 还挺仗义的,不拖后腿,看来这只讨虫厌的雄虫还是有点优点的嘛。 没了颈间这个定时炸弹的威胁后,明芮完全放飞自我,将快气绝的雄虫单手举过头顶,享受着对方那种惊恐的呜咽声。 “对就是这样,面对死亡的感觉好吗?”明芮唇边勾起一个讥讽的笑,伸直的手臂肌肉线条微微绷紧,“你们这些雄虫都太自以为是,掌控他虫生命的感觉好吧?但你怎么不来试试被他虫掌控生死的窒息感呢?” 句乌雅挣扎的幅度愈发小,全身的窒息感让他不断流出生理泪水,死死瞪大着眼,眼前愈发模糊。 我,我要死了吗?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没把那些雌虫杀绝…… 在即将昏迷的前一刻,他听见一道宛如冰雪消融略带寒意的声音,对方说,足够了,别真弄死。 下一秒他被重重扔到地上。 句乌雅来不及顾忌全身的剧痛,只一个劲捂着自己发紫的脖颈猛地咳嗽,像是要把血咳出来才肯罢休,他泪眼朦胧看过去。 那只张牙舞爪、阴晴不定的雌虫大大咧咧走出门去,到了喻江行身边,十分得意地拍拍胸膛。 “呵,算你识相关了电流,要不然这就是你的下场!”明芮刚出来就等不及给喻江行一个下马威。 喻江行刚才憋着一股气,明芮这一番操作算是让他舒坦了些,因此并没有追究雌虫的大不敬。他的目光掠过雌虫往里面看去,倒在里面的雄虫已经忍着剧痛开始爬起来。 想必对于他这种形象看得比命还重要的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会这么狼狈地趴在地上。 句乌雅撑着地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的灰尘,他牙齿还在抖,但依然立马走到外面。他强撑着一口气,如果用自己挨一顿打换取保护雄虫事业的前进。 那么, 他愿意! “阁下,这只雌虫又多了一条殴打官员的罪名,我是一定要把他带走的。” 喻江行鼻息发出一声淡淡的冷哼,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打不死的小强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只奉行贵族绅士风度的雄虫身上。 “你带不走的。”喻江行淡淡说。 “阁下!您不能耍无赖,刚才我已经和您讲明白了,这只虫我是要定了!” 在一边看戏的明芮眨眨眼,乐呵呵地看两只雄虫争夺一只雌虫,如果那只雌虫不是他自己就更好了。 “我没耍无赖,他是我的虫,该怎么处置由我来定。” 句乌雅气愤反驳:“他只是科研院的实验体,不是您的私有虫。” “不,你错了。”喻江行缓缓摇头,白皙骨感的手指指向一旁幸灾乐祸的雌虫,用陈述的语气说,“他,这只虫,是我的雌奴。” “!” “!!!” 这下不只是句乌雅,一边的明芮、卡所里、非娅乃至在场的所有虫都瞪大了眼,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明芮第一个反驳,骂骂咧咧的:“你雌父的,你才是奴隶呢!好你个喻江行,敢骗老子!” “不可能,这只虫怎么可能是您的雌奴!” 句乌雅无法接受,不管是理智上还是情感上。帝国仅有的S级雄虫纳这样一只没教养的雌虫,他理智上强烈拒绝;这样一只随时发狂的实验体是科研所首席的雌奴,他情感上万分反对。 “怎么不可能?”喻江行黑沉沉地眼睨了要骂出声的明芮,明芮触及到他的眼神后突然醍醐灌顶,雄虫在警告他,不想死就暂且乖一点。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明芮他当然是无心理抗拒,十分平和的接受对方给他安的头衔。 见雌虫识趣地安分下来了,喻江行唇角微扬,余光看到万念俱灰的非娅时,又猛地压了下来,无端显出几分冷硬。 明芮和非娅最大的区别是前者虽然桀骜,经常在他的底线蹦跶,实际上很有分寸,见好就收。不像后者,只会像机关枪一般,你让一步他就进一步,一定要把你逼到退无可退,再好的脾气和耐心终会耗尽。 “他是我从雌奴交易所带回来的,你觉得雄虫去雌奴交易所的目的是什么?”喻江行脸上露出点笑,紧紧盯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句乌雅。 雄虫居然为了保住这样一只雌虫,愿意用自己庄重的婚姻去换。这怎么可能?不就是一只雌虫吗? “阁下您为什么会——”句乌雅再也说不下去,用一种十分悲痛的语气,眼眶通红,痛心失望不像作假,“只要您愿意,皇子也任您挑选。可您看这是一只——怎样的虫?!”语罢他愤愤瞪了明芮一眼。 “这是我的私事。”喻江行被这样悲愤的眼神一看,只是淡淡望过去。 “好,您说他是您的雌奴,雄虫保护处自是不能干涉您的,但——”句乌雅侧身看了旁边的幸灾乐祸的雌虫,恨恨道,“如果我们发现事实并不像您说的这样,我们会再次和您交涉的。” 话一落,句乌雅待不下去了,准备离开时还不忘给喻江行行了个礼,转头后面目狰狞起来,厉声呵斥下属。 “还不快起来,还想待在这丢人现眼吗?!” 那几只雌虫连忙从地上爬起,慌慌张张跟上怒气腾腾的句乌雅。 喻江行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表情并没有松懈下来,嘴唇抿平,眼里的复杂久久不散。 他真是低估了句乌雅的固执,连这种时候都不忘威胁他,一旦让对方找到他和明芮并不是那种关系的证据,雄虫保护处又会上门将明芮带走。 不知道该说句乌雅有毅力还是死脑筋。 喻江行的眼神是被一道灼热到不能忽视的目光吸引回来的,他顺着源头看过去,是非娅。 亚雌双目含泪,脸颊一阵青一阵白,仿佛察觉不到痛一般,指尖死死陷入掌心的皮肉里掐出一个个殷红的凹陷。 “喻江行,你刚才是不是在演戏?”非娅仰头死死盯着他,分了些余光给明芮,从唇缝里泄出的声音有些抖,“就为了护住这只雌虫。” 喻江行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眼就收回,然后摇头:“我是认真的。” 这下不仅是非娅面色青白,连一边的卡所里也沉下脸,明芮更是直接噗嗤出声,眨了眨眼不可置信望着雄虫。 非娅唇边嗫嚅着,目光凝固在喻江行脸上,眼眶蓄的泪愈发多,卡所里看了他一眼,再看喻江行,沉声道:“处理好后来我办公室。”语罢,微不可察叹了口气,抬脚离开。 这下现场的氛围更加尴尬了。 喻江行在非娅和明芮目光的包夹下,他眼神不躲不闪,但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明芮发觉了什么,对这种诡异的氛围很是不适,不耐烦道。 “喂,你快给我道歉,我困了。” 非娅红着眼瞪着他,眼神仿佛化为刀子要把雌虫凌迟,“你休想!” 明芮不悦了,将目光移向喻江行:“你看他不肯给我道歉,那之后发生什么我可不保证了!” 喻江行点点头,自然知道让非娅道歉难于上青天,既然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就应该自己尝。 “好像结束了。”一边的明芮见状拍拍手,准备回隔离室,“那我回去睡觉了。”隔离室的门关上,现场瞬间安静。 非娅脸上又多了两道泪痕,他好像重新蓄足了气力,扯着沙哑的嗓子。 “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用自己的婚姻去交换。”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晋江独发 “雄虫多一只雌奴并没有影响。” 喻江行不知道以什么的情绪说出这句话, 半掩着阴影五官立体的侧脸显得格外冷酷。 非娅笑了,不过有些凄凉,别的雄虫是不重要, 但对方是被他雄父一只丧偶多年的单身雄虫教出来的。婚姻的意义自然看得比旁虫更重要, 更别提有他雄父在, 照对方这么尊敬他雄父的架势,只有一只虫并不是开玩笑。 “你还不如好好编一个谎话……” 非娅润湿的长眼睫耷拉下来, 在灯光的照耀下那细碎的水珠闪闪发光, 尾句被他吞咽在嘴里。还不死心的亚雌眼里带着黑暗吞没之际仅有的微光,一字一顿, 特意加重了某些字的语气。 “他伤了我雄父, 你还要纳他?” “不是他的意愿。” 非娅听出他的潜台词,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何至于此。闭了闭眼, 他深深看了喻江行一眼眼里的情绪纷乱, 慌乱无措渐渐变味, 转身离开。一开始脚步很平和, 然后越走越快,最后控制不住般狂奔起来。 “副首席, 您……没事吧?”拐角处隐隐约约传来对话声。 “我没事。” 喻江行垂下眼皮盖住眼眸里的情绪, 冷白色灯光自然从头顶洒落, 整个身体仿佛在发光- “院长。” “我现在不是以院长的身份和你谈话。”卡所里坐在办公椅上, 上半身挺直, 双手交叠放在桌上。 喻江行一顿,很快改口:“卡所里叔叔。” 卡所里点点头, 并没有让他坐下。静悄悄的办公室响起成熟而稳重的低音。 “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我想听真话。” 喻江行抬眼看了对面的雄虫, 内敛唇角, 嗯了一声。 “你想好以后了吗?对方这么特殊的身份怎么走下去,你护得住他吗?”卡所里掀开眼皮,祖母绿的眼眸犀利,夹着三分寒意。 喻江行头皮一麻,垂着身侧的手不自然屈着,他心中所想仿佛被对方透视了般。面对最了解他的卡所里面前,他一点都不敢松懈。 “有打算了,无论如何我会护住他的。” “我希望你明白婚姻的责任,一旦选择就没有退路,不管以后你是否幸福。” “我明白。” 卡所里浑身的冷漠完全褪去,有些疲惫地朝他挥了挥手。 “走吧。” 喻江行看过去站在原地不动,有些试探的意思,还没说完声音就低了下来。 “明芮伤了您,您不介意吗?” “我为什么要介意?”卡所里眼里出现不赞同,眉眼染上倦意,“这件事只有你自己能决定,我不会干涉。” 喻江行微微俯首,准备退出去,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听见从里面传出一道严厉的声音。 “如果是为了事业把婚姻当儿戏,我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喻江行抓着门把手的手一顿,随即将门合上,却没有立刻离开,他耳边萦绕着卡所里那道意有所指的话。对方对他的小心思一清二楚,但也只是采取了提醒的方式。 喻江行看向隔离室的方向,又盯着面前紧闭大门,原本平静如湖面的内心波澜渐起不禁产生怀疑。 他这么做真的对吗? 喻江行收敛了脸上的迟疑茫然,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对错与否,早在他作出决定后就没有讨论的必要了,他从不会后悔。 坐在床上等吃饭的明芮见隔离室的门开了,奇怪地站起来,门后出现了那张冷淡的脸。 明芮没个正经的,懒懒散散走过去,伸手要拍雄虫的肩膀,被对方躲过落了空,他也不生气反倒兴致勃勃戏谑。 “哟,喻大首席大驾光临啊。” “有什么要带走的快收拾。” “收拾什么?”明芮习惯使然,话不过脑,发觉不太对劲后才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收拾?” 喻江行挑挑眉:“你不是一直想换个地方吗?” “去哪?!”明芮来兴致了,期待盯着他。 “我家。” “噗。”明芮以为他开玩笑,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不稳的手指指着身着板正的雄虫,“我都住习惯了,你骗我也不说个真实一点的地方。” “我没和你开玩笑。”喻江行盯着对方那混不吝的表情,不满抿着唇,“我带你回我家。” 明芮见对方表情愈发严肃,唇边的笑慢慢淡了,不可置信瞪大了眼:“你说真的啊?上午说的要我当你雌奴也不是玩笑话?” 喻江行点点头。 “我靠,你雌父的!”明芮直接将一个枕头丢过去,破口大骂,“喻江行你要脸吗?我当你雌奴?老子我谁?!” 喻江行盯着直直朝自己砸来的枕头,身体本能想避开,但意识到自己避开枕头就会掉到地上沾灰,下一秒又伸手接住了。 喻江行上前,将手里的枕头丢回床头去,转头看眼神要杀死他的雌虫。 “刚才的情况相信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无计可施,我不会出此下策。”他本意是和雌虫好好解释,没想到明芮听了后直接爆炸。 “好你个喻江行,我当你雌奴你还委屈了!” 喻江行看着无理取闹的雌虫皱了皱眉,冷冷吐出几个字。 “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喻江行你——”明BaN芮站起身作势要扑过去。 “不想死就跟我走。”喻江行心情并不美丽,将他这么闹腾的雌虫带回家,他不知道自己会糟心到什么程度。 明芮满脸的怒气像泄了气的皮球,被针扎了一个孔后咻地就瘪下去了,片刻,变脸比翻书还快的雌虫就已经逼上前,投下的阴影将喻江行半个身影盖住。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明芮故意撞了雄虫的肩部,探头到对方耳边,唇边含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声音微微上扬,“毕竟,喻大首席牺牲好大呢。” 喻江行耳朵被对方的温热的气息弄得发痒,心中涌起一丝怪异的感觉,但当他去细究时却了无痕迹。 看过去时雌虫已经恢复正常,眉开眼笑着:“好了,现在我们回家吧。” “阁下,欢迎回家。” 明芮一脸好奇跟在喻江行身后,目光忍不住打量着面前的屋子,正在玄关换鞋的喻江行听到身后的雌虫道。 “还挺大的,就是冷冰冰的,和你有的一拼。” 喻江行不理他自顾自换完鞋后往里走,臂弯离挂着西装外套。 “客厅,厨房,卫生间。”他往楼上走,明芮落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书房,旁边是你的卧室,这个是我的办公房,没有我的许可不能擅闯。” 喻江行停在自己的卧室前,转身看兴致缺缺的雌虫,顿了一下:“楼上有健身房,你可以随便使用。” “健身房?”明芮眨眨眼,眼睛瞬间亮了,他一直很痛心他的肌肉被饿没了,科研院也不让他自由活动。 洗完澡的喻江行坐在沙发上等明芮,他并不像往常一只虫在家那般随意,浴袍换成了墨蓝色的睡衣,服服帖帖包裹着精瘦的身躯。露出掩在略长墨发下的半截颈部,以及套着棉质拖鞋的脚,白皙得过分的脚背上血管清晰。 墙上的挂钟在他的注视下飞快转动着。 对方耷拉着拖鞋从楼下下来,浴袍系地松松垮垮的,露出胸前一大块肌肤,里面隐隐约约透露出更多风景。 雌虫披在背后的白色长发湿哒哒滴着水,将浴袍弄湿了大半布料贴着身体,一下来就问:“该吃饭了吧?” 喻江行盯着他脚下,再往他来的路线看去,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水印,蓦然拧起眉。 “你不会把头发吹干吗?” 明芮大大咧咧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手臂搭在扶手上:“麻烦,自己会干。” “你弄脏了地板。”喻江行对他这种态度十分不满,带上指责的语气,“你不应该为了偷懒降低我们共同的生活质量。” “哟,我还以为你是假正经呢?没想到在自己家也这么一板一眼的。”明芮好奇地将头凑到他旁边,没什么诚意道,“那我去把它拖干净?” 他觉得第一天住在其他虫家还是客气点好。 “不用。”喻江行往旁边挪远离雌虫,目光没有虚虚落在空中。 “清洁地面。” 明芮顺着雄虫的目光看过去,以为对方在和谁说话,他奇怪看着空无一虫的客厅,还没来得及询问,只见他下楼淌出来的水渍已经不见了。 雌虫眼睛一亮,转身想问喻江行,就听到落在耳边的话。 “把雌虫的头发吹干。” 明芮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摸住了头,头上一热,他抬手去摸时,感觉到的是头发干燥的蓬松感,血眸一凝。 “你对我做了什么!”刚才懒懒散散的雌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汗毛竖起,血眸紧缩,肌肉紧绷的身体做出防御的姿势。 喻江行淡淡道:“别紧张,只是智能系统,这座房子安装着全智能的系统,只有下达指令就会自动执行。” “厉害呀!”浑身紧绷警惕的雌虫放松下来,懒洋洋地笑,“那我随便说什么就能办到了?” 喻江行摇头,殷红的唇有些残忍:“不,它只听我的。” 明芮眼眸里冒着小火苗,简直是被对方戏耍了一通,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挤出。 “我!要!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起身往厨房走去, 打开冰箱拿出两支营养剂,透过玻璃门看到客厅的雌虫后手上一顿,又多拿了几支。 留下一支后喻江行把剩下的营养剂递过去, 见雌虫不可置信瞪大了眼, 似是不满, 他皱了皱眉显然对对方这种贪得无厌的行为感到反感。 “这支是我的晚餐。”他以为对方是觊觎他手里的最后一支。 “谁稀罕你的营养剂了!”明芮腾地站起身,双手叉腰, 下巴微抬, “我跟你回来是为了喝这种难喝的玩样儿?!” 喻江行显然没摸清对方的想法,冷下脸:“那你想怎样?” “我要吃饭!白花花的米饭, 懂?”明芮坐回沙发上, 双手环胸翘起二郎腿,露出浴袍下的大长腿。 居高临下的喻江行看过去后立马垂下眼皮,睫毛乱颤:“你要吃饭去叫系统做。” “你不是说它不听我的吗?”明芮还记得刚才的话, 闻言嘴角冷冷往下一扯。 “我刚开的权限, 生活方面你可以指使。” 明芮表面上不屑一顾, 实则目光余光偷偷瞄向厨房的方向, 故作矜持了半分钟从沙发上起身往厨房走。 喻江行将手里的营养剂放回冰箱,只留下一支蓝莓口味的。他继续观看新闻联播, 只是时不时将目光移向玻璃门后面的雌虫, 对方不知道在做什么, 在里面来来回回走动。 喻江行将嘴里最后一口营养液咽下去时, 厨房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饭做好了, 要一起吗?”明芮双手交叠靠在门边,微抬下巴。 “不用了, 我已经喝了营养剂。” 闻言, 明芮不理解看了他一眼, 也不强求,嘴里絮絮叨叨的:“真不知道能吃食物为什么还要喝这么难喝的玩样儿……” 难喝吗?喻江行面上一怔,目光移向垃圾桶里的空管子,眼里罕见的不解。 半个小时后,吃饱喝足的明芮从厨房里慢吞吞过来,嘴里还咬着根牙签。一见到雌虫这么懒散的模样,喻江行骨子里的规矩就犯了,拧着眉:“吃完饭不要叼着牙签。” “这个你还管啊?管得真宽!”明芮大刺刺往沙发上一坐,对着垃圾桶将牙签一吐。 喻江行气梗在肺里,头疼揉了揉额头,理智上知道自己不应该为了这些小事和对方争论不休。一时负气,甩下一句话就想走。 “算了,我要睡了。” “喂,你还没给我说清楚呢!”见雄虫真的要走了明芮急忙忙喊住对方,脖子一梗。 喻江行脚下一顿,微微回头,不解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的关系。”明芮目光紧紧落在他脸上,没好气说,“雌奴和雄主这对关系在我这里不成立。” 闻言,喻江行也觉得这个问题已经尽早说明,点点头:“这个我的确需要和你说清楚。我们这样的关系是被迫的,但在外面得装出模样,也得登记,要不然雄虫保护处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略作思考,突然想到了个好主意。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科研院,以我助理的身份。” “助理?”明芮摸了摸下巴,仿佛在思考好处和弊端,“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再待隔离室,跟着你就行?” 喻江行嗯了一声,盯着雌虫不驯的眉眼,提前打了预防针:“但你还是要参加实验,并且要寸步不离我。” 还没高兴几秒的明芮像被泼了一大盆冷水,语气幽幽:“你就变相监视我呗。”本以为能自由活动,浪的飞起,结果—— 他脸色垮下来。 “是与不是你自己知道,如果你安分点自然不用担心。”喻江行意有所指然后往楼上走,扔下一句话,“明天八点钟起床,八点半准时到达科研院。” 见雄虫没了影子,明芮也不再咋咋呼呼,身体懒洋洋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久后眼睛发酸发涩。灯光有些刺眼,他用手背盖住眼,胸膛有规律起伏着,蓦然从指缝出透露出异样的光。 空气里安静的只有空气转换器运转的沙沙声。 躺在沙发上像睡着了的雌虫嘴角微扬,嘴皮一动一动,听不清说了什么。 ……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嘎吱一声,外面的光从门缝里泄入,这束微光将一道高大的阴影映在地板,背着光看不起来虫的面容,只有数不清的光粒从周身涌入。 滴。 滴。 滴。 有什么不断从指尖滑落,熏香的空气里逐渐被血腥味代替。 来虫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合上,他的身影融入黑暗,只有那双眼睛幽幽发着光。他直直望向床所在的方位,抬脚走了过去,动作放得很轻,只有鞋底落地离地轻微的摩擦声,在离床边半米处停下脚步。 对方居高临下望着床上熟睡的虫。喻江行安安稳稳躺在大床中央,胸膛有规律起伏着,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睡姿极好。 睡梦中的雄虫褪去了平日的疏离正经,睡容柔软恬静,几根碎发耷拉在那好看的眉眼。 来虫一动不动,眸底映着雄虫面容,唇边的弧度愈发大染上几分得意与讥讽,平和的情绪也渐渐转为森冷。 空气里静得只有两虫清浅的呼吸声,来虫的心跳声愈发强烈,有力击打着耳膜,他俯下身伸出大掌往雄虫纤细而脆弱的脖颈去。 五指微微合拢,即将碰到那细滑的肌肤,来虫的笑容已经止不住了,大大向上咧起。 指尖一热,床上的虫睁开了眼,墨黑色的眼瞳瞬间闪过一抹冷光。 “啧。”这一声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来虫见被发现了有些可惜,下一秒毫不犹豫直接掐住那细长的脖子,五指收紧,弯下腰脸贴近与喻江行对视。 “你倒是灵敏。” 喻江行浓密的睫羽一颤一颤,拧眉盯着禁锢着自己的脖颈并且不断在收紧的大手,手掌上粗粝的掌纹抹得皮肤发红发痒,被扼住脖颈后带动声带发紧发麻。 “明芮。” 他低低喊,声音带着睡眠过后的沙哑质感,像细沙缓缓落入漏斗,碰撞间发出的摩擦声。 “为什么不能安分点?” “别想再诓我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明芮脸色一变又很快变得狠厉,那双血眸阴沉的可怕,手下的细脖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捏断,脆弱得可怕。 “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喻江行平躺在床上望着他,脖颈的项圈已经不见了踪影,鼻息间的血腥味浓得呛虫,只有威胁他的那只手上的黏腻提醒着在雌虫进门之前发生了什么。 “强硬将约束环取下,你不会好过到哪去。” 听着雄虫死到临头还那般冷静的言语,明芮怒气腾地就起来了,开始剧烈喘息。 “还不是拜你所赐!”他垂眸看自己的脖子上面还染着血迹,全身过电后还在轻微战栗。 雌虫全身大幅度抖动着,痛苦的地仰头拉长脖颈,暴起的青筋从额间蜿蜒到颈侧,那张桀骜的脸狰狞无比。忍着强高压电流把脖颈上的定时炸弹摘下,手掌被项圈割伤,那条黑红色的项圈此时孤零零躺在客厅垃圾桶里。 “喻江行,这次你必死无疑。” 喻江行笑起来,胸腔的空气愈发稀薄,他本能咳嗽起来脸侧浮上薄红。 明芮目光更加不善,被雄虫这种近乎挑衅的行为激得面红耳赤,屈膝一把抵住对方的腹部,语气森寒:“还笑?” “不可以吗?”雄虫也不挣扎,双手放在两侧,眉目舒展语气带着惋惜,“你次次委曲求全,不就是为了活下来。这么执着杀我?” “你懂不懂听虫话!”明芮怒,手下的力用了八分,骨头错位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再说一遍,你研究基因融合到底有何居心!” “居心?”喻江行的眼神冷下来唇边抿平,不答反问,无由显出些许自嘲,“你觉得我能有什么目的?把你们这些变异种带回来找罪受。” 明芮动了动喉结,很显然在思考雄虫话里有几分真假,皮开肉破的手心渐渐结痂,通过相贴的肌肤传递彼此的体温,脉搏和心跳声是如此清晰。 “变异种的用处我不信你不知道,你就是看上这点,所以想利用我们加快你的实验。”明芮不紧不慢说着,眯着眼盯着雄虫的表情,说着说着却没声了。 因为喻江行眼睛都没眨,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反倒对雌虫露出打量的神色。 “我觉得你知道的比我还多。” 明芮眼神一闪,不说了。 紧张的氛围微微放松,空气安静下来。 很久后,雌虫才微微松了手,红眸沉沉。 “放我走,我可以不杀你。” 雄虫淡淡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行?!还是说你想让我送你一程?”明芮呼吸声粗重,紧紧咬着后槽牙,又怒又恼。 “你签了协议,我带你出雌奴交易所,用你的自由换你的命,这很公平。”喻江行在雌虫杀虫的眼神里缓缓道,又补充了一句,“实验结束后,协议自然失效。” 明芮怒气稍敛,硬邦邦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嗯,只要双方不死,通通归为打情骂俏(狗头)- 第28章 晋江独发 “你耍我!” “我没理由要骗你……我比任何虫都希望尽快结束这项研究。”喻江行说话艰难, 呼吸差点缓不上来。 明芮此时心里很乱,他手上仍然控制着雄虫的命脉,全身肌肉紧绷不敢松懈半分, 吸取了前几次失败的经历, 对对方的精神力他实在是忌惮得很。即使他有把握使全力冲破精神力并击杀对方, 但这座别墅实在邪门。 喻江行在等雌虫选择,是放弃还是拼死一搏, 在他淡漠的目光里对方缓缓松开手, 充分暴露对方内心的犹豫。雄虫捂着脖子猛地咳嗽起来,浑身的血液倒流眼眸瞬间湿润了, 长年拿着手术刀的手修长有力, 此时抓着床单手指弓起,指尖用力到泛白。 好一会儿,缓过气后他低头说了一句。 开灯。 瞬间, 暗沉沉的房间亮堂起来, 将两只虫照亮, 彼此不约而同瞳孔一缩。 只见大床上两虫姿势亲昵的令虫误会。 面红眼湿的雄虫倒在床上, 墨发凌乱泪眼朦胧,血渍顺着喉结滑过锁骨最后没入领口, 如极佳雕刻品般细腻精美的手捂着发红脖子, 冷白和暗红形成极强的视觉冲击。 雌虫单脚跪在床边上半身往里倾, 染血的手指落在雄虫耳边, 暴怒后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呼吸声粗重,长长的白发垂落床榻, 脖颈被暴力扯下项圈后勒出一道道青紫。 明芮被这突然充足的光线晃着眼, 待到适应后落在喻江行身上的目光一颤, 不由避开了目光,余光却忍不住偷偷瞄过去。 冷傲的雄虫这副任虫动作的可怜模样,当真是……晨间花瓣露浓欲滴未滴,雌虫的心像在沸腾的水中扔进一枚石子,瞬间开水激溅。 喉咙瞬间烧起来,又干又涩,像是要渴死的搁浅的鱼。 他咽了咽口水,同时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却无济于事。满脸的愤慨变为不自然,眼眸无措地眨了眨。 “喻江行,你——” “让开。”喻江行撑起身,声音哑得可怕,收紧的手背青筋明显。视物后他发现自己的床已经被完全糟蹋了,洁癖瞬间发作,蹙着眉脸色沉得滴水。 他是不知道雌虫这一天天的能不能别没事找事。 喻江行双脚套上拖鞋,松垮的睡衣斜斜挂在过分瘦削的身躯上,露出半枚凹陷的锁骨。宽松的裤脚抬起落下,盖住白如雪的精巧脚踝。 身上的视线灼热,他皱了皱眉看过去,意识到明芮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脚后,冷下脸。 “放肆!” 明芮被发现偷窥后也不心虚,大大方方与雄虫对视,手在后面撑着床边歪歪扭扭坐着,嘻嘻哈哈着:“雄虫都长得你这么娇弱精致吗?” “你能不能矜持点。”喻江行被他这形容弄得额上黑线直掉,对于对方这轻挑样十分恶嫌。 “矜持怎么写?”明芮不以为意,他还没成虫就混在地下城什么事情没见过,何况他也不是能委屈自己的虫,“像你这样的老古董,怪不得孤虫一只。” 喻江行和他讲不清,微微侧身独自去平复情绪。 雄虫不说话明芮也觉得没趣了,上半身倒在床上,脸直直对着天花板上的灯,无数的光线涌进眼眸。身体蓦然一僵,他翻身望着雄虫,沉下眼。 “不对,你是不是早知道我的打算了?”明芮咬着腮帮子,竭力压制复燃的怒气,“明明可以通过智脑系统监视整座屋子的动静。” 长身玉立的雄虫闻言转身,侧脸在冷白的光线折射出莹白的光,宛如谪仙。他平静陈述:“你实在有些蠢,早一点明明给你展示过这座屋子的智脑系统,没想到你还是没领悟到。” “喻江行!”明芮气得发抖,强忍住怒气,“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要杀你?” “在你强取约束圈我就知道了。”喻江行微微一笑,雌虫在客厅里强取约束环时,伊特早就对他预警,剩下的事情也尽在掌握之中。 眼里闪过惊诧,他倒是不知道明芮如此执着要离开,能对自己下这么重的狠手,下一秒他就想通了,对方可是明芮,斗虫场的王。 明芮蹭地就蹦起来,桀骜不驯的眉眼死死拧着:“该死!所以你就像看傻子一样耍我?!” “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想离开……以及这么想杀我。”一个个字从线条优美的唇边吐出,语气又轻又缓,拉长的尾音微微上勾,带着那么几分不可言说的意味。 明芮脸一僵,心里的挫败感更甚,骨节凸起的双手紧握成拳,本以为是次绝妙的行动,没想到却暴露了真实目的。雌虫气结,甩手而去。 即将跨出房门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记得明天八点起,麻烦关门,感谢。” 明芮脚步一顿,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摔门而去。 下一秒,喻江行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久久回荡在寂静的房子,雌虫已经消失在门口,只剩下冷冰冰的门板。 蓦然,笔直地站在房间里的喻江行全身垮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唇色惨白,额头的细汗掠过眉眼。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急促、深沉的喘息声。 [阁下,您需要去——] 喻江行垂眸敛目,抬手制止伊特的话。 前些天他消耗的精神力太多,特别是在制服狂暴的明芮时精神力已经跌到阈值上下。雄虫无言看着自己摊开的手心,指尖痉挛似的抽搐。 刚才他不是没有对明芮使用精神力,而是使不出……喻江行心沉了下去,如果不是雌虫不难缠,他只能让伊特出马了。 作为S级雄虫,他的精神力无疑是深不可测的,比低一级的A级雄虫还要高出一大截。他的精神力是目前已知唯一可以化为实体的,但化为实体的精神力消耗是平常的数十倍。以前从没有出现精神力耗尽的情况,只是这段时间他遇到太多变异种……往后还会出现更多的变异种。 喻江行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翌日。 穿戴整齐的喻江行站在玄关门口,目光投向餐桌上狼吞虎咽的雌虫,他额头突突直跳,声音低冷。 “给你两分钟。” 明芮闻言加快了嘴上的动作,一边吃一边张望着墙上的挂钟,当秒针指向正上方时往嘴里塞了个包子,手上还慌忙拿了根油条。 喻江行率先出门,坐上了驾驶座,冷冷盯着前面。 明芮慌里慌张坐进副驾驶里,正好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偏头口齿不清的和雄虫说。 “……好了,可以……走了。”然后啃起手上的油条,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瞬间,整个车座里充斥着油条的油酥味,飘进喻江行鼻子里,对方立马沉下脸,苦大仇深盯着双手油腻腻的雌虫。 “你再敢把东西带上车来吃,下次就走着去。” 明芮吃得正香,心情好,闻言只是乐呵呵回:“好啊,我还不想去呢。” 喻江行眼神更难看了,他忘了对方可不像他这样敬业勤恳,咬了咬牙,带着鼻音冷哼。 “加速。” 瞬间,磁悬浮车咻地一眼就没影了。 最后,当车停在科研院门口时,时间刚好跳到一这个数字。 八点三十一分。 喻江行八年以来分毫不差的上班时间毁在了这一天。 明芮慢吞吞从副驾驶座出来,见前面的雄虫不动问了句:“这么不进去?想被当猴看啊?” 喻江行清凌凌的目光瞟过去,脸色沉得滴水,大步往里走,连研究员们的问好都没回。 明芮如闲庭漫步般跟着后头,悠哉闲哉走在科研院的大厅还是第一次,对着那些路过的研究员惊悚的表情,他露出两排大白牙。 昨天的事情肯定传开了,一只杀虫不眨眼变异种居然成了科研院首席的雌奴,想想就很劲爆。 如此想着,明芮嘴边的笑容愈发大,甚至和研究员打起招呼。 “早上好。” “早,早上好。”研究员磕磕巴巴回,见鬼似的,在明芮靠近时本能后退。明芮摇摇头,收回恐吓研究员的动作,顺着喻江行消失的方向走。 办公室的门没关,明芮直接走进去,雄虫刚好换下西装外套穿上研究服,此时坐在办公椅上盯着他。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助理了,科研院的规矩你同样要遵守。”喻江行将一个投影划到他面前,“今天你需要把这些内容都记下来。” 明芮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头疼地不得了,瞬间不干了。 “我又不是科研院的,我才不记!” 喻江行继续看自己的报告,头都没抬:“行,晚上你喝营养剂。” “喻江行你卑鄙!”明芮瞪大了眼,像被抢走松果的松鼠,“居然用吃的威胁我。” “记还是不记?” 明芮后槽牙咬得嘎嘣嘎嘣响,表情狰狞,从牙缝里挤出话:“我,记!” 喻江行在办公室里处理最新的实验数据,将明芮的实验数据与奥根这几个月的实验数据对比。 将两份数据和在一起制成了图表,很明显能看出区别,明芮的身体特征与正常虫几乎一致,相反奥根的数据远远脱离了对照组。 伊特,发出消息,明天举办新闻发布会。 [是,阁下。] 经过层层审批后,科研院明日将揭晓近日作乱的狂化虫的真面目一时间传遍帝都。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开始动心啦- 第29章 晋江独发 门响。 喻江行抬起头, 实时监控的光屏从桌上浮起,其上出现了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常年严厉的眉眼微微蹙起, 此时正面无表情看着门。 伊特, 开门。 [是, 阁下。] 卡所里走近,喻江行正好起身向对方点头问好。 “院长。” 卡所里颔首, 身上的研究服已经换下了, 眉眼深邃,望着面前成年有些年的雄虫。 喻江行见对方一直不说话, 喉结轻滚缓慢吞咽口水, 恭恭敬敬等对方说话。他不知道接近下班时间对方为什么还要特地来一趟,还不是把他叫去办公室。 卡所里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喻江行身上打转,从眉眼到嘴唇, 下滑到下巴, 最后停在脖间不动弹了。 “登记了吗?” 闻言, 喻江行面上一怔, 低头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眼一烫, 那赫然是昨晚被明芮掐紫的地方, 过了一晚后微微充血, 现在看起来格外暧昧。他嗫嚅着唇要解释, 却被卡所里抬手制止了, 对方头疼地捂着额头,似是不想知道他这些糟心事。 “早上你把他带来……院里已经传遍了。” 喻江行解释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 半垂着眼皮遮住眼, 这下子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当真只纳他为雌奴?”卡所里好像想确定什么。 喻江行迟疑着点头, 这是他目前想出最合适的方法了,仅仅是一只雌奴,万一日后雌虫真的要离开,也不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毕竟只是逃了一只卑贱的雌奴。 他又不敢直接说,卡所里这么了解他,他想到的对方未必没想到。因此,只是道:“我不想让他太显眼。” 卡所里深深看了他一眼准备离开,在最后一步停在门前,背影寂寥:“晚上把他一起带来吃顿饭……也算是替你双亲见见。” 喻江行眼一滞,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而他不想暴露就决不会不会拒绝。 明芮回到办公室,喻江行检查给他布置的作业,记得七七八八,也就没有为难对方。 “今晚不回家吃,去院长家吃。” 吊儿郎当背完守则的明芮瞬间瞪圆了他的杏眼,眨了眨,像是听错了:“什么?院长?” “对。”喻江行将白大褂取下换上西装外套,骨节清晰的手掌虚虚整理领结,一点点抚平其上的皱褶,“他特地来请,点名要你一起去。” “他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明芮跟在身边,实在想不起来和对方有什么联系,哦,除了他伤了对方一只手臂。 “他是我雄父雌父的朋友,我成年以前住在他家。”喻江行跨坐进驾驶座,扭头对雌虫说,“你得跟我一样,在外面叫他叔叔。” 明芮唔了一下,有点明白他们的关系。 路上喻江行时不时瞟一眼散漫的倚着靠背的雌虫,对方饶有兴致吹着口哨,抿了抿唇,他还是放弃将非娅可能也在告诉对方。 他毫不怀疑对方知道亚雌在能当场暴走,更别提去吃这顿饭了,为了不让卡所里忧虑,他决定见机行事。 很快,磁悬浮车停在别墅门口,喻江行将明芮带进去。 进门后,并没有在客厅看到熟悉的身影,喻江行暗地松了口气,明芮也好奇盯着屋子的陈设,并且实时点评。 “啧,这可比你家有虫气多了。回家像换了个研究院一样。”明芮毫不客气嫌弃,摸着下巴自来熟打量周围。 喻江行在找卡所里,厨房的门关闭,磨砂的玻璃门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个身影。他皱了皱眉,暗自想。 难道非娅在里面帮忙? 雄虫摇了摇头,立刻推翻自己这个可笑的猜测,对方知道他要来恨不得把他赶出去吧?还会给他做饭?异想天开。 喻江行收回目光,不经意扫过空荡荡的客桌蓦然停下,墨眸染上异样的情绪。 生活在这里十余年,他对卡所里的生活习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对方喜欢在客厅放一枝桔梗花,久经不变。可是现在,客桌上空空如也,那个白瓷瓶也不见了踪影。 “小喻。” 卡所里的声音将喻江行的从思绪中拉回来,他抬眼一看,还系着围裙的卡所里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端着一盘菜。 “卡所里叔叔。” 还在一边看墙上壁纸的明芮闻言也转过身,十分自然地叫:“叔叔好!”见到对方手上的菜后眼睛都亮了,同时饭菜香勾着他肚子里的蛔虫。 卡所里点点头,将菜放到桌上,想到什么转头对喻江行道:“对了,我买了花放在柜台上,把它插进花瓶里。” 喻江行看过去,果然在玄关边的柜台上发现了那束沾着露珠的桔梗花,走过去将其拿起,凭着记忆打开柜子拿出新花瓶。添了水后,喻江行将其稳稳当当放在客桌上,瞬间,空荡的桌面便被这支美丽的花朵装扮地有了情调。 明芮过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上半身往前倾伸手准备碰一碰湿润的花瓣。中途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拦住了,他抬头,雄虫对他摇头。 “不要碰。” “不就一朵花吗?”明芮被扰了兴致,冷嗤一声回靠沙发靠背,“亏得你动作还那般熟练,自己家却那般死气沉沉。” 喻江行不答,俯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那水珠欲滴的叶尖。瞬间,健康泛粉的指甲盖被润湿。 “我们都不能碰。如果你喜欢回去可以再买。”这个我们指的是小时候那两只虫崽。 明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规矩。 喻江行默不作声,冷淡的目光落在好看的花瓣上慢慢软化,他小时候经常和卡所里盯着这支桔梗花发呆。他是在想双亲,每当他抬头望向雄虫时,对方的脸上都是他看不懂的忧愁,对方发现他后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过来吃饭。”卡所里在那边叫了。 喻江行的回忆被中断,他看向餐桌前的卡所里,有看着明芮。 “走吧。” 明芮也不扭捏,走过去就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此时对面的卡所里盯着即将坐在不同方向的两只虫。喻江行提前几秒已经坐下了,发觉卡所里的目光后微微侧头给雌虫使眼色。 明芮手上一顿,看着那雾沉沉的黑眸,还是绕过面前的椅子坐在喻江行身边。 “吃吧。”卡所里收回眼,宛若无事般开口。 明芮动筷,很明显这些菜很对他胃口。 喻江行看着空位有些犹豫,非娅去哪了?他还是识趣不开口,希望能安安分分将这顿饭吃完。 伸出筷子即将落在那盘酸豆角上。 “雄父,吃饭不能不等我吧?”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自玄关传来,有不同的两道脚步声。 在场的虫皆安静下来,转身看去。明芮耳朵动了动,觉得这声音即熟悉又欠揍,让虫听了牙痒痒。 笑语盈盈的亚雌出现在拐角处,他身后还露出一个衣角,很显然不是自己一只虫回来。那张斯文有理的脸继而出现,那赫然是昨天出现在科研院的句乌雅。 空气更加死寂了,暗流乱涌。 饶是刚才波澜不惊的两只雄虫都不同程度黑了脸。 “非娅,你这是什么意思?”卡所里站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那严肃的眼发青发紫。 “雄父,我也只是把我的结婚对象带回家。”亚雌笑容灿烂,仿佛不谙世事,“您说还能是什么?” 此话一落。 在场的氛围更加诡异了。 明芮血眸凸起,不可置信看着卡所里和非娅,显然之前不知道对方的父子关系。 而卡所里则是让亚雌这轻飘飘的结婚对象气结,他手指被气得发抖:“荒谬!你不是虫崽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怎么是幼稚呢?”非娅嘟着嘴望着身侧的句乌雅,眉眼弯弯,一字一顿,别有深意地加重字眼。 “毕竟,我们可是一见钟情,是吧?句乌雅阁下?” 句乌雅对着他们挨个行礼,唯独漏掉了明芮,“卡所里阁下,非娅说的是事实。我的确很喜欢他。” 明芮摸着下巴当起吃瓜群众,啧啧有趣,这是什么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当然,他没错过句乌雅投过来的暗藏锋芒的目光。 为了抓他,这位雄虫保护处的处长可真是尽职尽责,甚至不惜随便找只虫凑一对。 那这个心如蛇蝎的亚雌又是为什么呢?他的目光一一掠过在场的虫,最后在垂眸不语的喻江行身上停住。随之唾弃了一声,当真是蓝颜祸水。 僵持十分钟后,五只虫共同坐到餐桌旁,只是没有一只虫动筷。 临走时非娅说他和句乌雅要送送两位客虫,卡所里一肚子气坐在椅子上没反应。喻江行从刚才到现在还是一言不发,走到别墅大门时冷不丁开口。 “好了,不用送了。” 非娅挽着句乌雅的手臂,挂着得体的笑,“这怎么行,毕竟婚礼还要请你来呢。”一边的明芮被忽略得死死的。 喻江行没拒绝,因为卡所里,对方唯一的虫崽结婚他无论如何也应当到场。 听到雄虫这么干脆就应了,非娅暗地里咬碎了牙,句乌雅手上疼得冷嘶了一声。 亚雌眸光闪动,死死盯着毫不留恋远去的背影,满脸笑瞬间褪去,刚才宛如得胜的公鸡那般昂首挺胸的姿势也没了,肩膀塌下来,在句乌雅诧异的目光里将手冷漠收回。 ……你真要这般无情? 第30章 晋江独发 白茫茫一片, 明芮看不清周遭的环境。 他漫无目的走着,很快,面前出现了无数的白纱, 随风飘动露出身后的场景。明芮期待望着白纱后的场景, 没想到白纱后还是白纱, 层层叠叠。 在他耐心耗尽抬脚就准备离开之际,余光望见了什么场景, 他迟疑地回头, 隐隐约约透露出一张大床的形状。雌虫目不转睛盯着有规律的下一次半景,白纱四散, 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墨色的眼瞳。 与平日的冷静疏离不同, 那对墨眸楚楚可怜,眼尾泛红,仿佛会说话般勾着他走近。 黑发、细颈、香肩、云雾腾腾之中的面庞, 雌虫突然不能动弹了, 喉结一滚一滚。 “明芮。” 他听到雄虫在叫他, 对方微微扭头, 含笑的唇边带着无限的缱绻柔情,仿佛在说你终于来了。 对方伸出湿漉漉的手, 带着水光的指尖泛粉, 微微下勾水珠滑落, 滴滴破碎。在雌虫愣神的那一刻, 毫无防备被那只如柔夷的手拉了下去。 噗通一声, 水花四溅。 床上的雌虫猛睁开眼,血眸里的惊慌痕迹犹在, 微微失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撑起身, 仰头去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九十度。他收回头如有所感般掀开被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下一秒崩溃地捂着头,神情十分复杂,不可置信也难以置信。 于是,大半夜洗衣房里多了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已经洗漱完毕的喻江行看向时间表,分针接近十五度,略作思考,他还是走到侧卧抬手敲门。 哐哐。 哐哐。 哐—— 门从里面打开,露出那张神情萎蔫的脸,眼下两个乌黑的圆圈十分明显,雌虫打了个哈欠。 喻江行收回手,好奇望着明显睡眠堪忧的明芮:“你这是?” “哦,昨晚失眠了。”明芮半低着头从雄虫肩侧走过,闻言脚下动作一停,又如无其事回。 失眠?喻江行不可置否,毕竟待在隔离室这两个来月,他还没见过对方睡不着。 “嗯,动作快点,今天不能耽误。” 明芮手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含糊不清唔了一声,然后就往洗手间去。 喻江行对如此安分配合的雌虫感到奇怪,今天不闹腾了,太难得了。他拧着眉,回忆着刚才的画面,他总觉得对方在躲避他的目光。 与此同时,坐在洗手台边角的明芮手背盖住双眼,暗骂了一声,耳尖微红。很快他将手拿下来,镜子里映入的面容有些窘迫,眼神不自然躲避着,想起刚才自己这副模样被雄虫看到了,明芮唾弃自己。 靠!不就长得好看一点吗?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雌虫重重拍打自己的脸,显然更红了,他破罐子破摔地捂着脸。 丢死虫了! “晚上你用了洗衣机?” “额,是。”明芮看看这看看那,伸手绕到后颈揉搓着。 雄虫以为他是着急要穿,所以才大半夜爬起来洗衣服,因此,友善提醒:“不用着急,十分钟就能穿。” 明芮有些恼羞成怒,薄红浮上脸颊,漫不经心道:“知道了。” 喻江行看着镜子慢条斯理打着领带,手上突然一顿,转头对身后的雌虫道:“待会儿你站在下面就好,不要乱动。” 明芮环胸靠在旁边的柱子上,闻言打了重重个哈欠,眼睛涌出无色液体将红眸洗得发亮,眼睛下有些没睡好的青紫,敷衍点点头。 喻江行从镜子里看到他那副没睡醒的模样,嘴一抿,不再多说。 巨大的礼堂里架满了电子设备,舞台下乌泱泱一片,坐卧不安的记者门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也有些记者已经架着设备对准台上,眼睛盯着台上就等发言虫出现。 “你说等会儿科研院会如实向公众公布的事实吗?” “这个有些难。”一个记者凑近对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我听内部知情的虫说,那可能关于基因研究。” “基因研究!”对方大惊失色,声音瞬间拔高,很快引来了周围其他虫的关注,他忙低下头用手挡住嘴唇。 “你确定是基因研究?” “六七成的概率。” 对方瞠目结舌,嘴皮一抖一抖,就是说不出话。 “你可不要给其他虫说啊,这可不得了。” “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上午九点整,科研院的首席准时出现。 坐在前排的记者们像鬣狗闻到腐肉到一股脑挤上来,在靠近舞台的地方被守卫拦住。他们仍不肯轻易放弃,一个个伸长脖子,拼命将话筒往前递。 “首席,今天的发言虫是您吗?您对这个结果有什么感想?” “听说这个调查您是负责人,帝国会如实向公众公布调查结果吗?!” “狂化虫现在已经成为破坏治安的第一大威胁,仅这个月帝都就发生了七八起狂化虫伤虫事件,造成近二十虫死亡,上百虫受伤。您觉得应该如何处理狂化虫?是否应该立刻处决?” “首席,请您回答我的问题!首席!” 喻江行站在发言台上,居高临下看着几近发疯的记者们,脸色淡淡,落在台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木板,指节分明流畅又不过分瘦削。 发布会的负责虫从旁边挤到中间,举起手安抚这些急切的记者:“大家稍安勿躁,首席发完言会回答大家的问题。” “真的?”有些记者不相信。 “千真万确。”负责虫扭头往上台上,神情冷淡的雄虫半垂着眼,嘴角内敛,有些低气压,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他心里暗叫不好。 “大家快回原位坐好,发布会马上开始。” 如退潮的海水倒流回大海,记者们陆陆续续回到座位坐好,巨大的礼堂瞬间鸦雀无声。 喻江行盯着台下,直到声音变小最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他伸出手调整台上的话筒,说了上台的第一句话。 “你们好。我是科研院的首席,喻江行。” 礼堂的各自方位都弹出光屏,没有死角对现场进行拍摄,上面出现如无数个喻江行,从每个角度,雄虫从头到脚找不出任何缺点。除了在场的几百只虫外,千千万万的虫此时正在屏幕前收看现场直播。 站在舞台侧面的明芮歪歪扭扭贴着墙,盯着台上一身平整黑色西装的雄虫,对方的墨发被好好打理过,服服帖帖趴在头顶,只剩那么几根落在眉眼处。 腰背如青竹傲立,面无表情,声音带着特有的冷磁,恍如雪山之巅日出之时暖融滴落的雪水,纯净微寒。 明芮双腿斜斜交叠背部抵着冷硬的墙面,目光在雄虫身上打圈。 还挺有那种感觉的嘛,倒是装得挺正经。 “经过这三个月对狂化虫的调查,现在有了一定的成果。”喻江行停顿,“狂化虫是基因融合实验的成果。” 此言一出,宛如石子抛进沸腾的开水了,热水四溅。底下的记者躁动起来,更甚有一个记者直接起身拿着话筒往前怼,面色狂喜仿佛抓住了什么藏宝图。 “基因融合?!首席您的意思是帝国放开了基因研究?” 喻江行望着发疯的记者,皱眉,音色很冷,没有任何遮掩的责怪:“不是,可以听我说完吗?不要断章取义。” 那个记者肩一抖,脸色发青,看向周围同样激动但碍于雄虫的威严不敢行动的同行,蔫蔫退下。 喻江行继续发言,声音同样平静到没有波澜,为了让内阁和虫皇和同意对民众公布变异种的实况,他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一旦出现任何差池,他难逃其咎。 “据目前发现,变异种也就是新闻上所说的狂化虫,是虫族融合其他种族的基因而成的,分别是苍格星人、白戈星人、黑姆星人、绿因星人。”雄虫微微一顿,脖颈上精巧的喉结滚动,声音放低,显得愈发深沉严肃。 “我特此申明,帝国从没放开基因实验,科研院也不曾进行过基因实验。这些变异种的来源除了有虫私自制造,也可能是从其他帝国流入。”喻江行眼神沉下来,面色没有波动,直白望着一整个礼堂里的虫。 他不知道里面是否有那些始作俑者,如果有——他希望他们做好准备,该付出的代价他都会一文不剩的讨回来。 雄虫宛如暗潭深渊的眼深邃的如飞快转动的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碎冰浮在眼前。以他为中心,强大的低气压铺开,让离得近的记者头皮发麻,像被扼住喉咙不由歇停。 全场肃静。 “变异种会表现出其他种族的性征,处于狂暴状态的变异种攻击力和破坏力极强,目前所见到的变异种都是失败品,或者说半成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巨大的信息量又在虫群炸开。 “什么?!半成品?”底下的虫彼此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发觉台上没声音了,他们才又抬起头歇了话。 “关于变异种的调查还在继续,后续届时会向民众公布。如遇到变异种,请第一时间联系守城卫,保证自己的安全。”喻江行颔首,结束了发言。 负责虫出现主持现场,他看着前排这些跃跃欲试的记者,在他们的期待下开口。 “首席发言完毕,现在是提问环节。” 30-40 第31章 晋江独发 记者们一窝蜂拥挤上来, 话筒和摄像机噼里啪啦地响,闪光灯不断。 “首席首席,您说这些变异种都是半成品, 那么成品的危害会更大吗?如果出现了完美的变异种, 我们该怎么面对?”记者伸长脖子将话筒往前递。 喻江行垂眸淡淡道:“半成品的变异种无法控制自身, 一旦狂暴就无法控制,他们只能机械性使用暴力。完美的变异种可以切换自己状态, 如果他们不想暴露自己, 是不会随意在公共场所狂化的。显然后者对民众的威胁更小。” 记者不赞同喻江行的说法,眼睛明亮, 带着勇往直前的意气:“我觉得完美的变异种的危害更大, 他们就像是……武器,一件顶级的武器。” 喻江行点点头,看了这个记者一眼, 很显然对对方的观感较好, 他先肯定后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的感觉没错, 其他四国就是利用基因实验生产战争武器。对民众而言, 不可控的半成品才是最大的威胁。” 那位记者点头,得到满意的答案后退下, 空出的位置顷刻被补上, 没有挤上去的记者垂头丧气, 惋惜自己就差那么一点。 下一只虫是只亚雌, 娇小的身躯挤在众多的雌虫, 俏丽的面容开口却带着与之不同的锐利刻薄。 “变异种犯下那么大的罪行,甚至虐杀雄虫, 请问首席您觉得应当任何处置他们?应当立即击毙吗?” 这个问题犀利至极, 完全把握住了民众的所忧虑症结所在, 他们想知道这么危险的狂化虫帝国会如何处理。 是杀还是留。 “我不赞同无差别处死,在保证民众的安全下应当活捉。他们是调查基因研究的重要实验体,也应当有自己生存的权利。”喻江行眼一凝,十分慎重地回答这个重要的问题,口齿清晰,刻意加重后半句的语气。 记者低下头略作思考,没等开口被一边的同行抢去了机会,对方朗声问:“首席,您说的半成品无法自控,请问是否有办法控制他们。广而言之,变异种是否可以恢复正常?” 面色疏冷的雄虫摇摇头,眼里飞快闪过可惜之情,声线低沉醇厚。 “目前没有办法,将变异种恢复正常的办法难于登天。” “照您这么说变异种永远只能是变异种,留着他们有什么用处?” “不用曲解我的意思,我说了是现在,未来谁都说不清楚。保留变异种的用意我前一个记者回答过。”喻江行面沉如水,十分讨厌为了话题热度不惜将矛头带偏的记者,寒沉的眼积蓄着不满。 这些噱头对记者来说是业绩,但对那些虫来说是他们的生命,他没有义务顺水推舟,让处境本就艰难的变异种更加水深火热。 他转头准备离开。 一边看戏的明芮也知道雄虫真动怒了,环胸啧了一声,饶有兴趣盯对方。正经装不下去了吧?伪君子,装得这么清高高尚,又不是什么清教徒。 极度压制最后可是会反噬哦。 雌虫好笑极了,摇摇头,想那么多干嘛,对方死了不好吗?死了他就自由—— 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逆鳞,明芮瞬间翻脸,迷惑的行为像个大傻子。 靠!死?死什么死!老子不准他死!雌虫沉着脸并不比喻江行好看多少,他将矛头指向那些鬣狗般的记者,手指捏得嘎嘣嘎嘣响,恨不得冲上去问雄虫用不用他把他们捏死。 最后,仅存的理智制止了他,只是用看死虫般的眼盯着记者们。 记者见喻江行要走了,发疯了般涌上来,负责虫急忙在后面挡,忙不迭地安抚躁动的记者们。 “好了,好了!今天提问到此为止。首席已经累了。” “首席,首席!麻烦再回答这个问题。”一个记者见喻江行快下台了,自己准备的问题无望得到回答,不甘心的他拼命跳起来,伸长脖子将头露出虫群,扯着嗓子喊,“是谁别有用心制造变异体?他们有什么目的?有没有可能是帝国内部人员?!” 喻江行脚步一顿,显然听见了对方声嘶力竭的喊话。 那位记者看见雄虫停下来后更加卖力了,仿佛用生命在燃烧:“前科研院院长就因为私自进行基因研究下狱,如今被关在摩黑塔二十余年!我想我们需要一个正面的回应,帝国对基因研究的限度到底在哪!” 这话落在喻江行耳边犹如平地惊雷,震得他大脑嗡嗡直响,耳朵像被塞进一捧捧潮湿的细沙,硬硬抵着耳膜,呼吸扯动后生疼。 ……前科研院院长? 话一落,那位记者便被守卫控制住了,这段帝国丑事已经被封存多年,知情的虫死的死,伤的伤,还活着的虫也被下了封口令。只是没想到会在如此敏感的场所让一个记者捅了出去。 负责虫脸色腾地一变,反应过来立马补救,厉声道:“一派胡言,这位记者犯病了快压下去,不要伤了首席。” “切断直播!快!马上切断!”负责虫咆哮起来,声音盖过躁动的虫群,很快,四周的光屏暗了下去。他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短短几秒钟里浑身汗湿了,衣服湿黏黏贴在身体。 可是已经晚了,无数的屏幕上显示着现场的混乱情况,甚至在将现场的光屏切断后,外面的民众的屏幕上还是没灭。显然是有势力在操纵这场动乱,要将这场闹剧的影响扩大。 全虫族都沸腾起来了。 于此同时,在远端观看发布会的官员等皆是面色青紫,特别是身处皇宫的虫皇。 “把喻江行给我叫来!立刻!”他暴怒拂袖而去,周围的侍虫哗啦啦跪了一地,颤巍巍的身体摇摇欲坠。 震惊的喻江行反应过来看过去时,那位记者已经被守卫压到门口,看他背影弓起的弧度,想必还在拼命挣扎,大声咆哮着。 “这就是事实,杀了我一只还有千千万万只!”他突然狂笑起来,表情扭曲,“说是因为利温阁下触碰了基因研究才将其下狱,现在呢?现在这些变异种又是怎么来的?” “事实如何虫皇都知道,问他这二十年皇位坐得可还安稳!会不会在午夜噩梦里想起他可怜的兄弟!” “戴伦奇阁下,我尊贵的皇,您才是命定的皇,请将您的一切夺回来吧!”记者的声带直接被撕裂,喑哑无比,比汽车急刹车时轮胎抓地的摩擦声还要刺耳。他说着眼泪留下来,也不再挣扎怔怔望着一个方位。 “……属下会在地下为您祈祷的。” 礼堂的大门砰地关上,隔绝了一切声音。 礼堂鸦雀无声,每只虫都被惊得无法言语,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事态为什么成了现在这种模样。 戴伦奇,前虫族二皇子,S级雄虫,已于二十年前叛逃,生死不明。如果对方还在虫族的话地位可想而知,比喻江行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他是整个虫族的罪虫。 没有准备听到这种惊天秘密,在场的虫是又惊又怕,最后将目光集中到台上的雄虫身上。现在虫族唯一的S级雄虫,他们的希望寄托。 负责虫面如死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后会出这个岔子,小心翼翼望着那边一动不动的雄虫。 “……首席,您?” 在原地僵住的喻江行没回,修长的手指攥得发白,脑海里循环的都是那只虫的癫狂声。 前科研院院长利温吗?虫皇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他的兄弟……叛逃多年的S级雄虫……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为什么卡所里也从未对他提起—— 雄虫已经被这偶然得知的秘密塞满了大脑,急速转动着想理清得到一个清晰明了的结果。整只虫陷入了思绪的浪潮之中,复杂激烈的信息顽固无比,还差一点,缺了什么。 他看似平静实则内心世界已经风起云涌,不由屏住呼吸,头疼欲裂。直觉告诉他,想通这个问题至关重要。这些封存的往事,不仅对基因融合的进展有用,甚至还关系到他自身……这么多年一直想不通、放不下的心结。 “首席!” “首席!!!” 四面八方传来众虫的尖叫声。 喻江行抬起头,脸上还是突然中止深度思考的茫然,视野里的虫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像是要传达什么,却硬生生被震住连个拟声词都发不出。 时间仿佛静止了。 在雄虫的斜上方不到半米处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蜘蛛,那八只眼绿幽幽,触嘴一颤一颤留着无色的粘液,从半空中湿哒哒滴下来,地面湿了一片。 是复仇者,他来了。没有虫知道他是怎么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 墨眸一缩,映入的是向他伸过来的黑色螯肢,脚下仿佛生根了般无法动弹,眼见着那对触脚径直要割断雄虫的脖颈,周围的虫不由地尖叫起来。大部分虫捂住眼不敢看,有的虫仿佛信念崩塌之际的绝望,本能冲上来。 “哦,不!” “首席!” “阁下——!” 第32章 晋江独发 “你就傻愣着, 想死啊?!” 耳边猛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咆哮声,雌虫一把冲过来将他扑倒,喻江行没有任何防备倒在地上。他抬眸, 第一眼就望进了明芮喷着火的眼睛, 蓦然露出一抹笑。 明芮一见他这个笑脑子轰地像被炮炸翻了, 一手挥上去,愤怒极了:“你不会被吓傻了吧?!靠, 老子要你一个傻子有什么用!” 喻江行肩上一痛, 抬眼,刚才扑了个空的黑蜘蛛又冲过来了, 直接吐出叠叠层层的蛛丝。 “让开!”雄虫大吼, 伸手用力一下子推开雌虫,两虫往两边倒空出中间的地面。 喻江行在旁边喘着气,只见刚才他俩待的地方被缠上了厚厚的蛛丝。明芮被推了个猝不及防, 仰躺着, 反应过来后蹦起来破口大骂。 “靠, 你这只死蜘蛛, 不愧是寡妇!欺负虫是吧?!” 黑蜘蛛看了喻江行一眼,继而转向明芮, 显然雌虫是拉满了对方仇恨值。黑蜘蛛像极了厚实的装甲车, 哒哒哒爬过来, 速度却是飞快。 明芮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冲自己来的黑蜘蛛, 对方伸出满是细针般刺的触脚, 直直扑过来,明芮本能伸出手去抓, 手掌直接被刺破, 鲜血噗呲流出, 他忙收回退到几米外,伸出手一瞧。 手掌血肉模糊,隐隐发黑。 “喻江行,这只蜘蛛有毒!” 喻江行沉下眼眸,目不转睛盯着面前这只四米长的蜘蛛,对方周身布满紫红色的纹路,腹部鼓得像个皮球。 这是他在洛西家见到的那只黑蜘蛛。 周围的守卫反应过来了,纷纷围过来,瑟瑟发抖的手举着枪对着黑蜘蛛。负责虫急忙忙上前,拉着喻江行的手便要把他拖走:“阁下,您快后退,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喻江行回头看这些守卫,将近五十只,要是让他们来处理这只黑蜘蛛,对方必死无疑。 “你们围住他,先别开枪!”喻江行扯开负责虫的手,冲到明芮身边,明芮喘着气,手臂上一片青紫。 “你中毒了。”喻江行表情很难看,用手拦住跃跃欲试的雌虫,“你不能再继续打下去,先去处理伤口。” 明芮瞪着前面那条修长的手臂,直接挥手打开:“那黑蜘蛛伤了我,别想这么容易停手!”语罢,越过雄虫身边冲了上去。 喻江行盯着和黑蜘蛛纠缠不已的雌虫,眸光沉了下去,必须得速战速决。 黑蜘蛛的八根触脚愤怒地踩着地面,被明芮戏耍般的攻击气到了,嘴里发出嘶嘶嘶声。 吸取先前的经验后明芮不再直接接触蜘蛛,而是用腿蹬,故意挑膝关节打,在对方八只脚下跳跃。于是,黑蜘蛛左一颤右一颤,摇摇欲坠。 当看到对方鼓胀的腹部时,明芮嘴角一勾,奋力踹了一脚,瞬间,黑蜘蛛像是被踢中了命根子般,一下子蹦起来,发出急促的尖叫声。 明芮解气了,乘胜追击,在过程中发现一旦他靠近黑蜘蛛的腹部,对方就会本能往后退。雌虫眼睛一亮,转头对喻江行喊。 “喻江行,他的弱点在腹部!” 喻江行看过去,黑蜘蛛的腹部比那天还要鼓,脸色蓦地一变,连忙出声制止雌虫。 “别攻击他的腹部!他可能怀孕了!” “啊——!”明芮脚伸到一半急忙忙收回,差点跌倒,这一转身让蜘蛛有了可乘之机,触脚一甩,直接将雌虫踢飞了。 啪! 明芮背撞在墙上滑落到地面,开始咳嗽,湿润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流出,口腔里铁锈味开始蔓延,他猛吐了口满是血液的口水,抬手擦掉唇边的湿黏。 “靠,死你个喻江行,害老子这样!”明芮心里憋着气,恨恨捶了下地板,腮帮子鼓地跟塞满食物的仓鼠,眼里喷火,“他怀不怀孕管我屁事!” 喻江行看了他一眼,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迫转移目标。明芮负伤后,黑蜘蛛看了他一眼后就将攻击的目标转向雄虫,嘴里砸吧砸吧不停,目光绿莹莹一片。 明芮已经被他标记上食物的标记,因此,他的目光又重新转回来到这里的目标。 “他把我当成猎物了!”明芮被黑蜘蛛这一眼看的,直接火冒三丈,“我还没死,别高兴的太早!” 喻江行顾不上雌虫了,因为黑蜘蛛已经对他扑上来,长满刚毛的嘴极快开合。 吱吱! 一声类似冲锋号的尖叫声后,黑蜘蛛两只触手直直伸向喻江行的胸口,他眼睛一凝,黑蜘蛛瞬间被束缚在那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动不了,一低头,他的八只脚已经比化为实体的精神力缠住了。黑蜘蛛发疯了般挣扎,嘴里发出一声声惨叫。 “阁下,我们来帮您!”守卫大叫一声,一股脑上来将黑蜘蛛围住,趁着对方无法动弹快速射击。 倏然,只见毫无反手之力的黑蜘蛛从嘴里吐出无数蛛丝,缠住子弹以极快的速度落到守卫身上将其死死缠住。 “这是什么东西!” 喻江行转头看被包成一个个厚茧的守卫,他们不断挣扎着,却越缠越紧。 “喻江行你还磨蹭什么!”一边的明芮忍不了怒骂出声。 喻江行手上一顿,加大了精神力的释放,并且不忘将黑蜘蛛的嘴巴封起来。 黑蜘蛛剧烈挣扎起来,弹孔处喷出鲜血,滴答滴答落到地面,那八只眼睛紧紧缩成针眼,虽然发不出惨叫,但那眼睛却湿润了,带着恨和哀。 喻江行拧眉,原来是侥幸逃过一劫的守卫做的,一见到黑蜘蛛动不了了,他们就迫不及待开枪,带着势必要将其诛杀的坚定。守卫冲上前,拿枪指着倒在地面的黑蜘蛛。 白着脸的雄虫盯着挣扎幅度愈发小的黑蜘蛛,收回精神力,走到守卫中央,冷声道:“不准再开枪。” 黑蜘蛛身下血流成河,八只触脚缩成一团,死死护着自己的腹部。 喻江行现在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确定对方是怀孕了。 负责虫急冲冲跑过来,上下打量雄虫,发现对方丝毫未伤后倏然松了口气。 “还好您没事,剩下就让我来处理。” “他我要带回科研院。”喻江行直接撂下一句话。 “这怎么行?他是要杀您啊!” “正是因为他的刺杀的是我,他才应该由我处理。”喻江行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但头脑却异常清晰,黑曜石般的眼一片清明,直接戳穿负责虫的小心思。 “你通知了雄虫保护处,那些家伙让你这么说的?” “阁,阁下。”负责虫嘴皮颤抖,盯着雄虫不敢看他,“他们也是为了您好。” 喻江行盯了他一眼,收回眼后去看负伤在地的黑蜘蛛。 一边的明芮也过来,他本还想趾高气扬地宣布胜利成果,但看到了黑蜘蛛脸上的泪水,话又全部咽了回去。 靠,装可怜有毛用,刚才不还气势汹汹的吗? 喻江行在等雌虫说话,意外的是对方只是负气背对着他,脖间的喉结微滚。 雄虫上前,望着黑蜘蛛含泪的眼,抿着嘴。 “我可以带你走。” 黑蜘蛛看着他的目光还是要将他撕碎。喻江行不在意,淡淡补充:“你留在这就是死,连同你尚往出世的虫崽。” 黑蜘蛛的目光一下就变了,迟疑而半信半疑,发出微弱的嘶嘶嘶声。 “你的雄主是洛西吧?”雄虫居高临下望着他,半垂眸,墨黑色的眼珠折射出冷芒,“你死了就能和他团聚了。” 黑蜘蛛好像松动了,眼里的仇恨一点点散去。 “但是,也白白牺牲了。”喻江行的这句话像一把千斤重的捶子直接落下,黑蜘蛛浑身发软,软趴趴躺在地面。 周围的虫听喻江行的话似懂非懂,但黑蜘蛛心里却跟明镜一般。 明芮见雄虫再次掏出那个银色的金属项圈,嘴角扯了扯,他怎么说这场景有点眼熟呢? 原来是套模板。 威胁加利诱,好你个喻江行,以后再信你我就不是明芮! 喻江行手掌放着项圈,不慌不忙上前,俯下身,见黑蜘蛛默认后将项圈戴了上去。 周围的守卫面面相觑,被蛛丝包裹住的也已经挣脱,浑身湿漉漉的。 “记得去医院检查,蛛丝上可能有毒。” 守卫的脸瞬间白了。 喻江行走到明芮身旁,那条血淋淋的手臂一片青紫,盯着他已经蔓延到肩膀的毒素,皱了皱眉。 “去医院。” 明芮脸色惨白,额头上的冷汗湿透了白发,扬起没有半分血色的唇:“你不就是医生吗?去什么医院?” 喻江行紧绷的眉眼依然没有松懈下来,他望有些反常的雌虫,有些不解:“去医院不好吗?我要把他带回去。” 哪个他他们两个都清楚。 这句话就像是落入火药桶的火星,点爆了明芮心中的火气。 “我不去医院。”他转身盯着精疲力尽趴在地面的黑蜘蛛,略显虚弱的眉眼仍然凌厉,“他,你让其他虫来接。我现在就要回家。” 明芮压抑着火气面无表情和喻江行对峙,几秒后,后者退步了。 “好,现在就回。”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位小可爱:“喻喻、明明!” 喻哥/明哥(呆滞):“喻喻/明明?” 喻哥/明哥(相顾无言):“!” (感谢评论的可爱,期待更多可爱留评,比心) 第33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让伊特通知了科研院的虫, 在混乱中搀扶着明芮。 情绪不明朗的雌虫不大乐意,对方刚上手就被推拒了几下,脚下一踉跄忙抓住了雄虫的手臂, 然后只是冷着脸任对方动作。 他面无表情回想刚才在发布会现场发生的事情, 一帧帧画面在脑海里放映。雄虫对待黑蜘蛛的画面历历在目, 眼熟得不行。 ……他对谁都这样。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雌虫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发白。 明芮斜靠在喻江行身上,突然抬头望着对方过分惊艳的侧脸, 那极艳的唇色像是褪了色, 此时像是半熟的桃子,半抿着彰显着主人不太愉悦的情绪。他意味不明眨了眨眼, 平静叫了一声。 “喻江行。” 喻江行听到雌虫在叫他, 在看路的半垂眼睫一颤,轻轻嗯了一声。 耳边一热,紧接着像是平地惊雷, 炸得他鸡皮疙瘩骤起, 头皮发麻。 半死不活的雌虫气息不上不下, 还凑过来咬着他的耳朵。 你 好 欠 艹! 喻江行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什么后停下脚步, 摄虫的目光落在对方虚弱的脸上,清凌凌的眸子明显沉下来。 明芮还不满足, 甚至微微笑起来, 唇瓣贴着极近, 仿佛碰到了细小的绒毛, 瞬间那块地方如过电般, 一瞬间传播全身令虫头皮发麻。 “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在想,要是有一天能将你按在床上——”雌虫的话极具暧昧, 意味不明将后半句不雅的话吞回去, 嗤笑着, “那会有多美?” “我最讨厌你这种假清高了,天天穿这么禁欲,谁知道每次我只想把你虚伪的面具撕下来。”明芮刻意停顿,让呼吸喷洒在对方敏感的耳后,“撕烂你的白大褂,把你细弱的脚裸会银链拴起来,要很紧……” 雌虫缓缓闭眼,美妙的神情像飘在云端,一字一顿:“这才能勒出红痕。” “这么漂亮的雄虫哭起来一定特别美!那么娇嫩的皮肤轻轻一碰就能留下印子吧?到时候就让你全身都是印子。”明芮埋进对方的颈窝,变态般深深嗅了一口雄虫身上的气味。 不出所料,面对如此直白的羞辱,板正的雄虫只是紧皱眉,轻飘飘道:“有病就去治。” 明芮没有被激怒,甚至附和对方的话,有气无力的声缓缓拖长,营造出一种纵容的溺爱:“我有没有病……喻大首席难道不是最清楚吗?” “我掐着你那脆弱的脖子,真是害怕微微一用力它就断了。”明芮伸出粉嫩的舌,从左边一点点舔到右边,唇周留下一圈濡湿的水痕,“你反击掐着我的时候简直帅爆了,那种冲顶的窒息感,我都——硬了。”在雄虫看神经病的目光里,明芮仍然勾唇。 “一根根舔你的手指,然后放进嘴里吸,还有你的血,真是太美味了。”雌虫愈发离谱,十足十是一个病态的痴汉。 喻江行胸膛距离起伏,明显强忍怒气,盯着对方一字字说完,气笑了:“你先得有命想!”语罢将门啪地合上,自己去另一侧。 “你不相信有雌虫能掌控主动权?在雄尊雌卑的社会。”明芮的眼神暗沉,仿佛盯着猎物下一秒就会冲上去将其撕碎的猛兽,苍白的面庞说不出的不悦。 “相信。”喻江行手上一顿,头也不回道,声音像数十块方形冰块倒在空酒杯里发出的声音,冰冷清脆,“那雌虫可以是你,但……那被掌握的雄虫绝不是我。” 明芮抬手捂着脸,弯着腰嗤嗤笑了起来,没有再上赶着惹喻江行嫌。 一坐上车,明芮便倒在靠背上,仰着头冷汗直冒,脸色苍白如纸。 喻江行发动磁悬浮车后,心底的那点不悦渐渐消失,终还是担忧占了上风,扭头过来看雌虫,微微蹙眉:“感觉如何?” 碰了一鼻子灰的明芮闻言僵硬转过头,扯了扯唇角,自带嘲讽技能的声音有些虚弱:“还死不了。”下一秒指腹一疼,豆大的血珠冒出。 黯淡的眼映着这赤红的颜色,一点点集聚变大的血红慢慢占据了大片视野。明芮心里浮现难掩的情绪,他几乎从没有过这种情绪,就像是被排挤在小伙伴外,只能眼巴巴望着他们手中新买的玩具,又像被泡在盐酸里心脏又酸又涩。 他有些茫然捂着自己发疼的心脏,紧绷的手背隐隐透露难言的无措,他怔怔盯着自己被精神力割破的指肚。 喻江行被明芮眼底明晃晃的脆弱看愣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给他的印象一向是大胆张扬的,他眨了眨眼,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就算是在刚才,对方也这么放荡桀骜,敢以那样不敬的话调戏他。他以为对方怎么也没有被毒素影响太深,那么,现在…… 待他带着探究的眼神看过去仅仅能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情绪,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断不会觉得是割伤了手指雌虫就会觉得疼,那只能是因为蛛毒。担心对方中毒过深,怕是侵入肺腑,他忙问。 “怎么了?疼吗?” 明芮收回眼,抬手用手背盖住眼,惨白的唇瓣一动一动,还在嘴硬。 “我又不是虫崽,疼个屁!” 这点伤口疼个毛啊,把他当什么了。 喻江行看了他一眼,继而收敛所有情绪,垂眸伸手将明芮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半条健壮的手臂,顺着手腕往上分布着数十条蜿蜒的黑紫线,像是细长的蜈蚣附着其上,场面可怖。 墨眸一凝,他抬手掀开雌虫左侧的的衣领,看到颈侧的皮肤还是正常的肤色,不由松了口气。 如第一次见面那般,喻江行再次为他清毒,全身的血液不停输送回流,被划破的指腹汩汩冒着黑紫的血珠,缓慢而有规律从指尖滑落,在垫子上积了一小滩。 喻江行再次抬头,雌虫的肤色已经慢慢恢复血色,不过体温还是很低。 磁悬浮车早停在家门口。 喻江行拍了拍一直遮住眼的明芮,叫他下车,连叫了好几下对方都没有回应。心下一沉,喻江行以为发生了什么就要去掀开雌虫的手,指尖堪堪触摸到那冰凉的肌肤,对方突然收回手,露出那双过分诡异的眼。 眸底仿佛有一团鲜活的血在流淌,浓得不得了像是要溢出眼珠,圆滑的眼周发红,薄薄的眼皮斜斜下垂,显得极没有精神。 “明芮,该下车了。你身体还残留着毒素,需要尽快化解。” 听见他的话明芮先是掀开眼皮,用那双说不上那里不对劲的眼看着雄虫,然后自己下车往屋里走,步伐稳健根本看不出十分钟前的虚弱。 喻江行站在原地看着雌虫的背影,狭长的眼微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落后几秒才跟了上去。等他进屋后已经看不见雌虫的身影了,他先在厨房找,后又在一楼其他地方找了个遍没发现虫。 伊特,他在哪? [二楼侧卧,阁下,他的体内还有毒素残留。] 喻江行脸上一沉,才抬脚往上走,径直到了雌虫的房间。 咔哒。 门开。 喻江行望进去,黑漆漆一片,眼里闪过疑惑,他开了灯往里走。 床上凸起一个包,走近后他发现明芮身体对着内侧躺着,十分安静。喻江行被对方这一系列异常的反应弄得一脸雾水,走到那边看清了雌虫的状态后更震惊了。 雌虫并没有睡,睁着那双过大的眼,其上布满充血的血丝,全神贯注,伸出那结了血痂的手指,痴痴望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雄虫出现在他面前仍然视而不见,平静的过分。 喻江行居高临下盯着他,心里在猜测对方此时的想法,久久无语。 床上的雌虫动了动唇,声音喑哑,又干又涩,落在耳边略显刺耳。 “那一次是你吗?” 喻江行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毫无反应的明芮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嗤,很轻,几乎听不见。他浓密的眼睫半垂接着一颤,无声喃喃。 还真是…… “你到底怎么了?蛛毒成分是什么还不知道,再拖造成什么后果谁都不能确定。”喻江行突然发现自己对这样安分蔫蔫的明芮全然没办法,“起来。”他准备去把对方掀起来。 “别碰我!”明芮反应很强烈,直接用力拍掉雄虫要靠近的手,突然声音又弱了,“我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困了想睡,出去。” 喻江行低头看着自己僵在半空被拍出了红印子的手背,垂下眼眸,头顶的灯光打落,纤长的睫羽搭在眼睑处落了两把小扇子的阴影。收回手后指尖一缩,紧了又松了,终是自然垂落。 “……如果有任何不适来找我。” 语罢,喻江行抬脚离开,出门前将灯关上合门。 喻江行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前,先联系了科研院,得知变异种已经被安稳带回。 [阁下,皇宫来了消息。虫皇让您立马进宫。] 他复杂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不知道一门之隔的雌虫是否入睡。明芮现在情况不明,他不能这么离开,一旦对方出现任何异样,造成的后果都是他不愿看到的。 明天去,现在离不开。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第34章 晋江独发 半夜, 雄虫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闭上的眼睁开,虚虚落在黑漆漆的空气。 他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 甚至还特地多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熄灯准备入睡, 可都没有见雌虫的身影。对方甚至连房门都没出, 更别提吃饭。 放心不下的喻江行查看了侧卧的实时检测,上面的数据显示雌虫的生命体征正常, 想进去查看的心也歇了。 他双手交叠枕在脑后, 思绪毫无边界,极为发散。以一点为中心, 无数的丝往周围发散, 久久触摸不到头。 可出现最多的还是雌虫今天满嘴轻挑的话,以及那一闪而逝的脆弱。喻江行一想到对方那眼神,心里的愧疚就一点点涌出, 按道理雌虫今天救了他一命, 可他好像伤了对方的心。 至于怎么伤的……他不是很确定。他不觉得自己有做错的地方, 每个动作都是深思熟虑后做出, 他需要实验体,而变异种们想要生存, 他给他们提供庇护。 这很公平。 对方后面那大胆荒谬的话, 喻江行即使不屑, 又难以忘却。 雌虫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以及做别人的主宰, 这很大胆, 他不可置否。但,想要控制他, 这是异想天开。 明芮的声音一遍一遍在脑子里回荡, 甚至直接压过了纷乱的胡思乱想, 牢牢占据了他的大脑。 相处越久对明芮的了解越多,喻江行便多生一分可惜,如果对方没有成为基因融合的牺牲品,如果对方从军,不出几年军中铁定会多出一员猛将。 可惜…… 喻江行已经有了决定,一旦顺利解决变异种的问题,他便顺了雌虫的意马上放对方走。对方不适合带回家拴着项圈驯养,而是应该在广阔的星际去过他自由肆意的生活。 想到此,喻江行吐了口粗气。 吱。 一声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响起,喻江行撑起上半身望过去,隐隐约约望见一道黑影,不确定道:“明芮?” “是不舒服吗?” 无虫应答。 昏暗的房间静得可怕,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喻江行眉心一拧,心里一上一下,下一秒直接掀开被子穿鞋准备站起。 “是我。” 忙穿鞋的雄虫听到明芮的声音后松了口气,直觉发觉对方往这边走因此也没有起来,坐在床边。 “哪里不舒服?开灯我看看。” “先别开灯。”雌虫很快道,喻江行眼神一沉,显然对对方这种反应很警惕,可对方很快又说的这句话打消了雄虫缓慢升起的疑惑。 “我好像发烧了。” “发烧?”