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保佑:我建立了千年世家》 第一章:姬昭摄政 “最高难度,武王伐纣!三千年世家!王族通关!我一定是第一个做到的!” 一间略显凌乱的卧室之中,洛昭眼中带着血丝,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结算页面。 【家族姓氏:洛 传承时间:3000 传承代数:130 最后爵位:皇帝(皇帝、王、公、侯、伯、子、男) 最后阶级:王族(王族、世家、豪强、平民) 诞生名人:230】 这是一款名叫《祖宗保佑》的单机养成游戏,取材于真实历史,又结合了很多民间野史、志怪灵异,玩家会出生在某一个时间点,建立家族,保证家族传承下去,直到历史结束。 一共有八个难度,其实就是八个时间点,分别是武王伐纣、六国攻秦、汉末群雄、南北二朝、安史之乱、五代风云、铁血强宋、圣火昭昭。 圣火昭昭模式基本上没有难度,开国成为勋贵,用同心结躲过洪武朝的杀戮,然后直接躺平,就能安稳活到游戏结束。 武王伐纣模式可就太难了,夷狄之乱、春秋战国、秦国一统,绝大多数玩家甚至都走不到六国攻秦就直接GG。 洛昭正准备将自己通关的整个过程发到论坛上,突然电脑上出现了一个界面。 “恭喜玩家通关最高难度,迎接接下来的挑战吧!” “彩蛋?” 洛昭咕哝着。 下一刻,看着周围古香古色的环境加脑子凭空出现的记忆,洛昭忍不住国粹出口,“卧槽”。 他居然穿越了! 穿越到了《祖宗保佑》这个游戏里面。 他虽然喜欢玩这个游戏,但他真的不想穿越啊,玩游戏失败不过是重开一把,这现实死了可就啥都没了。 但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他搜索着记忆,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开局身份,武王姬发的弟弟,这让他略微送了一口气,这狗游戏好歹没赶尽杀绝。 武王姬发的弟弟基本上都会分封,运气好一点,苟一点,撑到战国末期没问题,毕竟真实世界里,燕国就存活了近千年。 洛昭现在就是第一代,来决定家族的走向,从第二代开始,他就会变成了祖宗灵位,通过托梦这种手段来影响家族,而托梦是有限制的。 最重要的是获得系统按阶段结算的游戏奖励,尽可能的去参与推动影响历史的大事件,系统会给予玩家珍惜的道具,由高到低分为天地玄黄四阶。 还有气运点数能够抽奖,每1000点气运点数能够抽一次,十连抽还有保底黄阶道具。 凭借这些道具才有通关的可能,毕竟完全按照现实走,是根本不可能传承几千年通关的。 …… 镐京。 周天子的寝殿,廊柱之上处处是凤凰腾飞的图案,几盏油灯忽明忽暗。 天下共主武王姬发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那个曾经威扬天下的战神已经病入膏肓。 “嗒嗒嗒。”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姬昭快步走进寝宫,他一眼就看到浓郁的灰色死气升腾在姬发头顶。 顿时脸色大变,这代表着姬发命不久矣,瞬间脸上充斥一片悲戚之色,泣声道:“王上,您的身体怎么变成了这样?是不是太医令没有尽心?您一定要保重身体,邦周一日不同没有您啊!” 姬发强自睁开了眼皮,一把握住姬昭的手,微微用力,动情道:“昭啊,你终于来了,殷墟方国没有大事吧?” 姬昭双手握着姬发干瘦的手掌,眼中噙着泪水哽咽道:“王上放心,您是天命所钟之人,那些乱命之人敢于反对您呢?” 姬发摇摇头道:“乱命之人总是妄图逆天,昭,我有大事要托付给你,你愿意去做吗?” “王上,臣有现在的地位全依靠与您的血缘亲情,只要是您的话,即使是剖开我的心,昭也不会不同意。” 姬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昭啊,殷商是六百年的王朝,而我们周人本来是西岐之地的小族,但如今姬周却成为了天子。 这是因为上天已经不眷顾殷商,我们周人才有了如今的成果。 但即使上天不再眷顾殷商,也没有让它彻底灭亡。 我很担心啊。 如今周人还没有定下足以承受天命的都邑,我又怎么能睡得安稳呢?” 姬昭明白姬发担心的点,邦周天子虽然已经是天下共主,但邦周是西岐之国,镐京的位置太靠西了,在广大的殷商旧地力量薄弱。 大量殷商后裔以及亲近殷商的反抗力量还没有彻底消灭,周人还没能在中原站稳脚跟,武王所忧虑的地方就在于此。 建造新的都邑就是一种力量投射,打造一片只属于王室的王畿地区,用来震慑那些心中怀着异样想法的诸侯。 姬昭心中清楚,哽咽道:“王上,周人本来生活在西岐之地,正是因为王上接受了天命,才能够一匡天下,臣相信,王上只要身体安好,上天一定会降下足以承受天命的都邑。” 武王是承受了天命的战神,天下没有任何人敢于反抗他的统治,在殷商旧地建造新的都邑是一定要打一仗的,邦周还需要武王居中协调。 姬发摇摇头,眼中有无奈之意,“昭啊,上天降下旨意,我要离开人间了。你智慧过人,政务娴熟,眼光长远,有统兵之能,遍数宗室兄弟,只有把营建都邑的任务交给你,我才能放心离开。” 姬昭连忙道:“臣追随在您的身边,才得到了一些不足道的品德与能力,王上信任臣,臣一定会建造一座足以承受邦周天命的都邑。” 姬发满意的点点头,嘱咐道:“昭,从前我奋起革命,讨伐殷商,是遵奉了上天的旨意。 现在上天有谕令:想要得到上天的庇佑,就要在洛水与伊水之间建立都邑,这里是上天赐予周人的天命所在。 如果能在这里营建都邑,等到我回到天上,邦周的天命想必可以继续维持了。” 伊洛之间水力充沛,位置险要,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位于东部腹地,只要在这里营建都邑,周人就能有效的震慑东部诸侯与夷狄。 姬昭应下这件大事,感觉姬发捏着自己的手力气又大了一丝,只见姬发盯着他道:“昭,我要回到天上,但邦周却不能缺少天子。 我最大的孩子也不过八岁。 虽然邦周有天命保佑,但一个八岁的孩子难道能够成为天下共主吗? 我认为这是不可以的。 我想将王位传于你,你一定能成为尧和舜那样的君王。” 【叮~ 宿主正面临重要历史节点—— 主线:我的家族千秋万载(进行中) 请选择: 一、同意,成为天子。 二、拒绝,成为诸侯。 不同的选择会带来不同的结局,请宿主郑重考虑。】 作为老玩家,姬昭根本不需要想,这个游戏成为天子就是必输的结局。 即便勉力维持,四百年内嫡系必定绝嗣。 之前所有的通关玩家,也都选择了苟,苟到世家结束游戏,因为成为王族,就要承受天下所有的罪业,气运入不敷出,完全无法预料什么时候就会绝嗣,导致通关失败。 洛昭通关也是苟了两千多年,直到最后一次王朝更替才上位的。 姬昭脸色大变,用力握紧姬发手掌,颤声道:“王上,天子有子嗣,却将王位传给弟弟,这难道不是祸乱的根源吗? 邦周想要传承下去,就要严格执行宗法制度,我们还没有推行到天下,难道就要自己违背了吗? 邦周不用鬼神,而是用礼法统治天下。只有您的嫡子才能继承您的地位,怎么能效法殷商兄死弟继的陋俗呢?”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祭祀所使用的书简:“昭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难道能比您的子嗣更得上天眷顾吗?昭只愿向上天祈求,用昭的性命来换取王上的健康。” 姬发似乎没想到姬昭会拒绝,沉默片刻,轻声道:“昭,你去将太公、宗正、三公和允他们叫来,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快去快回。” 姬昭松下一口气,转身离开寝殿,过了一会儿,带着十几道人影来到了寝殿之中,为首的是太公望。 姬昭带着姬发的嫡长子姬允走到近前。 “见过王上。” 众人齐齐行礼,然后各自跪坐在寝殿的垫子上。 “父王!” 姬允哭着跑到姬发床前,泣声道:“您怎么了?” “咳咳。”姬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虚弱,轻声呼唤道:“昭,你也过来,将允负在背上。” 负王于背! 寝殿中的所有人都猜测到将要发生什么,不禁纷纷将目光投到姬昭身上。 姬昭更是心中剧震,这种举动的政治意味太明显了,他强忍住心中激动走上前去。 姬发举起姬昭的手臂对众人说道:“寡人今日册封姬允为王太子,姬昭为太宰。寡人还要将洛水东侧的土地赐予姬昭,建立洛国,封为洛侯。寡人若崩,由姬昭摄政辅佐姬允,代行王事,你们都要听从他的命令。”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又对儿子姬允说道:“允啊,你的叔叔姬昭,是邦周中最有才能的人,有他辅佐你,寡人才能放心,你去以父子之礼拜他。” 姬允抽噎着从姬昭背上下来拜倒。 “王叔。” 姬昭只让他一拜,便将他扶起,转而向着姬允三拜,起身对姬发道:“王太子乃大宗继君,我虽为叔父,不过小宗之长,怎么能够受太子三拜呢?” 【叮~ 封邦建国,王道之始,你已经名留青史,你的气运点数增加了5000,你获得了一个道具——天阶·天人卡。】 封邦建国这种级别的成就,等到秦朝一统基本上就拿不到了,而且这是第一次,系统毫不吝啬,直接给了一个天阶道具。 【叮~ 辅佐天子,摄政治国,你的历史地位极大的提高,你的家族有了摄政的历史,你的气运点数增加了4000,你获得了一个道具——地阶·同心结。】 摄政权臣,数数历史上有几个人能达到这个程度,尤其是第一次,直接给了一个地阶道具。 姬昭直接震惊,这武王弟弟的开局也太爽了,这种珍贵的道具,什么都没做,直接躺赢,有这两个道具,至少能安稳的度过两次危机。 寝殿中的众人作为见证者,沉默注视着邦周权力的交接,史官在竹简上刻着这历史性的一幕。 第二章:宗法制与分封制 武王驾崩,姬允继位,号曰康王。 王叔姬昭以太宰摄政,太公望以太保辅政,天子三公已具其二。 整个天下都在望着镐京,姬昭的第一道诏书就是要求邦周所有公卿贵族前来镐京朝拜天子,共商大事。 不论是在王畿的公卿,还是远在东部的方伯贵族,各怀鬼胎之下还是来到了镐京,朝拜一个八岁的天子。 镐京城中接待这些诸侯方伯的馆驿前所未有地热闹。 姬昭早早的就派人来自馆驿教授这些诸侯邦周之礼仪,全部都是他亲自制定的,繁复而肃穆,他要通过一次朝拜,让全天下所有人都明白,周天子是真正的天下共主,绝不是夏商二朝的诸侯盟主。 上天之子,血统尊贵,神圣不可侵犯! 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姬昭,他不算是籍籍无名之辈,武王曾经称赞他为“麒麟子”,邦周如今的礼仪、宗法也都是他一手制定,据说在武王伐纣的过程中还参赞军务,但很少见他出现在众人面前。 了解他的人以为他可能会成为宗正,没人会想到,武王临终会将幼子托付给他,还给予他如此大的权力,让他代行王事。 姬昭并不在乎宫外的纷纷扰扰,他认真的为康王整理着天子冠冕,脸上满是慈爱之色,作为一个将来要还政的摄政王,与天子保持良好的关系是最重要的,他现在只是一个孩子,但终有一天他会是天下的王。 “王上,这是您第一次出现在诸侯面前,您一定要保持镇定。您不用担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臣都会为您遮风挡雨,直到您长大成人。” 听着姬昭的安慰,康王有些紧张的心绪略微平静下来,脆声道:“王叔,我知道了。” 时间差不多,姬昭与康王在卫士与宫娥的簇拥下,来到了祭祀之地,前来朝拜的诸侯已经等待了将近一刻钟。 两人出现之时,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姬昭一把将康王抱上高高的王座,然后负甲持剑站在康王旁边,面对着诸侯。 姬昭以代行王事,太宰摄政主持了祭天大典,又祭告了宗庙、山川诸神,前来朝拜的诸侯向天子献礼表达忠诚,互行拜礼,诸侯们从未经历过如此繁杂的流程,这些礼仪无处不彰显着天子与诸侯之间的尊卑上下。 所有的礼仪都结束,诸侯来到宫殿之中饮宴,终于开始了真正的会谈。 酒过三巡,姬昭放下了手中饮器,一直管住着他的诸侯们纷纷跪坐起来。 姬昭环视全场,脸上带着忧虑的神色说道:“来到这里的都是宗亲、贵族、功臣。上天眷顾了邦周,周人得到了天命,殷商的天命坠落。在先王的率领下,我们诛杀了暴君商纣王,如今我们获得了天下,但天命流转,难道会永恒不变吗? 孤很是忧虑啊! 先王曾经对孤说,想要让我们周人的天命得以延续,就要在伊洛之间营建新的都邑。” 听到姬昭所说,殿中有些人脸色不禁一变,伊洛在东部腹心,在那里营建都邑,自然是为了防备殷商旧部。 姬昭不动声色的看着场中众人的表情,继续说道:“四方的夷狄正不断涌入我们的土地,已经占领的土地上总是有人叛乱。 孤担心即使营建了新的都邑,我们依然无法让邦周永远的享有天命。” 说着连声叹气,仿佛已经想到了邦周失去天命的那一天。 夷狄一直都是威胁所有方国的大问题,商朝的灭亡就有东夷之乱的缘故。 跪坐在众人第一列的太公望起身道:“我们本来是西岐之地的小卿,因为先王得到了天命,才能够追随先王征服上天赐福的土地,得以侍奉无上至尊的天子。 先王既然册命太宰摄政,邦周的一切都由您来支配,我们能做的只是听从您的命令罢了。” 一些宗亲功臣同样起身道:“太宰是先王的胞弟,血统是何等的尊贵啊! 您执掌邦周,我们难道能不听从您的命令吗? 