喻江行眼里闪过惊讶,有些近视的眼微眯,像是要通过漆黑的空气看清雌虫的脸。 “是,所以我想要你帮我看看。” 喻江行还没应好明芮就走了过来,他刚想说什么就望进了一双绿莹莹的眼,嘴里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紧接着一只手直直扑过来,说那时迟那时快,点漆的眸一凝,直直躲过。 喻江行起身闪到了旁边,心脏狂跳,难以置信问,“你到底怎么了?”话一落,他让伊特开灯。 房间的灯亮起来,瞬间空气死寂了。 喻江行脸上的警惕转为惊愕,眼睛一晃一晃,本能屏住了呼吸。 只见刚才偷袭的明芮此时站在床头一动不动,还保持这刚才的姿势,只是对方身上不着一物。这些日子养回一层薄薄的肌肉,肤色也恢复为健康肤色,此时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柔和的光晕。 喻江行眼睛一烫,瞬间垂眸盯着地面,眼瞳微微紧缩。纤密的睫毛一通乱颤,半抿唇角。 怎么能这样衣衫不整进出—— 略带懊恼的思绪直接被打断了,他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发愣,雌虫明显大了半号的手捏着他的腕骨,修长有力的手指带来滚烫的温度,像是要将其融化掉。 现在,喻江行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了,雌虫的确发烧了,烧得很厉害,滚烫的温度透过一层薄薄的皮肤,直直传进心尖,让心不禁一颤。 “放手。”反应过来后喻江行心里突然一阵兵荒马乱,刻意冷下声,低喝道:“发烧了就去降温,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芮不说话只是执拗着望着面前打扮居家的雄虫,自从他住到这里,对方的睡衣一件比一件保守,恨不得把头也包住。 他稍稍用力捏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腕,指尖微微发白,像是抓住什么一般,白天惨白的唇现在裂了好几道口子,周围泛起死皮。烧红的腮染上一层薄红,眼皮耷拉着,显得没精神。 “你到底是怎样的虫?”明芮退了半步坐到床尾,仰头望着一身疏离冷漠的雄虫,唇边勾起一点笑,“我一直怀疑你在伪装,装得高高在上一尘不染。” 喻江行眉心一蹙,刚想反驳,下一秒却措不及防被虫拉了下来,两副高大的身躯就这么直直陷入柔软的床榻。床垫颤动发出一声重物砸落的声音。 喻江行被雌虫压在下面,明晃晃的灯光照得他眼神直恍,明芮的上半身淹没在暖黄色的灯光里,周身泛起柔和的光晕。 这种被其他虫掌握的感觉让喻江行冒火,他冷下眼,伸手要去推上面的雌虫。 耳朵一热,紧接着整只虫都僵硬在原地,深黑色的瞳孔倏然紧缩成针眼,他不可置信望着明芮。 “我发烧了。”明芮炙热的呼吸落在敏感的耳后,不知是不是久睡的缘故他的声音哑到极致,像是大提琴的声音在耳边缓缓流淌,惹得一阵阵痒意泛起。 “你自己说的,有任何不适都可以来找你。”刚才一副可怕面孔的雌虫露出一抹真实的笑,一向桀骜的眉眼温顺下来,语气带着那么几分不可察觉的戏谑,“所以你到底治不治?” 喻江行被对方这不按常理出招的行为震到了,呆愣望着对方的脸,心里像是热水壶烧开后没揭盖子,沸腾的水汽一阵接一阵,将盖子顶得落不下来,摇摇欲坠。 “好像误会你了。”明芮看着那白皙如血的肌肤一点点染上绯色,不出意料的外此时一定滚烫无比,“你好像就是这般老古板。” “但我更想——”明芮唇边贴着雄虫的耳廓,炙热的气息带着潮气迅速包裹耳朵,用仅有两只虫能听到的音量道,他望着迅速泛起红晕的耳垂,低低笑了起来。 喻江行简直被对方这不要脸的荤话气得气息不顺,额头青筋一跳一跳,望着对方红得如绽放花朵般热烈的唇,他冷声道。 “起来。” 明芮只是盯着他,突然靠近,喻江行心一跳,全身战栗了一下,心中激荡出无数水花,他又惊又怒,耳尖上的湿润仿佛还在,黏腻无比。 啪!忍无可忍的喻江行直接甩出一巴掌,半空被雌虫接住了,愤怒到极致的雄虫拼命挣扎着却死死被明芮握住了手腕,他刚想使出精神力,脑海里瞬间闪过白天雌虫脆弱的表情,这一走神,就让明芮得了先机。 皮肤暴露在低温的空气里,明芮不着痕迹一颤,抓着雄虫的手,故意压低脸。 “你到底想干嘛!”喻江行的火气完全被点燃了,他此时已经不再顾及对方的身体是否不适,直接释放出精神力明芮团团包住。面红耳赤的雄虫胸膛剧烈起伏着,暴怒让他血压飙升,全身燃起热气。 “我难受。”被束缚住的雌虫没有挣扎,只是平静道。 难受? 喻江行堪堪理解对方的意思,为什么难受,难道是—— 他不由瞪大了眼,和雌虫的目光对上后,对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点头。 喻江行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他沉声问伊特。 伊特,发布会被蛛丝捆住的守卫现在的情况。 [阁下,他们在医院接受了治疗,几个小时前突发了情热期,现在已经得到妥善的治疗。] 情热期? 喻江行脸上略微失神,很快就想到了前因后果。孕期的雌蜘蛛居然会在致命的毒素产生诱导素,这是为了将侥幸逃过一劫的雄蜘蛛再次诱杀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果真名不虚传。 明芮的呼吸声愈发粗重,显然是受了很大的影响。 “我给你清理毒素。” “可以,但不要医疗方式。” 空气突然安静了。 喻江行冷着脸,声线硬邦邦的:“你白天的豪情壮志呢?” “艹你?”明芮懒懒挑眉,借力散漫依靠在床上,整个身体放松下来,在唇边玩味着这两个暧昧的字眼,在雄虫探究的目光下轻飘飘道。 “谁说我放弃了?”! 喻江行脸一下子全黑了,显然理解到了对方言语里的未说尽的话,他居然真的……强忍着羞愤喻江行道。 “说的不是这个!但……如果你是这么想的可以去找其他虫。” 明芮薄薄的眼皮半搭在血眸处,突然抬起烫得异常的手指碰了下喻江行的精细的腕骨,露出一个荡漾的笑,唔了一声。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考虑?***”喻江行第一次爆了粗口,收了精神力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却被后面探过来的滚烫的手牢牢抓住手臂。 第35章 晋江独发 “放手!” 喻江行不回头半咬着牙呵斥, 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手,拽不动。他此时是进退两难,也不想示弱, 两虫僵持着。 明芮含笑望着, 知道对方的窘境也不上赶着讨虫嫌。反倒是喻江行先没了耐性, 冷漠地半偏头,立体的侧脸冷峻。 此时他已经勉强能直视对方的上半身:“你到底想怎样?” “你觉得我想怎样?”雌虫掀了掀眼皮, 露出那对过分沉着的眼, 姿态是少有的冷静。 被气疯了的喻江行脸上一怔,才反应过来, 抬眼望过去, 雌虫此时的脸庞并不和言语同样冷静,或者说十分狼狈。对方本就忍了很久,又和他扯皮这么久, 此时冷汗涔涔。 额角的碎发已经弄湿黏成了一缕缕, 烧红的脸皮肤状态有些脱水, 脸颊呈现一种病态的红。 明芮不说话, 涣散的眼直勾盯着喻江行,黯淡的血眸浮现一点渴望和痛苦。干涩的喉咙不断涌现着一阵阵的铁锈味的痒意, 他不禁抬手摸着喉咙试图缓解, 却只是徒劳, 发出轻微的喘气声。 “你走吧。”面无表情的明芮突然笑了, 唇边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奈, 眉间微微隆起,全身各处不断袭来的的热血让他一阵阵发昏发沉。 视野渐渐昏暗下来。 明芮你还是太自以为是, 不过是一件物品罢了, 用完自然就要被丢掉。在奢求什么? 雌虫唇边的笑愈发明显, 脸上像是戴了假面具,太难看、太表面。 喻江行望着半垂着头的雌虫,对方双手交叠盯着脚下,外冷内热,冰火两重天。暴露的肌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后微微瑟缩着,但又像隔靴搔痒,半点缓解不了心底的燥热,甚至有燎原之势。 对方身上的伤疤还没好全,青青紫紫的痕迹遍布全身,只是看一眼就知道对方受过什么非虫待遇。 喻江行发现自己迟疑了,不禁为自己的心软而感到心烦意乱。他一向自认为绝对理智,没想到却数次这般优柔寡断。 “还不走吗?”冷不丁响起雌虫不耐烦的话,半掀的眼皮格外桀骜不驯,露出半颗眼珠目光似是不屑。 对方此时已经没了好脸色,诱导素极度刺激着他的身体本能,像是搁浅在滩上就要渴死的鱼,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咆哮着要得到释放。 “最后问一次,要不要帮你解毒?” 喻江行居高临下望着全身发红的雌虫,点漆的眼萦绕着一层厚厚的浓雾,将眸底的情绪尽数遮掩,让虫窥探不出任何情绪。 闻言,明芮抬起血眸一闪而过的嗜血,分布在额角的青筋尽数暴起,从紧扣着床边泛白的手可以看出,对方在竭力隐忍。他低低喘着粗气呼出的气息炙热无比,嘴角勾起,发出一道诡异的笑。 “喻江行,你真是欠艹!” 明芮咽下嘴里不断吞吐的涎水,伸出舌头舔了舔干到发裂的唇,鲜红和灰白形成极大的反差感,刺激着眼球。 喻江心已经不再震惊,对雌虫这满嘴的胡话持以无言态度,见对方死了心不要解毒,抬脚就要出门,下一秒又被拉住了。 没等他发火,一转眼距离瞬间缩短,明芮近在咫尺的脸意气风发,连那沾着细碎汗珠绒毛都那般清晰。雄虫潜藏冷硬的内心深处不由一颤。那滚烫的气息瞬速包裹他,含笑的声音又哑又磁,很快消散在空气里,却久久萦绕在他耳蜗。 “这样吧,打一场。”雌虫声音刻意拉长,里面的挑衅和戏谑溢出,“你赢,我去解毒。如果,我赢了……你知道后果的。” 喻江行淡淡偏头,深邃的眉眼仿佛在发光,如果不是,为什么明芮眼里映着对方的那张脸仿佛倒映着璀璨的星河。 雄虫一言不发,直接出招,直直穿过空气直击明芮最脆弱的脖颈,指尖堪堪触碰,腕骨一疼。 被对方捏住了。 明芮一笑,眼里挂着明晃晃的笑意:“可不能用精神力喔。” “自然。”喻江行冷声道,收回手往另一个地方进攻。 明芮也是上了心,在雄虫绵密不断的攻击下,沿着床边翻滚,没让对方占到什么好。皮肤被床沿压出一个个红色的印子,像是突然盛开了一枝红梅,零零散散挂在枝头。 喻江行黑眸一凝,换了招式,以极其凌厉的气势逼近,明芮仰头下腰,让雄虫修长的收臂落了空。喻江行还没来得及泄气对方就反击,用腰力从床上弹起,两只大长腿踢过。 他连连后退了几步。 明芮见占了先机,乘胜追击,利用身体的惯性往斜下方拉,喻江行被抓住了一条腿,自由的那条腿有技巧与明芮斗争,可还是没能将被控制的腿解救出来。 战况愈发激烈,谁都不留情,十分力打到皮肉里,疼得虫头皮发麻。可没有虫服软,两只虫抱做一团,在地上滚,你来我往。十分焦灼。 明芮抹了抹破了嘴角,此时正缓缓渗出血迹,脸上一片青紫。喻江行也没好到哪去,白皙的肌肤已经磕紫了几大块,此时隐隐发疼。 顾不得疼痛,两虫又扭打成一团,明芮的背直直撞上床脚,光是听声音都觉得疼,可他竟然半分不吭声。 啪! 两虫直直摔了下来,喻江行看着愈发近的地面,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迟迟预期的疼痛没传来。原来是半路明芮抱着雄虫转了个圈,让他的身体先落地做靠垫。 这那一下去,饶是身强体壮的雌虫也不由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唇角冒出血沫。 喻江行一怔,对对方的行为感到不解。 不知打了多久,体温一向偏低的喻江行全身都汗湿了,原本整洁柔软的睡衣也成了皱巴巴一团,被汗水打湿的布料明显变深,紧贴着身体的轮廓微微透出肉色。领口被扯得大开,露出纤细冷白的长颈,墨发凌乱。 喻江行将明芮按在下边,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喘着气,被汗湿的皮肤沾染着细碎的汗珠,在灯光下发出莹莹的白光。明芮突然放弃挣扎,像条咸鱼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赢了。”他说。 喻江心眼里闪过惊诧,他实在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屈服了,他还以为对方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脸颊一热,上面的潮湿还在,刚才那种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喻江行眼瞳像地震般,瞳孔发大,恍惚起来慢慢没有了焦距。 明芮见对方这可爱的模样,不由笑了,懒洋洋躺平:“就当给个鼓励奖。” 喻江行怔怔抬手摸自己的侧脸,他不知道刚才雌虫一脸无欲无求的怎么就这么快偷袭成功。 垂眸,他现在跨坐在雌虫腹部,对方十分悠闲躺着,蹭!相贴的肌肤都变得滚烫,想忽略都不能忽视半分。明芮运动过后冒汗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柔和的光晕,薄薄的一层肌肉上肌理完美。 雄虫本能吞咽分泌的涎水,皱眉盯着他们过分亲密的姿势,情绪不明朗,眼眸暗沉沉的,不知怎的,大脑里的一个小齿轮反方向转动,瞬间改变了一切,事态朝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想要起身的想法瞬间转变,喻江行眯了眯狭长的眼,带着打量和斟酌。 明芮见雄虫迟迟不起身,和对方对上了眼神,知道雄虫的意图后呆愣愣着,刚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你耐我何的神情,终是慌了神。 喻江行失笑,呵,居然是只纸老虎。 很快,明芮找回定力,察觉到什么的西后,想要扳回一局眼里的戏谑渐浓:“你——?” 喻江行脸黑了,极度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明芮见雄虫吃瘪的样子不客气笑出了声,爽朗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凝滞的空气,气氛瞬间轻松起来。 下一秒明芮就抱着雄虫翻了个身,跨坐在对方身上,凭本能。! “你会不会!”喻江行被雌虫胡摸乱碰的手惹得四处起火,愈发难受,忍不住自己骂出声。 “我不会?!”明芮手上一顿也火了,居然敢质疑这方面的能力,脸梗得通红,他脸冒了层薄汗亮晶晶挂在脸上,不会也得装会,嘴硬着,“你会?!” 喻江行对对方不得章法忍无可忍,但他从不乘口舌之快。 浑身汗湿的明芮探头到喻江行耳边,歇了歇,脊背弓成一道优美的半弧,声线嘶哑无比还是嘴不饶虫。 “你……还真是个……伪君子。” 喻江行淡淡看他,被汗水打湿的墨发湿漉漉,有几根碎发粘在眉心,冷淡的脸浮起薄红,黑亮的眼里暗藏着锋芒。他不反驳。 是不是伪君子,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讨论。 …… 早晨,喻江行是被无数的消息吵醒的。伊特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的吞吐机,陆续的播报着来自不同的通信。 [阁下,您需要快点去皇宫,昨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喻江行捂着发疼的额头,昨晚被明芮这么一番胡闹,他压根没睡到觉。 望着陷在柔软床榻的雌虫,对方脸陷在被子里,露出的背部往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像是点缀的片片梅。雄虫更加头疼了,他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这种地步,现在他没时间多想,匆匆洗漱后赶往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习惯是,发布后还会再修改错别字和部分情节,修过后阅读体验更佳哈 第36章 晋江独发 等待一天的虫皇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喻江行一跨进大门,脚下就被扔了一个茶杯。 啪地一声,七横八裂。 喻江行脚下一顿, 神情肃立, 过了几秒才往里走。 “陛下。” 他半低着头开口, 座位上的虫皇紧紧盯着他,好半响才冷哼出声:“好一个喻首席!” “陛下息怒。”底下的雄虫头愈发低, 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起表情。 “息怒?”座位上的虫皇单手扶在扶手边上, 脸上是没有休息好的疲倦,眼底一片青紫, 火气过旺导致整张脸都微微水肿。 “发布会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你知道现在他们都在讨论什么吗?”虫皇重重拍着扶手气得手上发抖,胸膛剧烈起伏着,“这等流言会对帝国上层产生多大的影响, 我不信你不知道。你想研究基因研究我随你去了, 要公布变异种我也同意了,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喻江行被对方这一连串质问轰得头脑发涨, 要知道平日虫皇对他溺爱到什么地步,这种待遇也是第一次遇到。他一言不发任由对方责骂, 深深低着头, 只是如翠竹的腰不曾弯下一点。整只虫如傲立在寒霜中的冷梅, 疏离静默。 虫皇说了一大通, 雄虫不回话他一只虫也说不下去了, 停下喘着气,神情莫测。 “你倒是沉得住气。”他不由冷嗤, 气已经消了大半重新落座, “说吧, 你这一夜都想了什么?” “什么都没想。” 啪! 这次砸得是茶壶。 “喻江行,我没和你开玩笑!这件事你得负全责。”虫皇攥着扶手的指骨泛青,面沉如水。 喻江行的确没想,事发后他还没还来得及多想黑蜘蛛就出现,然后又是明芮中毒。他忙得都快喘不过气,此时应对虫皇的问责也只是如此回。 “只要是谣言,那么——” “我不想听你给我讲空话,我要的是解决方法,方法!” “陛下,我说的就是解决方法。” “既然你不能解决我就另找虫,我还不信,除了你偌大的虫族就没有一只虫可以胜任。S级雄虫了不得了?!”虫皇冷笑,大喊道:“进来,首席累了,将他带到侧殿休息好。”句尾刻意加重了后三个字。 喻江行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虫皇是要变相将他囚禁。 “陛下,意气用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您先听我说完——”他话到一半,守虫就进来了,十分恭敬地伸手作出指引的手势,规规矩矩低着头。 “首席,这边请。” 喻江行没再说话,看向台上侧身不肯看他的虫皇,心一沉,半抿着唇跟守虫出去。 过了有一会儿,倚靠在水晶座椅上的虫皇才回头,目光阴沉望着空荡荡的大门。 …… 床上鼓起的小山包动了,很快伸出一只有几处擦伤的手臂,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出,嗓音是不可忽视的沙哑。 “喻江行。” 床上的虫有些脾气了,裹着被子绕着床滚了好几圈,骂骂咧咧着。 “我饿了要吃饭,喻江行!” 那只手往旁边乱探,经过一番摸索后只碰到了一片冰凉,床上的虫突然惊醒过来,刚还睁不开的眼此时一片清明。明芮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露出那头凌乱的白发,散散垂落两侧,刚好挡住了上半身一大半青紫,隐隐约约看的见一些暧昧的痕迹。 嘶。 雌虫准备下床,却牵动了身上的伤疤,那是昨晚乱斗后磕到的。 至于后面那场带有调情意味的干架,当时觉得全身的骨架都要散了,一晚过后,凭着雌虫优秀的体质,只是有些酸,像是躺在棉花团扇轻飘飘不得劲。 明芮半撑起身捂着酸痛的脖子,他昨晚偷袭后被雄虫报复回来,对方一点不留情咬了一大口。 他扭头看着四周,空荡荡的。此时窗帘还没拉开,但昨晚凌乱的场景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喻江行起的时候整理过了。 明芮神情疑惑,踩着拖鞋直接起床,刚才半掩的身体展露他也不感到难为情,直到洗手间的镜子照出他全身。看着自己满身的红印子,像被虐待得不轻,明芮摸着下巴又暗自皱眉,表情难以言喻。 靠,这没看出来,喻江行这家伙居然那么变态。 雌虫好奇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是戏谑又是吐槽。 洗漱完毕后,他下楼满屋子找罪魁祸首,却找了个空。他只得将满肚子的气憋回去,去厨房给自己弄点吃的。 当他下令让系统做饭,突然想到了什么,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开口。 “喂,那什么……喻江行呢?” 在他以为不会有回答时,突然响起了一道机器音。 “您好,您是问阁下去哪了吗?” 明芮眼里一闪而过的光,再度开口:“对,他去哪了?” “阁下出门了,被车接走的。” “出门了?”明芮暗自皱眉,脸色难看眸色沉沉,“具体去什么地方了?” “请稍等。”智能管家突然陷长时间的沉默,而后才闷闷道,“……您无权限,无可奉告。” 明芮气笑了,唇边勾勒出嘲讽的弧度,露出两颗虎牙:“小心我把你给拆了。简直跟喻江行一个模样,无趣呆板!” 智能管家听了他的威胁和评价,也只是用冷冰冰的语气回:“您有什么不满可以向阁下反映,至于要拆了我这个想法,只有阁下能办到。我没有实体。” 明芮捂着头痛苦嚎叫,没想到他居然沦落到AI都能欺负他的地步了。 [阁下,管家传来了消息,雌虫已经醒了。] 与此同时,被关在侧殿的喻江行收到了家里的信息。 耷拉的眼角微微掀起,露出那双过分冷淡的眼,由伊特说的话想起了雌虫。昨晚对方玩心大起,趁着他失神之际做了极为过分的事,然后就—— 喻江行吝啬露出半丝笑,当他报复性啃了对方一脖子时,雌虫像是要溺死的鱼全身紧绷着眼神难掩的惊慌,直到唇边尝到了血腥味他才松了口。 倒是有趣。 可那丝笑很快了无痕迹。 他站在床边,直直盯着紧闭的大门,他可以利用伊特离开这个房间,关键是现在不是被限制自由的问题,他需要获得虫皇的谅解,去处理发布会遗留下来的问题。 墙上的挂钟一点点转动,转眼天就黑了。 从上午一直阴着脸的明芮脸色更难看了,坐在沙发上等了大半天,就等着雄虫回来算账,对方没回来他浑身的气都没处撒。 一想到,昨晚他被对方这样那样打了自己的脸,对方还敢直接不回家。 气煞我也。 他坐不住了,起身冲到门口伸手去拧门锁,没动。他不信邪,这次用了十成十的力,门把手都被他拧下来了,但门还是纹丝不动。 他握着门把手直接将其捏成废铁哐啷扔在地上,强忍着怒气踢了下门:“开门,我要出去!” 机器音不合时宜响起:“抱歉,阁下下了指令,您不能离开这座屋子。”自那天他私自将约束环摘下,直到现在还没重新戴回去。 明芮咬牙,简直恨不得将AI碎尸万段。 * 准备下班的卡所里突然想到什么,扭头低声问自己的助手:“今天见到首席了吗?” 助手没有立刻回答,觑了眼雄虫的脸,恭敬道:“首席今天没来。” “没来?”卡所里皱了皱眉,表情若有所思,挥手让对方退下。 他让智脑给喻江行发消息,盯着屏幕几分钟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双手交叠抵在桌边,如上好祖母绿的碧眼思绪渐深。 直到第二天还没见到喻江行的回信,同时得到了喻江行被虫皇留在皇宫里住几天的消息。 他心猛得下沉,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院长!” 他看过去,门口是神色焦急的非娅,对方和他对上眼神,深深吐了口气。 “您知道吗?喻江行被扣在皇宫了。” 卡所里缓缓点头。 非娅见了他的神情,识趣的不说话了。自前几天卡所里和他说喻江行要带雌虫回来吃饭,他将桌上的花瓶摔成碎片,又憋着一股气找来句乌雅将对方气得不轻。 父子俩至今还没说过话。 良久,闭眼靠着椅子上的卡所里挥挥手,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了,出去吧。” 非娅眼一红,半咬着粉唇,虽然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漠不关心,但心还是会痛。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不好,对方才对他只有责任、没有一点温情可言。 停在原地一会儿,他脸上已经恢复了骄矜,毫不犹豫转身退出去。 卡所里抬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心脏一阵阵发慌,他不知道两只虫崽为什么都这么不省心。 很快,研究员看到他们二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的院长脱下了研究服,出现在大门口,紧接着登上磁悬浮车很快没了身影。 卡所里被守卫迎进了虫皇办公的宫殿,雕刻着华丽典雅的大门往两边的敞开,露出里面的场景。 宫殿里不止有虫皇,还有一抹高大的身影,气质冷峻、寒气逼虫,萦绕着无数的杀伐之气。对方背对着大门,一身妥帖的黑色军装衬得身体比例极为优越,肩上佩戴有帝国标志性的徽章,足以窥见对方身份的不同寻常。 面无表情的卡所里脚步一顿,眼神瞬间变了,极快的闪过复杂至极的情绪,目光不自主落在对方仿佛被黏住了,心跳声愈发明显,像是随时要跳出来。 同时那虫转过身。 作者有话要说: 入手了新键盘,本以为是生产力,结果……迟迟上不了手。枯坐两小时,码字几百字(大哭)- 第37章 晋江独发 那是一张坚毅的面庞, 眼窝深邃,紫水晶的眼情绪寡淡,对方脸色一点都没有变, 微微朝他颔首, 声线低沉醇厚。 “卡所里阁下。” 卡所里像被浇了一桶冷水, 激动不已的心情顷刻消失,沉落沉落再沉落, 愈演愈烈的心被浇灭后千疮百孔。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 满嘴的话就这般堵在喉咙里,最后只蹦出两个苍白无力的字眼。 元帅。 上座的虫皇哈哈大笑起来, 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好好, 幸亏威加尔回来了,要不我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被称为威加尔的雌虫闻言淡淡颔首,过分冷淡, 但虫皇却毫不在意。 要知道身为帝国元帅的威加尔可是皇夫, 虫皇的雌君, 对方手握百万大军, 常年驻守边疆很少出现在帝都。对方强大的军权给了虫皇强大的定心丸。 威加尔过于疏离的态度刺痛了卡所里的眼,他微掩下眼, 名为痛苦的情绪极快闪过。 这时虫皇好像才记起卡所里, 略带疑惑道:“卡所里你可是稀客, 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两三趟。”继而将话头转向威加尔, “我没记错的话, 你和卡所里是故交吧?” “是的,陛下。不过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威加尔回, 身姿笔挺, 整只虫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格外显眼, 像站在聚光灯中心。 虫皇还想再说什么,威加尔提前说话,似是不想多提。 “陛下,还是解决这次的事件重要。” 虫皇被打断了也不生气,反倒开起对方的玩笑:“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这么着急,不愧是工作狂魔。”他故意摆起脸,意味深长,“要是今天你还借口有事不来,我可就生气了。” 这种夫夫间的玩笑虫皇也没有避讳着有外虫在。 一边被忽略到底的卡所里眼睛蓦然瞪大,僵硬着身体盯着斜前方的雌虫,对方只是淡淡垂眸应好。 虫皇愉悦大笑,说他在寝宫备了桔梗花。 听到这句话时,一直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威加尔才动了动指头。 雌虫轻飘飘的语气落在卡所里耳边却像是一把钝刀,一刀一刀慢条斯理割着他的心脏,刀刀下去都不见血却钻心剜骨地疼。 他强忍咬着牙,死死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他记得他今天来的目的。因此,他顶着在身体翻涌名为疼痛的感觉,用带着商量的语气。 “陛下,喻江行……”他略微停顿,恭敬地低下头不去看高高在上的虫皇,也不想见到那张和雌虫开玩笑时的笑脸,“……院里的核心实验项目缺了他不行,您看能不能让他回去处理工作。” 端坐高台的虫皇居高临下望着一身正装、神情内敛的雄虫,对方的语气终是这般刻板,过了几十年也变不了那板正的性子。 “照你这么说,我是将他囚禁了?”虫皇的语气沉得可怕,眼神暗沉沉的,像是要将一切吞噬。 “陛下,恕罪。”卡所里头埋地更低单手贴胸行礼,他眼瞳闪烁着终还是屈服,“是臣下嘴拙,望陛下原谅。我的本意只是想让喻江行回科研院工作,至于他是否犯了错……全由您定夺。卡所里不敢揣测。” 虫皇冷哼不说话了,眼神深沉,他将目光转向刚才一直没出声的威加尔:“威加尔,您觉得我该不该放?” 威加尔长腿一迈,向前走了一步,不卑不亢回:“我斗胆猜测您是因为那乱贼的造谣而寝食难安,不如放了,让喻阁下将功赎罪。”几秒后,高台响起一道阴寒的声音。 “威加尔,你知道我不喜欢听到这个称呼。” 威加尔眉心一跳,处变不惊很自然改口:“喻江行阁下。” 旁观的卡所里心惊肉跳,他实在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对方对一个称呼居然还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心沉了下去,他暗自下了决定,以后要更加注意。 让喻江行牢牢记住,离虫皇远点。 虫皇嗯了一声似是满意了,开恩般淡淡开口:“不要再犯。既然你和卡所里都开口了,不让他回去反倒显得我不近虫情。” “罢了,让他走吧,省得让我糟心。” “多谢陛下。”卡所里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声音都掩不住的喜悦,他余光瞄向前方的雌虫,对方只是挺拔站在那,半点都没分心。 一阵阵黯然如旋风般侵染他的内心,喜悦渐平。 “好了,退出去吧。”虫皇似是累了,或不想再看到他,挥了挥手半闭上眼。 卡所里点头后退了几步,在即将转头的那刻又多看了前面的威加尔,最后转身离开。出了门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久久驻足,眼一眨不眨盯着花纹华丽繁琐的大门,在准备离开时门从里面打开,露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威加尔抬脚跨出门槛的步伐一顿,而后若无其事走出来。 卡所里强忍着欣喜,黯淡的眼瞬间亮起来,雌虫的每一步在他眼里都被放慢了,全世界好像只有面前的雌虫,对方背后的场景被虚化,他仿佛听见耳边有万千的烟花盛放。 眼见对方一步步靠近卡所里刚要开口,只见对方直接与他擦肩而过,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卡所里眼里有什么破碎了,哗啦啦掉了一地,他忙扭头喊住了雌虫。 “威加尔!” 过于激动导致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连呼吸的频率都快了不少,他小跑靠近离他有段距离的雌虫。 威加尔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停下,只是向前走的速度愈发慢,两三步后自动停下。 卡所里追了上来,在喘气。 威加尔肩侧的金色徽章沉着大气,他的皮肤常年风吹日晒并不白皙,甚至有些粗粝,眼神如鹰隼,脸庞瘦削而锋利,下巴仿佛刀削一般,冷硬坚毅。 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沉默着等雄虫开口。 “……你——” 卡所里的话直接被对方毫不留情打断,仿佛在提醒着什么,对方的语气客客气气:“阁下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还有事,不能陪您闲聊。” 卡所里嗫嚅着唇,将满心欢喜的词句吞咽回去,最后只是干巴巴道:“这些年……你还好吗?” “谢谢您的关心,我很好。” 卡所里心里一片挫败,明明之前日思夜想,但真的实现了他却发现他在害怕,尾音带上些许苦涩。 “今天,谢谢。” 威加尔整理帽子,将其整整齐齐戴上,漫不经心开口音量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如果你不想他出事,就别再让他继续下去。” 这个指的是谁不言而喻,继续又暗指着什么。 语罢,毫不留恋走了。 正愣住的卡所里呆呆望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伸到半空的手无力垂落,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落了空,空气自指缝中穿过。 他无声呢喃。 ……威加尔。 眼眶兀自红了,罕见地显露脆弱的神色。 威加尔,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 一直紧闭的大门开了,暖黄色的阳光争先恐后涌入,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的喻江行被惊醒,他第一时间看过去,眼里闪过疑惑。 他这两天都在想办法联系虫皇,不过对方好像是死心不见他。 喻江行起身径直往外走,大门旁边的守卫恭敬低着头,他知道他们也是奉命办事,没准备为难他们。 令他惊讶的是,台阶下出现一个熟悉的面庞。 “卡所里叔叔。” 卡所里似是有些疲倦了,眼皮耷拉着,眉眼也蒙着一圈倦意,看到他后也只是淡淡低头,不想说话。 喻江行敏锐地察觉对方的心情不是很好,猜测到原因后半抿着唇开口:“您去找了虫皇吗?抱歉,让您操心了。”对方一向不喜欢见虫皇。 卡所里看向他,被不声不响关了两天雄虫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也没责怪。 两虫一路无言出了皇宫,坐上磁BaN悬浮车回科研院。直到下车的前一刻,全程一直闭目的卡所里突然出声:“你一定要继续下去吗?” 喻江行握着门把手的手一顿,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没有回头路,也不能回头。 卡所里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声音低沉得出奇,像是在警告又像是意有所指。 “这次你应该知道基因研究的敏感性和影响的广泛性,如果你能接受,我没意见。我说的话你也别再给我当耳旁风!” “卡所里——”喻江行急于询问一些事情,卡所里却没等他开口就率先开门下了车。 喻江行有些烦躁打了下驾驶台,还是不解气,他双手扶着两边开始深深喘气。 雄虫平复情绪后下车,研究员见到他后都一脸惊喜,平时有些怕他的虫也是一脸喜意。 “首席!” “太好,您终于回来了。” “呜呜,首席,您终于回来了。” 这两天院里的氛围有些古怪,大家都如履薄冰,生怕哪出了差错。首席不见虫,院长和副首席好像心情都不怎么好。前者板着脸没有虫敢靠近,后者脾气更坏了,动不动就训虫,心理承受能力不太行的研究员硬生生被骂哭了。 喻江行一回来就直奔隔离区,自发布会后他还没来过科研院,因此还没见过被安置在隔离室里的黑蜘蛛。 他急于知道对方此时的身体状态,对方怀了孕又受了伤,耽误不得。 他顾不上回家,也将明芮忘在一边。 此时,原本密闭的屋子开了扇窗,风吹进来带起窗帘,充满空气的窗帘鼓起一个大包,往里看,空荡荡的房间却安静地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往隔离区走, 停在奥根的隔离室前。 此时,米加希正坐在大块头身边,一只手端着盘子, 另一只手用牙签插着切好的没有削皮的大块苹果, 表皮色泽鲜亮。 奥根温顺坐在床边接受亚雌的投喂。 喻江行是很惊讶, 自从米加希留在这以后奥根的情绪稳定了相当多,几乎没有狂躁的时候, 实验数据也趋于稳定。 余光不经意看见对面的隔离室, 空荡荡的,自明芮被他带走后那里便空了, 不过东西都还保留着, 床头的那个大盘子以及凌乱的床铺,依稀能看到雌虫生活过的痕迹。 喻江行多看了一眼,脚尖一转往前又走了几步, 到黑蜘蛛所在的隔离室前, 负责的研究员早已等待在门前, 见他过来后立马迎过来。 “首席。” 喻江行往里看, 隔离室里一片凌乱,各式各样的东西丢了一地, 不过没有见到黑蜘蛛的身影。 雄虫疏离的面容有些疑惑, 目光在四周来回移动, 当捕捉到吊在半空数不清的白色蛛丝时, 眼里闪过了然。接着抬眸, 果然,光滑平坦的天花板上, 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蛛网, 其中蛰伏着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 对方睁着绿幽幽的八只眼, 直直望着下面,臃肿腹部缠着白色的纱布,好几块地方渗出暗红色。 喻江行收回眼,单手插兜微低头作出思考的神情,几秒后问身边的研究员:“他这几天都是这样吗?” 研究员点头,有些为难。 “自从他进了隔离室后就没下来过,给的东西也一点没动。很怕虫,一旦发现有虫就会护住腹部发出高频率的尖叫。” 喻江行闻言目光再次移向对方的腹部,开口:“检查结果怎么样……是怀孕了吗?” “没错,已经两个多月了。根据孕期推测,应该就是变异种狂化的那天,授精后吃掉配偶。”研究员语气透露些许不忍,这实在是太残忍。 喻江行若有所思,盯着黑蜘蛛的腹部愈发专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怀孕的变异种。变异种的生殖功能没有受到影响,这是目前得出的结果。往深了想,他不能不好奇,如果变异种顺利分娩生出的会是什么东西? 虫崽还是蜘蛛……或是变异种? 这种念头一旦产生就极难掐断,他全身的血液隐隐发热,对科学研究的狂热瞬被触发到了极致。 研究员见雄虫迟迟没反应,试探性问:“首席?” 喻江行的思绪中断,被这一道声音叫了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念头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再开口时声音都没那么自然,语气生硬。 “嗯。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没有营养输入会造成多大影响?” 研究员被雄虫如此冰冷的声线冻了一下,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刚还十分好说话的雄虫怎么就一下子不近虫情。他便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不由低下头。 喻江行见研究员迟迟不说话,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语气过于冷漠,抬手捏了捏鼻梁,为自己的失态和迁怒于虫感到懊悔。刻意放慢语速,试图缓和尴尬的氛围。 “没事,你实话实说。” 研究员先是悄咪咪抬头觑雄虫的脸,没看到想象中的黑脸后,不由松了口气。 “按您的吩咐,当天将变异种接回来后,立即给他的伤口做了处理。他的身体数据还是前几天的。短时间不进食几乎没有什么大问题,但长期不进食,不仅是他自己的身体受不了,肚子里的蛋也会衰竭直至死亡。” “了解,辛苦。” 研究员点头,如释重负地退下。 喻江行回头,再次看了前面的两个隔离室,心情不由沉重下来,原本空荡荡的的隔离室渐渐住满了变异种,他将他们带回来就得对他们负责到底。那种与多只虫牵扯的因果,不由让他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玻璃门一点点往上。 墙上原本一动不动的黑蜘蛛触脚开始动弹,带着黑色绒毛的嘴巴砸吧砸吧出声音,浑身的肌肉紧绷作出防御的姿态。 绿莹莹的眼死死盯着一点点展露出来的身影。 从双脚往上,笔直的大腿、腰部、脖子,最后露出那张极具辨识性的脸。 瞬间,身体的本能反应让黑蜘蛛在天花板乱蹿,最后颤抖着身体紧紧贴在墙较恨不得缩成一团,八只腿死死护住自己圆滚滚的腹部。眼神警惕,在他的记忆里,雄虫每次一出现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第一次,因为雄虫出现在家里,他被迫离开了洛西生活过的地方,没了家。为了逃脱帝国的追捕狼狈地流浪,艰难逃生。 第二次,因为被雄虫束缚住,他被那些守卫击中腹部,差一点失去与洛西唯一有关联的东西。 如此想,黑蜘蛛眼神里的暗色愈发浓厚,甚至到了逸散出来的地步。 喻江行脚下一顿,精致冷白的喉结在修长的脖颈上滚动,眸光轻闪,显然是被对方的反应触动了。 望着应激反应的黑蜘蛛,喻江行停在原地与他保持了相当的距离,也没有立马出声。 带着必死决心也要和雄虫同归于尽的黑蜘蛛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蜷缩的脚微微离开被捂疼的腹部,带着些许疑惑,迟迟不见下面的雄虫亮出武器。 见对方稍微冷静后,喻江行才出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塔安吉,洛西的雌君。”喻江行嘴上停顿,伸手进外套摸索,最后拿出了一张照片,他目光停留在姿态亲昵、神情幸福的两只脸上,轻启唇。 “你们很恩爱吧?很少有虫会特地去拍古老的实体照片,然后摆在家里。” 雄虫平淡入水的声音落在塔安吉耳边却如平地惊雷,他呆愣住,连八只触脚都离开腹部,微微动弹着。仇恨的表情慢慢转变为平和,落在那张照片上的目光甚至带着淡淡的怀念。 两个月了,他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他还是狂化成了黑蜘蛛,甚至控制不住在缠绵之际将没有任何防备的雄虫吃了的事实。 塔安吉的眼里湿润了,八只不同大小的眼泛着泪花。 喻江行微微泛着肉色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边角,那里因为过久接触空气泛起了淡淡的黄色。 雄虫如此缱绻的动作,形状优美的唇形却吐出锋利如刀尖的话语,直直刺穿所有的防备,一刀见血,直至血肉模糊。 “你杀了他。” 此话一落,松弛下来的氛围瞬间剑拔弩张,死寂得可拍。 黑蜘蛛被震得无法动弹,雄虫直白地揭穿他一直不敢面对的事实,那还没愈合的伤口尚未结痂又重新暴露,被撒了一层厚厚的盐。他崩溃的开始咆哮,开始乱窜,发出刺耳的唧唧声。 喻江行盯着对方的反应,毫不留情,以最凌厉的话语、冷漠的语气。 “你该复仇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将你变成这副模样的虫。” 喻江行知道塔安吉一直在逃避事实,甚至将仇恨转移到他身上,把他当做罪魁祸首。但他需要对方全身心接纳和信任,所以不得不戳破对方给自己营造的幻觉,为了他,也为了其他的变异种。 这只恶虫他来做,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喻江行知道自己心很硬,冷漠起来无法想象。 他一定要将那只躲在背后的虫揪出来。 黑蜘蛛完全失控了,直直冲喻江行来,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喻江行冷眼看着他发疯,无数的蛛丝朝他扑来,却被精神力筑起的围墙阻隔。黑蜘蛛飞快移动,一眨眼就到了雄虫跟前,带着致命毒素的针尖泛着冷光,直直朝雄虫刺来。 喻江行墨眸沉着,毫发无损,相反响起的是黑蜘蛛惊恐的尖叫,他从半空直直跌落在地,全身止不住的抽搐,察觉到什么后后怕捂着肚子。 喻江行居高临下盯着对方惊慌的神情,冷白的灯光下,对方像是跌坐在天寒地冻的大雪天,拖着一身病骨苦苦挣扎。 静候了几分钟,喻江行走到对方跟前,即使对方倒在地上也比他高出半个头。 视野里出现那张令他憎恶的脸,塔安吉并不认命,还拼命想反击,嗜血的念头愈发强烈,瞬间,刚才那种全身过电的感觉又来了,高压电流透过四肢百骸。接连的电击让他领悟到什么,本能低头看向自己的脖子,那里明晃晃挂着一个银色的项圈。 他意识到什么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心里生出了名为恐怖的情绪。 看着被电流电得全身瘫软的黑蜘蛛,喻江行缓缓动唇,盯着对方的腹部开口。 “你想清楚要不要再多来几次,你不害怕,但你最好考虑一下你肚子里的蛋受不受得了。”喻江行平和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厉,目光没有半分温度,“还是说,你不想要它了?” 黑蜘蛛的肢体脱力痉挛着,想撑起身体却不能够,每次都是到中途就脱力滑落。无数次后他终于放弃了挣扎,怔怔望着自己鼓起的腹部,痉挛不止的触脚轻轻放了上去。 不……不想要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看着陷入沉默的黑蜘蛛, 深色的的眼珠流转着暗光,将目光投向食品投递口,微抬下巴。 “如果你还想要它, 接下来每一天就老老实实把营养液喝干净, 要不然……”他盯着对方的腹部, 未言尽的深意呼之欲出。 塔安吉抬头看到稳稳当当摆在取食柜里的大罐营养液,鉴于他特殊的形态, 还特地设置成了适合黑蜘蛛吸食的器皿口。 他没有动作, 喻江行也不再重复,清楚对方心里已经有了定夺。 喻江行再一次作出承诺, 身姿如修竹般挺拔:“只要你待在这里, 我会护你周全。想必你也清楚,一旦你落入雄虫保护处那些虫手上……” “必死无疑。” 塔安吉似是触动了,刚才痉挛不止的躯体已经完全平复, 大大小小的四对眼珠子一齐望着雄虫, 像存在什么疑问。 喻江行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情绪, 却只能忽视, 他不能承诺也不敢承诺,对一个不一定能降世的生命。 意识到雄虫的目光稍微偏移了以后, 塔安吉眼里闪过失望, 他低头用柔软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腹部, 他还是想留下来, 这是他和洛西的爱情结晶。 喻江行问出了潜藏已久的话, 因为他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结果,但这次他忍不住了。 “将你们变成这样的虫究竟是谁?为什么会选中你?” 闻言, 黑蜘蛛瘫软在地上的触脚开始乱颤, 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敏感, 尽管他不能说话,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轻而易举表达。有些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显然是想回避这个问题,发出悲怆的唧唧声。 喻江心眼一暗,垂着身侧的手不禁握紧了,从明芮到奥根,再到塔安吉,究竟还有几只虫被当做基因融合的实验体,他们又是如何被选中的? “如果你愿意说,可能就能很快揪出幕后黑手,解救实验体,还有可能将你们恢复原来的形态。” 刚听到前面的时候塔安吉其实有些防备,但听到最后一句,他不由地心动了。如果真的能恢复——他突然愤怒起来,显然意识到雄虫在哄骗他,怎么可能能治,如果这样的话他这么可能是这副模样! 这种绝望的愤怒充斥着他的内心,连带着失去挚爱的悲痛。 愤怒的黑蜘蛛发出急促的嘶嘶声,但又顾忌着脖子上的定时炸弹,因此,只是对雄虫比起他锋利的爪牙,想借此震慑对方。 喻江行将黑蜘蛛的排斥都看在眼里,倒没有多少失望,他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找到始作俑者,更何况,变异种们知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都得两说。 “这里很安全,如果你睡不惯床,我们可以为你在天花板建个窝。”喻江行视线虚虚落在杂乱的地面,话已至此,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已经说完了,剩下来只得看对方怎么选择。 喻江行不再继续逗留,被扣留在皇宫两天已经积攒了不少工作,急需他处理。 玻璃门落下,雄虫的身影消失在门边。 刚才一脸警惕的黑蜘蛛这才完全放松下来,他转头盯着墙边的柜子,犹豫良久,终还是爬了过去,将其吸得一干二净。几天不进食导致的不适逐渐消失,腹部感受到一股暖洋洋的暖流,充实的饱腹感让他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那颗正在孕育的蛋仿佛也感到满足,在肚子里欢快打滚。塔安吉目光盯着不能透视的墙,触脚放到腹部眼神柔化,本应恐怖瘆虫的脸庞露出一抹爱意。 喻江行转身脚步猛地一顿,在离他仅有半米的地方,站着一只虫。 白色的研究服勾勒出他优美的身形,是大部分雄虫都会喜欢的小骨架。那一头美丽的亚麻色长发更是衬得无比娇媚,他的确长得很漂亮。 喻江行一见到对方就习惯性皱起了眉头,嘴皮耷拉下来流露出不悦的神色。 非娅无视他的种种不待见的反应,他在外面看了全程,径直开口用陈述的语气:“把他送走吧。” 喻江行眉头都不眨,直接拒绝。 非娅复杂的目光盯着他,久久以后只是感慨一句:“看来这次还没能让你长记性。” “不用劳烦副首席操心。”雄虫神情冷漠,淡淡吐出一句话。 非娅瞬间被他如此疏离的态度气到心梗,当得知对方被虫皇扣留在皇宫后他知道严重性,立马坐不住了,但现在对方被放出来,还用如此话语伤他。但他的骄傲和自尊是决不允许,自爆雄虫能出来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更别提还会暴露他多在乎对方。 因此,只能自己憋着火。 他想起刚才在智脑里看到的那条加密消息,寥寥的几行字,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警告,亚雌眼里飞快闪过一道刺骨的寒意。 这一不顺心,亚雌就容易嘴上不饶虫:“基因研究对研究员来说诱惑力有多大,但碍于帝国的禁令只有你敢光明正大地进行。但一只怀孕的变异种,想必只要是个研究员就不会放弃吧。” “我也是研究员,自然知道你的心思。”亚雌上前半步,伸出手扶在雄虫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 被如此恶意揣测,喻江行当场甩脸色,不客气用力将那只手挥掉。黑曜石般的眼翻腾着暗色,他不只是因为自己的职业操守被质疑,还担忧对方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非娅吃痛收回,低头一看,白皙的手背红了一大片,可见对方是多么毫不留情。他扬唇露出一个与之相反的笑:“怎么?被我说对了所以恼羞成怒了?” “你最好别再对他们下手。”喻江行直白地警告对方,他的底线已经被踏及了,一旦再出现先前的事件,他会立刻反击。 “第三只了,喻江行你当真是好样的,圣父啊。”非娅眼里的笑意不达眼底,“这么想给雌虫一个家,怎么不直接出去开雌虫接纳所呢。” 非娅气虫的功夫是顶尖的,喻江行觉得自己没有立刻离开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将这么多颗定时炸弹安在身边,一旦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办!”非娅声音刻薄冷冷硬,瞬间想起了那张令他恨之入骨、桀骜不驯的脸,唇边的笑意愈发冰冷,皮笑肉不笑。 “我全权负责。”喻江行寒声道,迈开腿大步离开。 留在原地的非娅急红眼了,咆哮着:“负责?!你怎么负责?!”见雄虫冷漠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气急地跺脚,死死咬着唇瓣。 喻江行我好心提醒你,是你自己不识好歹! 如此想,抬起的眼充斥着嗜血的狠意。 喻江行头疼地揉搓着额头,接连处理了半天的工作,他的眼睛有些受不了,大脑也像塞满了棉花一般胀鼓鼓的。捏了捏鼻梁后,他脱下白大褂将其挂回衣柜,将上面的西装外套取下,挂在臂弯往外走。 被扣留的这两天他寝食难安,身形愈发清瘦。 当他躺到车座上时,悠扬舒缓的音乐慢慢从音响里倾泻出来,稍微缓解了他一天的疲劳。 闭目养神的他还是心烦意乱,眉心拧成一团,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解决,他本想去问卡所里那些陈年的秘密,但鉴于上午对方不佳的心情,喻江行不想没眼色再凑上去给对方添堵。 [阁下。] 一阵略显嘈杂电流声响起,接着响起伊特那无机质的机械声。 因为被扣留时伊特热衷于在他脑海里和他谈论明芮,说的净是些不干不净的话,扰得雄虫苦不堪言,直接将对方禁言,并且暗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把伊特的感知功能给关了。 要不然,照对方这种爱八卦的性子,一嚷嚷外面的虫全知道他的家务事。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看的不正经的书太多,学到的尽是些令虫面红耳赤的东西,偏偏还一副正经的问你,别提多尴尬。 喻江行嗯了一声。 [智能管家发来消息说家里的一扇窗坏了。] 坏了?哪间房的? [侧卧。] 喻江行一听脸立马黑了,这不是明芮的房间吗?他不过离开了两天,对方就如此胆大妄为。 他冷着脸叫道:“加速。”瞬间,磁悬浮车快得没影了。 喻江行下车大步往屋里走,身形带起风,梳理整齐的墨发从头上滑落,搭在眉眼处,黑色映着冷白更显冷酷。 他强忍着怒气,拐弯往大门走。明芮如果就这么逃走,那他前期的付出就白费了。 鼻息倏然传来一阵浓烈的酒味,算不上臭也不能说好闻,再醇香的酒太浓了都会有些刺鼻,他不由蹙眉。下一秒被突然出现的手拽住,被用力推到墙面。 啪地一声。 冰冷的墙面提醒着他被其他虫偷袭的事实,全身作出防备的姿态。 那虫俯下身一拳打到墙上,单手撑着墙面,嘴边凑到喻江行耳边,身影几乎将他笼罩在阴影里,带着酒气的气息炙热无比,落到耳边仿佛烧到心里,几乎是咬牙切齿,后糟牙咬得嘎嘣嘎嘣响。 “你雌父的——!找死啊?!” 喻江行不适地抿平了唇,抬头望去却愣住,原本寡淡的眸瞬间瞪大,眼底清晰地倒映着来虫的面庞。 第40章 晋江独发 “你去哪了?”明芮声音沉得滴水, 暗沉沉的脸带着暴风雨来临的片刻宁静。 这种过于亲密的距离让喻江行不适地摩挲着自己的凸出的腕骨,隐隐发烫,面对对方的质问也只是冷淡回:“工作。” 啪! 耳侧传来一道重捶的声响。 喻江行眼里闪过诧异, 不知道对方如何如此动怒。 明芮的声音阴恻恻的, 带着微不可察的冷嗤:“所以就两天不回家?”语罢, 他呵呵笑了起来。唇边的咬肌鼓起,竭尽全力忍耐着将雄虫一拳揍扁的冲动。 他眼里闪着一层水光, 唇边飞快划过一道苦涩。雌虫本已经顺利逃出去, 回地下城找西恩喝了两天的酒,然后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下又自投罗网。 真是太怂了!闭了闭眼他不想再开口。 不知喝了多少, 雌虫脸色酡红, 呼出的每口气都带着浓烈的酒香,整只虫像浸泡在酒罐子里成了行走的酒壶。 喻江行皱眉,不悦盯着醉醺醺的明芮, 冷声道:“你到底喝了多少?” 明芮打了个酒嗝把雄虫熏得头昏脑涨, 闻言压下身略带疑惑盯着那张没有一点瑕疵的俊脸, 蓦然笑了, 伸出一根手指觉得不太对又多加了一根。 “两瓶?” 明芮露出一个略得意的笑,摇了摇头, 有些可爱的稚气。 雄虫的声音已经完全冷下来了, 带着寒冬时节的寒意, 沉声道:“两天?” 雌虫咯吱咯吱笑起来, 露出的两颗虎牙有些顽皮。 “你是不是想死?!”喻江行是知道对方不惜命的, 没想到居然这么能作死,本就有伤口还中了毒, 还敢喝这么多。 他推攘着对方挡住身前的躯体, 冷斥:“进屋。” 明芮听见对方的骂声瞬间就不干了, 掀开眼皮露出有些迷离的眼,眸底暗沉沉。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命令我!”有力的手掌掐着雄虫的尖下巴,一点点收紧,“不发威你当真把我当病猫是吧?” 喻江行眼瞳瞬间瞪大,下一秒唇上传来一股柔软的温热,带着浓郁的酒香。滚烫的体温让虫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像要被拖进欲望的沼池,那灵活如蛇的柔软攻城略地地往里钻,墨眸失神一秒,然后猛地将对方推开。 喻江行抬手用手背猛擦拭染上亮晶晶液体的唇瓣,唇周微肿、色泽亮丽,呵斥道。 “明芮!” 没有防备被推开的雌虫踉跄几下,站不稳般直接跌坐在地,露出茫然的表情仿佛不知道知道犯了什么错。 喻江行一见对方这醉鬼耍酒疯的神态,瞬间头疼得捂头,被轻薄的暴怒也像被扎破了皮球,一下子泄气变得扁平。 抬脚要进屋不过后一秒又转身,他拧眉盯着跌坐在地一动不动的雌虫,想把对方扔在这自生自灭的念头打消,认命将对方扶进屋里,将雌虫安顿好后他已经热出了一层薄汗。 准备出门前他扶着门框停下脚步,居高临下望着里面的雌虫,垂眸盯着手指触碰的唇瓣,刚才那种柔软的触觉犹在。 眼里闪过迷茫,很快消失轻轻合上门没了踪影。 听到这轻微的合门声后,床上刚还醉得不省人事的虫睁开了眼。 第二天一早,收拾完毕的喻江行停在侧卧门前,迟疑良久终是敲了门。两三遍后还是没有回应,他直径打开门走了进去。 他看着静悄悄的房间,床上鼓起的小山包一动不动,抿着唇走过去,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床头柜上。 目光移向床头,雌虫背对靠着里边看不起脸,喻江行转身离开。 他坐上磁悬浮车准备去上班,刚发动发动机之际车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惊得他连忙熄火,眼神蓦然沉下来,几乎忍不住开口骂虫。 发动机被迫中止,车前的虫不见了,很快,副驾驶的门被打开对方坐进来。 喻江行不解望过去,雌虫直直定盯着车窗,突然间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此言一出,车里的氛围愈发诡异,喻江行忍不住去看明芮的表情,对方脸色平静,脖颈戴着他放在床头柜的新项圈,和前一个外形相仿,不过都换了更高强度的材质。 察觉到雄虫如此炙热的目光,明芮也不再视而不见,平静开口:“怎么?不可以吗?” 喻江行没说话,发动的磁悬浮车给出了答案。 喻江行被对方如此异常的举止弄得一上一下,将思考了一夜问题的抛出:“那天晚上……是一场意外,如果你愿意就当没发生过。或——” 明芮直接打断对方的话,十分干脆同意,好。 喻江行被对方如此爽快的回答打得措手不及,他以为对方会大闹一场,再不济也会将他大骂一顿。 明芮显然知道雄虫心里所想,眼里带着一层薄薄的冷嗤:“怎么?难道喻大首席还想让我负责啊,不就是睡了一次。”他眼里带上刻意的戏谑:“还是说,喻大首席很看重自己的贞洁,被我这低贱的雌奴玷污了——” “够了!”喻江行被他这愈发离谱的发言整得十分糟心,墨眸一片冰凉。 “不过是炮友,放心,不会赖上你的。”明芮懒洋洋倚在靠背,半掀着眼,声音散漫表达的内容却十分冰凉,“毕竟,你敢上了我,我会让你偿还回来的!”语罢,声线骤然降到最低。 “还是说,你想和我当炮友,也不是不可以。”明芮唇边勾着玩味的笑,刻意俯身靠近雄虫的耳侧,用那灌过相当多烈酒的沙哑喉咙道,“只要——喻首席愿意在下,我也不是不可以嘛。” “闭嘴!”喻江行眼神都没偏半分,侧脸冷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现在我们只是上下属关系。” 明芮闻言看了雄虫一看,没劲一般靠回靠背,慢慢合上眼。 科研院很快到了,后半程的窒息氛围在门开的那一瞬,立刻消失。 喻江行率先开门下车,明芮不紧不慢跟在后头,像是来散步。研究员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一起从车上下来,也没了先前的震惊样,交头接耳几句就散了。 喻江行到办公室处理文件,看到一半他就按耐不住当即去见卡所里。 “院长。” 卡所里抬头,目光从光屏的文字上抽离,嗯了一声。 喻江行走过来,紧紧盯着卡所里的脸:“发布会当天那名记者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卡所里坐直身体,肩部撑着椅背,祖母绿的眼平静。 “那名叫里都的记者已经被秘密处决了。” 此话一落,办公室安静的针落可闻,喻江行心慢慢沉落。他缓缓攥紧了手,深吸一口气后低头道:“请您将事实告知我。” 卡所里看着虽然低着头但背部一点没弯的雄虫,对方几年前就比他还高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早已是一只成虫。 他有自己的私心,只想着能多护对方一时便是一时,他不能……再承受失去亲近的虫了。只是喻江行越长越大,很多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住。 卡所里吐了一口闷气,重新睁开眼,将藏在心底的秘密透露。 温利掌管科研院时,卡所里还是副首席,首席便是喻江行的雄父喻俨。 当时正值前任虫皇病重,皇位纷争。 竞争者除了当时还是大皇子的虫皇还有二皇子,二皇子戴伦奇身为S级雄虫,皇位理所应当由他继承。但由于戴伦奇的雌父出身于雌奴交易所,血统备受揣测。加之前任虫皇异常宠爱大皇子的雌父,因此迟迟不立储,便造成后来的兄弟相残。 二皇子戴伦奇的势力异常强盛,凭着自己特级的精神力,手下兼有元帅艾亚掌握的军权及科研院等民间声望,直接碾压大皇子。 但当皇位唾手可得之际,他手下的科研院院长温利被爆出暗地里进行基因研究,制造战争武器。 瞬间,对基因研究谈虎色变的虫族虫民人人自危,风向瞬间突变,大皇子借机拉拢中立派,一鼓作气将二皇子击败。 结果是二皇子败逃,利温下狱,被俘的艾亚元帅不知所踪。 喻江行听得仔细,久久不能自拔,卡所里说完后好会儿他才算反应过来,他真的对这段旧事没有一点记忆。 喻江行喉结滚动,黑眼带着疑惑,启唇:“戴伦奇会失败仅仅是因为涉及了基因研究吗?” “你觉得呢?”卡所里看他,最后吐出了惊天秘密,“你不是听过戴奇伦是因为叛国逃窜吗?这是大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虫皇对外宣称二皇子叛逃的原因。他会失败的原因是因为虫皇利用他露出的破绽——制造战争武器,借机给二皇子安上了通敌的罪名。” “即使成立了联盟,五大帝都间还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卡所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口干舌燥,提及五大帝国又想起了什么,“联邦大赛要开始了吧?” 喻江行久久不能平静,他实在没想到戴奇伦居然会因为如此的疏忽,全盘皆输。 “嗯,就剩两个月了。” 40-60 第41章 晋江独发 联邦大赛五年一届, 表面上说是为了联络各帝国感情而举办,实则是通过比赛来探底,一旦哪个帝国在比赛中被压了下去, 接下来势必会被其他帝国疯狂打压。 卡所里起身站到窗边, 眺望窗外的风景, 端正的眉眼不可抑制染上了忧虑。 每一届的联邦大赛都是多事之秋,日渐衰落的虫族如履薄冰, 一旦让哪个帝国比了过去, 霸主的地位便得换另一家坐了。这摇摇欲坠的表面和平也将化为乌有,虫族将重新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地 说是成立联邦和平停战, 实则暗地里搅浑水的势力从没少过, 特别是这些年实力仅次虫族的绿因星人。 更别提,上一届虫族居然被最弱的黑姆星人一路捶爆,最后是从边境风尘仆仆赶回的元帅威加尔强势阻止了颓势, 最后堪堪打了个平手, 勉强保存了虫族最后的颜面。 更糟糕的是, 今年年初星际海盗偷袭边境制造暴动, 最后顺利平复,但威加尔也因此重伤, 消息传回帝都后恍如大地震。那道屹立在边疆的高大身影这些年来一直是虫族的定海神针, 虽然极少见到雌虫的面, 但每一只虫民都对他无比崇敬。 他是很强, 但他一只虫能撑多久…… 望着雄虫萧瑟的背影, 喻江行忍不住出声:“……卡所里叔叔。” 卡所里没回头,他想到了年轻时的那些伙伴, 每张脸庞那么温暖, 只是现在物是人非、天人永隔。 他痉挛的喉咙将声线扭曲, 艰难吐出一个个沉重的字眼:“江行,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坚守住自己的立场,不为什么……为了自己……也为了虫族。” 喻江行郑重而凝重回:“是。” 另一边,已经由实验体晋升为首席助手的明芮随意走着,发生了前面那些糟心事,现在他一点都不想看到那张寡情的脸。 他漫无目的走着,很快发现一墙之隔的奥根,意识到自己又走回这里以后雌虫不由羞恼。 带着些恨铁不锈钢。 他停下脚步,面前他的前邻居此时十分安静,一点都看不出之前的狂躁样。雌虫的目光被一旁的亚雌吸引了。 咦,他摸着下巴思考着什么,眼里突然露出狡黠的情绪,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有趣。 他看着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此享受的大块头,目光中夹杂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羡慕嫉妒,嘴巴隐隐有些发酸。 既然你都过得这么舒服了,嘿嘿,他生出了些心眼。 他耐心等待里面的米加希离开,墙上的时间显示器的数字一直在变,不知过了多久,明芮腿都站麻了,对方还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脾气暴躁的雌虫将气撒到了墙上,砰地一声,整面玻璃墙开始颤动,里面的两只虫都发觉了疑惑地转过头。 米加希听到那高频率的嗡嗡声渐渐变小,拉住了打算去看看的奥根,大块头见玻璃墙只是晃了一会儿就恢复平静,随即将目光移回亚雌身上没有多管。 憋着一股气的明芮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砸墙,余光发现了什么后他看过去。 只见最里面的天花板倒挂着一只黑蜘蛛,对方十分安静待在巨型网状的中央。 是他。 明芮记起对方是让他在喻江行面前丢脸的罪魁祸首,拳头不禁硬了,气冲冲便想闯进去让对方好看。下一秒,看到对方那比皮球还鼓的腹部,什么都歇了。 他狠狠一拳捶在墙上,继而咬紧腮帮子,紧绷的脸庞有些扭曲。 想找只虫打一场就这么难吗! 玻璃墙又开始晃动,里面的塔安吉敏感地察觉到,放松的肢体立刻作出防备的姿态,绿莹莹的眼转动观察潜伏的敌人。 明芮抬头,就看到对方捂着腹部一脸警惕,瞬间红眸微闪,情绪纷乱的眸底暗沉沉。 “怎么样?”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芮眼一凝看过去,手比大脑还快直接朝对方的颈部袭去,来虫连忙后退了几步,但还是慢了一点脖颈脆弱的皮肤被尖锐的指尖划破。 他低头一看,多了三道抓痕,已经开始慢慢渗出暗色。 “怎么是你?”明芮不善盯着来虫,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不待见。 非娅吃痛地捂着脖子,疼得有些扭曲的唇露出一抹笑:“是我又如何。” 明芮盯着他不说话,这美人蛇他清楚得很,心无比黑。 雌虫衣服从不像喻江行一般整整齐齐,领口斜斜挂着,露出一大片胸口的肌肤。非娅注意到对方脖子的暗色,往下,隐隐约约透露几处暗紫,说明已经有段时间了。 意识到什么他的眼神一瞬间无比难看,即使暗地里都要将牙咬断了,表面也很快就恢复正常。 “你喜欢喻江行吧?” 亚雌仿佛能看透明芮的心,虽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却是不可反驳的肯定,他十分自信。 明芮眯起眼,对对方的话不可置否,暗色的眸一点点打量对方。很出众的一张脸,但最显眼的还是那头发亮秀丽的亚麻色长发。很年轻就当上了科研院的副首席,雄父还是科研院的院长。 天之骄子啊,怪不得鼻子都要翘上天了。 “你是真不怕死吗?还敢凑到我面前。” “你没必要杀我,也不会杀我。如果你还想要科研院的庇护,喻江行的保护。”亚雌骄矜的眉眼如旧,并不因为被雌虫伤过就产生名为恐惧的情绪,这是他的身份给他的自信。 他从不是苦苦挣扎在底层的雌虫,他身份尊贵、有能力,除了那两只雄虫,他还没有什么赢不了的。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 “够自信。”明芮欣赏对方的表演,唇边带着嘲讽,看,这就是他最讨厌的一类虫了,和喻江行一样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一旦肯施舍给其他虫一眼就是恩赐。 装得太好有什么用,内心还不是一样的脏。 明芮伸出红润的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唇瓣,配上桀骜的眉眼总是给虫不好惹的神态。 非娅紧紧盯着他,说出的话带着数不尽的蛊惑:“喻江行能带你回家也会带其他虫回去,不是吗?”甜美的声音萦绕在唇边,意犹未尽。 “看,这不就证明了。”亚雌捂着唇发出一声娇笑,目光流转在几个隔离室之间。 明芮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尽管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激怒他,他也抑制不住红了脖颈,垂着身侧的拳头嘎嘣嘎嘣响。 非娅满意看着他的反应,一点点靠近怒气即将冲顶的雌虫,说出前面铺垫这么多的目的:“我可以帮你……独占喻江行。”停顿后的声音刻意放到最低,仅有两只虫能听到。 闻言,明芮懒洋洋掀起一半眼皮,露出那对冷漠眼,用最平静的话说出最惊天的话。 “啧,我想上喻江行,你能做到吗?” 非娅满脸的笑容就这般僵在脸上,最后崩坏,他像听了什么荒谬的话,表情都有些扭曲了,眼神冷冷盯着雌虫,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 “你故意耍我是吗?” 明芮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接着递到唇边吹了吹,抬眼露出那双血眸,漫不经心道:“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非娅直直望进对方眼底,雌虫最深层的欲望没有一点遮掩,亚雌如被烫到了一般收回眼,对方大逆不道的话让他的世界骤然崩塌。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够不拘于世俗,但也是第一次听见卑贱的雌虫说要将尊贵的雄虫压在身下。 “你——”他颤抖的手指指着明芮,眼里像看到什么怪物。 明芮为对方的大惊失色而感到无趣,扯了扯嘴皮露出轻蔑的笑。还以为是只以我唯尊的虫,啧啧,没想到也是活在泥淖的野鸭还以为自己是凤凰。 非娅被对方如此轻视的眼神惹火了,尽管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不能接受只想掩藏自己的弱点。 “你就是只彻头彻尾怪物!”他眼里满是惊悚。 “无趣,不能打又不会说。”明芮不想再和对方废话,径直绕过对方抬脚离开。 非娅心虚到都没有反驳,久久驻足,低垂着眉眼。耳边一直回荡着雌虫惊天骇俗的话,头皮一阵阵发麻,恍如置身一波波乱流,惊心动魄又刺激无比。 意识到什么以后,他垂眸盯着身侧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指,瞬间是又慌又惊,如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他以为他会害怕,其实不是,震惊过后是兴奋,甚至带着欣喜。好像这样的他才真正的他 明芮打死也想不到自己这一番随性的话阴差阳错居然让非娅觉醒了,并且在他彻底失败的情况下,对方居然真的实现了,成了尊贵雄虫高高在上的主人。 原路折回明芮掉回头,经过奥根的隔离室前突然停下脚步,眼睛半眯着,此时米加希正好打开门从里面出来,他看到了对方身后的奥根。 大块头目光紧紧盯着亚雌的背影,眼里满是不舍。 他唇角高高扬起,双眸夺目。 第42章 晋江独发 研究员得出今天的实验体报告, 发现异常后立刻上报喻江行。 雄虫看着光屏上的两张图表,在某个时间前后发生了同样的波动,都是高峰, 说明这时候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他们。 如果是其中一只没什么大问题, 偏偏两只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这说明很有可能是受到同一种刺激。 喻江行突然想起忘了半天的明芮,问伊特对方在哪。 [阁下, 他在隔离室。] 隔离室……雄虫盯着光屏, 再联系雌虫所在的位置,瞬间就清楚了。他立刻起身往外走, 步伐迈得极大, 脸上一片冰冷。他不知道雌虫又搞了什么幺蛾子。 攥紧的手心冒汗,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 他远远地就感觉到什么,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此时正在微微晃动。 那是重物倒地发出的震感。 喻江行靠近后看清面前的光景, 脸瞬间黑了。拧着眉心盯着地上的两只雌虫, 还没有一只虫理他, 纷纷胶着于战斗。 “明芮!”雌虫不理。 “奥根。” 大块头听见熟悉的声音后抬头,被雌虫找到了机会一拳被打歪了下巴, 他也火了拼命反击, 这下喻江行又被晾在一边。 最后, 雄虫是用精神力将双方捆住才停止了这场混乱的打斗。 喻江行居高临下望着抱头蹲在地上的大块头, 对方脸上挂满了彩, 但因为咖色的肤色并不明显,所以看起来不太很惨。看到对方整张脸垂下来, 眼皮耷拉嘴角垂落, 话堵在喉咙无法吐出了, 不禁吐了一口浊气。 “我的话不听了,是吗?医生把你照顾得太好得意忘形了,是吧?” 喻江行要给对方具有震慑力的警告,要不然让他习惯以后铁定和明芮一般无法无天,刻意冷下声:“如果是这样,今天就把他调走。” 医生指的自然是米加希。 蹲在角落里画圈圈的奥根闻言猛地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意识到雄虫说的话,眼里闪过惊慌,流露出即将失去挚爱东西的脆弱。开始嗷嗷地反抗,又不敢太过于大声,说反抗实则更像是恳求。 乌润的眼珠子圆溜溜,像极了赤子,心里叹了口气,喻江行微微偏移目光不想被对方装可怜的姿态影响,他刻意沉声道。 “还打不打架了?” 奥根第一时间看向一边看戏的明芮,对方抱胸倚在门边兴致勃勃看着,唇边勾勒着玩味的笑。 大块头收回眼看向雄虫,对方注意到他的目光后仍是神色淡漠,他失望将头深深埋近胸口,发出一声声闷闷的哼哼声。 喻江行眼眸一眨,见大块头乖乖认错也不再追着不放,刚才对方将目光移向明芮他是惊讶的,因为对方居然学会了告状。那可怜的模样仿佛在说,是他先动手,不关我的事。 简直委屈到蔫巴了。 让奥根长了记性后,喻江行就要清算另一个斗殴者的过错。 喻江行将隔离室的门关上,退了出去,站在外面全程看着里面的情景的明芮歪了歪头,冷嗤道:“你还真把变异种当虫崽养啊?怀孕的哪只呢?”他向斜前方使了个眼色。 喻江行一怔,将目光从前方收回后微微皱眉,被雌虫这么一问他也感觉不太对劲,哪里不对劲他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伊特就自告奋勇地跳出来。 [阁下,我知道。] 喻江行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阻止伊特就说出了声,且用的是外放。 [您将奥根当虫崽养,将塔安吉当祖宗养,至于他——当然是当伴侣养啰!] 这下不仅是喻江行能听见,一边的雌虫也听了个一清二楚。对于这道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明芮一愣,听清内容后立刻抱肚笑了起来。 很快把眼泪都笑出来,伸出手指着雄虫:“哈哈哈,这也太有才了,喻江行你这是凑齐了三代虫吗?”一边的喻江行脸比锅底还黑,额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喊伊特。 伊特检测到了雄虫的心率血压波动,还十分体贴道。 [阁下,您要注意身体,频繁的情绪可不利于身体健康。] 对牛弹琴的喻江行头瞬间更疼了,单手撑着额头,干净的眉眼皱成一团。 一边的明芮笑够了抹了抹眼角的湿润,声音带着笑到肚子疼的无力:“喻江行,刚才是谁在说话?”他随即皱了皱眉,反应过来这道音质和独特的声调有些熟悉。 喻江行是不想说话的,勉为其难道:“我的智脑,伊特。” “智脑?”明芮眼睛瞪大,和什么联系上后眼神瞬间暗沉下来,攥了攥拳头,带着些狠意,“是不是就是管别墅的那个?” 听到有虫在聊自己,伊特十分主动且积极搭话。 [您好啊,我是阁下的智脑伊特。] “你功能很多吧,这么厉害肯定也能远程控制家里的系统吧?”明芮语气十分平和甚至还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但才显得愈发诡异,偏偏伊特还不没察觉。 “对啊,我可是目前最厉害的智脑,给您做手术那次也是我出的力。” 喻江行在一旁一言不发,闻言,嘴角幅度极小地扯了扯。 “好啊。”明芮咬了咬后槽牙,紧接着右脚后跟碾了碾地面,呵呵笑着,“终于让我找到了!” 一眨眼,他就到了喻江行身前,双手揪起对方的衣领,恶狠狠道:“快把它交出来,我要将它碎尸万段!敢这么耍我!” 喻江行没料到会是这种反转,伊特更没想到刚才还夸自己的雌虫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发出一声声凄厉地尖叫。 [不是我!我是能控制它,但……那些事情都是智能管家自己运行的,您放过我吧!] 明芮不听还在撒泼,整洁的领口很快就变得皱巴巴,喻江行的领口被勒着有些难以喘气,他拧眉叫雌虫。 “明芮,放手!” “不放!”明芮血眸瞪得圆滚,里面充满狠厉,可知他说要将伊特碎尸万段不是在开玩笑,“除非你把他交出来!” “阁下救我,不要把我交出去!我可是您最可爱最能干的伊特,呜呜呜。” 喻江行里里外外被吵得头昏脑涨,抬手捏了捏眉心,突然大吼道。 “都够了!” 如平地惊雷,乱糟糟的走廊瞬间就安静下来了,雄虫那声高分贝的声音还在周围回荡。 雄虫毫不留情揭穿了智脑的原型:“伊特,不准再卖惨,你不会变成废铁,你只是一串数据。”然后又转头对还恶狠狠瞪着自己的雌虫。“伊特说的是真话,管家被下了指令他只是按照程序运行。你谁也动不了。” 喻江行说完后盯着自己还被拽着的衣领,良久雌虫终于慢慢松开手,留下不堪入目的领口。他垂眸抬手轻轻拍着自己的领口,然后又一点一点抚平,但终归还是留下了点折痕。 “现在该算算你犯的事情了。” 喻江行现在面对雌虫的规则已经一点点减弱了。 目光移向隔离室,此时奥根还在蹲墙角,他将目光放在明芮脸上,“你是怎么进去的以及为什么要和奥根斗殴。” “你管我!”明芮嘴一撇,头一摆,作出誓不合作的姿态。 喻江行眼神瞬间变了,只是一直不看他的雌虫没发现,他直接伸手抓着明芮往办公室走。 明芮猝不及防被抓住了手,刚想跳脚余光不经意看见双方交叠的手,这一失神就被径直拽到了办公室。 门砰地合上。 喻江行甩掉雌虫的手往办公桌里面走,视线在几排书架上扫过,伸手在书架上找,头也不回问。 “科研院的守则怎么写的。” 明芮此时阴沉着脸,手缓缓摩挲着自己被攥红的手腕,闻言只是冷冷扯了下嘴角:“不知道!” 背对着他的喻江行手上一顿,然后冷下眼,转身直直往雌虫这边来。 明芮歪歪扭扭站着,见雄虫气势腾腾过来也不怕,直到看到对方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还没来及看清全貌。 啪! 寂静的空气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明芮呆呆盯着自己的手掌,手心传来一阵不可忽视的疼,钻心般火辣辣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喻江行,对方刚才竟然打了他一手心。 喻江行居然用这种打虫崽的戒尺打了他一手心???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被打过,喻江行居然敢用这种带有侮辱性的玩样儿打他! “你雌父的,垃圾喻江行,我要杀了你!”明芮愤怒地朝雄虫扑过去。 喻江行果断用精神力将发疯的明芮绑起来,对方被桎梏住了也半分不消停,拼命挣扎着,从脖子以上红了一大片。 “喻江行,啊,我要杀了你!” 喻江行后退两步,直到双手碰到了桌沿,将腰部抵在边缘。雄虫一双长腿斜斜交叠在一起,双手撑在两侧,右手拿着戒尺轻轻敲着桌板,半垂着眼眸,纤密的睫羽打下一小片阴影,衬得眉眼愈发疏朗。 一声声有规律的敲击声持续不断,等到明芮喊累了红着眼瞪着,他才不紧不慢开口。 “守则怎么说的?” 明芮咬着牙瞪他,就是不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敲着桌板的动作一顿, 掀开眼皮露出那对漆黑的眼,如一泓深不见底的黑潭,轻泛涟漪。 他开始慢条斯理挽袖子, 往上折了几圈露出半截手肘, 修长有力的手臂上经络微微鼓起, 极少见阳光的雪白肤色衬得格外显眼。此时,略带茧子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光滑的戒尺漆面, 直至微微发热。 瞧见他的动作, 明芮瞬间瞪大了眼,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磕磕巴巴道。 “你, 你要干什么?!” 喻江行灵活地转动戒尺,将袖子挽起后其头部不会再擦着布料,他的唇闭合着, 无端流露出几分严厉, 像极了学堂里的一板一眼的老先生。 “既然你背不出来, 那只能我来帮你。” 下一秒, 明芮被精神力牵扯移动,和雄虫的距离几乎消除。 喻江行挥了一下尺子, 明芮心脏随之猛地一跳, 那种感觉说不上很疼但就是因为戒尺的象征太令虫羞耻了, 心瞬间变得滚烫。 在虫族, 不听话的虫崽会被双亲用戒尺教育。 可……他雌父的!他不是虫崽, 喻江行更不是他的父亲好嘛! 喻江行抬眸看他,问:“记起来了吗?” 明芮红着脖子扭头不看他, 显然拒绝回答。 喻江行也不恼, 收回戒尺又开始把玩, 等到某一瞬,空气里又出现一声脆响。 明芮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被狠狠抽了一下,泄出了声闷哼,意识到自己发出那道闷哼声后,那圆滚的眼珠像极了松鼠。 喻江行每打完一次就问一句,如此循环往复。 嘴硬的明芮后面终于松了口,他盯着自己手心上纵横交错的鲜红尺痕,扯了扯嘴角,朝喻江行呸了一声。 “喻江行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变态!” 喻江行皱眉,对雌虫如此粗鲁的行为感到不悦,收回的戒尺又再次伸出,高高扬起后咻地一声。 这下,掌心已经没有一丝好皮,像是到达了极限,敏感无比。这一下的感觉直接变了个味,明芮心里一瞬间落空,不禁失神。 他内心有些慌乱,十分不解,刚才应该只有痛感,怎么现在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快感,雌虫不禁胡思乱想 难道他被喻江行打坏了? 不是吧!不就是打虫崽用的戒尺吗,他明芮是谁! 喻江行面对明芮的怒骂,眉头都没皱,淡淡开口:“不是说知道了吗?怎么说的?” 明芮本想反悔,但看到雄虫的睫毛颤了颤,像是瞬间会变脸,更别说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一想起就让虫无所适从,他便觉得头皮发麻。 只得不情不愿道:“不能破坏科研院的公共财产,不能非法闯入,不能打架斗殴。”他音量极低,说得断断续续,藕断丝连般黏黏腻腻。 要换个暴脾气的虫铁定火大。 喻江行嗯了一声,目光还是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脸,明芮也一头雾水。雄虫微不可察勾了下指尖,知道对方是没话说了。 他提醒:“还有呢?” “还有什么,我不是都说了吗?快放开我。”明芮觉得喻江行小心眼,故意为难他,挺起胸膛作出无畏的姿态。 喻江行吐了一口气,不着痕迹摇了摇头,直接出声:“不能违抗上级。” 明芮眼神一闪,有些心虚,为了掩饰尴尬故意咳嗽:“咳咳,现在全了吧,快放开!”眸子黑白分明的雄虫摇了摇头,说出了让明芮恨不得杀虫的话。 “还不行。” “啊,喻江行你到底想干嘛?要杀要剐随你!但你居然敢耍我!”雌虫瞬间变脸,龇牙咧嘴、神情凶煞。换做其他虫都会被吓个半死,但对面的可是喻江行。 软硬不吃。 “回答我的问题。”喻江行不再继续吊着雌虫,再继续对方肯定直接发狂。 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他在心里摇了摇头。 “你是怎么进去的?”喻江行眼神沉下来,擅闯隔离室很严重,非娅是副首席有权限很正常,但明芮他一个刚入职、身份敏感的助手又是怎么进去的呢? 明芮强忍着怒气,吊儿郎当道:“里面有只虫出来,门是开的,我直接进去他都不阻止,凭什么不能进?这是他的失误!” 此话一落,喻江行倏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系统哪里出了问题,但又猛地提起来。米加希看不见,自然不可能知道有虫趁着他出来的那会儿功夫钻了隔离室,他也只给对方开了奥根隔离室的权限。 亚雌名义上是奥根的专属心理治疗师。 喻江行的目光瞬间变了,要让明芮知道亚雌看不见,指定次次钻这个漏洞。 “为什么要打架?” “想打就打了呗,还——”在雄虫的渐冰冷的目光下,明芮将话吞了回去,“我闲得发慌,想找虫练练,不行吗?” 喻江行不信他满嘴的敷衍:“为什么找奥根?” “那黑寡妇怀孕了我能和他打吗?”明芮冷嘲,他还记得上次被对方甩飞吐血的事情,“至于为什么选大块头嘛……他这么大的吨位一看就抗揍——能打,更何况我们还当了几个月的邻居,有交情嘛!” 明芮目光落到雄虫身上,意有所指:“至于你嘛……你又不和我打,净是出损招。”低头看着自己缚在身上的精神力,扯了扯嘴角。 语罢,喻江行抬手收回精神力,算是了解了大概。 “以后不准再打架,要不然——”他抖了抖手中的长而韧的尺子,直起身将戒尺放回书架,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张贴得很近、鬼鬼祟祟的脸,心一漏,下一秒冷着脸道:“你在干什么!” 明芮脸上笑嘻嘻的,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我就想问问你这戒尺哪来的嘛。” 喻江行手一顿。 “院长给的。” 雄虫成年的当天,卡所里便将陪伴他长大的戒尺交由他。 卡所里将惩罚喻江行从小到大的戒尺递给刚刚成年的雄子,郑重无比:“今天以后你就成年了,以后的路得自己走。这把戒尺该由你自己保管。” 不同于幼年时期的告诫意义,现在这把戒尺成了衡量是非的量器。 “他让你拿这把戒尺来打你的下属?”明芮开始没了正经,嘴巴咧大,眼里满是玩味,“还是说是打你自己的?” 雄虫没说话,明芮了然,眼里闪过嘚瑟自认为窥见了真相:“啧啧,真可怜,从小被打到大,怪不得变态了。” “明芮!”喻江行看雌虫越说越离谱,不由呵斥出声。 “好好不说了,不用害羞,虫崽哪有不被打的。”雌虫刚才的不悦好像都不见了,此时笑得十分开心,还不忘攀比,哼哼两声,“也就我跑得快,没被打过。现在居然在你手里被破了。” 喻江行抿唇,没再和对方打嘴仗,“以后不准再打架,要不然以后一来院里就回隔离室待着。” 一提到这个,明芮便没了好脸色,渐渐涨成了猪肝色,摆着一张臭脸。 喻江行将明芮拽回家里,对方一路上一直摆脸,显然是对他在办公室用戒尺让对方不满了,更别提最后还威胁要把他关回隔离室。 雌虫盯着自己发红发肿的手心,阴沉着脸色,可见雄虫刚才是没留一点力,纵使他的手掌长一层了很厚的茧,但也不可避免被抽出了一条条红肿的抽痕。 磁悬浮车一停,明芮率先夺门而出。 还坐在座位没动的喻江行盯着对方的背影,淡漠的表情隐隐浮现出一丝笑,很快就了无痕。 雌虫生气的次数太多,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虽不是一般记仇,但有一点很好,对方气消得也十分快。 喻江行一进门,就看到一副大爷模样坐在沙发的雌虫,对方高高翘着二郎腿,就差来把瓜子了啃了。但喻江行爱干净,家里是万万不会准备这种容易产生小碎屑的玩样儿。 喻江行无视对方暗沉的表情,将手上的外套挂在落地衣架上,开始挽袖口,解开领口最上方的一对扣子,敞着领口露出白皙的一截细颈。转身往厨房走,拿出自己的晚餐回到沙发前。 明芮炙热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像是要将对方盯出一个洞,雄虫却面不改色经过他,到旁边的沙发落座。 光屏亮起,帝都新闻主持人熟悉的声音传出,喻江行一边喝营养液一边关注着今天的新闻。 见雄虫将自己忽略了个一干二净,明芮额头青筋直跳,脸色阴沉得可怕。 终于忍不不住出声:“喻江行,你把我当死虫啊?!” 喻江行给了一个略带疑惑的眼神,并不久留,短短几秒后又被新闻声吸引回去了。明芮直接从沙发上跳起,大刺刺挡在正中央,将光屏完全遮了。 喻江行眼神冷下脸,皱眉冷声道:“有什么事?” “我对我们两个目前的关系很不满意!”明芮叉腰痛斥,半点不委婉,直接说出自己的意见,“凭什么你占主动权,只允许你做不允许我做!这不公平!” 闻言,神色淡漠的雄虫掀起眼皮,毫无波澜唔了一声。 就是这么轻飘飘一个拟声词,就足以让雌虫的整个理智燃烧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 有在努力啦,但作者的生产力就很……低下(可怜) 第44章 晋江独发 明芮扑过去将喻江行扑倒在沙发上。 雄虫瞪大了眼, 显然是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举动,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本能呵斥道。 “明芮!” 明芮压在雄虫身上, 脸靠得极近, 那张桀骜不驯的脸瞬间放大, 清晰到脸上的细密绒毛都万分清晰。感觉到喉咙发干后他本能吞咽着唾液,喉结随之一滚一滚, 伸出湿红舌头舔了舔发裂的唇角, 轻轻往下一扯。 “这下看清楚了吗?” 喻江行后背压在沙发后面承受着两只虫的压力,他皱着眉半垂着眼, 睫羽打下指甲盖大小的阴影。 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头瞬间疼起来,耳边新闻还在播放可他却听不进任何字眼,带着丝咬牙切齿。 两虫之间的空隙已经不留一点, 隔着薄薄的衣物, 雌虫炙热的体温如此清晰传递过来。雄虫温度略低的肌肤瞬间被烫着了般, 轻微战栗了一下。 “……你给我起来。” 明芮露出唇边的虎牙, 不怀好意笑眯眯着:“要不要重新划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考虑一下?” “不可能!”雄虫直接果断拒绝。 闻言, 明芮眼神一暗, 发出一声冷嗤:“啧, 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那我只好……从其他地方补回来了——”话语被封在唇瓣。 柔软的四片唇瓣, 微微跳动。 在雄虫即将发怒时,明芮适时收回, 舔了舔唇角像是在回味刚才那种甜美的滋味, 笑意愈发明显。 喻江行直起身, 随即抬手抹了抹唇瓣,不加掩饰地嫌弃。冷冷削了对方一眼,快步往楼上走。 明芮双臂大张依靠在沙发靠背上,望着雄虫修长的身姿消失在楼梯口,轻挑的笑意消失了,血眸复杂,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 温度好像还在唇角萦绕。 …… 喻江行一到办公室就发现自己进行的一些项目数据不见了,他用光屏询问负责数据库的管理虫。 “我数据库里有关细胞融合实验的那些数据,为什么不见了?” 光屏上出现管理虫的脸,对方露出为难的神色,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是副首席,他今早将数据都调到了他那边。” 喻江行眉心一跳,皱着眉发问:“这些实验是由我负责,他怎么能越过我擅自转移。”眉眼瞬间凌厉起来。 管理虫被他冰冷刺骨的眼神一冻,微微垂眸,神情愈发恭敬:“我不是不知道,但……副首席带来了虫皇的通知函,我只能按规章办事。” 喻江行一怔,意识到什么后挂断了通话。 他还真的以为虫皇这么轻易就撤销对他的处罚,将他手下的项目交由非娅,当真是聪明。 喻江行并不是霸占项目不放的虫,只是这些实验都是有关于基因融合的,这不能不他警惕,他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 下一秒,他从椅子上起身,带动办公椅移动了一段距离,可见他的情绪并不像脸上的淡漠。 他大步在走廊上走着,路过的研究员纷纷投来目光,但有些遮遮掩掩,想必是知道了今早的事情。没有一只虫敢上前和他打招呼,纷纷装作聊天或者没看到,直到清瘦的身姿掠过,才倏然松了一口气。 喻江行不是第一天知道研究员们怕他,也乐于,这样他在社交方面会减少很多压力。 他在挂着副首席办公室门牌的门前停下,抬手敲门,动作不紧不慢,但每一下都十分清脆,沉稳中又透露出些许急切。 半空浮现一个半通明的蓝色光屏,出现了非娅那张清丽的脸庞,对方似乎并不惊讶他会出现。 “我有事和你谈。”喻江行冷冰冰说出这几个字,连基本的称呼都直接省略了。 亚雌不说话,下一秒。 滴! 门开了。 喻江行冷着脸迈步而入。 办公桌后的非娅此时正撑着下巴,垂眸看着面前光屏上的资料,等到雄虫停在面前好一会儿后才不紧不慢抬头,故作茫然。 “怎么?首席今天居然大驾光临。” 喻江行不想和他说废话,直接了当开口:“那几个项目,你一定要抢?” 听见他毫不客气的话,非娅一下子摔了手中的笔,冷笑出声:“怎么,帝国的一切都是虫皇的,难不成还成了你的?!” 此话一落,氛围瞬间凝滞,每次呼吸都隐隐扯着大脑神经,像是置身于低压缺氧的环境,令虫有些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喻江行眼神完全冷了下来,沉声道:“非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自然知道,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亚雌站起身眼神不躲不闪,冷笑出声,“毕竟,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至于我,不过是临危受命罢了。” 喻江行眉心皱得更明显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不会理解不了我的话吧。喻江行。” 非娅从办公桌里走出,亚麻色的长发如瀑垂落在身体两侧,他一步一步逼近雄虫,即使他身高堪堪到对方下巴,气势也丝毫不示弱。 “虫皇已经不相信你了。”非娅红润的唇瓣一动一动,多情的眼轻轻上扬,少了几分柔情多了倨傲,“是他让我接手这些项目,现在不过才是开始,你就坐不住了。” 他探头伸出脖子靠近喻江行的耳边,声音刻意放得很轻拉得很长,给虫一种温柔珍视的错觉。 一声清脆的娇笑响起。 再怎么都称得上悦耳,但落在喻江行耳边却被千万针扎,耳蜗嗡嗡作响,尖锐的痛感刺激着他的耳膜。 他是再清楚不过对方恶劣的性格了。 从小时候起,亚雌就要当虫群中的焦点,不管遇到怎么样的对手都是扬着下巴,面对实力严重不对等的对手时,就会像对待蝼蚁一般先好一番戏弄,故意给对方一点希望再给予致命一击。 喻江行对亚雌如此的行事作风不做评判,但他决不会让对方在他这里尝到什么甜头。 “你到底想怎么样?院长从来不允许你涉及这个领域。”喻江行胸膛微微起伏,虽然怒火已经烧到了喉咙,但他还是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发白。 非娅眼里飞快闪过一道名为憎恨的情绪,一眨眼就没了很久,他冷嗤一声。 “他这个老古板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早已经成年了,我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轮不到他指手画脚!”他语速极快,想都不想就开口,想必是积攒了很久的怨言。 喻江行沉默。 好一会儿,他抬眸看着面前的亚雌。对方从小到大一直很漂亮,和喻江行那种很有攻击性和疏离感的长相不同,对方生了一副甜美温柔的模样,那含情的双眼,及腰的长发,都在阐释着他的美。 可惜,对方的性格却与他的长相半分不沾,要强尖刻、目中无人。 喻江行唇角不自觉已经微抿,流露出几分郑重,他知道卡所里都不想让他们两个沾染基因研究这个领域,他以为只有他自己违背了对方的意愿,没成想…… 他的心情瞬间更糟糕,他无法想象卡所里知晓自己唯一的虫崽也掺和进这滩浑水中的表情。 “你当真要跳入这个坑?”喻江行语气严肃到了极致,此时他忘记了他和对方的一切恩怨,仅仅以一个堪堪摸到这个圈子边缘的先行者的身份预警。 他紧紧盯着对方,不漏掉对方任何一个微表情。 “就算你真的接受基因研究,我想知道,你是否能找到那个始作俑者,并且解决变异种的问题。” “你能吗?” “喻江行,你总是过于自信。你总是说完过于自负,但最自负的那个是你才对。”非娅笑着无奈摇摇头,手指指着雄虫,越想越觉得可笑,“你怎么知道我就不如你?我非娅从没有遇到搞不定的事情。” 喻江行听到他的话后隐隐发觉有什么不对,他将目光投过去,恰好碰上对方的眼神。非娅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像是知道雄虫心中所想,下一秒开口。 “对,你想得没错,我比你接触基因研究还要早得多。” “!” “非娅!”喻江行本能出声,声音是难掩地激动。 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对方研究得晚有什么可羞耻的,但他却无法相信,对方已经暗地里研究了基因实验这么多年。 这三年,不!甚至是更早……他怎么敢,他又是怎么接触到的。 喻江行的大脑瞬间被无数的疑问塞满。非娅看到对方脸上失态的震惊,以为是自己成功震慑雄虫了,激动混杂着狂喜在胸腔澎湃,甚至能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汩汩的流动声,心跳声砸在耳边。 一开口就遮掩不住满腔的得意:“这有什么难的,不是谁都像你这个圣父。”想到什么他的脸色蓦然难看下来,甩手转身背对着喻江行。 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厌恶仇恨。 “那些贱虫就是怪物,早死了的好,毕竟虫族的雌虫多得很。” 喻江行一边听他的发言,眉头皱得越发紧,最后甚至已经拧死了。 非娅怀着积攒多时的怒气:“只有你才蠢到极致,将他们带回来,居然还异想天开想让他们恢复原状。” “喻江行,我告诉你,你这就是异想天开!”非娅俏丽的脸微微扭,硬生生破坏了那柔美,“那只黑蜘蛛,呵,怪物生的还是怪物!” “不过,我也挺好奇那小怪物的。啧,等生出来我得好好研究研究。”他眼尾上勾,眼里流转着璀璨的光,说到后面是眼里蓦然迸出极为炙热的光。 第45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已经无法忍受对方如此惨无人道的发言了, 当听到非娅要研究塔安吉腹中的虫崽,集聚的怒气瞬间倾泻。 化为实体的精神力宛如锋利的刀锋,削铁如泥, 一丝亚麻色的头发倏然飘落至地面。 一片死寂。 喻江行隐隐动怒, 化为利刃的精神力插在亚雌身后的墙上, 在灯光下折射出一圈圈冷光。在意识到什么以后,非娅的神情已经僵住, 久久无言, 脸庞却流露出几分冷酷。呆滞了好一会儿,他蓦然笑开, 那种凝滞的神情顷刻褪去。 “喻江行, 你还真是——”他闪着水光的眼眸紧紧盯着对面的满脸冷酷的雄虫,最终将言未尽的话语咽回喉咙。他已经说到疲倦了,也认清了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 还不及他带回来的那些长相丑陋、性情古怪的实验体。 “算了。”他微仰头将眼眶里酸涩的液体倒逼回去, 充足的光线下那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隐隐泛出些病态的青白, 再睁眼时, 那一点浮现的脆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有气别往我身上撒, 有本事找虫皇去。” 他轻飘飘扔下这句话, 施施然回到办公桌后坐下, 又恢复了一开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喻江行承认他的确迁怒于对方了, 但他更清楚, 非娅在这件事中绝对不是无辜,也在认真思考对方的话里的可行性。 “你别打他们的主意。”点漆的眼犹如寒夜高空中悬挂的那抹清冷逼人的月光, 透露出无尽的克制与无奈, “至于项目, 我自己会要回来。”语罢就准备转身离开。 身后顷刻响起一道气抖的声音。 “你怎么要回来!去找虫皇?”非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两侧,手指攥起白皙的手背血管喷张,连额头的青筋都不可避免鼓起,可见对方此时的心情有多不平静。 “你就非得赶着去碍对方的眼,再被关起来,你还想要谁去替你求情?!”他胸膛微微起伏,眼睛仿佛在喷火。 “与你无关。”喻江行转了半身并没有回头,与对方僵持着。 非娅气笑了,平息下去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有些口不择言:“喻江行你混蛋!就仗着我们不会眼睁睁看你被虫皇囚禁,是吧?!” “非娅。”喻江行带着些愠怒沉下了声音,分明是认真了,那饱满色泽红润的唇下拉,硬生生显出几分严肃,“你有时候……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 他嘴边一顿,并没有说完全道出,但非娅仿佛领悟到对方话里的未尽之意,眼里飞快闪过慌乱,但很快强行镇定下来。他告诉自己不要慌,就算他察觉什么,也无法证明什么。 只要他不肯说,没有虫能知道。 “你们如何想我无法干涉,但也请你不要借着为我好的理由企图牵制我。希望你清楚,你没有这个资格。”喻江行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过没有情绪的冷光,无情到可怕。 没有资格,这四个字当真是极具杀伤力。 非娅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心口还是涌上数不清密密麻麻的痛,他险些呼吸不上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就想这么全盘脱出,不再为了维持自己在雄虫岌岌可危的自尊心,而如此心口不一、针锋相对。 但一见到对方冷漠的面庞,一切的一切就这么堵在喉咙里出不去,像是棱角分明的鱼刺卡在其中,一上一下硬生生割得血肉模糊。 嗓子发疼,以至于大半身体的重量压在桌子上,非娅睁眼,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盯着对方:“有时候我真的想知道,你到底看上这些实验体什么?”不等喻江行回答,他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外貌?体格?性格?噗——!”说着说着反倒把自己逗笑了。 他抹了抹眼角飚出来的泪花,极为漂亮的脸庞闪过一丝癫狂,漫不经心玩弄着嘴边的字眼,一出口就带着满满的不屑。 “不过是几只怪物,满脑子只想着打打杀杀的机器。一只无脑的大熊,一只恐怖的黑蜘蛛。”他猛然想起了那只口出狂言的雌虫,语势一转,“还是说你真的有什么怪癖,喜欢可以切换形态的虫?” 喻江行皱着眉听着亚雌的话语,听到这里发现对方的声线明显变得正经疑惑,看过去与对方对上目光,见对方眼里打量的神色不似作假。他瞬间冷下脸,眉头拧死。 “你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难道不是吗?那么多雌虫,你为什么就偏偏选中这只。他有比那两只好多少吗?狂化后还不是那副怪物模样。”看到雄虫难以言喻的表情,非娅心下冷哼,“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有哪只正常虫见了这些怪物不吓得脸色发白。” “他们的外表吓不吓虫,不重要。” “不重要吗?”非娅坐在桌子的一角,长长的头发垂落在桌子上,铺满了一桌子,他抬手将耳边的碎发撩起,“谁会和一只怪物朝夕相处,并且和他结婚,虽然只是只雌奴。”说到这他露出一个极为轻蔑的表情。 “带着一只怪物出门……哼,知道研究员对你的看法吗?” 非娅回忆起当时听到那些研究员在私底下嚼人舌根,想起来还是气得牙痒痒:“他们说,首席白长了这么一张脸,唯一的s级雄虫,就被那么一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怪物玷污了。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他叹了口气,看向喻江行的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惋惜:“所以说,喻江行你图什么?” 喻江行心中却是异常的冷静,即使现在他自己也回答不了自己的目的,但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着他。 “你敢说那只雌虫狂化时候不恐怖?” 喻江行神情淡漠没有一点犹豫,自然脱口:“可怕。” 此话一落,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非娅也没有再接话,反而目光灼灼盯着喻江行身后,意识到什么后喻江行转身,出乎意料在敞开的大门见到了一只虫。 “明芮。”喻江行来不及思考直接叫出声。 不知道倚在门口看了多久的雌虫环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地可怕。听见喻江行叫他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对方,而是将那平静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放到最里面的亚雌身上。 被这么轻飘飘一扫,非娅背后一凉,不由抓紧了桌角,等他反应过来要去细究对方目光里的情绪时。对方已经漫不经心收回眼,掀起眼皮,睨着斜前方的雄虫。 “抱歉,不小心旁观了你们的讲话。”他没什么诚意地道歉,说完后也不再看喻江行,转身就走。 喻江行垂眸,盯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指尖蜷缩,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的动作已经快过大脑,本能想去挽留对方。 墨眸情绪纷杂,终是平息于沉寂的冰水之中。 他回头看了一眼非娅,然后毫不留恋离开,带起的风携起白大褂的衣角。 作为第三方旁观,非娅总觉得有什么悄悄在改变,像是脱离了正确轨道之后将完全偏离无法再控制,那种失控的感觉令他心猛落了一个空。 他垂下眼,呆呆望着自己双手捂住的胸口。 喻江行从非娅办公室出来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自己的办公室,鬼使神差走到了隔离区,像是一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直觉在指引着他。 雄虫脚步一顿,在经过拐角的地方停住脚步。 远远的,那边就已经能看到一抹高大健壮的身影,和刚把他带回雌奴交易所的模样简直判若两虫。 这段时间的吃好喝好,已经让对方长回了一层肌肉不再是皮包骨头,并且在对方坚持不懈的锻炼后,病态苍白的肤色已经转变为健康的小麦色。 此时,在灯光的衬托下,犹如一块散发着暖色的玉石,色泽漂亮,肌理流畅。 见雄虫久久驻足接下来却没有任何行动,伊特忍不住出声了。 [阁下,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喻江行身姿笔挺站在拐角处,对伊特的询问置之不理,习惯性抿了抿嘴角,终还是抬脚过去了。 “你,还好吗?” 耳朵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斜斜依靠在墙壁上、整个身体朝向里的雌虫闻言轻轻摇头。听到那微不可察的嗤笑声时,喻江行本能皱起了眉,还想开口解释却被雌虫抢先。 “喻大首席没必要和我道歉,你们副首席说的很对,我不过是一只怪物,脏了您的眼了。” 如此阴阳怪气的话喻江行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他只是干巴巴。 “……刚才,我没有半点恶意。” 明芮耷拉下眉眼,像极了困倦到站着就能睡的地步,他整只虫呈现一种散漫不想搭理虫的状态。抬手将戴上卫衣帽子盖住自己的头,很久没有修剪的长发随意垂落,随意敷衍了两句:“嗯嗯。” 喻江行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落到着力点上,心里蓦然产生一股郁气,这简直比明芮张牙舞爪惹他频频动怒还要难受。 他盯着将自己包成一团、看不见脸的雌虫,泄气抿了抿唇拿对方没有半点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一个可爱的留言,吃了一惊。 “……弃坑?” 我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件事(哭笑不得) 绝对不会坑的,放心放心(比心) 第46章 晋江独发 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后, 刚才一直将脸藏在帽子里的雌虫抬头,刚好看到那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突然收回眼,盯着自己的鞋尖, 眼睛里渐渐失了焦距, 居然是在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明芮拽掉帽子露出那张被微微醺红的脸,他双手抱臂, 视线不经意落到对面的隔离室里。 塔安吉安安静静待在天花板上, 与那天在碰巧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 明芮停下脚步,显然被前方的场景吸引了目光, 非娅站在大门前并没有进去, 有几个研究员进进出出,看样子应当是在给黑蜘蛛进行例行的检查。 研究员发现亚雌的身影后,很快过来, 很是为难开口。 “副首席……您是有什么事吗?” 非娅双手插在口袋, 闻言抬眼看向他, 目光浅淡, 将目光投向里面的黑蜘蛛。 “没有。” “我们在按首席的吩咐,给实验体检查身体。”他欲言又止, 还是没能直白说出赶虫的话, 话语带着极强的暗示性。 “我就看看, 不会影响到你们。”非娅淡淡道, 那没什么情绪的目光落在研究员身上。 研究员被这一眼看得头瞬间冒汗了, 恭敬地点头。转回身头疼地捂着额头,悄悄和另一个研究员咬起了耳朵。 非娅一见对方这遮遮掩掩的模样, 分明就是不想他留在这, 瞬间猜出喻江行肯定对他们说了什么。 不出所料。 刚才那个研究员摸了摸额头的细汗, 刻意压低声音,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副首席在外面,怎么办?首席吩咐过不能让副首席接近实验体。” 另一个研究员悄咪咪回头,看到还留在门口的亚雌,暗暗心惊,他们谁都得罪不起,特别是十分记仇的非娅。 因此,他咬咬牙道:“首席说的是不让副首席接近,只要他不进来我们就当没看见。”他的同伴犹豫看过去,点头表示同意。 之后,他们便去给塔安吉做检查。 非娅站在门口,见到对方这般模样反倒激发了他的逆反心。 喻江行,你不是不让我再干涉吗? 我偏不! 非娅嘴唇浮现一丝冷笑,居高临下盯着里面。此时,塔安吉在研究员的指导下从天花板到地面来,因为对方怀有身孕,他们的动作放得很轻。 亚雌紧紧盯着那宛若要胀破皮球般的肚皮,产生了难言的兴致。 当真是有趣。 塔安吉注意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情绪瞬间有些不安,他不很灵敏的眼睛乱转,扫了一圈终于发现了源头。 目光一滞,紧接着捂着肚皮蹭地一下回到天花板上,在上面不安地爬。研究员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变异种消失,他们看出去时,只看到了面色倨傲的亚雌,打量了一番并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只得疑惑收回眼,他们一头雾水盯着躁动不已的塔安吉,对方发出频率极高的唧唧声,直直钻进耳蜗,刺得耳膜生疼。 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他们连忙退出,关上隔离室的门。彼此对视纷纷松了一口气,见到门口的非娅时连忙打招呼。 “副首席。” 非娅嗯了一声,目光还是落在里面的变异种上,象征性问了一句:“他经常这样?” “也不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这样啊。”亚雌眼里流转着暗光,若有所思。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明芮也十分惊讶。 他是不知道亚雌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每只变异种都怕他怕到避如蛇蝎的地步,以及对方为什么这么执著于扰乱变异种,就因为喻江行?而他们这些变异种给他造成了威胁。 当真是可笑。 明芮露出一个极为嘲讽的笑,本身条件如此优秀的天之骄子,居然会为此争风吃醋,无法安心。是该感叹还是同情对方呢。 但很快明芮就笑不出了。 也是,就是因为喻江行连这样优秀的虫都看不上,亚雌才会无能狂怒吧,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不人不鬼的变异种呢。 明芮真想直接过去告诉亚雌,让他别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他们身上。 啧,如果真这么说了,对方是为发疯的吧。 明芮抬手用手背遮住自己过分诡异的眼睛,将光线阻挡于外,长直的睫毛直直下垂,洒落一小片阴影。 …… “首席,奥根现在情况不太好!” “怎么了?” “他的心理医生已经一天没来了。” 没来?喻江行眼里闪过疑惑,立刻跟着研究员前往隔离区。 他们一靠近就看到了这种情况,隔离室里,奥根整个身躯贴在墙上,头在乱晃,大龙眼核的眼珠子不安分滴溜溜转动,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喻江行一进门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其中散布着好几块苹果切片。 研究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主动解释:“也是心理医生来了以后,我们才知道他最喜欢吃得是又大又红的苹果。他今天什么都没吃,给他切的苹果也被他拨到地上。” 喻江行盯着那几块表皮明显很红的苹果块,脑电波一闪,瞬间和什么联系上。 他第一次见到米加希,就吃对方用大红苹果做的菜。 雄虫喉咙艰涩难忍,眼睛有些酸涩,他好像找到奥根为什么这么喜欢米加希的原因了。明明在滤镜下亚雌只是一只陌生虫,但自从亚雌来了以后,奥根对他的依赖就尽数转移到对方身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他们都认出了对方,都以为装作不认识才能让对方安心,偏偏彼此早就认出了对方。 米加希是以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认出了奥根,奥根又是怎么认出米加希的,是最爱吃的大红苹果,还是也是那种刻在骨子的熟悉感? 喻江行每一次都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情感过于寡淡,总是游离于亲密的关系之外,如一个看客般,领略着这世间的人情百态。 什么埋藏于心底深处的东西一点点被唤醒。 奥根一见到熟悉的身影就立刻飞奔过来,十分克制地蹲坐在喻江行面前,只是水汪汪的眼眸仿佛会说话,祈求地情绪一点点渗出。 喻江行抿唇。 他当即调出了昨天的监控,米加希和往常一般和大块头告别,看不出一点异常。喻江行心沉了下去,想到什么他将上午的监控一并调了出来。 画面显示,上午的时候奥根还毕竟平静,虽然会时不时起身去到墙边张望着,但总体没有什么异常,墨眸一凝,他将进度调回前一刻。 定格的画面中,一墙之隔,出现了个意外的身影。 午餐时,在研究员打开门的那一瞬,门外出现了一个身影。亚麻色长发的亚雌堪堪停留了一秒,就离开了。 但几秒后,还算安分的奥根就发狂了了,研究员控制不知只得原路退出,桌上的盘子也被他一掌拂落。 啪地一声脆响。 喻江行闭眼,朝身后的研究员挥手:“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 研究员看了一眼雄虫身后的大块头,然后退了出去。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以后,喻江行让伊特切断监控后才开口:“……你是不是认出了他……发生什么了?” 奥根眼里瞬间迷漫水雾,仰头低低嚎叫起来,他在回应。 听着那暗含着绝望与悲哀的声音,喻江行心一颤,像被拨动的琴弦割伤指腹,继而隐隐发痛,他唇角不由抿紧了,流露几分无措。 明明他知道对方不想让亚雌见到他这种模样,但他还是把亚雌留下来,并且故意欺瞒。 沉浸在懊悔情绪中的雄虫发觉袖口被扯了,他低头看去,奥根正一两根手指拽他的袖子,并死死往一个方向拉。他看过去,对方正在把他拉往门边。 喻江行以为对方要赶他出去,但很快他就发现事实正相反,他抬脚要离开时大块头急得直接发出嗷嗷声。他停下脚步开始思考对方的意思,疑惑的目光落在门板上,门外就是走廊。 奥根突然起身,硕大的身躯一下子让隔离室显得逼仄,简直要无处放脚。知道雄虫迟迟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后,他决定采用另一种方法。 仍然一头雾水的喻江行随对方动作,大块头大掌拍门示意开门。喻江行抬头看他,没看出什么异常,对方眸底都是焦急,却并没有狂躁的破坏欲。 心下思考一会儿,他开了门,对方不出。 喻江行只好先出去,站在门外看对方动作。 结果下一秒,大块头就直直从里面出来,喻江行还没叫出声让他小心,对方哐地就撞上去了。整个隔离室都在微微震动,玻璃墙发出高频率的嗡嗡声。 喻江行抿嘴,喉结上下滚动,以为奥根会露出很可怜的模样,没想到对方只是微微低下头,把整张脸从门框里露出,满是期待。 喻江行正愣住了,照理说,奥根早已经习惯科研院的构造,也学会了如何避免磕到头,但对方这次很明显不像是疏忽磕到,那只能是—— 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晋江独发 得出这个结论后, 喻江行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 他大概知道奥根是想告诉他什么,不禁抬手缓慢摩挲着下巴,思索着对方的用意。 这时, 奥根却像是一只等不及的虫崽, 见雄虫还没明白, 直接又开始一次接一次撞门。乌亮的眼急得发红,他似是不明白, 为什么平日如此机敏的雄虫现在这般榆木脑袋。 似是恨铁不成钢。 “奥根停下!”见大块头头皮都破了一大块, 正往外渗血,喻江行更没心思想了, 连忙拧眉呵止。 奥根却没了平日的温顺听话, 直接从隔离室闯出来,趁喻江行没反应过来一拐弯在走廊里狂奔。喻江行见变异种这种举动,心下一凝也追了过去。整栋楼都因为变异种的狂奔震动起来, 楼下的研究员纷纷抬头, 奇怪盯着天花板。 喻江行一般追一边叫大块头, 下颔线紧绷, 眉眼流露出严肃:“奥根停下!停下!” 笨重的奥根并不理睬,眼神坚定, 拼尽全力往前跑, 喻江行在后面追。 直至过了拐角, 他脚下突然一顿步伐动作慢下来, 剧烈运动后大口喘着气, 本还怎么叫都不肯停下来的大块头,此刻却在电梯门前驻足, 伸长脖子期待看向他, 一点都看不出刚才那不驯的模样。 喻江行喘了口气, 快步走过去。 他盯着面前的电梯,又看看此时睁着大眼睛期待望着他的大块头,突然有点头疼,他好像追着顽皮虫崽跑的雄父。 终究只是在心里想想,被大量气流极速涌过的喉咙微哑,他神情认真,居高临下盯着面前的大块头。 “你不可以离开科研院,奥根。” 奥根闻言又是摸头又是挠腮,简直快被雄虫蠢哭了,整只往电梯门撞。 刚好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一个准备出来的研究员,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被大块头吓了一大跳,差点尖叫出声。 奥根也不攻击对方,而是抬脚走进去,里面的研究员被迎面而来的阴影压得差点喘不过气,心跳如雷。喻江行也赶紧跟了进去,他扭头让那个瑟瑟发抖的研究员出去,对方像逃过一劫般匆匆跑出。 他盯着电梯内部,现在他不会还傻乎乎以为奥根只是单纯想出去,下一秒,他眉头一跳,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奥根直接啪地一声跌坐在地板上,整个电梯开始摇晃,检测到异情况后红灯狂闪。奥根眼睛一亮,抬头盯着旁边的喻江行,然后伸手要把他推出去,雄虫也想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任由他动作配合地从里面走出。 下一秒,奥根也跟着出来。 站在一边的喻江行终于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了,这场景怎么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发生过,大脑飞快闪过一个场景。他抬眸和大块头亮晶晶的眼神对上,瞬间那点缺了的东西就补上去了。 “……摩黑塔,你是不是想和我说摩黑塔?” 奥根欣喜若狂,差点喜极而泣。 他刚才那些反常的举动都是为了复刻当时他被喻江行带出来的场景,他想要告诉对方摩黑塔。 喻江行问伊特。 查米加希的行程。 [是阁下。最后有记录的是在科研院门口,他转头看向一个路口,然后就离开了监控范围。] “嗷嗷!”奥根十分着急,泪眼汪汪望着雄虫。 心猛地一突,喻江行直觉察觉到什么,神色愈发神秘莫测,像是笃定接下来的话会让奥根很是抗拒。 “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问题,这些都关于是否能找到你弟弟的关键。”喻江行嘴上一顿,黑眸分明,带着些诱导,“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我保证不会让其他虫知道是从你嘴里传出来的。” 奥根迟疑了,目光缓缓注视着雄虫,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后,点头。 喻江行对着他的脸,缓慢开口:“摩黑塔和米加希的失踪有关系吗?” 得到奥根的点头后,墨眸闪过什么,有什么念头不禁从大脑产生。 难道……和变异种有关? 喻江行并没有问出声,看了看周围,接着将奥根带回隔离室。待隔离室的门合上后,他沉声道:“除了袭击秘书长后被关进摩黑塔,在此之前你还去过摩黑塔?” 这个问题的答案奥根一直藏在肚子从不肯吐露,借着这个百年难遇的机会,雄虫决不会错过。 奥根眼神开始躲闪,喻江行没有放过他,眼神紧紧追随,并以冷漠的言语警告,大块头最终不情不愿地从鼻孔发出气声。 喻江行眼眸闪过的喜意,继续问:“是和基因融合有关?” 奥根这下却没那么果断,显然在顾忌着什么,有气无力发出嚎叫声,身体本能战栗。这几个字已经足以刺激到他,并不可避免回想起那段往事。 一大堆围着自己穿着白大褂看不清脸的研究员,被拷在床上哐哐响的手铐脚铐,浑身插满的管子…… 奥根发出极度凄凉地惨叫,浑身的血管紧绷,鼓鼓得宛如下一秒要炸裂。 喻江行心一跳,无数的狂喜涌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没想到居然会是摩黑塔……居然会是摩黑塔。 摩黑塔,果然,也只有在这种最隐蔽又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喻江行眼眸里的暗色已经挤满,恍若密布的乌云,片刻就会狂风大作,暴雨哗啦。 “所以,你弟弟的消失和那个幕后黑手有关……”喻江行开始大胆地发散思维,仿佛一瞬间打通了任通二脉,“你会成为基因融合的实验体也是因为你弟弟。” 一名退役少校,只有一个失明的亚雌弟弟,的确很合适。论身体素质足够好,论社会关系又十分简单,还有明显的软肋,极好拿捏。 原本还算平静的大块头肉眼可见的躁动起来,脸色阴沉,露出灰熊这等猛兽应有的凶残。大张的牙口在灯光地照射下发出幽幽的白光,十分渗虫,像下一刻就能将你撕成碎片。喻江行从来没怀疑过对方的攻击力,只是对方头脑简单很好控制,这段日子给了其他虫憨傻可爱的的印象。 奥根阴沉沉摆着张脸,一旦涉及到他弟弟就会发疯,像极了护犊子的母鸡。黑洞洞的眼、白凌凌的牙,瞬间让虫梦回他袭击秘书长那天的凶煞样,血盆大口,满眼杀意。 喻江行观察对方的过分大的反应,最后自己下了结论。果然,米加希就是奥根的逆鳞,变成变异种是因为对方,狂化也是因为对方,那——那天袭击秘书长肯定也不是意外。 是有虫在暗地设计,目的呢?为了扰乱虫族。为什么要制造混乱?扰乱虫族……然后浑水摸鱼。 那会是谁? 恍如一潭寒潭的眼明晃晃挂着问号。 就这么顺藤摸瓜,很快就能理出一条清晰的线索,一直毫无进展的基因融合也会逐步揭晓。 接下来,他需要去摩黑塔,看看那里到底藏着什么地方,到底是什么虫躲在背后。 喻江行被奥根巨大的呼吸声唤回思绪,眼神渐渐聚焦落在对方身上,他整理了情绪安抚奥根,直至他承诺会找回米加希,对方才平复情绪。 隔离门合上,喻江行站在门口,长身玉立,久久不动,光线逆着他从头顶打落,将他的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垂在身侧的手指带着兴奋到极致的颤抖,隐隐约约透露出青色的血管,白皙的肤色衬得有些狰狞,他简直不知道这么排解自己的狂喜。 疑团就这么被攻破。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是那么清晰,喻江行要去摩黑塔,找到证据,看看里面到底进行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为了以防打草惊蛇,喻江行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选择让伊特入侵摩黑塔的网络。当晚,他看着伊特搜罗到摩黑塔这些年的罪犯名单等信息。他逐一浏览,想从中获得什么蛛丝马迹。 二十年前至今,摩黑塔的人员变动并不频繁,他很快就看了大半。当他看到十二年前的名单时,上面的名字显然猛增,在前面那些波动不大且数值极低的数据衬托下愈发异常。 他目光落在光屏上,墨黑色的眼眸折射出幽幽的蓝光,下颔线流畅,眼窝深邃,愈发显得英俊。 之后的年份又恢复正常,但到最近五年,又开始出现波动的高峰,一直持续到现在。其中,大部分是管理虫替换,并没有增加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 甚至,连前任科研院院长利温都没有在名额上,可见,名额上并没有全部记录摩黑塔的罪虫,不妨推测,还有相当多见不得人的虫被秘密关押在摩黑塔。 至于为什么要隐藏他们关押的地点,喻江行不能不想太多。 他没有明目张胆用自己的身份查探摩黑塔的资料,而是让伊特不着痕迹入侵数据库,将其拷贝下来。 敌人在暗,他在明,有那么多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他,喻江行不能不小心谨慎。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晋江独发 心里有了大概的推测, 喻江行当即准备前往摩黑塔,但是用什么理由他还需要好好思量一番,怎么才能正当且不打草惊蛇。 在他冥思苦想时, 有相当好的理由送上门。 自曝光第一次狂化虫袭击事件以来, 十来天半月都要出现那么一两起, 而就在不久前,在医院捕获了一只当场狂化的变异种, 因为科研院已经关押了一定数量的变异种, 当下决定将其关到摩黑塔。 喻江行拿起衣架上的外套,转身就准备出门, 只不过在楼梯口碰见了明芮。 明芮盯着他手肘里的外套, 眸色闪动,情绪不明问:“这么晚了,你是要出去?” “我有点事。” “不能明天去?”明芮怀疑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 自前几天起, 他就很明显发觉雄虫有些不对劲, 说不上哪里不对, 直觉感觉对方过于兴奋,隐隐透露出些急躁, 罕见见对方这么坐不住。 面对雌虫探究的目光, 喻江行冷淡的脸上没有情绪起伏, 只是墨色的眸闪过异光, 自他和非娅谈话被对方撞见, 并且断章取义听了那句话后,他敏感地发现对方在疏离他, 不再和他斗智斗勇, 就连斗嘴也少了很多。 思及此, 他半垂下眼:“不行,急。” 明芮定定盯着他,目光细细打量着,良久才开口:“去哪?我和你一起去。” 喻江行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心一跳,仿佛被对方看透了内心的想法,这件事他不想让对方知道的。单以他变异种的身份,也不会想知道这种肮脏的地方,但更重要的是他对对方除了表面的信息外毫不了解。 比如,他是怎么成为实验体,给他做手术的虫是谁,那只虫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都是喻江行想知道的,但明芮显然在隐瞒,他在面对基因融合的话题时太过异常。 喻江行无法相信他。 被雄虫拒绝了,明芮的目光更加深邃,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他蓦然笑出声。 “不带我?”他凑头到喻江行耳边,炙热的呼吸带着刻意的戏谑,“难不成是去寻欢作乐?”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到雄虫的下半身。 “唔,这事是挺急的。” 喻江行最不喜欢雌虫胡言乱语了,当即低喝:“明芮!” 明芮眼睛却更亮了,唇角高高扬起:“怎么?被我说中了?” 喻江行额间一突一突的,他和雌虫再这么耗下去也无济于事,思及对方对此事半点不知,他松了口。 “好。”语罢,冷着脸往玄关走。 还留在原地的明芮不知道雄虫怎么就松了口,大步跟上。 当磁悬浮车逐渐接近摩黑塔时,副驾驶座上的雌虫眸色沉沉盯着前方,显然是认出了不远处的那个高耸的尖塔。他扭头问旁边的喻江行。 “这么晚出来,就是为了去摩黑塔?” 闻言,喻江行淡淡嗯了一声,在暖黄灯光下,眉眼被柔化,不过上挑的眼角还是流露出疏离。 得到答案后,明芮一言不发,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身侧的手却轻微一颤。 喻江行目视前方,实则一直借着镜子在观察身旁的雌虫,他带对方来一是为了不让对方继续纠缠,二也是为了试探,试探雌虫是不是同样出自摩黑塔的杰作。 令他失望了,明芮的表现过于平淡,仅仅惊讶于他半夜到访摩黑塔,而不是为什么要去。 磁悬浮车很快停在摩黑塔门外,里面的看守虫很快跑出,得知他又是为了变异种而来,很快就放行了。 喻江行其实不知道自己还会来摩黑塔第二次,这给他一种很不妙的预感,像是在暗示着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不那么美好。 明芮跟着喻江行下车,高大的身影站在地上仰视着面前黑压压的建筑物,凝重的氛围令周围的空气都几近凝滞。 他眯了眯眼,将目光移向在和看守虫沟通的雄虫,对方一身考究的西装,规整的连一个褶子都没有,目光突然暗了下来。 注意到雌虫的目光后,喻江行看过去,对方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看不出来一点异样。 看守虫带领他们进去。 喻江行和明芮在后面走着,光线渐渐消失,黑暗扑天而来,喻江行眯了眯眼有经验后直接让伊特开了黑暗视物。他看旁边的雌虫,对方双手插进兜里,漫不经心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显然是很陌生。 喻江行收回眼,将目光投向前方的看守虫,问道:“最近送进来的变异种多吗?” 对方偏头,想了想:“昨天是这个月第三只吧,再这么下去摩黑塔也没地装了——”他突然哑言,显然是记起了喻江行在发布会上的发言,他这句半惊讶半埋怨的话相当于对雄虫的反驳。 下一秒,神色惶急。 喻江行显然没发觉到对方的担惊受怕,再度开口套取信息:“你来摩黑塔多久了?” “啊,哦哦,快五年了。” 五年啊,喻江行垂下眼眸若有所思,表情一怔,他注意到明芮探究的目光了。 他皱着眉,不太愉悦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太一样。”明芮笑了,倒没有点破。喻江行眉头还是没松,雌虫这种表现让他有些不安。 他们很快就到了地下二十七层,关押奥根所在的那个地方。 他们一下电梯就听到了几个看守虫聊天的声音。 “这大晚上的怪吓虫的,你说哪一只破笼而出,我们几个就当场没命了。” “是呀,这些变异种一只比一只恐怖,这份苦差狗也不干!” “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关着这些怪物,有什么用。” “你不知道吗?都是哪位说不能杀。”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落入了喻江行和明芮的耳里。 领喻江行他们来的那只看守虫故意发出咳嗽声,听到声音后那几只虫同时转过头。 “喻江行阁下是来查看变异种的情况。” 那几只刚在背后议论却被正主撞见了,此时皆心有戚戚,弱弱道:“阁下。” 背后的明芮望着前面那道清瘦的身影,眉间不自觉拧起,眸光暗沉沉的,脸色显然拉长了。那几只虫突然感到背后发凉,一头雾水抬头寻找目光源,瞬间对上一双如狼的竖瞳。 牙齿一颤,连连转移目光,低头不敢再看。 喻江行颔首当做回应,盯着面前的走廊,一长串铁笼子都是关闭的。 “这里面都关了虫?” “是的,阁下。变异种都集中关押在这里。数量太庞大,派了虫看守,以防万一。” 喻江行点头。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后,突然转头问:“我记得地下是有二十八层吧?” “是的,阁下。”问到这个问题后,看守虫明显迟疑了。 这个问题不止让看守虫都看了过来,用惊讶又恐惧的神情,连跟在身旁存在感很低的明芮都紧盯着他。 喻江行眼睛一眨,对明芮眼里的复杂视而不见:“那里有关押的变异种吗?我要去看看。” 语罢,脚下方向一转。 “阁下阁下,那个,您怕是不能下去。”看守虫为难地挠了挠头,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扭曲,注意到雄虫凌厉的目光后苦着一张脸,“不是我不让您去,只是我们这里有规定,没有虫皇的命令没有虫能下去。” “我们都没下去过,那里关得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您还是不去得好。” 喻江行抬眸看向走廊最尽头,那里漆黑一片,莫名显得阴森森。 他一直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看守虫不由抬起袖子擦了擦冒出的细汗,弯着腰,不想惹雄虫生气。 喻江行望着看守虫清冷的目光瞬间平和下来,红唇微动:“原来如此。”迈步原路折返,看守虫见雄虫没有坚持,瞬间松了口气紧忙跟上去。 明芮在后面慢慢走着,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目光直直盯着昏暗的角落,很快收回跟上喻江行。他坐上磁悬浮车时,喻江行手肘杵在车窗,伸手扯着领带透气,目光虚虚望着摩黑塔厚高的围墙。 见雄虫这般烦躁的模样,明芮一直以来的猜测瞬间得到了证实。 “你发现了什么吧。” 喻江行搭在窗边的手指一顿,选择不回答。 明芮整个瘫在座椅上,姿态慵懒,撑着下巴歪头看着喻江行,血眸翻涌,扯着嘴皮:“怎么?防我啊?”他喉结上下滚动,侧颈隐隐约约透露出青色的血管。 喻江行不能再装死了,他转头与雌虫对视,瞬间对视上那对火山爆发般的眸子,心蓦然一颤。嗓子猛然被堵塞,发酸发涩,对方话语很平静,但他却有些不安像是犯了大错。 “……你——” 明芮收回脸,头仰靠在椅背缓缓闭眼,不再自讨没趣,冷嗤了一声:“算了。”大脑里回荡着那些虫的话。 ……快点离他远点,他是怪物! ……怪物,你是怪物! 喻江行紧紧盯着对方想说些什么,雌虫已经是拒绝交流的姿态,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49章 晋江独发 明芮最近这几天特别喜欢往隔离区跑, 明明先前他最讨厌这地方了,最近的行为却十分反常。 他也不再寻着机会偷偷溜进隔离室和奥根打架,或者故意去给塔安吉添堵, 安分的不像他。喻江行淡淡打量他, 和他无辜的表情对视, 细细蹙了眉后收回目光。 应当是想错了。 喻江行给变异种进行例行检查,为了防止对方再偷偷跑去和变异种打架, 他勒令对方必须跟着他。 现在是给奥根检查, 因为米加希失踪后对方的脾气愈发暴躁,动不动就吼虫, 不再随便让其他虫接近, 几乎恢复了刚到科研院那般剧烈的排斥反应。原来负责他的研究员不能接近他,他也不肯出去,喻江行只好亲自到隔离室来给他检查。 检查的仪器已搬到隔离室里, 喻江行走过去将仪器调试好, 转头让大块头过来。 “奥根, 过来。” 一直阴郁站在玻璃墙边的奥根听见他的声音回头, 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动作, 而是盯着雄虫看了好几秒, 像是确认对方可信才迈着笨重的步伐往喻江行的方向走。 等到大块头躺到床上后, 喻江行开始将仪器固定在对方身上, 当要用手环铐住对方的手腕时, 他眉心一皱,发现了隐藏在皮毛里的暗红色, 只隐隐透出一点, 加之深褐色厚皮毛的掩盖, 更是难以察觉。 喻江行扒拉开他的毛,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痕迹,他冷下眼,握着对方的手同时望过去。被发现后,奥根有些慌张,不敢直视雄虫的目光。 “你真是能耐了,自残有什么用?”喻江行气得一口气梗在心头,堵得他难受,说出的话也不自觉带上刻薄尖锐,“伤害自己他就会自己回来……天真!” 奥根面对他的责骂,反应寥寥,黑龙眼核般的巨大眼珠浸透着冷意。 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像是下一秒就能窜出去将敌人扑倒。 喻江行心里不好受,但他极为内敛,很会掩藏自己的情绪,那天回来后给奥根讲了他没能进入摩黑塔的异常之处,自然连米加希的影子都没见着。 在大块头为了弟弟丧失理智的时候,他还得保持绝对的理智,一旦感情用事,受影响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整个科研院和他手下的这些虫,他是首席,就得负起这份责任。 “我在想办法了,一旦有机会会将他带回来。”喻江行垂眸继续帮他固定仪器,看不出情绪纷乱,全部安装完毕后他直起身走到显示屏面前,抬手按下按钮。 “至于在这之前要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雄虫标志性的冷磁声传来。 奥根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眼里情绪纷杂,对方说的话他何曾不明白,但他再清楚不过那些虫的手段有多可怕。他自己怎样都没关系,但米加希绝对不可以。 喻江行神情莫测盯着被弹出的针尖,对方的肌肉鼓起将针头挤了出来。他将注射器放到盘子里,用棉签将针孔按住,阻止了血液继续渗出。 抬头看着静悄悄躺在床上的大块头,对方咬紧腮帮子肌肉紧绷,表情不由得扭曲起来,显然在极力忍耐。 喻江行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整理器材,结束后按下暂停键。他没再多留,这种沉闷的氛围让他浑身不舒服,像是处于空气稀薄的空间,每喘一口气都发疼。 他抬脚出去,门刚落下,就听见身后一声剧烈的响声,闻声转身,此时的大块头一拳打在墙上整个房间都在轻微颤抖。 暗红色的液体很快从灰色的毛发里渗出,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本来就在看戏的明芮盯着奥根的惨样,算是第一次以旁观的角度来看发狂的变异种,当真是凶神恶煞,令虫头皮发麻。 雌虫目不转睛,脸上没什么表情,轻启唇。 真是难看极了。 这还只是发小脾气的时候,那真正发狂眼里只有杀戮的时候?明芮不愿多想。 他心知肚明,那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就连他第一次在奈达德和安拉多加化身白狼,这两只虫就被吓破胆了,满眼恐惧喃喃道怪物怪物。 他发了一顿疯,然后就被赶出了门。 雌虫唇边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可是又有谁关心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颈侧的青筋一根根凸显,双手紧握成拳,泛白的骨节透露出极致的忍耐。 更何况,他是被他们亲手推进火坑的,连那次也是给他下的药,就为了让他出丑。不过偷鸡不成,蚀把米。 呵,明芮唇边噙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泛起笑意的眸底却没有半分温度。 真是为难喻江行了,环绕着三只这样的变异种,和他这样一只怪物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 仿佛生根的喻江行脚下动了,他扭头往下一个隔离室走,清瘦修长的身形在走廊里有些难言的落寞,孤独。 明芮目光追随着对方的背影,直至对方消失在门边,他又看了一眼里面泄愤的奥根,下一秒,往雄虫的方向走。 明芮到时,喻江行已经站在黑蜘蛛底下,因为对方预产期将近,最近愈发暴躁不安,抛弃了研究员给他搭的床,重新跑回天花板上的蛛网上。 可能是因为对幼崽的本能保护,他愈发排斥有虫接近,可能是和到怀孕后期身体虚弱有关,担心会有虫对自己的蛋做什么。 这些虫包括喻江行,对方虽然已不再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敌意,但警惕提防却从未减少。本能告诉他,面前的这只雄虫很危险。 喻江行站在那里,仰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喉结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白光,如上好的暖玉。墨眸倒映着天花板上的黑蜘蛛,直直望着对方绿幽幽的多眼。 他开口叫:“塔安吉。” 一直趴在蛛网上纹丝不动的黑蜘蛛,八只触脚开始动作,拖着笨重的身躯在蛛网上有了一定的位移。 喻江行并不着急,十分有耐心地等对方试探,确保安全了以后才慢腾腾从墙上爬下来。轻车熟路到床上躺好。 喻江行走过去,望着对方的身体眉头皱得死死的,对方的肢体很明显水肿了,比正常形态还大了一倍。他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不是正常的,他是第一次见到怀孕的黑蜘蛛,还是变异的黑蜘蛛。 自怀孕的周期变长后,塔安吉对他的身体控制能力就不很好了,拖着笨重的身体上上下下,更甚有一次,直接从半空落到地上猛摔了一跤。得知这个消息后喻江行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万幸,蛋没受到影响。 那次有惊无险给塔安吉留下了不不小的阴影,行动愈发小心谨慎。 孕后期他需要的营养愈发多,营养液已经满足不了他。他的眼里散发出阴冷的光,像是等待着落入自己网中的猎物停止最后的挣扎,然后面无表情一口吞掉。嘴边的绒毛被不断流出的涎水濡湿,然后顺着下巴往下流,滴答滴答流了一地。 前几天,他还伤了一个研究员,从那以后,他的一切事务都是喻江行亲力亲为。 “我们这些虫都很丑吧?” “什么?”喻江行回头望着身后突然出声的雌虫,不理解对方突然甩出的这句话,目光落在对方脸上,像是要从上面看出什么。 明芮冷嗤着,掀开眼皮露出冰冷的眼眸:“你不用故作体谅,丑不丑我不知道吗?净是一些怪物。”说到后面声音却愈发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不由笑了,为自己这明知故问的可笑模样感到扑天而来的难看。 喻江行没说话,深深望着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会冒出这种话。 明芮看着面前的黑蜘蛛,对方的腹部圆滚滚的,那弧度像是要破了一般,雌虫难得如此安静,就这般安静盯着快生产的黑蜘蛛。 他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还想生出这肚子里的蛋,连是不是虫族都说不准的怪胎,如果……如果生出的一只小变异种又当如何。 明芮的血眸凝聚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巨大的漩涡疯狂吸收着周围的一切,携杂着水流石子、枯枝败叶,最终在眸底成型。 喻江行对明芮如此异常的话感到困惑,给塔安吉检查完毕后自隔离室走出,探究的目光落在门边的明芮脸上。 对方耷拉着眼皮,一贯桀骜的眉眼舒展,眸子低垂显出一些安静和顾忌。喻江行眉头一皱,只觉得对方刻意在竭力压着什么,周身仿佛都萦绕着郁结黑气。 “你在想什么?”喻江行单手插在研究服的口袋,抬眼望着对方的脸庞,绸缎般光滑的墨发下,那对清冷的眸子平静无波。 明芮眼睛一眯,扯了扯嘴皮,掀开眼皮垂眼看他:“不是什么大事,劳烦喻首席关心。” 喻江行表情更加难以言喻了,他知道雌虫只要一不顺心嘴上必然不饶虫,一定要阴阳怪气将他损一顿才罢休。 他眼眸沉下来,也没了想关心的念头,一合眸,抬脚离开。 眼见着雄虫擦肩而过,明芮脸上刻意的假笑像揭下面具般瞬间无影无踪,身体半倚着门框,血眸泛起暗色的波澜。 他有些后悔了。 后悔再次自投罗网。 现在的状况无趣极了,让他郁闷到无法排解,像泡在冒泡的醋缸里。 第50章 晋江独发 不知道是不是谁和奥根说了什么, 最近对方愈发过分了,不仅抗拒研究员的靠近,还绝食自残来威胁喻江行。 “首席, 您快去看看吧!奥根, 奥根他又开始胡闹了!”研究员急的冒汗的脸出现在光屏上, 气都喘不匀。 喻江行得了消息便望向窗外的天色,月亮已经爬到树梢了, 树枝让风吹得直摇晃。沙发还没坐热, 他起身朝落地衣架去。 坐在沙发上的明芮唇边灼目的笑僵住,脸瞬间黑了, 冷冰冰道。 “你又要去替那只大块头收拾残局?” 他死死盯着雄虫挺拔清俊的背影, 牙齿咬得嘎嘣嘎嘣响,即使他没看到那通信息,想不想也知道又是那只宛如仇人、闹得喻江行这段时间整天不得安宁的变异种。 一开始他是不相信居然还会有比自己还要难搞的虫, 直到这些天喻江行天天深夜出门, 凌晨回来, 有时候实在太晚了就干脆在办公室凑合一晚。他早上起来收到对方的消息, 脸直接黑成煤炭。 他自己也没那么难搞吧?! 明芮已经忍够了对方。 喻江行脚步一顿后恍若未闻,又往前走, 指尖碰到了外套后就听到了身后一道怒极的呵止。 “喻江行, 你给我站住!” “不准去!” 搭在外套上的手一蜷, 他睫毛半垂, 打落小扇子般的阴影, 手指抓紧外套一言不发往外走。 明芮见他的动作后直接气疯了,像只炸毛的长尾猫, 不顺他的意他就让对方不好过。 喻江行, 算你狠! 喻江行背影冷漠, 实则耳朵已经悄悄竖起,他不想错过雌虫的反应,顾此失彼补西墙倒东墙,反倒让自己白白受累。 照理说,喻江行和明芮应当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偏偏今晚他答应和对方比试一场,但因为奥根这个插曲,他不得不立刻赶往科研院。 他向来是分得清轻重缓急,可明芮不是。 喻江行只见一道身影自自己身旁掠过,很快就快没影了,他意识到不对时,那道身影已经飞上了天。 “明芮!”他下意识喊住雌虫。 巨大的骨翼完全展开后长达三四米,表面纹路繁琐华丽,仿佛描绘着中世纪庄园的画卷,表面光滑色彩艳丽,边缘锋利的尖刺在月光的沐浴下反射出幽幽的冷光。 悬在半空中的明芮面色阴森,露出那两颗锐利的虎牙,扭头狠厉道:“他不是求死吗?我送他一程。” 雌虫的声音隔着上百米传来,分贝被空气削弱,但里面的阴狠仍令虫头皮发麻。 喻江行闻言一怔,继而额头突突直跳,望着雌虫消失在上空的身影,眉头紧蹙。 要知道这是喻江行第一次见到明芮的骨翼,气到放出骨翼直接飞去科研院和奥根打架,可见事情大发了。 喻江行脚下步速加快,打开车门启动磁悬浮车追着明芮去了。 坐在磁悬浮车上,喻江行望着周围漆黑的环境,只有半空那一轮明月,洒下一层薄纱似的银罩,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沉静的黑眸望着前方,空空如也,睫毛没有半分颤动,倒显出几分专注急切。 伊特,他到哪了。 [阁下……他已经把您甩得远远的了。] 与此同时,明芮已经到达了科研院的大门。 门口的守卫见他就这么大刺刺展着骨翼,背后的巨大骨翼还在缓慢震动,带起的一阵风将地面的尘土碎屑扬起。 雌虫的身影像融在身后无尽的黑暗里,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前来查看的守卫不禁打了个寒颤,看清他的脸后才猛松了口气。 “怎么大晚上来了?”他嘴上疑惑道,手上却打开了门。 明芮将骨翼收回大步踏进去,脸上一片冰冷,守卫被他的态度弄得一脸雾水,怔愣盯着他的背影。 因为穿的不是特制的衣物,他的上衣直接被骨翼穿透,现在留下了两个大豁口,大刺刺敞着。抬手准备叫住对方,可话才堪堪到喉头对方就消失在拐角。 守卫叹了口气准备回岗位上坐着,又见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他眼睛瞪大,连忙放行。 喻江行雷厉风行大步跨进,也没和守卫多说直接往里走。 很快,门口又只剩下守卫,他奇怪看着大厅,摸了摸鼻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出现两只虫,还是一前一后,看起来都很急的模样。 气冲冲的明芮此时已经到了隔离区。守在奥根门前的研究员一听到急切的脚步声,脸上一喜,很快转过头,喜悦瞬间褪去取代的是疑惑,他问道。 “明芮?你来干嘛?” 明芮充耳不闻,伸手推开一边碍事的研究员:“滚开!”他目光落在隔离室的关得严严实实的门上,没有喻江行在场,现在没有虫敢独自面对奥根。 研究员被推了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身体,就听见从头顶传来那道阴寒的声音。 “开门。” 再不清楚状况的研究员被这么对待,多少摸到了点门道,他警惕望着面色阴沉的雌虫。 “你,你想干嘛,我已经通知首席了!”研究员故作镇定,想拿喻江行震慑雌虫。 下一秒瞳孔瞬间瞪大,眼底映着那只张恐怖到极致的脸,他青白的嘴皮无声抖动。 明芮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举起来,红眸里血液急速流淌,血腥而暴戾,他张开嘴露出那口白瓷的牙口,那两颗虎牙隐隐泛着冷光。 “给老子开门!” 研究员被抵着墙壁悬在半空,脚够不到地面,脚尖朝下微微挣扎着,他脖子到脸憋红了了一大片,眼球都开始翻出大片眼白。 他艰难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眼:“……放开,我——我开。” 明芮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住了,眼眸死死盯着他,似乎是在判断虚实,最后冷哼一声大力将研究员摔在地上,冷冷盯着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研究员。 研究员趴在地上开始捂着发紫的脖颈猛咳嗽,像是要将五肺六腑给咳出来。 他扭头望着拐角,空空如也,继而认命般起身,拖拖拉拉往隔离室去,像是故意拖时间。明芮抱臂站在旁边看他故意磨蹭,眼神愈发冷却,直接一脚揣在玻璃墙上。 砰!瞬间耳边响起一声巨响。 研究员被惊得心脏一突身体瑟缩的如鹌鹑,连里面闹腾不已的奥根也被这不知名的动作弄得忘了手下的动作。 “你最好再磨蹭一点,喻江行还没到你气都没了。” 面对明芮直白的威胁,研究员手上一顿,下一秒就如饿死鬼投胎般麻利开门。 滴的一声。 紧闭的门开了。 明芮散漫的笑了,收回放在墙上的脚一把踏进去,半分眼神都没再给研究员。 满身是血的奥根听到门边的动作后转过身来,暴戾的眼眸死死盯着闯入自己领地的入侵者,他不满地捶胸,咆哮着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嗷嗷嗷!” 明芮目光落在大块头身上,破了的额头血液不断涌出,滑过眉眼往下淌,血肉模糊,看起来无比凄惨。明芮才大刺刺露出他那口牙,呵呵笑起来:“你想死是吧?” 奥根胸膛开始起伏不善盯着他,鼻孔气流不止,作出进攻的姿态。 明芮摇摇头,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恶意,唇边的讥笑无比刺眼:“要死就死得痛快一点,这般过家家是在玩谁?你折磨喻江行我不管,千不该万不该惹了我。” “你不是想死吗?让我送你一程。” 奥根被揭得半点底裤都不剩,随即怒了,黑眼珠红得滴血,血盆大口。 他又气又怒。雌虫怎么会理解得了,是他弟弟又不是对方弟弟,对方凭什么高高在上谴责他! 两虫瞬间朝对方扑上去,很快扭打作一团。 明芮怒极了,一拳下去半点不留情,专挑最痛的关节处下手,奥根旧伤添新伤瞬间血更多了,视野是除了鲜红还是赤红。 奥根不甘落后,身手不够力量来凑。一拳一脚下去,整个隔离室都开始晃动,他性格憨直,一根筋,明芮直直打过来也不躲反而迎面而上,脸瞬间就没有一点好皮。 明芮在斗虫场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胆量,字典里从没怕死这两个字眼。 两个不怕死的凑到一起,瞬间打得难舍难分,不分上下。 奥根被打掉了颗牙,还没来得及捂,又见一拳头袭来,只得张着豁了口血牙,脖子伸得老长发疯了要咬雌虫。 明芮被他打断了眉骨,眼角破损,肿得老高,眯着眼和对方较量,按住对方的脸不让对方靠近,结果大块头头一歪转移了目标,朝他手肘啃了一口。 “嘶~” 疼得明芮龇牙咧嘴面色扭曲,直接用健壮的手肘撞奥根的牙,等到奥根疼得受不了松开牙,他手臂上已经留下了两排深深陷进皮肉里的牙印。 喻江行来得晚,到门口两虫已经打得你死我活了,血混合在一起流了一地,分不出是谁的。他额头直跳突突得疼,一时怒火攻心不知是在生谁的气。 “明芮,够了!” 他宛如一座移动的冰水,簌簌释放着冷气,脸上一片冰寒,居高临下望着狼狈不堪的两只虫。 第51章 晋江独发 明芮转过身, 那张被抓破的脸渗出血迹,从眉骨往下滴,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他牙口大张, 那两颗尖锐的虎牙隐隐泛着冷光。 桀骜的眉眼满是不驯, 注意到喻江行的出现后并没有立马停手, 反而泄愤般一次比一次下手重。被压制在下无法反抗的奥根发出一声声不甘心的怒吼,奋力反抗, 将身上的虫震得大幅度起伏。 明芮咬紧腮帮子, 再次握紧了拳,往那鼻青脸肿的脸袭去, 一眨眼的功夫那拳头并没有落到实处, 反倒被截住。他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一边的雄虫,又很快转回头,不甘心想要突破横在身前的精神力。 喻江行面沉如水, 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他见雌虫已经打红了眼, 怎么叫都不济于事, 嘴角内敛。 抬手, 快到双眼无法捕捉,精神力已经落在雌虫身上。 明芮整只虫被束缚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只能无能狂怒, 龇牙咧嘴, 像是要从喻江行身上撕下肉狠狠嚼烂。那双血色竖瞳, 赤红翻涌, 暗沉到令虫心惊的程度。 喻江行注意到雌虫额角的青筋暴起,有一种下一秒血液就会喷溅的错觉, 浑身的肌肉绷紧, 一块块凸起, 肉眼可见得变大。 意识到什么后喻江心心道不好,暗暗心惊,他没想到这次居然不同于先前的打打闹闹,对方是真的动怒了。 甚至有控制不住要狂暴的征兆。 “明芮!” 喻江行此时大脑异常冷静,他竭力克制自己的愤怒,放缓声音叫对方的名字:“你不痛快可以和我说,狂化是十分不正确的选择。” 浑身血脉喷张的雌虫死死梗着脖子,死死盯着他,即使他现在动不了但还是将奥根死死压在身下,那骨头相碰发出清脆的嘎嘣嘎嘣声。 “明芮,听话。”喻江行不知道为什么就用了一种十分亲昵的语气,像是主人对他顽劣的宠物无可奈何。 明芮眼睛红得滴血,目光在雄虫脸上和奥根脸上徘徊,奥根因为疼痛脸上的表情极为扭曲,十分可怖。 僵持了好几分钟,在喻江行以为对方不会有反应时,明芮突然放松下来,喷张的肌肉也恢复正常,没了那种极具视野冲击的效果。 喻江行见雌虫总算停手,不由松了口气,要说他最不想哪只变异种狂化,非明芮莫属。对方斗虫场出身,身手好到连处于狂化状态的奥根都打不过。 想起那一次明芮的白狼形态,喻江行的精神海域就隐隐发疼,那次即将耗尽精神力的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淡淡的阴影,那是大脑被硬生生撕裂的疼痛。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体到这种感觉了。 如此一想,他收回了精神力。 抬脚走过去,朝还坐在奥根身上的雌虫伸出了手。 明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面前修长的手,常年握着手术刀的指节修长有力,线条极为流畅,精致的像是精美的雕刻品。 片刻后,他垂眸望着自己濡湿的手心,上面沾满了还未完全干透的血迹,有奥根的也有他自己的。目光幽幽,下一秒他将手随意在奥根厚厚的皮毛上一抹,血迹斑斑,然后用力将手塞进雄虫手心里。 喻江行的手虽然看起来秀气,实则五指修长极具力量感,指腹那层薄薄的茧有些粗糙,摩擦之间带起滚烫的温度。 雄虫垂眸,刻意去忽视自己手里那种黏腻的触感,一用力将雌虫拉起来。 “跟我走。” 明芮一言不发,居高临下望着倒地不起的奥根,又盯着雄虫好看到不真实的侧脸。喻江行出门前最后一眼看了一下奥根,忽略对方眼里涌出的悲伤,他知道现在安抚明芮才是最迫切的事情。 喻江行就这么牵着明芮回了办公室,门一关,他立刻甩开了手。 他身后的明芮显然没有准备,轻而易举就被甩开了,他一怔,反应过来后是扑天的怒火。 喻江行转头,显然看清了雌虫现在火山喷发般的脸色,但与刚才对比已经好了太多。他压抑的怒气尽数释放,一波波冲顶,声音阴寒:“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如何说,与我有什么关系?”明芮毫不示弱,桀骜的眉眼蒙上一层淡淡的阴翳,圆润的眸子一阵阵令虫胆寒的暗色。 瞧雌虫这没有丝毫悔过之意,喻江行不禁怒从中来,拧紧的眉眼愈发疏冷:“不可理喻。” 咻。 明芮一眨眼就到了喻江行跟前,因为他那句轻飘飘的不可理喻怒火中烧,攥着领口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眉目阴沉。 “你再说一遍?” 喻江行抬头面无表情看他,对对方的盛怒视而不见,他有些厌了,不想多说。一根一根掰开明芮的手指,看似坚固如铜墙铁壁的手指却在雄虫坚定的动作下宛若浮萍,一扯即离。 明芮还没反应多来,雄虫手里就多了那把眼熟的戒尺,瞬间手心发烫,早就恢复的掌心仿佛还残留着之前伤口的灼烧感。 在他怔愣的几秒钟里,清脆的啪的一声,手心瞬间蹿上热度。 他还没来得及制止喻江行,第二下又随即落下,落在相同的位置,木尺略低的温度仿佛都染上了体温,直直烫到心底。 喻江行瞧着明芮眼底流露的呆滞,抿着唇角继续挥着戒尺:“上次怎么跟你说的?” 明芮憋着一口气,梗着脖子瞪他:“我管你怎么说的!既然你管不住那该死的大块头,那我帮你。” 面对雌虫的巧舌如簧喻江行气结,冷眼瞧他:“就算给你管教你也不能往死里打,你这是管教还是公报私仇?” 明芮伸出舌头舔了下破了的嘴角,随即尝到了一股铁锈味,喉结一滚随着唾沫咽下。 “他这样你还忍,是不是打算给我添给兄弟?” 喻江行一怔,领悟到雌虫话里的深意后眉头瞬间能夹死苍蝇,怒极:“胡言乱语。” 明芮强忍着怒气,脸阴沉沉的,得到回应后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禁一缩。 喻江行见明芮不说话了,以为他是闹够了。他垂眸,抬手慢条斯理抚平领口的皱褶,声色淡淡:“闹够了?回去。” 明芮闻言不怒反笑,再次揪着住他刚费了好些力气抚平的衣领,睨着俊如修竹的雄虫,不管是从着装还是气质,都那般如谪仙不食人间烟火,干净的像一张白纸想向上面滴上墨水,把他弄脏。 雌虫眼里一暗,俯身在他耳边轻语,又欠又狂。 “上我。” 此话一落,房间里剑拔弩张的空气几近凝滞。 耳边静得可怕,只有两虫并不平静的呼吸声。 一身白色研究服的喻江行盯着逐渐安定下来的雌虫,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丁点玩笑的神情,喉结上下一滚一滚,无端显出几分纠结。 那圆溜的杏眼大张,三分薄怒七分紧张,明芮一点不虚,即使不久前是他放言要上了对方。 “就在这里,穿着你这身禁欲的白大褂。”说着又开始拽雄虫的领子,将原来高高在上、衣冠楚楚的喻首席弄乱弄脏。 衣衫凌乱,歪七扭八的领口横斜大刺刺露出半枚锁骨,半遮半掩,更添了几分色气。 暴怒从喻江行眼睛里消失,慢慢泛起温度寥寥的笑意,他定定望着明芮的脸,毫无波澜开口。 “好。” 如你所愿。 碰! 身躯撞上办公桌边缘,桌子被震得的晃晃荡荡,其上的文件尽数被手扫了下去,落到地上发出一阵闷响。 当了垫背的明芮疼地龇牙咧嘴,暴怒的雄虫一点风度也没有,又不禁蹙眉,看过去时瞧见了一阴沉的滴水的脸庞,他凝重的脸瞬间发笑。 