只希望天命可以永远眷顾邦周,我们会世世代代永远拱卫在天子身边,就像那满天的星星围绕着月亮。” 不论众人心底是什么想法,至少在这里,他们都是忠臣。 姬昭闻言笑道:“太公是邦周能够建立最大的功臣,先王曾经对孤说要与您共享富贵。 您的先祖曾经辅佐夏禹,受封在吕地,是先古贵族,先王将齐地赐予您作为封国,让您能够祭祀祖先。 邦周取得了天下,先王因为孤的血脉,将肥沃的土地封给孤。 我们二人能够拱卫王畿,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孤高兴之余,就想到众位宗亲贵戚还没有一片土地栖身,众卿都是三王五帝的后裔,不能祭祀祖先,这难道不是不符合邦周礼法的事情吗? 四方的夷狄没有人抵御,肥沃的土地却没有王化,天子要直接面对率兽食人的夷狄,这难道不是我们臣子的耻辱吗? 殷商这样做,于是失去了天命,我们难道不应该避免吗? 邦周虽然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邦国,但使命却是要建立新的制度。 孤曾与先王商议,众位都是血统尊贵的臣子,是从三王五帝时传下的血脉。 先王决定将土地分封给众卿各自建立国家,让你们能够祭拜祖先。同时能够抵御夷狄的侵扰,作为屏障拱卫天子,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夏商都曾经将土地分给功臣,在众人看来这就是一轮新的开始,本来还以为邦周有什么不同,没想到还是这老一套。 想到这里,很多人就已经放下心来,甚至开始盘算自己能分到哪里的土地。 姬昭自然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心中只是冷笑几声,土地自然不会从王畿中划分,接受了土地也就接受了新的礼乐制度,而礼乐制度的大义是四两拨千斤的神器。 天子只要掌握着天下三成的力量,就能撬动整个诸侯体系的臣服,这和后世的郡县制是完全不同的。 只要天子不作死,这一套制度起码能保证天子权威四百年! 目前天下有两块土地是最肥沃的,一个是镐京周围,周人已经耕耘千年之久,人口稠密,是邦周的基本盘。 一个就是伊洛之间,但那一处要营建新都,自然不可能全部分封出去。 姬昭这样深受信任的宗亲可以受封在洛水畔,但这里大部分人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就连太公望,姬姓最重要的盟友都被封在了齐地,那个地方虽然土地肥沃,但遍地都是东夷,危险程度不低。 还不等众人反应,太公望已经热泪盈眶下拜道:“邦周之所以能够得到天下,全赖先王得到了天命,臣只是作出了一点小小的功绩,先王却赐下如此大的恩典,臣只愿能世世代代做天子的藩篱。” 绝大部分人心里已经开始思索姬昭到底给了太公望什么好处让他这么配合,这要是两个人没有商量过,打死他们也不信。 武王驾崩,太公是当前邦周军方第一人,况且还有他背后的姜姓势力,这种盟友值得付出除王位外的任何代价。 姜姓吕氏的一个嫡女成为姬昭的夫人,另一个嫡女将会成为邦周的王后,一位王姬将是齐国的夫人,姜姓将会世世代代与天子联姻。 齐国与洛国将会是镐京在东方最重要的盟友,在姬昭的制度设计中,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而齐洛两国则掌握着征伐的权力,他们共同担负起压制东部亲近殷商的方国以及东夷部落的重任。 虽然不少人腹诽,但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出言反对。 面对着刚刚打崩殷商的大军,目前几乎是邦周军力最强盛的阶段,不是一些方国所能抗衡的。 “臣等愿世世代代为天子藩篱。” 姬昭大声笑道,“诸君果然都是我邦周的忠臣,邦周的天命将会降临在天子身上,孤冥思苦想,只有以宗法制度与分封制度为根本,才能保证诸侯永远的尊奉天子,才能保证我们邦周永久的享有天命。” 这次不等太公出面,便有一位来自殷墟旧地的国主起身问道:“太宰,分封我等理解,不知道这宗法又是什么?” “所谓宗法制,乃是我邦周最根本的传承之法,是我邦周礼乐的根本。 众卿的妻子都是诸侯的贵女,嫡子是上天赐下能够继承你地位的子嗣。 夏商都曾经是承受了天命的王朝,他们却不顾及上天的旨意,王位由兄长传给弟弟,又由父亲传给儿子,这样反复进行,难道不是对上天的不敬吗?” 殿中虽然不乏继承了自己兄弟地位的诸侯,但他们自然更想要将地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姬昭的政策正中下怀,有了天子背书,族中的那些宿老也没什么可说的。 “众卿,天子是受到天命眷顾之人,上天将四方上下所有的土地都赐予了天子统治,天子将土地赐予宗亲和功臣来牧养万民,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啊!” 不用姬昭说,他们也知道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获得土地,成为贵族,恢复祖宗的事业,这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共同想法。 分封制度很适合这个时代的经济基础以及社会现实。 “先王与孤曾商议以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赐予功臣,先王崩,孤决议以血缘亲疏、功勋大小,将土地按五等爵位赐予天下诸侯,公侯大,伯中,子男为小。 以卿、大夫、士侍奉天子诸侯。 天子三公视同公侯、卿视同伯、大夫视同子男,公侯卿视同子男,以此为例,从此礼制之下,众卿各有高低,有功升爵赐土,有过夺爵除国,以彰显天子威仪!” 这一次姬昭彻底震惊了大殿中的群臣,诸侯之间的地位向来都是看实力的,而且独立性极强。 如今姬昭却是想要打破这个惯例,他要收权,一旦达成,诸侯之争就要看天子脸色,即使是国力更强的一方若不能讨得天子欢心,恐怕是要吃哑巴亏的。 就连姬昭的便宜儿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想要这样做,毕竟他们洛国日后也是诸侯之一! 太公望见这次无人搭话,便再次起身问道:“太宰,不知这五等爵与所赐土地有何关联?” 太公望这一问,大殿中震惊的众人稍稍回过神,反正暂时他们也反抗不了,还不如估算一下自己能拿多少土地,能受封什么爵位,这二者决定着家族未来的地位。 “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田七十里,子男田五十里,不足五十里者为诸侯附庸。” 这么多土地从哪里来?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这个疑问,这里这么多人,即使全部封子男,也能瞬间将王畿瓜分一空。 但很快就有人从太公望所受封的齐国身上猜到了姬昭的意思。 真是狗啊! 这是大部分人心中的想法,把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分封出去,不过他们心情虽然不爽,但也知道姬昭绝对不敢同时坑这么多人,后续一定会有解释。 众人还处于一波接着一波的震惊之中,姬昭却依旧不急不许的向天下宣讲着自己的政策。 “尧舜禹汤都是有大功德的先王,上天不让他们的宗庙灭绝,天子以宾客的礼仪对待他们的子孙,封给他们公爵的爵位,让他们能够祭祀祖先,保全先王的宗庙,先王们是会庇佑天子的。 管、蔡、昭、太公等,或者是先王的兄弟,或者是邦周的功臣,如果不赐予他们侯爵的爵位,是不合理的。 伯、子、男的爵位和土地,是给予功臣的赏赐,天子对有功之臣以及他们的子孙是关爱的。 王是天下的大宗,却关爱所有的小宗,我们难道不应该用生命来效忠于天子吗?” 对于姬昭这番话,众人倒是认为合理,这本就是一个血缘决定一切的时代,宗亲占据高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最惊喜的莫过于尧舜禹的后裔,虽然他们知道所谓公爵只是被高高供起来的牌位,但现在他们本就力小位卑,而在新的秩序中,他们能获得远超从前的政治地位。 【叮~ 确立宗法制度、分封制度,你极大的影响历史进程,你的气运点数增加了5000,你获得了一个道具——天阶·司天监台。】 又是一个天阶道具,而且是司天监台这种能庇佑一个国家百年气运的道具,姬昭都震惊了,这难道就是天胡开局的感觉? 爵位! 土地! 宗法! 姬昭用爵位来圈定所有臣子的身份高低,用土地来控制诸侯的实力与作用,用宗法来控制诸侯氏族内部的传承。 相比于商王那种部落盟主,周天子的权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只要天子威严尚在,秩序不崩,天子可以通过剥夺爵位的方式,将某一个诸侯排斥出政治体系,令天下共击之。 但在目前为止,除了几个本就有土地的方国之外,这个制度对所有人都是有好处的。 尤其是姬姓的宗亲,宗法为核心,姬昭这明显是要重用宗族,虽然从此他们以及子孙再也无望天子之位,但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哪里有眼前实实在在的利益重要。 第三章:三监之乱 姬昭与太公站在城门上,目视着刚刚受封的一位位诸侯国君离开镐京,他们或多或少带着大批家臣、奴隶、货物、兵器,借着分封的机会,姬昭将直属于天子的六军梳理了一遍,虽然人数少了很多,但战斗力却胜出了几分。 姬昭眼中,这些人命运各不相同。 有的头顶浮现黑色气运,证明他们就藩的过程不会顺利,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危;有的气运紫色弥漫,直冲霄汉,一眼望去是晋侯、燕侯这些历史上的霸主国,都是姬姓宗亲。 姬昭与太公望的嫡长子也在其中,代他们二人前往封国就藩,而且这两人所携带的甲士也是最多的,足足有数千之数! 姬昭的目光放在几支最庞大的车队上,那是前殷商王子盘庚的车队,他被封到殷商故地安抚殷商遗民,给予公爵的称号。 为了监管这位王子,姬昭将姬姓的长者封在管、庸、邶三地,皆是侯国,几乎堵住了盘庚出殷的每一条交通要道。 “太公,你说管侯、庸侯、邶侯三人能看住殷商王畿的盘庚吗?” 太公望沉吟道:“若是尽心竭力,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 姬昭明白太公望话中的意思笑道:“这几人或者是我的叔叔,或者是我的兄长,都是姬姓的宗族长辈,是天子最亲近的亲属,如果刻薄的对待他们,宗法的威严又怎么体现呢?” 九十六国,姬姓诸侯六十七,不出十年,姬姓宗族的力量就会迎来极大的膨胀,到那时最大的威胁殷商旧人和夷狄侵扰就不攻自破,天子的地位自然也就稳固了。 至于日后天子握不住姬姓宗族这把利剑,这不在他的考虑之中,若是在宗法制度最森严的时候连削藩这种事都做不成,那天子不如退位让贤。 不过对于太公望的担忧,姬昭自然是考虑过的,“太公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到时候可能要太公随我,率天子三军向东平乱了,到时候不知道这九十六国,有多少要夺爵除国。” 太公望应道:“先王临终的时候将邦周托付给您,况且齐姜为王后,我怎么会不尽心竭力呢?” 齐姜为王后,她的孩子就是嫡子,日后定然是要继承王位的,那时齐国就是名副其实的舅国。 等到姬昭一薨,洛国即使依旧是东方最重要的藩国之一,但必然不能保持现在这种超然的地位,到时齐国就会是诸国第一,尤其是天下异性诸侯都要以齐侯为首。 姬昭身子一顿,复又笑道:“王后出身高贵,想必日后定能诞下王太子,延续我邦周的国祚。” 对姬昭而言,拿到天阶·天人卡的那一刻,姬姜联盟就变得可有可无,但先不说他不会直接放大,从邦周来说,是很需要这个联盟来保持稳定的。 要知道,姬姜联盟不仅仅是天子和姜姓宗族的联盟,其中还有一个小姬姜联盟——齐洛联盟,齐洛联手加上新营建的都邑,整个东方都会稳定在这种三角权力结构中。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随着天子册封武庚为公爵,统治殷商旧地,管理殷商旧民的消息传来,殷商遗民大悦,尤其是天子允许他们使用殷商的旧俗,更是一片欢腾。 武庚却是一片心忧,多次对身边的心腹大臣说:“周天子封我于故国之都,安抚遗民,但是管、庸、邶三国将我团团包围,如果他们要对我不利,我该怎么抵挡呢?” 他怎么也想不到,管、庸、邶三侯根本就没把监管他这件事放在心上。 管侯是武王最年长的弟弟,本是最有资格摄政的大臣,却没想到武王越过了他,选择了姬昭摄政。 他对自己的上卿多次发泄过不满:“先王宾天,我才是宗家嫡长,姬昭不过是四子罢了,怎么能摄政治理天下呢?” 而且姬昭虽然扩展诸姬势力,大肆分封诸侯,但却以礼制严格限制了他们的发展,而且他只得到了侯爵的地位,竟然和他一向看不起的晋侯同等地位,这使得他更是不满。 庸侯、邶侯本就是宗族的长者,自然不甘心屈居于姬昭这个后生晚辈之下,于是在诸侯国中传播谣言,“天子年幼,姬昭摄政定然有不轨之心,恐怕是想要取代天子,自立为王。” 三人便决定联合起来作乱。 武庚日夜忧虑,坐立不安,便与管、庸、邶三侯联合起来,又发动了亲近殷商的数十个未得到周天子册封的方国国主,又裹挟了一批诸侯,整个殷商故地几乎卷入了战乱之中。 …… 镐京。 管、庸、邶、宋四国作乱的消息几乎以最快的速度传了回来,齐洛二侯已经率领很多诸侯开始与叛军交战。 宫殿之中,十岁的康王姬允坐在王位上首,小手拉着姬昭衣角,问道:“王叔,你是要出征剿灭叛军吗?就像父王那样。” 大殿上的臣子只有姬昭、太公望以及姬昭的同母弟程侯林三人。 姬昭、太公望二人皆负甲持剑,脸上并无惊慌之色,这场叛乱早在他们预料之中。 “天子勿要担心,些许叛贼而已。此次臣与太公出征,国中事务便交给程侯,天子有事可以和程侯商量。”说着将目光望向姬林,“程侯此次留在王城,务必要如履薄冰,尽心侍奉天子,切记不要出现什么差错。” 程侯林闻言连忙行礼道:“太宰所言,臣一定铭记在心,粮需供给,绝不短缺,不会耽误太宰东征大计。” 姬昭和太公望东征,可不是仅仅为了处理一场叛乱,平定叛乱之后就要趁胜大索东部诸国,营建洛邑,为后续分陕而治做准备,毕竟天子在一天天长大,这天下终究是要交回他手中。 这一次出京,少则三年,多则五年,镐京城自然要交到自己人手中才能放心。 至于东征,姬昭有十成的把握,经过两年的积累,他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族长:姬昭、洛昭(一代始祖) 爵位:侯爵(国君)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室。 政治:90;谋略:90;兵略:90。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①王族:中立;②贵族:友善;③军队:友善;④国人:友善;⑤逆贼:仇恨。 气运点数:15000 道具: ①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②天阶·司天监台: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③地阶·同心结: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虽然这两年中没能再获得道具,但两个天阶道具,一个地阶道具,先前三个成就加上这两年的积累,一共15000气运点数。 这几年的锻炼与学习,三维属性突破90,全部达到名臣的层次,堪称小六边形战士,加上异于常人的知识,姬昭有信心在这个时代处理任何难题。 况且军队、贵族、国人都臣服于他,王室也并不都是三监那样的叛逆,如晋侯、程侯等一批姬姓诸侯都站在他这边,上下一心,此战必胜。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后续出征的事宜,大朝会上,姬昭向王畿众臣宣布自己将要出征,天子举行了规模庞大的祭天大典。 拱卫王畿最精锐的天子六军直接被姬昭带走了一半,此时一军一万两千人,足足三万多大军,浩浩荡荡的从镐京出发,前往邦周东部。 中军车辇。 姬昭与太公望相对而坐。 “一场闹剧!” “是闹剧,但叛军人数众多,太宰还是要谨慎。” “分而化之,聚而歼之,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姬昭闭目静思,思索山川河流的走向,思考何处能行军、扎营、设伏、排阵。 很多人策略游戏玩多了,以为打仗是单纯的计谋,实际上谋士的地位远远不如统兵大将。 所谓以正合,统兵大将就是正。 统兵大将的能力是所有谋划实现的根基,而统兵实际上是很枯燥的事情,绝大多数时间就是按部就班行军、扎营、布阵防御。 姬昭自王畿镐京而来,手持天子诏令,命令诸侯各自出兵,作为三军辅助。 诸国君主心里都很清楚,这个时候不助阵,等到姬昭平叛归来,难道还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死肯定不会,但夺爵除国还不如死! 况且他们本身就对现在的秩序很满意,自然不喜欢三监这种乱局者。 等到姬昭彻底踏上殷商旧地时,与诸侯会盟之时,有兵员六万,加上充当炮灰以及转运粮草的奴隶,军队人数超过了二十万。 “太宰学识真是通天,第一次统兵,二十万军队就能管理的井井有条,胜过许多常年打仗的将军。” 太公望半真半假的称赞着。 先前姬昭能统率三万军队井井有条,太公望并不觉得惊奇,因为三万人并不多,基本上天才将领初出茅庐的时候都能做到。 但二十万军队依旧能井井有条,这甚至让太公望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姬昭是没有统过兵的! 大兵团的指挥需要经验的支撑,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若是太公知道后世有个叫韩信的神人,一上手就统率大军团,连战连胜,几十万人的大军团会战如臂使指,估计就不觉得姬昭这个有什么稀奇了。 此次天下九十六国,同三监作乱、被三监裹挟者共二十三国,此刻在姬昭麾下的诸侯共二十六国,接到天子诏书的南北两路诸侯还在路上磨磨蹭蹭。 这些被封到南北二方的诸侯,要么是姬姓的远支宗亲,要么是异性的诸侯,国小力弱,正与夷狄连日大战,忙的不可开交,对于中原大战并不太想参与,也不敢将军队抽调走。 大部分都是数十名甲士带着几百名奴隶加上资军的财货、粮草而来,姬昭也不在意,毕竟他大封诸侯的目的之一就是清剿遍及天下的夷狄。 第四章:洛水之战 在多数诸侯看来,管、庸、邶、宋四国联军实力并不弱,三监都曾经追随先王,本就是王族的强支,其中最强的管侯甚至有甲兵近万,在加上庸邶二侯以及殷商遗民,单以甲兵言,实在是不能小觑,当然他们依旧相信平叛大军能够取得胜利,只是可能会艰难一点。 他们分析的很对,但姬昭有挂,气运点十连抽,抽出了两个黄阶道具,其中一个是保底,其中【借东风】就很适合这场即将到来的大会战。 【黄阶·借东风(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可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指定方向借来一股狂风。】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天象对古代战争的胜负影响实在是太大。 两军互不相让,准备野战做过一场,二十万人相持于洛水北畔,各自扎营,堪称无边无际,这就是为什么两军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洛水畔来大战一场,因为其他地方甚至都展不开如此多的军队与战车。 所有人都知道大战即将到来,于是更加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姬昭召集诸侯、兵士,登台祭天,“我王奉上天的命令来牧养万民,我们接受天子的金银粮帛,辅佐天子治理天下。 东贼冒犯王上,妄图逆乱天命,这是一定会受到惩罚的。我们如果不尽心竭力,上天难道会放弃惩罚我们吗? 到那个时候,结果一定是我们接受不了的。 孤已经得到了上天的指示,上天会以狂风为我军助阵,此战必胜!” 叛贼同样举行了祭天仪式,进行了战前动员。 随着一通通鼓声,贼军前锋缓步前压,姬昭军中甲士持盾守御,他不时抬头望天,判断时辰。 两军相差只剩几百步时,本是晴空万里的天,刹那之间黑了下来,忽有狂风而起,直直的在洛水北侧的大地上吹过,力道之大甚至将断树卷起,一些没有扎牢的营帐直接飞起,地上尘土更是不用多说,堪称遮天蔽日,宛如末日一般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呆滞了起来,更奇怪的是,洛水南侧竟然一丝风都没有! 姬昭军中所有人都意识到上天真的降下了狂风助阵,士气瞬间提升到了极致,就连诸侯面对这等怪异的情况都相信真是上天眷顾。 实在是这等狂风非人力可为! “狂风已到,擂鼓助威!” 姬昭一声大喝,挥剑大笑道:“上天已经回应了孤的请求,诸军乘着风势向前,定能一战剿灭叛贼!” 这西风从王军背后吹来,直扑叛军颜面,如此烈风裹挟沙石之下,弓箭手便是睁眼也难,即便能射出箭来,不说准头,威力也是大减,对于叛军来说不吝于灭顶之灾! 对阵之中,管侯眼见如此怪异之事,几人几乎瞬间面如土色,“怎会如此?难道我等真是逆乱天命,所以上天要亡我等吗?” 武庚持剑吼道:“哪有什么天命?玄鸟赐予殷商六百年江山,孤从来没有听父王说过殷商天命终结,可武王一至,顷刻溃败。这是人力穷尽,而不是天命已失,只要我们能打赢这一仗,天命就是我们的!” 管侯的上卿同样大声喊道:“君上,齐洛二贼一定会乘着机会进攻,我军必败,如今之计,只能结阵防御,等到风势小了,再做打算!” “君上,不可结阵防御,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当务之急是由精锐卫士保护您先行撤离这里,国中还有子民可以整兵再战。” 叛贼一片慌乱,姬昭这边的诸侯却是人声鼎沸,甚至就连太公望都有些激动道:“上天赐予的,不要反而会有祸患,弓箭手抛射,打乱阵型,准备战车冲锋对面步兵。” 王军弓箭手再向前行借着风势直接弯弓射箭,辅兵更是燃起大火,无数烟尘吹到了对面,这一下不仅仅是沙石之威,甚至还有灼烧之感,火借风势,浓烟滚滚,让人苦不堪言。 这等情况之下,贼军哪里还能保持阵型整齐,面上皆是惊慌之色,尤其是那些奴隶兵与东夷部落,纪律性本就极差,这等情况下,竟然直接出现了扔下武器逃跑的人! 武庚一见,瞬间面如土色,想到了当初牧野之战的情形,商军锋锐的甲兵甚至没有机会与周军交锋,就被那些奴隶兵直接冲垮了。 诸侯各率家臣立起旗帜向前冲杀,姬昭王军鼓点越发密集,一轮轮箭雨抛射不断造成杀伤,这种单方面的杀伤对士气的打击实在是太致命了。 中军将子爵单易率队直扑管贼所在战车,他有听声之能,凭借强横的记忆力,即使在如此漆黑混乱的记忆中依旧能够找到管贼。 本是为武王牧马的奴隶,单名易,天生神力,勇猛异常,能硬抗烈马冲锋,姬昭将他封在单地,还赐予了子爵的爵位,他早就憋着劲要报答姬昭的恩情。 在风力的推动下甲兵们的速度太快了! 管贼与武庚骇然的望着突然出现的军队,着甲的步兵与战车轰隆隆的响彻战场,鼓点声瞬间急促的响起,这通鼓声更是让贼军肝胆具丧,主君竟然遇到了危险! 可是敌人到底在哪里? 向四周看去,只见自己人倒在地上,一轮轮箭雨不断落下,持盾的甲兵整齐的逼近,身边的人有的死了,有的跑了,惨叫声呼喝声不绝于耳,指挥体系已经部分瘫痪。 单易率领着大军几乎瞬间就冲破了重重防线,冲锋起来的战车远远不是步兵所能抵挡的,血肉之躯被直接碾过,留下一地血水。 随着密集的战鼓不断敲响,牛号角声在战场上响起,所有人都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杀来,一把把青铜戈直接折断,一把把利剑砍在甲胄上,最后蹦出一个个缺口。 单易单手挥舞着戈,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换了三支,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眼前危险就在眼前,随军而来的诸侯立刻带着家臣撤退,单易看几人要走,立刻加快速度,他清楚大纛笨重是带不走的,若不能擒杀管贼,便要砍断大纛。 “咚!” 大纛落地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响亮,本就或逃或抵抗的叛军,一见大纛倒地,几乎再也提不起反抗的心思,瞬间那些本还能抗拒奴隶兵冲击的战阵山崩地裂。 军队一旦溃败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收拢,所有人都背对着狂风向东边逃去,甚至还有人直接跳进洛水妄图游过洛水活命。 可在战场中不论是背对敌人还是进水,都只是充当活靶子而已,王军战车轰隆隆碾压而过,叛军的战车同样毫不犹豫的从自己人的身上碾过,弓箭手一路掩杀。面对着战车,这下叛军纷纷向着洛水跳去,一支支箭簇射在身上,流出的鲜血几乎要将河水染红。 天空渐渐放晴,管侯与武庚的战车极其显眼,不驾车必死,但驾车却无法摆脱追击,几人几乎陷入绝望之中,只能徒劳的驾驶战车,希冀着能够脱离姬昭的视线。 “轰!” 任谁都没想到,管侯的一匹战马竟然立足未稳,直接将整辆战车带的飞了出去,管侯重重的被砸在了地上,当场头颅就凹进去了一半直接暴毙。 武庚几人看着自己战车前同样气喘吁吁的战马眼中满是骇然,庸、邶二侯连忙将战车停下准备投降,这样跑下去就是必死的结局,唯有武庚还不放弃,但一切只是徒劳,他们的战马与姬昭从镐京带来的完全没法比,最终还是被逼停受缚。 此战已胜,但却没有时间歇息,东部地区人口稠密,日后还有苦战,能多杀伤一人便是一人。 姬昭走下战车,将武庚拖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台上,进行了一个相当简陋的仪式。 “殷商失去了天命,邦周取而代之。先王发灭掉了商,却不让先王汤的祭祀灭绝,王将殷墟旧地赐予你,让你治理殷商的旧民,这是何等的恩典?你却公然反叛,违抗上天的命令,你的失败正是在于此,今日我以你的头颅来祭祀上天,警告那些不遵守天命的人。” “哗!” 姬昭宣布直接处死武庚出乎了所有人预料,他们都以为会将武庚押回镐京献俘。 不等众人反应,姬昭手起剑落将武庚枭首,大声喊道:“此次出征不是单纯的平叛,而是东征,大军继续向东,诛灭所有祸乱方国、部落,东征结束,天子会再次分封诸侯,赐下金银粮帛,奴隶!” “天子万年!” “邦周万年!” …… 姬昭继续向东,一小队使者则带着此次叛乱的贼首回到了镐京城,程侯主持了规模庞大的献祭大典,留在镐京中的公卿做起事来更加用心,大军所需粮草丝毫不敢延误。 第五章:东征与洛邑 奄国。 姬昭的战车轰隆隆向前,面前是无数跪伏在地的俘虏,奄国之中全是殷商旧民,奄国前任国君随着武庚叛乱战死在洛水之畔,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大军一路向东征讨而来。 这段时间,大军先攻击坐落在各个大城中的东夷小部落,断绝他们和外面的来往,一路顺利的夷灭了数十个部落,接着向北攻击那些方国。 奄国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据城而守给大军的造成不小的伤亡,此刻进得城来,姬昭冷眼扫过,举剑道:“奄国之人,不尊奉天命,如果不惩罚他们,上天一定会愤怒。身高超过车轮的男子杀掉,没有超过车轮的男子给予宫刑,赐给诸侯充当宫人,剩下的女子全部贬为奴隶,按照功劳分给诸侯、卿、士、庶人。这样惩罚他们,想必上天能够满意了。” 士兵们将一个个俘虏拖走,又是一场血腥的杀戮,在这一年之中这已经是常态。 诸侯们纷纷侧目,奄国是所有被攻灭的国家中最惨的,这一路东征几乎就是一路杀,无数东夷人、殷商旧族成为奴隶,照目前的进度,再有一年时间,整个传统意义上的殷商旧族就会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实在是姬昭手段太过狠厉,看着文质彬彬,实际上却是一个人屠,这些时日中,就连太公望都几乎不提意见,其余诸侯更是战战兢兢,姬昭让他们怎么做就怎么做,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实际上很多人都觉得早就应该开始怀柔,所谓“请客、斩首、收下当狗”,现在斩首差不多,剩下的那些人早就吓破了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再这么杀下去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大军劫掠得到的财物已经顶不住粮草的消耗,这也是为什么大肆屠杀的原因,士兵们的粮食都保证不了,怎么可能分给奴隶粮食。 但他们不敢说,太公望则是知道姬昭想要做什么,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姬昭自然很是清楚目前的情况,但他有自己的目的,殷商旧族的力量还是有些大,一旦休养生息十几年,伊洛之间的力量对比就会失衡。 再加上东征对于邦周是极其重要的事件,几乎不亚于汉高祖刘邦平定异姓王,只有完成了东征,周天子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天下共主,而且随着东征进度的增长,每时每刻增加的气运点数都让他不能放弃。 这一次东征使用了一万的气运点数,抽到了两个黄阶·道具和几个白板道具,他自然要补充回来,所以他疯狂的对殷商旧国进行屠戮。 攻破奄国,最后一次屠杀殷商旧族之后,东征的进度条已经结束,系统判断此次东征的目的已经彻底完成,气运点数已经不再增加,他自然不会再多造杀孽。 【族长:姬昭、洛昭(一代始祖) 爵位:侯爵(国君)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室。 政治:90;谋略:90;兵略:92。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①王族:友善;②贵族:尊敬;③军队:尊敬;④国人:友善;⑤逆贼:仇恨。 气运点数:23426 道具: ①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②天阶·司天监台: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③地阶·同心结: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④黄阶·六月雪: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大雪。 ⑤白板道具×3,可兑换当前时空指定现实物品。】 想到这里,姬昭扫视了一圈簇拥着自己的诸侯道:“大军连日征战,暂时在奄国歇息,向各国派出使者。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是最后的机会,十五日内肉袒负荆来奄国面见孤,若是不到,奄国就是他们的下场。” 所有人瞬间就是眼前一亮,战争结束,那接下来就是分赃的阶段。 随着从奄国奔出的使者,笼罩在整个殷墟旧地上的阴霾好像散开了一点。 接到消息的诸侯国主根本连一丝犹豫都不敢,纷纷驾着战车带着卫队前来奄国朝拜姬昭。 等到诸侯、方国国主聚集在奄国,姬昭便在奄国宫室内接见他们,端坐在上首,左右两列坐着随军的公侯伯。 殷商旧地的诸侯国主纷纷膝行俯首,颤颤巍巍道:“小国下臣觐见大邦周太宰,愿您像太阳一样永恒照耀天下。” “抬起头来。” 众人这才敢抬起头来,只见上首坐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惶恐,身体忍不住发起抖来。 姬昭冰冷的声音传来:“这一次孤率军东征,起因便是武庚伙同管、庸、邶三贼作乱,现在四贼都已经被枭首送入镐京。武庚是你们的旧王,想必你们对邦周很是不满了?” 朴国国君带着哭腔顿首道:“邦周是承接了天命的王朝,天子在上天面前赐予臣和武庚金册,武庚是天子的逆臣,而臣是天子的忠臣,一心想着为天子藩篱,怎么会因为武庚这样的贼子而对邦周产生不满呢?太宰您的智慧比大海还要深,比泰山还要高,臣的心意想必您一定能看到。” 这种情况下,只有表忠心才能有一丝活路,表完忠心就要表现出价值。 “朴子既然是忠臣,想必会尽忠王事了?” 虽然姬昭的语气并没有变好,但朴子心中却送了一口气,谈条件好啊,谈条件命就能保住了,连忙道:“臣的一切都是天子赐下的,自然可以将一切奉献给天子,这是忠臣该做的事情。” “说的好啊,果然是忠臣,若是管、庸、邶、宋四贼有这样的觉悟,就不会死于战阵之上。” 眼见姬昭语气变化,朴子这狗贼竟然看起来保住了命,其他诸侯顿时就有些着急,这种情况下你都抢跑,也太不要脸了,众人连忙争先恐后开口求饶。 “太宰,外臣也愿意为天子奉献一切。” “……” “太宰,臣也是天子的忠臣啊。” “太宰,外臣愿意率领部落归附天子,聆听圣音。” 这副画面很是滑稽,这些人有的是一国之君,有的是部落之主,现在却只能在这里膝行求饶。 这一刻即使是那些公侯伯都感受到了战争的恐怖,他们高贵的血统只需要一场失败的战争就会灰飞烟灭! 望着一个个疯狂表忠心的诸侯国主,姬昭笑道:“想必诸位都知道先王曾经交给孤一件大事,那就是在伊洛之地营建都邑,这件事关系着我邦周天命的延续,如果诸位愿意将都邑建造起来,孤相信诸位真是我大邦周的忠臣。” “嘶~” 建造一座王城,那耗费简直不可计数。 “臣愿意!”朴子真是一手好添功,毫不犹豫说道:“臣会发尽国中民力全力支持都邑营建。” 众人没想到朴子这狗贼居然这么果断,而且又把他们卖了,心中恨急却又不得不俯首表示自己的忠心。 …… 一行人伴随着姬昭来到伊洛之畔考察。 他要在这里营建的洛邑,就是后世的洛阳,他要在历史上留下足够深的印记,而且这件事做成了或许能够得到一个玄阶的道具。 随着每一个王朝定都这里,这座城池还能不断的为他提供不菲的气运点数,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不愧是先王选定的天命之地,这等肥沃的水土,足以供养上百万人,以洛邑作为王畿就再也不用担心东部有人叛乱,从这里发兵,旦夕之间就能平定。” 太公望沉吟道:“如果要建造比镐京城规模还大的洛邑,恐怕要几年的时间。” 姬昭倒是不在意,意气风发道:“尽快即可,王上距离加冠亲征还有许多年,足够我们营建洛邑了,等到王上亲政,便实行两京制,从镐京城到洛邑,都是天子能够掌控的势力范围。” “此事交予谁来监管?” 姬昭与太公望乃是天子三公,两人已经两年都没有回过镐京,自然不能再在东部停留,还是要尽快回到镐京城主持大局。 后续的封国管理、夷狄征讨赏赐都是大事,此次东征使得分封体系彻底运转起来,马上就到了诸侯朝拜的年份,作为摄政他必须赶回去。 “洛邑的建造监管便交给我的嫡长子罢,他代替孤就藩洛国,位居要冲,距离洛邑不远,看管那些殷商旧族再合适不过,每年冬季孤前来巡视进度,这样做应当是可以的。” 第六章:天命所在,变夷为夏 先王敕封总摄王政、代行王事、太宰、上将军、洛侯昭率大军回京,与此同时,数十国诸侯并行进京朝拜天子,举行会盟,同时赏功罚过,尤其是殷墟旧地要再行封建。 这是康王元年大行封建之后,第一次所有诸侯齐聚镐京,其中礼仪问题就让整个王庭忙成一团。 正常来说,姬昭如此权臣,率军回京定然遭遇有心人揣测,但姬昭早就有所准备,他为天子挑选的妃子皆是母族强大的公侯贵女,除了王后齐姜之外,三夫人皆是来自异性诸侯中的强支。 所有人都看得出,洛侯在竭力地维持王都中的力量平衡,这让天子的外戚们稍稍放下了心,那些公侯实在是不愿意和姬昭对上,除非太公望旗帜鲜明的站在他们一方,否则他们并没有胜算。 十月底,从殷墟出发,走了一个月的东征大军,终于到达了镐京之外。 天子允亲率在京诸侯、公卿、内外王臣在镐京城东王门外迎接凯旋的东征大军,姬昭负甲佩剑,一身戎装向天子三拜,姬允连忙扶住姬昭笑道:“王叔有大功于邦周社稷,《王道》中说天子要恭敬的对待得以让天下大治的圣人,况且您曾背负寡人,这是父子之间的礼节,现在让您对寡人行礼,这是不符合上古圣王之道的。” 姬昭也不坚持,转身指着东征大军道:“王上,臣元年时尊奉您的命令出征,数以万计的甲士甘愿在艰苦的环境中作战,这都是受到了先王的恩德,而希望向您报答一二,臣之所以能够立下大功,都是得益于先王的恩典与您的天命啊。” 姬允拉着姬昭走向自己的车辇,边走边道:“天命即圣人出,王叔安康,邦周天命即在。” 二人在万众簇拥下进了镐京,三军在众将带领下回到营地驻扎,后续会有天子特使给予他们赏赐。 有资格获得封土的则被带到王宫之中,此次东征王庭中央的权威得到了极大的彰显,有心作乱的诸夏之人彻底被打垮,经过商周两代的经营,东夷的力量也得到了削弱,但整个天下的四夷形势还是颇为严峻。 天子六军不可能一直出征,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没人能保证一直胜利。 真实历史中天子权威旁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天子六军损失殆尽,没有了震慑诸侯的武力保障。 姬昭准备在这次大行封建之时,进一步加强天子与诸侯之间的利益交换,那种单纯的朝贡无法使周天子在诸侯扩张时获取足够的利益,不利于周王朝的稳定。 又是一整套的祭天仪式,姬允毕竟年纪还小,主要的流程都是姬昭完成的,诸侯们被折腾了一天却不感到疲累,此次出征立功的等着赏赐,有过的也听天由命。 夜幕落下,王宫之中一片灯火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处处是饮宴之声,好不快活。 翌日。 天子在王宫中召见群臣,众卿以爵位高低,官职大小按序而入,进殿之后尽皆跪坐,神色肃穆。 只见姬昭佩剑站在天子王座右侧,此为摄政,太公望站在天子左侧台阶下两节,此为辅政。 一系列参拜之后,姬昭开口问道:“诸位宗亲功臣知道孤为什么要封邦建国,却又与夏商不同吗?” 姬昭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宫中众人都有些疑惑,自古以来都要给功臣宗室赏赐土地的,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难道还是什么特殊原因吗? “臣等不知,还请太宰解惑。” 优秀的捧哏就是要及时的接话。 姬昭便将自己早就想好的话辞讲出:“封建之事,早在先王在时孤便与先王商议,这是涉及邦周是否应天受命的大事,先王曾对孤说,天命只降临在诸夏的身上,天下是上天赐予诸夏生存的土地,但是大量肥沃的土地却被夷狄占据,夏商征讨夷狄不利,天命就会衰减,先王与孤都担心邦周会步夏商的后尘。” 殿中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但仔细想想,殷商不就是因为不能妥善的处理东夷部落,消耗了大量的军队才被邦周取而代之的吗? 当然让他们最相信的还是姬昭将先王搬了出来,先王承天受命是所有人公认的。 “四年之前,孤代行王事,在此宫中大行封建,犒赏宗亲、功臣、前朝后裔,天子赏赐给他们土地、人口、财货,就是希望能以诸夏君主统治夷狄之民,最终变夷为夏,这样我们邦周的天命就会得到延长。 他们却不思报答天子的恩典,为天子征讨不服王化的蛮夷,反而叛乱生事,致使诸夏的实力减弱,最终上天惩罚了他们。 