就如神仙被拽落泥淖,不再一板一眼恪守着清规,喻江行伸出手掐住对方的下巴,盯着那愈发灿烂的面庞心中愈发不快。 他们此时的姿势是喻江行控制着主动权,将雌虫压在自己身下,理论应当解气的,他反而怒气更胜说不出的气闷烦躁。 明芮半躺在办公桌上,衣衫尽解,露出身上点点的青紫,刚才打架留下的伤口暴露无遗,淤青暗沉,血液汩汩。 …… 他脖颈绷紧,不住地往上仰头,余光里发现上方的雄虫仍是衣冠楚楚,那股破坏欲瞬间生气,愈演愈烈。 “……做这码事,你还端着架子,啧!虚伪。” 喻江行歇下,喘气垂睨他的脸,居高临下,这个反差令明芮骨子都在战栗,他是最爱见对方在黑白之间徘徊,心在九天身却沉溺于他这滩污泥无法抽身。 因此,明芮咯咯笑了起来,眼角逼出泪花,挂在发红的眼尾。 “你最好别说话。”喻江行警告他,雌虫从来不会好好说话,平时他是奈何不了他,但现在他稍不舒心立马就能换着法子报复回去。 明芮溢出一声闷哼,仰脸斜窥喻江行的脸,越发不满了:“呃——我光着,你连条裤子都没脱……不公平啊。” 喻江行简直不想理他,他是没必要动自己的衣服,但瞧着对方眉眼流转的春色,喑哑道:“那你想怎样?” “怎样?”明芮笑着盯着他,猝不及防弓起身,几秒后跌落在桌子上,他不满了勾着雄虫的脖子,在对方耳边嗤嗤笑,“自然是都脱了。” 第52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被他带着潮气的声音迷了神, 直到听见刺啦一声,是布料撕裂的声音,继而身上一凉, 低头看去时身体已经露了大半。 明芮依着第一次的记忆, 寻到了那块令他眼热的地方, 他用力一扯衬衣扣瞬间崩开两颗,完全露出那胸膛, 只见在左锁骨最下方点着一颗朱砂, 在从不见光的雪肤下殷红无比,宛如雪中一点红。 明芮嗤嗤笑了起来, 红润的舌尖舔了舔上唇珠, 目光轻挑放浪:“……真是天生的勾虫。” 喻江行眼睑醺红了一大片,眼神仍是冷静自持,可那潮红的脸却诚实地暴露的身体的反应。 兀地, 门口传来好几声敲门声。 他们一同看过去, 脊背都本能紧绷了, 抓在桌边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鼓起, 指节用力到泛白。 门外的研究员又敲了几下,迟迟不见回应, 疑惑盯着紧闭的大门, 自言自语道。 “难度首席睡了?也是, 也该睡了。”然后就转身离开, 半点没多想里面在上演什么戏码。 …… 他的鞋袜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远远落在对面,露出那瘦削而白皙的足背, 微微拱起的弧度让其上的青色血管隐隐约约暴露。 注意到明芮靠近的动作, 一脚踩在对方腹部以下, 硬生生阻止对方的靠近。 “离我远点。”他语气平平,但让明芮听出似有似无的羞恼。 明芮乐了,笑得很放肆,身体都跟着微微颤抖:“做都做了,现在给我装不熟,喻大首席这翻脸比翻书还快。”气流经过带动胸膛一阵阵发颤。 蹭。 火红的火苗瞬间窜起。 喻江行是被鼻尖嗅到的烟草味吸引的,他看过去,只见明芮手指间衔着根猩红的烟,白色的烟雾腾起逐渐模糊了他的面容。 明芮咬着烟头,哼哼发笑,烟身都开始跟着发抖。 注意到他的目光后轻飘飘望过来,懒洋洋道:“喻大首席要不要尝一口。” 喻江行眉眼一怔没来得及回复,雌虫就已经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几近为零,对方在他面前吞云吐雾,无数的烟雾瞬间被吸进鼻腔,他不由得被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 明芮见他这模样倒是稀奇,惊讶过后毫不留情嘲笑:“连烟都没抽过,你这古板的生活当真是无趣。”喻江行缓过一口气,眼睛被醺出了生眼泪,此时点漆的眸子雾蒙蒙的。 他不禁皱眉,他怎么说这段日子好像在家里闻到了烟味,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成想真的有虫在家里抽烟。 明芮嘴上不饶虫,手里却将烟头扔到地上,抬脚踩了踩。 “你——”喻江行眉头皱得更紧,刚想出口制止就对上了明芮的目光。 明芮心里发笑,故意逗他:“怎么,你也想吸几口?” 喻江行气结,深深看着他抿着唇不说话。他弯腰开始捡散落一地的衣服,等他重新穿着整齐后,余光瞧见了还抱臂倚在桌边的明芮,眉心一陷,又开始散发不悦的气息。 “傻愣着干嘛,你要这样出门吗?” 明芮低头看自己,零零散散的痕迹遍布全身,十分不像话,他此时全身的细胞都犯懒,打了个哈气后就被扔了满怀的衣服,抬着被水雾弥漫的眼看过去。 雄虫又变成一脸正经的喻首席,此时不悦打量着他。 明芮眯了眯眼,开始笑:“不就是穿衣服嘛……要不你帮我穿?”他十分主动抬起手,脸上满是促狭,喻江行直接转过身不理他。 明芮盯着自己的胸膛,啧了一声,开始慢腾腾给自己套衣服。 喻江行开门出去往隔离区去了,刚穿好衣服的明芮斜斜倚在门口,叼着根未点的烟,望着走廊的尽头。 …… 那一夜过后,喻江行和明芮又恢复了表面的和平相处,并且时不时来上一次。 因此,明芮总是像偷腥的猫一般,得意洋洋:“哼,你还不是被我从神座上拽了下来。” 一般这个时候,喻江行只是沉默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注视着,不可置否,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唇角细微的弧度。 一见雌虫这臭屁得不得了的小表情,心里暗暗发笑,无情嘲笑对方将先前的豪情壮志抛到脑后。 “以后你就不必跟着我了。”想到什么他微微蹙眉,绷着脸补了一句,“但是得按时回家,也不能到处闯祸。” 明芮闻言眼睛瞬间亮了,只听进了雄虫说不再限制他的行动,直乐得在床上打滚,刹不住车直接撞进喻江行怀里。 喻江行怀里被挤满了,垂眸一怔,和明芮那小狗般的圆杏眼对上,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明芮长直的睫毛半分颤,没出息咽了咽口水,凝视着雄虫清隽的脸庞,低声道:“要不……再来一次?” 喻江行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诧,下一秒就被扑了个满怀,到嘴边的话没机会说出来。 喻江行早上起床后没见到顶着鸡窝头的明芮,习惯使然,他还是到雌虫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 “我去上班了,你别赖床。”他等了一会儿,注视着面前的门板。 好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响起了一道微微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懒意和不耐烦。 “知道了,你别吵我。”说罢,将被子往自己头上一蒙,又开始呼呼大睡。 喻江行神情莫测,见时间不早了,拿了外套就走。 日上三竿,当窗帘自动拉开,已经灼热起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房间,床被撒上了一层橘黄的暖光。凸起的小山包动了又动,磨磨蹭蹭了好久才探出个头。 明芮刚走出别墅门,打了大大的哈欠,眼眶水润润的,不知是被困意逼出的还是阳光刺眼逼出的生理眼泪。 他今天心情特好,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散,一边往外走一边吹起口哨。附近的邻居见他脸生,不由多看了两眼。 他眼一横,凶相立现,凶巴巴来了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虫啊?” 邻居是只文弱的雌虫,一见他这副凶煞样,求生欲十足地摇头。只是眼睛还是不禁瞟着明芮的脖颈,那里又一个很显眼的红印子。他看了看明芮身后的大门,又看看那个暧昧的痕迹,欲言又止。 明芮见对方识相,冷哼了一句大步往前走,十几米后突然拧着眉,若有所思,扭头盯着自己的脖子,抬手碰了碰,只觉得瞬间撩起了温度。 知道刚才那只虫为什么会用那般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明芮健康的小麦色都不免飘起了一小片薄红。梗着脖子,想骂脏话又堵在喉咙里找不到宣泄口。 因此,他只是泄气地甩了甩手,大步往外走。 漆黑不见构造的房间里伸出一只手,问也不问就自顾道:“一万星币,不讲价。” 外面的来虫直接一巴掌呼上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可见一点没收力。 西恩疼得大叫一声,连忙收回手,没好气道:“不办就给我滚远点!” “你叫谁滚?!”一道阴森森的声音钻进来,西恩后背一凉,紧接着一怔,突然发现这声音格外耳熟,眼睛一亮终于将声音和虫对上了号。 “明芮?!” 他着急忙慌出来,看着面前满脸不耐烦的雌虫,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哇,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别咒我!”明芮没好气道,眼神在西恩身上扫了两眼,大喇喇开口,“喝酒去。” 两虫到了一家很坐落在角落里的酒吧,这时候店里的客人不多。他们两个坐在吧台上接过酒保递过来的酒,顺势碰了一杯,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后明芮将酒杯放到身前的位置。 西恩晃了晃杯子里的半杯酒,安静看着昏黄灯光下的明芮的侧脸,那臭脾气和性格还是没变,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你这些日子不会真住在雄虫家吧?” 明芮单手撑在柜子上,坐姿歪歪扭扭的,大半身体都靠着柜台。听到西恩的话后看过来,被酒精微醺得的他难得安静,那双眼睛仿佛盛着一泓泉眼,懒懒嗯了一声。 西恩听得耳朵一痒,像被电到了一般不由得搓了搓手臂,毫不遮掩道:“明芮你怎么说话的,勾魂呢,黏糊糊的。”说完,还用那种警惕的眼神盯着明芮,一脸你不是我的菜的欠揍模样。 明芮一听就不乐意了,阴恻恻道:“西恩你找打啊?我看得上你?”从鼻息发出不屑的轻嗤。 确认明芮还是原来的明芮以后,西恩瞬间放松下来,哥俩好搭着他的肩头。 “嘿嘿,知道知道,我有自知之明。”他扒着明芮的肩,贱兮兮靠近对方耳边,“说真的,你不会真栽对方身上了吧?那么难搞的雄虫。” 明芮面无表情拍掉他的咸猪手,又灌了口烈酒,酒入喉火辣辣的,后劲一下子就上来了。 见明芮不太乐意回答这个问题,西恩有眼力见不追着问,心里暗暗吃惊,嘴上还继续套取情报,他得了解明芮和对方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你搞定那雄虫了没?都好几个月了。别说,当时你逃出来还打算回去,当时我真以为你头被门挤了!” 第53章 晋江独发 明芮警告似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舌尖抵着口腔内壁,那口酒味迟迟未消。 “当然搞定了,我是谁?!”明芮脸不红心不跳道, 眉头瞬间扬得更高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颈侧的红印子, 有点那种小人得志的欠扁样。 西恩瞬间瞪大了眼,显然没想到明芮能做到, 盯着那处痕迹好半响, 迟迟不出声。明芮都以为自己露馅了,不自在又喝了口酒。 “啧啧, 还挺激烈的。”西恩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 似是感慨,“还别说,这雄虫还挺辣的, 当时见还一脸清高样, 我还以为是个性冷淡呢。你居然压得住, 佩服佩服!” 作为从小混到大的损友, 西恩可是将明芮还处于幼年期的中二发言全听了,十分大雌虫主义。 说什么以后只能他压雄虫, 什么事都得听他的, 对方当个温柔可人的花瓶就成。 啧, 可惜, 童年愿景啊。 灌了口酒还没咽下去的明芮喉头一哽, 差点直接喷出来,他不动声色将嘴里的酒强闷下去, 将酒杯丢在柜台上不动了。刚才那一下被呛得不轻, 那辛辣直接冲到鼻间, 眼泪直接就出来了。 幸好灯光暗,西恩也没注意,才没发现他的失态。他故作咳嗽了两下,才慢吞吞开口:“他敢不肯,不肯的话……我,我揍他一顿!不肯也得肯。” “噗。”西恩被他这发言弄得哭笑不得,“雄虫这娇娇玩样儿,能禁得住一顿打吗?” 明芮垂着眼,低声自言自语:“打不得?他不把我扒一层皮就好了……” “你说什么了,我听不清。”西恩见他絮絮叨叨的跟苍蝇声一般,压根听不清。 明芮的神被他唤回来,一时没反应过来,含糊其辞:“哦哦,没什么。”西恩盯着他笑,举杯,明芮喝光了,满上后和他碰了一下。 西恩一口气将手中的酒闷了,不可避免溢出一些顺着嘴角流下,嘴周染了一圈的酒渍,在灯光下泛着光。他也有点上头了,双手扶着柜台,眨了眨眼缓了一下,突然开口。 “明芮,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注意点,别真陷进去知道没?到时候难受的还是自己。” 明芮让他这么一说晕乎乎的大脑也宕机了,眯着眼看他有重影的脸,见虫不是耍酒疯,干巴巴唔了一声。 叙旧过后,西恩有正经事和他聊。 “资金筹备的差不多了,装备就差组装,人员随时听调配。”他突如其然打了个酒嗝,胸口泛起了些恶心,抬手去揉,“……就差你了,你玩够了就尽快脱身,我们不能再拖了。” 明芮嫌弃地远离他,听见他的话后那嫌弃得不行的表情就这么僵住脸上,然后一点点裂掉,不知过了多久才敷衍哦一声。 西恩没听清他的话,带着酒气又凑近问:“听到了吗?这可不能由你任性了。” 明芮推开他,暗着眼却玩笑般道:“干正经事我哪次不靠谱了?” “那就好,我怕你乐不思蜀了呗!”他趴在吧台上上,招呼酒保给他调杯度数低的,接过后像喝白开水解渴般咕嘟咕嘟下肚。 耷拉着眉眼的明芮在一边猛灌酒,不羁的眉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喉结不停地随着入喉的烈酒滚动,无端显出几分烦闷,需借酒消愁。 已经烂醉的两虫互相搀扶着出门。 分手之际,醉醺醺都快站不稳的明芮嘟囔一句:“早知道就不开找你喝酒了,坏我心情。” 另一个酒鬼耳背得不行,哪里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在对方心里激起了多大的浪潮,说得净是下次再喝的废话。 “对了,那个小崽子呢?”明芮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在旋转,画面瞬间倒过来了,想起了被扔在犄角旮旯里的事,结结巴巴道。 西恩也没好到那里去,大着舌头,大手一挥:“哦,他啊……在,在我那养着呢,放心给了钱我肯定给你们养得白白胖胖!” …… 喻江行一打开门就看到栽倒在沙发里的虫,第一时间被对方脚上的鞋子夺去了目光,脚上一只地下一只,像什么话!眉头拧死,将手肘上的外套挂好,直直往对方那去。 “明芮。” 他眉头皱得更明显了,走近后轻而易举就看清他雌虫现在的状态,被那刺鼻的酒味熏得不轻。明芮像条死鱼半躺着,鞋子没换,可见是喝昏头了。 半张脸压在沙发上,从脖子到脸红了一大片,胸膛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见雌虫迟迟没有反应,喻江行伸手摇他的肩头。 “起来换鞋,去楼上睡。” 明芮半睡半醒间似乎听见有虫在叫自己,挣扎着将眼皮掀开一点点缝隙,眼前蒙蒙一片,大致能看清眼前虫的身形和脸型。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觉得眼前虫特别像一只虫。 他傻呵呵直乐,撑着沙发直起身,伸手指着雄虫:“我好像认识你,不对!”话说到一半他倒先反驳自己了,眼睛眯成缝。 “你好像一只虫,他叫喻江行。认识吗?”他摇摇头嘴巴嘟着,“那只虫又冷又臭,像他不好!不好!”他连说了两个不好,一边的喻江行脸直接黑成煤炭。 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不太好吧? 喻江行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虫的话,率先将他的话堵在嘴里,直截了当道:“我就是喻江行。” 明芮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截然相反,雌虫眼睛亮晶晶的,像洒落了银河,歪头好奇盯着他,脸皱巴巴露出苦恼的表情。 他在努力辨认对方是不是喻江行。 喻江行瞳孔缩成针眼,被扑了个满怀,从外表雌虫实在辨认不出他是不是喻江行,直接伸手去扯他的领口,火热的手从领口探入,身体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阻止。 可是晚了半步,明芮已经摸到了他的锁骨,成功看到了那颗朱砂痣,周围的皮肤被光顾多次留下的红晕还没消退。雌虫眯着眼笑起来,十分自得。 “找到了!这是我给你盖的章。” 喻江行脸红了,又羞又恼:“松手!” 明芮随他推,微微垂头,贴上了那张看起来柔软而美味的红唇,喃喃低语:“……既然你就是喻江行……我就可以亲你了。” 喻江行脑子炸开了烟花,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种情况,唇上是不可忽视的柔软,烈酒味随着雌虫的气息被渡过来,他尝到了辣中掺杂的苦涩。 一时忘了反抗。 他就不该纵容对方,明芮是最会得寸进尺的一个。 …… 喻江行又被叫去案发现场,这次是集中在地下城,直接有十余只变异种在斗虫场狂化,当场杀了好些虫。 明芮一听要去地下城,说什么也要跟着去,明明平时三天打鱼七天晒网,有些天连科研院也不去。 这次一听到斗虫场却连问都不问就说要去,喻江行看他满眼的狡黠,面上还刻意维持冷静,眼里闪过好笑。发觉到自己唇角的弧度太过明显,他强压下来。以手抵唇边,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明芮心里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压根没注意到,那双圆溜的眼瞳转着,眼角微眯像在谋划什么坏主意。 喻江行松口了,并没有揭穿他的小心思。 十几只变异种同时狂化是喻江行没有想到的,到地下城以后,斗虫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守虫,一边翘首看热闹的虫众也不少。 见到喻江行和他身后的明芮后,里面的看守虫掀开警戒线让雄虫进来。喻江行微低头跨进去,余光里发现一道身影越进,他转头望过去,此时已经立在里面的明芮嘚瑟一笑。 他皱了皱眉,倒没有多说什么。 见喻江行进去,明芮不慌不忙跟在后头。他一路看着周围那些瑟瑟发抖的虫,勾笑倒没有说话。他进去时喻江行已经站在一堆虫中间,那些家伙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喻江行只是垂着眸子,作出沉思的神态。 明芮目光一扫,有一瞬间的停顿,他目光落在那一张张熟悉的侧脸上,继而扯了扯嘴角,眼神瞬间狠厉下来。 围在喻江行身边叽叽喳喳的虫背后一凉,心虚般转头左顾右盼,像是在找让他心神不宁的东西。其中一个若有所感,目光在周围乱扫,直至对上了几十米外的那个眼神。 他头皮炸开一阵阵发麻,嘴皮子都不住地颤抖。他被那个眼神弄得浑身发毛,觉得那个眼神有点眼熟,但脸的确面生。 明芮将对方的反应全收入眼底,眸底泛起冷冷的波澜,对方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一直想除掉他的斗虫场的老板,至少明面上是。 拜他所赐,明芮觉得腹部隐隐发疼,当时那枪伤仿佛还没恢复,现在又被撕裂化脓腐烂。 心里恨到了极点,他脸上的表情却愈发明媚了,挂着灿烂的笑,迈步往喻江行那走。 “那些虫都是哪来的?有登记身份吗?”喻江行询问,敏锐发觉身边多了一只虫,他看过去,见是明芮后没有反应收回眼。 “没有,我们这生意哪能知道那些客人的信息。”斗虫场的老板苦笑道,余光却忍不住往明芮那瞟,心里痒得不得了,却只得装作疑惑,“阁下,您身边的这位是——?” 第54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睫毛一颤, 偏头望着自己肩侧的明芮,只一眼他就看出了雌虫压抑着一身的怒气,不用想也知道明芮和斗虫场的恩怨。心里思虑面上却不显, 淡淡道。 “我的助理。” 明芮笑眯眯地自我介绍:“你好, 我是喻首席的助理。” 斗虫场的老板被他这一笑弄得肩一抖, 目光闪闪躲躲不敢再和他对上。他心想自己应当误会了,喻首席怎么会和那种只会打打杀杀的虫交往, 还让他当自己的助理。 因此, 他只是暗地里感叹了一句:这助理看起来挺不好惹,和那家伙不相上下, 怪不得首席会让他当助理。 都是行走的人形兵器。 喻江行收回分散的注意力, 继续细致询问当时的情况。 “当时台上的比赛进行到了关键阶段,因为是两名人气很高的选手,所以有很多大人都来了。”斗虫场的老板回忆起刚才的事情, 又不免胆战心惊, 脸直接白了好几度。 “我当时在楼上, 只听见观众席传来一声尖叫声后, 下面就开始躁动起来,好些虫大喊大叫。”他抬手抹了抹额头冒出的细汗, 鼻子被衣袖摩擦得发红, “我看见有什么庞然大物站起来将周围的虫撞飞, 伸手将虫一只一只丢来丢去。” 他当时在楼上最佳观赏的位置, 因此将底下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也自然看到台上那两只被观众奉为新王的两只虫。 一见到这种混乱的场面,刚才还打得要死要活的两只虫反倒成了逃难路上的兄弟。 他气得要死, 啐了一口唾沫, 十分不屑:“什么玩样儿嘛, 骨头软得不用打就趴了。” 喻江行点头,视野扫着观众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中排后排的一些座位染上了血迹,地上是一滩滩被氧化的黑血。 现场还没被动过,完全还原了事发当时的场景,那些残肢孤首就安安静静躺在地上,冷白的灯光打下阴森森得可怕。 明芮才对此毫无波澜,他的目光落在前面中央的位置,久久不能移开,他眯着眼慢慢露出一丝笑。 他第一次见喻江行时对方就坐在那里,穿着年轻活力的套头卫衣,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居然还直接掀开帽子,露出那张俊美的脸,真是胆大。真不怕……斗虫场这些冷血大胆的雌虫们将他捆了……玩弄。 如此一想,意识到当时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雄虫身上,他拳头瞬间硬了。 斗虫场老板打了个寒颤,哭丧着脸向喻江行求助:“首席您一定得帮帮忙,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好几个大人伤了,还有命丧当场的。连您都不帮我——我,就混不下去了!” 他并没有夸大后果,别说斗虫场发生了这么大的社会安全事件,单单是这些位高权重、地位尊贵的雄虫死了那么一个,他这斗虫场不死也得被抽筋扒骨放掉一身血。 喻江行对他的卖惨无动于衷,黑眸沉静,在观察这周围的环境,扫到一半眼眸猛地一震,他终于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压重了声线。 “那些狂化虫呢?” 周围并没有见到任何变异种,甚至连尸首也没有。 斗虫场老板被他这陡然改变的态度弄得诚惶诚恐,颤抖着手指指向选手退场的专用通道:“守卫合力杀了几只,还有几只……跑了。” 喻江行紧紧盯着那个漆黑不见底的入口,和一边明芮投过来的目光对上,两虫皆是一怔,而后眼底的情绪瞬间变了。 他们用眼神就足以进行交流,知道对方的打算后移开,抬脚往那个入口走,又默契地停在门口,彼此点头。 喻江行刚准备抬脚,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直接掠过他往里走,眼里闪过惊诧,身形一怔,抿了抿唇后才跟上。 还留在外边的斗虫场老板见他们一句话不说就进去,瞬间急了:“阁下,您不能以身涉险啊,那些怪物指不定躲在哪呢!”他急地跳脚,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的空气,他咬咬牙对身边的手下说,“跟上,务必保护我和阁下的安全!” 那些打手面面相觑,迟疑着不动,他瞬间就怒了,对这些贪生怕死的虫大生恼火,直接一脚踹上离他最近的打手,大骂:“还不快去,杵着生蛋呢!” 那个打手被这么对待脸瞬间阴沉下来,扭头看着斗虫场老板和其他的打手,终是咽下这口恶气。 打手们见状只得不情不愿往里走。 明芮走在最前头,对于这条他走过成百上千次的走廊他闭着眼都能走完,事实上他也的确闭着眼走。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据说斗虫场故意将这条走廊设计得昏暗,说是为了平息刚比完赛的选手身上煞气,也避免其他虫见到那副阴狠的模样会被吓到,以及悄无声息将被打死见不得虫的选手处理掉。 经过那一次埋伏后,明芮认为故意设计成这样恐怕也是存了别种的心思,那么黑的环境下不是特别适合处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吗?随便找几只虫,趁他病要他命。 啧,多简单。 明芮脑里思绪纷乱,在这样阴森恐怖的氛围里他不无兴味想着,耳边只有身后多道力度不同的脚步声。他如探查密道的好手,不放过身边一点动静。 走了几分钟,身后多了些窃窃私语,却还没有其他发现。在经过一个转角时他没有预料停下脚步,本来落后他半步的喻江行凭着惯性慢了半步,变成和他并肩。 喻江行见他停下用眼神询问,即使在黑洞洞的空间里,雄虫本能觉得对方可以领悟到他的意思。 果然,明芮捏了捏他的手心,拉着他的手往另一边,在处于交叉口之间时又放开了对方。喻江行心里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了,明芮让他们俩兵分两路。 他毫不怀疑往自己的方向走,等到雄虫身影消失在尽头,原本应当去另一边的明芮却还停在另一边的拐角。 他双手环胸,闭眼小憩,让虫看不出他的打算。很快,后面跟进来的一众虫也到了交叉口,他们迟疑着要走哪边,只得回头等后面的斗虫场老板定夺。 斗虫场老板摸着下巴,目光在两边之间来回,频繁转移的目光暴露出他心里的焦躁,始终无法定夺。踌躇良久,他终于下了决心。 “你们兵分两路,务必要跟上阁下,一旦发现那些怪物的踪迹立刻上报。”话一落,那些打手自动分列成两拨往两边走,走了十几步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回头,刚才作出决定的那只虫还站在原地不动。 每只虫眼神都充满了愤怒,最后还是不得不继续前进。 留在原地的斗虫场老板很是自得,他为自己想出这个绝妙的方法感到满意,让手下去探路,等哪边安全又或者找到雄虫后他再跟上去。 打手们并没有发现恍如隐形了的明芮,他倚着墙角垂眸数着时间,垂在身侧的指尖一颤,眼睛瞬间睁开,在黑暗中那双血眸泛起冰冷的冷意。 啪。 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后,明芮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交叉口,脚底踩着斗虫场老板的背。在对方开口呼救的同时一脚将脚塞进对方嘴里。 瞬间,嘎嘣嘎嘣响,两排牙几乎全掉了,鞋尖挤满了口腔,瞬间那肥硕的脸挤着眼部,直接分泌出了生理泪水。 唔唔唔个不停,嘴里传来的剧痛就这边被堵在,瞬间憋出内伤。他被吓得后背全湿了。因为是趴在地上,他压根就看不清袭击自己的虫是谁,手上戴的光脑也发挥不出一点作用。 明芮脚下踩着如蠕虫般的胖雌虫,居高临下睨着对方,眼神说不出的冰冷。 当时他只来得及将埋伏他的那几只虫废了,就遇到了口出狂言要亵玩他的安德鲁,打废对方后就被关到了雌奴交易所,算是便宜他这些日子的快活了。 他缓缓加重脚下的力气,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对方身上,看到地上的右手颤巍巍扒着地去找左手,看到那只手腕上的光脑后,明芮眼里瞬间结冰,抬脚换了地方。 地上的雌虫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只不过都被他堵在嘴里,反而是眼泪和口水不住地往下淌。 与此同时,走在最后那名被斗虫场老板踹了下腚的虫脚下一顿,他疑惑回头,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 前面的虫见他停下回头训他:“愣着干嘛,还不快跟上!”他低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还是快步跟上了。 他心想,那好像是老板的声音,瞬间又无法控制涌起的恶意,如果是最好,听那声音好像不太好啊。 那边的明芮收回自己的脚,鞋尖上口水混合着血迹肮脏不已,明芮嫌弃得直皱眉头,嫌恶到了极致。他从兜里掏出纸巾,弯腰捏着纸巾擦拭被弄脏的鞋尖。 最后轻飘飘将纸巾丢在对方脸上,随即扬长而去。步伐跨得愈发大,刚才那种报复回去的快感尽数褪去,他冷冰冰回眸,看着如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蠕虫。 要不是担心喻江行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第55章 晋江独发 被孤零零留在原地的雌虫软趴趴躺在地上, 直翻白眼,口吐白沫,被踹烂的嘴巴没有一丝好肉。他还残存着一丝意识, 低低哼哼唧唧着。 此时, 喻江行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 远远就看到光亮的出口,他驻足慢慢观察周围的环境, 有些眼熟。 [阁下, 当时您就是在这里发现他的。] 喻江行收回眼,闻言一怔, 不禁想。 是吗? 在见到明芮的第一眼时, 他没有意料到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发生如此大的错位。 一个是实验员和实验体,一个是雄主和雌奴。 喻江行睫毛一眨, 吐了口粗气, 在这边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那么只能寄予雌虫那边了。思及至此, 他抬脚打算原路返回。 [阁下小心!] 伊特尖锐的声音从大脑里钻出,作为一个智脑他的声音变化只能通过频率的变化改变, 发出这句话时, 是它有史以来声道频率最高的一次。 喻江行瞳孔瞬间放大, 本能扭头, 原本还空空如也的走廊出现好几只变异种, 地上有灰熊,墙侧面的绿蜥蜴, 和头顶的黑蜘蛛。 这三只变异种见到他的那一瞬间纷纷眼睛放光, 露出那血盆大口、长舌头、泛着暗色的针尖。 喻江行还来不及反应, 灰熊迎面冲来,不断伸长的舌头袭来以及那面巨大的蛛网。 他往旁边一闪躲过他们的攻击,背后重重撞在墙壁上,双手扶在墙两侧呼吸不断加重,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在如此紧绷的气氛下,他的大脑却异常冷静。 他们到底是怎么窜出来的,他刚才分明没有发现有虫隐藏的迹象。 眼底闪过那三张恐怖的面容,喻江行不免有些恍惚了,但也只是一瞬间,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恢复清明。 他现在觉得不管是明芮的蛮横还是奥根的倔强又或者塔安吉的警惕,在此对比下,瞬间显得不足为道。 来不及多想,因为那三只变异种又过来了。 喻江行抬手捆住绿蜥蜴那不断伸长分泌着恶臭粘液的舌头,被逼到了一个角落,他踩着灰熊的胸膛翻过去,躲过头顶黑蜘蛛放下的罗网。 只是那么一下,喻江行后背瞬间湿了。 他乌黑的眼如静静流淌的江河,深处却不可避免翻腾起冰冷的浪潮。 三只庞然大物视雄虫为蝼蚁,见被他三番两次躲过瞬间怒了,发疯缠上来。 伊特! 喻江行喊道。 瞬间,冲在最前头的灰熊应声倒下,巨大的身躯不断战栗,闪着白蓝色电流的毛发被烧了一些,空气散发出焦味。 旁边两只见状面面相觑,迟疑了一秒又重新扑过来。 喻江行侧身一躲躲过黑蜘蛛的利爪,那锋利如匕首的触脚直接插进墙壁,没有怀孕的黑蜘蛛灵敏到可怕,对方很快将触脚拔出,八只脚窸窸窣窣动着。 为避开他抛过的蛛网,雄虫倒退到墙角,手上一凉他低头看去,头皮发麻,那种湿黏的触觉不断往骨髓里钻,心里一阵阵发麻。 只见修长的手臂被一条分泌着粘液的长舌头捆住,发出一阵令虫作呕的味道。 雄虫眼瞬间冷下来,另一只手一抬,手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出一道冷白的利刃,随即听到一声惨叫声。 “唧——!” 地上多了一截十几厘米的粉红色长状物,即使脱离了本体还是具有活力,此时一缩一缩,跳来跳去。 他看过去,飞快收回舌头的绿蜥蜴疼得捂嘴,粘液混着血染往下淌,配上那丑陋的眼珠子和皱褶的青色皮肤,令虫一阵阵发呕。 喻江行垂眸盯着自己湿了一大片的手臂,眼神冰冷,伸手从口袋拿出纯白手帕,细致擦拭,一遍又一遍,直到手帕皱成一团黑绿色的不明物体。黑绿色的粘液擦拭掉后原本白皙的皮肤直接红了一圈,隐隐透露出些许淤血。 绿蜥蜴的粘液有毒。 喻江行感觉不到一点疼,他手臂上的肌肉细胞已经被麻痹了。 大脑里立马响起伊特没有语气起伏,内容却有些懊恼,他在为让雄虫受伤而自责。 [阁下,我只能控制一只变异种。] 喻江行脸上仍然云淡风轻,只有伊特才知道雄虫真的动怒了,狭长的眼尾微垂,从眼角处泄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冷光。 刚才被电倒的灰熊和被割了舌尖的绿蜥蜴愤怒地吐着舌头,胸前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剧烈起伏,眼神像是要将喻江行生吞活剐。 喻江行眼神冷静,随着滚动的喉结,冷声道:“伊特,你负责灰熊。” [是,阁下。] 说那时迟那时快,三只变异种分别从不同的角度袭来,将喻江行完全围住,长舌、利爪、黑拳。 喻江行眼睛都没眨,额间的碎发被风带起,又轻轻落下。 只见灰熊重重倒在在脚下,熊掌在地上磕了又弹起再次下落,但仍然有起来的征兆。绿蜥蜴被绑住舌头剧烈挣扎着,目眦尽裂,舌头是他用来缠杀猎物的工具,被控制住就相当被捏住了命根子。 “阁下,我们来帮你!” 走廊尽头出现了好几只雌虫,他们跑过来将倒地的灰熊和被控制住的绿蜥蜴,眼神警惕又畏惧,比着拳头,身体却徘徊在一定的距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生怕自己离得比其他虫近。 喻江行看着他们,心下涌起不易察觉的安心,却又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也是,怎么可能是明芮。 他们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他这里就有了三只变异种,就算另一边也有预计不会太多,照雌虫的身手应该是能应付。发布会那次吃了亏应该长了教训,不会再被暗算到。 他收回眼,不再看那几个强装镇定的雌虫。 只有头顶的黑蜘蛛见到同伴的惨状,复眼缓慢一缩,张嘴连连吐了上几团蛛丝。 喻江行侧身低头弯腰,单膝点地,一只手撑着地面。他抬眼,只见头顶黑蜘蛛在无能狂怒,十六只脚飞快颤动,触嘴砸吧砸吧得极快,直接朝雄虫冲了过来。 喻江行全身的肌肉都随着警惕的姿势紧绷起来,脚下绷紧,双目专注盯着黑蜘蛛,寻找时机逃离并给对方一点厉害瞧瞧。 “滚开!” 喻江行被这狠厉的叫声听得浑身一颤,继而一怔,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直接挡在他前面,下一秒,气势冲冲的黑蜘蛛被一脚踹飞,落在地上愤怒狂叫。走廊里瞬间噪音不绝,回声一阵阵,高频率的声波刺耳无比。 明芮站直身体,抬手抹了抹自己的唇角,居高临下盯着倒地后很快翻身起来的黑蜘蛛。他转身,耷拉着眼皮望着单脚跪地的雄虫,伸出了那只宽厚的手掌,食指一勾。 喻江行看着雌虫身后,随即眼前出现了一只手,他抬手将手放上去,雌虫一用力将他拉起来。 明芮无视虎视眈眈的变异种以及目瞪口呆的雌虫,目光落在雄虫身上,一寸寸打量着,没看到有什么伤痕凌厉的眼神稍缓和,落到手臂上又猛地眯起。 那修长白皙的手臂上青紫了一大片,恍若雪日里老干虬枝盛放的红梅,有些惊心动魄的美感。血眸里的情绪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前提是这些伤痕是经由他手,其他虫怎么能碰! 他是想不到才短短的十来分钟,对方居然就成了这狼狈样,只能说雄虫运气不是很好,随便指的一个方向,偏偏就让他碰到了变异种。 明芮一开口就带上了不饶虫的语气,像是来兴师问罪:“你平时不是很能吗?” “你那边怎么样了?”喻江行话也同时出口,闻言一怔,只是抿紧了唇,刚才的温和样也渐褪去。 明芮质问的语气瞬间堵在喉头,眼神不着痕迹闪躲,他实属有些心虚,谁能想到才短短十分钟雄虫好巧不巧就进行了一场恶战。 “……每次都得我救场……”他装模作样咳嗽了几下含糊不说话,他不想让喻江行知道他在暗地里给斗虫场老板使绊子,那样实在太丢脸了。 喻江行瞧他不说,也不再多问,刚才那种见到他心里瞬间腾起的欣喜也尽数被扑灭。余光看到地上的三只变异种又卷土重来,守在灰熊和绿蜥蜴旁的雌虫被他们一招掀翻,其中一个被绿蜥蜴勒住脖子,双手扒着脖子,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黑蜘蛛却连半分眼神都不给那些雌虫,目光死死瞪着明芮,显然刚才那一下已经将仇恨值拉满了。 正巧,明芮拳头也硬了,他对自己被塔安吉袭击的那一次还耿耿于怀,对一只有孕在身的虫他下不了手,这只总能了吧。 舌头抵着腮帮子,他咬着后槽牙,甩了甩捏得嘎嘣嘎嘣响的拳头,阴恻恻道:“这只黑蜘蛛交给我了。”语罢,率先冲了上去。 伊特仍然负责灰熊,一放电,扑在打手身上的灰熊闻声一倒,底下那只虫得救一般浑身松懈下来,如将要渴死的鱼一样大口吸着空气,衣服水洗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盯着对面对被绿蜥蜴勒到即将窒息的打手, 眼一凝,抬手将精神力放出去,绿蜥蜴的舌头随即被缠住。 正在捕猎的绿蜥蜴发觉自己的好事被打断, 目光不善削过去, 猝不及防和雄虫对上眼, 蓦然,放弃手中即将到手的猎物将目标移向喻江行。 打手突然倒地, 捂着青紫的脖子猛咳嗽。 喻江行点漆的眼深不见底, 如寒星一般摄人心魄,手上开始聚集精神力, 一开始他是不想伤他们的。 既然他们如疯子一样压根控制不住, 就……别怪他心狠。 手心很快聚满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精神力团,雄虫黑眸沉静,倒映着绿蜥蜴扑过来那张丑陋的脸。距离他仅仅十公分时, 喻江行抬手将精神力团抛掷到绿蜥蜴的脸上, 白光一闪。 刚才还一脸杀气的绿蜥蜴此时如同蠕虫倒在地上, 捂着自己的脸狂叫, 很快,红色的液体从他的爪子上滴落。喻江行冷冷盯着哀嚎的变异种, 眼底一片直白的冷漠。 他收回眼看向一边, 明芮和黑蜘蛛都不见了。 另一边, 你追我打的明芮和黑蜘蛛已经从走廊那头打到了走廊这头, 渐渐的脱离了原来的场地。 明芮单膝跪地, 左手撑在地上,喘着气望着眼前歪七八扭站在地上的黑蜘蛛。细看的话, 对方八对触脚中已经折了三对, 像坏掉的零部件一般歪歪扭扭挂在身上。 黑蜘蛛愤怒地要将他切成碎片, 触脚快得眼花缭乱,触嘴上湿了一大片。 明芮勾着唇角,扯着一个冷嘲热讽的笑:“哼,你总不可能也怀了一个吧?要怪就怪你的同类。” 他吸取了以前的教训,压根不敢赤脚空拳和黑蜘蛛打斗,单单用脚施展不开他的身手,但也足够压制住这只黑蜘蛛。 黑蜘蛛嘴里发出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唧唧声,像是有无数蚊子在耳边乱飞,扰得明芮心烦意乱。不再多言,他又冲了上去,弯腰,踢腿。落到黑蜘蛛身上硬得跟块钢铁一样,反脚一踹,黑蜘蛛瞬间后退了几米远。 明芮抬手摩挲着自己的额头,手心有些濡湿。 刚才黑蜘蛛痛极时用那些触脚乱刺,全落了空但全部都插进后面的墙壁,破碎的石子擦过明芮的脸,留下了一条细长的伤痕,隐隐渗出殷红。 额头的伤口火辣辣的,明芮舔了舔发干的嘴角,在黑蜘蛛还没完全转过身的时候又扑了上去,每脚都将对方往死里揍。偌大的空间里,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一声高一声低。 明芮脸上的伤痕也肉眼可见地增加,连身上的白色卫衣都变得灰扑扑,脸上抹着灰色的尘土,发间夹杂沙石,看起来格外狼狈,他的表情却极为酣畅。 自他离开斗虫场后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打一场了,没有任何拘束,没有任何顾忌,也不像和科研院里的实验体打斗。 那些家伙可都是喻江行的心尖尖,要真打出个好歹……他非得被雄虫扒了层皮不可。 战损的黑蜘蛛已经没有原来的嚣张样了,十六只腿被明芮踹断了十根,现在站着都勉强。他的眼睛变得暗红,是又恨又怕,一时间居然没了动作。 明芮体力也过半了,见对方已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倒也不急于给予致命一击,唇边不禁溢出玩味的笑。他要让对方尝尝被死亡笼罩的恐惧,那种骨头都在战栗,死神又迟迟不降临。 那种面对未知死亡的恐惧才是最恐怖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明芮也玩够了,抬脚一步一步走过去,脚步声缓慢而清晰。 黑蜘蛛拖着他的残体不住的往围墙退,肢体不住颤抖,明芮目光一暗将对方的反应看入眼里,在眼底烧了很久的小火苗却愈演愈烈。 “刚才你和那两只虫不是威风得很吗?三打一?”明芮声音带笑,那眉目却恐怖如斯,像拖着镰刀一步步过来的死神,“我不过是一只虫打你就受不住了?啧,没劲。” 黑蜘蛛已经退无可退,只能战栗着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明芮眼神一狠,以凌厉的招式向对方的致命点袭去,那流畅的身姿像是化身为利剑。 一剑封喉。 噗——! 他猛然吐出一口血,后背的疼痛向四周扩散开,脊背上都被麻痹了。他低头开始猛喘气,用手背擦拭唇角沾染上的血迹,唇色却越擦越红润,如浇灌了血液开出的血红那般娇红。 他暗沉沉的眼盯着面前的变异种,这是他这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 身高超三米的白狼立在他面前,睨下来的表情犹如看着蝼蚁。 明芮胸口瞬间涌起又闷又恶心的情绪,翻涌不止,他咬着牙让自己不至于当场吐出来。被从背后偷袭后他打偏了,黑蜘蛛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已经逃之夭夭了。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攥成拳的手骨节发白,其上青筋一根根暴起,像是立马会胀破血液喷溅,透露出竭力的忍耐。 兴许是能闻到同类的味道,那只突然出现的白狼并没有立即动手,红色的眼珠眯着,仿佛在估计着对手的实力。 明芮大刺刺笑了,露出那一口牙,在黑暗里仍然泛着冷光,面庞又讥讽又残忍。白狼的后脚掌绷紧,而后一触即发。 砰! 一声碰撞的闷声。 两虫直接打作一团,分毫不留情,一拳下去都能听到一声闷哼,嘴唇随之溢出血沫。 匆匆赶来的喻江行停在十米外,脚下的动作怎么也动不了,呼吸都不自觉停止。 他漆黑的眼眸直直望着前方的白狼,眼里闪过挣扎,但很快就不见了。瞳孔一缩,他发现他刚才看漏了什么,原来……那不是明芮,居然又出现了新的变异种。 除了明芮,这是他见到的第二只白狼形态的变异种,这斗虫场到底为什么招来了那么多的怪物。 打得不可开交的两虫很快敏锐察觉到什么,同时看过来,明芮的杏眼瞪大,数不清的情绪席卷眼底下一秒果断移开目光,脸色微白。 喻江行将雌虫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随之皱眉,心里涌起了一些不悦的情绪,他还没还得及分辨到底是什么,身体就率先跑过去了。 黑白分明的眼底映着一脸血明芮。 明芮发疯了与比他大了将近一倍的白狼搏斗,渐渐从下风占到了上风,白狼也不知道他到底吃了什么激素,疯得彻底,用得完全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一拳下去白狼吃痛地连连后退,他的拳头破了皮,细看已经有根骨头错了位,他却恍若不觉,满眼赤色的眼里只有腾腾的杀气。 他要将眼前的这只白狼杀了,要对方彻底消失在眼前。 ……杀了,杀了他! 一边的喻江行眉头拧紧,他自然也发现雌虫身上不对劲。 明芮刚才和黑蜘蛛打的那一场就花了不少力气,再对上攻击力更强更不怕死的白狼,状态肉眼可见地下跌,刚才那怒极带来的爆发力也消失殆尽,渐渐力不从心。 明芮白着唇,凸起的眼珠子像是要掉出来,意识到什么后他斜睨着一边的雄虫,没有情绪道:“你不要管。”里面的冷漠却半点不少。 喻江行手中的精神力就这么在手心慢慢消散,他专注盯着明显状态不佳的雌虫,知道对方是嘴硬,但却是怎么都下不了手。 明芮正经的时候很少,偏偏每一次都听不进任何话,偏偏要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明芮被白狼抓住脖子往墙上砸,后背一阵阵发疼,他奋力挣扎,挂彩的脸上很是凄惨,那双血眸却没有任何胆怯。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在寻找挣脱的机会,胸腔长时间缺少氧气产生了一阵阵撕裂感,意识到如果再怎么耗下去他的体能快就到头了。 即使知道自己以本体很可能打不过对方,但他不愿意狂化,在喻江行面前他不想化身白狼,让对方看着两只没有什么不同的白狼互斗。 怪物和怪物的生死决斗,真是可笑。 如此想着,他的唇角溢出一丝笑,白狼奇怪盯着他,像是疑惑为什么他死到临头还能笑出声,但手下却加重了力气。 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斗争,他不会输。 明芮已经被抵在墙上几分钟了,喻江行面上冷静,实则颈侧的青色血管已经冒出,心底像有火在烧,噼里啪啦地响。他倒数着时间。 ……三、二——! 等不及倒数到零,雄虫兀得抬手,用精神力缚住白狼,对方手上的力气随即被卸掉,脱离了白狼控制的明芮软趴趴从墙边滑落,跌坐在地,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反应。雄虫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着急,抬腿便要往那边去。 [阁下,小心!] 他的脚步被伊特着急的呼喊叫住了,他扭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晋江独发 只见侧面, 刚被他重伤的绿蜥蜴不知不觉便出现在这里,拖着长长的身体淌了一地的血。见到他后张大嘴,里面的细齿被染红, 那条舌头一蜷一蜷, 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想必是留下了阴影。 喻江行撩了撩眼皮, 提拳。 伊特,那条白狼交给你了。 [阁下, 那头灰熊也醒了。] 喻江行的心瞬间一顿, 一种巨大的恐惧在心头蔓延,这几只变异种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生命力如此之强。 他没再多想, 因为绿蜥蜴发动了攻势,余光中还关注那边的明芮,见对方起身后心里高悬的大石头瞬间落地, 但很快他就没了精力, 自顾不暇。逃走的黑蜘蛛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了战场。 喻江行刚偏头, 一条舌头就扑过来, 眼神还没来得及找到目标,一条黑色的触脚又插过来, 交替夹击。 雄虫本就牵挂着另一边, 心里的那点火气愈演愈烈。那对丹凤眼瞬间冷得如寒夜的天, 双掌瞬间多了两团精神力, 唇色微不可察浅了一点, 对着扑过来的两只虫扔掷。 两声重响后,两只变异种倒地哀嚎。 喻江行看都没看一眼, 径直朝另一边去。 明芮再次撞到墙上, 眼神一凝, 顺着墙面翻转躲过落下的拳,虽然是躲过了,但他的情况一点都不乐观,脸上没有一点好皮,血液黏满了整张脸。 白狼显然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一身白色的毛被血液黏住耷拉下来,从条皮毛光滑泛油的威武白狼成了条丧家狗。 明芮全身都疼,疼到麻木,不知道都是身体的哪处伤口传来的,那条套头白卫衣已经成了血衣,一条血痕叠着一条。 “明芮。”一边的喻江行叫他,眼底一片漆黑,似乎有说不尽的话语。 明芮心尖一颤,自然是理解了雄虫的意思,他低头咬紧牙关摇头,瞬间朝着白狼再次扑上去。 一边的喻江行身形怔住了,他实在不明白雌虫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的帮助,心气高而不屑于让其他虫帮忙?他觉得不像,那到底是什么?他在一旁与自己作心里斗争,还在强撑的明芮就不怎么好了,腹部中了一拳,直接吐了一大口血。 眼里映着一片血色,喻江行的额头瞬间直跳,攥紧的手指隐隐透出竭力的克制,耷拉着冷傲的眉眼。他不去看,或者说不敢看。 耳边陆续响起一道道闷声,闭眼后却更显清晰,像拿喇叭在耳边轰,震得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指尖陷进手心留下数道红色的抓痕,抬眼,眼底瞬间泄出无数道光。 抬手,已经在手心酝酿良久的巨大光团直直往白狼后背袭去,瞬间,白狼应声倒地。喻江行垂下眼皮不想看想象中雌虫那愤恨的眼神,过了几秒后重新掀起眼,眼里一阵阵水波直泛,整张脸掩不住的惊愕。 只见在白狼倒下后,明芮僵了几秒也跟着倒了。 喻江行说不清楚当时的心情,只觉得像被拿着无数根细长的针扎,又酸又涩。明明已经到达了极限,为什么一点都不肯示弱。 眉心深深陷进去,他大步走过去将倒地的明芮扶起来。 走廊完全安静下来,死寂得可怕,像是笼罩了一层细密的网隐隐让虫透不过气。 不远处响起了一道细微的脚步声,突兀极了。 “谁!” 喻江行眼神凌厉望过去,却在拐角处的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随后露出那张点着几粒雀斑的小脸。 对方见到他后眼睛一亮,大眼睛在周围一扫,没发现危险后哒哒哒跑过来,声音带着虫崽特有的软糯清脆,语调活泼上扬。 “阁下!” 喻江行才看清了他的正脸,有些惊讶:“……莫提?你怎么在这?” “我路过听说斗虫场有虫狂化就过来了。”莫提说到这还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我听西恩说您是科研院的首席,明哥还在您身边当了助理。” 他说话绕着弯,实则他是想见喻江行和明芮,这才趁着外面的看守虫不察,偷偷溜进来。 莫提眼睛滴溜溜直转,余光看见喻江行怀里的虫,眼睛瞬间瞪大:“明哥?!他怎么了?!”瞧见了那浑身是血的虫的脸后,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喻江行目光一寸寸扫过明芮都是血的脸,抬手放在他的颈侧,体温本就稍低的手却碰上了更冰冷的肌肤,鲜活的心跳声透过皮肤直达他的心尖,虽然微弱,但终是活着。 他眉头微松又瞬间提起来,在那脉搏里好像还有什么…… “……阁下。”哭花了脸的莫提可怜兮兮道,没多久眼睛就肿成了一对核桃。 有了莫提的插入,喻江行心头的郁结就这么被吹散了一些。 他将雌虫横抱起来大步往出口走。莫提刚才没注意,一瞧胆子都要被吓出来了,倒了一地的变异种。 他害怕揪着雄虫的衣角,神情惶恐跟着雄虫往光线充足的出口走…… 明芮醒来时,本能摸了摸昏迷前剧痛的腹部,一抬头就看到身边的雄虫雄虫黑眸复杂,犹豫中又掺杂着那么几分不可言说。 喻江行看到明芮的眼神后,还是将嘴边的话收回去,关切问:“怎么样,还难受吗?”语罢,起身给明芮倒了杯水。 明芮这一觉睡得口干舌燥,一接过咕嘟咕嘟就见了底,他砸吧砸吧嘴,似是在回味刚才的甘甜。眉眼一挑,示意喻江行再倒一杯。对方自然接过再倒了一杯,喝完后仰着下巴示意雄虫把杯子放回去。 喻江行现在心情复杂,也只是接过放好。 明芮刚醒时困倦感减轻了些,他终于记起昏迷前那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直觉觉得不大妙,皱了皱眉。努力在寻找刚才的感觉,但怎么都对不上身体的那种微妙的感觉。 喻江行静静看着雌虫迷惑瞧着自己的身体,满是困惑地找自己的毛病,点漆的眼瞬间闪过一道光。放在身后的手相互摩擦着,右手将左手的食指骨节蹭得发烫发痒。 “我怎么就昏倒了?明明没什么大伤啊……”他自己嘟囔着。 是没什么大伤,前提是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喻江行一直守在床前好生照料,那数不清的伤口在悉心照顾下才没留下疤痕 明芮掀开被子找探寻他突然昏迷的原因,突然腹部一动,他脸瞬间僵住了有些难以言喻,抬头问喻江行:“我好像饿了,给我找点吃的。” 突然想到什么他眼睛大睁:“不要营养液啊。”大刺刺吩咐着,一点都不见外,使唤雄虫使唤得贼溜。 闻言,喻江行的目光不可控制移到他的腹部,微微皱眉,却又怎样都移不开目光。那种突然知道里面多了一条生命,还是和自己血浓于水的血脉。 他的心微微颤抖,简直是屏住不敢呼吸,纵使隔着衣物,他好像能透视一般。 奇怪极了,他居然直觉觉得虫蛋在叫他,想与他这位雄父亲近。 这个念头一出,喻江行自己都吓了不轻,心脏随即砰砰直跳,速度和力道越发迅猛。那抿紧的唇瓣蓦然微微向上扬起一个弧度。 “明芮……我有件事与你说。” 明芮脸上的情绪淡下来,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看过来,眼里明晃晃的你最好有事。 “你知道了以后得冷静。”喻江行还是担心雌虫的反应,不放心地嘱咐,“不管怎么,我们都先静下来好好谈谈。” 明芮被他这郑重的样子弄得一脸雾水,好笑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喻大首席这般小心翼翼?你尽管说,我什么没见过才不会被吓到。” 喻江行意味深长睨了他一眼,不可置否,缓了缓气,一字一顿,字正腔圆。 “你……怀孕了。” “怀孕?怀孕有什么啊,不就是怀——?” 明芮镇静得地摇摇头,嘴里满是不以为意,话说到一半终于将这些字组合在一起,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后蓦然睁大眼。眼里的笑意顷刻像玻璃瞬间裂痕满满,最后一秒化为齑粉,如流沙从指间穿过。 他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先骂了句脏话,然后睁大眼瞪着喻江行。 “……你雌父的开什么玩笑!老子可是明芮,你别诓我,我才不会信你的鬼话!”他嘴巴犹如炮弹,说话一串一串都不带停的,像是糊弄过去刚才那些话就没发生过。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谁准你插手的?”他自顾自说着,突然了然,戏谑道:“你是不是怀恨在心所以故意诓我?我告诉你啊喻江行,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我是雌虫还是你是雌虫?”喻江行就睁着那双寒潭般深邃的眼看着他,眼眸沉静,却无端令虫无理由信任。 他没必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毕竟他第一次察觉到除了明芮的心率外的脉搏后,直接呆愣了半小时。再次搭上雌虫的手腕那指尖都微不可察颤了颤 明芮嘴上的笑瞬间僵住,嘴皮一抖,话直接没尾了。和雄虫平静的眼对上,心里本能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念头,完了。 完了。 第58章 晋江独发 怀孕这事明芮从没想过。 以前他会笑着评价那些雌虫亚雌没出息, 为了雄虫那精神力跪舔,他相当不屑。看着周围的雌虫结婚生子,看他们过得不如意, 看他们为了争宠斗得你死我活, 到最后心如死灰、伤痕累累。 其中不外乎也有运气好的, 怀了蛋有了自己的虫崽,一切又有了寄托, 但, 更多是怀着满腔仇恨不能瞑目。 想他明芮风风火火,自由自在这么多年来, 亲虫厌他憎他, 对手怕他恨他,他也只是轻蔑地笑着,不屑一顾。 与他何干! 自从看清那些虫的真面目后, 他就只为自己而活, 顶多在乎的只有那早逝的雌父。 在斗虫场称霸这么多年, 在他的观念里, 他就是最强的,没有虫能击败他!就算出现意外栽到喻江行身上, 他也没当回事, 等他什么时候玩够了直接一拍两散, 想是没虫缠着了喻江行也乐意。 他还是那个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王! 自信如他偏偏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再怎么厉害, 本质上还是一只雌虫, 能怀蛋揣崽的雌虫。就算在受孕率极其低下的虫族,也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中标。 明芮大脑一片混沌, 手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放, 薄薄的眼皮耷拉下来, 盖住眼里的无措。他呼吸愈发沉重,手搅着衣角,猛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瞪着对方。 “都怪你!”他没意思到自己几近发牢骚的话没有半点震慑力。 喻江行心里发笑,被对方倒打一耙后惊讶后是好笑。对面的雌虫脸已经冒烟,杏眼浑圆,腮帮子气鼓鼓的还硬要装腔作势。 “怎么就怪我了?是谁自己缠上来的?” 轰。 明芮头顶瞬间冒烟,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想起那些天的胡闹,明芮大脑一阵阵发黑,恨不得穿回去把当时沾沾自得的自己揍扁。他一屁股坐到床上,捂着头表情扭曲:“不,不行,我得缓缓。” 喻江行见他这副模样生出了些急切,赶忙上去扶着他问:“疼吗?哪里疼,我看看。” “混蛋,你离老子远点。”明芮看都不看就把喻江行往外推,不让对方碰他,咬牙切齿骂道,“喻江行,你竟然敢——”他说不下去了,甩手暗自生闷气。 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喻江行被推出来也不生气,垂眼看着对方,想着给对方一些缓冲的时间。明芮的反应他不很意外,因为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此时尚有惴惴不安。 “不要赌气,这件事我们俩都有问题。已成定局,再怎么推卸责任都没用。” 明芮红着眼看他,胸膛微微起伏着,可见他此时心里的不平静:“你什么意思?想要我给你生蛋?”他气急低头喘了喘气,又吼道。 “没门——!” 喻江行闻言眉心一跳,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脸冷了下来:“你想怎样?” “什么怎么样?谁爱生谁生!老子是不可能生的!我才不是你的奴隶。”明芮暴跳如雷,拿着中指指着喻江行,指尖都要戳到眼睛里。 他语速又快又急,相当不近人情,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喻江行咋一听以为他是一时嘴硬,此时听他再这么一说,脸瞬间黑了,眉头拧死:“所以呢?” 他声音平静,是强忍的冷静,淡淡的反问却显出了无尽的冰冷。 明芮一时语塞安静了好一会儿,脸色飞快变幻着,他才没心没肺道:“能怎么办,自然是……打了呗。”说到后面声音愈发小了,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声音又重新强硬起来。 靠这声音跟蚊子一样,心虚个毛线啊。 话一落,房间死寂了,久久安静。 压抑无比,心里像压了快大石头,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喻江行垂眸,纤密的睫毛搭在眼睑根根分明,却像结了一层霜,冰冷逼虫,身后的手指已经深深陷入手心,掐出了数道红痕。 雄虫一直一言不发,意识到什么一边的明芮偷偷抬头觑他,被对方周遭的气势冻了一下。不禁用手搓了搓手臂,嘀嘀咕咕着好冷。 喻见行气得气血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久才缓过来,他不急不缓开口。 “不许。” 刚说出那句话的明芮还有些心虚,一听却犹如一枚炸弹掷入湖水中,炸起几十米高的水花,落下后溅了一地。 明芮直接怒了。 “你凭什么管我?我就不生你要怎么样,又不是你生——”明芮满嘴的话硬生生被堵在嘴里。 “闭嘴!”喻江行一拳打在他身侧的床上,明芮吓了一跳,一副见鬼样,眼神盯着雄虫的冰冷的脸庞,那模样像一个冰雕,俊美无涛却又冰冷刺骨。 “喻江行你是不是有病?!”被平白无故吓了一跳后明芮肚子一窝火,舌尖嘴利,毫不留情,“你装什么装,你我不过是玩玩,你对我又没感情,留着——”他突然不说了,以一种恐怖如斯的表情看他,活像要将雄虫生吞活咽。 “……还是说你只想要虫崽?” 明芮的表情让虫觉得喻江行如果敢说是,他当场将雄虫碾成肉饼。 喻江行压低身躯,单手撑着床定定看着明芮,脖间的喉间一滚一滚的,他狭长的眼下压无端显出几分冷厉。 忽视明芮的问题,他再一次重复:“我不同意。” “装什么傻,我管你同不同意!”明芮火了,直接将一个枕头朝雄虫砸。 喻江行眼睛眨都不眨,不偏不躲直接被砸了满头,额头红了一点,妥帖的头发凌乱垂落至眉眼,那深邃的眉眼更加幽深。 明芮气得话都说不出了,生气扭头不看他。下一秒,掀被子就要下床,套上拖鞋气冲冲要往外走。手腕被骨节清晰的五指抓住,一用力骨节泛白将他拽回床上。 明芮猝不及防被拽住,直直摔倒床上,他挣扎着扭头瞪雄虫。 “你有病就吃药,别老是发疯。老子就不生!” 喻江行左耳进右耳出,不痛不痒,一只手摁着明芮的手腕,另一只手却不着痕迹往后腰移动。还在进行语言猛烈攻击的明芮腰一软,瞬间泄了力,表情惊恐。 “……喻江行你在做什么!!!” 喻江行扶着雌虫的腰,起着薄茧的大拇指缓缓磨蹭着,置若罔闻,顺着黑夜里的那些记忆准确无误找到了雌虫的敏感处。被摸着敏感处的明芮就像被掐住了命根子,一动不敢动,生怕下一秒雄虫就变本加厉。 “你……你——你,快放开我!”他装腔作势,不过是只纸老虎。 喻江行垂眼,一脸认真给他揉腰,指甲稍微长长轻轻剐蹭着。刚才还一脸不驯,牛气哄哄的明芮瞬间软成了一滩水,他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地骂。 “哈,你……你快放开,放开。”眼睛挂着透明的泪珠,张大嘴巴无力呼吸着,像一尾搁浅即将渴死的鱼。 喻江行低下头凑到他耳边,暴怒过后的喉咙微微沙哑,气息一顿一顿,像一把大提琴扫弦。 “你听话。我们先好好谈,我就放开你。” “卑鄙,混蛋,阴险!我不会屈服的。” 喻江行眼一眯,指甲轻轻刮着他的笑穴,明芮瞬间受不住了,一笑一颤,难受得他鼻子一酸眼里瞬间有了泪意。 “我,我同意——!”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喻江行才收回手,直起身子睨着他。明芮瘫倒在床上眼角挂着泪珠,嘴巴大张疯狂喘气,半死不活,随即泄愤般砸床。 余光里窥见雄虫的冷漠,明芮瞬间就委屈了,惨兮兮的脸上薄红未消,瞬间眼睛有些发酸。 脸上一热,柔软的不明物体贴上的他的脸侧,看似强硬实则轻柔地将他混合着汗水和泪水的液体擦净。 明芮眼睫一颤,不断蔓延的酸涩戛然而止,血眸一眨一眨对上了那对星眸。雄虫给他擦拭面部后将他一手拉起来,他僵硬如木头任由对方动作。 喻江行见对方像只呆头鹅,眼底不着痕迹闪过笑意。 “你好好躺着,我再给你检查一遍。”语罢,俯下身将听诊器伸进明芮的胸口。冷冰冰的仪器激得明芮身体一颤,他无法避免被雄虫吸引去了所有目光。 对方靠得极近,那长长的眼睫似乎都要扫到他脸上,高挺的鼻梁、绛红的唇,流畅的下巴,认真注视着他的模样真是绝色到人间仅有。 明芮不争气地咽了咽唾液,安静到极点的房间里,他们两个几乎贴在一起,喻江行瞬间就听见了,投以疑惑的目光。 明芮耳尖悄悄红了。 雌虫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红红的活像个苹果,喻江行去隔壁房间拿药了。没有了喻江行那勾虫的脸在眼前晃,明芮加速的心跳渐渐趋于和缓,他冷静下来思考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 那天他实在是失控了,他一点都不想让喻江行见到他狂化时的状态,却打死都想不到会突然冒出一条白狼。虽然那不是他,可活像将他放在架子上烤,对面就是喻江行。 那时,他真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明芮突然一僵,突然意识到什么,全身僵硬得像根木头。 喻江行推门走进来,脚步猛地一顿,他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面前泪眼朦胧的雌虫,突然有点不敢开口。 “……怎么了?”声音艰涩喑哑。 明芮声音都在抖,浮现和白狼打斗濒死都没有的害怕,嘴皮都在抖:“喻,喻江行。” 喻江行心一颤一颤的,让雌虫这么一叫心里不上不下。 “那只白狼打了好几下我的肚子,它,它还能活吗?”雌虫脸色苍白如纸,自己吓自己,“……会不会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晋江独发 明芮眼角赤红, 不知不觉带上了点小心翼翼,不敢看自己的腹部余光偷偷摸摸瞟,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姿态。 喻江行还以为他要说的是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没想到是这个, 心里顿时轻松了。 “放心, 当然没事。”喻江行的声音难得温和,唇角携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柔情。 明芮闻言喜笑颜开, 很快拍了拍自己胸口大大吐了口气:“还好还好!”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前几分钟还说不要了现在就担惊受怕,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他又急忙敛下神情, 强把眉飞色舞的眉眼垂下。 喻江行将他脸上生动活泼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 强忍着笑没揭穿,怕对方又恼羞成怒。 “我见到莫提了。”喻江行一边拆药片一边道,“他偷偷溜进斗虫场。” “那个小鬼头?”明芮接过药片仰头咽下, 味道有些苦, 他不禁皱了皱眉。 “他没事吧?” “没事, 西恩把他接回去了。” “哦。”明芮不再问, 但那小崽子的一笑一音霸占了他的大脑,怎么驱赶都无法消散, 随即头疼地捂额头。 喻江行又开始对他嘘寒问暖, 雌虫连连摆摆手, 避如蛇蝎。 “我没事, 你别靠近我——!” “它已经快一个月了。”喻江行没有征兆开口, 垂着眼目光温和,“……即使被打了那么重的几拳还是顽强地活下来了。” 明芮装没听见, 哼, 对方就是故意说这些煽情的话, 好让他心软把蛋生下来。 他情不自禁盯着自己仍然平坦紧实的腹部,一点都看不出里面有了个小黑点,自言自语着。 ……倒是挺顽强的,不愧是我的种…… 喻江行见雌虫不说话,以为他是有些心软了,但一直不见对方回话,杵在那半天的雄虫终于忍不住了,没说话而是弯腰身子往里探。长而卷曲的睫毛落下,在眼睫打落一层阴影,眼眸里的认真定住,笑意渐渐一层层散开。 原来明芮早已贴着脸睡着了,半张脸紧紧埋进被子,被呼吸打得红扑扑的。 心蓦然软下了一块。 喻江行有些新奇盯着雌虫的睡颜,他极少见到对方这么安静温顺的样子。 雌虫的长相硬朗,棱角分明,虽然平时无法无天任性得不行,但毫无疑问是一个十分有特色的痞气帅哥,和可爱半分不搭边,却硬生生被喻江行看出几分乖巧。 半夜。 明芮从床上爬起来,趿拉拖鞋边往走廊另一边走,顶着几根呆毛,此时还没完全清醒神情有些呆。抬手敲门,好久都没有动静,他就坚持不懈敲。 里面,喻江行早已陷入睡眠中。耳边扰虫的声音不断,他皱着眉挣扎着起来,还没有正常运转的大脑突然想起什么,瞬间清醒。 “……来了。” 先回话以防对方继续敲,他捏着发疼的额角缓了口气,穿上鞋往外去。 明芮落下的手一瞬间落空,红眸盯着从里面慢慢打开的门,眨了眨眼,然后看到了门后的喻江行。雄虫穿着睡衣,眉眼有些被吵醒的困倦,头发略显凌乱,此时骨节明晰的手搭在门把手。 “怎么了?” 喻江行其实有些起床气,但思及面前是个需要供着的祖宗,他还是收敛了脾气。 明芮脸都不带红,在深更半夜十分不客气道:“我饿了。” 喻江行一头雾水,在睡前他去看了明芮,对方睡得正香就没吵醒他,想着输了营养液少一顿也没大碍。 “让管家做。” “我不想吃他做的。”明芮睁眼看他,眸子隐隐约约透露几分执拗。 喻江行沉默,良久从嘴里憋出几个字。 “……我不会。” 瞬间,他看到雌虫脸上滑过显而易见的失望。明芮哦了一声,转身就走了,留喻江行在那手足无措。 站在门口几分钟,喻江行关门。 十五分钟后,喻江行抱头从床上起来,素来冷静的脸隐隐有些崩溃,深吸了口气他还是认命去开门。 明芮站在门口,脸上比刚才红润了一点,唇色光滑油亮,应该是被食物里的油脂染上的。 “有事就说。” “我要和你睡。”明芮脱口而出,没有半分忸怩。 此话一落,空气随之安静了。 喻江行扶着门框的手一紧,喉结一滚一滚的,内敛的唇角泄露几分不悦:“明芮,你到底想做什么?” 明芮看了他一眼,直接推开他走进去,喻江行盯着自己被撞了一下发麻的肩头,神情复杂叹了口气,认命关上门。 他往里走,此时明芮已经坐在床上了,见他过来也没有动作。 因为刚才雄虫已经睡了,房间只开了一盏小夜灯,灯光是暖黄色,将明芮身的形朦胧得只剩下一圈,大致看得见身形看不起脸。 喻江行往床另一边走,掀开被子准备睡了,反正不是没睡过……更何况他们连蛋都有了,他如此安慰自己。 像一座雕塑直挺挺坐在对面的明芮一动不动,兀地开口:“你同意让我和你一起睡了?” 喻江行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情绪不明嗯了一声。明芮瞬间又没有声音了,房间很快安静下来。 喻江行眼皮慢慢开始打架,疲倦一阵更胜一阵袭来,眼神已经没有了焦点。 “……你是不是因为这颗蛋才任我予取予求?” 还在打架的眼皮子顿住,眨了眨眼后眼神慢慢聚焦,他一时反应不过来雌虫的意思。 对方今天真是太反常了。 “为什么这么说?”喻江行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特有的喑哑,具有沙沙的质感,哗啦啦落在耳畔。 明芮没有解释,他却是十分肯定道:“从你知道我怀孕后,你就不像你了。”他尾音还带了些鼻音,听起来有些欠揍。 喻江行简直被气笑了,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语气罕见带上一丝嘲讽:“你倒是观察得细致。”这虫犟到把弄自己晕了,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也成了另有所图。 今天知道明芮有蛋后那种微妙的兴奋被浇灭得一丝不剩。 “难道不是吗?”明芮还没发现雄虫的情绪已经产生了不小的波动,“你不用白费心思了,我是决不会留下这崽子的。”他说得十分确定以及肯定。 喻江行眼神盯着天花板不动,放在身侧的手指指节已经开始泛白了,闭了闭眼,他倏然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套上拖鞋就往外走。 直到门被打开又关上,即使怒气腾腾雄虫也极有教养,关门的声音也没有比平时大上半分。 明芮好像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门板,眨了眨眼,瞬间被气得眼睛发酸,起了一层蒙蒙的薄雾。 凌晨两三点,喻江行直接开车去了科研院。 明芮躺在床上越想越心酸,他越发钻牛角尖,就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 他前面睡的那一觉做了个梦,直接被吓醒了,这才匆匆跑来扰喻江行清梦。 梦中,他耳根子软听喻江行的煽动,违背自己的意愿将蛋生下来,没成想生了蛋后先前还温柔体贴的喻江行瞬间翻脸,在看到生的是一颗花纹蛋以后…… 明芮见过类似的事情不少,却还是硬生生被惊醒。 他躲在被窝里,浑身被喻江行身上的味道环绕,那是一种薄荷的清冷中掺杂着木质香的温和,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即使现在他身无分文、性命垂危也半分不惧。 很快,他眼皮子不断打架,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喻江行压抑着浑身的怒气走进科研院,看到他后守卫还以为他又是因为奥根而来。 “首席,辛苦您了。” 喻江行冷着脸点头,守卫盯着他的背影摸着下巴思索,看来这次挺严重的。 那变异种真能闹腾! 喻江行还没到办公室,就已经抬手去拽领带了,之前无论多么愤怒他还是会注意自己的仪表仪态,但现在却闷得他难受,以至于就算松了领带解了领口还是没有得到半分缓解。 他将外套扔在自己桌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阁下,您的情绪起伏太大了,很伤身体,您需要控制。] 喻江行背靠着椅背,眼神虚虚落在前方的某处空气,细看那黑眸已经渐渐失去了焦距,他在发呆。 血管里沸腾的血液已经冷却,没了那种冲动。 喻江行只是漫无目的思考着,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但是下一秒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外套都不拿就径直往外外走,走的路很眼熟,是往隔离区的方向。 远远就看到了奥根,自从他和明芮打过那一架后倒是安份了不少,即使偶尔也会刷刷存在感。 喻江行余光都没有分给大块头半分,直直掠过呼呼大睡的奥根,走到前面的塔安吉所在的隔离室。 黑眸沉着,他看向里面的黑蜘蛛,对方的腹部已经很臃肿了,照虫族的孕期应当生产了但迟迟不见动静。喻江行心急但也无能为力,他无法确定是不是因为基因融合实验造成生育系统的紊乱,只能等等看。 与此同时,明芮如同质问的话在他大脑里不断回响。 ……你就是为了虫蛋! ……为了虫蛋! ……虫蛋! 喻江行抬手掩住双目,有一部分是因为虫蛋不假,那毕竟是他的血脉,连塔安吉的蛋他都不想伤害,更何况……是他自己的。最重要的是,他对变异种的生理机能不很了解,流了会对雌虫身体产生什么伤害,会不会影响以后生育……他都不能确定。 喻江行的思绪回笼,目光放在里面的塔安吉身上,对方此时正在安眠,挂在墙上一动不动。怀这个蛋很辛苦,但对方从来没有想抛弃它。 ……那明芮呢?他真的对虫蛋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闭了闭眼不愿再想。 不知过了多久, 脚下一阵阵发麻,他抬眼看出去,太阳已经在远处的梢头冒了个头, 害羞地不敢出来。 喻江行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很久, 眉眼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捏了捏酸痛的鼻梁原路折返,去处理办公室的工作。 …… 研究员将今天的工作上报完毕, 准备退下前眼神欲言又止。 喻江行看过去, 淡淡开口:“怎么了?” “首席,天已经不早了, 您……今天来得又早, 早点回去休息吧。”他说完后发觉自己有些僭越,低头连忙退下。 喻江行还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如果不是研究员提醒他是不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一天就在无数的工作中过去了, 期间他居然一次都没有想起那件令他糟心的事情, 以及那只没心没肺的虫。 他十分清楚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瘫坐椅子上一会儿拿起外套往外走。 到大厅里只有零星的几只虫, 研究员已经快走光了。他带着一身疲惫往大门走,没想到却意外在门口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 喻江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掉头返回, 但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于是, 他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的脚步, 步伐不变继续往外走。目不斜视, 在即将与对方擦肩而过时被叫住了。 “……喻江行——!” 明芮的心情不是很好, 声音有些大了,显得有些咋乎。 喻江行慢半拍停下脚步, 背影冷漠, 透露出无言的疏离。 “有事?” 明芮被他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气着了, 咬着腮帮子,呼吸稍重:“你摆什么谱,生气归生气,一生气就离家出走,谁惯的你?!” 周围的零星的几个研究员一齐看过来,眼底明晃晃的八卦,瞬间了然。首席今天来这么快居然是离家出走! 背对着他的喻江行脸上青了又白,气得说不出话,回头一把拉住雌虫的手把他连拖带拽到旁边角落。 明芮皱着眉嚷:“喻江行,放开我!” “喻江行——!” 喻江行走到最偏僻的角落后松开他的手,明芮皱着眉捂着自己发红的手腕。 “你到底有什么事?” 明芮心里的火气也起了,他肯亲自来算是示好了,雄虫不顺着台阶下反倒还往上撵,没好气道:“昨天你不是说好好谈谈。” 喻江行压了压自己快要爆发的愤怒,声音发沉。 “嗯,说吧。” 明芮见他这么敷衍,也没了好脸色:“我先表明我的意见,这蛋我是不会生的,你想要就去找其他虫。” 他赌气装作十分大方,但喻江行如果真得敢找虫,他就敢先把对方杀了再把雄虫阉了。 牙口大张,露出一个阴恻恻令虫胆寒的表情。 “嗯,反正我说什么都没用,决定权在你手里,我没有意见。” 喻江行十分冷静说,如果不是语句里隐含的阴阳怪气,真的会让虫觉得他是真的无所谓。语罢,他一边大步外外走,一边给虫发信息。 留在原地的明芮脸上有些挂不住,喻江行给他说软话的时候他理直气壮,但当雄虫一副我无所谓都随你的模样时,他心虚又隐隐觉得有些被针扎的郁闷,但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喻江行不强硬要求他把虫蛋生下来他不应该高兴吗? 明芮脸色扬起一抹大大的微笑,下一秒又垮下来,难看极了,他皱眉捂着胸口暗忖……为什么会如此难受。 陷入情绪怪圈的两个只虫都没有注意到墙角,有几缕亚麻色头发飘动暴露在视野中。 到酒吧时,方烨远远就看到吧台旁边围满了一大圈的虫,他走过时为了挤进去笑脸迎人。 “哥哥们、弟弟们,让个路啊。”他嬉皮笑脸的,那些本来被拍了肩的雌虫本要生气,见是一只面容清秀的雄虫后很快收敛怒容,露出笑。方烨甜甜说了几句话就这么顺利走了进去。 最里面被包围的雄虫,果然是约他出来的虫。 方烨扭头开始驱散身后里三层外三层的虫,态度和善:“散了哈散了哈!我们都有主了,家里的那个管得严。” 那些虫堵在这里好一会儿就是希望能入雄虫的眼,再不济,喝杯酒也行。现在见方烨这么说心也就歇了,没劲散了,顽固不肯走的也别方烨三两句话哄走了。 “呼,真是为难死我了,你怎么这么招桃花?!” 方烨呼了口气,抬手抹了抹自己头上冒出的细汗,招手让酒保给他调了杯酒,连忙灌了一口缓解了口中的燥热。 “说吧,到底是什么才让我们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浑身正气的喻首席约我出来喝酒。” 喻江行沉默地闷了一口,眼睑已经被醺红了一片,墨眸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在暧昧的灯光下折射出光晕,美得不可尤物。 “他怀孕了。”声音是饮酒后特有的沙哑,像是大提琴扫弦。 “哈,你说什么?”方烨酒杯刚递到唇边还没来得及喝,喉结一滚,亮着眼竖起耳朵。 喻江行扭头正视他,眼睛透亮,一字一顿道:“我的雌虫,他怀孕了。” 方烨先是一怔,而后有些惊喜:“……吓死了我!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你要借酒消愁呢,这是好事啊。”他笑了笑,玩笑着。 “没想到你居然不声不响就有了崽,比我还迅速,看来我得和我家宝贝多加努力赶上你们啊。” 喻江行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方烨这个粗神经终于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他托着下巴打量着喻江行,突然开口。 “不太对,如果真是这样你应该不会愁眉苦脸,沦落到借酒消愁。”他目光上下看着喻江行,突然贱贱道,“不会是你家那小辣椒的原因吧?” 