孤在东部大行杀戮,就是受到天命指引,如果不对叛军施加最严重的惩罚,受命忠臣的功勋怎么能够得到彰显呢? 《王道》开篇便是‘王业不偏安,夏夷不两立!’希望诸位都能牢牢记住邦周诸侯的身份,用周礼来统治夷民。 若是做不到,天子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影响邦周天命的人,依照过错降爵夺地,乃至于夺爵除国,甚至收回他的姓氏,贬为庶人,让他死后无颜面见祖宗。” 剥夺姓氏,贬为庶人! 众人都心有戚戚然,姓是他们血统的来源,氏是他们尊贵的象征,这两者一旦被剥夺,他们就成了孤魂野鬼,在这个血统贵族时代,任何官职都不会落在他们头上,除非天子垂怜,否则天下虽大,再无复生之日。 这一下所有人都将打击夷狄放在了封国第一要务的位置,这正是姬昭乐见其成的。 从后世领土角度看,周王朝的贡献简直无与伦比,上百个武装殖民团体四处出击,几乎剿灭了整个中原内的其他文化部族,而且还都统一在周天子这个共主之下,形成了几百年的文化认同。 为之后的秦汉大一统奠定了极为坚实的基础。 分封制是非常适合现在这个时代的制度,姬昭所要做的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大大加强诸侯国之间的文化交流,使所有诸侯对诸夏身份产生认同,让所有与外族勾结的诸侯为天下耻笑。 “孤编纂了《周礼》、《王制》、《王道》三书来教导天子,《周礼》这本书,是邦周根本,诸公要认真研读,才能尽心侍奉天子。” 姬昭将一份份白色绢布举起示意众人道:“元年时所行封建,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所以才有四贼阴阳逆乱、不敬上天、祸害苍生,致使刀兵内卷,杀戮凛凛,今日便重新定下封建,从此天道阴阳有序,诸公要按制行事,不可逾越,使我邦周永享天命,尔等亦可永享富贵。” 经过姬昭调整的分封制终于新鲜出炉,先是为了彰显邦周恩典,提出了二王三恪制度。 先前所封尧舜禹三王的后裔,只有禹王后裔保留了杞公的爵位,然后将宋公的爵位由纣王的庶兄子灿继承,但宋国的封地大幅度缩减,姬昭将三部殷商旧族赐予他,让他安抚剩下的殷商遗民,子灿很是感激,他不在乎土地爵位的大小,但这一次分封,证明周王朝是真的不会再针对殷商遗民赶尽杀绝了。 之后将黄帝、尧、舜的后裔分别封在祝、唐、陈三地,皆为侯爵,次于二王。 当然,爵位虽然高,位置却不好,都被姬昭放在了强大的姬姓诸侯国旁边。 不过诸侯们当然不会在意这一点,毕竟那可是白给的好处,就连殷商后裔都依旧能够享有一片土地。 虚封完之后 “齐侯、燕侯、保侯、徽侯上前听封。” 四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侯爵连忙起身,其中只有太公望知道姬昭想要做什么,毕竟这四侯中,只有齐侯在王畿执政,另外三人都受封在边疆。 “臣在!” 姬昭点出的四人,齐侯不用多说,三公之一,是诸侯公卿眼中,如今邦周之中唯一能对抗他的人,其余三人都是武王的弟弟,因为是庶出,所以才受封到偏远之地,不过四年过去,征讨夷狄颇有成效,都是如今姬姓宗亲中较为强大的支系。 “天地有四面八极,天子居于中央,统率四方,但是四面的夷狄不断涌来,这是不能饶恕的。 齐、燕、保、徽是诸夏列国中的强支,天子要在四方彰显天命,将邦周的礼仪与文化传播出去,所以命令你们征讨东夷、西戎、北狄、南蛮。 天子将自己象征战争的节杖赐予你们,还给予你们每年三月召集诸侯会盟的权力,加封你们四人为‘奉王受命’。 会盟诸侯书首列言‘奉王受命’加爵位尊号,位同三公。 受此任命,每年一月,你们要派遣使者来觐见天子,向天子献上俘虏、财货,天子会根据你们的功勋给予赏赐,天子会向四国派出史官记录你们的历史以及诸侯会盟的信息。 ‘奉王受命’五年一迁,若是功勋尚可,可以继续受封,如果数年还功勋不足,便由天子收回,迁转至其余方面诸侯。” 这一下殿中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四侯获得了征讨蛮夷时,会盟诸侯的权力,这意味着他们是四方之主。 所谓,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又有言,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天子这一下子把部分征伐的权力和名位的权力都过渡给了诸侯,实在是出乎众人预料。 但在姬昭看来,先不说四镇诸侯制度能够有效统合各方面军队,对蛮夷进行打击,况且四镇诸侯百年之内都不可能威胁到周天子,百年的时间,诸侯国起起落落,四镇诸侯的名位还能成为挑拨诸侯的工具,实在是利大于弊。 况且,洛国毕竟是诸侯国之一,也是姬昭几百年内安身立命的根本,天子过于强势也不尽是好处。 度过初时的震惊,伯爵以下的诸侯开始思考,如果会盟的时候不去,会不会招来打击报复? 四侯也在思考这条政策的影响,燕侯封地在遥远的东北,徽侯封地在大河南部,距离镐京城极远,周围封国本就不多,还大多是异性的子男之国,本就几乎是单打独斗,若是能征召一些子男随同作战,倒也聊胜于无。 西部犬戎势力强大,一直是天子六军与之作战,天子在王畿之西分封了四个姬姓的侯国,但到底能不能抵挡犬戎势力,没人有把握,若是作战不利,导致天子出兵,定然会被天子问罪,四侯之中,保侯压力最大,日后拱卫王畿的重担起码一半要压在他身上。 齐侯境地相对较好,东夷一直是重点打击对象,齐国自建国时便一直作战,但东部分封的诸侯最多,几乎有一半的诸侯都分封在了东部,如果能够统合,齐国的影响力能够瞬间膨胀。 但正是因为东部重要,有几个重要的诸侯也都在这里,比如殷商旧部宋国,宋公若是参与会盟,奉王受命虽然位同三公,但宋国主可是真正的三公,而且实力强大,加上地位本就有上下,齐侯还能坐主位吗? 何况还有洛国这个如今的姬姓强国之一,同样是东部大国,与齐国距离甚至还不算是太远,姬昭虽然没有就国,但谁又能忽视,两国比邻,谁肯低头? 洛邑也正在营建中,齐国纵然依靠奉王受命能压下宋洛二国,难道还能胜过天子吗? 虽然各有各的想法,但四侯自然不会放弃天子赐予的名正言顺统合诸侯的机会,其他侯爵心中也想着获得“奉王受命”的加封,至于子男末等爵在这种大朝会上根本没有资格说话。 四侯便齐齐顿首,从侍者手中接过象征征伐的节杖,回到队列之中。 “孤东征之时,眼见诸国酒器、礼器混乱不堪,愚昧无序,破里国时,区区子爵,竟然使用九鼎祭祀上天。 旧年先王禹铸造九鼎,镇压九州,九鼎承受天命,是王者的礼器,诸侯使用九鼎,王者又该使用什么礼器呢?王是奉天承运之人,所以祭祀苍天,诸侯僭越难道不是窥视神器,妄图谋逆吗?” 姬昭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是比较平静,在周礼还没有出现的时代,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但姬昭不能容忍。 统治阶级的无序会带来统治的不稳定,这是他通关游戏最大的变数,只有稳定的政治局面,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孤针对这种情况,编撰的《周礼》所有人都务必要读完,其中从服饰、宫殿、饮食、用具、车马、乐器,从生到死,一切的一切,都在规章可循,回到国中要传便国人,若是日后再有逾矩之人,顷刻之间,天子一声令下,天下共击之,夺爵除国,贬为庶人,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 这等酷刑是不对士及以上使用的,怪不得要贬为庶人。 姬昭认为这是一次成功的朝会,邦周的统治集团以极高的效率通过了接下来几十年的国策,整个王朝以他希望的面目行走在历史上。 诸侯们带着天子赏赐的人口、财货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上。 王畿内的国人离开了拥挤的土地,在诸侯国中服役,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能够成为诸侯附庸,虽然不是诸侯卿大夫,但得到一块采邑,也算是步入了士的阶段。 邦周所有人都得到了光明的未来。 而姬昭坐在王畿之中,随着气运点缓缓的增长,教授着姬允为王之道,默默地注视着各地诸侯的消息。 第七章:姬昭薨 如今是康王九年,距离上次大行封建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年,唯一能制衡姬昭的太公薨,天子派遣使者慰问,代行王事的太宰姬昭很安静,一直待在王城中。 但却给天下诸侯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至今为止,已经有四位诸侯因为使用天子礼乐被他夺爵除国,其中一位还被他一杯毒酒赐死,另外两人也都被贬为庶人,更多诸侯则是动辄被下诏斥责征讨夷狄不利。 而姬昭自认他除了冬季到洛邑查看修建进度,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每日早早进入王宫之中,手把手教导姬允处理政务,接见王畿的事务官,处理各地诸侯使者的觐见。 姬允还未加冠,但也已经是一个颇为强壮的年轻人,姬昭的言传身教、加上本身天赋就好,已经有了贤君的胚子。 齐国的嫡女及笄,来到王畿与康王成婚,正式成为了邦周的王后。 随着康王成婚,整个周王朝的氛围都为之一变,虽然康王还没有加冠,不能正式执政,但所有人都感觉那一天近在眼前,政权的交接向来都是麻烦事,尤其是臣子还政与王,历史上也只有不知真假的伊尹故事。 七年前,四贼掀起叛乱时便谎称姬昭有不轨之心,想要废王自立,甚至逼得姬昭在宗庙中赌咒发誓,但这么多年下来,天下诸侯公卿已经没人认为姬昭有篡位之心了。 但一个摄政十二年的权臣,还政之后的地位怎么安排,也是不可忽视的大事。 这些年姬昭对诸侯始终盯得很紧,诸侯征讨所得的三成都被他收入王畿府库之中,大大充实了邦周中央的实力。 外面纷纷扰扰,王宫之中却是一片平静,姬允和他雄姿英发的父亲不同,他没有指挥过军队作战,四镇诸侯没有辜负姬昭对他们的期望与扶持,将所有的夷狄都挡在了王畿之外,这篇方千里的沃土这些年很是平静。 姬昭在处理国政之外,主要的精力用来教授姬允为君之道。 “王叔,申侯与贾伯争地,申侯斥责贾伯对他不敬,以下犯上,贾伯上书称申侯以高爵辱他,称他为戎狗。” 姬昭取过竹简向姬允问道:“王上,诸侯数量变多,地盘也在变大,以后这种相互摩擦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你认为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 姬允沉吟片刻道:“二人都有过错,应当分别下诏斥责,伯爵为中,侯爵为上,贾伯对申侯不敬,虽然是激愤之语,但礼不可废,应该严厉斥责,让他明白公侯之贵,爵不可轻辱,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申侯辱贾伯为戎,纯属无中生有,贾伯国中虽多西戎之人,自身却是姬姓宗亲,这些年纳贡财货也是尽心,申侯所言对变夷为夏有害,对国策施行阻碍,属实可恶,便罚他明年进贡加三层。” 姬昭很满意姬允的处理,笑道:“王上所言极是,对二人的处理也是相当得体,能够兼顾礼法与国中现实,那这件事就按照王上所言批复处理吧。” 随着姬允的渐渐成熟,姬昭已经渐渐地将一些事情交给他处理,姬允的表现还是比较让他满意的。 作为一个年轻人,性子不骄不躁,考虑事情周道,能够听取别人有益意见的同时,不随波逐流,有自己的坚持,只要保持下去,未来一定是个明君。 对于姬昭的称赞,姬允一向很是开心,又从堆成山的竹简中取出一个,居然是洛侯发来的表奏。 在姬昭的推动下,他的嫡子已经正式就封洛国,一个洛侯的爵位对于他总摄王政、三公之首的地位来说,可有可无。 “王叔,洛侯上表汇报洛邑的营建进度,城池主体与宫室已经营建了大部分,按照现在的进度,已经逐渐可以迁入臣民充实洛邑了。” 在这个时代看来,新建的城池没有人气,所以天子自然不能第一时间就去居住,要先向其中迁入臣民养气。 “营建五年,养气五年,下令诸侯国各迁户口到洛邑之中,充实人口。” 【洛邑建成,这座伟大的城市将在未来的历史中,光耀千年,你获得了玄阶道具——神打符,你的气运点增加了。】 姬允摩挲着竹简轻声问道:“王叔,你曾经为寡人讲述分陕而治之策,说是在边远地区胡乱又制止不住的时候,可以派亲信大臣、宗亲前往坐镇。如今东部诸侯与东夷之间战争频繁,甚至有诸侯来不及抽身朝拜天子而被斥责,洛邑是王叔为自己选择的分陕之地吗?” 姬昭身形一顿,目光望向姬允,这个少年天子眉眼之中与武王有几分相像,容颜俊美,黑发黑瞳,英姿勃发,而且宅心仁厚,竟然猜到了洛邑是他给自己选择的退场之地,还给自己编好了理由。 姬昭微微笑道:“王上猜的不错,再有两年多王上就要加冠亲政,邦周要彻底交到王上手中,老臣总摄王政的差事自然要卸下来。 洛邑缺少人气,臣便去为王上养养气。 而且东部诸侯这些年征讨东夷顺利,实力膨胀的很快,齐国前年拿到了海盐之地,颇为富庶,已经是三五百里的大国了,臣担心有些人会侵占洛邑王畿的土地,去看着他们也能放心一点。” 姬允听到果然如自己猜想一般,便有些急道:“王叔,您可以继续留在镐京的,太宰的位置依旧由您来担任,寡人有事也可以问政于您,那洛邑新建之城,阴寒刺骨,怎么能让圣人居住呢?” 姬允从小丧父,只有姬昭陪在他身边,夙兴夜寐为他料理国家大事,还手把手教导他怎么做,更是忠心耿耿,毫不恋权要还政给他。 虽然这些年在姬昭的耳濡目染之下称得上是杀伐果断,但他本质上还是宅心仁厚之人,自然不希望姬昭就这样离开镐京。 姬昭已经不年轻了,为了稳固新生的周王朝他耗尽了心血,维持天子与诸侯的体系是极难的事情,既要保持诸侯这些刀刃的锋利,又要防止他们刀刃向内。 听到姬允的挽留,姬昭有些欣慰,不枉他这些年尽心竭力,总算是没有交出一个白眼狼,但还是笑着拒绝道:“王上,偌大的邦周只有臣不能留在镐京,臣如果不走恐怕翌日就会有流言传出,称你为傀儡天子了。” 姬允默然,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自然知道王叔这些年对诸侯压制太狠,一旦自己亲政,天下诸侯必然不会让王叔再把持王政。 到洛邑去,还能发挥余热,震慑一下东部诸侯,想到这里,望着姬昭两鬓生出的华发,姬允不由心中一酸,更是明白了王叔常说的,这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如果非要一意孤行,必然众叛亲离。 …… 康王十二年。 天下诸侯齐聚镐京,为天子举行加冠礼而祝贺,无数的奇珍异宝被敬献给天子,几乎所有人都弹冠相庆,一直压在他们头上的姬昭终于要离开了,不用一直战战兢兢的活着,那种稍有不慎就被下诏斥责,献上财货免罪的日子他们一天都不想过。 加冠礼以及亲政仪式在浩大的仪式中结束,周王朝迎来了他新的统治者。 翌日,天子下诏前总摄王政事姬昭出镇洛邑,太宰衔不变,依旧仪同三公,再加封为‘王命总理军国重事’,位在奉王受命四镇诸侯之上,有节制方面诸侯之权。 面对这个天子的这个任命,东部诸侯真是有苦说不出,另外三部诸侯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今东部获得奉王受命诸侯的依旧是齐国,同时也是如今东部第一大国,得益于海盐之利,富庶非常,人口有五十余万,在诸国中名列第一,相当强盛。 齐洛二国是互为姻亲之国,这些年两国也共同征讨东夷部落,但都是以齐国为主导,如今姬昭坐镇洛邑,定然要压一下齐国的发展势头,让其他诸侯国也能在征服过程中得利,维持东部平衡。 镐京城外,旌旗猎猎,天子三师跟随在姬昭身后,到达洛邑就地驻扎,成为驻守洛邑的军队,姬允亲自前来为姬昭送行,颇为不舍的执手说道:“王叔你是邦周的圣人,是擎天之柱,此次出镇,定要保重身体,多多往镐京递信,寡人若是有军国之事悬而未决,还要问政于王叔。” 姬昭闻言笑着拍拍姬允的手道:“王上天纵之姿,有古圣王之相,定能盛隆邦周,旺我宗族,臣薨后面见先王也能堂而皇之言,不负先王托付。” 有史官、画师将这一幕记录下来,三王五帝以来,又有哪一对君臣之间的信任与感情能超过呢? 姬昭这样的忠臣,受命先王托孤,一十二年,权倾天下,还政于王,数遍史书又能见到几个呢? 不猜疑曾经总摄王政的臣子,还给予他丰厚的赏赐,这样仁慈的君主,难道不应该誓死效忠吗? 【你的家族政治信誉增加了。】 果不其然,系统提示意料之中的响起,这八年来,随着越来越多人认为他不会篡位,加上洛侯也是有诺必行,就时不时有这条提示响起。 政治信誉是极其宝贵的东西,尤其是古人非常重视这一点,后世司马老贼指洛水发誓,就将司马家族的政治信誉破坏殆尽。 姬昭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家族丧失政治信誉,他要让天下所有人都潜意识中认为,洛氏绝不称王! 想要达到这一条不是很容易,但也不是非常难,只要历代洛氏家主在可以篡位的情况下,依旧忠君报国,世世代代下来就会积累庞大的政治信誉,就会让世人产生思维惯性,再配合上系统道具,至少可以消除君主的大部分怀疑。 随着姬昭东出的除了天子三师,还有很多的王畿臣民,这些人将会是洛邑的第一批人,后续还会从王畿以及周围诸侯国中不断迁徙人口过来。 姬昭不知道历史上的洛邑有多大,但如今他主持修建的洛邑是天下第一雄城,城池高大宽厚,城外有护城河,将伊洛之水灌入其中作为翼护,在这个时代,任何想要攻破这座城池的敌人,都会面临绝望。 来到洛邑的姬昭并没有如同诸侯预料的那样高压统治,而是比较随意的对齐侯进行了一番敲打,再有两年奉王受命四镇诸侯就要轮换,亲政的姬允会恩威并施,齐侯肯定是拿不到这个差使了。 姬昭每日待在洛邑之中,撰写自己的治国经验以及对周礼的深入阐释,对分封制度的后续调整,如何保持天子对诸侯的威严以及实力优势。 姬允处理政务娴熟,诸侯们的开拓整体来说比较顺利,除了少数诸侯被夷狄攻破都城之外,大多数的诸侯至少能够保证自身安全,整个邦周的实力在急速膨胀,天子从诸侯手中收取的钱粮盐帛等贡品甚至将府库填满。 封建制度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康王元年与康年四年分封时,地图上还都是一个个点状的城邦,现在已经是一块块的国家。 姬昭看着土地的变化,颇有一种玩填色游戏的感觉,只可惜这种快乐没有人懂。 康王十七年,姬昭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要正式成为洛氏始祖了。 他在虚无之间看着自己的葬礼。 三公扶棺,侯爵开道,天子三军护送,将姬昭葬在了周武王的陵寝旁边。 姬允对重臣说道:“先王临终托付王叔,负寡人于背。十七年来,王叔殚精竭虑,积劳成疾才有今日之薨。他是是先王之臣,寡人怎么能够用臣子的礼节对待他呢? 先贤曾经说,有君王的德行却没有居于王位的圣人,称为‘素王’。 王叔有经天纬地之能,便谥为‘文’,葬在先王之侧,用王礼下葬,以酬十二年来代行王事之功,这是寡人所能做的。” 【追封素王,王礼下葬,谥号“文”,你获得了玄阶道具——千里符。】 系统提示再次出现,成就达到,气运点、道具一一发放,姬昭展开自己属性面板,上面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抗(姬姓) 爵位:侯爵(国君)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贵族。 政治:90;谋略:76;兵略:68。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①王族:友善;②贵族:友善;③军队:中立;④国人:中立;⑤逆贼:仇恨。 气运点数:53486 道具: ①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②天阶·司天监台: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③地阶·同心结: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④黄阶·六月雪×2: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大雪。 ⑤玄阶·千里符×2(天涯海角,瞬息而至):使用此符,心中默想,可以瞬间出现在任何地点。 ⑥黄阶·属性卡×10(天资不足以此补之):使用此卡,可以提升1点三维属性,天生最高一项上限为90,另外两项上限为80。 ⑦玄阶·神打符(以吾之命,扫清乾坤):使用此符,军略提升至99,限时四个时辰,过后七窍流血而死。 ⑧白板道具×52,可兑换当前时空指定现实物品。】 这些年来姬昭先先后后多次十连抽,只可惜都是黄色道具,就连一个玄阶道具也没拿到。 千里符有诸多妙用,可以兵败逃命,可以刺王杀架,是防不胜防的神物,不愧是黄阶道具之上的珍贵之物。 属性卡主要防止后代出现太过于不肖的子孙,能够提升到一个普通名臣的水平,至少保证家族维持下去。 收起属性面板,姬昭不再关注现实世界,静静感觉着气运点的不断增长。 …… 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圣人者,千载以来,素王一人而已。——《史记·洛世家》 第八章:商议勤王 姬昭曾经好奇系统如何让自己度过漫长孤寂的历史,没想到却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从他进入虚无空间的那一刻,气运点的增加不仅仅是属性面板上的数字变化,还会给他提供一股玄黄气,他可以使用玄黄气增强他的灵魂,在这个过程中,他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 这件事情让他想到这个游戏最后的彩蛋是通关成神,那放在现实中,也许就不是玩笑,这个猜测让姬昭更是认真起来。 而且系统是会主动推动时间向前的,就像是拉进度条一样,没有较大事件的发生,也许几个瞬间就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系统的提示声再次响起,姬昭悠悠醒来,开始了解这些年的关键大事。 按照他制定的改良版分封制,周王朝稳定运行一百年不成问题。 自他薨后,前面两代天子都始终遵守着他制定的制度,周王朝平稳运行了六十年,周礼已经深入人心,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的等级非常稳固的在运行。 天子诏令所至,大多数诸侯都乖乖听令,天子未动一兵,便能使诸侯相伐,平定不臣。 但从第四代天子上位以来,便想要自己做出些事来,可惜破坏了原有的制度却没能立下新的制度,只做了八年天子就驾崩了。 他的嫡长子登上了王位,成为了周的第五代天子,名叫姬完。 对于这位天子,姬昭感觉他连武王的千分之一都赶不上,一个典型的废物。 …… 一支浑身着甲的军队驾驶着战车护卫着一辆豪华马车从洛邑驶出,沿着这些年修建的驰道向着洛国而去。 马车的主人是第四代洛侯,洛苏,在他出生的时候,姬昭曾经苏醒过来,他是姬昭亲自选择的继承人。 姬昭在他身上赐下了祝福,这个祝福导致他的哥哥,也就是上一代洛侯的嫡长子坠马瘸腿,失去了继承权。 实在是洛苏的天赋潜质、成长属性都比他哥哥优秀太多,经过升级更新的系统,已经扩展出了六维属性,经过多年的培养,洛苏的六维属性分别是【权斗:91(95);治国:90(96);御人:92(95);统率:40(42);武力:54(62);军略:46(50),括号中为天赋潜质极限】。 作为一个不需要统兵的君主,这个六维属性优越到了极点,有如此优秀的嫡系后代,为了赚取足够的气运,也只能牺牲一下大重孙子了。 现在邦周的官职有了一些变化,因为当初姬昭担任过太宰的缘故,姬昭薨后,康王另立三公,分别为太师、太傅、太保,这三公高位非公侯不能担任,洛苏作为姬姓最重要的诸侯之一,便是当代的太傅。 从当今天子即位以来,洛苏一直尽心竭力,维持着邦周的运转,他权斗水平高超,反对派被他整了几次就开始唯唯诺诺起来,而且擅长治国又有御人之术,能敏锐意识到王庭中的问题,选择合适的人选去处理,这些年声望极高。 但他性格刚强,天子又太过愚蠢无能,所以时常有顶撞之语,这次便是对天子太过失望,又不停劝谏,便直接弃官,要回洛国去,不再理会王畿之事。 与他同行的还有宋公爽,是天子的王佐官之一,二人同行是因为洛苏的妻子是宋公爽的堂妹,所以两人一向保持共进退。 由于老祖宗的关系,一直以来洛国与殷商旧国的关系都比较紧张。 宋公爽是个有智慧的人,他发现邦周已经建立七十多年,宋国却始终融入不了姬姓诸侯的圈子中,这对宋国是不利的。 其中根源就在于诸姬不清楚宋国对武王和素王东征的态度,但宋公爽认为,虽然宋国是殷商旧民,但有仇的是纣王那一支,和他们这一支又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素王,他们还没有今天的地位呢,于是开始寻求与姬姓大国联系,洛国自然是其中的重点对象之一。 而洛国一向与齐国联姻,但当代齐国适龄嫡女只有一人,已经与天子婚配,其余的庶女作为滕妾还行,作为正妻明显是不够格的。 于是洛国向齐侯世子嫁女维持双方的姻亲关系,转而另外洛苏寻找合适的妻子人选。 周礼又规定同姓不婚,以洛国的地位,想要娶一个大国嫡女为妻是不容易的,于是洛宋两国一拍即合,就有了这桩姻亲关系。 此刻两人坐在马车之中,眼底都有一丝凝重之色,当今天子好战,这不算是大问题,但没有能力还好战就是大问题。 人贵有自知之明,洛苏就从来不参与战事,但凡有军事便一言不发,准备后勤粮草便可,但是当今天子好大喜功,又刚愎自用,这是巨大的祸患。 洛苏实在无法保持平静的心情,整个邦周他可能是最忠心的诸侯,用力一锤恨声道:“当初先祖封建诸国,就是为了保护天子的王畿不受战乱损害,通过供奉制度保证天子有足够的财力供养军队,这样天子就始终对诸侯保持着军力优势,能够震慑那些有不轨之心的诸侯。 但其中的核心却是天子一定要尽量避免直接参加战争,即便想要锻炼军队,派遣将领领一军轮换出征便足够了。 为何一定要率大军亲征,这是取祸之道,一旦战败,天子威严定然大损,即便获胜,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这昏君自己找死,为什么要拉上十数万国人与他赴死,一旦大败,社稷动摇,到那时要死多少周人,上天赐予的土地还没有全部拿到手中,就开始内耗,属实不智。” 宋公爽沉默片刻叹道:“楚国多番挑衅,甚至僭越称王,当今天子定然是不能容忍的。” “哼!” 