喻江行皱了皱眉,眼里又明显有些好奇。 方烨也不打谜语,直接解释说:“你收了那变异种在帝都上层已经传开,据说虫还特辣,很难把握吧?” 喻江行没了兴致,耷拉着眼皮盯着酒杯里的半杯液体,长叹一口气,点点头。 “很棘手。” “说说看,他到底做了什么让我们的喻首席都无能为力。”方烨简直是看戏,直乐呵。 喻江行鼻梁打下一道阴影,显得有些黯然,他捏着酒杯轻轻晃动液体,也不再吊着方烨,他把对方叫出来一是为了喝酒消愁,二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能让明芮回心转意的机会。 “他不想生。” “啊,什么,你再说一遍?”方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幻听。 喻江行声线都冷了下来:“他不要虫蛋。” 方烨表情都开始扭曲了,也没了原来的大大咧咧,小心翼翼盯着身边的雄虫。 “???” “所以说你们在要不要虫蛋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他知道自己明知故问,震惊地嘶了一声,“你的雌虫真的与众不同。” 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喻江行凉凉的眼神扫射过来,方烨立马投降,装模作样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是我嘴欠,嘴欠。” “所以,你想怎么办呢?” “……” “不知道。” 喻江行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凸显的喉结一滚滚的,修长白皙的颈侧青色的血管隐隐透出,有些惊心动魄的颓废美感。 “要不要用雄虫的身份压他?”方烨刚说出来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知道自己出的是馊主意。 敢说不生的雌虫还怕你一只雄虫,不将你打成肉饼就算轻的了!再说要真让雄虫保护处那些虫介入,指不定生出多好事端。 想必方烨和他雌君结婚这些日子也不少受雄虫保护处的侵扰。 “他为什么不想要?”方烨更好奇了,原地化身八卦群众。 “他没想过他能生。”喻江行说完垂下眼,抿着唇。 “噗——!”方烨连忙将酒杯递远,险些喷进杯子里,他赶紧抽了张纸巾擦拭,他一抬眼就望进了那双夜幕寒星的眼,知道自己这些十分不地道,赔罪般笑,“没事没事,你继续说。” 喻江行没有倾述的欲望了,他是看出来了,方烨纯属想吃瓜。 方烨为了不让氛围冷却,只好找话:“你不会强迫人家了吧?” 喻江行皱着眉盯着他,流露出不悦的神色,冷冰冰的模样压根就是个性冷淡,方烨摸了摸鼻尖讪讪发笑。 “对了,当初你为什么要收他?这不像你的风格。” “我以为是权宜之计。”喻江行言简意赅。 “所以说,当初你是为了保他?啧啧,这码事还是不能儿戏,要不然——”方烨说着说着把自己噎到了,他眸子大张,结结巴巴道,“你俩现在的关系……不会还是那种吧?” “哪种?”喻江行盯他。 “就是那种啊!”方烨看着喻江行迷茫的神情,有些恨铁不成钢,“……就是单纯的负距离关系。”语罢,他紧盯着雄虫的脸,半分钟后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膝头,半分力没收,疼得他咧牙呲嘴,表情痛苦唇边却带着得意的笑。 “让我猜对了吧。” 他以有经验的过来虫的身份语重心长道:“你连名分和感情都吝啬,他怎么会愿意给你生虫崽呢?!” “是不是?!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喻江行双手扶着酒吧,上半身撑在吧台上,歪着脸茫然看他,好久才反应过来。 “……” “是不会给我生。”喻江行严谨地纠正他话里的逻辑错误,只是虫蛋有了,所以得生下来。 “好好好,是生你们俩的虫崽好了吧?”方烨从善如流,不想和他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60-80 第61章 晋江独发 “你回去好好和他谈谈, 给足他安全感。该登记的登记,该培养感情的培养感!” “真的……能行?”喻江行有些迟疑,但眼睛还是亮了一点。 “你先试试嘛, 要真没用——我们再想想办法, 不管怎么样总得让我大侄子降世!” 喻江行没表态, 只是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下杯。 清脆的碰撞声响彻在吧台的空气里。 方烨在门口和他告别,对方喝的也不少, 此时步履难免有些踉跄。他朝喻江行挥手:“我走了, 你,你注意安全。” 喻江行站在酒吧门口看着身体歪歪扭扭的雄虫走向对面, 那边停着一辆车, 一只雌虫在车头前等着。对方很快迎上来扶着他,而方烨那个醉了就耍流氓的虫抱着对方就猛亲。 喻江行轻轻翘起嘴角,被酒精麻痹的眼睛有些涣散, 那辆车离开了, 他的心也渐渐冷却。 他就这么杵在门口好一会儿都纹丝不动。 “喂, 你杵着生根呢!”耳边传来那道熟悉又欠揍的声音, 吊儿郎当的又带着几分不耐烦。 喻江行眨眨眼,好几秒后才算是反应过来, 歪着头看去, 眼睛一眯, 看清了离他几米远的虫。浓浓的夜色中, 以几个霓虹灯为背景, 高大的身影融在黑暗里。 明芮见雄虫还是像只呆头鹅一边,这暴脾气就忍不了了, 风风火火冲过来。 “你真能耐了, 大半夜和其他虫出来喝酒!”说着自然而然握住他的手。 喻江行盯着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庞, 轻笑了一声,然后慢慢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中抽出,然后转头往反方向走。 “……” 明芮一脸疑惑,既不知道雄虫为什么笑,也不知道为什么转身就走。他站在原地跳脚,吼道。 “喻江行你神经病啊,你家不在那个方向!” 那个颀长瘦削的背影却充耳不闻,径直往前走,不急不忙。明芮咬咬牙,大步追上去。 “喻江行是我惯得你吗?我这么一只大活虫站在你面前,你居然直接视而不见。”明芮嘴上像机关枪砰砰砰个不停,他觑着雄虫的脸,对方眼睛都没眨。 他只好忍下渐渐燃起的火气:“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喻江行淡淡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往前走。 明芮停下脚步盯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见那个方向和回家的方向南辕北辙,只好又追上去。 “我没胡闹,和你讲道理啊!这大晚上的我还出来等你,站得我腿都麻了。”明芮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我还不求你感恩戴德,够仗义吧,你是不是得表示一下。” 喻江行转身和他对视,然后从嘴里说了句轻飘飘的谢谢,麻烦你了。 明芮三番五次热脸贴冷屁股,也有脾气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动,有股当场离开的冲动,但又想到都已经到这里了还无功而返。 他挺不甘心的。 这边已经转了弯的喻江行听不见身后的声音,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却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这下是确定对方没有跟上来,抿了抿唇。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伊特,导航。 [是,阁下。] 喻江行沉默地往前走,被凉凉的夜风吹了满脸,瞬间清凉的空气吸入肺腑,整只虫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眼睛微侧,余光盯着身侧,空空如也,吐了口气后抬脚继续走。 “喻江行!” 明芮直接一把从后背扑上来,喻江行没有半分准备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呛了几口风。 “咳咳咳!” 明芮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身不放,但还是心虚觑着雄虫的脸色,“……喂,你没事吧?” 喻江行缓了一下,已经清醒大半的他现在就不能随心随意地表达自己的喜怒,他做不到在其他虫前面甩脸色。 “没事。” 他的声线很哑,像是干渴得要冒烟了。 明芮暗地里松了口气,带上了笑:“胡闹够了吧,快回家冷死了!”他搓了搓手,又用手背碰了碰冰凉的脸庞。 沉默良久,喻江行发沉的声音回:“你回吧,不用管我。” 明芮的好脸色瞬间就没了,杏眼怒睁:“你耍我是不是?!” 喻江行深深看了他一脸,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往前走,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流露出一点颓唐。 他还是无法当做什么事情没发生,和颜悦色和雌虫相处,那件事情就像是一根针一般扎在他心头,每次呼吸都会牵扯到皮肉,疼得他青筋狰狞。 明芮远远睨着他,不远不近跟着,他被雄虫的态度弄得十分难受。 不就是一枚蛋吗?有这么想要吗?! 他摇摇头赶紧驱除自己这寓意不太好的想法,想这些干嘛,反正,反正他是不会留下的! 明芮跟在后头一回儿加速一会儿减速,在要接近喻江行时,抬手准备叫住对方,但手随之又垂下,嘴唇嗫嚅着就死说不出话。被甩得远了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他又暗暗加速,直到重新看到那抹身影,才松了口气。 就这么走着,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泛白了。 喻江行打开门,落后一点的明芮刚想说话对方就关上门,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门板。明芮憋着一股气,一拳重重打上去,骨节发疼,但撞击声过后只余满走廊的寂静。 明芮是真火了,自己在门外大喊大叫:“喻江行你雌父的,以为你是谁!老子不伺候了!” 房间里面的喻江行如座雕塑一般坐在床上,听到雌虫怒气冲冲的步伐后是一声巨大的摔门声,他眨了眨眼,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自那晚后,他们两个就冷战了,刻意错开时间,如果实在是撞上了就当对方是空气。 明芮从健身房出来,脖子搭着一条毛巾,白发湿漉漉地搭在胸前。见到一个黑发的发旋,撩起眼皮,旁若无人绕开。 喻江行余光冰冷。 …… 喻江行打开门从玄关进来,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看着捧着零食看节目,笑地全身都在颤的明芮,将外套挂好后,头也不回往楼上走。 刚才还满脸堆笑的明芮假笑地咬着牙,将手里的零食砸到地上,双手环胸开始气得发抖。 …… “小喻,今天把明芮带来家里吃顿饭。” 喻江行转身要离开时突然被卡所里叫住,因为的非娅的缘故,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顿饭了,喻江行根本拒绝不了。 拒绝了说不定还会让卡所里察觉到什么,喻江行还没有将明芮怀孕的事情告诉出方烨以外的任何虫。 于是,他只能嗯了一声。 明芮听见门打开的声音,看过去有些惊讶,雄虫居然回来这么早。喻江行换了鞋,外套都没放就径直往沙发这边来。 明芮目不斜视,专注盯着屏幕,实则余光早就暗戳戳盯着旁边了,他看到雄虫好像在往这边走,心脏都开始缓慢加速了,砰砰砰,几乎要跳出胸口。 “卡所里叔叔要我们去他家吃饭。”喻江行淡淡道,表情很平淡没有一丝起伏。 明芮不咸不淡哦了一声,把高贵冷艳拿捏得百分之一百,嘴角却压不住往上翘,“我不去。”他说道,眼神却更加期待了,血眸亮晶晶的。 喻江行主动找我说话了,他应当是知道自己错了,哼,冷了我这么多天才不能这么容易被哄好,再等他说几句好话……再说一句也行! 他脸上的表情却愈发灿烂。 喻江行听到雌虫拒绝后一言不发,居高临下盯着雌虫的头顶,对方身体微微朝向里看不起脸,想来也是因为不想看到他所以才拒绝吧。 罢了,何必让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因此,下一秒他就离开了。 一直等着听雄虫服软的明芮脸上的脸慢慢僵住,他看过去时虫已经没影了,随后大门一响。 对方又出去了。 明芮抱着抱枕,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将怀里的抱枕掷向玄关,可怜的抱枕面朝下摔在地上,凄惨可怜。 听见门铃声后,卡所里从厨房里探出身体:“你们先坐,饭一会儿就好。”语罢又钻进厨房开始忙活。 喻江行手肘挂着外套,听见卡所里的话后表情有些微妙,他得想想怎么圆这个谎。 他杵在客厅好一会儿,才拖着脚步往里厨房走,他停在门前,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卡所里叔叔,只有我一个。” “……” 里面静了一会儿才传出雄虫的声音:“明芮怎么没来?” 喻江行嘴皮一动一动,还是开口,声线有些低。 “……他去朋友家了。” “朋友家?在研究院你怎么没说。”雄虫看似平淡却暗藏锋芒的话顷刻传出。 喻江行心有点乱了,他知道对方生疑了,卡所里太了解他,每次都能准确无误找出他话里的漏洞。 “早上我走的时候他还没起,所以没听他说。他已经和朋友约好了,不好失约。” “下次再带他来。” “嗯,这样啊。” 喻江行听他这么说并没有安心,对方话是这么说,可心底一定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一开始他就不相信他们之间是因为感情。 很快卡所里就端着菜出来了。 喻江行拿起筷子,看向楼梯口:“非娅不在吗?” 卡所里夹了一筷子的菜,没什么情绪道,“他出去吃回来了。”他并不想多说,喻江行大致猜到了,也没多问。 卡所里做的菜是四人份,只有他们两个直接剩了一半,最后还是吃不下了,他们一前一后放下筷子。 “下次记得把明芮带来。”喻江行准备告辞了,卡所里意有所指道。 喻江行抿了抿唇,点点头要往外走。 “等等!” 身后传来一道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因为着急尾音微微上扬,甚至有些尖锐。 作者有话要说: 是挺拧巴的,但有没有觉得很像在谈恋爱? 第62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脚步一顿, 回头。 视野里出现了这番场景。旋转扶梯最上方,一只昳丽的亚雌站在上面,长发垂落至脚踝。 非娅睨着他, 看了一眼旁边的卡所里。 “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喻江行站着不动, 目光深邃, 带着些疑惑和探究,迟迟不见亚雌下楼。非娅像是怕喻江行下一秒就会转头就走, 又补充了一句:“关于基因研究。” 这下喻江行眼里明显动摇了, 但属反应最大的还是卡所里,他直接站起身看向楼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说出的话也是严厉到了极致。 “非娅, 你在说什么!” 非娅淡淡窥了一眼,直接抬眼将面沉如水的雄虫忽略,再次叫道。 “喻江行。” 喻江心见亚雌没有下楼的任何征兆, 那只能是想要他上楼, 难道有什么东西想给他看, 不可否认他的好奇心被勾起了。经过卡所里时他点点头, 看清了对方暗藏的痛苦,他也无能为力。 他无法命令非娅做什么, 也无法阻止对方做什么。 见到喻江行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非娅眼底的色彩愈发灼目了, 小巧的唇微微上挑, 配上精致的妆容, 当真可以说是帝都第一美雌。 喻江行踏上最后一节阶梯,径直开口没有半分寒暄:“有什么事?” “跟我来。”非娅微微一笑, 表情是很久未见的开心愉快, 早些年还能见到亚雌纯洁无瑕的笑容, 近些年喻江行已经没再见过。 非娅带着喻江行进了他的房间,门锁咔嚓合上了。 楼下,原本怒气腾腾的卡所里泄气一般跌坐在椅子上,黯然地将脸埋进自己的手掌,眼眶发酸发涩,睫毛被温热的潮气沾染。 他以为他可以完成对那只虫的承诺的,但好像……他无能为力了。 喻江行转身盯着被亚雌反锁上的门,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皱着眉不善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 非娅掠过他径直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优雅,翘起他打理的精致的手,涂着亮红色的指甲在白光下闪闪发光,美丽璀璨。 “那只雌虫怀孕了,是吗?”他涂着粉色唇膏的唇肉嘟,一颤一颤,吐出几个字眼。 喻江行眼瞳一缩,短短的几秒钟里想了相当多的事情,比如亚雌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了以后想干嘛,特意让他知道又有什么目的。 所有的所有终还是沉淀下,最后只是道。 “你怎么知道的?” 非娅不屑于掩藏,面露不屑:“听到的。不过我不是偷听,是你们撞到我跟前了。” 喻江行咽了咽唾液,冷冷道。 “这件事与你无关。” “怎么和我没有关系呢,怀了你的种还妄想打掉,呵。”非娅刚才处变不惊的面具完全裂开,美目折射出癫狂而恶毒的光,“不过是个怪物,你何必低下身去求他。一个怪物生下的还是怪物,你当真要养两只一大一小的怪物?” “闭嘴!”喻江行眼神沉下来,眸底已经开始翻腾深层的冷水,透露出蚀骨的冰凉。 他不允许其他虫在他面前对明芮评头论足。 非娅见喻江行恼羞成怒后发出一阵阵娇笑,笑到呛到:“哈哈哈你当真是好笑!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他的眼睛蓦然凌厉,甜美的长相都压不住。 “你没有事就不要打扰我。”喻江行冷着脸转头就走,手放在门把手上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他使劲扭,回头道。 “开门。” 非娅阴恻恻盯着他,柳眉倒竖:“没门!” 喻江行知道不论他再费多少口水亚雌都不会开门,冷声叫伊特。 开门。 [阁下,我不能控制这个系统。] 非娅瞧着喻江行阴沉下来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没法子了,他知道雄虫的双亲给他留下了一个顶级的智脑。 “你死了这条心吧,没有我的命令这个门绝不会打开。” 喻江行胸口发闷,浑身的体温逐渐在升高,他低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抓住了领带,只得强硬收回手,忍耐着不知不觉燥热起来的体温。 他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哑着声音:“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非娅见药效开始生效了,得意地站起身,缓慢走向雄虫。抬起他的手指要去摸对方的脸,喻江行躲开,后背直接撞在门口。 非娅眼底的情绪瞬间变暗,随即又从展笑颜:“你就认命吧!” “催情剂。只要雄虫闻上几秒都受不了,更何况——我放的是十倍的剂量。” “你!”喻江行被不断涌上来的热气弄得浑身发颤,额头青筋一跳一跳,“做这些事情想达到什么目的?”他狼狈地地下头,半撩眼皮,黑眸仍是沉静如雪。 非娅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但最后还是被狠厉占据:“你猜?” 他伸出一根食指点在喻江行胸口,缓慢移动,慢慢摸索着那隔着两层衣物的肌肤。 喻江行退无可退,忍得满头大汗,死咬着唇瓣牙齿陷进去瞬间尝到了血腥味。迷离的眼瞬间清明,他颤抖着手积蓄起精神力。 非娅刚想更进一步,却硬生生被横在脖颈的精神力丝拦住了退路,脖子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那道比针线还细的伤口瞬间冒出血珠,一颗接一颗滑落,染红了雪白的颈侧。 他毫不怀疑那道精神力能直接将他一剑封喉。 喻江行不断喘息,呼吸粗重,艰难从唇间泄出两个字眼:“……停下!别逼我下狠手。” 非娅轻轻笑了,盯着视他为仇敌的雄虫,他的计划十分完美,天时地利人和,可惜,喻江行不是那些废物雄虫,他的精神力居然具有杀伤力。 非娅觉得自己魔怔了,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雄虫的精神力能化为实体。 毕竟小时候他们俩被其他势力绑架时,喻江行就是凭自己的特级的精神力等级,将精神力凝聚为实体,然后将看守全灭带他逃了出来。 喻江行眼神复杂盯着亚雌突然变得宁静美妙的神情,下一秒,瞳孔缩成针眼,只见那细白的脖颈瞬间血液喷溅,精神力丝深深陷进皮肉。 “我没想到……有一天你的精神力会对着我。”非娅笑得癫狂,“也对,你为了那些变异种都能削我头发,为了自己杀我又有什么不可能的。”语罢,他又往前进了一点。 喻江行死死盯着精神力的位置,对方只要在近一点,动脉就会被轻而易举割破,血喷如柱。 “你——!” 喻江行实在想不到亚雌的执念居然这么深,他若是对其他虫、对虫族做了不可饶恕的恶行,他可以丝毫不犹豫动手,可是,对方是对他。 有卡所里在他永远不能对对方下死手。 在犹豫的几秒钟里,喻江行收回了精神力。 非娅的笑容更明显了,他好像陷入了什么美梦:“哈哈哈,喻江行你还是下不了手!你居然还是下不了手!”他直接笑出了眼泪,美眸里泪光点点。 喻江行手掌抓着门板开始艰难呼吸,潮红从眼睑到脖颈深入领口,一颗接一颗的圆润汗珠从眉骨滴落,溅在地上开出了水花。 非娅欣赏着雄虫狼狈的神情,那种极致的忍耐,高高在上的神被他拉到了俗世。 “非娅开门。” “……非娅。” “……” 非娅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下一秒,门从外面打开,露出卡所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闻到什么味道后瞳孔蓦地一缩,那瞬间的情绪纷杂,非娅看不懂。 那是害怕、愤怒、失望、震惊等等情绪的复合体。 喻江行往墙边移了一段距离,死死撑着墙以至于不让自己滑落,唇已经被咬烂才不至于泄出什么不雅的声音。 非娅眼神瞬间的慌乱,抬头想解释什么,却迎面挨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令虫窒息的压抑。 非娅倒在地上捂着自己高高鼓起的脸,眼里水光闪烁,脑海里,雄虫那恐怖如斯的表情后落下的巴掌如梦魇般无限循环,瞬间眼泪从眼角涌出。 “你又打我,又打我……” 卡所里居高临下盯着地上狼狈的亚雌,长发混乱地落在身上,精致的妆容花了,黏糊糊沾在脸上。 “我是这么教你的?!给雄虫下药!”他如一尊无情的雕塑,冷漠地可怕,“果然,不管怎么教都扭转不了血统里的劣根性!”他自知口不择言,闭了闭眼。 非娅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眼里整个世界崩塌,如一锤子无情落下,这么多年支持他的信念瞬间被敲了个粉碎。 卡所里仰头眨了眨眼,那道痛惜很快了无踪迹,他再度开口:“我知道你一直嫌我管你太多。” “你听着,以后我不会再管你。” “好自为之!”雄虫甩手,连忙过去把几近昏厥的喻江行扶起来往外走。 原本充斥着无穷委屈的非娅瞬间都顾不上难过,他直觉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离他而去。趴在地上往前爬,手伸到了极致,嘴唇嗫嚅,那两个字就这么堵在喉头怎么都说不出。 雄虫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那只手重重垂落到地上,刚才好看圆润的指甲裂了好几个,此时正慢慢渗出血来。 他趴在地上痛哭,小声叫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大:“……雄父……雄父……” 兀地,抬起脸露出那张狼狈到看不清眉眼的脸,头发湿漉漉黏成一缕缕,右脸已经肿成了个包子,可见雄虫是半分力没收。 他痛苦大叫:“雄父——!” 正扶着喻江行的卡所里脚下一顿,下一秒却又若无其事往下走。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万了!给自己点赞!!! 第63章 晋江独发 卡所里将喻江行放在沙发上, 对方已经开始意识迷离了,皮肤被醺得火红,活像一个滚烫的火炉。 “小喻忍忍, 我马上给明芮打电话。” 卡所里给明芮发条信息, 然后倒杯水准备给喻江行喝, 杯子才刚碰到唇,大门就响起了一道巨大的踹门声。 “开门——!” 卡所里开门, 明芮瞬间冲进来, 眼神开始往四周瞟最后定在沙发上,他跑过来, 胸膛剧烈起伏着。一见到快昏迷了还是痛苦皱着眉头的喻江行, 脸瞬间沉了下来,抬头阴森森道。 “谁干的?” 卡所里也被他这要杀虫的表情吓到了,只得安抚道:“以后再说, 你快把小喻带回去。” 明芮咬咬牙, 知道雄虫说的是对的, 只得忍下满腔无法发泄的怒火:“等我来清算!” 明芮将喻江行横抱起就大步往外走, 打开车门后将虫一把扔进去也坐进去,准备启动车时却被一只手从后面抱住了腰。 明芮一怔, 低头看那环绕在自己腰部的手, 腰瞬间软了, 转身对上那张难受无比的脸。 “活该, 让你不带我!”这时候明芮还记仇, 喻江行将脸枕在他肩头,闻到了那道熟悉的干燥浓烈的气息, 炙热的呼吸一阵接一阵, 从唇里泄出字眼。 热。 好热。 …… 才一会儿功夫, 他已经将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衣服掀了,露出深深内陷的颈窝,以及锁骨上那枚香艳的朱砂痣。 明芮不争气咽了咽唾液,眼神发直,自从他们冷战后已经没有过肢体接触了。明芮大爷起了坏心,捏着雄虫的下巴,凑到对方耳边蛊惑道,声音低哑懒散。 “……你确定就在这里?” 喻江行湿濡的睫毛一道乱颤,眼睑下醺红了一片,微张着唇,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明芮的耳垂,濡湿了周围琥珀色的肌肤。 明芮犹如被电到一般缩回去,身体一颤,却被抱住腰身拖了回去。 “……” “喻江行,你个变态!” …… 半夜喻江行半昏半醒,挣扎着掀开眼皮,缓慢露出那一小半黑眼瞳,意识到什么瞳孔瞬间紧缩,他本能扭头。 只见背对着他的那道身影健硕,肩胛骨的肌肉线条流畅分明,露出的肩头星星点点,微微起伏着,睡得很沉。 喻江行微微支起身体探过头,看到了雌虫睡梦中微皱的眉头,眉目中还挂着一丝倦意,那高悬的心轻轻落在地上,松了口气。 ……幸好是他。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喻江行身形一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明明就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放纵自己,现在又造成了这种不可挽回的局面。抬手捏了捏酸痛的鼻梁,药效过后身体一阵阵乏力。 他看着自己垂在床上的手指,只微微动弹着,使不上力。 他看向被窗帘紧密遮住的窗口,不可避免回忆起失去意识前的事情,在他昏昏沉沉间听见卡所里的声音,面前那影影绰绰的场景依稀映入半阖的眼眸。 一声清脆的声响后,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然后就是那段枪火味重的对话。 卡所里是真动怒了,居然下了这么重的手。现今的场面一塌糊涂、难以收拾。 他眼眸幽暗。 非娅,你当真是糊涂。 他知道非娅并没有真的打算对他做什么,亚雌长这么大还是一点都没长大,一生气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定要像个顽劣的孩童大闹一场才肯罢休。 只是卡所里不一定关心事实,他只相信他看到的事实,或者说他看到表面的事情就已经足以给非娅定下最大的罪行。 喻江行盯着天花板良久,渐渐睡意袭来自然入睡。 翌日。 明芮自然醒来,习惯性看了一下身侧,他眼睛微弯藏不住的笑意。 在床的另一侧,露出那个立体的侧脸,雄虫端端正正躺在床上,罕见起晚了。 兴许是明芮的动作吵到他了,对方纤密的睫羽微微一颤,像落在花瓣上扑哧的蝴蝶,眼皮一掀,露出那黑得透彻的瞳仁,迷离瞬间褪去。 见雌虫盯着自己,他不禁开口:“怎么了?” “没事,就看看。” 喻江行不说话了,淡淡转头撑着床直起身,耳尖却悄然红了。 明芮也跟着起,昨晚那通胡闹现在身体还残留着感觉,说不上难受,就是存在感太强,让虫无法忽视,怪别扭的。 他准备穿鞋下床,手腕蓦然被拉住,他疑惑回头盯着拉着他不放的雄虫。 “怎么了?” “我们谈谈。”喻江行睁着尚未完全清明的眼望着他,凌乱的乌发耷拉在耳侧,平添了一股慵懒闲适。 “行。”明芮点头,一屁股坐回去,直直盯着他。 在明芮专注的目光下,喻江行喉结微滚,突然说不出的紧张,指尖蹭了蹭冒着潮气的手心。 “……为什么不想留下虫蛋?是不是有什么顾虑?”他说完后雌虫有些惊奇的目光落下,喉结突然有些发干。 明芮没想到喻江行能说出这些话,他以为对方还是要冷着脸威胁他,给他施压,说他没有一点良心。他也的确这么说了。 “我还以为你要再警告我,然后给我摆冷脸。” 喻江行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他也意识到之前自己有些失态,未免自己的想法强施加给雌虫。因此,他开口:“前几次是我太冲了,这次我是真想和你好好聊聊。” 明芮眼里的兴味更足了,他倒是想瞧瞧雄虫要怎么和他好好聊聊,他现在心情还不错,因此乐意陪他玩玩。 喻江行见明芮一直不接话,反而一次次把话头抛向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可能无法达到,半抿着唇再次开口:“你把你的想法好好说一遍,不管如何……我尊重你的选择。” 明芮一开始是半看好戏的心态,现在是纯纯被震惊到了,他没想到雄虫居然是认真的。他瞧了对方一眼,半真半假把自己的想法道出。 “我从没想过我会怀孕。”雌虫先是这么说,看的出来他还是不是很能接受这个事实,脸上有些窘迫,“我也不可能生,这么跟你说吧,我就没想过我会成为一名父亲。” “这事就离谱!” 喻江行越听脸色越不好,阴沉沉,倒不是给雌虫脸色看,他就是不想掩饰自己郁结的情绪。 明芮停下看了他一眼,见对方垂着眼认真听着才继续说下去:“如果你真的很想要虫崽,我给不了。”他毫不遮掩,直白得让喻江行心中郁闷得不行。 “但现在已经有了。”喻江行还是想再努力一下,他目光不禁落在明芮平坦的腹部,如今一个月还看不出一点迹象。 他清凌凌的目光盯着明芮,像希望有奇迹降临。 明芮被看得心虚,眼里的挣扎一闪而过,但一想到那天西恩说的话,他十分清楚自己不能优柔寡断。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他吐了一口浊气,红眸里满是坚定:“我很认真,我不能要。” 饶是刚才说好了,此话一落,空气还是不免安静了好一会儿。 喻江行垂着眼,从喉咙里挤出那个字眼:“好。”像是扯动充血的嗓子,又痛又痒,却无法缓解半分。 明芮实在惊讶,本来已经做好和雄虫争斗一番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却轻飘飘说了个好,思及此,他的眉头皱起来,并没有相信中那种开心轻松。他也说不上是什么劲,只觉得有只蚂蚁在心里爬,碾不死,抓不住。 “你说真的?”明芮试探性道。 喻江行已经很快平复好情绪了,嗯了一声。 明芮眉头拧得更不好看了,进一步试探:“那最近找时间做了吧,留久了我心里发慌。”这句话他没说谎,一想到肚子里突然多了个蛋,他简直连惊恐都形容不了自己的情绪。 “随你,不过——”喻江行突然转折,看着明芮亮晶晶的眼就是不说,故意吊他胃口。他心情不好,也不想让雌虫太高兴。 明芮心里雀跃,果然,后面雄虫又补充的话让他瞬间萎蔫,这真是不生气?我怎么觉得是在哄我,这不变相生气吗?! “我不会帮你,至于你要怎么做都看你自己。”他说完就下床,留一脸茫然的明芮在原地,回过神后雄虫的身影恰好消失在门口,他大喊道。 “喻江行你不是说不生气吗?这叫不生气?!你现在就是在闹脾气!” “我可以不反对你的决定,但,你不应该奢望我会支持。”从外面传来的声音越发远。 不管明芮怎么叫都没有回应,喊得口干舌燥,累了他自个停下来。 他被激到了,立下豪情壮志:“爱帮不帮,医生多得很又不缺你一个!我才不稀罕你帮!”他气得大喊大叫,猛地甩手,胸膛剧烈起伏着。 已经下楼的喻江行听着雌虫发怒后的挑衅,表情淡淡。他现在笑不出来。 说做就做,明芮草草刷牙洗脸,蹬蹬蹬下楼,坐在餐桌前咬着半个包子,腮帮子被塞满。喻江行解除他人身自由的同时也给了他使用通讯工具的权限。 他现在手上拿着光脑开始浏览相关网站,随意点进一个网站,在搜索框里输入文字。 要打蛋去哪? 他眼睛瞪大,搜索页面没出来,反倒整个页面被几个红色的大字占满。 [您的搜索内容违规,请勿产生如此危险的想法。] 明芮咬了口包子,换了个说法:哪里可以打蛋? [您的搜索内容违规,请勿产生如此危险的想法。] 明芮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还是原来的内容,他这下连包子都不吃了,和这个搜索规则杠上了。来来回回换了十几种说法,皆是提示内容违规。 明芮眼底有两团小火苗跃动,他还真是不相信了! 又噼里啪啦输入一通,点下搜索键。 您搜索的次数已达上限,鉴于您的想法过于偏激违反了帝国法律,现冻结您的搜索权限二十四小时。 明芮眼底明晃晃映着那个大大的红锁,气疯了,直接把嘴里的小半个包子吐出。伸直他那大长腿,直接踹了下对面的椅子。 气煞他也!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晋江独发 连AI都要和喻江行合伙整他是吧?! 他才不信这个邪, 不能搜索他还不能发帖子吗?广大网友的力量是巨大的。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场景。 明芮小心翼翼输入,删删减减、修修改改, 端着那十来个字看了好几个来回, 才庄重地按下发送键。 有蛋了不想要, 怎么办? 他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回帖,心脏砰砰直跳, 自己幻想着下一秒就能看到回答, 落空了好几次后终于有虫点进了这个帖子。 明芮眼睁睁看着那个浏览量从零变成一,等了好久都没有得到回复, 他有些不耐烦了, 下一秒就见浏览量从一变成二随后以指数倍爆炸式增长。 短短的五分钟,回帖就占了好几页。 眼底一喜,明芮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从第一条开始翻看。 [……真可怜, 又一个疯了。好好睡一觉, 梦里什么都有。] 明芮唇角的笑意僵住, 居然骂他神经病, 你全家才神经病!他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往下看。 [大哥理解一下,毕竟这个狼多肉少、还有不少废肉的社会, 雌虫出现幻觉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乖巧脸, 我身边最后一个怀蛋的虫已经是十年前了。] [楼主, 你真牛, 不知道打蛋是违法的吗?!小心把你抓了关监狱。欺骗罪加伤害虫蛋罪, 就算你怀着也够你喝一壶了。] [楼上的担心个毛线,一看就是楼主想有虫崽想疯了, 嘻嘻嘻, 就算被抓了也就是判欺骗罪加传播不良言论罪啦~] 明芮拳头瞬间硬了, 下场亲自怼虫。 “你才疯了,一看就是没雄虫的单身虫,嫉妒使虫丑陋!” 他又挑着几条骂他痴心妄想、蹭热度的回帖,一顿输出后,他以为评论会安静一点,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他的回复如同往滚烫的油锅添了几勺水,噼里啪啦溅出一圈油。 [说的还挺真的,没想到脸皮这么厚,编!继续编!] [肯定是恼羞成怒了,谁不会说,你有本事拿出证据来,要不然一律当绿贴。] [赞同] [赞同+1] [……] [赞同+身份证] 明芮捏着光脑,几乎要把它捏成破烂,屏幕发出的蓝光幽幽落在他脸上,配上他那因生气而倒竖的眼瞳,实在恐怖。他咬牙往肚子里咽,他哪来的证据,就算有也绝不会给那些眼红地滴血的虫看。 [不说话了,心虚了吧?] [假的假的,大家散了,洗洗睡吧。] [唉,还以为有瓜可吃了呢,就算是编的最好也编好点,继续编下去啊!] 明芮干和屏幕瞪眼,就是打不出反驳的话,杏眼瞪圆,又好笑又可怜。 好些虫以为是假的已经离开了,热度降了一点,但远远没有结束。 有些好事的虫还在评论区继续发评论,也不乏真的相信这个帖子的问题是真的好心虫。 [你既然不想要不如给我养?我有钱,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以开个价,只要不太离谱我都能接受。] [是呀,你不想要,需要的虫多得很,就当日行一善,还能得到一大笔钱。下次再怀了就不用担心养不起了!大眼睛。] [我想要,开价。] [开价+1] [……] [开价+身份证] 那边的明芮气得要将吃的早餐吐出来了,凶神恶煞,他是不能从屏幕钻过去,要不铁定将那些虫一只只揍成肉饼。 谁给他们的脸,给喻江行他都不生还想他给他们生,痴心妄想,白日做梦!谁稀罕那几个臭钱! 回帖刷得很快,快到没有停到一秒就被刷上去了。 那些正常一点,好好回答问题的回帖终于慢慢冒出了头。 [为什么不想要啊?多难得啊,当初怀了一次被打掉了,再也怀不上了。] [我当时也不想要,找不到地方打,后来想要自己掉了。瘫。] [奉劝你一句,还是好好想清楚,这难得的缘分,错过可能就真得不会再来了。] [要是你真的下决心要打的话,私聊我,我有门道。] [我当初就是打掉的,是颗雌蛋,那些雄虫不想要。幸亏一早打掉了,要不然生出来和我受一样的苦。] [楼上,你说真的啊?还真打,真是够狠心。] [楼上的楼上,这违法的啊,小心进局子。] [不想要多简单,跑跑跳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了。] …… 明芮眼睛一亮,后面的评论五花八门,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看下去。前面那个有门道的他不太相信,至于最后那个建议好像还可以,可以试试。 想罢,明芮就丢下乱成一锅粥的评论区,直接奔楼上健身房,他倒是要试试到底行不行。 与此同时,科研院的喻江行收到了伊特的红色警报。 [阁下,有虫顺着网络要摸到家里,被我拦截了。] 喻江行皱了皱眉,疑惑道:“为什么会有虫找来?” 伊特随即将明芮搜索和发的那个帖子找出来放到屏幕上,喻江行盯着那十几条被标红的搜索记录,眼底情绪不明,直到看了那个爆热的帖子。 凭着如此猎奇和敏感的话题直接冲到了热搜第一,不少虫纷纷猜测是不是真的。相信是真的就想知道楼主是雄虫还是雌虫。猜测是雌虫就想知道那雌虫的身份。 反正一时之间,大家吃瓜吃得热火朝天,有技术不错的虫想顺着帖子摸到对方的地址,只见就差几秒了,神情掩不住的欣喜。下一秒,面屏的红色警告和耳边急促的报警声响起。 守在屏幕前的虫晦气得扔下光脑,恨恨的捶了下桌子。 “怎么样了?” 句乌雅守在技术虫后面,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左手摸着自己的光脑,准备得到确切地址和立刻出动人马,任何想伤害帝国未来的虫都应当受到严厉的处罚。 技术虫松开手,转过头对上雄虫热切的目光,不由顿住迟疑着不敢开口:“大人,被,被拦截了。”语罢,立刻低头不敢看对方。 句乌雅脸上的笑意凝滞在脸上,眼神蓦然沉下来,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巴掌落在前面的虫脸上,冷冷道:“废物!” 那只挨了打的技术虫一声不吭,只是将头埋地更深了。 句乌雅眼底翻涌着暗色,直直望着窗外,我一定会抓住你的。 亏得没被抓住。 喻江行暗忖,他将明芮的发言都看了一遍,完全是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他实在没想到,雌虫能想出这么离谱的方法,发了这么多信息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合他心意的办法。 吐了口浊气,喻江行眉眼严肃,吩咐伊特道:“把家里的信息筛选器开了,我不想看到类似的消息再出现在他眼前。” [是,阁下。] 喻江行收回眼,面前的文件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久久难平。 也不知道有没有引起那些虫的注意,喻江行眼底的忧虑一寸寸显露,同时也有无尽的疲倦。他无法对他的血脉下手,他狠话说在前头,但如果雌虫打死也要打蛋,他也只能……妥协。 此时,明芮已经在楼上了。 他换上了紧身的运动服,将他高大壮硕的好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勾勒出手臂和腹部流畅优美的肌肉,配上那泛光的小麦色,荷尔蒙爆棚。 现在他站在跑步机上,慢慢跑动起来,他盯着上面的速度显示器发呆,不知道按照那个网友说的,要达到什么程度才能成功将其流掉。 他现在十分闲适,两条大长腿随意动着,慢到他腿都开始发酸了。他将速度往上调了一大截,终于像是正常的跑步了,过了十来分钟,不耐烦了,到现在连滴汗都没流。 他不禁开始埋怨刚才那个话只说了一半的网友,送佛送到西,他怎么不把配速和高度也标上,要不然现在他就不用在这里浪时间了。 于是,明芮直接将速度拉满,连加强也用上了。 速度上来了效果明显,很快汗水就顺着他的脖颈外下滴,沾着水光的肌肤在阳光下发出耀阳的光,那一头长白发散散披下,如瀑。 那两条腿跑得只剩下残影,他就这么盯着墙上的挂钟一点一点转,就这么圈又一圈,明芮感觉特别好,出汗后浑身舒畅。他突然想到自己的目标,然后就笑不出来了。 最后扯着一块毛巾擦汗,耷拉着眉眼,看起来像是条被淋湿的哈巴狗,但那表情又凶得很。 明芮自言自语着:“靠,他不会诓我吧,我怎么一点都没感到难受呢?” 他小时候也是看过几部情感剧的,比如《软萌雄虫爱上我》《霸道雌虫狠狠爱》等。 里面那些雌虫流产前的预兆总是各种各样不舒服,一定得要雄虫陪着,最后虽然是保住了,但雌虫还是一脸虚弱,一定得要雄虫亲吻和拥抱才能舒服一点。 明芮记忆里很好,肯定不是他记错了。那只能是那个网友的错,跑跑跳跳,跑跑不行,那换成跳跳总可以了吧? 于是,他很快换了个项目。 依照前面的经验,他直接挑战最大难度的蹦床,当真正站在蹦床上,雌虫才发现这对他来说简直太儿戏了。果断将蹦床项目移到户外,以天为限度,以地为床。 于是,就有了喻江行看到的场景。 明芮展开骨翼往天上冲,直到望着下面的房子成了拳头大小,估计距离够了才停下,然后突然收了骨翼。 咻地一声,直接从千里高空下落,头发被风吹得呼呼直响,不断有发丝糊到脸上,他一爪子扒开,目不转睛盯着猛然缩短的距离,对着下面那片草地。那只是他刚来的时候看这庭院空荡荡的时候随意洒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用场了。 他被风吹得眼睛发酸发涩,眯着眼才能看清底下的情况,发现稍微偏了一点以后有技巧往另一边一歪,很快就调整回来。 离地面只有几十米了,明芮眼睛一眨不眨的,他直觉觉得这次可能有用。 喻江行在科研院心烦意乱实在待不下去,他一下车就看到了天上的什么东西,定睛一看,辨认出是明芮后,外套都没拿直接狂奔过来。目眦尽裂,眼里有什么在逐渐破碎。 吼道。 “明芮——!”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不太灵光的明小芮(请勿模仿) …… 第65章 晋江独发 明芮被这道低喝干扰了。 他看过去, 发现是雄虫后刚要嘚瑟发笑,却见雄虫眼角赤红,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如斯的事情。 下意识张开骨翼, 堪堪离地面半米再次腾空而起, 骨翼带起的风将那细长的草丛吹得此起彼伏。 喻江行停住, 扶着膝盖缓过口气以后开始猛喘气,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延迟一阵阵紧缩, 疼得他唇色尽褪。 不知过了多久, 他抬头看着斜上方缓慢展翅的雌虫,低低呢喃。 “……” “明芮。” 明芮也不再悬在半空, 向下俯冲, 和刚才姿态无异,只是在脚尖触地前一秒将骨翼收起来,稳稳当当落地。 喻江行黑眸凝固, 他看到了前后没有什么区别的落地方式, 自然意识到刚才就算雌虫落地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瞬间, 那从心底产生的焦急以及知道被骗后的恼怒交杂。 他转头就走。 明芮见喻江行那脸色白得如鬼却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他不解大喊:“喻江行你没事吧?刚才叫我干嘛?!” 喻江行大步往屋里走, 听着身后雌虫刺耳的声音, 死死抿着唇。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再联系刚才在帖子里看到的那些回复。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回复是玩笑话, 偏偏就有个傻子当真了。 他唇边溢出一丝苦笑, 觉得自己五十步笑百步,明明他这个把人家的好事搅黄, 还误以为对方要出事更好笑。 被留在那里的明芮反应过来雄虫可能生气了, 但他却对对方生气感到一头雾水。 动不动就生气, 谁惯得他! 明芮被这么一搅也没了尝试的兴致,往屋里走,一进门就看到板着一张死人脸的雄虫,刚被甩了脸色他此时很不爽。 他半坐在喻江行旁边的扶手上,表面上不屑一顾,实则余光每隔几秒便偷瞄一次,但都只看到宛若冰雕的雄虫。他一下子从沙发扶手上跃下来,直接对着雄虫开口:“你有事就说,摆脸色给谁看,今早说得好听!” 喻江行收敛了自己的负面情绪,缓了缓后开口,声音才压得可怕,直接把明芮吓了一跳。 “你要打是吗?” “打什么?”明芮自然而然接话,脱了舌尖才反应过来雄虫的意思,他略显不自然,“是啊……怎么?你不是说打死都不会帮我,让我自生自灭吗?” 明芮眸子瞪圆,他好像猜到雄虫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他没猜错,喻江行酝酿已久的话已经到了喉头,才堪堪到了嘴边,突然了弹出了个视频通信。 在半空中投出的光屏上出现卡所里那张严肃的面容,他的目光宛如透视眼,突然将他们扫了个全身。微微皱眉,像是已经意识到他们之间那种诡异的氛围。 “小喻,明芮,现在来找我一趟。”见他们都没有回话,他加重了语气,“听到了吗?” “是。”喻江行点头,垂眼,大半张脸被掩在阴影下,雄虫都答应了明芮也只能不情不愿点头。 知道他们心里有数后,卡所里不再多言径直挂了电话。 喻江行和明芮对视,立马各自转头。明芮还发出一道不轻不重的冷哼,足以让喻江行听见,他们一前一后上了磁悬浮车。 喻江行坐在驾驶座,目光冷静沉着,明芮单手撑着车窗看着窗外的风景,两虫互不相干。 看似如此,实则喻江行余光不动声色注意对方的神色,照雌虫这我行我素的模样,直接不干了也并无可能,但他没有撂担子不干雄虫其实有些庆幸的,要是让卡所里见到他又是一只虫,这下是直接将上次的怀疑实捶了。 他不想也不能再生事端。 自从被非娅下药后,卡所里只在第二天一早发了条道歉消息,并且声明如果他想追究他决不会拦着。对方如此表态,喻江行再怎么也不好事后追责,还是在非娅未遂的情况下。 明芮眼底掠过窗外的高大建筑物背后的流云,太阳光直直晒下照红了他的侧脸,光粒在桀骜不顺的眉眼上跳跃,仿佛一个发光体。 很快就到了科研院。 喻江行下车后站在原地没动,另一边的明芮才慢吞吞从车里出来,撇了一眼正在整理那本就一丝不苟的衣服的雄虫。 等到明芮走到和他持平的位置时,慢条斯理抚平布料的雄虫立刻抬脚往里走,像是本就是为了整理着装,也不愿意多等一秒。 明芮也是生气了,有一步没一步走在后头,环胸昂首目光盯着前面不远不近的背影。喻江行的步幅和步速都很稳,看不出一丝急切或者懒懒的模样。 当走到卡所里办公室时,他率先停下脚步,淡淡回头看了落后自己几步的雌虫,然后才扭头回去敲门。 很快里面就传出雄虫沉稳的声音:“进来。” 明芮跟在后头,神色莫测,发现前面的雄虫压根没有分给自己一个眼神。 “院长。” 卡所里从繁忙公务中抬起头,目光在喻江行落下很快又移到后面的明芮身上,那双看似温柔的祖母绿的眼闪过锐利的光。 那天在喻江行口中,去朋友家的明芮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口,他不想追究。 明芮点头。 “坐。”卡所里换了个比较放松的坐姿,朝他们点头。 对面只有一张椅子,喻江行拉开,转头就去把闲置在角落的椅子搬来。明芮若有所思盯着他的背影,没有落座,而是等在一边喻江行把那张椅子放下后,一屁股坐下。 喻江行见他站着目的昭著,鉴于在卡所里面前,只是一言不发坐到剩下的那张椅子上。 对面的卡所里将他们两个之间微妙的举动和氛围尽收眼底,见他们俩坐好后也并不急于开口。 而对面两只心虚的虫见雄虫迟迟不开口,各自的表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如坐针毡。 沉闷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很久,只见卡所里手指在投屏上滑动,然后朝他们方向拨了一下。瞬间,一个一米宽的光屏出现在面前,上面好几个大大红红的爆字。 明芮见着上面熟悉的发言不禁咽了咽口水,目光瞟向一边的雄虫,喻江行也是看清了上面的面容,嘴唇紧缩,显然心情不太美妙。 卡所里将他们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抬手点了下桌面,听到那声音后对面那两个的眼光都被吸引到了他那。 “你们谁和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他语气相当平静,看不出一点情绪起伏,只是从那锐利的眼眸中投出不容忽视的光,像是能把对面的两只虫看穿。 明芮此时是不知道怎么办,如果是他肯定直接实话实话,将全盘托出,但他没选择这么做,而是用目光询问喻江行。 喻江行垂着眼,灯光照在他薄薄而冷白的眼皮上,像是附上一层浅浅的冰霜。眉眼深邃,鼻梁直挺,那饱满的红唇轻启。 “没什么,只是一次玩笑。” “是吗?”卡所里隐隐带着威压的眼神压下,盯着喻江行良久,收回前还多看了明芮一眼。明芮被他看得差点坐不住了,他是不知道这一大一小的假正经在扯什么,这不是废话吗?! “小喻,你和我细细讲讲,有什么玩笑能闹到人尽皆知。”他眼神一凝,直白盯着喻江行不放,看样子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了,“还有,你们开这个玩笑的原因。” 喻江行还想再掩饰什么,一边的明芮就直接开口了。 “那帖子是我写的,至于为什么这么问,我就想知道怎么能把蛋给打了。”明芮大大咧咧靠着椅背上,姿态懒散,没什么心理负担直接道出,反正喻江行也同意了,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卡所里那对眸子的冷静微微裂开,只是很快就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并没有因为明芮承认了这件事是他干的,就对他冷了态度。 “为什么不想留?” “我不想生。” 明芮说得轻松,但他还是有些顾忌的,怕喻江行这位叔叔会愤怒不止再迁怒于喻江行,令他意外的是卡所里不但没生气反而好像还轻轻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卡所里对明芮点点头,语气平和,“小芮,你回办公室休息会儿,我有点事要单独和小喻聊聊。” 明芮唔了一声从椅子上起身,站直身体后阴影落下挡住了一边雄虫的小半身体,他垂眸盯着那张侧脸好几秒,没有任何迟疑离开关上门。 办公室里很快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喻江行在卡所里问话时沉默以对,等到雌虫关门发出轻微的声音后,自然垂在身形的小指才动了动。 卡所里理了理自己的领口,坐姿完全放松下来,他和喻江行完全对着。 “你不说些什么吗?”见喻江行没有开口的欲望,最终还是他开口。 喻江垂着眼,细长的眼角下搭,孤傲而清冷,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您不是都清楚了吗?” “你既然都知道我可以知道,又是怎么传出这个帖子的,你就是这么要求自己的?”卡所里的语气是在明芮面前完全没有的冷气,声音硬邦邦的不近人情,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不满。 喻江行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有内陷的眉心才隐隐窥出他心里的不平静。 卡所里等了半天也只等到他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字,雄虫的眉眼瞬间沉下来。 “这就是对长辈的态度?” 喻江行身形一顿,继而没有任何预兆地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掺杂着点血丝,声音微哑,像在砂纸上磨过一般。 “您教教我……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晋江独发 此话一落, 空气瞬间安静。 本来隐隐动怒的卡所里也怔愣住了,他没想到喻江心居然这么容易就示了弱。嘴皮无声动了动,他冷硬的眼神渐渐融化, 露出了眼底盈盈的柔软, 叹息一般。 “……你怎会弄得这种局面。” 他本来以为喻江行真的只是为了保住明芮, 才将他纳入自己名下,没想到…… 喻江行头脑一片混乱, 他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虫, 满打满算只有一个。方烨算半个,但对方一向不靠谱, 喝个酒解个闷可以, 但要出什么主意他就是个哑巴。 至于剩下半个当然是卡所里,喻江行前十几年里与对方的联系最多,但他不愿拿自己的糟心事去扰对方, 也不想在对方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 他以为他无所不能, 可是明芮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他走入死局, 无法可解。 不自觉将脸深深埋入合拢的手掌中, 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卡所里一个电话恰巧打来,那么现在他已经妥协, 然后……亲手打掉他的血脉……肩上一重, 隔着衣物传来略高的体温, 头顶似是传来一声叹息。 “……你也不想要吗?” 喻江行身体一僵, 拿开横在脸上的手, 没有神采的眼神有些难掩的狼狈,明明衣着整齐、五官出众, 却恍若流浪。 他眼底出现星星点点的赤红, 只一瞬又消退, 仿佛是错觉。 “当然不可能。”他闭了闭眼,收敛了眼里流露的软弱,再睁眼时依然衣袂不染风尘,冷静无比。 卡所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没让我失望。” 喻江行不解看向他,雄虫站得笔直,白色的研究服妥帖穿在他的身上,身形比喻江行还要小上一些。年近中年,脸上的眉眼出现些细细的皱纹,但可以说得到了岁月的优待,配上忧郁的神情,有种别样的魅力。 其实他这些年并不缺少优秀的追求者,但往往还没开始就没了下落。 喻江行其实有偷偷揣测过,但都觉得和对方的形象并不相符。 “他其实不尽然不想要虫蛋,只是对这条意料之外的生命没有什么概念。”卡所里看着和当年处境相仿的雄虫,同样的年纪,只是对方幸运了一些。 他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并非全无感情。 喻江行微微愣住了,对卡所里说的话有些感触,明芮之前的表现的确如此,像是被新鞋子绊住不能下河和伙伴玩耍的虫崽,只好舍弃新鞋子。 卡所里神情平静,带着久经世事的通透:“去吧,其实你知道怎么做的。” 喻江心恍如打通了任通二脉,那些杂乱缠绕的烦心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起身朝卡所里鞠了一躬,打算退出去,刚转身却听见卡所里的话。 “非娅要结婚了。” “以后,他不会再缠着你。” 喻江行脚步一顿,也只是一秒钟的事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淡淡回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到场的。”语罢,没有任何留恋出去。 他知道这是卡所里的意思,对方向来说一不二、行动果决,决不会拖泥带水,算是变相给他一个交代。 非娅如何想,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门关上。 还站在原地的卡所里面色复杂,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为谁叹息。 有些事会重复上演,但不是谁都会重蹈覆辙。 这样也许很好。 他缓缓闭上眼,扑天的黑暗一齐涌来。 …… 开门声一响,没骨头般倚在椅子上的明芮很快看过来,表情不很自然,眼神都没和喻江行对上。 “你叔叔说什么了。” “没什么,问了一些事。”喻江行没打算多说,有些敷衍地答复,说完后就捏着酸痛的鼻梁坐到办公桌里准备开始工作。 明芮看到雄虫的脸色不是很好,眼睑下还有那天因为他半夜干扰没睡好留下的阴翳,心里突然就生出了那么点恻隐之心。 “喂,真没事啊?他没说你什么?”他皱着鼻子,眉毛飞快地眨。 喻江行手上一顿,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明芮越发觉得因为自己那通话,让对方受了一顿骂,因此有些自闭不想理虫了。 他无所事事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靠背上方,抵着下巴,那双大长腿委屈折着,就这么不吵不闹看着雄虫工作。 喻江行被那全神贯注的目光盯地神经紧绷,微蹙眉倒没有开口制止对方,他知道他们得冷静冷静,才好再聊一次。 明芮趴着趴着头就开始钓鱼,勉强睁眼望着对面的雄虫,终于撑不住陷入了睡梦。 不知不觉喻江行已经可以忽视掉明芮的目光,那种不适感也渐渐消失,等他想起来看过去时,那憋着的闷气一下子就泄光了。他起身捞过挂在一边落地衣架的外套,小心翼翼盖在身体微微起伏的雌虫身上。 此时,办公桌上突然弹出一个光屏,他忙看过去,下意识将外放的声音连接到脑电波。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微眯起眼,冷冷淡淡的表情也有了些不大不小的波动。 垂眼看着睡的正打着轻鼾的雌虫,收回眼,抬脚放轻声音出去。 明芮迷迷糊糊醒了,睁开那双惺忪的眼,突然意识到身上的什么东西往下滑,本能抓住,然后盯着手里的外套发呆。 他望向四周,都没有雄虫的身影。 “嘶嘶。” 明芮打算起身,结果因为姿势不舒服靠着硬邦邦的椅子上睡着,此时全身都要散架了,特别是脖子这一块。他扭曲着表情,捂着脖子,手放在脖子扭动几圈后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晃了晃头,觉得舒服了些才放下手。 开门出去准备去找喻江行,等他意识过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隔离区,哑然失笑。 也是,毕竟喻江行十次有八次都是在这处理各种各样的烂摊子。 明芮走到半路就被惊呆了,因为不只是他,从各个方向来的虫都往这条走廊来,数不清的头起伏,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只有明芮慢吞吞像只乌龟走着。 只见一道道狂奔的身影掠过,间或传来一些夹杂着兴奋的低语。 明芮也被勾起了兴致,加快步伐,离隔离区越近躁动声越明显。看着不远处围得水泄不通的虫,明芮右眼直跳,意识到什么三步作两步过去。 看着那些虫都看热闹般伸长脖子往里探,你挤挤我我推推你一时间混乱。 明芮凭着自己优越的身高优势伸直了脖子,以同样好奇的眼神看过去,墙边突然落了帘子遮住了里面的场景,反而看见了那个墨发中的发旋。 下一秒印证他心里的猜测般,响起了一道冷淡严肃的声线。 “没事做了,都挤在这里?” “除了负责的研究员其他虫立马散了。” 研究员见是冷着脸的喻江行从里面走出,瞬间树倒猢狲散,纷纷头皮一麻,装糊涂的找借口离开。 乌泱泱的虫群瞬间就空了。 然后,本来隔着一大群虫的喻江行和明芮就猝不及防坦诚相见,相接的视线胶着,可是很快又纷纷移开。 明芮挠了挠头,正脸上那不正常的燥热消退后,那种难为情的感受也没有了才看过去。他眼里闪过惊讶,刚才没注意,现在发现他正站在塔安吉的隔离室面前,想到什么他正想开口。 喻江行就对他点了下头。 明芮也是挺感慨的吧,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可算要生了。他看着对方一天天过来,早生早解脱。 他看着喻江行又看了眼隔离室的大门:“你不进去吗?” 气氛有些淡淡的尴尬。 喻江行脸一僵,也是保持了冷静沉重的形象,淡淡开口:“里面有专业的医生,不需要我。” 明芮闻言眼里闪过戏谑,存心想逗雄虫,促狭道:“喻大首席还没给虫接生过?” 喻江行脸沉得滴水,冷冷道:“我不是医生。”这样说没错,他虽然是学医的,但他主要集中在科研方向,很少看病救虫,叫他科研员更贴切一些。 “好吧。”明芮佯装失望,长长叹了口气,余光见雄虫额角的青筋都在跳他才有分寸闭嘴。 在塔安吉生产过程中,他们俩安静站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喻江行。” “嗯。” “你说生蛋疼不疼啊?” “自然是疼的,但据研究表明,远比雌虫被摘除骨翼好受得多。”喻江行是秉承着科研员的身份给对方科普。 明芮听了撇了撇嘴,心下有些失望,原来还没有他在雌奴交易所受的那些伤疼。 喻江行以为他是感兴趣了,或者说是害怕了,又补充道:“放心,雌虫生产风险很小,中度疼痛后很快就生了。” 明芮哦了一声,意识到雄虫的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他抬头瞪了他一眼。 他还没和他算账呢,还敢这么看他! 喻江行对他的愤恨视而不见,不同于明芮粗神经的想法,他倒是在认真思考明芮生产的情景。中间走神看了一眼雌虫的脸,想必是无所畏惧进去然后又风风火火出来。 明芮第一次碰到雌虫生产倒是挺新奇的,被这么一耗新鲜感也没多少了。 双手抱着肩头,手指轻轻敲打着,突然扭头问一边沉思的雄虫。 “喂。”他顿了一下,没怎么认真,“如果我真要生,你会亲手给我做手术吗?” 喻江行的思绪被迫中断,一抬头就听到了这句重量不轻的话,即使知道雌虫只是好奇,心中也难免波动。 他犹豫了几秒,缓慢点头:“……如果你想,不是不可以。” 听到他的回答后,明芮还挺意外的,那圆大的眸子一眨一眨,十分透彻,不生气的明芮还是挺人畜无害的。啧了一声,欠揍地耸了耸肩。 “那你是没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目光虚虚落在对面的玻璃墙上, 里面是空的,倒映着他的眼睛没焦点。 他没说话,只是在想雌虫刚才问的那个问题。他是不愿意给自己在意的虫做手术的, 那会很难。 明芮还想再问什么, 隔离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满脸喜气的医生从里面走出,乐呵呵道。 “首席, 生了!生了!好大一个呢!” 喻江行点头说了句辛苦, 抬脚准备进去。 反倒是一边的明芮,眼神明晃晃的惊奇和疑惑。 那么大的肚子就生了一个啊? 喻江行已经走到了门口, 刚反应过来的雌虫加快脚步跟上。 喻江行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隔离室的空气转换器已经全部运作了,还是没来得及将气味全部排走。 看到他的研究员纷纷向他问好,他一一点头回应, 目光直直往想见的东西望去。 巨大的产床上耗尽精力的塔安吉安安静静躺在上面, 浑身汗湿了, 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周围围满了一圈的虫, 因为对方体型实在太大,没有足够数量的虫实在不够用。 喻江行确认塔安吉的状态后, 询问操刀的医生, 对方是他难得找来愿意给变异种生产的虫。 “他怎么样?” 医生穿着防护服, 此时正在收拾自己的工具性, 没什么大的起伏, 和以往的每台手术结束和没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大碍,就是力气耗光了。这段时间多补一补。” “蛋呢?” “很健康, 这是我行医以来见过最大的虫蛋了。”说到这医生的眼睛微亮, 语气也欢脱了一点。 喻江行点头, 转眼去看那个被稳稳妥妥放在篮子里的巨蛋,比正常的虫蛋还要大上一倍,此时平躺在摇篮里不吵不闹。 雌虫孕期和虫蛋的孵化期需要雄虫的陪伴,只是不知道变异种是否相同。因此,在此之前,喻江行会定时放出一些精神力安抚对方。 但这个蛋要怎么孵出来,的确是个问题。 喻江行转头要让研究员去找个营养箱来,回过头却措不及防对上近在迟尺的明芮,他本能咽了咽口水,目光微微避开他。 明芮此时顾不上喻江行,他被那颗表面遍布着黑紫色花纹的蛋吸引去了全部目光。在冷白的灯光下,上面的一圈圈复杂华丽的花纹隐隐发着光,像一个美丽发光体让虫移不开目光。 他忍不住再走近了一步,伸手就要碰到蛋壳了,突然旁边传来一道动静,他本能看过去,原来是恢复了一些力气的塔安吉,挣扎着要看自己的虫蛋。 明芮指尖一蜷,然后做贼般飞快摸了一把,下一秒就有个研究员过来把那个篮子推到了塔安吉身边。 站在原地不动的明芮垂眼盯着自己的手心,刚才那种圆润光滑的触感在指腹久久不散。 摸到的那道轻微的脉搏声,可算是把他吓了一跳。 喻江行回来就见雌虫呆愣愣杵在那,眉眼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 “明芮。” 一道低沉清冷,尾音又夹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明芮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含糊应了一声。 喻江行意味不明盯着他看,开口:“我们该走了。” “好。”明芮转身出去,喻江行才没有立马动身,而是回眸看了一眼塔安吉和他的蛋。 有了寄托就好。 …… 他们回了家,两虫都分外沉默。喻江行是因为不想吵了,明芮却还在想今天塔安吉生产的事。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猛然坐起来抓了抓自己的长发,盯着紧闭的大门,下一秒,就趿拉着拖鞋冲冲离开房间。 与此同时,主卧里的喻江行也没睡着,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融入黑暗的墨眸此时平静盯着天花板。 最近他失眠愈发严重。 咚咚咚。 他听到什么声音探头看向声源处,有了前面几次的经验后起身去开门。 果然,一开门就看到头发乱遭,表情迷糊的雌虫歪歪扭扭站在门口。喻江行以为他又是有什么事,直接侧开身让出一条通道。 没成想雌虫没有动,而是对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 “做吗?” 喻江行一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对上雌虫灼热的目光后不再怀疑。 “……” 他松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风从大敞的窗户吹进来,吹得窗帘涌起一个个鼓包,间接性发出呼呼呼的飘动声。在窗帘飘动露出空隙时,银白的月光悄悄流进来,映得地板折射出莹莹的光。 同时,房间里头那道橘红色的花苗又是那般突兀,夹杂在夜的黑和月光的白中。 蹭地一声。 被夹在食指和中指中的烟尾被点燃,猩红的一豆大的火光中,腾起的烟雾渐渐模糊了执烟者的脸。 滤嘴被咬在嘴里,吸了口,烟云吐雾。 喻江行刚要阻止,就对上了对方笑盈盈的目光,一切话都被吞噬紧嘴里。 “你——!” “要来一口吗?”明芮此时白发湿漉漉黏在胸膛上,顺着肩头往下,盖住了那暧昧的诸多痕迹。 喻江行半湿的墨发下那双眼冷沉,那紧缩的眉心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不要抽烟。” “怀了就不能抽了?啧。”明芮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生的原因。” 明芮这话说的不偏不倚出自本心,落在喻江行耳边却相当刺耳,他心猛地坠落,没有可以接住他的实地。 狭长的丹凤眼一眯,慵懒中带着说不出的意气。 下一秒,雄虫直接抽出一根烟,含在饱满的唇之间,没有提前预示靠近,微微歪头碰上那点猩红,渐渐燃烧的火星噼里啪啦。 两虫皆屏住呼吸,心跳声加剧,无声的暧昧渐渐蔓延。 喻江行收回脸,吸了一口,然后夹在白皙修长的指间,衬得手指如雕刻精细名贵的玉竹。 他被那口辛辣的烟呛得眼睛一酸,硬是忍住没有发出一声咳嗽声。 明芮紧紧盯着他,蓦然笑了:“喻江行我没看错,你当真有趣!”身体随着他的笑发抖,那叼在嘴边的烟同样是一抖一抖的。 喻江行拿着烟不说话,却伸手夺过雌虫嘴边的烟,清清冷冷道。 “若你想做,我都可以奉陪。” 明芮眼睛瞬间迸出耀眼的光,他却不再大大咧咧笑出声,只是忍笑将脖子都憋红了。 这样的喻江行,他雌父的帅! 笑够后他直直躺在床上,四肢大张,被子从边缘滑落露出,喻江行微微皱眉,悄无声息将被子给他拉回去。 很快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雌虫声音有些沙哑,在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实话说,你为什么对这蛋这么执著?”他声音很平静,真的只是因为好奇。 喻江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 “你呢,为什么不想要?” “我不是说很多次了吗,我从没想过我会成为一位父亲,我自认为我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残忍。” 喻江行像是信了,半响道。 “我也没有想过我会成为一名父亲,但自从他出现后我没想过放弃。这世界不全是美好……但我还是想要他来走一遭。” 气氛微微凝滞,因为两只虫截然相反的想法。 但没有虫再吵,只是默契地避过了这个问题。 “非娅要结婚了。”喻江行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明芮诧异地看过去,眼睛微眯,在思考着什么,“和谁?” “不知道。”喻江行道。 明芮意味不明笑了一下,但能看出他的喜悦:“啧,你要去?” “自然。”喻江行低声说,“你要去吗?” “你说呢,这种时候怎么少得了我。”明芮话里满是看好戏的兴味。 喻江行也不戳穿对方嘚瑟的姿态,偷偷乐的明芮也挺可爱的。 他们难得相安无事过了一晚。 …… 到了那天,喻江行整理好着装,在楼下等明芮。雌虫不知道在楼上磨蹭什么,很久都不见下来。 喻江行抬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还算充足,因此并没有催明芮。 五分钟后,明芮不急不忙从扶梯上走下,喻江行循声望去,眼里有些惊讶。 明芮不再大大咧咧穿着他那些休闲的运动装,难得穿上了西装,他身材高挑,宽肩窄腰,完全是行走的衣架子。和喻江行清瘦穿出的雅致不同,他完全是散发着王者的威压,一举一动都极富力量感,肆意张扬。 此时,边从楼梯下来边单手扣纽扣,领口解了两颗扣子,此时大敞着领口露出那蜜色的肌肤,右手拎着那红色的外套。 他撩起眼皮看下来,见喻江行后唇角上扬。 喻江行等雌虫快走到身边才收回眼,目光有几分着急的痕迹。 “走吧。”明芮走到他身边道。 喻江行点头,余光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移向身边的虫,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去买了一套这么张扬的西服。 他自己的衣物大都低调,还很单调。 当他们到达婚礼现场时,在门口见到了穿着得体的卡所里,但他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只是挑不出差错地迎接来往的客人。 见到他们后表情微微放松。 “来了。” 喻江行和明芮打了招呼,前者还问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去里面坐吧,没有多少虫了。” 喻江行不再强求,带着明芮进去。 会场快坐满虫,他们算来得晚的。按卡所里或者是这对新婚夫夫的交际圈,来的虫派头都很大,喻江行在里面见到不少熟悉的身影,其中就有半年前对他展开猛烈攻势的阿诺曼。 对方不经意的目光掠过喻江行,猛然瞪大了眼,看了看他身边的雌虫,愤愤收回眼往别处去了。 一边的明芮已经注意到他们两个的眼神交流,略带探究的眼神窥着雄虫。 喻江行察觉到身边的目光,低声问。 “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小芮是坚强的纸片人,千万不要学他(怀孕不能抽烟!不能抽!不能抽!) 第68章 晋江独发 明芮摇摇头, 表情有些玩味,他一眼就看出了那只雌虫眼里的幽怨和愤恨,暗忖。 不会是雄虫哪任旧情人吧。 很快, 不远处的交谈声吸引了他们。 一只穿着军服的高大雌虫背对着他们, 此时在和新婚夫夫说话。雄虫被挡在身后看不清, 只看到了今天打扮得异常精致秀美的非娅。面对雌虫的祝福,他半垂着头, 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元帅抬起酒杯对他们示意, 抿了一口:“恭喜。” “谢谢。”非娅情绪不大高。 雌虫垂眸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再多待转身离开, 那一瞬间, 喻江行和明芮看清了那个不知名雌虫的脸,也看见了雄虫的脸。 是句乌雅。 两虫不约而同感到震惊,那天以为只是非娅赌气带回来气卡所里的, 没想到还假戏真做了。 穿着军服的雌虫对上他们, 目光依次掠过喻江行和明芮的脸, 特别是在后者身上多留了几秒。 对方点头致意。 喻江行同样回礼, 向这位威压甚重的雌虫问好。 “元帅。” 一边的明芮则是盯着他,眸色渐深, 在思考着什么。 威加尔点头, 看向明芮带着笑:“这是你的雌虫?” “嗯, 他是明芮。” 喻江行小时候在皇宫见过威加尔。 …… 小雄子睁着黑黝黝的眼睛看向窗口, 他注意到刚从大门走出的虫皇, 目光穿过窗口落在里面,一只雌虫跪在地上, 背后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 此时正在渗着血迹。 他目光还没停稳就被对方敏锐发觉到, 雌虫随即将退至手肘的衬衣往上拉。 小雄子见被发现了,眼睛一眨一眨,看着来到窗口的雌虫有些难为情,低下头鼻尖微皱。预期中被怒骂一顿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头顶响起一道虚弱却没有任何恶意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他似是有些惊讶看到一只半大的虫崽,但语气又很快温和下来。 小雄子抬起头,试探看过去,陷入对方紫宝石般温和的眼眸,神秘清幽,那当场被抓包的害怕渐渐消散,不由抿了抿唇,声线稚气但口齿却很清晰。 “我是来找卡所里叔叔的,我找不到他了。” 小雄子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眸,粉雕玉琢很是可爱。他见对面的雌虫闻言一怔,目光有些涣散,他疑惑盯着,出声唤回对方。 回过神的雌虫有些抱歉地对他笑,喉结滚了滚:“……是卡所里带你来的吗?” “我带你去找他。” 雌虫再出来时已经换了套衣服,除了脸色稍显苍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小雄子跟在对方身边,皱着鼻子绞尽脑汁思考,最后还是忍不住发问:“陛下为什么要打你,你们不是伴侣吗?” 雌虫勉强笑了笑,那坚毅的面庞带着当时他还看不懂的无奈。 “……” “不是每对伴侣都是相爱的。” 才堪堪到雌虫大腿的小雄子反而更苦恼了,他仰着头脆生生问:“我雄父雌父就很相爱,雄父从没打过雌父。为什么不相爱还要在一起呢?” 雌虫被他这一串不符合他年龄的话弄得百味杂陈,最终只是叹道:“你双亲很幸运,祝福你长大后也这么幸运。” 不知不觉就走了很远,卡所里就站在不远处,此时脸上有些焦虑,小雄子眼睛一亮就要跑过去。 走了几步后发现身后的虫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疑惑不解看着身后的雌虫,稚嫩的话里充满浓浓的好奇。 “你怎么不走了?” 雌虫对他笑了笑,看了一眼对面的雄虫,随后摇了摇头。 “你过去吧,我送你到这。” 小雄子干净的眼眸一眨一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就奔向那边的卡所里。 “卡所里叔叔,我在这!” 小雄子在卡所里跟前停下,随即抱住对方的大腿。 听到他的声音后卡所里低下头,有些严厉道:“你跑去哪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能离开我吗?” 小雄子缩了缩头,将脸埋在雄虫的大腿,嘴上说知道了,却在卡所里看不到的地方眯眯笑了。他扭头看着刚才过来的地方,远远的还能看到雌虫站在那里。 卡所里手放在他的头上,若有所思看向那个方向,雌虫却在意识到雄虫看过来后抬脚就离开。 此后,小雄子又在宫里见了雌虫几次,只要是虫皇没有管着他,他就偷偷摸摸跑到那个地方和雌虫聊天。 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雌虫见多识广、见解独到,说的很多话题都很有趣,小雄子通常会亮晶晶看着他,努力汲取。雌虫也不嫌弃他是只乳臭未脱的虫崽。 “小阁下。” “小阁下,喻江行阁下,您在哪?虫皇找您。” “小阁下!” 听见有侍虫到处喊他,急忙忙要离开,雌虫却突然单手拎住他的后颈,小雄子有些生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快放开,被发现就惨了!”被虫皇发现他就不能再偷偷溜出来,就不能和他聊天了。 雌虫却半点不慌,见老气横秋的虫崽气得小脸通红反倒乐了,大手揉乱他毛茸茸的头。 突然开口:“以后我就不在宫里了。” 此话一落,本来还在奋力挣扎的小雄子突然就不动了,安静下来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雌虫。 看着虫崽那呆呆的样子,雌虫轻声道:“和你讲了很多战场的故事,现在我得上前线了。”他瞧着虫崽要哭不哭的模样,捏了捏那婴儿肥。 “以后少来皇宫。”他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不要把我们见面的事情告诉卡所里,能做到吗?” 小雄子红着眼不想看他,在对方专注的目光下又不情不愿回过头,瘪着嘴哦了一声。 同时,那些寻找虫崽的侍虫已经找到了这里,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的虫有些发愣,最后惴惴不安站在原地低着头。 雌虫眼神淡淡瞟了那些侍虫一眼,脖子嗖嗖一凉纷纷将头瞬间埋得更深了,他转头揉了揉虫崽的头,温声道。 “走吧。” 小雄子走过去以后那些侍虫连忙围住他,眼睛盯着地上装死,要带虫崽走,小雄子却磨磨蹭蹭着,离开的前一刻回头。 那一眼就是他现在还仅保留的记忆。 只见在一堆桔梗花前的长椅上雌虫嘴边含着淡淡的笑,即使长相不是亚雌般柔美,他却更感亲切。 此时,对方和他雌父有几分相像的温和。 喻江行眼眸一闪,从深陷的回忆中抽出身来。 威加尔淡淡笑了,比刚才在那里祝贺新婚夫夫更显放松,对喻江行亲近不足恭敬有余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反应,随意搭了几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喻江行不知怎么,看到大门那边的卡所里后,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您不再待会儿吗?婚礼还没开始。” 威加尔转身将放在手边的帽子戴上,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记忆中那分明却尚有温润的线条早已经在风吹雨打中变成坚硬冷厉的线条。 “不了,联邦大赛要开始了,有些事情需要我立刻处理。”语罢便大步往外走。 门口,本来还在门口接待客人的卡所里突然顿住,目光怔怔望着前方,直到面前的客人疑惑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猛然收回眼,歉意地朝客人道歉。 喻江行收回眼,却和明芮对上了眼,雌虫眼底幽暗,像在怀疑着什么。 “……怎么了?” “你好像和他很熟?”明芮淡淡道,紧绷的下颔线却暴露出他不平静的心情。 喻江行有些犹豫,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自威加尔驻守边疆后他们就断了联系,也是今天才重逢。 “相处过一段时间……你认识威加尔?” “没虫不认识吧?”明芮轻嗤,在唇边玩味着,“帝国的元帅……虫皇的雌虫嘛!”后半句被他在唇齿间环绕,带上了那么几分难言的古怪。 喻江行闻言微微蹙眉,他总觉得雌虫的语气有几分不对劲,但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他很快就没能继续想下去,因为刚才威加尔和他的对话引起了全场的关注,包括新婚夫夫。 非娅带着句乌雅过来,一身精致的白色小西装,勾勒出他纤细的身形,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动人。 “我没想到你会来。” 亚雌语气有些沉,但总体还是比较平静,他目光不可避免投向一边的明芮,眼眸一暗,但很快又被其他情绪掩埋。 “之前是我不懂事,当做没发生过就好。” 他身后的句乌雅对他们点头,多看了明芮一眼。 此话一落,不仅是喻江行,明芮也被惊了一跳,没想到说话永远不会低头的亚雌今天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想明白就好,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希望你真的说话算话。”喻江行眸子分明,没有刻意的为难对方,很爽快接话。 非娅淡淡一笑,勾唇一笑:“那是自然,但事业上我可不会手软的。” “拭目以待。” 喻江行说完就带着明芮入席。 留在原地的非娅脸上的笑意微微扭曲,浓妆下掩盖不住的憔悴,却也影响不了他的容颜。 句乌雅见他心情不太好,低声询问,亚雌摇了摇头,眼神却死死盯着座位席的两只虫。 没有虫注意到,角落里的一只虫已经偷偷盯着他们看了很久。 婚礼很快开始。 雄虫和亚雌样貌上也很般配,只是坐在首席的卡所里全程没有笑脸。 仪式很简单,没有过多煽情。 明芮看着上面的两只虫,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啧,没想到那只死脑筋的雄虫和你差不多大。” 喻江行同样看过去,说实话他也没有想到,句乌雅行为举止都太像几百年前的虫,往往会让虫忽略他的年龄。 但照非娅那高傲的性子是死也不会和其他虫共享一只雄虫,就算是卡所里也不会同意,那只能因为句乌雅还没有虫。 那他的年龄就不会超过三十。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 一个是雄尊的执法者,一个是雄尊的反抗者,很好奇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但现在确定的是, 喻江行不希望他们过得太差, 从情感和理智层面都是。 他希望非娅真的能说到做到, 不要再整幺蛾子。 仪式结束,新婚夫夫下台给宾客们敬酒。 明芮突然说他要去卫生间, 起身就出去了, 他根据指示牌寻找卫生间的所在地,看到不远处的卫生间后挑了挑眉。 明芮从卫生间里出来, 却意外碰上了他最不想见的虫, 脸色瞬间沉下来,难看到了极点。一抬脚就要绕过对方离开,那虫却一点都不会看眼色, 分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大声呵斥。 “明芮你给我停下!” 明芮背影掩不住的怒气, 压根不停。 奈达德在那里跳脚:“你再不停下就别怪我把你雌父的丑事都出去!” 瞬间, 明芮像被扼住了咽喉,脚步沉如钢铁, 就算他心里再怎么不愿意, 脚下还是不能再移动半分, 只能说奈达德分毫不差捏住了他的软肋。 当明芮怒气冲冲折返回来后, 奈达德本能被吓了一大跳, 眼眸瞪大,分明被吓得不清。 只见雌虫的眼睛红得滴血, 嘴边大张, 像是张牙舞爪的野兽对自己的猎物虎视眈眈。 奈达德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举起中指颤巍巍指着明芮:“你,你别乱来啊!” “我哪里是乱来呢,亲爱的雄父。”明芮俯下身笼罩下一大片阴影,语气故作亲昵,落入雄虫耳边却犹如是魔鬼之音,瞬间头皮一阵阵发麻,后背也凉飕飕的。 明芮目光看着来来往往的虫,蓦然伸手抓住奈达德的衣领,大步将对方往外拽:“我们去外面好好谈谈。”他特地加重了最后那两个字。 奈达德心里发虚,害怕地挣扎:“逆子!” “快放开我!” 这么大的动静引起了过往的虫的注意,雄虫的力气还不如雌虫的一根手指有力,在绝对力量的碾压下,被直接拖到了偏僻的角落。 明芮松手,张开手掌嫌弃盯着自己发红的掌心,奈达德却突然失去了支持,一时没站稳直接跌坐在地上,疼得他嗷嗷叫疼。奈何疼痛也阻止不了他的作死:“明芮你真的是胆子肥了,我不会让你好看的。” 明芮居高临下睨着他,眼里浮现不加掩饰的不屑,抬脚落在雄虫面前,重重落下,差一点点就踩到那中间那玩样。 奈达德眼睛瞪大瞬间破音:“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明芮半屈着那条腿,上半身的重心都压在上面,脸凑得很近。 奈达德恼羞成怒,想要推开雌虫,却硬生生在对方的眼神下收回手,后退半步撑着地起身。身上沾了不少草屑,因为年过中年身形开始发福了,那算得上清秀的脸也没有看头。 明芮觑他肥胖松垮的脸,不禁有些庆幸自己不是他亲生的,想着还摸了摸自己俊脸。 要不然他都没信心站喻江行旁边了。 奈达德有经验般和明芮保持安全距离,眼神专注盯着他,想着,下一秒雌虫一旦有什么动作他直接调头就跑。 他咬咬牙开口:“你的兄弟们都要出嫁了,家里最近生意不好,你接济接济。” 明芮眼神瞬间冷下来,冷漠动唇:“与我何干。”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奈达德眉眼高扬,像是笃定自己会成功,“你攀上了喻江行就想甩开我们!没门!” 明芮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没想对对方做什么,但对方老是在他面前蹦跶找死。 “我最后说一遍,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他眼神犀利,仿佛透视镜,“你自作自受,还好意思跑来和我要钱。” 奈达德眼里的心虚一闪而过瞬间又理直气壮:“我所做的一切你们都得承担,就算我不是你的雄父,但我也养了你二十年。要点抚养费不过分吧?” 奈达德这只虫非得平平无奇,但最要命的是他以为自己只是大器晚成,偏偏要学其他虫投资、豪赌,结果呢? 就是明芮见着他们家里的东西一件件减少,现在空有一个宅子,如果不是得有容身之所,也不想被其他虫看轻,明芮毫不怀疑他能做出那房子去抵债的举动。 可惜他那些兄弟个个没什么出息,一个个和奈达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胸无大志就是只会做梦。 “要多少?”明芮盯着他,红唇勾勒出一个残忍的弧度,眸子里温度寥寥。 奈达德见他松口了眼里一喜,强忍住喜意,伸出了一根手指。 “好啊。”明芮盯着他手指,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上面,抬手伸进外套口袋摸索着,然后在奈达德期待的目光下两指夹着一个星币,捏在指腹玩弄了一会儿将他递到奈达德眼前。 在对方逐渐青紫的脸上手一松,只见在半空的星币直直坠落,翻了几个跟斗后安安静静躺在草地上。 明芮脸上挂着淡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对不起啊,手松了。” 奈达德胸口开始剧烈起伏,他收回盯着那枚星币的目光,嘴唇被气得发抖:“明芮,你故意的是吧?打发乞丐呢?!” “乞丐还知道知足呢,我身上只有这一枚星币,爱要不要!”明芮语气嘲讽,懒懒散散歪着头。 奈达德被他这指桑骂槐的话气得不轻:“给我一百万星币,要不然就被怪我把你的事斗出去!”他眼里闪烁着精光,高高扬起头,似是胜券在握。 哼,有了靠山就想丢下我,没门! 明芮表面的笑淡下来,冷着眼:“我说了,要钱没有。” “你没有喻江行难道还没有吗?”奈达德有些激动,恨铁不成钢,“你都怀了他的崽,他怎么会不给?”他眼里兀地睁大,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明芮死死拧着眉,语气冰寒如铁,煞气逼虫:“你怎么知道的!” 奈达德瞬间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看他:“你别管我怎么知道,你居然如此胆大妄为要打掉虫蛋,你不让我满意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他瞬间硬气起来,仰首挺胸。 明芮呼吸沉重,眼里幽幽闪着暗光:“怎么?如果我不给你这些钱……就去揭发我?” 奈达德以为他怕了,得意洋洋笑起来:“不止呢,除了这件事你还有其他把柄在我手里,比如说不知羞耻的雌父,比如你那见不得虫的身世——” 砰! 奈达德话堵在嘴里直接跌倒在地,他瑟瑟发抖,宛如看着一只怪物盯着面前的虫。 “你,你,你想干嘛?” 明芮俯下身单手掐着他的脖子,一点点收紧,那对血眸红的滴血,极度凸显,宛如血盆大口的野兽。 “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才一次次让你如此在我面前作死,嗯?”他淡淡反问,那唇角的弧度却残忍无比。 “你放开我,放开。”奈达德不断挣扎着用双手去拍犹如钢铁般紧紧焊在自己脖颈间的手,他脸色青白,开始翻白眼,出现了窒息的征兆。 “我,说的,是实话,实话。” “你就是个孽种,害死了你雌父,雄父也不肯认。哈哈哈,你还和你不要脸的雌父一样,也不看看是什么自己是什么东西!”他死到临头却横胆顿生,口无遮掩恨不得把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怨恨倾泻。 明芮呼吸急促,手肘的青筋完全紧绷暴露出来,在衣物下皮肤滚烫的可怕,无数的红紫色虫纹显现出来,一点点变得清晰,身体每一处开始变大,最后汇聚在一起连成了一副昳丽繁琐的纹身,泛着红色的亮光。 明芮双眸赤红,头顺着胸口起伏的幅度动作着,面目狰狞,虫纹悄无声息从领口中蔓延出来,缠绕着往上,侵入了上半张脸。 奈达德看怪物般的眼神,眼睛死死睁大:“你就是个孽种!” 明芮只感觉到浑身的热气一直往头上涌,大脑直冒火,他气极了急于找到宣泄口。喉结一滚,手下的力气加大,发出骨头错位的声音。 雄虫两眼直翻,连话都没有了。 脸上都是虫纹的明芮猛喘着气,目光突然落到自己的腹部,他一激灵,本能松手将他扔下,雄虫如无骨的蠕虫般软趴趴倒下。 稍微恢复一点意识的明芮看到倒在地上没有生机的雄虫,突然低下头捂住脸,随后耳边就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声音。 “雄主——!”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来。 明芮放下手,看到的就是跪坐在雄虫身边的安拉多加,亚雌开始摇晃雄虫,颤巍巍将手指放置他鼻子下。身体忽然一抖,随即没了支撑般往旁边倒,捂着脸开始哭,声音慢慢变大。 蓦然,他放下手朝明芮看来,那糊着眼泪的脸狼狈不堪,双眼通红,目光犹如恶魔 “你居然杀了他!”他的语气冷静的可怕,不过是错觉,下一秒却哭得不能自已。 “再怎么说他都是你雄父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明芮怔怔看着周围的虫,因为这动静,很多虫都被吸引来了,此时交头接耳,目光谴责对着他指指点点。 “太可怕了,到底有多大的仇恨,自己的雄父都下得了手。” “唉,喻阁下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是一只怪物,还敢仗势欺虫。” “……”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滚烫的虫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下去了,他一抬眼,就看到了虫群后面的喻江行。 对方静静站在那里,目光不明。 明芮突然回头盯着趴在奈达德身上痛苦的安拉多加,蓦然露出一个冷嘲的笑。 原来,愚蠢的虫到死还是个蠢货,让虫当了枪使,没想到到死都不知道谁才是推波助澜想要他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晋江独发 原本应该在敬酒的句乌雅突然出现, 他一开始那完美的微笑已经褪下,面色冷酷:“大胆!” “居然在婚礼现场虐杀雄虫,把他拿下。” 随着他令下, 一边的守卫很快将明芮团团包围。 明芮笑了, 笑得撕心裂肺, 周围的虫都一脸奇怪盯着他,不知道他杀了自己的雄父怎么还笑地出来。 “我早就想杀他了, 还有你。”明芮阴恻恻的目光落在安拉多加的背影上, 对方打了个寒颤。 “不就是想抓我嘛,用得着搞这些阴谋诡计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死死盯着面前的句乌雅。 句乌雅站在正前方, 盯着明芮冷冷下令, 抬手。 “把他抓起来。” 守卫准备上前将雌虫制服。 “等等。” 守卫回头,看到原本在虫群后面一言不发的雄虫从里面走出。 喻江行身着一身黑色西服,身高腿长、俊美无涛, 半撩起眼皮, 声色淡淡却隐隐带着威压, 那些守卫迟疑瞬间不敢动了。 “要抓我的虫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句乌雅转身看他, 单手放置胸口对他行了贵族礼。 “喻江行阁下,您也看到了。是您的雌虫击杀了一只雄虫, 大家都可以证明。他该受到惩罚。” 喻江行睨了他一眼, 缓步走近, 他站在明芮身侧:“眼见不一定为实。你要带走我孕期的虫, 至少也得给我确凿的证据。”他眼神蓦然凌厉下来, 乌压压一片。 隐藏着信息的话一落,再次引发了躁动, 他们没想到那只变异种居然会怀孕了! 明芮同时看过来, 眼里的不解同样不少, 他不知道雄虫为什么要暴露他怀孕了,这样将蛋打掉以后怎么交代? 喻江行直接忽略雌虫眼里的诸多疑惑,笔直站着,没有任何虫敢冒犯。 氛围一时间凝滞下来。 直到安拉多加趴在奈达德身上哭够了,才抹了抹眼泪,愤恨看过来,起身冲到明芮身前,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你个罔顾人伦的孽种!怎么就狠下心杀了你的雄父!” 安拉多加意识到自己的手落到半空就动不了了,目光落在桎梏住自己的手上,怒视而去,没想到却和一双寒潭冻水的眼对上,他不由得双齿上下打颤,气力不足。 “你松开,怀了孕又怎么样,怪物生出的还是虫族吗?!”安拉多加的妆容被哭花,此时脸上乱糟糟的,“你别想袒护他!” “对啊,生出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不如早点打掉的好!” “是呀是呀,想想就害怕!” “都给我闭嘴!” 出乎意料,那虫居然是句乌雅,他脸上沉着,一步步朝中间的喻江行和明芮走近。 “阁下,您不是要证据吗?”句乌雅露出一个浅笑,将一个投影投至半空中,瞬间复现了刚才明芮和奈达德的争执过程,不过是消音的。 “还有,您的雌虫在星网上公开发言说要打掉虫蛋,还影响了其他孕虫,罪加一等!” 句乌雅目光和虫群里的非娅对上眼,噙着一抹笑回头看着喻江行。 喻江行面上冷静,那双黑眸沉沉,却没再说话。 句乌雅满意了,抬手让守卫把明芮控制住,明芮冷冷盯着即将要碰到自己的手,阴森森道:“别碰我!我自己走。” 守卫回头请示句乌雅,对方点头。 明芮临走前回头看了喻江行一眼。 看热闹的虫很快就散了,只剩下他们几个。 句乌雅突然退后半步给喻江行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停留了几秒:“很抱歉,让阁下在参加我的婚礼时遇到如此的事情。” 喻江行温度寥寥睨了他一眼,并没有回话转身就走,留句乌雅尴尬地对着空气,对方却根本不知道丢脸这两字怎么写。 他身形一僵,吸了口气就站直身体。 喻江行走到安拉多加身边时脚步一顿,没什么情绪道:“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语罢抬脚继续走。 安拉多加垂着头,长发掩住他的大半张脸,在众虫看不到的角落里他唇角微扬。 前面是卡所里和非娅,喻江行对雄虫点头,直直略过一边的亚雌,直接离开。 现场就剩下三只虫了。 卡所里看着喻江行远去的背影,压抑多时的怒气溢出:“好!真是好的很!既然你已经出嫁,也没必要在我这控制狂下受气了。”抬手将胸前的胸针摘下,甩手离去。 非娅全程面无表情,直到句乌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关切问他还好吗。 非娅对他笑的一脸单纯:“你帮我出了气,我很高兴。” “谢谢你。” 句乌雅吝啬地露出一点笑,却分外真实:“既然你是我的雌君,让你高兴就是我应该做的。” 非娅走过去轻轻搂住他,脸埋在雄虫的颈窝,低声道:“嗯。”露出的那双琥珀色的眼却冷漠地可怕。 独自回到家中的喻江行枯坐在沙发上,往日闹腾的屋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死寂,仿佛少了什么。 明明已经这么过来十年,本该习惯了,却在一只虫闯入后短短的半年里翻天覆地。 他的目光落在厨房里,仿佛雌虫还眼巴巴站在炉灶前等着吃饭,目光移向楼梯口,雌虫衣着不整、头发湿漉漉拖着拖鞋往下走…… [阁下。] 喻江行眼里突然清明,他再看向四周,哪里还有雌虫的身影,他抬手按着发涨的额间,大脑情绪纷乱复杂,眉心内陷。 能找到那段原始的视频吗? [抱歉,阁下,我入侵不了那个系统,他们特地做了防护。] 那个帖子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阁下,我没有及时清掉那记录,被他们查到了。] 伊特如果具有情绪的话,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喻江行外套没脱,领带就怎么被随手扯下留下一串褶皱。他仰头靠着靠背上,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久到酸涩难忍。 他蓦然扯出一个笑。 没想到,他值得让他们这么算计。 真是太好笑了。 他抬手用手背盖住眼,大脑里空空如也,却浮现了明芮临走前的那个眼神。 平静、无情、轻松。 他知道对方的意思,是要他放弃不要施以援手,他们之间的关系赫然而止,至此不再有任何关联。 他走他的阳关道,雌虫走雌虫的独木桥。 研究院这几天特别奇怪。上至院长,下至两位首席,都没有一个出现,研究院因此蒙上了淡淡的阴影。听到风声的研究员心下忐忑,生怕什么时候这几只虫什么时候见了就爆发一场大战。 不是冤家不聚头,恰巧的是就在喻江行出现的那天,非娅也出现在科研院大门,婚假都没休完。 两只的目光对上,一触又分开,一左一右走近,像从未认识的虫。 在其他虫战战兢兢的目光里,他们俩却相安无事的走到自己办公室。 喻江行坐在办公室里,却在认真寻找各只虫的联系方式,一个个拨去。 每只虫几乎都是秒接,态度也十分恭敬,只是在他说明来意后,不是打太极就是说有事匆匆挂了。 看着屏幕上一长串的名字被划掉,喻江行也只是垂着眼继续打下去,接通的时候没有刻意的示好,挂断时也没有恼羞成怒。他其实都知道,只是不甘心,想试试。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喻江行看着门外视频里的那张严肃的眼,开了门。 卡所里缓步走进,喻江行随即也站起来。 “院长。” 卡所里抬手让他走下,自己也找了椅子坐,雄虫也不饶弯子。 “你是不是在疏通关系?有进展了吗?” 喻江行点头又摇头。 卡所里盯着他眼下淡淡的青紫,将嘴边的话咽回去,心下一叹。 他一开始以为雄虫只是不得已,没想到是真陷进去了。 因此,他开口:“如果实在不行……去找找威加尔,他可能会有办法。” 喻江行看着他,睫毛一颤,迟疑点了点头。 …… 喻江行坐在咖啡店里,面前放着一口没动的咖啡,此时冒着腾腾的热气,空气里都是咖啡的醇香。 一抹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大步走近,渐渐看清了正脸,威加尔歉意地颔首,摘了帽子在对面落座。 “抱歉,有些事情耽搁了。” 喻江行摇头:“麻烦您了。” 威加尔投以目光,低头喝了口咖啡:“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要麻烦您。”喻江行看着雌虫,对方摆出倾听的姿态后才继续说下去。 威加尔听了以后紫眸一闪:“你的意思是,你的雌虫因为打死了一只雄虫,所以被关在雄虫保护处。”他眉头微蹙,显然也觉得棘手。 喻江行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看到对方皱眉后心一沉。 他也没办法吗? 空气安静下来,甚至有些微微凝滞。 威加尔手指轻轻敲打着咖啡杯壁,目光在雄虫和杯子里的咖啡徘徊,突然开口:“你的雌虫身手怎么样?听说他是变异种。”他的目光很平和,即使说到变异种这几个字眼也没有波动。 垂着眼的喻江行抬眼,有些怔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关心这个,只是回。 “是。” 威加尔看着他,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真是关心则乱。 “你不是在研究基因融合吗?” 喻江行摸不清对方的意思,之前用的那些方法已经没有办法保下明芮了,更何况虫皇因为上次的事情已经对他不满了,再怎么也不能对方面前惹嫌。 威加尔看向窗外,意味不明道。 “联赛要开始了。” 喻江行眼睛微瞪,醍醐灌顶,瞬间想起之前卡所里和他说的那句话。 虫族近些年在联赛中表现十分不如意。 他目光看着对面身姿挺拔的雌虫,在那一身合身的军装下看不出底下藏了多少伤。威加尔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也只是淡淡挑眉,知道雄虫明白了他的意思。 喻江行喉头一哽,突然有些酸涩,雌虫看着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受的伤都得自己咽,然后在暗地里自己舔舐伤口。 威加尔见雄虫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上半身往前探去,声音轻不可闻。 “长大了……果然就不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抬眼, 撞进他淡淡戏谑的目光里,所有悲伤的情绪就这么硬生生停止。 雌虫这是直接点破了,他们不用再装作不认识。 “您——?” “您什么您, 当初你胆子还挺大的。”威加尔笑。 “看来, 当初我的祝福真的应验了。” 喻江行突然无言, 对着突然卸去冷漠面容的雌虫有些难以适从。 一个功高志伟的元帅的确具有很耀眼的偶像光环。 “……” “您这些年怎么样?” “在边疆守着。有时候挺无聊,不无聊的时候几乎都受了伤, 中途回帝都几次。”他突然顿住, “没见过你。” “看来你是将我的话听进去了。” 他并没有把自己一回来,就遇到雄虫被虫皇关禁闭的事情说出来, 生怕对方脸皮薄不好意思。 “您身体没事吧?”年初威加尔重伤病危的消息他同样有所耳闻。 “还能撑撑。”他眸光微闪, 话里略有深意,“希望能有只虫赶紧接替我,要不然撑不住就没命了。”兀地他勾了勾唇, 不过笑容有些凄凉。 喻江行脸色难看起来, 他知道受了这么多大伤……怎么会好过。, 在虫族缺少人才的情况下, 即将到来的联赛中他怎么也得上场。 以往年的经验看,联赛前后, 帝都都不会安宁到哪去。 …… “明芮, 有虫找你。” 一道背对着里面的高大身影斜斜依靠在墙上, 通过全透明的玻璃防护墙将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只有一张简陋的床, 桌子上还有一个水杯, 剩下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守虫一把拉开探视窗,暴力地拍了拍墙, 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里面的虫很快就被惊到了, 那纹丝不动的身躯一动, 几秒后转过身来,露出那张有些邋遢的脸。 这几天都没有搭理,下巴冒了短短的一截青茬,神情有些倦怠,只有那双看过来的眼还是明亮得可怕,像是一道能穿透漆黑洞穴的火炬。 原本态度极为顽劣的看守虫更过分的话被噎在喉咙里,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他以手抵唇咳嗽了几声,抬头后有些不自然道。 “听到了没,有虫来看你了。” 明芮头撑在墙上,没休息好眉一片阴沉,听看守虫再重复了一遍后,有些惊讶地一挑眉。 他实在想不到有谁会来看他? 安拉多加,还是他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兄弟?可他们昨天被他吓了一次后腿抖得都站不直了,不会继续送门来。 他又想到了一个名字,神情随之一僵,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还是起身往后面的探视门去了。 喻江行站在探视窗前,身边围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工作者,他黑曜石般的眼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眼眸一点白光,周围的光晕遮掩了他的眼底的思绪。 垂在身侧的指尖贴着裤缝,微微曲折,有规律地敲击。 嘴唇平直,眼眸半合,流露出疏离,以至于跟在他身后的工作虫请他坐了两次,雄虫不理后就没有再敢开口,和雄虫一并站着,身形僵硬像是在罚站。 灯光落下将喻江行的脸分为两半,一边光亮一边黑暗,高挺的鼻梁顺着眉心往下,在唇峰前戛然而止。 立体深邃的五官瞬间就冰冷起来,没有一点表情的脸令虫发虚。 玻璃墙里原本紧闭的门开了一条缝,很快,一个身影从里面走出。一身纯白色的T恤套在那健壮的身躯上,白发随意垂落至胸腔,对方脚下一顿抬起头来,桀骜的眉眼依旧,看见了雄虫后微微眯着眼。 喻江行的目光不动声色落在雌虫身上,缓慢移动着,很快微蹙眉,雌虫明显瘦了一圈,精神状态也很困倦。 明芮舌头顶了顶腮帮子,阴沉着眼,在防护墙里面椅子上落座,还没坐热直接甩了一句没好气的话。 “你来干嘛?” 喻江行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撑在膝上,也不看他那张难看的脸。他回头,对后面那两个跟班似的工作虫道。 “我要和他独自谈谈。” “阁下,这绝对不——!”他话还没完全出口,就被雄虫看似淡淡实则暗藏威压的眼神定住了,喉结一哽,就这么堵在喉咙里。 最后弱弱嗯了一声,退下前还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喻江行重新将目光放回明芮身上,对方此时已经摆出了不耐烦的姿态,零零散散靠在椅子上,那对眼神冷飕飕的。 “你为什么要来。”他再次出声。 喻江行单手撑在桌面,身体微微往前倾,身上的西装还是十分整齐看不出一点褶子。 “明芮。”他唤。 刚才还一脸不耐烦的雌虫脸上明显一僵,微微移开目光。 喻江行见到他躲避的反应,心下一沉,但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眼眸里流光转动。 “你乖点好不好。” 明芮脸色蹭地红了,又气又羞,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和喻江行打嘴仗。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说个屁,恶心谁呢。” 那对眉毛竖起来,怪凶的。 喻江行并没有生气,还因为雌虫恢复了一点活力松了口气,看来没事。 “你要一直呆在这吗?” 明芮眯着眼目光沉下来,在打量雄虫,最后吐出一句话:“你也觉得那混蛋是我杀的?” 喻江行甚至连犹豫都没有,斩钉截铁:“没有。” 明芮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雄虫的话表情都松弛了些,那天他是想杀了奈达德的,但是他自己有数,对方躺个几个月都算轻的但不至于当场毙命,毕竟他不想因为这恶心的东西将自己赔进去。 想到安拉多加出现后,倒地的雄虫就了无生机,明芮的目光沉下来,眼底汹涌着暗光。 雄虫他现在是杀不了,但搞死一只亚雌还是绰绰有余。 昨天安拉多加带着他的几只虫崽来雄虫保护处哭诉,说是要明芮给个公道。哭哭啼啼了大半天,在得到句乌雅说要严惩雌虫后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明芮一见就知道对方恨不得他快点死。 在他企图耀武扬威彰显自己的成果时,被明芮装着即将发狂的状态,对方立刻吓得瘫倒在地,半拉半拖着他那几只虫崽灰溜溜跑走了。 “你,你等着,你迟早会遭报应的,明芮!” 明芮肩膀斜靠在门板上,唇角噙着抹嘲讽的笑,如果真有报应的话,他早遭到报应了。 奈达德也是自己酿的苦果,怪不得谁。 …… “你知道你来这里代表的意义吗?喻江行。”明芮收敛了满身的刺,难得认真一回。 喻江行沉默,他知道,但他无法坐视不管。 不论是因为虫蛋还是明芮个人。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再不把握——”明芮伸出舌尖,习惯性舔了舔发干的唇角,红眸压下来,意味深长道。 “你就别想跑了。” 喻江行手肘撑在桌子上,袖子下滑露出那截清瘦的腕骨,那不经意流露出的易碎感和面上的生硬形成剧烈的反差,勾虫得要命。 “难道不是你想跑吗?” “明芮。” 喻江行目光干净得跟块镜子一般,让雌虫所有潜藏的情绪都原形毕露,无处可藏。 “我从来没有想过赶你走。” 明芮表情一怔,显然是被震惊到,唇角还没来得勾起他便很快收敛了神情,微抬下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似是对雄虫的话嗤之以鼻。 “你逗虫崽呢?”他的话像含在嘴里一样,含含糊糊的十分不正经。 喻江行眼神不躲不闪,反而用沉着的目光去追捕雌虫的目光,硬要对视,明芮的目光一闪,不想失了威风他只得迎上去。 两目相触。 没想到雄虫反而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出乎意料的平静:“真的,明芮?” 明芮心里一颤,紧接着懊恼地暗骂,靠! 对上雄虫不偏不倚的目光以后,明芮仿佛被看光了一般,直接输彻底。 “你在里面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明芮眼睛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说不上喜怒,嘴皮一掀:“怎么,你在外面手还能伸到里面?” 喻江行一听脸色微变,他以为明芮眼已经受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冷着声音:“他们对你做了什么?”目光死死盯着他的略显苍白的面庞。 “没有,有吃有喝。” 明芮刚进来时以为凭着句乌雅那小人心腹,再怎么也得给他穿小鞋,但想到除了没用刑,连吃喝都没断。 但他在句乌雅一次又一次的审视后注意到,对方注意力所在地,那是他尚未显怀的腹部,瞬间疑团就解开。居然是因为他肚子里,那个说不定还没成形的那颗蛋。 他愈想愈发觉得荒谬,一颗蛋居然就成为了一道免死金牌,他的思维逐渐发散,不仅是他连喻江行都是。 雌虫脸色愈发难看。 想着喻江行今天种种过于直白的关切,明芮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直到雄虫的视线若有若无掠过他的腹部,他手一僵,然后便是扑天而来的怒火。 几乎是同时,喻江行就察觉到明芮的心情变了。 果然,下一秒,雌虫就喑哑着声线道:“你是不是又是为了你的种?” 一听到这说了无数次的话喻江行就头疼,他不知道雌虫为何如此执著于,是为了虫蛋还是他。明明不管答案如何,总会被他通通归为一切都是为了虫蛋。 他盯着火气直烧的明芮,也只得耐着性子道。 “不是。” “喻江行你说谎也不照照镜子!你心里没有鬼才怪!”语罢,直接猛地起身,将椅子往后带离。 椅子一时不稳,直接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瞬间,这声音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逐渐扩大的裂缝。 喻江行心中仿佛呼呼吹着冷风,心中发寒,但他也没有给明芮甩脸色,他知道对方已经很不好受了,要是连他再插上一道…… 第72章 晋江独发 明芮气地胸膛剧烈起伏, 双眼红得没有一丝眼白,暗红得可怕。 “我告诉你喻江行,我不需要你施舍!”他几乎气到说不出声, 身体冷热交加,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 “你为了虫蛋我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别白费心思了!” 语罢, 转身离去, 重重将铁门关上。 喻江行左手抬至半空,抓了一把空气, 泄力般无力下垂, 晃了几下后静静贴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缩。 盯着那还在微微震动的门,他眉心内陷, 浑身被低气压包围。他实在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还能闹得这么不愉快。 “阁下, 您就别费心力了, 既然对方都不领情。”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尾音带笑。 喻江行转回身, 目光冷冷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虫, 对方原来一直在背后监视。 “你在监视我。”喻江行说的是陈述句。 句乌雅缓步迈进, 眉头微扬, 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 “阁下, 我不能让您和这样危险的雌虫独处一室,请见谅。” 喻江行拧着眉, 半抿着唇, 流出出极度的不满。 真是没有比句乌雅还讨厌的虫了。 句乌雅看出了雄虫极度的不满, 也只是微微弯腰行了贵族礼。 “您放心,我并没有苛待您的雌虫。”他微垂的眼泄出暗光,又继续道,“在他孕期期间他不会有事。” 喻江行抬眼看他,显然听出了他话里浅显的潜台词,冷着张脸。 “你到底想如何?” “他触犯了好几条帝国法律,他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空气一下子冷凝下来,一阵尴尬接着一阵,但在场的两只虫却恍若不觉,无声对峙着。 喻江行盯着他那张虚伪的面皮,里面已经烂透了,间或散发出腥臭,令虫作呕。 他启唇:“希望你等不到自己被清算的一天。” 句乌雅一怔,而后却露出了笑,诡异地不正常:“多谢您的祝福,即使我并不畏惧。” 喻江行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唇角下压,心下冷嘲。 疯子。 …… 自从那天明芮负气离开后便拒绝了喻江行的探视,甚至被扰到烦了还会直接甩下一句话让看守带给雄虫。 滚,老子死不了,不用你管! 又再一次吃了闭门羹的喻江行的面色发冷,一边的看守战战兢兢的,生怕下一秒雄虫就会发怒,没想到对方只是转头就走。 喻江行并没有放弃从其他的途经救明芮,只是听到句乌雅向内阁递了一份报告,他就坐不住了。 句乌雅站在长桌最下排,将自己的议案呈递上去,分到了每个议员面前。 坐在左侧的阿诺曼目光落在光屏上的文字上,看到那个醒目到刺眼的名字后眼睛猛地一缩,怔愣了好一会儿,笑意渐渐从他眼底蔓延开,布满了恶意。 喻江行你也有今天! 议员被左右低声交谈了有段时间后,最后进行表决。 很快,赞成的议员数量明显是压倒性的,议案通过,随即由句乌雅亲自传递给虫皇审议。 站在会厅的句乌雅看到这个结果后脸上遮掩不住自得,素来温和的眉眼冷峻无比。 明芮你别想逍遥法外! 虫皇倚靠在上座,沉默听着句乌雅的汇报,等到对方念完许久他久久不出声。 站在下方的句乌雅突然没有底,心有戚戚望着上方威严伟岸的雄虫,他看不大清对方的表情,因此也判断不了对方的想法。 “虽然明芮怀有身孕,但鉴于残害雄虫情节恶劣,建议将死刑后延——”虫皇嘴里玩弄这这个不太陌生的名字,话锋陡然一转,“你是想救他还是想杀他呢?”眼底带着明晃晃的打量。 句乌雅深深垂着头,他不敢随意揣测上位者的心思,只是愈发恭敬道:“每一颗蛋都是帝国的珍宝,但残杀雄虫非死刑不可。他既想谋害虫蛋也残害了自己的雄父,罪加一等!” “……臣下斗胆,建议先让他诞下虫蛋然后将其处死。” 此话一落,大殿里的空气变得微妙起来。 高坐其上的虫皇眯了眯眼,似在打量底下的雄虫,良久意味不明道:“句乌雅处长不愧少年掌权雄虫保护处,当真是会物尽其用。” 句乌雅被虫皇的话砸的有些惶恐,连忙拱手:“陛下谬赞臣下不敢当。” 虫皇哈哈大笑起来,眯着眼意味深长道:“人才自古出少年,和喻首席一样,都很好啊!” 虽然虫皇话是这么说,句乌雅却莫名僵了脸,他心里有一股强烈的不好预感,不禁攥紧了手指。 一听到喻江行的名字,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对方近些年的成绩,而是……对方在不久前被虫皇关了禁闭。 “陛下,我——”他急忙要将什么话脱口,却被上座的雄虫轻飘飘抢了先。 “依我看直接杀了可惜,留着吧。”虫皇语气还是一样的沉静,没有半分情绪变动的异样,那话语却沉甸甸压下,像极一座大山。 句乌雅被压得有些难以喘气,还想再说什么改变对方的决定。 “陛下,万万不——” 虫皇眼神自上方睨下来,威严至极,句乌雅嘴皮好像都直接被缝上,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僵硬了半响只得不情愿低下头,咬着牙应了好。 虫皇在上方看着他僵硬黯然的背影,等到对方退出去了他的目光还没收回。 “陛,陛下,喻首席闯进来了!” 虫皇刚刚平复下去的眼神微微提起,投出去,刚好落在急匆匆出现大门口的喻江行。 雄虫墨发凌乱地搭在眉眼处,脸颊两片薄红,胸膛微微起伏着,连外套的衣角都翘了个角。 虫皇瞧着他这一看就是跑来的模样,眼底闪过兴味,饶有兴致开口:“怎么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喻江行喉结一滚,微微颔首:“臣下失礼。” “说吧,这么急跑来是什么事?”他手指握着白瓷杯,指骨轻轻剐蹭着,杯里的水微微晃动。 喻江行往里走了几步,呼吸逐渐平缓下来,郑重道。 “请陛下高抬贵手,饶了我的雌虫。” 闻言,虫皇似是不悦,扯了扯嘴角,最后还是没有什么情绪道:“你也以为我想置明芮于死地?” 恭敬垂着头的喻江行一怔,紧接着不可置信抬头:“您的意思是?”眼里浮现显而易见的惊喜。 他来的半路碰到回去的句乌雅,以为对方奸计得逞,顾不得形象跑了一路,以至于侍虫也追了他一路。 虫皇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问了似乎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是什么和明芮扯上关系的?” 喻江行缓了缓神:“因为明芮也是变异种,接触中我们……” 虫皇似是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你很喜欢他?”他知道喻江行最近因为他那胆大妄为的雌奴满世界找虫帮忙,却不知道那只雌虫的信息。 喻江行说是。 虫皇突然大笑起来,他对上了喻江行疑惑的目光,丝毫不减笑意。 “好啊好啊!” 喻江行安安静静等虫皇笑完,看对方刚才的表现,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点细微的希望,试探性开口。 “陛下,他本就怀有身孕,您看能不能……宽恕些。” 虫皇盯着罕见为了一只虫一而再再而三低头的雄虫,眼里了然,算是相信了对方刚才的话。 “看来你还真是痴情……”他说这句话时语调拉得很慢很低,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但怪异的语调也称不上怀念。 他紧紧盯着喻江行那清俊疏冷的面容,笑意瞬间更深了。 “我是没打算杀他,但他杀了雄虫放了也不好交代。”他突然停下,在喻江行忐忑的目光里开口,“那就送到摩黑塔去吧。”语气说不来的恶劣。 他看着雄虫眼里的希望一点点粉碎,露出眼底的惊愕,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陛下——!” 他微微抬手,阻止了喻江行再次争取的可能。 喻江行喉咙发干发涩,一阵阵痒意不住蔓延,直像要呕吐。他浑身微不可察地发抖,强压下自己的情绪恭敬道。 “是。” 在他转头离开之前,虫皇又突然叫住他。 “对了,联赛就这几天了,你多上点心。” 喻江行又应好,他知道虫皇是在敲打他,联赛期间是多事之秋,对方让他看好科研院,看好那些不可控的变异种。 …… 喻江行走到大厅时就听见了研究员们在闲聊。 “明天就是联赛开幕式了,真期待今年的比赛。” “啧,我有些担心呢,上一届差点就脸着地了。” “后来不是追上了吗?还是元帅力挽狂澜呢,你怎么知道不是故意的呢,毕竟我们当霸主已经一百年了,让让其他国家。” “天真。” “你——!” 那两个研究员走远了,喻江行却停住了脚步久久思索,他想起威加尔那天和他说的话了,说不定真的是一次机会。 彩旗飘扬,列兵列队。 喻江行混在一群虫里等待着开幕式。 今年其他四国派来的选手几乎都是新面孔,除了上一届前半场势无可挡的绿因星人扎米。 在五国的相互见面时,空气里暗涌流动,恍如一触即发的战争。 白戈星人一向特立独行,无必要不与其他国家进行交流,联赛一经结束,就离开了。 反观能说会道、巧舌如簧的绿因星人,此时已经和其他三国的虫热络聊上了。但最显眼的当属虫族今年的选手之一——弗维迪亚,他顶着一头灿金色的卷发,那双绿色的眼眸里盛满温暖的笑意,看过来的时候对喻江行眨了下眼睛,唇角勾笑,只是一眼就马上收回了。 喻江行眉头本能一皱,心里不太舒服,没几只虫能光明正大的给他抛媚眼。 第73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没看第一天的比赛。 后面听说虫族的虫都不敌其他国家的选手, 包括那天对他眨眼的弗维迪亚,比分惨淡,威加尔不得不上场。 他当即就离开科研院前往比赛现场。 没想到在现场碰到了卡所里, 他敛下眼里微微的惊讶, 问好。 “卡所里叔叔。” 卡所里嗯了一声让他到身边坐下, 他们坐的地方在后面,视野很开阔, 轻而易举将底下的场景一览无余。 此时台上站着两只虫, 左边的那只是绿因星人,是个新面孔。右边的那个威加尔, 他脱下了军装换上比赛服, 威压散了些,却更衬得那种从尸海中走来的煞气。 在此之前,威加尔已经和苍格星人打了一场。 喻江行往周围一扫, 坐无虚席, 每只虫脸上都是难忍的激动, 一看就是为威加尔来的。 他的目光同样放在比赛台上。 联赛和斗虫场的比赛不同, 他们可以使用自己身体的任何优势,除了使用外物, 比如说虫族的骨翼, 黑蜘蛛的毒爪、绿蜥蜴的舌头等。 在众虫的欢呼声下比赛很快开。 威加尔沉稳地站在那里, 对面的绿因星人面露警惕。即使他是第一次参加联赛, 也知道雌虫的鼎鼎大名, 就是这只虫将他们唾手可夺的冠军多次抢走,让他们的冠军梦屡次落空。 绿因星人咬了咬后槽牙, 嘴里的舌头吞吞吐吐, 像是在做准备, 大叫一声,脸上的肌肉随之牵扯。 他一把向威加尔冲了过去。 威加尔眼一眯,紧盯着朝自己扑来的绿因星人,对方瘦高,不很强壮,但四肢却很发达,额上布满绿蜥蜴特有的绿色纹路,往下那一双透彻却并不灵动的眼。 威加尔脚下暗中蓄力,在估计对方到达的前一秒中向后退了半步,然后一脚劈过去。 绿因星人眼底倒映着那凌厉的脚力,随之被迫暂停了攻势侧向躲避。 他喘着气看着对面目光沉着的威加尔,那股不甘的斗志熊熊燃烧,他不信了,这雌虫能战无不胜。 他全身肌肉紧绷,以更巧妙的招式进攻。 喻江行目不转睛盯着台下,随着比赛的进行双方选手都呼吸沉重,汗流浃背,红着脸警惕盯着彼此。 比赛还在继续,但是这种靠拳脚的对战很快就被抛弃了,因为绿因星那边的选手选择了狂化。 只见原来的比赛场上少了一只虫,而多了一只身长三米的绿蜥蜴。那极长的尾巴在身后甩着,拍打空气发出鞭打的咻咻声。 瞬间,赛场的氛围更加紧绷,这代表这选手认真了。 威加尔盯着对面那只吐着长舌头的绿蜥蜴,紫色的眼眸里暗色渐沉。 要说为什么绿因星人最令虫族忌惮,实在是他们过于狡猾,凭着在五大帝国中并不算突出的武力值,却占据了第二的地位,可知他们的智商之高。 不过他们大部分时间并不将这些智慧用于正事,而是去坑蒙拐骗。 其中最大的受害者便是憨直的苍格星人,不仅被骗走了能源最丰富的星球,还将其当场他们最好的盟友,只要绿因星人说的话都在所不辞。 真是…… 喻江行眼睛一闪,前方的观众席响起一波更胜一波的欢呼声,在偌大的场馆里经久不绝。 原来不知什么威加尔也放出了他的骨翼,比他还长的骨翼缓慢震动着。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圈圈五色的光晕,和他那双紫水晶的眼睛一般,那骨翼也如梦幻般神秘绚烂。 暗紫色中散布着莹白色的光粒,宛如大师毕生的得意之作,但那边缘泛着冷芒的尖刺,却表示着其并非无害、可以把玩的艺术品,而是杀人不见血、千里不留行的凶器。 喻江行喉结滚了滚,目光却显得愈发灼热,他只是听说过威加尔的威名,但并没有亲眼见过他的实力。 绿蜥蜴的尾巴甩过来,几乎占据了全部的场地,对面的威加尔无处可躲。 台上的观众纷纷提起一口气,目不转睛盯着台下,等待着想象中下一秒场景的到来。 只见威加尔轻松一跳,出乎意料地踩住对方的尾巴,瞬间敏感的尾尖出的脊柱一激灵,绿蜥蜴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威加尔一挑眉,右脚抬高然后狠狠踹下去。 瞬间,绿蜥蜴宛若被踩了尾巴的长尾猫,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收回自己的尾巴,同时不断拉长的鲜红色舌头如一道闪电般袭来。 威加尔微微皱眉往后退。 绿蜥蜴趁机收回了自己的尾巴,转过身身时那对玻璃球般的眼珠红得滴血。 对方被激怒了。 威加尔不断闪躲着,那灵活如蛇的舌头直直向他袭来,不等他缓口气,又重新呼啸而至。威加尔单膝点地,身侧的骨翼随之落在地面。 绿蜥蜴攻势愈发狠厉,长舌头被他玩得如同红外线,他盯着被自己逼到无力反击的雌虫,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 分泌着黏腻的墨绿色液体的舌头在空中一甩,液体飞溅落了一地,空气中立马多了一股地下水沟的恶臭。 威加尔差点被长舌头碰到脸部,液体滴答滴答弄脏了他的比赛服,蓦然,他展翅起飞到了半空,让绿蜥蜴落了空。 喻江行听到耳边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偏头看过去,余光里身侧的虫伸出的一双手抓在前面的靠背上,捏得很紧,骨节泛起青白。 “啊——!” 听到一声声惊恐的声音后,喻江行的目光再次投向台下。 只见威加尔停留在半空中,气定神闲,而地下的绿蜥蜴完全气疯了,本来已经很长的舌头不断伸展着,最后达到了令虫瞠目结舌的地步。 他飞快甩动舌头,空气里出现了残影,如形成的红色漩涡,将威加尔身边的空气扰动到不平静。 威加尔盯着自己微微上下颠伏的骨翼,目光沉着望着下面发疯的绿蜥蜴,对方再怎么发疯也决不能伤到他。 这就是虫族为什么百年前能占据霸主地位的原因。 作为唯一不需要借助外物就能升空的唯一种族,这是其他四个种族都缺乏的条件。 在这种空中作战,虫族天生克绿蜥蜴。 威加尔缓缓往上移动,脱离了绿蜥蜴能控制的气流区,然后没有任何征兆往下俯冲,巨大骨翼带起的气流直接将绿蜥蜴的漩涡搅成了碎片。 在绿蜥蜴不断瞪大的眼眸中,冷光一闪而过,然后是半空中飞溅的赤红液体。 绿蜥蜴尖叫起来,整具身体痛苦地扭成了麻花,溢出生理眼泪的眼珠几乎要掉出来,不可置信盯着地上那截还在跳动的肉色物体。 观众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欢呼声。 绿蜥蜴眼里映着观众席上,那些虫得意洋洋的表情,在观战区的绿因星代表铁青着脸。 他目光阴沉恶毒起来,所有的愤怒都被威加尔激起,顾不得嘴里的疼痛再次发起攻势。 威加尔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他真是没有想到对方忍耐力居然这么强。这不是他第一次割掉绿因星人的舌头了,但这么快冷静下来的他是头一个。 威加尔对着喷溅混合着暗红色的粘液,避之不及,很快身上不可避免脏了一大片,就连脸上也不可避免。 他最讨厌和这几个能分泌粘液的种族打了,不管受伤与否,身上总是不能干净。 威加尔并没有放松警惕,如果绿因星这么好对付就不需要他上场了。之前对战绿因星人失利的其他虫族选手皆是因为一时不察,被绿因星人找到了时机后来居上。 被割了舌头的绿蜥蜴放弃了远程攻击,行踪似鬼,只一眨眼就到了威加尔面前。 威加尔眼睛瞪大,反应没有对方动作快,那对清澈的紫眸一缩,倒映着一对从天而降的骨翼,相较于他的还要小一些,像是没有发育完全的半大虫。 观众席突然安静下来了,一片死寂。 而后无数喧闹的声音一齐响起,嘈杂异常。 “骨翼?他不是绿因星人吗?怎么会有虫族的骨翼?!” “天,天啊!” “基因融合,肯定是基因融合!!!” “我知道了!他是变异种,和那些乱伤虫的狂化虫一样!” 观众席开始躁动起来。 观赛台上,虫皇脸色铁定,阴沉着眉目望着下方惊恐不已的虫民。 喻江行眼里一闪而过的愕然,他还没有见过融合虫族基因的其他国家的变异种,没想到—— 他本能朝卡所里看去。 对方并没有像观众一般大惊小怪,而是紧紧盯着台下的,眉心紧紧笼罩,像是在极度担忧着什么。 喻江行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比赛场上,威加尔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乱,一时没来得及反应,直接被绿蜥蜴一尾巴甩到防护罩上。 一声巨响后,坚硬的巨型防护罩微微震动着,那不断回荡的余音萦绕耳边,原来还躁动不已的观众却戛然安静了下来。 威加尔撑着地面起身,半跪在地上,左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他猛喘着气,白色的眼睫一阵乱颤,在绿蜥蜴再次突袭的前一秒,张着骨翼自地上腾空而起。 绿蜥蜴死死盯着他,然后在众虫目瞪口呆下,也随之飞起。 从没见到会飞蜥蜴的虫见鬼了般,眼睛眨也不眨。 喻江行更是寒着一双眼,拿虫族的骨翼对付虫族……绿因星人真是好样的! 他看向上方的观战台,目睹了绿因星代表那藏不住的笑意,垂在身侧的手悄然紧握。 面对绿蜥蜴的威加尔更直观的观察到对方,那骨翼虽然没有完全长成,但那绝不是手术移植,那只能是—— 他突然往喻江行和卡所里的位置望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蠢作者又睡过头了(抱歉抱歉) 第74章 晋江独发 而后, 他和追上来的绿蜥蜴进行胶着的战斗。 长了骨翼的绿蜥蜴如虎添翼,加上他本身的长舌头和尾巴,此时十分协调。 威加尔不得不避开对方不间断的攻击, 因而很难找到进攻的机会。 观众席上的观众都看出来威加尔此时的处境不太好, 不断闪避的姿势, 绿蜥蜴仿佛是杀红了眼的疯子。 威加尔被逼到了防护罩最顶部,后背死死贴着墙壁, 他的骨翼在身前合成伞状, 用以抵达对方的攻击。很快,原本色泽漂亮的骨翼就被黏腻黑绿的液体糊满了, 变成了灰扑扑的一团。 “元帅是在干嘛?为什么不反击?反击啊!” “他雌父的, 不是挺厉害的吗,现在怎么这么孬!” “撑住啊——!” 卡所里骨节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嘴唇内敛, 紧绷的脸部肌肉微微发颤。 威加尔。 被困在最角落的威加尔此时暗忖着, 长出了骨翼, 身体的其他机能也会随之增加吗? 很明显感觉到绿蜥蜴的速度和力道都比之前更强了, 那种带起飕飕的冷风,以及鞭打空气发出的凄厉怪声。 他大脑极度运转着, 眼神一凝, 在心里默念。 三, 二, 一! 绿蜥蜴脸上的笑凝滞在脸上, 只见刚才如缩头乌龟的雌虫突发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霹雳袭来。 那大张的骨翼变换冷光, 扑闪不止, 然后如出窍的利剑直接将还在空中的舌头和尾巴夹住, 一点一点往皮肉里陷。 绿蜥蜴突生惶恐,顾不上攻击,连忙借助骨翼与威加尔对抗,骨翼对骨翼,相交摩擦中发出亮白色的光,倒真的像两把剑对峙。 绿蜥蜴历尽千难万险终于摆脱雌虫的威胁,那勉强收回的舌头和尾巴被割了三分之一,此时血如喷柱。 威加尔乘势而上,凌空一脚飞踢。 绿蜥蜴宛若翅膀突然消失般,直直从空中坠落,巨大的身形落地后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声。 安静良久的观众席再次爆发尖叫声,连铁青着脸坐在观战台上的虫皇脸色也好了不少。 威加尔居高临下盯着倒在地上疯狂喘气吐血的绿蜥蜴,眼底一片暗沉,手摸到自己的腹部,那里疼痛难忍,他低头怔怔望着扎着一个微针头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绿蜥蜴得手。 这本就是违禁品。 倒地的绿蜥蜴眼里闪烁着精光,他伤势并不算重,此时又重新爬起来。 他再次挥舞着骨翼往上,阴恻恻的眼神落在雌虫的腹部,双方在空中对峙。 威加尔不再被动地等待对方进攻,不断流失的气力警告他要速战速决。巨大的骨翼带起超强的风,直直扑向绿蜥蜴,绿蜥蜴也不甘示弱随之跟上。 双方很快碰头,两对不断挥展的骨翼几乎遮住了他们两个相缠的声影。观众席上只能看到隐隐约约露出来的半个身影,然后下一秒又被遮住了。 观众好奇地偏头探脑,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威加尔目光如扫描器一般落在绿蜥蜴身上,去寻找对方可能藏匿暗器的地方。 绿蜥蜴并不甘落后,突然之间他收回了自己的原型,仅仅保留着与雌虫一样外观的骨翼,此时场上的场景就像是两只虫在打斗。 喻江行明显也注意到了对方的这个变化,能随意控制状态的变异种,这就是其他帝国基因融合的实力吗?他的目光蓦然暗沉了下去,这个差距实在太大了。 收回本体的绿因星人眼里闪着精光,威加尔眼眸一缩,只见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穿空而过,落在了他的胸口。 威加尔敏锐地感到什么了,垂眸,望着胸口那微不可察的银针眼底,暗色翻涌。 他直接拔掉,丝毫不拖泥带水,手一甩,沿路返回,绿因星人一时不察直接中招。 他眼睛瞪大,愤恨道:“你——!” 威加尔暗沉沉望着他,带着无尽的煞气:“使这些诡计,你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语罢,直接冲上去。 绿因星人急忙合拢骨翼用来消减雌虫的攻势,发着冷光的骨刺直直划过脖颈,他往后一躲,后背瞬间湿了。 威加尔半抿着唇,接连不断的攻击,被压制到极致的绿因星人咬咬牙,一狠心,将藏在身上的所有暗器直直往威加尔身上发射,但有了前面的经验后,威加尔闪避加骨翼作为护盾,没有半根暗器可以近他的身。 绿因星人已经山重水尽了,像一个一无所有的囚徒,破罐子破摔。他再次变身成蜥蜴,鲜血涂抹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尾巴和舌头,再加上骨翼。 卡所里突然站起来,喻江行被吓了一跳,连忙看过去,雄虫脸上的焦急遮掩不住,那不断吞咽的喉结暴露出他的紧张,喻江行几乎没有见过情绪如此外露的卡所里。 他往台下看,刚想躲避的威加尔身体一僵,紧接着脸色发白,像是被什么牵制住了。 绿蜥蜴乘胜追击,趁着威加尔活动受限,用尽了自己的全力。 刚才还僵硬如木头的威加尔却突然爆发,白着脸凌厉一扇翅,光顾着进攻而没有半分防备的绿蜥蜴,直接将自己的脖颈暴露在雌虫的视线之内。 也就是那一瞬间,威加尔身影快如鬼魅,直直穿过绿蜥蜴,然后维持着攻击后的姿势不变。 只见僵在半空中的绿蜥蜴身体一抖,然后那脖子四周出现了红色的细痕,下一秒,那睁着眼的头就这么直直坠地,落在地面沾了一地的血。缺了头的身体一时间血喷如柱,几秒后宛如巨山倒地。 一时间,满座寂然,而后是一声更胜一声的狂欢 观赛台上,绿因星代表脸上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虫皇一反常态,刚才不愿搭理到现在主动找话。 威加尔居高临下盯着不成型的对手,眼底一闪而过的赤红。他平稳落地,看不出任何不好的状态,朝着观赛台和观众席颔首,视线多停留在观众席一秒,然后就下台。 工作虫很快上来清洗场地。 在虫众们不绝的欢呼声中,喻行却暗自沉下眼,观众的注意力都被虫族的胜利吸引了去,以至于没有虫注意到威加尔下场时不着痕迹的踉跄。 他刚想转头和卡所里说什么,就见雄虫猛地起身,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 下一场联赛开始的前一天,喻江行是被虫皇召见。 “你不是想要我赦免明芮吗?”喻江行刚进去虫皇劈头就来了一句,此时对方站在高台上,睥睨下来。 喻江行一怔,立马说是。 虫皇逆着光,身影被分成两半,一边光亮一边暗影,影影绰绰中看不起表情。 “我可以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他特意停顿一下,才沉着目光开口,“威加尔旧伤复发上不了场,只要明芮能保住虫族在联赛中的霸主地位——” 他意味不明道:“别说杀了一只低级的雄虫……就算他还想要什么,我也给。” 喻江行微微垂眸遮住眼底浮现的震惊,他实在想不到虫皇居然会许下如此重的承诺。 只要明芮赢了,那么就没有虫可以—— 他硬生生拉住了自己如野马奔腾的思绪,那种惊喜淡了一些。 守住虫族在联赛的霸主地位真的容易吗? 他想起那天威加尔和绿因星人的比赛,联赛死生不论,只看最终胜利的那方是谁。 连威加尔都被偷袭重伤了……那么怀着孕的明芮呢? 眉目疏离雄虫眉心微蹙,紧闭的嘴唇无不在宣示着他此时的心情,犹豫半响垂着眼。 “多谢陛下。” “但,我得去问问他,他自己选择。” 喻江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总觉得虫皇多看了他一眼。 “好。” 喻江行退下,走到半路却突然停住了,想到什么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目光落在周围的环境,带着淡淡的打量像是在寻找什么痕迹。一抬眼,视野里就是一扇打开的窗,他还没来得及探寻里面的场景,就传出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 “怎么?都这么大了还玩这种游戏。” 喻江行身形一顿,脸侧浮起淡淡的粉色,即使知道对方只是开开玩笑,他也不由得局促了些。 他转过墙角,到了大门口,抬手敲门。 “进来。” 喻江行进去。 走过会客厅后就见到了半躺在床上的威加尔,他此时上身裸着,缠上了厚厚的纱布,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喻江行鼻子一动,很快停在对方面前。 威加尔脸色白得像纸,脸颊浮着病态的两抹红,唇瓣有些干地泛起死皮。 见到对方这副模样身边还没有个照顾的侍虫,喻江行皱了皱眉:“您感觉怎么样?怎么没有只虫在身边?” 威加尔微微笑起来,声音是掩不住的虚弱:“是我不让他们留的,给我倒杯水。” 喻江行点头,转身往旁边的茶几走倒了杯温水。 威加尔接过后一饮而尽,喻江行将杯子放回原地。 “怎么样,如愿了吧?” 喻江行喉咙却宛如梗着一根鱼刺,那个是字怎么都说不出来,因为对方旧伤复发不适合再上场,因而选择才变成明芮。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威加尔微微笑起来,那凌厉的脸部线条都被柔化了:“你老爱钻牛角尖,有虫接替我我高兴得很,毕竟我也不想我这把老骨头死在比赛台上。”他皱着鼻头,不像假话。 喻江行闻言却瞧向他的伤口,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威加尔没什么情绪开口。 “年初留下的伤还没好全,又让绿蜥蜴下了点毒。”他语气轻飘飘的,就和说今天吃什么没区别。 喻江行心情却愈发沉重,他目光落在对方肩头的伤疤上,知道对方是伤得太多,已经处之泰然了。但想到这些伤每一寸都是为了虫族而留的,他心头就堵得慌。 喻江行什么都没说,只是郑重地朝威加尔鞠了一躬。 威加尔受了,语气戏谑:“我也算你半个父亲了,如果你真有心……等我老到动不了了,把我从这宫里接出去吧。”他视线顺着大开的窗户看出去,落在室外的桔梗花上。 他看着喻江行,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愈发轻 “去哪都好。” 第75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什么都没问, 应了声好,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雌虫的眼睛红了一点。 “就算是个机会, 你也得考虑清楚。这是有风险的, 虫蛋不知道是否保得住, 甚至连他也不能确定。” 他离开前,威加尔又多说了一句, 雄虫只是嗯了一声。 虫蛋……他不强求了。 至于明芮……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当天, 喻江行驱车前往摩黑塔,明芮早在他找虫皇的第二天就由雄虫保护处押往了摩黑塔。 对喻江行这个经常光临的常客, 看守虫们已经由原来的震惊到习以为常了。喻江行喻犹如回家一般, 十分熟悉自然到了摩黑塔的第二十七层。 看守虫打开探视窗,然后敲了敲铁牢笼,朝里面喊。 “明芮!有虫要见你。” 只听到里面窸窸窣窣了好长一阵, 明芮的脸才突然出现在窗口, 黑暗中那对暗红色的眼瞬间闪过亮光。 喻江行上前一步, 看守虫退到了一边但离他仍然十分近, 眼神警惕。 “你怎么样?” “好得很。”明芮嘴硬,被关在摩黑塔的虫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会好到哪里去。 喻江行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 让伊特暗中给雌虫检查身体。 无色的扫描光躲过监狱系统的捕捉, 透过厚厚的隔离层, 落到了明芮身上。 [阁下, 雌虫身体没有什么大碍,虫蛋发育状态良好。] 喻江行听到虫蛋后, 微微一愣, 很久都没有说话。 明芮隔着铁笼通过狭窄的小窗去看喻江行, 他发现对方很明显瘦了一圈,不禁皱了皱眉,本来就瘦再瘦下去就可以当柴烧了。 “我找到可以让你出去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明芮本能脱口而出,一出口他就懊恼地咬着牙。 “五国联赛。” “虫皇承诺,只要你能打赢其他的事情既往不咎,而且还会答应你其他事情。” 明芮脸色淡下来,沉默良久,撩起眼皮淡淡睨了他一眼:“你找过他了?” 虽然雌虫没指明,喻江行也清楚对方说的是谁,嗯了一声。 明芮神色沉寂,却让虫感到了难以言喻的阴郁,他恹恹道:“你就这么想让我出去?”不是疑问,只是很简单的陈述,至于有没有答案都不重要。 喻江行盯着他。 “为了让你出来,我无所不用。” 空气瞬间凝滞,角落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占据了一切。 明芮单手捂住脸,蓦然发出一声嗤笑,肩膀一抖一抖的,随着喻江行带着疑惑的眼神,雌虫掀起眼皮露出了他那双血眸,笑意不达眼底。 “喻江行,你当真是榆木脑袋。”他放下手,极度夸张的表情也逐渐松弛下来,他定定望着面前西装革履的雄虫,扬唇。 好。 时隔一个月后,明芮再次站立在阳光下,他似是有些不习惯,拿手遮了遮,眼睛微眯。 喻江行看着前面的身影,很明显瘦了一圈,那头发却愈发长了,自他离开雌奴交易所就没剪过。 喻江行请示过虫皇,他要带明芮回家一晚。 明芮跟在喻江行后面进门,目及屋内的摆设后眼睛一闪,和他离开时没有一点变化。他用余光瞧了雄虫一眼。 喻江行走在前面,将外套放下来后,回头自然道:“要吃什么?” “都行。”明芮和他的目光对上没什么情绪道,然后就见雄虫走向厨房。 明芮见此情形,停了几秒就往沙发走去。 他半躺在沙发里,目光落在对面的墙壁上,没有移动分毫,却将屋内的物品尽数映入眼底。 鼻息都是熟悉的熏香味,他的眼皮愈发沉重,眼前模糊一片黑暗涌来。 十分钟后,喻江行推开厨房门,手上端着菜放到桌上,本能回头准备叫虫。怔愣了几秒,他走出去,将柜子里的毛毯小心铺到了陷入睡眠的雌虫身上。 明芮长直的睫毛搭在眼睑处,投下指甲盖大小的阴影,浅浅呼吸着。 喻江行在对面坐下,垂着身侧的两指揉搓,眸色浅淡,视线从头顶往下移,最后落在雌虫手搭着的腹部,那里已经不是之前平坦坚实的模样了。两月有余的腹部微微凸起,不仔细看可能不会注意。 他就这么静静看了许久,直到对面的虫有了动静,脸上的神情立刻收敛,恢复平常的寡淡。 明芮眼眸惺忪,抓着身上的毛毯微垂着眼,不说话,还是喻江行起身向餐桌走去,经过他时放下一句话。 “吃饭。” 明芮盯着他的背影,放下毛毯后走到雄虫对面坐下。 喻江行喝的不是营养液,面前同样摆着一碗白花花的米饭,此时在等他一起开饭。 见明芮坐下后,他道:“吃吧。”然后顶着明芮奇怪的眼神动筷。 明芮也拿筷子吃起来,餐桌上很安静,只有碗筷不经意碰撞的声音。 喻江行率先吃完,见明芮再吃了一些后同样放下碗筷,眉头微蹙。 “有什么话就说。”明芮快被他这遮遮掩掩欲言又止的姿态烦透了,他知道雄虫一直想说什么,但又碍着什么迟迟不开口。 “你当真愿意去吗?” “喻江行,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这么磨叽。” 喻江行对他冷嘲热讽置之不理,眼神带着一股执拗的坚定,犹如一把坚韧无比的黑玄铁剑。 “……我只是不想你后悔。” 闻言,明芮静了一下,沉着眼眸:“你后悔将我从雌奴交易所带回来了?或者说后悔救我了?” “没有。” “我明芮从不做后悔的事情。” 暖黄的灯光下,两虫久久对视。 在去皇宫之前,喻江行跟明芮提了一个请求,明芮同意了。 雌虫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腹部的冰凉感无法忽视。 喻江行站在床头看着床头柜上的显示器,里面映出一个圆状的黑影,墨眸一缩。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抚摸,触碰到冰冷僵硬的屏幕以后,他一激灵,恍惚的眼眸瞬间清明,同时放在雌虫手腕处的指尖一颤,中断了精神力输入。 明芮将翻上去的上衣放下来,遮住那肌肉线条几乎消失的腹部,长长的白发如瀑般落下。 在明芮上场之前,他回头对寸步不离守在身边的喻江行道。 “我是很自信。” “但我也不能保证,先和你讲明了好。” “如果它走不下台或者我走不下台,或者……都走不下台。”雌虫的眼神罕见的正经,“你会怎样?” 风呼呼吹来,他的长发扬起,纷飞如梦。 喻江行睁着点漆的眼,静静望着他,垂在身侧的手一紧,启唇。 “带你回家。” 明芮眼底一缩,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那唇角却是不着痕迹上扬了。 甩下一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上比赛台。 “记住你说的话。”我会当真的。 喻江行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眼瞳黑白分明。 明芮。 这是最后一轮比赛,在威加尔负伤后,虫族只有弗维迪亚赢了一场,先前领先的优势全无,现在落后绿因星人一分和另两个帝国持平。 今天明芮对战的便是绿因星人——扎米,上一届的重量级选手,仅败于威加尔手下。 明芮一上台,原本冷清的观众席便躁动起来了,观众们敲着台上那个生面孔,彼此讨论起来。 “这虫是谁啊?你见过?” “不清楚,生面孔啊。” “是真没虫可以上了是吧?让那么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参加决定胜负的比赛,还不如直接弃赛!” “丢脸,越来越无能了,早知道不来丢这个脸了。” “我怎么觉得这只虫在哪见过呢。” “……” 除了观众们的质疑,坐在观战台上的高级个官员们也坐不住了,神色焦急瞧向稳稳当当坐在中央的虫皇。 怎么可以让这样一只虫上场?! 虫皇对大臣们的急切目光视而不见,极为悠闲坐在椅子上,余光瞧见其他帝国代表们脸上不屑的表情后也没来脾气,他居高临下盯着比赛场上的雌虫,神色幽深。 明芮,别让我失望。 面对一旁乱糟糟的场景,喻江行并没有理睬,他的目光黏在明芮身上。 扎米盯着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对手,瞧见对方干瘦的身躯和那苍白的脸色后,微微皱眉。 心中的不满逐渐荡开,派这样一只来是羞辱他还是要直接投降。 明芮眼睛微眯,一眼就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敢如此看清他的虫对方独一只。 “你是要直接投降还是要换虫?”扎米毫不遮掩道,眼神落在明芮身上以后又往观战台看了一眼。 明芮低低笑了起来,笑意却浮现在眼前:“你很自信。”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不想浪费时间。” 扎米的体格在绿因星人中十分出众,甚至更像苍格星人,兴许是强大实力给他的底气,他从来不像其他绿蜥蜴一般虚与委蛇。 扎米能在联赛留下雷霆般的名声也足以知道他的实力深浅,他的感知能力很强,他只从面前这只营养不良的感受到了虚弱、死气。 “你很弱。” 他直接给明芮下了评语。 明芮一只手捂住脸,扑哧扑哧笑了起来,拿开后那对眼像两团跃动的火苗,红唇似焰火:“希望一会儿你还能这般狂妄。” 语罢,如飞箭般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第76章 晋江独发 扎米瞳孔一缩, 本能躲避已经攻击到身前的拳头,他沉沉喘气,盯着明芮眼神认真起来。 既然不领情, 那他也就没必要客气了。 两虫的手肘相撞, 眼神相交, 恍如紫电霹雳,周身磁场大开。 两虫的距离瞬间拉开, 明芮后退了几步, 血眸沉沉。 观众席只能看到两道快如闪电的残影,相撞后又立马分开, 从这头打到那头, 从那头打到这头。 两虫再次分开,扎米喘着气,盯着自己发麻的手臂。 没想到是他小瞧了这只虫。 明芮唇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打架他明芮从没输过, 思及至此, 脚下再次动了。 扎米上臂交叠挡在胸前, 堪堪阻挡了明芮的攻击,被逼到了角落。 瞬间, 观众席沸腾起来。 扎米抬头看了一眼观战台, 收回眼后现了原形。 一只四米有余的绿蜥蜴出现在比赛场, 全身的灰绿色鳞片坚固, 有力的尾巴鞭打着空气, 发出咻咻的声音。 明芮盯着对方巨型的原身,也选择了放出他的巨大骨翼, 长达三四米的骨翼缠绕着红黑色的纹路, 繁丽冷艳, 边缘遍布冷白的尖刺。 升至半空恍如降世的暗黑天使,数不清的煞气源源不断对周身涌出,阳光照射其上折射出一道道耀阳的白光。 观众席上的观众瞪大了眼,他们没见过这样阴森的骨翼,从来没有。 明芮和扎米一样,都不想拖,速战速决。 在强壮有力的尾巴扫射和舌头共同包围下,明芮来回横跳,借助骨翼滑行,一脚一脚踩在绿蜥蜴的背部。 相较于扎米来说,和威加尔打的那只绿蜥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远胜过。 明芮避过那粗壮的尾巴,猝不及防被舌头缠住了脚腕,他凌空翻滚,屈起骨翼借重力去攻击那黏腻的舌头。 冷光刺眼,扎米眼瞳紧缩,迅速收回舌头。绿蜥蜴的舌头生长快,但被割断时也是疼得撕心裂肺。 打空后明芮可惜地舔了舔唇角,那丝诡异的笑一直挂着。 俯冲去攻击绿蜥蜴的后颈,没有如坚硬盔甲的背顶的痛颈显然是绿蜥蜴的弱点,扎米被踩得尖叫了一声后,迅速反应过来,用尾巴像驱赶苍蝇一边灵活甩动着。 明芮盯着愈发近的尾巴,直直往后撤,单膝点地后立马冲到前头,踩住绿蜥蜴的脑袋,顶着被那恶臭舌头的攻击,光滑的骨翼上溅满了黑绿色的粘液。 头被虫踩在脚下,显然激怒了扎米,他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叫声,发疯了般甩动身体,像是要将黏在自己头上的牛皮糖甩掉。 观众席沸腾了,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 “好好好!” “弄死他!” 喻江行的目光跟随着明芮移动的身影,身躯笔直,周遭的空气没有虫敢靠近,空出了一圈地面。 扎米发狠了。 明芮在上面摇摇欲坠,下一秒果断放弃,腾飞。 被羞辱了好一通的绿蜥蜴红着眼,凄厉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围着场地甩动,却只打到了空气。扎米盯着上方的雌虫,从眼底流露出浓黑色的情绪。 然后,在观众席的欢呼声中,飞起。 一对成熟强壮的骨翼自绿蜥蜴背部长出,相对于上一只绿蜥蜴的“镶嵌”而言,扎米的骨翼当真看不出是后天装上去的。 “啊呸!” “绿蜥蜴臭不要脸!” “滚下去!” 如果说第一只长着骨翼的绿蜥蜴可能是偶然,但两只都是,那么还想装作是意外,那是把大家当傻子。 绿因星人就是将虫族的基因与他们自身融合了。 相较于观战台观众们的激动,观战台上的氛围却平和多了,绿因星的代表得意洋洋看向中央的虫皇,却见对方悠闲地品茶,没看到想象中的场景后觉得不对劲却不知道原因。 绿因星代表沉眸思索,不由想到。 难道……虫族已经放弃了? 此时,下方的的两位选手已经展开了新一轮的对战。 明芮眸色沉沉盯着对方扇动的骨翼,他听说绿因星人融合了虫族基因,但亲眼见到同样十分震撼,保留着自身性状却增加了骨翼的性状,当真是如虎添翼。 暴怒的绿蜥蜴不等明芮反应,直接冲过来,双方进行了混战,没了空中劣势的绿蜥蜴强势了很多。 明芮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底暗沉一片,他知道对方难对付了。 双方相撞,骨翼摩擦产热,眼神皆是冰冷。 绿蜥蜴的舌头和尾巴在空中用得同样很稳,这并不是短时间就能适应的,只能说明一个结果,那就是—— 预谋已久。 不断拉长的舌头朝脸甩过来,明芮以手肘相挡,墨绿色的粘液溅了全身,还没等明芮喘口气,那尾巴又直直向他腹部扫过来。明芮眼一凝,瞬间放弃与对方纠缠。 绿蜥蜴乘胜追击,逐渐将明芮逼到角落,鞭打的声音一阵接一阵,凌厉无比。 明芮被压在隔离罩内壁,坚硬的骨翼摩擦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绿蜥蜴攻势迅猛。他眼瞳紧缩,接着骨翼合拢去抵挡对方的攻击。 扎米眼睛一闪,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 很快,明芮就发现对方的攻击都朝着他的腹部,他眼神一冷,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了。 居然被看出来了。 喻江行发现雌虫受制于对方,双手和骨翼护住自己的腹部,他拳头收紧骨节泛白,胸腔的心脏砰砰直跳。 又是一击,脸色发白的明芮直接被扫中,直接坠落在地,喉头一痒,瞬间低头吐了口血,唇角沾染的血色衬得脸色愈发惨白。 “那只虫干什么呢?!刚才不是很厉害吗?!” “靠,就是个绣花枕头!” “你雌父的,不行就给我滚下来!” 明芮垂着头喘息,单手撑在地上,他显然听到了观众席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但神色纹丝不动,如有感应一般,他回头直接和喻江行的眼神对上,前言万欲皆凝聚于这一眼。 明芮深深望进雄虫的眼底,毫不留恋收回,抬眼,正上方,面容丑陋的绿蜥蜴直直扑下来,带着给他致命一击的锐气。 观众席上有些虫不忍地闭上眼,不想看到几秒后血腥的场面。 “嗷——!” 他们放下手,却看到了一只将近四米的白狼仰头长啸,毛发雪白蓬松如一团芦花。 “这,这是——?” 这下,安静的不只是观众,连观战台的代表都久久不能言,均是目瞪口呆,看向虫皇。 虫族什么时候开始了基因融合? 虫皇眸色幽深,眯着眼盯着台上那只嚎叫的白狼。 喻江行眼底的震惊之色久久未散,唇角抿平。 到底是为什么让他不顾……暴露自己的变异种身份? 绿蜥蜴显然也是没想到,但他并不在乎,他已经找到了对方致命的弱点,今天雌虫必死无疑。 舌头、尾巴、骨翼一齐袭向腹部叠加三层,量他明芮再怎么厉害也无法闪避,直直被尾巴一把打到,顺着地面滑重重撞到墙壁。 没有虫注意到白狼腹部升起了一团无色光团,一闪后恢复平静。 整个隔离罩震动不止,同时,喻江行额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黑眸中闪现了零星的赤红。 白狼张嘴吐着舌头,难以缓解那剧痛,那双血眸一下子就变了,诡异得如一口魔井,幽幽冒着魔气。 他向对方扑过去,舌头直扑向腹部,他舌尖一疼,瞬间全身的细胞都膨胀到要炸裂,气吁吁盯着被白狼掐住的舌头,用骨翼袭击。 白狼放开他的舌头,转而去抓他的骨翼,几乎是同时,那爪子就被刺破涌出的血染红了,血淋淋一片,皮毛粘连在一起。 绿蜥蜴眼底被映得血红,转身将尾巴甩过去,白狼血口大张直接咬住,锐利的狼牙抵住坚硬的鳞片。绿蜥蜴笑意凝结在脸上,只见什么破碎的声音后什么东西喷涌出来,他尖叫不止。 白狼死死咬住那尾巴,牙齿深深陷入,就着这样的姿势,他将绿蜥蜴甩动。接着力将其尾巴对准骨翼,绿蜥蜴眼瞳瞪得死死的,却无力阻止。 血光现,尾巴断。 伴着观众席的狂欢,是绿蜥蜴的惨叫声。 白狼松口,血牙上血液滴答,顺着嘴唇流到脖颈,染脏了雪白的皮毛。他没有满意或者松懈,又扑上去,绿蜥蜴急于防御伸出舌头,狼爪一扯,硬生生将其拔除。 地上一条血色的长条形蜷缩着,鲜血淋漓。 白狼一只脚踩住乱蹿的绿蜥蜴,吐着舌头舔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目光向下移动到还在痉挛的腹部时,冷下眼,伸腿一脚朝绿蜥蜴的脸踢去。 一道了无生机的身影倒下。 全场寂静,然后欢呼声一声更胜一声。 白狼后半肢跪在地上,面色凶狠,那诡异的眼珠子依旧。 观战台上。 一直一言不发的虫皇突然开口道:“好,好,好!” 旁边的绿因星代表直接起身,铁青着脸,看了虫皇一眼,气冲冲离开了。 白戈星代表的脸色也难看极了。 喻江行眼睛眨都不眨,看着沐浴血色的白狼,视线相交后白狼形态消失。 浑身是血的明芮单膝跪地,满头白发如瀑布披落,面如纸色,眉眼被血液糊满,他低头盯着自己巨疼不已的腹部,开裂的指甲不住痉挛,生生扒出了抓痕。 喻江行扶着明芮到后台后,见到了只意想不到的虫,对方转过头来,露出那双威严的脸庞。 “你赢了。” 虫皇紧紧盯着撑在喻江行肩上的明芮,那双血眸实在诡异的很。 “你要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晋江独发 明芮下巴撑在喻江行肩头, 喉头发痒,一阵腥甜翻涌着就是吐不出,他低声咳了几声。 空气逐渐有些尴尬了。 在喻江行以为明芮不会说话了之后, 气息奄奄的雌虫掀开眼皮, 虚弱却掩不住的冰冷。 “不要插手我们之间。” 虫皇干脆同意了。 相较他们两个来说, 不清楚内幕的喻江行摸不着头脑,但他此时根本顾不上, 向虫皇告辞后立马带着明芮离开, 那输送着精神力的手指根本不敢停。 虫皇注视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敲打着, 一边的帷幕边露出半只鞋尖, 长发飘扬。 喻江行听说虫族赢了,最后虫族的选手——弗维迪亚逆风翻盘,而他恰好也是变异种, 融合了绿因星人基因的变异种。 他皱了皱眉直觉不太对劲, 但很快就又将目光投向还在昏迷不醒的明芮, 雌虫已经躺了三天三夜, 该治疗的伤口被处理过了,但一直不见醒。 还有腹中成型的虫蛋, 即使那天比赛前他给明芮输入了很多精神力, 比赛结束后也及时补充, 但它一直没反应。 喻江行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他注视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明芮, 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 喻江行这些天已经落下了很多工作,在明芮昏迷的第十天, 他去了科研院。 他先处理了积攒很多天的工作, 然后让下属拿来基因研究的数据, 他坐在办公椅上,看着面前的投影。 