洛苏冷哼一声,道:“有今日实在是王上及中原诸侯之过。 先王时便苛待南方诸侯,认为他们是蛮夷之国,楚子熊顿有大才,征讨南蛮,开拓诸夏,早就该升侯爵,赐奉王受命,以酬其功。 昔年素王执掌天下时,有这等贤才相见,连饭都来不及下咽,光着脚就出门询问贤才有什么治国的良策,才有了邦周的安定。 可先王是怎么做的? 熊顿应诏来首已参加诸侯盟会,先王却派遣他去看管祭天的火堆,不允许他参与正式的盟会,这样羞辱一位诸侯是圣王该做的事情吗? 先君据直而言,孤也曾向王上进言,却被敷衍搪塞,这是对待邦周重国的态度吗? 楚子僭越称王,不顾法度吞并周围的国度,积蓄甲兵,早已突破了小国只能领一军的规制,这都是先王与当今王上的过错! 即便想要征讨楚国,命令诸侯在洛邑聚兵即可,又为何非要动用天子六军呢? 天子最强大的武器是名爵和大义,他却只知道妄动刀兵,可见心中对国人并无半点体谅,孤相信上天不会眷顾他的。” 面对激愤的洛苏,宋公爽只是叹气,尽力安抚着他,好在洛苏很快就平静下来,开始思索之后如何善后。 他已经认定天子此战必败,稍微盘算了一下可能发生的事情,便对宋公爽道:“兄长,天子一意孤行,不知兵事又刚愎自用,身边又有由、纪这等谄媚之辈,孤料定他此战必败,但洛邑绝不能有失,我邦周的社稷重于天子。 兄长是奉王受命镇东诸侯,此次回国,便召集诸侯,孤会在召集令上署名上印,齐侯那边孤来联系,一旦有变就能立刻勤王。” “勤王?”宋公爽声音突然变大,他没想到洛苏竟然对局势的预料已经这么差了,不禁惊疑道:“天子六军是少有的精锐,楚国虽强不过是一个诸侯国罢了,恐怕最多也只有两军,而且战甲也不可能与天子六军相比,即使战败想必也能全身而退吧!” 洛苏摇摇头道:“洛国与楚国也算是有一份香火情,那熊顿是当今天下少有的战将,有万夫不挡之勇,麾下战兵皆是出自穷山恶水之地,能耐苦战,着三层甲,悍不畏死,是天下强军。 孤曾闻熊顿率三千战兵正面击溃五万南蛮部落联军,也曾听闻徽侯八千甲兵被熊顿三千人一战而灭,这等战神岂是常人能战而胜之的。 而天子,纵然是强军在他之手,能发挥出三层力便是不易,更别说天子六军自恃数倍于敌,已是骄兵,我虽然不懂战阵军事,但也知骄兵必败的道理。 最可怕的是,天子竟然要渡河攻打楚国,当初先祖素王洛水之战,便是临水,这等地形一旦兵败,伤亡必定极大,甚至渡河之时,稍有不慎,便有倾覆之危!” 洛苏这一番话合情合理,宋公爽被说服了,心中不由开始盘算自己能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故中获利多少。 冥冥中的姬昭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通过对之前事件的了解,他得出了与洛苏同样的结论,他有些好奇之后自己的这个子孙会做什么,是做天子的忠臣,还是做邦周的忠臣。 姬昭暂时还没有给予自己这个后代帮助的打算,如果一个六维属性如此优秀的家主还需要帮助的话,他就要对自己是否能够通关持悲观态度了。 当初选择洛苏成为继承人就是因为优秀的家主能够获得更多气运点,洛苏也没让他失望,这些年来获得的气运点已经比他的父亲和爷爷两个人一辈子加起来还要多了,等到他这一生结束,能够拿到的气运想必很是可观,虽然姬昭主要依靠细水长流,但能够突然暴富一笔,他也不会拒绝。 实际上历代家主都能隐隐约约的感受到自家的老祖宗似乎没死,或者说是真的到了天上,有时候会关注他们,尤其是洛苏这种聪明人,面对一些发生过的事情保有深刻怀疑。 但因为太过离奇,又太多时间都没有反应,也就放在心底不说,但行事上还是谨慎了很多,对于很多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丝毫不敢逾越。 这就是为什么洛苏殚精竭虑的维持天子的权威,保证邦周中枢的权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整个天下秩序保持稳定,洛国也就能在这种秩序中千秋万载的存在下去。 对于熊顿的遭遇,虽然洛苏抱有一定的同情,但这种以下犯上,挑衅整个礼乐制度的行为必须坚决打击,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要联系其他诸侯,组成联军去对付熊顿,将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再谈其他。 洛苏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老祖宗正在观察自己,一路急行后,他与宋公爽在宋国分别后,没有先回到洛国,而是直奔齐国边境的一座城池,齐侯吕白已经收到了他的信,在那里等他。 “舅父!” 一见到吕白,洛苏立刻热情的喊道,他的母亲是吕白的胞妹,两个人是亲舅甥的关系。 “你也是一国之主了,稳重一点。”齐侯吕白也很是高兴,前代齐侯子嗣极少,只有他们兄妹二人,所以感情极好,招呼洛苏坐下后问道:“你母亲身体还好吧?” 洛苏拿起温酒为舅舅倒上,说道:“舅父放心,母亲身体极好,前几日来信说正在酿酒,说是外父在时常喝,酿好之后要送给舅父尝尝。” 吕白脸上忍不住笑道:“好,好啊,到时候定要尝尝。说吧,信中所言大事是什么?” 如今的齐侯不在王宫内任职,而是专注开拓东海之滨,几十年下来,东夷部落实力下降的极大,在整体力量对比上已经远远比不上诸侯,其中齐国功不可没,不过对于王畿的消息就有些滞后了。 洛苏便将王畿中的情况与吕白交代一番,又将自己与宋公商量的言论讲出,勤王之事绝对不能少了齐国,从二十年前开始,齐国就彻底成为了东部第一强国,从此“奉王受命”的称号就一直在洛国与宋国之间流转,再也没有赐予过齐国,不过作为天子最重要的姻亲国,齐国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吕白的眉头深深皱起,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很大,他是绝对不希望天子出事的,当今天下诸侯,与天子关系最亲近的就是姜姓吕氏齐国,甚至要超过其他姬姓诸侯国,在现在这个秩序中,齐国的地位几乎能称得上诸国第一! 宋国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们立国的基础就是邦周的二王三恪,自然就会本能的维护这个给他们带来利益的制度与政权。 没有让洛苏多等,齐侯很快就下定决心说道:“阿苏,你说的不错,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要妥善处理后事,不能让事态扩大,尤其是洛邑不能有失,毕竟西部那些诸侯一直想要让天子迁回镐京,不能给他们这个借口。” 当初兴建洛邑是为了监控殷商旧族,同时征讨东夷,没想到宋国安稳了几十年,历代宋公都恭谨的对待天子,其余的殷商旧族都向着南方迁移,到了比徽国还要远的南方,那种地方邦周都不知道叫什么。 至于东夷被诸侯国打击的相当惨,相对于西、北、南三个方向的蛮夷来说,已经失去了威胁,西方的犬戎连年与西部诸侯作战,已经有诸侯上表请求天子迁都回镐京城,集中力量对付犬戎。 但是这时候东部诸侯反而不愿意让天子离开洛邑,都城在东方,证明东方才是天下中心,其中数不清的利益都往这里汇聚,所有人都能吃的盆满钵满。 况且西部诸侯三年朝见一次天子,而东部诸侯一年朝见一次,进献贡品、美人也更容易,天子自然而然的亲近东部诸侯。 听到舅父答应会盟,洛苏开怀道:“舅父英明,宋公爽有会盟诸侯之权,我等各自整兵在祁岩会盟操练,时时刻刻关注南边战事,一旦烽火燃起,我等立刻率领大军进入王畿,保证洛邑和天子的安危。” 吕白听懂了洛苏话中的意思,主要是保证洛邑的安危,保证邦周的社稷,至于天子若是安全,证明他还有天命未失,如果在败逃的路上出了意外,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姬昭看着这一幕欣慰的笑出声,果断的抛弃那些没能力还喜欢指挥的君主,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两人达成了盟约,洛苏就准备动身回国,诸侯联军自然是会有一个庞大的参谋团,他不懂军事,但军队却不能完全交到盟军的手中,否则仗打完了,军队也死光了。 回国之后要将驻扎在外的将军调回来,还要准备出征的粮草,随军的各种物资,还要根据周边的形势决定抽调哪一支军队,有的军队镇守的关隘非常关键,不可轻动。 在洛苏与齐侯商谈的时候,宋公爽的速度也非常快,回国之后立刻就用印,将一封封盟书发往各个诸侯国中。 实际上,这十年来,诸侯已经很少大规模会盟,奉王受命已经成为了镇守诸侯笼络人心的工具,他们通常只邀请和自己关系亲近的诸侯参加。 接到盟书的诸侯都没想到,宋公爽这一次竟然邀请了所有他能管辖到的诸侯。 第九章:姬完与熊顿 经过两代先王的励精图治,天子权威愈发威严,尤其是在中原,姬姓诸侯众多,宋公有天子授予的王命,他发起会盟,诸国自然要来参加。 就在洛苏三人召集诸侯会盟准备勤王时,洛邑中的周天子也开始了南征的准备,他从幼时就听着武王与素王东征的故事长大,对两位先王的事迹心生向往,充盈的府库和强大的军队给了他信心。 洛邑王宫之中,自从将阻止南征的重臣斥走后,天子姬完就一直兴致勃勃的在战图旁指指点点。 “纪侯、由侯,你们说寡人抓到那楚蛮要如何责罚他,才能彰显天子威严?” 纪侯摇头晃脑捻须笑道:“不如将其囚于车中,上露其首,传往各国,各国诸侯定然畏惧,对天子更加恭谨。” 由侯同样建言道:“楚蛮僭越称王,这是大逆不道的,素王东征时曾在奄国大施宫刑,攻破楚蛮都城时,不如依照旧制,将男子全部施加宫刑,女子贬为奴隶。” 姬完面上一喜,就听邯侯怒声道:“天子千万不要听从由、纪的谄媚之言,熊顿虽然僭越称王,罪不可恕,但只诛杀他和亲族就可以了。 丹阳城中虽然不是周人,却也是通晓周礼的夏民,夏君夷民、变夷为夏是我邦周的国策,绝对不能有丝毫损坏。 况且数万的夏民日后可以分封给宗亲贵族。 一杀了之会损伤天子的仁德,从先武王起历代先王的夏君夷民之道甚至都可能毁于一旦。” 邯侯在王庭之中是与洛苏一致,反对姬完南征,但天子执意如此,他只能跟着。 他虽然不会统兵,但是做个军师,军阵之上献计还是在行,只希望能够查缺补漏,不要败的太惨。 实在没想到第一次商量对策就听到由、侯二人进献谗言,而且天子竟然还意动,气的他胡子都要翘起来。 姬完觉得邯侯说的有道理,便踌躇起来,对由、纪二人迟疑道:“由侯、纪侯,寡人觉得邯侯说的有理,昔年先祖武王与素王的东征功臣都在新土上受命封建,寡人征讨楚蛮之后,定要大赏功臣,楚国虽然是蛮夷之地,但毕竟做得一国之主,也是恩赐,而且封国之后,便不需要多赏财货。” 如果洛苏在场恐怕心中又要腹诽,甚至给他一个“守财天子”的诨号,苛待功臣,吝啬财货,王庭重臣要么是你的宗亲,要么是你的外戚,这些人离开自己的国度,放弃华美的衣物、曼妙的美人、国中至高的地位,来到王庭辅佐你,结果你连些许财货都舍不得。 没有震慑群臣的本事,又不懂的向群臣施恩,这哪里是圣王的做派呢? 邯侯也算是比较了解姬完的性格,面上一丝表情也无,他是先王时期受封的妫姓诸侯,与陈侯是同宗,因为先王对他有恩,又是姬完担任太子时的老师之一,便派遣自己嫡长子去邯地建国,自己则留在王庭辅佐姬完。 由、纪二人见到自己建议被否决,眼底不禁对邯侯生出一股怒火,当初洛苏仗着自己乃是素王之后,便对两人时常呵斥,但洛氏在诸多姬姓诸侯国中称得上实力雄厚,姻亲故旧更是强大,洛氏声望也高,两人自然不敢还嘴。 但没想到邯侯一个外姓诸侯,建国不过二十年,嫡女不过九嫔之一,国小力弱、血统卑微,竟然敢落姬姓宗侯的脸面,若是齐侯那样的外姓贵戚他们就忍了,但邯侯也敢来撩虎须,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就达成了某种共识。 邯侯并不知道只是一段话就让由侯、纪侯对他升起了杀心,见到天子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心中稍稍放下心,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上前指着战图道:“王上,楚国位居南蛮之地,比昔年徽侯的国土还要向南许多,当年先王将熊顿之祖封在那里只是随意一划,并不知晓山川地理、河流湖泊。 但近年来其他诸侯开拓南方也算有一点成果,根据他们的反馈,南蛮之地与我中国大不相同,其境内多河流、雨水充沛,丘陵纵横,因为人口少,所以森林极多,我军短时间内恐怕是不适应在那种地方作战。” 听到邯侯所言,由侯、纪侯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纪侯立刻打断了邯侯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满道:“邯侯,王上承天受命,何等聪慧,这些老生常谈的事情难道会不知道吗?孤看你就是死性不改,想要阻止王上南征,还请王上治邯侯罪!” 邯侯一怔,就见天子同样脸色阴沉下来,心中不禁一凉,愤声道:“王上,臣只是建言献策,绝对没有阻止您南征的打算,还请王上明鉴。” 听到邯侯解释,姬完这才脸色稍霁,但也已经没有心思再谈论下去,便挥挥手让几人都退下去。 “臣告退!” 三人退出殿外,互相怒视,邯侯冷哼道:“你们一味恭维天子,致祖宗宗庙于何地?