三个不同类型的实验体,就差融合了绿因星人基因的变异种了,他盯着上面三组不同的数据,眸光逐渐幽深,很快……就可以揭开基因融合的秘密了。 他起身去了隔离室,就在三天前负责塔安吉的研究员报告,他的蛋破壳了,只是因为明芮身边离不开虫,他便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一眼。 喻江行打开隔离室的门,刚踏进去,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他偏头,对上了一脸警惕的塔安吉。 看到是雄虫后他防御的姿态稍微松懈下来,但仍然没有完全放松。 喻江行走过去,目光落在他后面的小床上,看到了一头蓬松的小卷发,在塔安吉警惕的目光下他步履不变,绕过那边以后,身形突然顿住了。 他看到了一只比成虫手掌略大一点的虫崽,黑发蓝眼,全身遍布着紫黑色的纹路,要说和虫族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那额头。 赫然分布着三对豆大的眼。 幼崽见到他后糯糯叫了一声,然后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下朝雄虫伸出了两只短胖手。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塔安吉,他嘶嘶嘶叫个不停,似在警告自己的虫崽离雄虫远点,没想到的是幼崽却浑然不在意,他似是很喜欢喻江行。 瞧着一直朝自己挥手啊啊要抱的幼崽,喻江行看了一旁的塔安吉一眼,然后在对方瞪大的眼中抱起了幼崽。 感受到手里柔软的身体,脆弱的像是轻轻一用力就像琉璃一般粉碎,雄虫全身都是僵硬的,相比于兴奋地叽叽喳喳的幼崽,他显然不敢动。 稍微适应以后,喻江行才抱着幼崽转身,面对塔安吉。他低头看着不断往自己怀里钻的幼崽,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 “想好给他取什么名了吗?” 刚才十分警惕的黑蜘蛛见幼崽没有受到丁点伤害,才放松了警惕,闻言,八只不同大小的眼一眨一眨的,然后朝天花板喷射了一串蛛丝。 喻江行抬头,天花板上的蛛丝赫然是几个字型。 “安连洛。”他一字一字念出,转眼去看塔安吉,问。 “这是你给他起的名字?” 黑蜘蛛幽幽的眼神落在不住往雄虫咯吱窝拱的虫崽,缓慢点头。 喻江行重新将目光放回粘着自己的虫崽,轻声道:“安连洛,小家伙,你的名字叫安连洛。” 如愿以偿将头埋到雄虫的怀中最深处的虫崽鼻尖动了动,闻到那股亲切好闻的味道后,发出兴奋的啊啊声。 喻江行一怔,眼神对上一旁的塔安吉,知道安连洛是将他错认为他的雄父了。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抚幼崽的发丝,倒没有破碎沉浸在雄父怀抱中幼崽的美梦。 雄虫放下虫崽离开,在关上隔离室门时,小短手扒在育婴箱的虫崽露出半张小脸,见他要离开后急切地满脸冒汗,额头那多出来的三对眼睛一闪一闪。 喻江行黑曜石般的眼瞳一闪,终是将最后一点门缝关严实。 回家路上,他又不可避免想去那只与众不同的虫崽,他多出来的那三双眼,变异种生出的虫崽终还是有所不同。 白狼生出的呢? 喻江行进了家门,直奔侧卧。 即使家里的一切都在监控下,他同样不放心。 推门而入,见到仍然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雌虫时,他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望。 走到床边,盯着明芮毫无血色的脸庞,那长直浓密的睫毛直直落下,看起来十分乖巧。 但喻江行却清楚的很,这只是雌虫沉睡的伪装,一旦苏醒,定能闹得天翻地覆。 他俯下身将翘起的被角盖严实,宽大的手习惯地往下移,落至雌虫微微隆起的腹部,据说,雄父的抚摸能唤醒虫蛋。 但这些天以来,他掌心却从没感受到任何有关虫蛋的动静。 圆润的指尖一蜷,有了收回的征兆,耳边却陡然响起了一声虚弱的咳嗽声。 “……咳。” 喻江行浑身一僵,好几秒都没有动弹,黑白分明的眸子跃动的水光。 看过去,那只贪睡的雌虫终于吝啬睁开了眼缝,不适应着耀眼的光线,因此,眼睫乱眨。 雄虫眼神眨都不眨盯着他,屏住呼吸,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喻江行,你身上什么味,臭死了!”那一贯嚣张的声音发虚,没有狠厉,只有满满的嫌弃。 喻江行闻言一怔,低头看自己的着装,除了被安连洛弄皱的地方,整体十分洁净。他却没有反驳,转身倒了杯水递给明芮。 明芮不客气接过,咕嘟咕嘟一阵响后,原来发白干裂的唇部被水滋润后微微泛红,有了些气色。 在交接杯子时他开口道:“我睡了多久?” “十天零五个小时。” 杯子被喻江行稳稳当当放至桌面。 明芮唔了一声,将被子往上拉盖住头,闷声道。 “你快给我去洗澡。”他似是很不耐烦,半点都不委婉,“闻了我要吐。” 喻江行看着用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的雌虫,一言不发,无言往外走。 他刚走到外头还没走远,室内陡然一声干呕声,脚步顿住,寡淡的脸瞬间难以形容起来。 明芮俯身朝床外干呕不止,病态的脸浮起潮红,喉咙里一片痒意,却连一点水都吐不出来。 就这么撑在床边缘良久,明芮抬起了头,暗沉的眼盯着门外。 喻江行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时,明芮已经半躺起来,就这么直直愣愣望着他。 “怎么了?难受?” 明芮摇头,喻江行余光不动声色瞧了自己的着装,见雌虫没排斥后暗地里松了口气。 喻江行正常工作,下午回家时,他在玄关换鞋时就发现身上有一个无比灼目的目光,他的脊背硬生生被定在那里,几秒后才继续动作。 他转头,就见沙发上肤色惨白的雌虫盯着他,双手环胸,让他感觉他像行走的病毒。 他往里走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开口明芮就大声叫停了他。 “你,你给我停那!” 喻江行被他这一叫弄得无所适从,但还是没再往前半步。 明芮捂着嘴喘息了好一会儿,感觉好些了后才放下手,眸底暗沉沉的。 “你去哪了?” 喻江行听着他不太对劲的问题,皱了皱眉,低声回:“在科研院办公。” “你怎么了?” 明芮还是盯着他不放,闻言只是道:“你少和其他虫接触,我不喜欢。” 喻江行用点漆的眼睨他,他知道对方的潜台词,但他今天没和哪一只虫有过废话。 “只是正常的交流。” 明芮撩起眼皮,灯光下那皮肤白得刺眼,垂在沙发上的手缓缓收紧,其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压抑着怒气。 “我说了,你离他们远点!”语罢,竟直接将客桌上的一个茶杯甩过去,落到雄虫脚边,一声清脆的声响后,屋子里一片死寂。 喻江行半掩着眸子,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唇角抿平。 他看过去以为雌虫会有些心虚得,没成想—— “你——?” 明芮红着眼瞪着他,视野被浮起的水雾遮了大半,胸膛剧烈起伏着,只是机械重复着。 “我,不,允,许。” 喻江行眨了眨眼,生怕是自己看晃眼了,仔细看过后才发现……明芮真的直接被气哭了。 明芮和他打的要死要活他都不惊讶,偏偏……没了半条命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雌虫,此时居然哭了。 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雄虫一下子收紧了身侧的手,顶着对方蓄满晶莹的目光。 “我没有和其他虫有非必要的交往。” 脸上一凉,明芮才意识到什么,抬手摸,拿到眼前发现指腹沾的那些水亮亮的液体后,眼眸不断涌动着,里面的震惊远远不止喻江行表现出来的。 很明显,雌虫自己也不知道眼泪为什么就出来了。 等到喻江行反应过来时雌虫已经落荒而逃。 第78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刚到科研院就有研究员来报, 说有虫找他。 喻江行思索了会儿对方会是谁,很快起身去见对方。 打开会客厅的大门,站在门口的喻江行见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 对方听到声响后同样转过头来。 金发碧眼的雌虫朝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唤道。 “喻江行阁下。” 喻江行瞧着出现在这里的弗维迪亚, 明明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对方有什么目的。 “有什么事?”他冷淡的面容看不出一点喜怒, 弗维迪亚也是瞧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眼里闪过一点可惜的意味。 “您不是在研究基因融合吗?听说您就差关于融合绿因星人基因的实验体了。”弗维迪亚仍然挂着淡笑,意有所指。 联邦大赛后, 全虫族都知道, 帝国的选手中有两只变异种,除了明芮便是他。 喻江行闻言微眯着眼,狭长的眼角透露出打量的目光, 他能看透对方的小心思。 “你有什么目的?” 弗维迪亚笑了笑, 声线温柔而磁性:“阁下, 您知道的。” “我喜欢您, 所以愿意为您献身。” 喻江行叫停,阻止他这种暧昧的言行, 冷下脸, 眼底浮现破碎的浮冰:“你, 适可而止。” 弗维迪亚觑着雄虫的脸, 见对方是认真了也不敢再玩笑, 目光温和。 “我是真的喜欢您,但您放心, 我不会以此要挟你什么。我都是自愿的。”弗维迪亚紧紧盯着他, “我知道您的要求就是自愿, 您不必有心理负担。” “联赛结束我也无用武之地,还不如到您这做一番贡献。”他意有所指,低头垂眸,表情阴郁起来,“我知道我比不过您的雌奴,但您别拒绝我。”语罢,用那种深情款款的眼神盯着雄虫。 喻江行越听他讲眉头皱得越发难看,拧着眉心看了对面的雌虫一眼,然后直接拒绝了。 “不用,就不劳烦上校了。” “阁下。”弗维迪亚没想到自己会被如此果断拒绝,眼底惊讶无比,急忙挽留。 喻江行脚步顿住,背对着他。 “我的雌虫已有身孕,望上校自重。”话落后,毫不留情走了。 独自留在会客厅的弗维迪亚气得回头捶了下桌面,双手撑在上面大幅度喘气,眼眸幽深,眼里的势在必得愈发浓厚。 那只叫明芮的雌虫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得阁下如此青睐。 喻江行回到办公室,垂眸盯着显示屏上的实验数据。 伊特,查查弗维迪亚。 [是,阁下。] 喻江行还没坐稳,智脑里就来了个通信,是明芮。 接通后,屏幕那边的雌虫沉着脸,见到雄虫后目光在周围转动,在仔细打量着,没有见到其他虫后那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怎么了?”喻江行问,自那次哭出来后雌虫收敛了一些,不知道这是又是什么。 “喻江行,你早上八点出的门。”明芮说完后就用那对红眸盯着,语气认真,眸光带着某种热切的光。 喻江行一愣,一时摸不清他的想法,直到大脑过电一般响想起今早自己说的话。 我很快会回来。 喻江行和明芮对视,几秒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听到他的答复后,雌虫眉眼微弯,语气熟稔亲昵。 “回来的时候买些零嘴。” 喻江行等视频挂断,起身往外走,遇到研究员后他们纷纷打招呼,喻江行点头后步伐不变。等雄虫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三两个研究员才聚在一起看着门口道。 “还没到下班时间吧?首席怎么感觉有些着急。” “首席这几天离开都很早。”他们有些疑惑望着门外,也想不出所以然。 喻江行半路停下买了点零食,在家门口遇到了刚好路过的邻居。 文弱秀气的雌虫有些腼腆的朝他打招呼,喻江行点头,对方盯着他手上的购物袋,抬眼时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阁下,您的雌虫——”邻居抿嘴腼腆笑了一下,那双温和的眼眸静静如流水,“他是去哪了吗?好久没见他了。”说完他似是不好意思,脸侧腾起了一小片红晕。 喻江行墨眸不动声色打量着对方,似是在分辨敌我,冷淡道:“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没怎么出门。” 闻言,邻居才点点头,看着雄虫有些欲言又止。 “阁下,既然他身体不太好您还是看着点好。”邻居嗫嚅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跳窗很危险。”语罢朝雄虫微微鞠躬,然后往自己家走了。 喻江行站在原地瞧着对方远去的背影,黑眸情绪不明。 看来是之前明芮那番不怕死的举动落入对方眼里了。 思及至此,喻江行的脚步加快。 打开门后,他抬眼望去,并没有见到等待他的雌虫,目光下移,才在沙发上瞧见了趴在上面的明芮。 喻江行走过去将袋子放置桌面,才走至沙发前,俯下身盯着明芮的睡颜,呼吸平稳,看来是睡沉了,明明离他们通话也不过半小时。 明芮最近是愈发贪睡了。 喻江行坐到他身边,刚给他盖上毯子原本闭眼的雌虫就睁开了惺忪的眼,红眸带着些迷茫,感受着身下的热源盯着他的脸喃喃道。 “你回来了。” 喻江行嗯了一声,轻声道:“困了就上楼,别着凉了。” 明芮没回,顺着雄虫的肩部看到了桌上那一大袋零食,收回眼后,眼底才逐渐清明起来。 鼻尖移动,眼神渐沉。 “你身上有其他虫的味道。”他用的是陈述句,刚才温顺乖巧的伪装褪去,眉眼浮现凶恶。 喻江行身形一顿,真是怕了雌虫这狗鼻子和狗脾气。 明芮盯着雄虫不经意闪躲的目光,觉得他是心虚了,因此目光愈发锐利。 “还不止一只。” “在科研院和商场染上的。”喻江行也只得这般说了和没说一样的话,门口遇到邻居并交谈了一番的事没说,他想明芮也不想知道自己的黑历史。 “我和你说过我很不喜欢。”明芮胸膛起伏,像是极力压抑着怒气,眉眼扬起显出几分狠厉,“你不要出门了。”他蛮不讲理。 此话一出,屋子里温度瞬间冷却。 喻江行是惯着他,但这着实太过分了。 “我不可能不工作。”雄虫拧着眉,很明显不悦了,他已经够体谅雌虫了,没道理自身一点自由都没有。 “我没说不让你工作。”明芮一点不虚,睁大杏眼瞪他,“你想工作就别沾染这一身臭味回家。” 喻江行倏然起身,背对着他攥紧了手,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做好心理建设。 长叹了一口气,回头盯着明芮的脸道。 “你要这样我们就没趣了。” “怎样才有趣?” 明芮也脾气也被他激起了,一步步逼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宽大的手就袭到了某个难言的地方,用力一攥,雄虫便泄出些声来,也是反应快及时咬住唇,要不指不定会发出什么不雅的声音来。 明芮脸贴着喻江行,意有所指,热气拂过耳垂:“是这样吗,喻大首席?” “你——”喻江行被他这一招弄得手足无措,平白无故红了脸,嗓子瞬间就哑了一半,“明芮,放,放开。”呼吸都显得艰难。 明芮死死盯着他,反而得寸进尺,两虫之间连张薄薄的纸片都插不进去,体温彼此传递。 “既然喻首席没有回答,那是还不够了?”语罢便伸手捏着雄虫的下巴,用力将对方掰下来狠狠吻上那饱殷红的唇。 喻江行的后尾脊椎过电一般激灵,本能攥紧了明芮的手,制止他继续放肆下去。额头的青筋一凸一凸的,分明的骨节微微泛白,哑声道。 “乖,放手,别伤到虫蛋了。”他们贴地这么近,那隆起一定弧度的腹部也就这么抵着雄虫的腰,雄虫也更加不敢动弹。 明芮在喘气,闻言红着眼尾冷睨了他一眼,应该是听进去了慢慢松开手。 喻江行也没重着语气责骂他,只是伸出指腹抹去那眼角飚出的液体,心里叹了口气。 当真是打不得骂不得。 明芮也是气急了,不肯正眼瞧他,只一个劲背对着雄虫。良久,才沙哑着声线道。 “喻江行,你是老子的!” 喻江行搂着他腰身的手一顿,低低嗯了一声,明芮头枕在雄虫大腿,大半个身体窝在对方怀里。 闻言,唇眼皆是一扬。 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表情说不出的嘚瑟。 喻江行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着雌虫那头白发,指腹有技巧缓慢在头皮穴位摩挲着,身下蜷缩在怀中的雌虫眼皮愈发沉重,睫毛颤抖的频率变慢,然后彻底睡去。 好一会儿都不见明芮说话,很快传出一阵平稳的轻酣,喻江行垂着眼,冷白的眼皮薄如蝉翼,青色血管清晰,脆弱又疏离。 屋里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松弛下来,静悄悄的,空气流动的速度仿佛都变慢了。 还是睡着了好。 不吵不闹。 喻江行如此想着,目光落在那放在腹部的大手,那双手的主人即使睡着了也是双手护住腹部的保护姿势,雄虫紧缩的眉心松弛下来,眼神蓦然柔和下来。 他似乎对虫蛋上心了。 另一只异常秀气、骨节明晰的手覆在那双宽大粗粝的手上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晋江独发 “最后一块拼图了, 阁下,您真的不要吗?” 喻江行盯着投影屏上的这则通信,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击打着桌面, 目光幽深。 伊特, 查到了吗? [都在这里了, 阁下。] 喻江行很快浏览完,支起手抵着下巴, 良久屋子里响起一道清冷磁性的声音, 尾音带着闷笑。 告诉他,我同意了。 瞬间, 那黑曜石般的眼折射出一道冷光。 弗维迪亚光着上身躺在实验床上, 看着不同的研究员不停的在他身上忙碌着,余光望着一边没有任何动作的雄虫,他蓦然升起一股郁闷, 也没想着自己往心里藏。 “阁下, 您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喻江行闻言眼睛一眨, 居高临下望着雌虫光裸的身躯, 眼底很快闪过亮光。 “有研究员即可。” 他并没有如对方所愿亲自给对方进行检查,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 待到诸事完毕后, 他看向显示屏的数据, 让负责虫记录下来后不再停留。 喻江行前往数据室, 将最后的拼图与前面三块合并, 四组不同的数据被摆在一起。 墨黑色的眼眸认真注视着,缓慢在之间移动, 耳边陡然响起一道带笑的声音。 “您看出什么了吗?” 雄虫没有被打扰到, 没有立刻回答, 半分钟后才转头去看突然出现在身侧的虫。 “没有。” 弗维迪亚唔了一声,神情带着些戏谑,嘴里说着可惜了,但脸上的表情可没有半分是这么觉得的。 “那多来几次,总能发现什么的,是吧?阁下。”他眉头一挑,有些期待的模样。 喻江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几秒后才淡淡道:“有需要研究员会联系你的。” “多谢配合。”雄虫语罢就准备离开,弗维迪亚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跟上,他面上更开心了。 “阁下,我以为您会一直给我冷脸呢。”雌虫一脸惊喜,碧绿的眼里笑意快要溢出来,“没想到您会感谢我,我非常开心!” 喻江行脚步一顿,偏头认真对他说:“你不用想太多,我不会平白无故针对谁。” “我没有这么想。”弗维迪亚见雄虫已经超到前面,连忙跟上,“阁下您等等我!” 喻江行充耳不闻,一心一意看着前面的路,等到了磁悬浮车旁时见雌虫还跟着,停下冷冷道。 “你还有什么事?” 弗维迪亚显然也意识到什么了,表情有些尴尬:“阁下您是要——” “回家。”喻江行打开驾驶座,在即将启动车时弗维迪亚伸开双手挡在车前面,看唇形是在说着什么。 喻江行皱眉,摇下车窗后半转过头:“我没时间等你墨迹。” 弗维迪亚很快反应过来撑在车门前,脸上带着明显的笑:“阁下,您应该亲自和我谈谈,说不定能更快发现什么突破点。” 喻江行就这么看着他,气氛有些僵持了,还是雌虫又补救。 “我知道您是忙着回家看您的孕雌,我们可以路上聊,不会耽搁了您的时间。” 喻江行看着雌虫这纠缠的模样,略作思考,勉强点头同意。得到首肯后,弗维迪亚笑着绕到另一边坐上副驾驶。 磁悬浮车很快发动,片刻后停留在别墅门口。 两只虫从车上下来,他们站在车旁继续刚才的话题。 “您知道变异种的改造程度有几种类型,您的雌奴便和我一样。” “给你进行实验的虫是谁?”喻江行寒潭般的目光盯着他。 弗维迪亚含笑的表情一僵,眼眸一闪,只是道:“您知道的,这不能说。” 喻江行也没指望他会说,闻言也没有失望,他回头对高大健美的雌虫说。 “好了,就聊到这,辛苦你自己回去。” 对雄虫这用完就扔的举动,弗维迪亚也不生气,戏精般捂住胸口,给了雄虫一个伤心欲绝的眼神,碧眼乱眨。 “您这种表情可太令我伤心了。” 在雄虫冰冷的目光投射过来以后,他又很快变脸,对雄虫来了个飞吻。 “好啦好啦,我不逗阁下了。” 喻江行手还没落到大门开关,伸缩门突然动了,意识到什么以后暗叫不好。 果然,等伸缩门完全打开以后,白发红眸的雌虫站在门里边冷眼看着他们。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徘徊,落在弗维迪亚身上最后又落回喻江行身上。 喻江行刚要开口解释,就被明芮打断,冷着脸的雌虫冷冰冰道。 “回来不进门,待在外面做什么!” 弗维迪亚也反应过来了,自来熟的向明芮打招呼:“你就是喻江行阁下的雌奴吧,你好,我是弗维迪亚。” 明芮阴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觑着他伸在半空的手,冷眼看着,完全没有要握手的打算。 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的弗维迪亚碰了一鼻子灰,指尖蜷缩,干笑了一下收回。 “如果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我和阁下只是在聊关于基因融合的事情。”他似是才想到什么,又补充道,“我是阁下新收的实验体,你怀孕了应该不好再继续了吧。” 边说目光边打量着他外套下弧度明显的腹部。 明芮神色瞬间阴沉下来,垂在身侧的手倏然紧握,他自然知道对方在不着痕迹挑衅他,唇角扯起,看着旁边一眼不发的喻江行。 “回家,我饿了。”他鼻息发出一声气音,撩起眼皮瞧了弗维迪亚一眼,“家里没什么东西,就不招待了。” 喻江行嗯了一声,跟着雌虫,脚跨进大门时略微偏头,冰冷的余光睨了站在原地不动的弗维迪亚一眼。 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等于往气头上的明芮火上浇油。 等到两道身影相继消失在门口,伸缩门重新拉直,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冷冰冰阻挡在前方。 被晾在原地的弗维迪亚手握成拳,直接嘎嘣嘎嘣响,咬着牙狠狠盯着紧闭的房门。 呵,挺难对付的雌虫。 房门紧闭。 走在前面的明芮顿然停住脚步,喻江行神经一紧。 寂静的屋子蓦然响起令虫头皮发麻的笑声,刚才装得格外平静的雌虫转过身,眼睛被气得发红,血眸暗沉沉一片。 “喻江行,你很好,好的很!”他被气得胸前剧烈起伏着,呼吸声愈发粗重。 “你要尝试着去信任我,明芮。” 喻江行没有被抓包的囧迫,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片平静,想在看顽劣的虫崽。 明芮全身的肌肉都在战栗,眼睛红的滴血,喻江行眼前一晃,身体一重直接被扑倒在地。 雄虫心一紧,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身上的雌虫,还没来得及抬眼,脸上就吃了一拳。 明芮手上半分力没收,按住喻江行的四肢就开始上手,活像和死敌打斗,一招招如骨。 喻江行疼得嘶了一声,拿肘部去挡,并且找准时机脱离对方的控制。 两具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沿着地面翻滚,你来我往,眼疾手快要桎梏对方。 雄虫身上各处都挨了几拳,却发觉力道愈发轻,等到战况完全平息下来时,被喻江行反制住的明芮气喘吁吁,泪眼模糊,鼻头通红,强压着喉头的哽咽,语气又凶又冲活像龇牙咧嘴的小狼。 “喻江行,你雌父的就仗着我喜欢你!” 喻江行撑在上方,瞧着他哭,只是低低嗯了一声,明芮闻言肺部都被气炸了,又一拳砸到对方脸上。 雄虫被打的微微偏头,侧脸微红肿,墨发零落的搭在眉眼,狭长的眉眼如远之黛山,明晰疏离,半垂下的眼带着纵容。 “解气了吗?” 明芮冷冷盯着他,没有任何兆头,直接扑过来张嘴露出那两颗尖尖的虎牙,狠心一咬。 喻江行修长的手护着雌虫背后,锁骨一疼,拧着眉泄出一声闷哼,抿紧的唇微微泛白。 牙齿陷进皮肉尝到一股腥甜,明芮动了动嘴,抬头后唇边染着血渍,他伸出舌头舔去唇角的血沫。 盯着雄虫敞开领口那两颗深深的牙印,在雪肤的衬托下格外清晰,他扬起下巴,眉眼桀骜不驯带着股狠厉。 “记住,你是老子的!” 喻江行低头瞧着狼崽标记领地、宣誓主权的方式,伸手捏住明芮的下巴,指腹轻轻蹭过被血液滋润得殷红的唇肉。 垂头与雌虫脸贴脸,额头相触。 雄虫山巅雪花般的眼没有波澜,粼粼的波光折射出冷酷的光,唇珠微启。 “只有没有自信的虫,才需要张牙舞爪以昭示所有权。” 明芮幽深的血眸瞬间破碎,从眸底燃起了烈焰,那是被拆穿以后的恼羞成怒,从颈侧到耳垂红了一片。 呼吸沉重,死死瞪着雄虫,但却做不出任何反抗行为。 喻江行静静看着他,确定他是闹够了,双臂伸过雌虫的腿弯,将其从冰冷刺骨的地面抱起,赤脚走至沙发前,将虫轻轻放下。 明芮脸埋在靠背,气成河豚的脸被压平陷进柔软的棉花,圆大的杏眼瞪得大极了,死死盯着虚空的某处,一直不去看雄虫。 喻江行盯着他的孤寂的背影,知道是生闷气了,拿毯子盖在对方的身上,几秒后因身体不老实乱动而滑落下来,接二连三,喻江行也没自讨没趣,坐在一边不说话。 良久,毯子平平稳稳落在明芮身上。 喻见行起身去看雌虫的脸,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沙发套子被洇透颜色深了许多。 第二天,原本躺在沙发上的明芮身体蓦然一僵,身上冒着冷汗,呼吸局促起来。 喻江行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双眼瞪大,嘴皮无意识开合,刚伸出手—— 明芮突然闪开,他从雌虫眼里见到了半白狼状态的自己,露出尖尖的耳朵和蓬松的尾巴,血眸翻涌,几秒后已经完全变成白狼的形态。 喻江行靠近要去碰他,白狼避如蛇蝎,矫健的身姿快如闪电,直接攀上楼梯。 “明芮——!” 同时,白狼已经窜进了侧卧,砰地合上门。 喻江行追在后面上了楼,站在门口盯着紧闭的大门,抬手敲了敲,轻声说。 “我知道你在里面,明芮。”雄虫语气一顿,现在他已经反应过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只是因为孕期才控制不住化了型。” 这段时间敏感脆多泪也是因为孕期,变异种的体质还是扰乱了身体规律。 屋里传来粗重的呼吸声,掺杂着爪子扒拉门板的尖锐声。 “开门。”他垂着头靠在门前,他知道明芮一直很介意自己变异种的身份,并且竭力杜绝他见到他的白狼状态,动唇,“你知道的,我并不介意。” 迟迟没有动静。 喻江行站在门外半小时,一门之隔,白狼抱着尾巴将脸埋在怀里,蓬松光泽的皮毛被晶莹的液体弄湿,软趴趴耷拉着,显得没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坐地上靠着门板的虫已经睡着了,并且自动恢复了原样。 此后,明芮控制不住化形的时候并不少,并且极度抗拒喻江行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并没有因为明芮的撒泼而选择中止对弗维迪亚的研究。 他却也是吸取了经验, 知道明芮和对方不对头,也不再大意让明芮再见到他们两个独处。 身为融合了绿因星人基因的完美变异种,弗维迪亚的身体数据特征和明芮十分相似, 但在自身和外来基因的比例却不尽相同。 这天, 再次做完身体检查的弗维迪亚跟着喻江行巡视隔离区, 雄虫神色平静,步伐一致。反倒是弗维迪亚十分好奇, 盯着隔离室里面的变异种看个不停, 等到快追不上雄虫才大步跨上去。 “阁下,这些变异种——?” 喻江行走了几步, 微微偏头, 目光落在他空空如也的颈部,喻江行并没有给对方戴上约束环,相较于科研院的实验体来说, 弗维迪亚是自由不受约束的。 雄虫并没有打算让他成为科研院的一员, 只要得出他的身体数据, 他们便再也没有瓜葛。 “他们无法恢复原状。”喻江行淡淡道。 弗维迪亚挡在他前面, 碧眼深邃:“那有什么办法变回来吗?您的研究到了什么程度呢?” “目前没有。”喻江行回避他后一个问题。 “阁下。”弗维迪亚突然探过身,压低声音, 他身上的气息侵略性极强, 喻江行皱眉刚想制止, 就听到对方说。 “您觉得血清有用吗?” “自然无用。”喻江行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俊美雌虫, “你想恢复吗?” 弗维迪亚苦笑, 点头:“自然,谁想当一个怪物呢。”边说边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隔离室。 “我以为会有虫情愿进行基因改造, 从而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 “也许吧。”弗维迪亚心情似是有些低落, 罕见没了笑意。 “总有一天你的愿望会实现的。”喻江行双手插在兜里, 微微颔首,继续往前走。 留在原地垂头的雌虫突然抬头,大喊道:“阁下,我相信您,我会等您的。” 走在走廊前头的喻江行脚下一顿,并没有回话。 弗维迪亚留在走廊尽头,光将他的身影一分为二,一边光亮一边黑暗,被照亮的侧脸眼睛亮得诡异。 喻江行半路去了非娅的办公室,他有工作急需转接,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始终没虫开门。黑眸觑着紧闭的大门,他转身准备离开,遇到非娅的助理。 “首席,您是有事吗?” “副首席呢?” “副首席这段时间外出,不在院里。您有什么事可以转交给我,我会及时和副首席联系。” 喻江行没什么情绪点头,随手将资料播给了助理。 “麻烦了。” 喻江行很快投入工作,同一时间,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的雌虫出现在科研院大门。 明芮穿着一件长风衣,刚好遮盖住他圆润的腹部。 时隔几个月,门卫见到他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明,明芮,来找首席的吗?” 脸上消瘦的雌虫点头,一言不发往里走,守卫觑着他冷漠的背影总觉得来者不善。 明芮轻车熟路到领喻江行办公室,抬手准备敲门,蓦然转头往走廊两边看,不知怎么又改了注意,抬脚往隔离室方向走。 按理说两只虫是碰不上面的,可惜,弗维迪亚像是见了同伴触景生情,这么长时间居然都逗留在隔离室一步没动。 当明芮过来时,自然见到了倚靠在他曾经住过的隔离室的弗维迪亚。 两虫皆是一怔,而后目光都变了。 弗维迪亚祖母绿的眼睛带笑,狭长的眼角带着抹温柔,见到冷着脸站在拐角处的雌虫率先开口。 “阁下的雌奴。”他一字一顿,觑着雌虫难看的脸色,“如果那天让你和阁下闹不愉快了,我给你赔罪。”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明芮瘦得皮包骨,即使喻江行这段时间好生养着他,雌虫也不见长肉,皮肤仍是病态的苍白。 “我记得那天我解释过了,我的身份是阁下的新实验体。自然是阁下带我来的。”弗维迪亚脸上挂着得体的淡笑,并没有因为明芮的出现而手忙脚乱。 明芮面无表情盯着面前这只让他极其不舒服的雌虫,长直的睫毛上下一颤,露出一半眼珠,带着冷冷的不屑。 “喻江行是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算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东西! 弗维迪亚的脸色僵住,他实在没想到大名鼎鼎喻首席的雌奴居然是这副痞子样,扯了扯僵硬的嘴皮。 “阁下的雌奴也让我大吃一惊。” “雌奴你雌父的!”明芮半垂的眼皮遮住那汹涌的血眸,平静的脸庞吐出与之不同的话语,“老子称王的时候你还在哪里玩沙子呢。” “你——!”弗维迪亚气得甩手,这可算是不加掩饰的蔑视了,他们年龄明明相仿,却被对方当成乳臭未脱的虫崽。 明芮撩起眼皮瞧他,鼻息轻轻吐出冷哼:“怎么?不服?” 弗维迪亚很勉强收敛愤怒的神态,胸膛起伏着,目光触及什么后,嘴角微翘。 “我不和孕雌一般见识。” 明芮神情怔住,睫羽轻颤,目光落到自己的腹部。 当拳头落到弗维迪亚脸上时,他才惊吓地看着面前那凶神恶煞的脸。 “老子怀着孕也能单手拎你两个!” …… 喻江行站在走廊,盯着面前两只脸上不同程度挂彩的虫,他看看鼻青脸肿、衣服皱巴的弗维迪亚,再看看嘴角淌血、垂眸不看他的明芮。 抬手捏了捏眉心,呼出一口浊气,对一边的弗维迪亚说。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不会追究。” 弗维迪亚脸上迅速出现不可置信的表情,张嘴还想再说什么,直接被雄虫抬手制止了。 对方并不想听他辩解。 弗维迪亚憋着一口气,猛地甩手负气离去。 现场就剩下情绪不明的喻江行和一言不发的明芮了。 喻江行狭长的眼角微微下垂,不动声色打量面前的雌虫,眼尖发现对方一只手背在身后。 “为什么打架?” 明芮嘴唇紧闭,不说话。 “知道错了吗?” 喻江行紧紧盯着他,目光专注,明芮抬眼看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点头,像头被抓包的小狼还是嘴硬。 “受伤了吗?” 雌虫脱口而出:“没有。” 空气安静下来,雄虫漆黑的目光直直看过来,像是能透视,他想不想就回答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喻江行伸手,在明芮要拦时眼疾手快抓住他藏在身后的手,不知是磕着还是碰到了,肘肚子那块鲜血淋漓。 雄虫的目光很明显冷下来,沉默地给他处理伤口,明芮盯着垂眉敛目的雄虫,心里仿佛有根羽毛在挠,激起一股痒意。 喻江行熟练地打了个蝴蝶结,抬眼,没有预兆开口。 “赢了吗?” 明芮脸僵住,继而呆愣愣点头。 喻江行点头没说什么,牵着雌虫的手回家。 明芮生物钟一到本能惊醒,转头去寻找身侧的虫,空空如也,他伸手一碰。 冰的。 雌虫趿拉着拖鞋下楼,目光四处搜寻着,步速很快。 没想到一转过扶梯,就和餐桌边的雄虫对上了眼,明芮呼吸稍重,眼睛眨个不停。 “醒了就下来吃饭。” 喻江行招呼了停在楼梯上不动的雌虫,转身往厨房走。 明芮坐在餐桌前,喻江行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自然在对面落座,将一杯牛奶推过去以后,自顾自吃了起来。 喻江行盯着对面灼热的目光,细细咀嚼着,实在忽视不了了抬眼问。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明芮面前放着一个盘子和牛奶,他垂眸盯着,好久才憋出一句话。 “你,不去上班吗?” “我和院长申请了,最近在家里办公。” 明芮哦了一声,拿起早餐慢慢吃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喻江行的错觉,他觉得他不出门以后,明芮好像安分了一点。 但很快,喻江行就没有这种错觉了。 他如往常一样观看当天的新闻联播,屏幕里的亚雌貌美声甜,雄虫目光不曾离开过屏幕。 明芮坐在一边双手环胸,后腰垫着个抱枕。 “据悉,北区居民区有变异种现身,万幸无虫受伤。据前方记者采访,有居民反映早在一个星前就发现有虫尾随,但没有确凿证据,怀疑就是变异种作案。近日,居民切勿深夜独自出门,增强自我防范意识。” 喻江行墨眸深深浅浅,思考着这则报道,直到耳边的呼吸声愈发重,直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本能朝声源望去,坐在角落的雌虫红着眼瞪他,气得宛如沸腾的蒸汽壶。 “他有那么好看吗?” 喻江行第一反应是问号,反应过来后自然又回头看了一眼主持人。 身为帝国官方媒体,主持人自然不会寒碜,想都没多想就点头了,然后被抱枕正中面部。 喻江行拨开抱枕后,明芮已经拖着拖鞋往楼上跑了,恰好下一则新闻同样很重要,他便没多想。 几分钟过后,拎着个包的明芮从楼上哒哒哒下来。 目不斜视经过客厅,余光触及客桌上的一堆零食时,脚步一顿。转了个弯往这边来,打开包一股脑都装进去了,随手拉上拉链。 喻江行不想注意都难,意识到不太对劲,皱眉问。 “你,这是要做什么?” 明芮红着眼尾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离家出走。” 空气静了一瞬,喻江行喉结轻滚,眼里有些惊讶:“带这些零食离家出走?为什么?” “我乐意,你管我!”语罢,狠狠削了雄虫一眼,提着包就往玄关走,出门后大力甩上门。 屋子里回荡着巨响,喻江行认真看了眼主持人,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他按着额头苦笑。 看来是这段时间明芮太安分,他才又粗神经了起来。 明芮一出门就被冻地抖了一下,回想刚才雄虫连句挽留他的话都没有,他越想越委屈。一边走一边踢石子,把石子幻想成雄虫的脸,狠狠踹了好几下才觉得解气。 他走得慢悠悠,十来分钟都没走出别墅区,他垂头丧气,闷闷不乐。 “你,你好?” 耳边陡然响起一道声音,明芮抬眼望去,见是一张生面孔,冷漠地又低下头。 对方看清了他的脸,小心翼翼道:“你是喻江行阁下的雌虫吧?” 听到熟悉的名字后,明芮阴沉着脸看他。 邻居被他这副表情吓了一跳,但还是大着胆子继续和雌虫交谈:“这么晚了是要去干嘛吗?晚上很不安全。” 他自然发现明芮鼓起的腹部,因此,即使害羞得想找块地方埋进去,却还是红着脸和雌虫交谈。 “哦。”明芮勉为其难回了一句 “有急事我可以帮你,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去吧。” 一阵寒风吹来,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的邻居战栗了一下,紧接着打了个喷嚏,布满生理泪水的眼睛亮晶晶的。 明芮刚要出口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 等到走到家门口以后,邻居朝他道别,那对眼睛弯成月牙。 明芮哼了一声,刚要打开门就和刚准备出门的喻江行碰上了。 四眼相对,皆是错愕,下一秒明芮看向旁边。 喻江行拿过他的包,抓住他的手,手心被冰了一下以后,抬眼情绪不明盯着雌虫。 喻江行拿着果盘过来,就见明芮目不转睛盯着手腕上的光脑,放下东西后出声问。 “怎么了?” “没什么。”明芮嘴上说没什么,却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捂住屏幕,隔绝其他虫窥探的机会。喻江行自然注意到了,眼底一暗。 门铃响起,喻江行疑惑这么晚会是谁。 他和明芮其实没什么朋友。 打开门后,他看着门前的雌虫。 “是你。” 邻居腼腆地笑,将放着小蛋糕的盘子举起来,不好意思道:“下午烤了些蛋糕,不嫌弃的话拿去尝尝。” 喻江行盯着卖相精致的花边小蛋糕,接过后道谢。 “麻烦了。” 邻居连忙摆手,视线往屋里窥探了一眼,又很快礼貌收回。 “孕雌应该会喜欢。” 喻江行眼睛一眨,眉头本能一皱,他搬来这边快十年了,和邻居只能说勉强搭的上话,明芮才不过来这半年,似乎和对方还要熟稔一些。 喻江行颔首,将门关上。 他端着盘子过来时,明芮鼻子动了动,而后眼睛一亮,脸凑过来抬脸亮晶晶问。 “哪里拿的?” “隔壁邻居送的。” 明芮闻言唔了一声,兴致瞬间低落。 拿起一个小蛋糕,张开嘴像没有情感的机器人一般,如同嚼蜡。 “怎么了?不好吃吗?”喻江行瞧着雌虫苦大仇深的表情,顺手拿过一个放进嘴里,绵软香甜,入口即化。 他想起那个文弱秀气的雌虫,看来还是太谦虚了。他从思绪中抽离后,抬眼就看到明芮瞪圆了他那对狗狗眼,眼尾下垂有些无辜的可怜。 “喻江行,不准吃!” 明芮将那盘小蛋糕藏在身后,经历上次雌虫闹着要离家出走的事,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眼里带笑。 “怎么,给你送吃的雌虫都不行?” 明芮斩钉截铁:“不行!” “明小芮,你是不是三岁?这么护食。”一语双关,护得不仅是食物,还有喻江行这只虫。 “我不管。”雌虫作出我不听我不听的姿势。 喻江行突然来了趣,戏谑着:“让伊特在门口加条字幕,就写家有恶犬请勿入内?” “喻江行你雌父的!” 喻江行垂眸,被气哭的雌虫扑上来咬了一口,攻击性不大,甚至还有那么点可爱。 气疯的明芮满脑子都是雄虫在笑话他,哪顾的上面子,扑在喻江行身上逮着空就咬,嘴里振振有词。 “老子就是恶犬怎么了?我谁都咬,你也在内!” 喻江行盯着不断找机会往他怀里拱的明芮,突然放开桎梏着他的手,没了束缚后对方轻而易举就咬到了,得逞后反而怔愣在那里。 “你咬谁都别咬自己,牙痒咬我。”语罢,雄虫伸出他异常秀美的手。 明芮不太相信,有些试探朝虎口咬上去,半分力不收。 上方的喻江行泄出一声闷哼,明芮抬起他圆溜的眼,盯着对方虎口的两排牙印,轻轻哼了一声,耳垂却悄然红了。 “明小芮,你要清楚,你现在不是斗虫场战无不胜的王。”喻江行带着茧的掌心轻轻摩挲着他的腹部,在雌虫看不到的地方嘴唇轻轻印在他的发顶,黑水晶的眼眸泛着光 “你现在身体很虚。” 不要再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刀枪不入的拳击手。 第二天,家门口的显示屏循环播着。 [家有恶犬,请勿靠近……] 邻居端着新出炉的点心,走至门前盯着那字幕,蓦然乐了。抬头往别墅看了一眼,摇摇头端着东西原路返回。 几天后,家里罕见响起了门铃。 原本窝在喻江行怀里不愿动弹的明芮像狗闻了骨头一般蹭地起身,望着紧闭的门板。 喻江行也想不出会是谁,毫无疑问邻居是只识时务的虫。他起身去开门,这个不速之客却令他大惊失色,握着门把手的手一紧,冷眼道。 “你来做什么。” 句乌雅直直立在外头,并没有因为雄虫不欢迎的语气而变了态度。 “阁下不必惊慌,我只是例行家访。” “想必您也知道,最近变异种在帝泛滥,到处破坏伤虫。请您注意安全。”句乌雅仍然一身得体的西服,脸色却有些煞白,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舒服。 他并没有强硬要进门,就在门口细细对雄虫关心并询问最近的情况。 “我很好,不劳烦句乌雅处长关心。”喻江行居高临下盯着他,一副不欢迎的模样,下一秒就要闭门谢客。 句乌雅低低喘了口气,冷汗不知什么时候自他额角滑落,打湿了鬓角,点点头。 “那我就不叨扰了。”语罢,转身就走。 喻江行意味不明盯着举止反常的句乌雅,对方还没走出门,就拿帕子捂着嘴重重咳嗽起来。 喻江行皱着眉,这是生病了?故意来卖惨的?他并没有过分纠结。 明芮没好脸问:“谁?” “句乌雅。” “他,来做什么?”明芮闻言语气凉凉。 “没什么,就让我注意安全。” “是吗?”雌虫垂眸想着什么。 几天后,接到一则通信的喻江行像被针扎了般从沙发上蹦起来,引来了明芮的注目。 “怎么了?” 雄虫盯着他的脸,很久才道。 “我需要出门。”还没等明芮反驳他就强硬道,“乖,我这次必须出去。”语罢,赔罪般吻了下雌虫的额头,拿上衣服就走。 这连环动作让明芮一头雾水,盯着雄虫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吹起窗帘,屋内静悄悄的。 80-86 第81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大步走进科研院, 早在一边等待的研究员立马小跑过来。 表情包严肃的雄虫并没有停下来步速仍然很快,因此,研究员只能快步跟着禀报。 “首席, 您来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今天早上。”说着他们就来到了数据室, 在屏幕前的负责虫急地原地徘徊, 见到喻江行后迎上来。 “首席,今早检查数据库时发现有被动过的痕迹。” 喻江行立在保存着实验体数据的机器前, 黑曜石般的眼折出冷光:“被篡改了?能恢复吗?” “我试试。”负责虫上前开始操作, 令虫眼花缭乱的数据流飞快滚动着,放在键盘的手只留下残影, 噼里啪啦响。 几分钟后, 负责虫食指最后用力一敲,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带着喜意。 “恢复了!首席!” 周围的其他研究员纷纷松了口气。 喻江行仍然冷着脸, 是谁有这能力和胆量敢溜进科研院修改实验数据, 思及至此, 动了动唇。 “这两天有什么非工作人员来过这里?” “这——?”研究员们面面相觑, 一时间没有一点头绪,直到有个研究员脑子过电般想起了一张面孔。 “昨天是弗维迪亚最后一次身体检测……后面那几次您都不在。”研究员说完后瞅着雄虫的神色, 这是没依据的事, 但又带有指向性。 一个优秀的单身雌虫追着雄虫不放, 其他虫没看出点苗头才怪, 因此, 爱而不得、爱而生恨就不是空穴来风。 听到这个名字后,喻江行垂着身侧的食指磋磨着, 一圈又一圈, 一边的研究员知道他的意思了。 等到研究员都退下以后, 雄虫将智脑里前不久收到的通信投射至半空,透冰蓝色的显示屏上赫然出现刚才被提及的名字。 弗维迪亚。 [高高在上的喻江行阁下,将虫耍的团团转很好玩吧?利用敌人给自己做事很爽吧?则,我们等着瞧吧!] 喻江行盯着这些情绪很激烈的字句,他刚收到时是不解的,那个含笑如春风的雌虫居然会有如此癫狂的一面。 看来,装得的确很好。 早在雄虫让伊特查弗维迪亚之后,这个档案干净得可怕的雌虫就令他疑窦顿生,真正确认是得到他基因比例的数据。 喻江行心里有了数。 渐深的思绪被新进入的通信打断,很巧,来信虫正好是前面所提及的雌虫。 [你不是想破解基因融合的秘密吗?钱鸣公寓1707号,过时不候。] 喻江行黑瞳盯着屏幕,贴着裤缝的手指有规律敲击着,他还没走出科研院的大门,就全都乱了。 前台的电话声不断,接待虫两只手都忙不来。 “您好,这里是联邦科研院。” “您慢慢说。” “……” 刚接完一个又一个电话的接待虫转头朝里面喊。 “佳亲商场出现数十只变异种,商场请求支援!” “天港路突现变异种,多名虫民死伤,辖区警察署请求我院增派专业人员!” “向德学校……” “趣味游乐场……” 数不清的求救电话像无数火星点燃了炸药桶,砰地一声,炸得七零八落。 大厅乱成了一锅粥,本来配置好的人员因为过多的任务而理不清,轻重缓急,哪些地方才应该率先增援。 “斯更奇呢?!” “我在这!” “过来,不要擅自离队!” “他是我们这边的!” “我们应该先去学校!” “商场虫显然更密集!” 喻江行盯着吵得面红耳赤的研究员,喉结轻滚,闭了闭眼,眼里恢复冷漠的清明。 转身拔腿就走,同一时间,卡所里收到了一级警戒警报。 喻江行上了磁悬浮车,照着弗维迪亚给的地址,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又是如何知道他识破了他的计谋。 磁悬浮车行止半空中,喻江行俯视,地面一片乌烟瘴气,帝都全乱了,街道上众多虫民惊慌失色逃命,不远处有硝烟升起。 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变异种。 喻江行穿过许多个案发现场,最终顺利在钱鸣公寓外停下车。他下车抬头往周围扫了一圈,远远处都是青白色的烟,帝国战斗机自头顶呼啸而过。 他敛下眼眸里的情绪,大步踏进公寓里,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停在17楼,盯着走廊两侧门牌号大小的增减规律,选择了右边。 喻江行在一户门口停下,上面的门牌号赫然写着1707。 他冷着眼,抬手敲门,三下过后,淡淡道。 “我是喻江行。” 安静了半分钟后,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后,门把手朝下转了半圈,嘎吱一声,门开了。 头发杂乱、衣着邋遢的雌虫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身后一片阴沉,像是吞噬怪物,见到雄虫后他脸上的出现熟悉的笑,笑容愈发大,扯动脸皮显得格外诡异。 “您可算来了,我可是等很久。”语罢,弗维迪亚侧身让开。 喻江行盯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抬脚进去。 弗维迪亚往柜子走,折返时拿着一杯水过来,放在桌上看向站在一边的雄虫。 “坐。” 他眉头一挑,似是知道喻江行不落座的原因,沙发上堆积着很多杂物,有衣服和零食袋什么的,随手将东西捞起,一股脑扔到地上。 “您啊就将就点吧,我这就这种条件。” 喻江行笔直站着,摇摇头:“不了,站着说。” 弗维迪亚自己靠着沙发坐下,闻言也不强求,后颈靠着靠背,微微抬脸。 “好吧。” “你找我来所为何事。”喻江行皱着眉,声线冷然。 “我不是跟您提过吗?”弗维迪亚这里一声,似是有些不悦,掷地有声。 “血清。” “我说过血清没用。” “喻大首席为什么这么肯定?”弗维迪亚扯了扯嘴角,没预料起身,走至窗前,一把将窗帘拉开,瞬间,阳光涌起来照亮了满室。 他盯着窗外的风景,高楼大厦背后硝烟四起,火光高耸。 “您现在还觉得血清没用吗?” 喻江行目光掠过他落在窗外,这个房间地势高,视野很广,自然将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闻言,他拧着眉。 “是你干的?或者说是绿因星人搞的鬼。” 弗维迪亚身形一僵,很快转头,用幽怨愤恨的目光盯着他。 “果然,你早就知道我是绿因星人。”他冷冷笑起来,冷嘲热讽,“对间谍还能这般处变不惊,不愧是虫族等级最高的雄虫。” 弗维迪亚会这么愤怒当然不是喻江行的将计就计,而是在利用完他的那一天,用匿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绿因星人弗维迪亚,潜入虫族想得到什么机密,就别费心思了。] 语气高傲又不屑,像睥睨着什么不堪入目的小丑。 本来笑意盈盈回到公寓的雌虫目及这条消息后,直接砸了半个屋子,胸膛剧烈起伏着。 好你个喻江行! 至于为什么他觉得一定是喻江行做的,几乎不用思考。雄虫利用他的身份引诱他自愿实验,后面却一直吊着他,后期压根没出现,典型的过河拆桥。 喻江行眼睛一闪,没有反驳。他一早就怀疑弗维迪亚是绿因星人,但他并没有打草惊蛇,而选择将计就计,就想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不惜潜伏虫族多年。 “所以,你一直以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你还不清楚?我本以为虫族的首席应该很出众,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破解基因融合!” 喻江行心里了然。 “你想窃取恢复变异种的方法。” “没错!”弗维迪亚很爽快承认了,下一秒表情却异常难看,“我为此谋算这么多年,居然毁在你手里。”他愤恨极了,恨意足以将雄虫粉身碎骨。 “你不是说血清有用吗?既然想恢复何必通过他虫之手。” 被拆穿的弗维迪亚脸上一僵,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他垂手放进口袋里摩挲,几秒后取出一支淡黄色的试剂,低头呢喃自语。 “帝国的研究差最后一道工序,但一直不得其解。” 他所指的自然是绿因星。 喻江行目光落在那支血清上,是很澄澈的淡黄,深邃的眼睛情绪不明。 弗维迪亚察觉雄虫落在自己手上的目光,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虫族最尊贵的雄虫居然会有追求科学献身的品质,当真可笑!” 他盯着喻江行俊美无俦的脸,闷笑着:“是不是很惊讶为什么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尊贵的阁下。” 他语气刻意放缓压低:“自然是,不怕你知道了,毕竟,今天你必死无疑!”雌虫狂笑着,神情癫狂。 他抬手抹了抹眼角飚出的生理眼泪:“虽然没拿到恢复药剂,但只要杀了你,一旦解药研制出来,必然有我那份。” 他大张牙口,血盆大口,说不出的恶意。 喻江行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一身工工整整的西服,与周围凌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如果你乖乖投降,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无需废话。” “好,当真是傲气。”弗维迪亚眼睛发红,抬手,冷冷下令。 “上!” 瞬间,数十名气息隐秘的杀手从各个方向破墙而入。 “解决他!” 杀手随着令下一齐涌上来,喻江行后退了半步,对伊特道,不必留情。 [是,阁下。] 弗维迪亚置身事外,环胸看着被围住的雄虫。 喻江行盯着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住的杀手,他们的眼睛都是绿色的,毫无疑问是绿因星人。 一个杀手率先一招劈过来,喻江行眼都不眨,只见那只虫全身战栗后跌倒在地。 其他虫相视,决定一起上。 弗维迪亚瞳孔睁大,眼见着半数的杀手被喻江行打到在地,不是说雄虫柔弱无能,干吃软饭的吗?! 他盯着倒在自己脚边捂着喷血喉咙的虫,咬咬牙喊道:“别和他过家家了,速战速决!” 此话一落,那些杀手瞬间化作原型,果然都是绿蜥蜴。 七八只绿蜥蜴虎视眈眈,喻江行喘着气,眼神坚硬如出鞘的剑锋。 数不清的舌头袭来,喻江行抬手,精神力化为冷芒的利剑,一刀下去,血溅当场。 绿蜥蜴捂嘴惨叫起来恨极了,有力的尾巴一甩,带着坚硬鳞片的倒刺,喻江行肩膀被刺穿钉在墙上,墨发散落下来,殷红的唇溢出血迹。 他垂下头,喉咙一哽,下一秒,噗地一声吐了一地血。 本来一直没底的弗维迪亚见状眼里一喜,当即有了把握,冷哼一声。 “让虫族的阁下尝尝我们的特色招待。” 喻江行扬起脸,颈部绷紧,线条修长优美,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倒映着那些蠕动的舌头,瞳孔紧缩。 在离脸部不足一尺时,雄虫伸手一把揪住那些黏腻的红舌头,大喊。 伊特! 瞬间,以一虫为起点,高压电流就顺着相交的舌头传递,瞬间,全场的绿蜥蜴表情无比狰狞,肌肉抖动,面目丑恶。 很快,被电地全身发颤的绿蜥蜴将尾巴缩回,喻江行从墙上跌落,低头咳出血。 弗维迪亚看着倒地哀嚎的绿蜥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虫族的雄虫不是柔弱无能?为什么喻江行居然有这么强的攻击力。 喻江行看着窗外,外面的高楼大厦硝烟不断,弗维迪亚冷冷出声。 “你就别指望着你们的虫来救你了,毕竟,他们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今天你必死无疑!”语罢,化身绿蜥蜴亲自上前。 他就不相信连一只雄虫他都碾不死! 喻江行喉结轻滚,没说话,刚刚他的确看到有道飞快掠过的影子,那是展开骨翼的雌虫。 弗维迪亚伸出手直直袭向雄虫脆弱的脖颈,刺眼的冷光刺地眼睛一闭,而后手臂传来剧烈的痛感,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不可置信盯着自己喷涌着血液的残臂。 只见一只张着巨大骨翼的雌虫落在门口,在他的身后,那门框斜斜挂在墙上,摇摇欲坠。 弗维迪亚一见到明芮,心底那些积攒的火气便如落了火星的柴草堆,一发不可收拾。 “来得好,正好让你们一起共赴黄泉。”他用光脑给谁打了电话,“都有,现在立刻赶来公寓,马上!” 明芮将喻江行扶起,雄虫倚在他的肩侧,低低道:“你怎么来了?” 明芮没好气削了他一眼,瞧着他那狼狈的模样冷冷说:“亏得我来了。” 喻江行动了动唇,看唇型是在说。 你不该来。 他早已给军方发了求救信息,他不会有事,只要支援一到—— 很快,四周的墙被冲破,又加入了数十只绿蜥蜴。 喻江行和明芮背对背,近二十只绿蜥蜴将他们里团团围住。 喻江行抬手,扑过来的绿蜥蜴捂着嘴哀嚎起来,明芮的骨翼收缩展开,直接将绿蜥蜴一分为四。 “雌虫的弱点在腹部!”弗维迪亚对如今的情况很是不满。 十来分钟后,近十只绿蜥蜴倒在地上无反抗之力,但还有数十只虎视眈眈。 弗维迪亚难以置信,如此碾压式的数量居然还处于下风,怎么可能! 他们不可避免多了好几处伤口,喻江行白皙的脸大半张被血染红,顺着眉骨滴落,嘴唇煞白煞白的。明芮繁琐的骨翼上血液混杂着肉渣,汇聚到一起往下淌着血液,颤抖的手臂上多了几道深深的伤口,为了护住腹部他不得不挡住 大脑里红色的警告灯闪烁,伊特一直警告着。 [阁下,您不能再使用精神力了,过度透支是会留下永久损伤的!] 喻江行充耳不闻,痉挛的手再度集聚起精神力团,朝着袭来的绿蜥蜴扔过去,嘴角溢出血沫。 瞬间,地上就倒了一道身影。 明芮发觉雄虫不断颤抖的双手,目及他褪了色泽的唇瓣和汗湿的鬓角,心里了然。 “你不能使用精神力了。” 喻江行的手被握住,明芮深深望着他,下一秒松开手,雄虫刚想去抓却落了空。 面前多了一只仰天长啸的白狼,皮毛染着大面积的血渍,咆哮着,全场都被震了一下,耳边回荡着白狼的吼声。 白狼白爪子进红爪子出,俯身张嘴,笋尖一般的牙齿深深陷入,狠狠咬破绿蜥蜴的大动脉,瞬间,血液喷射。 白狼无视身后阻碍他的虫,等到解决身下的绿蜥蜴后,猛地转身朝另一只扑上去。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弗维迪亚不可置信盯着全身被血液染红的白狼,眼底浮现深深的恐惧,他看向一边的喻江行,令他失望的是并没有在对方眼中见到如出一辙的恐慌。 这压根不是白狼,是怪物!凭什么同为变异种他就能获得如此巨大的力量?! 雄虫黑白分明的目光追随着白狼的目光,情绪没有一点波动。 弗维迪亚精神临近崩溃,不断摇头,呼吸声愈发大,耳蜗都是心脏狂跳的声音,连续后退直至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疯子,都是疯子! 白狼解决完最后一只绿蜥蜴,转过身,红眸没有一丝眼白,里面都是杀意没有分毫理智。 他转过身,冰冷的竖瞳盯着弗维迪亚,吐着舌头舔舐着掌心渗出的血迹,全身的毛发都被鲜血染红,滴答滴答往下淌着血。 “我只是想恢复正常,我只是想回家,这有什么错!”弗维迪亚蓦然露出一个悲凉的表情,眉眼浮现恐惧,又哭又笑,看向喻江行唇型微动,像有什么要说。 蓦然,胸口传来剧痛,他呆愣愣低下头。 只见一只爪子穿透他的胸膛,左右旋转,白狼拿出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双手大张合拢。 什么血肉爆炸的声音后,血肉模糊的一团东西跌落至地面,骨碌碌地滚,直到碰到了垃圾桶才停止。 弗维迪亚瞪圆凸显的眼瞳,翻着白眼,嘴唇微微张开,整张脸十分惊悚。 原本喧闹嘈杂的楼层瞬间死寂。 蓦然,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像在磨砂纸上反复摩擦过许多边,喑哑得可怕。 “明,明芮。” 喻江行再也撑不住,顺着墙面跌坐在地,低头猛地吐了一大口鲜血。 白狼保持姿势不动,闻言全身一僵,慢腾腾转过身,他杀疯了,此时血眸充血,没有任何情绪。 喻江行大脑钻心地疼,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看见白狼的下半身,然后在白狼惊恐的目光中,耳朵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出来,鼻子也淌出了猩红。 雄虫半垂着眼,遮住大半个眼珠,呼吸沉重,脸色惨白到透明,像了无生机的破布娃娃,无力的手微微抬起。 “过,过来,明芮,乖。” 白狼蹭地扑过来,蓦然伸出手,满是血渍的掌心赫然躺着那支淡黄色的血清。 喻江行低低喘了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语气带着夸奖。 “做的……好。”他声音虚弱到几乎要断气,“怎么了,哪里难受?” 白狼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着雄虫的颈部,喻江行吞咽下不断涌起的腥甜,颤抖的双手碰着白狼的脸,缓缓闭眼。 “没事了,我们安全了,变回来吧。” 白狼低头,扭着身体动来动去,蓦然,喻江行发现他没有动作了,心里的违和感愈发强烈。 “怎么了?没有敌人了……明芮,不要怕,不用维持白狼形态了。”雄虫不解望着白狼反常的行为,喃喃低语,虚弱到几近断气 白狼倏而仰天长啸,一声接着一声,无比凄厉,像是遭遇了什么撕心裂肺的事情,血煞的竖瞳涌现出水光。 “明芮,怎么了,和我说,你怎么了——” 白狼眼眶里水光跃动,脚下往后撤,一步又一步,直至退到了三米外。 喻江行心底那种不安愈发明显,只能低低唤着对方名字。 兀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们一同看去,收回眼后彼此对视,白狼深深看了雄虫一眼,然后扭头冲向窗口。 一声巨响,窗口带着半面墙往窗外掉落,留下了一个豁空的大口子。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白狼的身影穿过缺口没了踪影。 喻江行瞳孔紧缩,跌跌撞撞走到窗口,双手扶着凹凸不平的缺口,往下看,脸上的肌肉紧绷,墨瞳里荡开波纹。 只见远处被鲜血染红的白狼攀岩走壁,不过一个转弯,就消失不见了。喻江行眼前发黑,急促呼吸,蓦然又吐了血。 十几秒后,帝国的援军抵达。 只见他们的阁下摇摇欲坠晕厥在缺口前,外面就是百米高空。 很快,有虫冲过去接住雄虫,许多道或惊慌或着急的声音响起。 “阁下!” “阁下您怎么了?” “阿奇里奉命前来,请阁下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唉,乐极生悲,本来说要加速加速(瘫了) 第82章 晋江独发 血月西挂。 远处山顶, 影影绰绰显现一道高大的黑影,蓦然,一声声凄厉的狼嚎自高空响起, 空谷回荡。 才猛然惊觉那是一头狼。 同一时间, 对方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几乎是瞬间,看清了那匹孤狼。 残红似血的月光映照, 全身的皮毛仿佛披上红色外衣, 但还是能从其他地方看出—— 这是一头白狼。 那对竖瞳绿幽幽发着暗光,视线往下, 出乎意料, 腹部都是一个个深深的窟窿,鲜血潺潺。 …… 躺着床上的虫兀地睁开眼,那双墨眸猛烈地颤动着, 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快速起伏着。 “终于醒了!”耳侧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喻江行肘关节撑着床板起身, 不过起了半身, 头部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眩晕感, 他连忙撑住,清瘦的手掌立刻泛白。另一只手捂着胸口, 他垂头缓了好一会儿, 开口。 “我……昏迷了多久?” “七天七夜。”穿着白大褂的方烨走向床头柜, 想想这个天数他也有些吃惊, “对了, 你叔叔刚回去了。” 一杯水出现在喻江行眼前,他伸手接住, 微仰头, 喉咙咕噜咕噜一阵, 一饮而尽。 方烨接过空水杯放回柜子上,拉开椅子坐下,觑着对方惨白的脸,感慨似地开口。 “你可真敢。” 喻江行转头盯着他,喉结滚了滚,干涩的声带被扯动,想象不到的沙哑,出声后眉眼不由一怔。 “明芮呢……找到他了吗?” 此话一落,方烨脸色也有些难以言喻,瞄了一眼雄虫的脸色,缓慢摇了摇头。 “救援赶到时,只有你倒在血泊中,至于明芮——”方烨轻叹着晃了晃头,“后面找了,没有任何发现。” 语罢,他紧紧盯着喻江行的反应,警惕着,一旦对方有过激反应立马扑上去制止对方,令他惊讶的是,喻江行听了后却异常平静,垂下眼不再多言。 方烨瞧着好友这副模样也不好受,刻意地转移话题:“虽然是醒了但要注意半年内最好都不要使用精神力,如若不然,会影响恢复。” 说到这,他不免回想雄虫刚被送来医院的时候,满身是血、气息奄奄,看上去如同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朽木。 送进手术室抢救时,帝国高层几乎都来了,元帅面色难看无比,连一贯奉行贵族仪态的句乌雅都出言威胁。 如果救不回来,就把他们通通告上法庭。 方烨盯着虚弱但已经有了几分生气的雄虫,蓦然松了口气,心里苦笑。 阁下呀,幸亏救回来了。 “明白了,”喻江行目光往窗外看,动了动唇,“去忙吧,我这里没事。” 方烨盯着神色淡淡的雄虫,点头起身。 “那行,你有什么事按铃就好。” 喻江行嗯一声。 晚上,卡所里来了一趟。 “感觉怎么样?” “没事。” 卡所里祖母绿的眼眸一闪而过的疼惜,但很快淹没在严肃的情绪里。 “在你昏迷的这一周,军方控制住了泛滥的变异种。”卡所里的脸庞蓦然难看起来,“损失惨重,虫皇震怒。” 喻江行注意力被吸引住,抿着嘴:“调查清他们的来源了吗?” “埋伏你的势力调查清楚了,是绿因星人无疑,我们怀疑制造这次恐慌就是他们多年埋伏的目的之一。”毕竟,绿蜥蜴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喻江行卷曲的睫毛根根分明,贴在眼睑处,显出几分疏离,深黑色的瞳仁泛着光,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眼。 “我握在手里的那支试剂呢?” 卡所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被送到医院时雄虫的确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放心,给你放好了。” 得到肯定回复后,喻江行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随着吞咽的动作颈侧的青筋抖动。 “那是绿因星人研制的血清。” 卡所里微微眯起眼,显然有自己的思量。 “你觉得血清会有用?” 喻江行没有正面回答,轻轻摇头,血清在他这里不成立,但他同样好奇为什么绿因星人会执着于将血清当做解药。 卡所里离开后,喻江行立刻按铃让护士将存放着试剂瓶的盒子取来。 喻江行打开密封的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支淡黄色的透明试剂,在灯光下瓶身折射出白光。 他将其握紧,敛眉垂眸。 几天后,喻江行出院,谢绝其他虫的陪伴他独自回去。 喻江行去了地下城,那个办通行卡的小黑屋已经被废弃了,他又去了西恩的房子。 敲了很久的门没有反应,他推门而入被灰尘呛了一脸,抬眼看面前的屋子里却发现很不对劲,太空了。 入门两侧本堆积的东西都不见了,只遗落一些碎屑,雄虫弯腰捡起一点,在指腹中摩挲着,很快就闻到了一股火药味。 黑曜石的眼闪过惊讶,他扫着周围的空地,这里原来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找到明芮的踪迹,西恩没了踪影,连莫提也跟着不见了。 失魂落魄地回家,他杵在在门口,对面的窗口大敞着风吹的窗帘鼓成一个个小山包,阳光照射进来,细微的尘埃在其中跳跃。 偌大的屋子又安静得可拍。 喻江行闭了闭眼,心中蓦然涌起一丝苦涩。 终究还是只剩下他自己。 …… 科研院的工作虫知道他们的首席回来了,却愈发不敢接近,他们发现这次首席回来后,工作同样很认真,但性子好像更独了,还没靠近就被他冻得直哆嗦。 “喂,首席这是怎么了?”抱着文件的研究员用肘部撞了撞身边另一个研究员,那个研究员鬼鬼祟祟盯着周围,没发现目标才凑到他耳边,悄咪咪道。 “你不知道吗?首席被设计了,不仅丢了雌虫还丢了虫蛋。” 研究员闻言表情十分惊悚,瞠目结舌:“怎么会?!” 那个研究员砸吧砸吧嘴,又可惜又感慨。 “所以说啊,最近别触了首席的霉头。” “你们俩嘀嘀咕咕聊什么呢!不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吗?” 一道高傲刻薄的声音蓦然炸在耳边,那两个研究员慌乱抬头,却对上冷脸不悦的亚雌。 “副,副首席!”他们连连点头鞠躬,“我们知错了,不应该嚼舌根的。” 非娅俏丽的脸皱着,冷冷睨着他们以后,随手一挥。 “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你们八卦。” “是,副首席。”两个研究员连忙缩着肩膀离开,等到离非娅有一段距离后,却对视长长吐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伸手拍了拍狂跳的心脏,用嘴型道。 天啊,副首席居然回来了。 另一个耸了耸肩,挤眉弄眼地急忙溜了。 非娅在走到分岔路口时眼睛一闪,突然变了主意,往另一个方向去。 门开了,他走进去。 办公桌后,似乎更清减了的雄虫专注看着投在空中的投影,肤色病态得白,非娅皱了皱眉。 “你转接的工作我收到了。” 喻江行没有给他半分眼神,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落在非娅耳边十分具有挑衅意味,他扬起嘴角,意味不明冷嗤。 “真没想到喻大首席这般脆弱,丢了雌虫就半死不活的了。” 喻江行翻动页面的手指一顿,抬眼看过来,没什么情绪:“如果副首席是来嘲笑我的,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喻江行——!”非娅气得手指都在颤,重重甩手,拧着细长的柳眉,“谁想管你了,自作多情!”语罢,摔门离去。 继续浏览的喻江行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他将手放到自己眼前,袖子下滑露出一截细腻的手腕,附在骨节上的肌肤白得透明,其下的青色血管十分清晰。 他的确没有自暴自弃,没有借酒消愁,没有沉迷于尼古丁,他每天按时上下班,认真对待工作。 他明确自己的责任,只是…… 大脑总控制不住想起那只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雌虫,看时间,应该是到对方了预产期。 可现在……他在哪?为什么不愿回来。 “如果真的要生,你会亲手给我做手术吗?” “……如果你想,不是不可以。” “那你是没机会了。” 明芮嘚瑟的音容仍历历在目,喻江行笑容淡下来,撑着额头瞥向对面空荡荡的座椅。 没成想,一语成谶。 下班后,喻江行站在科研院大门,仰头盯着漫天的雪花,伸出一只手。 上方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纷飞着,打着旋儿,慢慢落在摊开的手心。 手心传来一股凉意,喻江行低头看着那片雪花,呼出一口温热的白气,再然后那片雪花已经被体温融化成了雪水,顺着指缝下淌。 雄虫收回手,插进兜里,转身上了车。 喻江行下车走上台阶,准备开门时,却被脚下的一个箱子吸引去了目光。 那是什么? 他蹲下身体,瞳孔蓦然紧缩,那营养箱里赫然躺着一颗白白胖胖的大白蛋。 他猛然起身望着四周,眼瞳晃动着,地面仿佛都在旋转,视野里都是洁白一片,往外是带着尖刺的玄铁围栏。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后退了几步撞上墙壁,垂头低声呢喃着,装扮讲究却显得狼狈不已,被雪花落下的啪啪声掩盖。 方烨看看桌上的营养箱,再看看坐在沙发上的喻江行,沉吟道。 “你是说,明芮偷偷把虫蛋送回来,然后就走了?监控也没有记录下来,珍贵的雄蛋就这么凭空出现在门口?!” 喻江行十指交叉,点头。 “你说他这是为了什么?”方烨摸着下巴一脸不解,盯着在营养液里翻滚的大白蛋,过电般眼睛闪过精光,“会不会是特地送回来给你孵的?”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 喻江行没有附和或反驳,只是想,明芮仅仅是把虫蛋送回来,是要和他断了关系吗? 毕竟,他们之间的联系的确只有它了。 他看向在营养箱闹腾不已的雄蛋,伸手附上去,放出一丝精神力,几乎是同时,虫蛋兴奋得要撞开盖子冲出来了。 ……你雌父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方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这也不是坏事,至少明芮是安全的。好歹还有蛋蛋陪你呢,说不定他雌父什么时候想通就回来了。” 喻江行看不出情绪嗯了一声。 很快,科研院的工作虫又发现他们首席变了,冷峻的气质稍微温和了些,天天手上拎着个营养箱,据说是他雌虫送回来的。 首席和他雌虫的故事,实在太戏剧性了。 和在肚子里爱答不理的反应不同,虫蛋的表现可谓是不能再活泼了,短短半个月就破了壳。 同时晋升为奶爸的喻江行手足无措,拿着奶瓶僵在一边,衬衫被乳白色的液体打湿了一片,布料皱巴巴粘在一起。 方烨呵呵笑起来,朝着虫崽伸手,哄骗着:“乖乖,来,让叔叔抱抱。” 下一秒,雄虫的惨叫声响彻屋子。 “啊——!” 方烨抓住在自己脸上作乱的虫崽,又被对方的尾巴扫了一嘴巴。 “江行,你家崽肯定是遗传他那小辣椒的雌父。”他苦不堪言,然后又被雄崽那两颗尖尖的虎牙咬住了脸颊,疼得他哇哇叫,“救,喻江行救命啊!” 喻江行看不过去了,拎着雄崽的后颈将他从方烨脸上拔下来,雄崽发现离脸越来越远,挣扎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远离自己的玩具。 被熟悉的气息抱在怀里后,他扭头冲着喻江行龇牙咧嘴,雄虫皱眉,伸出一只手指戳在气成河豚的脸颊。 虫崽小脸红扑扑的,敢怒不敢言。 一旁的方烨盯着被控制住的雄崽,保持安全距离,他捂着自己被咬出牙印的脸颊,苦笑着。 “回去以后我家宝贝肯定会怀疑,我被哪朵野花啃了一口。” 长着尖尖耳朵的雄崽心不甘情不愿坐在自己雄父怀里,那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我还没见过哪家的雄子这么野的,啧,小心以后找不到媳妇!”方烨瞧着雄崽瞪着自己的大眼睛,促狭着。 闻言,又要发疯的雄崽拼命伸着脖子,小脸恶狠狠的。 喻江行扶额,看着一只比一只更幼稚的虫,开口。 “好了,别斗嘴了。”他盯着方烨被抓花的脸,“回去记得处理一下。” 方烨泄了气,麻木地点点头,他走后就剩下他们父子了。 喻江行将雄崽放进一个高高的箱子里,以防他爬出来,换了身干净衣物后坐在沙发前,大眼瞪小眼。 雄虫盯着虫崽的尖耳朵和毛尾巴,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嘴,虫崽鼻头皱了皱,露出那两颗尖尖的虎牙。 完全是白狼的性状,心里暗自惊叹,果然还是无法避免。 顶着一头墨发的雄崽盯着他,那对血红血红的眼珠子湿润了,委屈地瘪着嘴。 喻江行松开他,将他抱在怀里,安抚性摸摸他的头。 “刚才你不能那样对那位叔叔,明白吗?” 雄崽本来就长得小,加上刚破壳,就小小一团,他只听出雄父是他指责他,金豆豆吧嗒吧嗒往下掉,张嘴将喻江行的食指含进嘴里,尖尖小小的虎牙磨着,没几分力。 喻江行手指一凉,心下诧异,将雄崽翻身对着他,目及那泪湿的小脸蛋时,眼眸一闪。 雄崽小脸却一直往他怀里拱,小胖手扒着衣服不放。 喻江行眼里闪过淡笑,还挺好面子的。 夜晚,闹够了的虫崽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尾巴呼呼大睡,那尖尖的耳朵半耷拉下来盖住耳蜗,嘴里吐着透明的奶泡泡。 喻江行大松了口气,确定是真睡着了才回到卧室休息。 第二天,还有些睡意的喻江行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置腹部,突然发现胸口有什么东西往里钻,他猛然惊醒,呼吸渐沉。 警觉的眼望过去,蓦然怔住,只见一条色泽鲜亮的尾巴摇着,什么温软的东西贴在他的胸膛。 直到胸口某处传来痛感,喻江行眼里满是错愕,所有冷静自持皆湮灭,伸手直接连尾巴带虫从他领口扯出来。 头发乱糟糟的小家伙还在砸吧砸吧嘴,没达成目因而红着眼,精致的鼻子一颤一颤的,那和明芮相像的五官带着桀骜。 喻江行伸手压着额角,声线带着刚没睡醒的喑哑。 “你在做什么,嗯?” “啊啊啊!” 雄崽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小手拍了拍,然后瘪嘴。 “饿了?” 雄崽眼睛一亮,又要往喻江行胸口扑,雄虫额头一跳一跳,忍得青筋暴起,用咯吱窝夹起虫崽,带着他往外走。 将他放到箱子以后,往他嘴里塞了个奶果,虫崽撮着嘴吸,尝到奶甜的汁液后眼睛一亮,捧着和他手一样大的奶果有滋有味吸起来。 喻江行转身去洗漱,刚准备换衣服从衣柜拿出一件白衬衫,他深吸了口气,将变成布条破了几个窟窿的衣服扔进垃圾桶。 雄虫下楼时,面色还带着不虞。 直到看着喝饱后抱着尾巴呼呼大睡的虫崽,那肉乎乎的脸蛋满是乖巧,多少怒气也瞬间烟消云散。 喻江行俯身抱起他的小祖宗,小小一只正好可以放进西装口袋,而被揣进兜里的虫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转换了阵地。 当虫崽揉着惺忪的眼睛时,他好奇盯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随着他雄父的步伐办公室走,路过的陌生虫恭敬问好。 不小心发现他的虫蓦然瞪大了眼,等经过了也迟迟反应不过来。 刚才那是什么? 研究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摇了摇头以为自己是太累了。 喻江行到了办公室发现虫崽醒了,便把他拿出来放到一边,恢复自由的雄崽格外兴奋,顺着桌面跑了个遍。 在他要下去时,被眼疾手快的喻江行抓住放回自己眼前,雄虫神秘幽深的眼看着他,伸手点了下他的鼻子。 “乖乖坐着,不能乱跑。”语罢,便认真看起文件。 雄崽挠挠耳朵,摸摸尾巴,委屈盯着雄父,对方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面,半点注意力都没分给他。虫崽嘴唇嘟起来,红玛瑙的琉璃珠子骨碌碌转,翻身拿屁股对着他雄父,然后顺着办公桌边缘滑下来。 他轻手轻脚蹑到了门口,小小一团压根没有存在感,他回头瞄了他还在专心致志工作的雄父,偷偷溜了出去。 雄崽仗着自己长得小没虫看得到到处乱跑。 直到他通过玻璃看到了一只幼崽,他歪着脑袋盯着对方八只绿色的眼睛,张着小嘴,眼睛都不眨,毛茸茸的尾巴摇得很欢。 “什么东西?”来虫眼尖看到隔离室外面一只长着白色尾巴和耳朵的东西,走过来俯身掐住他的颈肉将虫提起来,那双茶色的眼闪了闪,“……奇怪的小家伙,哪来的?” 边说边看着隔离室里面的八眼幼崽。 原来如此。 第83章 晋江独发 喻江行看完一个部分的文件, 抬手捏了捏酸疼的颈部,目光同时朝对面看去。 不对! 他瞬间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两侧, 望着空空如也的桌面, 眼底一片错愕。 目光铺地毯式的在房间里展开, 没有,还是没有, 雄虫张嘴想喊, 却陡然发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虫崽,最终只是徒劳扬着唇。 几乎是瞬间, 那清隽的眉梢猛地一拢, 他从办公桌后出去,出了门。 他盯着面前的走廊,脚下有些迟疑, 见到路过的身影后伸手挡住, 盯着对方问。 “见过一只虫崽吗?这么大。”喻江行虚握着自己的手掌示意。 “没, 没有, 首席。”突然被叫住的研究员没有任何准备,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喻江行表情愈发难看, 微微颔首继续顺着走廊走, 一路上问了其他研究员, 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指尖陷进手心的皮肉, 留下深深的凹陷。 他喘了口气,眼眸的急切散去了些, 他才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 伊特, 崽崽在哪? [阁下, 在隔离区。] 喻江行步伐加快,神情严峻。 非娅将小崽子拎到眼前,瞧着他的竖耳和毛尾巴,那种强烈的白狼视感很快浮现,茶色的眼眸一暗。唇角一扯,将字眼含在嘴边。 “你就是那怪物的幼崽吧?小怪物。” 雄崽好奇盯着面前陌生的脸庞,后颈被拧着,下半身的重量都压在那点上,他不舒服挣扎着想下来。 “啊啊啊!” “呵,果然生出了个小变异种。倒是有趣得很。”非娅的声音愈发轻飘,温柔的尾音却令虫身体发寒,如芒在背。 见对方无视自己的要求,雄崽的表情立刻从单纯变得凶狠起来,仰着头张口要咬亚雌的手臂,张口落下。 “啊——!”一声尖锐的惊呼后雄崽被扔了出去。 那种急速坠落的感觉让雄崽不解地歪着脑袋,然后凭借着本能一用力,直接扑到非娅脸上,四肢并用,张牙舞爪。 一招下去,白皙的脸就多了道淡粉色的抓痕。 非娅疼地乱挥手,好不容易抓住在自己脸上作怪的小东西,他精致的妆容被抓花,恶狠狠瞪着在自己手里挣扎的狼崽子。 “你敢抓我,是不是活腻歪了?!” 雄崽盯着怪叔叔被弄成花猫的脸,咯吱咯吱笑了起来,两颗虎牙抵在唇边。 “你——!”非娅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嘴皮抖动着,脸上肌肉都在晃,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折辱。 “我本来不想为难你的,是你自己不珍惜,我倒是好奇小变异种是什么样。”语罢冷哼了一声,单手拎着雄崽就走。 喻江行注意到对面走来的虫,眯了眯眼,非娅?等对方走近后,余光望见他手中不断挣扎的小东西。 周身的气质宛如一夜入冬。 非娅显然也看见雄虫了,面上有些不自然,等到对方冰冷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时,整只虫如坠冰窖,身体一抖。 “他是我的虫崽。”喻江行盯着小脸憋红的虫崽,瘪着嘴就要哭了。 非娅眉心一拧,看着手里这崽子,冷哼一声将他扔到喻江行怀里。 雄崽一闻到雄父的气息,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通红的鼻尖搓在喻江行的上衣,伸手指着非娅,啊啊啊叫。 喻江行目光触及虫崽后颈黑紫色的瘀血,眼神骤冷,定定盯着亚雌。 “你对他做了什么?” 非娅一抱臂,瞅着他怀里卖惨告状的小崽子,阴阳怪气道。 “你怎么不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一只刚破壳的雄崽,能做什么?”喻江行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此话一落,非娅怒火攻心,娇俏的眉眼刻薄起来:“我还没见到长着白戈星人样的虫崽,不过就是只小怪物。” “至于我想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幽深的目光落在那只虫崽背后,“毕竟,我可是感兴趣很久了,今天居然让我遇见了。” “如果是虫崽先冒犯你,我代他向你道歉。”喻江行颔首,他的目光继而暗沉起来,“你也应当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如若不然,我们可以让雄虫保护处来处理。” 非娅像听了笑话,不说他的雄虫就是雄虫保护处的处长,就是不是,他也没有怕的份! “呵,我是没想到喻大首席居然会拿雄虫的身份压虫。”非娅捂着嘴笑起来,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你叫啊,我等着。” 非娅扬起下巴,昳丽的眉眼显现出上位者的高高在上,周身骄纵的气质也随之一变,复杂得暗沉。他用舌尖抵了抵门牙,随之习惯性甩了甩手。 喻江行眼眸一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亚雌那手势很像在挥鞭子。 “你当真不道歉?” “我不。”亚雌粉嫩的唇微动,举起手腕上的光脑,“句乌雅现在就在科研院外边,我叫他进来了。” 喻江行眸底神色晦暗,不知道是谁纵得亚雌愈发目中无人、无法无天。 “非娅。” 一道略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句乌雅从走廊走来,经过喻江行时点了点头,到了非娅跟前温声道。 “怎么了吗?” 非娅握住他细长的腕骨,意味不明道。 “喻首席觉得我伤了他的雄崽,一定要我道歉。” 句乌雅闻言一怔,目光看向喻江行怀里打着哭嗝的虫崽,非娅发现他眼里的疑惑后主动开口解释。 “你觉得那算是雄虫吗?” 句乌雅拧紧了眉,情绪复杂,很显然他也没有碰到这种情况。 “阁下,您确定这是——?” 喻江行的目光在惊异的目光下变冷,斩钉截铁道:“这是我的虫崽。” 句乌雅了然,看向非娅的眼里出现了纠结,犹豫半响,轻声道。 “非娅,你要不……还是向阁下道个歉?” 非娅还在笑,直到他听清了话里的内容,笑意就这么僵在脸上,令虫胆寒的气息出现,他猛地拽起句乌雅的手,厉声道。 “你有没有搞错?!到底该向着谁你不知道?”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你就道个歉。”句乌雅声音并不大,但那股劲不是轻易改变的。 非娅憨寒着眼,咬牙切齿道:“你确定?” 句乌雅脊椎骨一抖,看着亚雌黑沉的眼缓缓点头。 非娅用力甩掉他的手,句乌雅发白的唇瓣溢出一道轻哼,额角开始冒出汗来,发觉自己手臂上露出的赤色鞭痕,抿着唇将袖子拉上去盖住。 “对不起。”非娅心不甘情不愿挤出字眼,不过三个字却如同要了他的命。 喻江行觑了眼亚雌身后的句乌雅,对方这种反应他也是没想到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他强烈的直觉总觉得有些诡异的违和感。 他嗯了一声倒不再为难,忽视亚雌那要吃虫的表情。 “不,不好啦!”一个步伐匆匆的研究员出现在隔离区,他缓了好几口气,才艰难道,“摩黑塔被围攻了!” 什么?! 现场的三只虫反应无二,当中反应最激烈的当属非娅。 “到底怎么回事?!”他过分激动而破了音,尖锐无比。 研究员窥到他的黑脸不由得身体一抖,颤抖着声线:“不明势力围攻,当中还发现了黑姆星人的身影,是,是上边传来的消息。” 非娅闻言身体踉跄几步,撞上身后的句乌雅,后者摇摇欲坠,强撑着口气才稳住身形没一起倒下。 喻江行盯着亚雌失态的表现,却没有细究,他抱着虫崽转身往院长办公室走。 他推门而入时看到的是僵硬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雄虫,发觉他到来后抬起头。 “来了。”卡所里似乎并不惊讶他会来。 “院长,发生什么事了?” 身为一院之长卡所里知道的内部信息显然更详细充足,他绿宝石的眼睛失去了多数光泽,叹息般道。 “他回来复仇了。” 他? 喻江行屏住呼吸,几乎是同时就对上了发布会那天那个大肆厥辞的记者说的话。 叛逃的前二皇子……戴伦奇。 他为什么会选择先袭击摩黑塔? “二皇子败逃,利温下狱,艾亚元帅不知所踪。” 喻江行狭长的眼渐渐眯起来,为了将他的左膀右臂解救出来?不可置否,喻江行对摩黑塔同样充满好奇。 卡所里突然出声:“看到非娅了吗?” “刚才在隔离区。” 喻江行点头,但又充满疑惑,院长似乎并不反感戴伦奇回来围攻虫族。 卡所里拿了外套便要匆匆离开,刚要出门时喻江行不知怎么就叫住他。 “您是要去找他吗?” 卡所里点头,看着他怀里小脸通红的虫崽,吝啬地露出一丝笑:“注意安全。”语罢,不再多言,背影消失在门口。 “您也是。” 喻江行抬手揉了揉虫崽的脑袋,心下决定,他要去摩黑塔走一趟。 磁悬浮车停在外围,喻江行让伊特查探周围的情况。 [已经停火了,阁下,周围没有虫的踪迹。但地下层无法检测到。] 喻江行嗯了一身,下车后先扫视周围,没发现可疑的目标后往摩黑塔走。 一路上都是烧焦的痕迹,脚下一软,喻江行墨眸一震,刚想呼唤伊特,却发现底下是一只气息奄奄的看守虫,随即两眼一闭没了生机。 虚惊一场后,喻江行深深吐了口气,抱着虫崽的手倏而收紧,感知力十分灵敏的雄崽也感受到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因此,只是乖乖待着雄虫怀里,圆溜的眼好奇观察着。 一路上,喻江行避开姿态各异的尸体,艰难抵达了摩黑塔的一楼入口,他放轻动作往地下层走,一路上横倒的尸首不在少数,血流成河。 到达通往负楼层的专用电梯前,他深吸口气,抬手按下了开关。 铁门一开,里面的惊心动魄的红映入眼底,他伸手捂着虫崽的眼睛。 毫无疑问,电梯的防御系统已经被完全攻破了,至于电梯里为什么只有血而没有尸首,必然是被清理过了,那说明一定有虫使用过电梯,至于现在还有没有虫在下面—— 他也无法确认。 电梯在二十七层打开,随着门往两侧开,露出里面眉眼深邃清冷的雄虫,他迈开腿走出。 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伊特,开启黑暗视物。 喻江行视野瞬间清晰无比,但他脚下的步伐很缓慢,透露出几分谨慎。死寂的走廊里心脏声愈发清晰,路过那些铁笼时,漆黑的眼注视着,却发现那些牢笼门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都放走了还是都杀了? 随着最后一步稳稳落在地上,喻江行觑着他向往已久的通向神秘二十八层的大门。 流畅修长的手贴在门上,微微一用力便轻而易举推开了,很明显,已经有虫率先进入。 喻江行脚下一顿,盯着自己怀里懵懂无知的虫崽,对方来到新的环境格外好奇,但肉乎乎的小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意识到雄父的目光后咧嘴笑起来。 雄虫幽深的眼涌现一丝柔软,然后坚定不移地往下走,眼前是一段楼梯。 乌漆嘛黑的楼梯静悄悄的,一旦发出什么声响便回荡在耳边,久久不散。短短的几十级台阶,喻江行整整走了十分钟,最后一节台阶后脚掌落地后。 眼前明亮起来。 此时的场景深深震撼到喻江行。 用透明玻璃或磨砂玻璃隔出来的一间间实验室,一个个盛满透明蓝色溶液的舱门立着,不少营养舱内还存放着四肢蜷缩如婴儿的实验体。 这显然是一间地下科研院。 喻江行走到一个工位面前,打开机器,瞬间投放出一张光屏,上面的内容事无巨细,赫然是某一只变异种的全部信息。黑水晶般的眼一缩,扫向一边无虫的空位 帝都的变异种来源不是其他帝国输入,这里就是暗黑之源。 喻江行倏尔握紧手,往更深的内部看去,那里一定还潜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转身往里走,经过狭长的走廊以后,宽广的空间在他眼前展开,他这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头顶的冷白灯照得眼睛发恍,他现在正处在这座实验室的中心,周围分叉出五六条走廊,皆看不到底。 正当他思考该往哪个方向走,一路上乖乖巧巧的虫崽突然指着正对着他们的那条走廊啊啊叫着,雄虫低头看了虫崽一眼。 下一秒,抬脚往那走。 一路上经过很多实验室,门边贴着序号,很快眼前出现一间大敞着门的房间,喻江行放慢动作,遽然探头望进去,不到一秒收回眼,身体贴着墙面猛喘了几口气。 他这一眼看清室内的全况,没有任何生物的踪影。 很简陋的环境,一张带着镣铐的床,一对桌椅以及很多仪器。 不远处又有了分叉口,喻江行显然犹豫了,再往前走—— 伊特,探路。 [阁下,这里的信号都被屏蔽了,我无法接入网络。] 喻江行拧了拧眉,迟疑半响还是选择继续往前走,他走至三叉路口中央时,身后出现了一声声响,接着是一阵步伐不同的脚步声,代表着不止一只虫。 他心猛地悬起来。 一回头刚好撞见从其中一间房间出来的一堆虫。领头的是一只金发碧眼的虫,五官尤为凸出,意识到什么敏锐看过来,虽隔得很远,但并不妨碍喻江行感受到对方极强的攻击性。 心猛地一滞,那是同类才会有的感应。 很快,身着战甲的虫将抱着虫崽的雄虫团团围住,他刚想动弹,他们便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冷漠无比。 有心无力的喻江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虫走远,同时,在他身后的一大堆虫当中,雄虫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米加希在里面。 那些虫上来准备伸手按住喻江行,他目光冷冷一睨,寒声道。 “我自己走。” 那些虫面面相觑,迟疑半响后收回手,喻江行被压上战舰送到了某个地方,关进了间屋子。 喻江行抱着虫崽四处打量屋子,设施齐全算不上简陋,只是——他盯着被锁死的窗户,狠狠皱着眉。 徘徊了许久,无果,只好坐在椅子上逗怀里的虫崽。 对方实在太小了,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境况,被雄虫的手指逗得咯吱咯吱笑个不停,屋里充满了幼崽欢乐的笑声,雄虫勉强对他笑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时,那只金发碧眼的虫出现在门口。 喻江行起身,警惕望他。 那只虫一挑眉,并没有产生任何不悦,饶有兴致瞅了一眼他怀中揉着眼睛昏昏欲睡的虫崽,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还挺像。” 喻江行眉头皱得更难看了,意味不明望着不知身份的虫,毫无疑问,这是一只雄虫,气息很强。 “你有什么目的?” “介绍一下吧,戴伦奇,我的名字。”戴伦奇微微笑起来,那张精致的面容愈发灼目,看到喻江行紧绷的模样,懒洋洋开口,“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他亲自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喻江行才算是石锤了自己的猜想,潜伏多年的虫哪里会是等闲之辈,美丽的面皮下的诸多算计他并不想领教。 “放我走。” 戴伦奇轻轻柔柔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带着几分遗憾:“这可不行。”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出现。”他似是很好奇,仔仔细细盯着喻江行的面庞,要说不满倒也真没有,微眯着眼,“喻俨之子,他应该被气得半死了吧。” 他似乎觉得后半句话很有趣,很爽朗大笑起来。 喻江行现在才真的意识到,即使对方的面上看不出真实年龄,但的确是他父亲那一辈。 “你就安心待在这,没有谁会伤害你。”语罢,戴伦奇很干脆离开。 喻江行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无所事事,就对着虫崽道:“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明祈,好不好?”他本来是想等到明芮回来一起取,但上次虫崽走丢的事情让他意识到,这名字不取不行。 “明祈?” “啊?”雄崽疑惑盯着他,眨巴眨巴他那大眼睛。 在被关的几天里对方并没有少他吃喝,每顿饭都很准时且丰盛,除了幼崽的食物没准备好,雄崽没怎么吃,一直哼唧哼唧要钻他胸口,数次没有得逞后瘪着嘴不理雄虫了。 雄崽跑下床,然后在众目睽睽下从大门溜了出去,喻江行眼瞳瞪大,随之追出去,却并不如虫崽幸运,直接被两把斜靠在一起的尖枪挡住退路。 “阁下,请您回去。”对方语气很尊敬。 “放开,我要出去。”喻江行修长脆弱的脖颈被冷芒的枪抵住,守卫寸步不让。 “我们不想伤害您。” 喻江心深吸了口气:“我的虫崽刚才跑出去了,我要去找。”守卫对视。 喻江行沿着走廊追着,身后是两名执枪的守卫,他快步走着,急切之色浮上脸庞。 “明祈。” “明祈,明——” 喻江行转身,没有防备抬眼,对上了一双手,上面捧着两小只,尖耳朵长尾巴,不仔细看会以为长得一模一样。 很快,喻江行便准确搜寻到黑发红眸的雄崽,但目光又不可避免被旁边那只白发黑眸的雌崽吸引。 因为,那张小脸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赫然是他的缩小版。 雄崽不安分乱动着被那只手的主人牢牢控制住,而旁边的雌崽却安静坐着,眼睛一片冷静。 目光如炬,捧着他们的那只虫一字一顿,尾音微微上扬,刻意拉长声线显出几分缠绵,暧昧得要命。 “……” “明,祈?” 喻江行浑身一怔,视线从对方的下半身上移到那张脸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色彩,一片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晋江独发 “好久不见。”他说。 眼里带着点愉悦的冷静。 喻江行破碎的眼底一怔, 撞上他穿着松松垮垮的蓝色军服肩侧的高级军衔。 他心中蓦然生出几分陌生的无力感。 不过短短两个月。 那个对他满眼都是依恋的雌虫已经不见了,进而取代的是一个陌生的敌方将领。 他想过他穿上军装的模样,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好久不见。”许久, 他听见自己干涩生硬的声音。 明芮挥退守卫, 似是发觉了他的异常微微眯起眼, 意味不明拧了下眉,漫不经心道。 “他是叫明祈?明芮的明, 祈祷的祈?” 几乎是同时, 喻江行那苍白的脸浮起两团薄红,面上仍然冷静点头。 闻言, 明芮瞅着坐在自己手上挣扎的小萝卜头, 愉悦扬起唇,将他拎到眼前,看清后惊讶地睁大眼。 这小崽子……不就是他的缩小版吗? 雄崽歪着脑袋望着陌生的雌虫, 他闻到对方身上极其舒服好闻的气味, 然后在两只成虫的目光下, 直接扑到明芮胸口。 抬起他的脚丫就是一顿猛踩, 一边踩一边咯吱咯吱笑,两个酒窝深深下陷。 一边的雌崽奇怪看了他一眼, 收回眼后绷着张小脸。 意识到胸口那股异样的酥麻感, 明芮脸上的笑意就这么定格, 一秒碎得干干净净, 他性格大大咧咧, 就算穿着军装也不肯好好穿,解着两颗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他盯着被未知液体濡湿的衬衫, 脸沉得滴水, 将小崽子从他身上扒开。 “明芮, 你怎么在——?” 明芮拎着雄崽的后衣领,转头循着声源看去,来者是同样衣衫不整的高大雌虫,帽子斜斜扣着。 是西恩。 蓄的胡子不见了,先前那种不正经的散漫也几近于无,有了副军虫的样。 西恩瞧着黑着脸的明芮,又注意到他手上那只龇牙咧嘴的幼崽,还看到他身后俊秀的雄虫,蓦然瞪大了眼。 “这,这是——” 明芮将崽子丢给他,然后把雌崽也塞到他怀里。 “你看着,我去换衣服。”语罢,明芮伸手抓住喻江行的手腕,往另一个方向走。 “诶——!”西恩伸手准备说什么时他们已经没影了,低头盯着怀里的两只崽子,将他们举到齐眉,蓦然露出一个憨笑,“嘿嘿,就让叔叔陪你们玩会儿。” 五分钟后,西恩只有眼睛能动,他盯着各自扑在自己脸颊的两只崽,叫苦连天。 “明芮回来,把你的崽子带走——!” 回应的是雄崽亮出的两颗虎牙。 此时,另一边的房间里。 明芮等喻江行进门后便锁上门,往里走,打开衣柜拿出干净的内衬,外套早已被他三五下脱了下来。他盯着自己湿透了的胸口,骂了句脏话,下一秒,旁若无人扯扣子。 一边的喻江行见着雌虫压根没打算停下,忍不住出声。 “明芮!” 明芮回头嗯了一声,目光带着疑问。 “……我还在这里。” 觑着雄虫滴血的耳垂,明芮忍俊不禁,眼里带上明显的笑意。 “怎么,崽都生了还看不得?” 喻江行一贯挺好使的嘴现在笨得不行,皱着眉,干巴巴不知道该如何说。 “我不是——”说着就哑巴了。 起了坏心眼的明芮放下手中要换的上衣,衬衫解开了敞着怀,走到雄虫眼前勾住对方的脖子,微微一使劲,以自己为垫背摔进床榻。 雄虫撑着上方,清冷自持的眼里满是错愕,还没完,雌虫仰头贴上来懒洋洋朝他耳垂吹气。 盯着那莹白的月牙透出粉色,明芮噗呲笑了出来。 喻江行抓住他的手慢慢收紧,沉着眼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喻大首席?”雌虫放松躺在床上,桀骜的眉梢一挑,满是意气,“还是说……你不行——” 挑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力捏住下巴,喻江行抿紧的唇显示他有些生气了。 明芮叹了口气,暗忖真是榆木脑袋,只得无奈轻声道。 “来吧。” …… 地面散落了一地的衣物,空气中朦胧的暧昧感无限填充,像蛛网缚住无法动弹。 只有沉重呼吸的房间响起了一道喑哑的声音。 “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只把雄蛋送回来?” “……” 明芮泛着水光的眼暗了一瞬,很快荡开细碎的笑意。 “不是,怕,怕你孤家寡人太孤单了吗?” 他本来是不打算送回来的,但当他看着一颗大白蛋和一颗花纹蛋,不由想到雄虫那时要留下蛋的坚决。 他似乎真得很喜欢幼崽。 为什送的是雄蛋呢?自然是因为他觉得雄蛋太脆弱,怕自己这个不称职的雌父可能养不活,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以为雄崽应该会像喻江行的。 思及至此,明芮脸黑了,没想到那小鬼居然像他自己,太不可爱了! 喻江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对方回避了他的第一个问题,但第二个问题—— “雌崽取名了吗……叫什么?” 雌蛋破壳以后,明芮盯着缩小版的某虫陷入了沉思,是雄虫的基因太霸道了吗?但一看到雌崽多出的尖耳朵和毛尾巴,他又怀疑这个结论。 但不得不说,性格像喻江行的崽子太好带了,不哭不闹,揣进口袋就能走天下。 “喻念。” 明芮发现雄虫猛地一顿后更加激动了,他报复性张嘴咬在对方修长的脖颈,听到对方泄出的叫疼声后满意地伸舌舔了舔,意味深长问。 “你呢,为什么要——将雄崽子取名为,明,明祈?” 喻江行冒着汗滴的喉结滚动,那鸦羽般的眼睫半垂下,蹙着眉,似是不愿多提。 一直得不到答案,明芮嘲笑看着墨发半湿的喻江行。 暗骂一句,啧,死闷葫芦! 一场酣畅淋漓的欢愉过后,明芮拉开床头柜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他暗沉的血眸通过烟雾看过来。 喻江行罕见没有阻止他,目光落在他斑驳的颈侧,那里空空如也,早已没了那个颈环。 “那天后你去哪了?又是怎么……和戴伦奇有了联系。” 明芮吐了口烟将其夹在指尖,碾了碾,回味着刚才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望见雄虫眼里的冲动散去恢复平日的理智,冷嗤一声。 他收回他的话,雄虫这样的也没可爱到哪去。 “现在想起查我的底细了,阁下。”明芮放松倚在床头,半湿发的长发散落在胸前,任由烟头烧,“你不是早把我调查了个底朝天?” 喻江行听着雌虫阴阳怪气的话,没有动怒,但心脏不可控制涌起一股沉郁。 他的确让伊特查过,但查到的内容显然是对方刻意放出来的,要不然——他就不会在敌方阵营见到他。 “我没有事后追责的意思,但是你得让我知道……你的立场。” “我的立场?”明芮觑着地下那条军外套,那个军衔仍然很显眼,“喏,复仇军的将军。” 气氛瞬间跌至谷底,压抑得喘不过气。 “我去过西恩的房子,那里的东西全不见了。”喻江行清凌凌的眼凌厉起来,“那些是军火。” 他们早就在筹备这件事。 从他见到明芮的第一面起,他们就站在对立面,不管是后来的冲突还是和谐,都是飘忽的假象。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雌虫的虚与委蛇。 喻江行心沉了下去,心脏犹如被一只大手攥住,缓缓收紧呼吸不上来让他大脑缺氧。 明芮眼睛一闪,听到雄虫这句话后他都明白了,对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没错,我一直潜伏在帝都等待时机。”他舌尖抵着上颚,尝到了刚才被咬破舌后泛起的铁锈味,“我从来都坚定着一个立场——”他的目光阴森恐怖,足以嚼碎猎物。 “杀了虫皇。” 此话一落,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指尖的烟即将烧尽要烫到手,明芮起身将其丢入垃圾桶,捡起衣服自顾自穿起来,将外套从下到上扣到第三颗后,他转身看着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雄虫。 “这就是我离开的原因。” 我们从不是同志者,他冷冷扯了扯嘴角,天意弄人,却让我遇见了你…… 他踏着军靴,毫无留恋离开。 明芮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喻江行抵住额头,眉眼显出几分无力感,深深喘了几口气。 军虫见到明芮离开后不久,他的房间又走出一只雄虫,清隽英挺,容貌和他们大人不相上下。 喻江行一路找到了明芮的办公室,他一进门却被室内的场景惊讶到了,里面不只是雌虫一只。 西恩手上各自抱着一只虫崽,莫提围着他膝头和两只小家伙玩,西恩很不耐烦,回头朝里面喊。 “回来就把你的崽领走,谁换间衣服换两小时!”他拧起眉头,显得凶神恶煞。 明芮解着领口靠着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无动于衷,长直的睫毛搭在眼睑,周身的气息无比低沉,像被入侵了领地的野兽,满身危险。 喻江行刚跨进门的脚步一顿,很快恢复若无其事,他的目光很快被后面的另一只陌生的虫吸引去。 对方站在戴伦奇身边,形销骨立,消瘦的脸颧骨高高耸起,雄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轻轻点着头,一头白发垂在脑后。 意识到他的目光后敏锐看过来,微微一笑,但并不自然显然并不习惯经常笑。 喻江行看清了他的正脸,收紧了手,也是红眸。 他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明芮身上,在他出现后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看过来。 那只虫和明芮的五官有几分相似。 喻江行的大脑飞速转动,那只雌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 留在原地的戴伦奇蓝水晶般的眼微眯着,流露出几分不悦,倚着桌子半撑着下巴,柔顺的金色卷发自然垂落至胸前,美丽如深海的海妖。 “你好,我是艾亚。”雌虫伸出他的干瘦的手,只有一层皮包裹着。 喻江行眼眸深处不着痕迹闪过震惊,失踪的前元帅,艾亚,戴伦奇的情人……但看对方似是经历了长时间的折磨。 他伸出手与对方虚握了一下,颔首。 “喻江行。” “我知道你。”艾亚点点头,他转头看向不理虫的明芮,“感谢你先前对明芮的照顾。” 喻江行并不意外,不出所料他们都认识他雄父雌父,有可能还是他们的朋友,但后半句,对方是以什么身份和他道谢的。 他动了动唇,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在艾亚还想说什么时,戴伦奇不动声色靠过来,握住雌虫硌虫的手腕,含笑道。 “该吃药了。” 艾亚闭上嘴,与戴伦奇对视几秒后败下阵来,点头。他们离开后一直眼巴巴望着喻江行的莫提才敢扑过来,仰头睁着他那大眼睛。 “阁下,好久不见!” 喻江行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久不见,莫提。”瞬间,雌子眼睛更亮了,小脸红透。 一边的西恩忍受着虫崽的折磨,闻言不满横起脸。 “没良心的小鬼头,养不熟!” 莫提扭头看他,乐呵呵着,压根不怕他:“我哪里养不熟了,只是见到阁下太高兴罢了。” 喻江行走过去伸出手:“给我吧。” 西恩像见了救星,忙不迭将一只两只都塞给他,起身拎着莫提衣领往外走,满脸不舍的莫提扭着头,伸手喊道。 “阁下,等我改天来和他们玩!” 喻江行盯着逢虫就咬的雄崽以及一直保持这同一个表情的雌崽,抬眼望向里面的雌虫,阳光不均匀洒在脸上,以鼻梁为界线,脸上忽明忽暗。 “我将崽崽们带走了。” 他等了半响,里面才不轻不重传来一声鼻音。 喻江行将虫崽们放在桌上,他坐在一边观察,间或伸手逗一逗。一般逗雄崽都会被他抓住不放,硬生生要往嘴里塞。雌崽一般是没表情盯着手,偶尔眨一下眼。 喻江行皱着眉,疑惑是不是因为雌崽不熟悉自己才反应冷淡,想着他抬手揉了揉那毛茸茸的小脑袋,瞬间,那冷白瓷的肌肤就蹿上了粉色。雌崽眼神不变,眼睛却舒服得眯了起来。 喻江行微微一怔,眼里荡开笑意,继续给雌崽撸毛,一边的雄崽砸吧砸吧嘴,察觉不对劲,眼睛一瞪,直接扑过来用头拱雌崽。 “啊啊啊!” 雌崽一个不察直接被撞翻,脑袋金星直冒,眨巴眨巴眼一时没缓过来。另一个还没完,被喻江行眼疾手快拎起来,他像只小狼皱鼻,龇牙咧嘴。 喻江行微微加重语气:“明祈,不要欺负喻念。”他突然意识到还不知道这两只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一番波折后,两小只一起舒服趴在桌上,享受着雄父提供的公平服务。 准备睡觉前安分了一阵子的雄崽不干了,怎么都不肯躺下来,起身就要往外跑。喻江行第三次将他从地上拎起来,皱着眉问。 “该睡觉了,不要乱跑。” 此时,雌崽已经安安分分躺在床上盖上小棉被,黑葡萄的眼睛水汪汪的,显然有了些睡意。 在喻江行不解的目光下,雄崽直接哇哇大哭起来,哭得鼻子吹起个泡泡,手指着门外。雌崽也被他惊到了,翻身坐着,好奇盯着哭地嗷嗷叫的雄崽。 喻江行捏了捏眉心,妥协了。 “是要去找雌父吗?” 眼眶蓄满泪的小家伙皱巴脸,小鸡啄米般点头,鼻涕被他一甩一甩的。喻江行拿纸巾给他搓鼻子,把雌崽从被窝里抱出来,深夜到访明芮的房间。 他敲门后等在门口。 门开后露出门后穿着低领睡衣的雌虫,胸口的星星点点十分扎眼,姿态慵懒倚在门板上。 “干嘛?” 喻江行收回目光,指着小脸通红的雄崽:“明祈要找你。” 明芮闻言眉头一挑,有些意外,接过虫崽:“那他睡我这。” 伸手刮了下雌崽的鼻子后,直接关上门,喻江行被关门声震了一下,嘴里的话尽数咽回去,对上雌崽懵懂的眼神,叹了口气。 那你就和我睡吧。 相安无事了几天,在一场战役过后,他们的脸色都有些疲惫,显然不怎么顺利。喻江行的行动自由恢复,没有守卫再步步紧跟。 一天平常的下午茶,戴伦奇不在时,其他虫反应过来前喻江行挟持了艾亚。 西恩猛地起身掏出枪指着喻江行,一边的守卫反应过来后枪口一齐对着雄虫,反观依旧懒洋洋躺在躺椅里的明芮和被他挟持的艾亚最冷静。 “喻江行你干什么?!快放开元帅!” 喻江行化形的精神力抵着艾亚的纤细易折的脖颈。 “放我走,否则——”他手中的那道精神力闪过无数冷光,逼近,边缘见了血。 “你别伤他!明芮?!”西恩扭头不见盯着无动于衷的明芮,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元帅可是你的——”明芮站起一脚将茶几踹倒,阴森森道。 “他不是想走吗?放他走。” “明芮!” 喻江行盯着周围察觉不到剑拔弩张气氛的虫崽们,看向明芮。 “我要带他们走,还有米加希。” 明芮阴寒着脸,冷嗤。 “没听见吗?把虫带来。” 在西恩你是不是疯了的目光里,明芮将虫崽一只只丢过去,然后一把将米加希推过去。 喻江行看着自己口袋中的两只虫崽,对身上的米加希说:“跟着我,我带你去见你哥哥。”米加希手抓住雄虫的衣角,含泪嗯了一声。 喻江行将精神力丝对着艾亚,在众虫的警惕下,一步步往大门退。 “给我准备一辆车,到达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他。”喻江行带着艾亚上车,在明芮翻涌着黑暗的情绪下,驾车远去。 西恩这才冲上来,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放他走?!同时挟持了元帅,戴伦奇回来会发疯的!” 明芮死死盯着车消失的地点,不为所动。 “让他走,只有他亲自揭开真相,才会真的没有异心。” “虫崽也属于你的,为什么要让他带走?!”西恩现在整只虫的状态就是要疯的节奏。 明芮看了他一眼。 “只要有小崽子们在,他永远无法和我划清界限。” 西恩崩溃地抓头,前后徘徊,对着明芮要骂什么,最终却是恨铁不成钢看了他一眼,负气甩手而去。 疯子!疯子! 明芮垂在身侧的手指被捏得嘎嘣嘎嘣响,喻江行,你的傲骨会被一截一截打断,理想骤然崩塌。 同一时间,喻江行已经离开了复仇军的领地,在向伊特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他停了车。 喻江行深深吐了口气,对身前的艾亚道:“抱歉,如若不得已,我不会伤你。”据他这几天的观察发现,艾亚在戴伦奇心中的地位极高,就算是戴伦奇在场,他也会放他们走,但—— 他无法确保同等级的戴伦奇的攻击性,一旦出现任何差错功亏一篑,他再无逃出的可能。 艾亚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面却很平静。喻江行让艾亚下车,松开他。 “我已经给你们的虫发了消息,他们很快会来接你。”语罢,跨上车,车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瘦成竹竿的艾亚抬手摸了摸脖颈,摸到一丝半凝固的血,雄虫很有分寸只是一点小伤口。雌虫的眉眼却耷拉下来,本应暴戾的血眸流露有些无奈。 被看到又该没完没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就正文完结啦!- 第85章 晋江独发 磁悬浮车顺利停靠在科研院, 在研究员惊喜的目光下,喻江行带着两只虫崽下车,米加希跟在后边。 “首, 首席——?” “您回来了?!” 喻江行颔首并不过多停留, 直奔隔离区, 经过十字路口听到一阵怒不可遏的责骂声。 “多说过多少次了?!这么小的错误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非娅细长的眉眼斜起,眼神犀利, 满是不耐烦。 被他披头盖地骂到抬不起头的研究员缩着肩膀, 眼睛通红,哽咽着说, 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 闻言, 亚雌的眉眼一皱,目光落在对方身上,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嫌弃。 “要是再被我发现, 科研院你就不用待了!”语罢, 踩着小皮鞋离开。 留在那的研究员吸了吸鼻子, 抬手抹掉眼泪后, 抱着文件跟着离开。路过的研究员同情看着他失落的背影,眼里带着些庆幸, 窃窃私语。 “副首席最近脾气愈发暴躁了, 千万别让他捉住小辫子, 太可怕了。” 喻江行发现身后的米加希没有跟上来, 回头不解看着他。只见米加希的脸色煞白, 身体紧绷成一道弦,脚下仿佛绑了一块铁, 沉重到无法移动。 “怎么了?” 米加希抬眼, 没有焦距的眼睛惊现浓重的恐惧, 他嘴皮上下一碰:“我听过刚才那个声音,在,在那里。”身体突然一抖,整只虫缩着一团,没有方向警惕乱转着。 喻江行敏锐察觉到什么,墨眸沉下来,看着非娅消失的地方,收回眼后对着米加希说。 “刚才……那道声音的主人叫,非娅,你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 如晴天霹雳,米加希陡然低下头捂住耳朵,眼睛变红,没有预料冲过来抓住喻江行的手。 “快,求您,快带我去见我哥哥!” 他猛然哆嗦了一下,语气里的祈求快要溢出:“我,知道他的名字,那里的虫叫他博士。” 亲口听到米加希的话后,雄虫的眼神蓦然沉了下去,非娅出现在摩黑塔的地下实验室,这代表着什么?联想到不管是奥根还是塔安吉都见他如遇蛇蝎,这其中的原因就微妙起来。 非娅,你在里面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喻江行取出保存在冰柜里的那支血清,将其抬高与眼睛平行,深邃的眼幽暗起来。 血清的成分做过检测,与普通血清的成分区别并不明显。 拿上血清他快步离开往非娅的办公室走去,半路他被一只虫叫住,是虫皇身边的侍卫长。 对方神色严肃焦急,突然见到他后眼里满是惊喜,快步走过来:“阁下,原来您在这里!” “有什么事?”喻江行现在急着去找非娅。 “虫皇下令让科研院的核心成员进宫避难,狡诈的敌军很快就会把目标放到科研院,为了您的安全,请您立即随我进宫。”侍卫长说明来意,意识到雄虫的着急神情后,试探问,“您,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有急事要找非娅。” 侍卫长松了口气,很快笑着回应:“副首席已经和院长进宫了,现在只剩您了,虫皇嘱咐一定要将您安全护送入宫。” 喻江行目光顺着走廊落在非娅的办公室,略作思考后点头,侍卫长悬在半空的心瞬间落地,笑着给他带路。 侍卫长将喻江行带到集合点,原来护送的不仅是他一个,还有其他领域鼎鼎有名的虫及其家人。 等喻江行上去后,战舰立马启动。 雄虫立在甲板上俯视地下的场景,以帝都的中心广场为界限,硝烟四起,战火烧毁了许多建筑,只能看见燃烧不断的房屋,其上黑烟腾腾升起。 “现在战况如何?”喻江行问离自己最近的军虫,对方一怔,很快低下头恭敬回道。 “回阁下,敌军已经攻占了帝都的二分之一的地区,现在元帅正带着军队把守在一线,争取时间让我们撤离。” 喻江行点头,眼里浮现忧虑,帝都这是快守不住了吗? 他看着周围焦躁不安的其他上等虫,有声望的虫大都被集中到这里,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战舰很快落在皇宫入口。 看着战舰没直接进入皇宫反而停在进宫的必经之处,其他虫有些坐不住了,拉住一只军虫就问。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直接停在这里?!” “就是,这么危险,应该直接把我们送进宫里才对!” 附和的虫愈发多,他们看着宫墙森严的守卫,数不清的战机在空中巡逻,坚固的庇护所就在眼前,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把他们放在这里。 普通军虫已经无法控制住局面,还是指挥这艘战舰的少将亲自出来控场,他望着躁动的虫众,张开手做出肃静的手势。 “大家静静,稍安勿躁,容我解释。 少将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虫的目光,他们不由看向他,少将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现场,才继续开口。 “虫皇下令将大家撤离入宫,我们一定会保护大家的安全,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进宫——”他一顿。 “为了确保皇宫的绝对安全,已经开启了护城系统,所有交通工具都无法直接经过。”他看着已经恢复理智的虫众们,示意身后的下属。 “下面将由我的手下们护送大家入宫,现在请大家有序下去。” 那些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的有虫跟着军虫下了战舰,有虫带头,渐渐的越来越多的虫自动跟着下去,很快甲板上的虫就少了大部分。喻江行走在后面,他看着前面排着长队的虫,目光投向周围。 如那位少将所言,皇宫的防御级别的确升至最高级别,城门架着高能炮,排列有许的机甲陈列在两侧,显出一片肃杀冷峻的气息。 护送他们来的战舰已经重新返航。 那些虫核实身份后被分别陆续安排上专车,满员后立刻发车入宫。 喻江行在军虫安排下上了一辆车,即将发车时,他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目光下移,左边口袋的雄崽扒着口袋好奇往外看,右边口袋雌崽—— 喻江行猛地站起身,大幅度大动作引起了其他的注意,全场的目光都集聚到他身上。 雄虫精巧的喉结滚动着,口腔的唾液不断,神经倏而紧绷成一条弦。 ……雌崽不见了。 喻江行离开座位目光盯着过道,眉眼冷却下来:“喻念,喻念,你在哪?”他在车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找过了,连车上的虫也都问过了。 都没有。 听到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喻江行心一紧,不顾军虫的阻拦跳下车。 “阁下!” 喻江行站在地上,周围虫来虫往,每张脸上都行色匆匆,垂在身侧的收倏然握紧。他唇抿得发白,他没有注意到雌崽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明明登上战舰的时候还在,他也没有想到一贯乖巧的雌崽,偏偏这时候不见了。 他抵着额角深深喘了口气,心里不由涌起担忧,这么小的一只幼崽,现在又这么乱—— 他将口袋里的雄崽抱在怀里,循着来时的路线往回找,没有找到,他直接抢了辆车。被扔下车的驾驶员一脸懵,下一秒就见排气管一阵白烟后,车风驰而去。 后面,得知雄虫没有上车入宫而是转头跑了,侍卫长急忙忙追过来,却只看到了个车屁股。 他停在原地看着没影的车,郁闷踢了下地面。 冷眉冷眼的喻江行坐在驾驶座,骨节明晰的手转动着方向盘,声线偏哑。 伊特,回溯我们来时的路径,喻念现在在哪。 [是,阁下。] [阁下,没有发现目标。据航行记录,有很大可能在来的那艘战舰上。] 那艘战舰现在在哪? [已经返回了前线。] 得到回复后,喻江行落在加速按钮的手猛然把其推至顶,瞬间,半空中的磁悬浮车犹如发出的火箭,咻地一身不见了,只留下一团烟雾。 半路上,喻江行让伊特联系了那位少将,对方迟迟没有回复,因为他夺车而逃的举动被上报到虫皇那,对方非常生气,接连给他发了三条通信。 喻江行你给我回来! 立马折返! 你回来! 喻江行漆黑的眼瞳映入这些字眼,转瞬即逝,此时,他已经踏入了交战区。 很快,交战双方同时发现一架可疑车辆,标有帝都车牌,但并没有在军部出战记录中。 对面的复仇军同样犹豫不决,一辆脆弱不堪的磁悬浮车来凑什么热闹,别是什么脑子不好使的普通民众误闯了。 喻江行跟着伊特的指引,很快找到了那辆战舰。 军部的军虫盯着突然落在不远处的民用车,警惕地架起枪炮,瞄准目标。 很快,车门打开,一只清瘦挺拔的雄虫出现在眼前。 指挥官看清那张脸后暗叫不好,同时已经有紧张不已的新兵,手上一抖开了枪。 “住手——!” 喻江行眼底映着那枚飞速的子弹,眼瞳一缩,抬手凝聚出精神力丝将其束缚在距离自己半米远的地方,用力往旁边一甩,准头很好的子弹偏航,打进地里。 “放肆,谁允许你开枪的?!” 指挥官见雄虫躲过子弹后倏然松了口气,转身朝那个新兵看去,毫不留情骂道。 “懂不懂听指挥!” 开了枪后新兵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嗫嚅着唇,眼里一片惊恐。 他们进行对话时,确认不会有虫再开火的喻江行已经走了过来。他没有给那个新兵半点余光,直接朝那个指挥官道。 “我要见你们少将。” “阁下,您——” 指挥官的话在雄虫凌厉的目光下咽回去,转而点头,刚集聚起勇气的新兵道歉的话刚到唇边,却只来得及看到雄虫的背影。跟在后面的指挥官回头恶狠狠道:“自己去领罚!” 新兵羞愧地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喊道:“是!” 喻江行此时已经见到了少将,对方见到理论上已经入宫的雄虫出现在这里,鹰隼般的眼一闪而过的疑惑。 “阁下您不是已经入宫了吗?” “我要在战舰上找一只虫。”喻江行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将雄崽举起来,“找一只像这样的虫崽。” 确认雄虫没有在开玩笑后,少将的剑眉就本能蹙起:“我现在没有这么多人手派给您找。” 这么大一艘战舰,这么小一只虫崽,要怎么找? 喻江行思量片刻,启唇:“不需要你派人手给我,我只需要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 五分钟后,喻江行被专虫带进战舰的控制室,他对那些技术虫说:“解除战舰的网上防御模式,我需要接入。” 随着防御墙解除,伊特顺利连接进战舰的网络,以数亿记的数量级飞快分析着,地毯式在战舰内部的每个区域搜寻。 同时,皇宫控制室。 “这是什么?” 随着一位技术虫的出声,在场的虫都将目光移向数据电子显示屏,上面有个不断闪烁着红光的点。 这代表有什么外来物停留在那点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经过一段时间的全面扫描,伊特得出的答案是:否。 [阁下,没有。] 没有? 喻江行垂下眼,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少将大步迈过来,问道:“怎么样了?阁下。” 喻江行摇头,同时智脑进了条未读信息,难看的脸色瞬间好转:“我找到——” 他话还没说完,战舰猛地一震,身体失衡差点站不稳。 少将等到余波过去后看向手腕处的光脑,脸色异常难看,目光落在喻江行身上。 “阁下您得赶紧离开……敌军已经攻上来了。” 喻江行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头后快速离开。 很快,双方检测处又发现那辆奇怪的磁悬浮车启动,一转眼就消失在战场。 喻江行刚才得到皇宫传来的消息,他们在外墙的投信箱发现了一只虫崽,但不管怎么哄骗,对方都躲在里面不出来。 砰砰直跳的心脏没有随之平静,只要没见到雌崽,喻江行的心就平静不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水逆,按照正常的路程,原本不到一小时车程就可以抵达宫门,但在他返回的路上,原来的安全区已经成了交战区。 他不得已绕了帝都外围半圈,躲避了三处交火区才成功抵达宫门。 一下车,就有虫迎了上来,给喻江行带路。 喻江行看到一堆虫围着那个红色的投信箱,那原本是虫民给虫皇写信的投递处。他快步过去,那些虫自动让开一条路。 信箱前只有一只虫还蹲着,听到声响后转身,见到是他后差点喜极而泣。雄虫在信箱前蹲下,目光透过缝隙看进里边,因为是封闭的只剩下一个投递口,里面漆黑一片。 “发现异常后我们来检查,发现里面有东西,伸手进去后才知道是一只虫崽。” 喻江行偏头,发问:“打不开吗?” 那只虫摇头:“这个信箱的钥匙在虫皇那里,虫崽不肯出来我们也没有办法。” 雄虫点头,声音低沉。 “麻烦了,这里交给我就好。” 那只虫连连摇头,行了个礼后带着其他虫一齐离开了。 喻江行单手放在信箱上,轻声道:“喻念,我是雄父。” “出来好不好?”他等着雌崽的回应,半响传出对方柔软的叫声,却迟迟不见出来。雄崽好奇扒在信箱上,眯眼皱鼻,就差上嘴咬。 “明祈,来,和喻念说话让他出来。” “啊啊,啊啊!” 躲在里面的小家伙冷淡只叫了一声:“啊。” 雄崽像是能听懂雌崽的话,歪着脑袋,求助看着喻江行。雄虫摸了摸他的毛茸茸的头,情绪不明看着里面还是不肯出来的雌崽。 他处于这个混乱严肃的环境,格格不入。周围的虫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有喻江行半蹲在信箱前手足无措。 “快快快,速度快点,敌军要到了!” 喻江行转头看周围,虫已经撤离完了,军虫也开始回防。 有虫在宫门喊:“阁下快回来,没有时间了!” 同时得到敌军来袭消息的虫皇已经到了宫墙上,身后跟着非娅和卡所里等等。 喻江行果断收回眼,再次温和哄道:“没有危险了,来雄父怀里。喻念很乖的,是不是?”躲在最里面的雌崽眼睛黑黝黝的,听见雄虫的话明显动摇了,但还是没有动作。 “喻江行,我让你上来,听不懂虫话?!” 头顶传来虫皇咆哮般的怒吼,喻江行脸色青白,但脚下并没有动。 虫皇见喻江行看了他一眼就像没看到般收回,在数万虫面前无视他,肺部被气炸了,他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最后双手撑在围墙前。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如果你自己把握不住,别怨我!” “敌军,敌军来了!” 轰隆轰隆的一阵声响,如千军万马踏来,气势逼虫,远处天边凸显了一群巨大的战舰,如泰山压低,天空瞬间暗沉了几个度。 坚硬的外壳在阳光折射出晦暗的冷光。 喻江行循声看起,整齐划一的复仇军步调一致开来,威风凛凛,完全看不出是非政府军。 “阁下您快上来吧,下面危险!” 被拂了面子后,虫皇铁青着脸沉默不语,反倒是其他虫忍不住了,在上方喊他。但刚出现的威加尔以及一直都在的卡所里纹丝不动,像是看不到大军压境。 氛围愈发放胶着,空气仿佛凝滞住了,沉闷得黏着在皮肤上,犹如趴在肌肤上吸血的水蛭。 正愣住的喻江行看见战舰上悬挂的旗帜,在狂风下飞扬不止,他才收回眼,最后一次尝试让雌崽出来。 如踏浪而来的游艇,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复仇军便统一停在千米外。 两军对峙之下,喻江行以及两只幼崽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雄崽看着满天的战舰机甲,血眸睁得浑圆,定格了片刻,蓦然咧嘴笑起来。 笑声如银铃。 一触即发的战场陡然响起幼崽稚气清脆的笑声,却让这些久经沙场的军虫头皮发麻,颈椎过电般鸡皮疙瘩顿起。 喻江行望着不经世事的雄崽,低头吻在其额头,眼底的层层的薄冰解冻如春满花开。 猎猎的风声中,复仇军的主战舰甲板上出现了几只虫,中央的战舰是一身军服的戴伦奇和艾亚,左边是明芮以及西恩,右边则是黑姆星的将领。 站在城墙的虫皇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庞后,清秀的面容阴沉下来,一时间不知该最恨那一个。 明芮肩上披着军外套,血眸潋滟,单手捏着后颈懒洋洋歪着头,脖颈却缠着厚厚的纱布,添了些破碎的残缺美。 他低头看着戴着的黑皮手套,为了手撕敌人时不弄脏自己的手。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皇兄。”戴伦奇的声音破空而来,砸在耳畔。 在场的军虫被这个称呼砸得半懵,年轻的军虫并不认识虫族的前二皇子,但部分的高级将领却是经过夺龙之战,骨子里的战栗仍在。 “戴伦奇,你当真是死性不改。”虫皇捏着墙砖的手倏然收紧,即使愤怒到大脑炸裂,他面上仍保持为皇者的威严。 “一次叛国也罢,居然又勾结黑姆星人反叛!” “皇兄,真相你心里清楚。”戴伦奇轻笑,声音悦耳动听,眼神却危险半眯着,发出一声淡淡的冷嗤,“希望之后你还能这般大义凛然。” “能别废话了吗?” 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戴伦奇对上明芮不耐烦的眼,耸了下肩却没任何不悦,啧了一声,似是为后辈的血气方刚略感无奈。 瞬间,目光的中心便由戴伦奇转移到明芮身上,谁不好奇敢直接出言嫌弃一军主帅的虫。 虫皇咬了咬后糟牙,心里恨得发痒。 明芮。 喻江行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后身形一怔,却听见信箱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在翻动纸质书页。 他瞪大了眼,只见刚才一直躲着不肯出来的雌崽露出一对尖耳朵,手脚并用顺着投递口,灵活跳出来钻到雄虫怀里。 雄虫喉结轻滚,无法形容心情,却是抱紧了这两个小家伙。 “继续前进。”戴伦奇一声令下,全军继续逼近皇宫。 虫皇也寒声让控制室准备,一旦他们跨进五百米的范围,系统将无差别攻击,直接炸平入侵的领地,闯入的敌军将无一幸免。 “一旦靠近,杀。” 他威严的声音如寒冬的一阵阴风,让身后的虫本能牙齿打栗。 只有知道这个系统的威力才会知道恐惧为何物,钢铁铸成的战甲又如何,也将一秒化为齑粉。 非娅眼里闪过不可置信,脱口而出:“喻江行还在下面!” “陛下,可是,可是阁下还在下面。”同时,控制室的技术虫同样迟疑着。 “江行还在下面。”卡所里哑着出声,威加尔也望着虫皇,沉声道,“陛下——” 喻江行抱着两只崽,后面是气势汹汹的复仇者,前面是坚不可摧的城池。他闭了闭眼,耳边风声呼啸,天地何其大也。 “殿下。”艾亚看了一言不发的明芮,转头对着戴伦奇道,眼里出现一丝不赞同的情绪,戴伦奇却是抓紧他的手,一意孤行。 伤了他的虫,就别想轻易脱身。 西恩也觉得明芮疯了,面前不只是喻江行,还有他的两只虫崽,雄虫可以不要,但崽子再怎么都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他瞧着面前不为所动的雌虫,眼里出现了震惊的神色,不解道。 “明芮!” 明芮偏头看了他一眼。 西恩抬头,撞入他翻涌着仇恨的目光。 他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无力感。 陌生得可怕。 相识三十年,今天他才发现自己从来没看懂他。 七百米。 六百米。 五百零一米—— “启动/不要!” 两种声音重叠在一起。 喻江行背对着明芮,目光看向城墙——扑到前面说不要的非娅、目眦尽裂的卡所里。 他突然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他们的任何激烈情绪在他眼里没有半分重量。 虫皇盯着被两边放弃的喻江行,对方似是接受了走向死亡,他目光落在后方眼睛都没眨的明芮身上。 你很不错。 嘴角的笑愈发大,掩饰的担忧怒气接连散去,留下的只有期待与痛快。 皇宫像一个偌大的雷场,幽蓝的超高压聚在城墙上方,俨然成了个巨大的雷团,周围白色闪电噼里啪啦。在场的虫都情不自禁仰起头,变天了。 只见刚才的万里晴空已经被乌泱泱的黑云团覆盖。 在复仇军踏进的圈内的同时,控制开关的技术虫拉开闸门。众目睽睽下,头顶的硕大雷团直接朝喻江行袭去。 部分虫偏头不忍心看,卡所里的眼泪瞬间掉落。 第86章 晋江独发 巨大的雷球破空而去, 直袭雄虫的命门。 交织的雷电如亿瓦灯泡,将那张俊美的脸照得雪白,整个身体像融进白光里透明轻盈。 喻江行低下头, 凌乱的墨发被风吹得飞扬, 露出的一截后颈细且白, 像是接受了这个命运。 脸色更加难看,掌心集聚的精神力团却愈发大, 充斥了他整个怀抱, 形成一个厚厚的保护罩将两只虫崽笼罩,年幼的崽子们被亮到灼目的发光体吸引, 圆睁着眼, 小嘴微张。 在雷团抵达头顶时,喻江行闭上了眼。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思考能力,耳边一片死寂, 只剩下嗡鸣声。 像穿越了亿万光年的时间般漫长, 雄虫睁开眼, 看着眼前没有变化的场景, 让虫产生一种死亡之地仍是原生地的错觉。 直到身下响起咯咯的笑声。 他低头顺着雄崽的手指看去,那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像被暂停, 原地震动许久, 而后在所有虫惊愕的目光中, 原地返回落回皇宫头顶的尖塔上, 周围的空气被震得嗡嗡响。 虫皇眼里的得意咔嚓一声, 如镜子般碎裂了一地,眸底深深失神, 呼吸声愈发粗重, 颈侧青筋暴起狰狞如魔鬼。 “谁允许你擅自暂停的?!”他朝光脑嘶吼, 声嘶力竭完全不顾形象。 控制室的技术虫看着监控里无故返回的巨型能量团,久久眩晕,听到虫皇的呵斥后,呢喃着:“不是,没有暂停,是它自己下达返航的指令。” 此话一落,犹如平地惊雷。 这个防御系统是二十年前,虫族有史以来最优秀的防御师受虫皇之命建造的,至今还无虫能超越,但谁都想不到,那位优秀的防御师居然会在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留下最不容易激发也同样最为致命的弱点。 他所造之物,凌驾于所有指令之上,绝不会对准他一生唯二挚爱的两只虫——他的伴侣以及他的虫崽。 虫皇的表情僵硬无比,眉眼产生了极深的茫然,攥紧围墙边缘。在其他虫还处于极强的震撼时,他仰头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啊,莱因——!”一拳砸在墙上,骨节处渗出血来,他双手抵着城墙,赤红的眼犹如斗兽。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刺我?我到底有什么比不过他?! 处于极度不真实感中的喻江行的迷茫被这一声直接冲散,他怔怔盯着自己怀中,抬手抵着自己额角,轻声道。 伊特。 [阁下,我在。] 含泪的卡所里紧绷的弦断掉,死死盯着面目可憎的虫皇,这个小人,从没打算放过那个可怜的孩子。 非娅的情绪如过山车般,一秒地狱一秒天堂,望着下面毫发未损的雄虫,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复仇军的步伐并没有停下来,系统失效简直是天助,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戴伦奇寒着眼盯着一动不动的喻江行,可惜地扯起一抹笑。 西恩也是迟迟反应不过来,望着身前不为所动的身影,某种猜测浮现。这样都能无动于衷,难道……你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虫皇狠狠瞪着压进的大军,厉声道:“切换防御类型,实行精准打击。” 收到指令的技术虫飞快操作着,调换按钮,瞬间,不断充能的中心塔暗下来,随之周围的一圈小型能量塔全部亮起,开始积蓄能量。 小型能量团聚能成功后朝复仇军的战舰投去,对方的防御系统启动,两者相抗,防护罩抖动了一下后便抵挡住了。随着接连不断的能量球袭来,防护罩愈发薄弱,像飘雨里风曳摇坠的小白花,凄凄惨惨。 被击破防护罩的战舰便被正中的能量团打了个措手不及,设施炸裂、甲板摇晃。 戴伦奇看着身后被炸翻的机甲,眸色令虫胆寒,但又很快松弛下转为盈盈的笑意。 不愧是有史以来最出色的防御师,但,太感情用事了,感谢你的虫崽。 今天这个城门他——非破不可! 被炸翻的机甲数量愈发多,随着距离宫门愈发近,原本只是防御的复仇军同样亮出自己的武器。双方的交战正式开始,怒吼声和惨叫声不绝于顶。 在激烈的混战中,枪炮无眼,处于中央的喻江行却有如神助,被一个防护罩笼罩,隔绝了全部的炮火。身处战场却被隔离在残忍的杀戮之外。 喻江行嘴里发出微不可闻的笑声,大喜后即是大悲。 心脏酸疼难耐,如万只蚂蚁噬咬。 “江行过来。” “哇——!雌父这是什么?” “他叫伊特,以后就是你的智脑了,他会永远陪着你的。” “可是……我想要雄父雌父永远陪我。” 温柔的声音低低笑着,伸手摸了摸刚到他膝头的幼崽:“我们总有一天会离你远去,但江行你记住。” “雄父和雌父永远爱你。” 雄虫和雌虫并肩,银发金眸的雌虫笑容温暖,一贯高傲冷漠的雄虫也吝啬露出一丝笑,他们脸庞逐渐模糊不清。雄子追过去,却越离越远最后他们消失不见。 鼻子一酸,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喃喃自语:“……雄父、雌父。” 不知过了多久,城墙上的虫不见了,宫门破了。 只有喻江行如生根般定定站在那,七窍流血,他却不管,懵懂的幼崽却眼都不眨趴在他手臂上,看着惨烈的战场。 哒。 哒。 哒。 一阵铿锵有力的步伐,踩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而来,来虫伸出手。 “我想,你需要去见证一下那些虫的结局。” 喻江行眼前出现了一只黑皮手套,即使擦拭掉上面的血渍,那只腥臭味仍然无法消散。 凶残而邪恶。 雄虫抬眼,撞入溅了满脸血的面容。 对方看清他满脸的血后,本能抬手要给他擦拭,雄虫直接上前一个甩手。 啪! 明芮的脸被扇到一侧,肉眼可见地肿起来,侧脸明晃晃挂着五个黑红的指印。 喻江行没分给他半分目光,忽视怀里见到雌父咿咿呀呀要抱的虫崽,毫不留恋往宫门口走。 留在原地的雌虫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感受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半晌,噗呲噗呲笑起来。 他伸出舌头,舌尖一勾舔去嘴角渗出来的血。 那双赤黑的眼却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喻江行走进宫的一路横倒满了尸首,破损的机甲燃烧着,鼻息的血腥味渐浓甚至要压住硝烟味。 他走得很慢,目光平静,往大殿走死伤的军虫越多。 威加尔展着骨翼,原本神秘典雅的骨翼变得灰扑扑,中间添了几个血窟窿,他的军服破碎,伤口处血肉模糊,微躬着腿弯才勉强稳住身形。 戴伦奇看着他身后苟延残喘的几个残兵败将,淡淡道。 “放弃吧,威加尔,我并不想杀你。”他边说边看向瘫坐在皇位上的虫皇,“这个卑鄙小人都已经放弃抵抗了,你的坚持还有什么用?” 威加尔听了他的话看向里面,死到临头还死抓着皇位不放的雄虫神色戚戚然,又哭又笑。 仅存的力气就这么从手上卸去,他转头对身后的几个下属说。 “可以了。你们已经尽力了。”一落,身后接连响起沉重的物体落地声。 戴伦奇迈进宫殿的门槛,步伐稳重,每一步却像踏在虫皇心尖上,恨得他牙痒痒。戴伦奇并不着急送对方上路,回过身从门口看出去,饶有兴致等待着一步一步走来的喻江行。 喻江行抱着两只虫崽出现门口,身后是不超过十米距离的明芮。 戴伦奇看着一拐一拐过来的威加尔,眉头一挑,啧,该到场的终于都来了。 他看向自己身侧的艾亚,笑着打了个响指,好戏是时候开始了,他用眼神示意下属放开被控制住的卡所里。 卡所里红着眼,刚才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还盘旋在大脑里,他嘶哑着声音带着恨意。 “是你杀了莱因和喻俨。” 话一落,喻江行的眼神带着钩子一般看向他,当初他们给的死亡原因是航行事故,卡所里也从未说过猜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虫皇高坐在大殿上,看着一身狼狈的威加尔笑着摇摇头:“卡所里,我知道你因为威加尔的事情恨我,但话不是乱说的。” “我从不说谎。”卡所里一贯稳重严厉的目光罕见掺上狠意,“你一直对莱因爱而不得,一直恨着喻俨,一直恨着江行。” “喻俨和莱因乘坐的飞行器遭遇伏击,那个幕后黑手就是你。” “他们死后你的执念还是没散,所以你就把目标放到他们年幼的虫崽身上。恨他又忌惮他。” “致力于养废他,但不敢对虫族唯一一只S级下手。所以表面宠溺暗地里却恨得要死,刚才你就是想杀他。”卡所里越说情绪愈发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着。 “呵,这些内容都是你自己的臆想罢了。”虫皇面上不变,轻轻扯着嘴角,“要说恨,谁不恨抢走自己心上虫的情敌,你也是,卡所里。”他直接盖棺定论。 卡所里眼睛瞪大却无法反驳,身侧的手握到泛白。 非娅惊疑看着卡所里的反应,又看了重伤的威加尔,之前的种种瞬间就联系在一起,他不可置信摇着头。 “你,你们怎么能这样!那我雌父算什么?!你说啊!”亚雌情绪异常激动,死死揪着卡所里的衣领,笑里带着哽咽,“你是怎么教我的?!” 一个是他的雄父,一个是皇夫,呵,他们两情相悦,那他和他雌父算什么。 虫皇看着无话可说的卡所里以及一言不发的威加尔,得意地眯起了眼,跟我斗如果你们能赢,那就不会是今天的场面。 戴伦奇支着下巴看着唱不下去的戏,蹙了蹙眉,卡所里这老古板,怪不得让虫白白算计。 “呵。” 安静的空气响起一道嘲讽至极的轻笑,格外清晰。 顶着个巴掌的明芮从后面走到前面,本能舔着破了的嘴角,戴伦奇目光落在他身后垂眸的喻江行,眼里闪过笑意,啧啧,太惨了。 艾亚看着桀骜不驯的雌虫的惨相不悦皱了皱眉,但保持沉默。 虫皇盯着那张脸,情绪复杂,无视过不屑过看重过仇恨过,他带着施压开口。 “你又想干什么?” “杀了你!”明芮残忍开口,溅着血液的脸犹如黑面罗刹。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虫皇眼里的温度降下去,被他挑战权威后格外不满。 “自然。”明芮扭了扭脖颈,咬着后槽牙,“你不是想要证据吗?我给你啊。”话落,一把扯烂上衣,露出上身那些手术切口以及针孔 “你就是个懦夫,就算成为皇还是自卑得如地洞里的老鼠,A级永远低S级一等,为了提升自己的等级,你选择基因研究。拥有你一半血液的我,成为你进行基因融合的第一个实验品。”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相关设定都是作者编的,不要被误导哟。 【正文完结】 第87章 晋江独发 在场的虫为之一颤, 明芮话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为了控制我,你让我成了个残次品,不得不依赖于你手中的解药。”明芮语气平静, 口齿清晰, 像说的不是自己, “我成了你的爪牙,为你解决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 他语气一顿:“直到我重伤无法恢复正常状态, 我被你放弃了。但, 我遇上了一只虫,他是戴伦奇的手下。我被带到黑姆星进行第二次融合才得以摆脱药剂。” 虫皇不可置信盯着他, 慢了半拍才反驳:“你这是纯粹的污蔑, 你的一言之词不能当成真相。” 明芮扯着嘴角一咧。 他抬手露出手腕上的光脑,手指一划,光屏上出现了很多任务记录, 上面的刺杀名单赫然是前些年无故身亡的官员, 以及虫皇下指令的视频。 “身上留着你的血, 我嫌脏。” 虫皇见事实无力反驳, 沉着脸:“就算你是我的暗卫不假,这又有什么错?那些官员都是帝国的蛀虫, 我是为民除害!” “我都是为了帝国好, 有损帝国利益的事情我没做过, 反倒是——”他意味深长看向一边看戏的戴伦奇, 带着满满的恶意, “三十年前利用平民制造战争武器,三十年后, 暗中输入变异种扰乱帝都, 勾结黑姆星人残杀虫民, 恶行累累。” “弟弟,我没想到你还不知悔改。” 啪啪啪! “说得好!”戴伦奇笑着走近手掌拍得响亮,连连赞叹,“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皇兄的表演不退反进,我看得是酣畅淋漓呀!” 虫皇被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气得胸口一梗,戴伦奇从小就有这种让虫心梗的能力,讨厌至极。 “不过嘛,虽然我爱看戏,但眼睛可是雪亮得很。”他扭头朝手下说了什么,回过满脸笑意。 “我知道皇兄一直为自己A级的等级自卑,唉,可惜我是S级,要不然就能和皇兄感同身受,阻止皇兄以至于不让你走上不归路。” “不过是一只雌虫多得很!皇兄倒也是痴情,绑了另一只的情郎得了个雌君,又接连搜寻许多各自角度像白月光的虫,生了很多虫崽。” “不过我也是理解的,毕竟,莱因是什么人物,当时百分之八十的雄虫都想娶他。”戴伦奇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可惜道,“结果被喻俨这颗茅坑里的石头给横刀夺爱,啧啧,皇兄哪里比不上他?” 他海水汪蓝般的眼闪过暗光,唇角微扬:“自然是——皇兄永远无法抵达的S级等级,所以,就这样咯!”他无奈摊手。 虫皇听着他面上友善实则遍藏冷芒的话,脖子一节节红起来,捏着扶手的手嘎嘣嘎嘣响。 虫群让开一条路,一只棕发碧眼的雄虫走进来,眼角褶起的皱纹暴露了他不年轻的事实。 卡所里看着熟悉的面庞,脱口而出:“院长。” 温利一手放在他肩上,动了动唇:“我早已经不是科研院的院长了。”语罢,擦肩而过,反倒多看了明芮一眼。 虫皇看着温利的脸,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猛地站起身。 “大皇子,好久不见。” “你——!” 他循着周围看了一圈,振声道:“我是基因研究的背后操手,虫皇的虫崽就是明芮是我经手的。” “二皇子失败后我被关进摩黑塔,突然有一天大皇子说要同我做一个交易。他要进行基因研究,破解基因衰退的秘密。” “我和他说太难,他给我在地下建了研究室,派给我足够的人手和实验体。” “温利,你胡说!”虫皇再也抑制不住拍案而起,哆嗦的手指指着他。 戴伦奇适当插入一句话:“那些祸乱帝都的半成品是你做的?” 温利不屑冷哼,锐利的目光从过虫群穿过,落在后面的非娅身上:“自然不是,我还不屑于做这种低水平的作品。就是那边那只漂亮的亚雌,第一次见我很惊讶,太年轻了,但知道他是卡所里的虫崽后我就不意外了。” “不不不,也可以说更意外了。实在想不到端方如卡所里这样的虫,居然会有这样急躁的虫崽。” 还沉浸在震怒情绪中的非娅突然被点到,他茫然的抬头,对上卡所里惊愕的目光。 是什么在破碎。 他从没见过对方如此失望透顶的目光,心中一片恐慌。 不过是基因研究。 刚成年的他就被虫皇秘密任命为核心成员,他以为终有一天他大获成功,卡所里会为他骄傲更甚于为喻江行自豪。 “雄父不是——!” 卡所里闭上眼,没有任何开口欲望。 非娅就这么僵硬在原地,除了寒心到不愿看他和他说话的卡所里,他对上了喻江行眼底不加掩饰的冷漠。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亚雌奔溃地边摇头边后退,笑得撕心裂肺,原来,他真地没开玩笑。 他想杀了我。 非娅无法忍受这么多虫责怪的目光,如众目睽睽下赤身,什么傲气,什么成绩,都没了! 他握紧手,长长的指尖陷入手心里,心痛到麻木。 他要逃离这里! 刚扭头想跑却发现全身无法动弹,他低头怔怔望着附在身上的精神力丝,他看过去。 不是喻江行。 刚才还有兴致逗虫皇玩的戴伦奇摊开左手,自然形成抓握状,他看着已经半死不活的虫皇,笑意盈盈扔下一句话。 “皇兄你先看着罢,我先和这个小家伙玩玩。”面上温文尔雅,走过去的步伐却生风,在非娅震惊的目光下绅士的虚搂住他,手上却猛然抓紧了亚雌的头发。 “嗯,听说你之前很想把艾亚当成你的实验体?”戴伦奇见他不说话,凑到他身边柔声道,“回答我。” 非娅头皮要被扯出来,美眸含泪,疼地要去抓雄虫的手,呼吸艰难:“我,我——” 他想起来了。 地下实验室最深处被铐在用刑架上的雌虫,血肉模糊、瘦骨嶙峋,在得知对方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前元帅艾亚后,他的确动了心思,却被温利拦了下来。 年近百岁的雄虫双眼犀利,没情绪道:“我劝你最好别动他。” 非娅当时不知为什么背后发凉,放弃了这个念头。 “答不出来?”戴伦奇还在笑,仿佛细细雕刻出来的五官比非娅还要漂亮上两分,好看的唇型却吐出残忍的字眼,自顾自下了定论,“答不出来,那便是承认了。” 瞬间,修长的手掌扣在亚雌的后脑勺,丝丝缕缕的精神力渗入,非娅难耐地仰起头,惊恐至极,他发现自己的神经正在被一点点敲碎。此刻,他才清醒地认识到,不管是喻江行还是明芮都算对他留了情。 最令他骨子发冷的是,卡所里就这么无动于衷看着,很快,非娅的眼神涣散,五官都在流血染脏了他美丽的脸蛋。 他在以为他就要死的时候,波澜不惊的卡所里突然开口。 “殿下,饶他一命。”卡所里压着嗓子补充,“求您。” “每只虫都说你这只虫古板到无趣,没想到却是最心软的,罢了,给你个面子。” 戴伦奇惊讶看了他一眼,沉思了一小会儿,倏尔收回手好笑道。 非娅没有防备被松开直接跌倒在地,半张脸贴着地面。他从下往上看,瞧见卡所里那张越发近的脸,瞬间,委屈得要死。 卡所里蹲下,怜爱般将他落在耳边的碎发勾至耳后,他的手渐渐移到亚雌的头部,对方却应激反应般瑟缩了一下。 雄虫没有反应,自顾自说着。 “我答应过你雌父,好好护着你。即使绝情的话说了一次又一次,但我还是无法坐视不管。”边说,温润的精神力就透过头皮渗入,春风化雨般那些剧痛的神经瞬间缓解。 非娅难耐的脸逐渐放松下来,在雄虫的治疗下,他宛如躺在柔软的棉花团上,心中却空落落的。 “所以,这次是我做为父亲最后一次管你。” “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非娅闻言睁大了眼,几乎是同时,血液从卡所里的眼口鼻耳流出来,他却还不收手。 亚雌好像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带着哭腔大喊:“我不要,你停下,我不要两不相欠!” “停下——!” 五分钟后,满头白发的卡所里起身,无视身后亚雌的呼喊缓缓朝最角落的威加尔走,笑着朝对方伸出手。 仿佛穿越三十年的时光,他们重回年少。 威加尔也伸出手,两只手相扣。 “对不起。”卡所里靠在雌虫的肩头,虚弱的声音响起。 他这一生没对不起谁,只有威加尔。 威加尔摇摇头,哑着声音贴着雄虫的耳边:“阁下,现在……我们一起私奔吧。” 目睹了全程的虫皇眼里满是胆寒,见唯一可能会保护自己的虫要走,忙不迭出言阻止:“威加尔,你是我的雌虫!” 威加尔闻言偏头,神秘的紫眸里满是平静:“陛下,我为您战至您投降的那一刻,我们早已两不相欠。”语罢,和卡所里相互搀扶着往外走,上前阻拦的复仇军也不由得让开了路。 一个精神力耗尽,一个重伤,已经没什么好活了。 “威加尔!” 戴伦奇眯了眯眼,将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移到地上的非娅身上,冷嗤着。 “当真以为卡所里欠你什么?别再自我感动了,小家伙。当年要不是你雌父给他下药有了你,他们会分开?”他的眸光更加幽暗,危险至极,“以至于后来皇兄以卡所里威胁威加尔,让他为自己效力,我就不会失败。” “所以,罪魁祸首是你。” 非娅犹如被一把大锤子砸到脊椎,像无骨的蠕虫软趴趴躺着,他哭着哭着就笑了,边咳边笑。 耳边回荡着戴伦奇那温柔却一针见血的话。 罪魁祸首是你。 是你! 杀人莫过于诛心。 哀莫大于心死。 他像一只可怜的哈巴狗,咬了给他投喂的好心虫,对方也不打算再管了。 “大人,我们在外面发现了一只雄虫。”戴伦奇奇怪抬眼,却还是让手下把虫带过来。 句乌雅刚到门口,见到里面狼狈无比的非娅后脚步加快,直接冲过去扶起亚雌。 “你怎么了?” 非娅模糊的视野出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喘着气,用手推他。 “我不是让你走得越远越好吗?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他大吼大叫,最后捂脸大哭起来。 句乌雅双手捧起他的脸,在非娅知道自己的恶行会被揭开前就把他送走了,是他自己跑回来的。 “我自认为这一生都在为我的理想而活,但现在我想已经足够了,我有了更想追随的东西。”雄虫虔诚地跪下,温顺而坚决,“……主人,您知道的,我愿意和您一起死。” 非娅攥得对方手很疼,他哈哈大笑起来:“都疯了,疯了!”他用尽全部追随的东西都离他而去,而不屑一顾的虫却傻地要和他一起死,荒谬,太荒谬了! 在他被水雾模糊的视野里,看到了冷漠的喻江行,那种年少的悸动已经记不清了,有的只是无尽的争执与追赶。 一点都不美好。 喻江行要走过来却被明芮拉住了手,对方向他摇头。 没必要为了一句话让自己余生活在对另一只虫的歉疚里,非娅他不配。 喻江行手上一使劲,蓦然又如流沙般自指尖流泻。 非娅意识到雄虫刚才的念头后悔不当初,手在地下摸索着,指尖碰到一把利刃后蓦然握紧,他对着面前的句乌雅道,“你想清楚,如果后悔了……我会放你走。” 句乌雅轻轻摇头,缓缓闭上眼,非娅握着匕首的手靠近他带着红痕的纤白脖颈,不断战栗的手在即将落下时突然转了个方向,在自己脖上一抹。 啪! 尖锐的物体落地的声音,接着手砸在地上,无力的指尖仍然美丽。 迟迟不见疼痛的句乌雅睁开眼,映入满眼的血色,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亚雌,亚麻色的长发凌乱,但容颜仍然美得惊心动魄。 雄虫惨然一笑,抓起带血的匕首,闭上眼。 “你终究是爱上我了,我也没有那么差对不对?”语罢,身体无力的侧倒在地,与亚雌呈交叠之势,血液交融。 全场寂静,无虫出声。 高台上的虫皇脱力跌坐在椅子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不久后的结局。 在其他虫迟迟没有反应过来时,明芮已经掉头往台上走,手上握着刀面如白镜的大刀,拖在地上往台阶上走。 虫皇咽了咽口水,不住后退却被椅背固定住,退无可退。 “你,你想干嘛?我可是你雄父!”他见明芮眼都不眨,连连补救,“我是虫皇,你放了我,放了我你就是皇子了,要什么我都给你!” 明芮将大刀砸在他脚下,厉声道:“别再给我耍花样,通通给我交代了!” “喻江行的雄父和雌父是不是你杀的?” “不,不——”明芮重重点刀,虫皇立马改口,“是,是我。” “基因研究是不是你指使的?” “是。”虫皇自暴自弃仰躺在椅子上,对明芮的问题无力应是。 “当年也是你设计二皇子夺得皇位?” “不。” 放弃反抗的虫皇突然强硬起来,他看向下面的戴伦奇,“是他自己无能,哈哈哈,明明离这个位置一步之遥,却被我轻而易举取代,你说是不是很无能?!” “我是喜欢莱因,但他算什么东西,喻俨这个S级就让他爱得死去活来,不如死了!” 虫皇已经没有了理智,神情癫狂。 “至于你,就算登上了皇位也会被打上弑君的烙印。不过一只雌奴交易所里的虫生出来的,凭什么坐上这个位置!” “S级,又是S级!”他气血涌向大脑,语句颠三倒四,“破等级,我就不信我找不到方法,如果我能是S级——”他眼前一亮,眼前出现美好的幻想,不过一秒扭头对着明芮就骂。 “还有你!你和你雌父这些贱虫,我宠幸他不感恩戴德就不提,还觉得被玷污了威胁我?!我的身份、我的血脉,那可是全帝国最尊贵的!” 明芮血眸里翻涌着阴森森的狠意,握着刀柄的手不住发颤,竭力才能控制住拔刀的冲动。一直很平静的艾亚眼里也泄出了愤怒,咬着牙。 他怎么敢! “你!”虫皇指向喻江行,“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要破坏我的计划!” 喻江行指尖深深掐入手心,保持自己的冷静,陈述。 “你杀了我雄父雌父。” 气氛凝滞至冰点,每只虫脸上都异常难看。 戴伦奇抚平艾亚拧起的眉心,温吞笑着:“别气了,再气我就不知道去哪再去找只虫发泄了。”他看向高台,气势却分毫不输。 “我知道皇兄你还能一直嘴硬是有恃无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喏,就不用皇兄担心了,在你死后我上位名不正言不顺。” “我有办法解决变异种的问题,勾结黑姆星人?那你可就错了。” 他甜甜笑起来,带着不符合他年纪的意气风发,“黑姆星现在可是虫族的附属星,你猜民众是夸我还是夸我呢?” “不可能!怎么可能!”虫皇被他爆炸性的信息量炸了个透心凉,“连绿因星人都破解不了基因融合的困局,你怎么能!” “至于黑姆星人归顺虫族,你就别异想天开了。” “哎呀呀,皇兄爱信不信,说得我口干舌燥了,看点有趣的解解闷吧。”戴伦奇脸上挂着狡黠的笑,手指往光脑上一划,瞬间,空中的投影出现一个观看量爆满的直播间,飞快的弹幕刷着。 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说:“忘了说,我开了现场直播,刚才皇兄说的话大家都看到啦!嘻嘻,惊喜吧?意不意外?” 虫皇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全身开始颤抖,双手不断捂脸不让其他虫看到他的脸,神经质喃喃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骗我的。” 戴伦奇朝着屏幕打了个招呼:“接下来的画面过于血腥,就不给大家观赏了。”说着,不顾无数观众的挽留直接关了直播。 他走到喻江行身边,将盒子递过去。 喻江行抬眼看他,接过。 “这是什么?” “族原细胞。” “为什么给我?”喻江行黑白分明的眼带着打量。 “看好你啊,继承尔父遗志。”他拍了拍喻江行的肩膀,不似假话,转头却对明芮娇嗔般道,“好啦,小明芮别跟他玩了,速战速决。”如深海之心的碧眼上翘,眼角却发寒。 “你舅舅该吃药了。” 得到首肯后明芮手起刀落,虫皇瞳孔紧缩,盯着自己缺了的右手尖叫起来。 “这一刀是为被你伤害的无辜者。” “啊——!”左手断。 “这一刀是为被你拆散的有情者。” “不要,杀了我吧!”虫皇双臂尽失。 白亮的刀面上倒映出明芮阴寒的血眸。 “这一刀是为被你欺骗的理想者。” 虫皇盯着大腿根部喷涌的血液,尖叫不止。 “这一刀是为被你利用的有能者。”明芮眯了眯眼,嘴唇上扬。 “最后一刀——为了净化你自己。” 他扔下浸泡在鲜血里的大刀,脸上溅满血渍,转身往台下走。同时一个头颅骨碌碌顺着台阶下滚,翻着白眼满脸惊悚,滑出一段距离落在戴伦奇脚边。 雄虫笑眯眯弯下腰:“走好,皇兄。” 明芮走到喻江行面前,原本阴森森的脸突然露出一抹笑。 “我把他杀了。” 喻江行盯着他,怀里的那些两只非但不怕还争先恐后伸手要他们雌父抱,明芮接过这两小只,分别在脸侧落下吻。 下一秒,将两只虫崽一齐丢进西恩怀里,西恩眼睛一瞪刚要开骂。 “所以,我能亲亲你们的雄父吗?”雌虫抬头眼巴巴望着,看着喻江行却用对虫崽的语气。 喻江行见他顶着那个巴掌印还敢来讨吻,冷笑出声,不是糊弄过去就可以翻篇的,雌虫欺骗了他。 彻彻底底。 明芮却好像看懂了他眼里的话,不知从哪变出一把匕首,反手捅进左胸,眼里带着迷茫,似是觉得不够又往里推了一截,温热的液体从伤口挤出。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了?如果不够我把心脏剜出来给你看,不生我气了好不好?” 喻江行不可置信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对方自残的行为,惊叫出声:“明芮!” 明芮最后倒在他怀里,撑着最后一口气,愈发沉重的眼皮下垂,渐弱的声音却透露出无尽的偏执。 “……你,是我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肯定是HE啦! 三十万了我好棒!(自我夸赞) 这本连载起来挺艰难的,作者萌点太过于清奇以至于越写越冷(捂脸) 老规矩,主CP和其他CP的番外,想看的类型留言,不会都写但会尽量满足。 冷评体质爆哭,感谢按爪的可爱,抓住啾咪。再次感谢可爱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希望以后还能再见(鞠躬)。 番外陆续掉落,不是日更,不用等- 后面填《咸鱼的大佬A被迫出山了》,十二万了挺肥的,求收藏! 【咸鱼攻VS寡言受】 星际1430年,帝国战神身陨。 星际1436年,帝国科研所动乱,实验体零号丢失。 行止一身毛病,能不出头绝对躺平,目标是毕业后找份清闲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一封无名信打破了行止平静的生活,同时他开始频繁与一个Beta偶遇。 行止撕开草莓棒棒糖的纸袋,嘴里叼着糖看舞台上的人。 他一边咬糖一边眯眼,明明是Beta腰却比omega还细…… 后来,腿长腰细的Beta掉马了。 行止把那个胆大妄为的小omega摁在墙上,“敢写情书不敢署名是吧?”他低头在对方冰雪味的腺体上泄愤似的咬了一口。 浑身清冷孤僻的omega脸瞬间爆红,半长的银发都遮不住发红的耳尖。 …… 戚矝人间蒸发了。 #我那么大个老婆呢!# 当他踏入三角晶塔见到帝国之芯 , 当他伪装多年的面具一点点揭露, 当那艘代表星网的飞船降落帝都, 一切的一切都即将终结,无人能逃脱宿命。 似是故人来,却也非故人,那人的灵魂早已消陨在广袤的星际。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直到那个人出现,迷雾中出现了未有过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