你们都是姬姓诸侯,一宗之主,为什么要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由侯脸上带着冷笑,不屑道:“孤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等到孤辅佐天子平定南蛮凯旋之日,孤定要洛侯看看,这姬姓宗族不只有素王一人能定天下,看他日后还如何自恃身份,瞧不起孤!” 纪侯也是同样神情,洋洋得意道:“熊顿名不副实,不过是蛮荒之地的一个子爵罢了,等到天子大军一到,定然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到时候顺势扫平那些不服王化的遗民,这等大功,自素王之后,再没有过了。” 邯侯实在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存着这种想法,他们竟然不是故意蛊惑天子,而是真的觉得大兵一到就能获胜,想要以此建立功勋,不让素王专美于前。 邯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两位身居高位的诸侯,居然会如此愚蠢和傲慢。熊顿吞并十数个诸侯国,一战将南方强藩徽国打的不敢南下,这些战绩居然如此被瞧不起。 邯侯摇摇头,不再多言,转身出了王宫,准备将这些信息递给洛苏。 此时天子决议南征,太傅洛苏弃官回国的消息终于向着整个天下的诸侯国传去。 各方反应都不相同,边境诸侯普遍没想到天子会使用亲征这么激进的手段,他们非常清楚战争中最多的就是意外,尤其是率领大军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但大部分的诸侯心中都是一喜,他们的喜悦之心是有原因的。 在过去面对这种情况,通常都是派遣一位四镇诸侯为将,从王畿中率领禁军的一军出征,同时天子下诏命令各诸侯国出兵自带甲胄、战马、粮草随军出征,战后还要根据各国战争中的表现赏赐或者惩罚。 这种制度既能保证天子禁军有实战,又能防止突然六军全部覆灭,导致天子彻底失去压制诸侯的武力,还能定时消耗诸侯的人力物力,缴获的物品还能有一部分进入王畿府库,保证王畿的财政良好。 所以诸侯一向将随军出征看作一件苦差,拿到的好处极其有限,通常只有少数人能捞回本钱。 这次天子要率领六军亲征,还发动了整个王畿的人力物力,还不需要他们出兵出钱,谁能不高兴呢? 所有人都没有想过姬完会输,开什么玩笑呢? 那可是诸侯们无数钱粮养出来的禁军,会盟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是强军。 了解了一切的姬昭有些无语,他殚精竭力想出来的政策是给正常人准备的,只要循规蹈矩的做就没问题,但是碰到姬完这种坑货,再精妙的制度也救不了他。 王畿众臣之中,只有洛苏或许能够约束他一下,但洛苏苦劝无果之后,直接放弃了他,在洛苏心中邦周的宗庙社稷大于天子。 既然姬完不能王天下,那便换一个合格的天子,姬完有两个嫡子,好好培养,或许能再出现一个康王那样的圣君呢? 楚国,郢都。 姬完要亲征楚国的消息同样传到了熊顿耳中,他正在校场之中练武时,有大臣匆匆跑进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熊顿一愣然后直接笑了起来,“寡人还没有去找姬完的麻烦,他竟然敢来楚地找寡人。” 楚国重臣们的心中其实还是很担心的,毕竟天子六军人马众多,而且粮草充足,甲胄的穿戴率也是很高。 毫不夸张的说,天子六军是如今整个邦周最精锐的集团军,而且人数也是最多。 但熊顿不担心,他笑得很是大声,甚至浑身的肉都颤动起来,他的长相和俊美文雅没有一点关系,身高超过了一米九,身躯只能用庞大来形容,表面是一层厚厚的脂肪,但他绝对不是一个行动迟缓的胖子。 正相反,他每一次挥舞长戈都充满了力量感,那层厚厚的脂肪下面是一条条宛如虬龙的肌肉。 他的力量极强,辗转腾挪之间的速度也很快,而且那些厚厚的脂肪不但能够让他抗住重重的打击,还能让他连续穿戴重甲作战而不虚脱,他曾经从早上一直作战到傍晚,就是依靠着强大的身体机能。 如果姬昭能够查看他的属性,就会发现这是一个统率和武力都达到了99点的天生战神,真实历史上能达到这个数值的,叫西楚霸王,擅长以少胜多,打垮敌军意志。 再细细将北方传来的情报读下去,更是忍不住开怀笑道:“这姬完如此愚蠢,竟然让洛侯苏弃官而去,真不知道天命为什么会降临在他的身上,这一次寡人便试试这位上天之子的成色。”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但既然主君这么有自信,他们对主君打仗的本事有着无条件的信任,这些追随熊顿多年的大臣还是纷纷让自己笑起来。 熊顿对洛侯苏还算是熟悉,当初他还没有僭越称王的时候,洛苏曾经试图将楚国纳入上层诸侯圈子中,当时他准备为熊顿以征讨南蛮有功,请封侯爵,然后为他寻找姬姓的贵女联姻。 后来熊顿僭越称王,这自然触动了洛苏的底线,他虽然不通军事,但邦周之中却不缺少擅长军事之人,他凭借三公高位,联络诸国,打造了一条防御线,供给钱粮,一直和熊顿打消耗战。 这一招还真的让熊顿很难受,从防线形成就不再试图北上洛邑,而是开始向西南两个方向征讨。 没想到现在姬完不仅主动放弃国力强大的优势,还主动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作战,甚至还将重臣逼走。 这让熊顿都忍不住感概道:“有洛侯苏这样的贤臣却不能使用,有正确的方法却不去执行,姬完真是像桀纣一样的君主,这样的君主上天又怎么会眷顾他呢?想必他来到南方就是上天让他死在苍茫的山林之中吧。” 熊顿的国相熊临笑道:“天时地利人和,二王会猎,只留其一,也许上天注定要让王上您君临天下呢?” 熊临这话说到了熊顿心里,姬完与他的父王都曾经对楚国恶言侮辱,熊顿自认有功,心中对两父子实在是恨极,听得众臣奉承便道:“洛邑城中的祭天之地,有先王大禹铸造的九鼎,传说中承载了周的天命,若是能打败姬完,说不得你我君臣能到洛邑去试一试那九鼎,寡人倒是想知道周天子之鼎与我楚国之鼎,孰轻孰重?” 熊顿此言一出,熊临便眼中有光闪过,惊喜道:“王上,若是姬完率军前来,臣便派遣使者,在阵上,将王上此言向那姬完转述,激他一激,到时候他定然无法容忍,若是急切之下率军来攻,定然破绽百出。” 熊顿一怔,伸出蒲团大的手拍了拍熊临,笑道:“国相奇思妙想,若是有功,寡人绝对不吝啬封赏。” 楚国这边君臣一心,群策群力已经开始给姬完准备一个个的陷阱,就等着姬完跳进来,王畿之中各官署的战争机器也开始运转。 姬昭准备将积攒了几十年的气运点全部抽掉,丰富一下自己的库存。 第十章:抽奖大丰收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姬昭也曾经短暂的醒来几次,最近一次就是洛苏出生的时候,那一次系统的动静很大,毕竟三项属性的潜力都超过了90。 气运点已经很多年没有大幅度涨过,毕竟没有姬昭那种开天辟地的成就,只是循规蹈矩的做事,气运点的增长自然是比较慢的。 尤其是前两代洛侯,可以说是平平无奇,最高的治国属性基本上也就是85,从能力来说,做个治政的九卿还是可以的,属于同时代比较优秀的臣子,但和洛苏这种几乎完美的守成之君一比,就差的远了。 姬昭打开了在他死后更新完成的2.0版本系统,整个界面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一共有个选项,分门别类,可以分别点开查看,比之前的系统高级很多,界面的左下角是气运点数,现在是131582,十三万多,还算是不错,洛苏担任三公时,做了不少事情。 界面上的第一个选项是人物,里面则是基础资料。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苏(姬姓洛氏第四代子孙) 爵位:侯爵(君主)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族。 能力属性:权斗:91;治国:90;御人:92;统率:40;武力:54;军略:46。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家主声望: ①王室:友善;②王族:友善;③诸侯:尊敬;④军队:中立;⑤国人:友善。 家族声望: ①王室:友善;②王族:友善;③诸侯:尊敬;④军队:友善;⑤国人:尊敬。】 王族的声望具体划分成了王室与王族两个选项,这代表着天子的血缘与姬姓诸侯渐渐远离。 洛氏的阵营被归类于王族,而不是王室,这说明已经不是天子的家庭成员,而只是同族。 第二个选项则是姬昭最重视的——道具,这些神奇的道具是家族是否能平安度过乱世的根本,目前还没有变化,依旧是他薨时的状态。 2.0版本最大的变化是开启了商城系统,只要是他曾经抽出来过的商品都能买到,不过现在还只限于黄阶物品,而且价格很是昂贵,就没有低于一万点的。 稍微盘算一下就知道,除非特别需要某个道具,否则还是抽奖来的划算,一万气运点十连抽,是会保底出黄色道具的。 留下三万气运点,姬昭准备将十万气运点全部抽掉,整整十次十连抽,他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第一次。 【获得道具黄阶·借东风×1,黄阶·属性卡×1,白板道具×4。】 嗯…… 强行挽尊,还行吧,毕竟比保底还是多了一个黄阶·道具,而且借东风在合适的情况下很好用,属性卡也是好东西,毕竟人才是一切的根本,只不过三维属性提升为六维属性之后,属性卡相当于直接被削减了一半的数量。 【获得道具黄阶·药符】 【获得道具黄阶·卫士】 连着三次都是保底黄阶道具,姬昭有点脸黑,奖池里面玄阶道具数量也不算少,但他一直抽不出来,这破游戏简直不给非酋活路。 第五次,一道不同的光芒在姬昭眼前亮起,玄阶道具,终于来了。 【地阶·英灵卡:使用此卡能将一位后代收入其中,成为英灵,英灵可以转世投胎,在成长过程中逐步恢复记忆,英灵转世之后潜力会增加少许。】 卧槽! 以姬昭的心态都直接抖了一下,抽卡不是只有玄、黄两阶吗? 地阶也能抽出来? 系统仿佛听到他的心声,居然主动出来回答。 【宿主运气太差,连中奖率不低的玄阶道具也没有抽中过,得奖率远远低于系统设置,触发了特殊机制,奖池中投入少许地阶道具,祝宿主往后好运。】 姬昭直接将这番带着些许鄙视的话过滤掉,反正地阶道具到手。 这张英灵卡出现的一瞬间,他已经准备用在洛苏身上,洛苏本就是千古名相模板,到时候潜质再增加几点,绝对不亚于管仲、诸葛在世。 地阶道具的出现,让姬昭颇为振奋,他感觉自己的手气已经好起来了,当即开抽,五次连抽竟然真的让他抽出一件玄阶道具,名为【玄阶·五雷正法】。 叮叮叮的系统提示声在姬昭耳中是那么的悦耳。 将抽出的道具一一查看,仔细思索着后续春秋战国时期可能遇到的事情,心中开始思索这些道具的使用时机。 这一次抽奖堪称大丰收,道具界面已经变成了这样。 【一:白板道具×97。 二:高阶道具(具有唯一性,同时只能持有一个): ①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②天阶·司天监台(拥有此物,你就是神):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③地阶·同心结(即使是千古盛名的暴君也不会杀你,再也不担心功高盖主):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④地阶·英灵卡(祖宗保佑、英灵永在,后辈子孙不肖,祖先可以转世而来):使用此卡能将一位后代收入其中,成为英灵,英灵可以转世投胎,在成长过程中逐步恢复记忆,英灵转世之后潜力会增加少许 ⑤玄阶·千里符(天涯海角,瞬息而至,刺王杀架,他无处可逃):使用此符,心中默想,可以瞬间出现在任何地点。 ⑥玄阶·五雷正法(以雷霆击碎世间黑暗,所有的乱臣贼子都会瑟瑟发抖):使用者需要声誉极高,用生命发誓,可以驾驭一道雷霆,击杀一人。 ⑦玄阶·神打符(以吾之命,扫清乾坤):使用此符,武力、统率、军略提升至99,限时四个时辰,过后七窍流血而死。 三:黄阶道具(可重复持有) ①借东风×2: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指定方向借来一阵狂风。 ②六月雪×2: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大雪。 ③属性卡×14:使用此卡,可以提升1点六维属性,天生最高一项提升上限为90,另外5项上限为80。 ④药符×1:此符溶于水中服下,疑难杂症,顷刻消除,只能救一人。 ⑤卫士×5:召唤10个武力值80的傀儡卫兵,可以作为护卫,此卡较多时,可以组建精锐突击小队。 ⑥兵贵神速:可以让一支不超过五万人的步兵军团提高30%的行军速度,且不多消耗体力。】 …… 姬昭满意的关掉系统,准备去接触洛苏。 洛国。 近一段时间以来,洛苏在国内整兵备战,在外多方去信,宋公爽有召集诸侯会盟的权力,但诸侯可以选择积极响应、也可以敷衍应付,尤其是在天子南征的这个节点,突然会盟,很多人心中都有疑虑。 这时就需要洛苏出马,他担任太傅多年,又是素王之后,声望极高,许多诸侯、外服上卿乃至列国监官都与他有旧,他去信希望他们能积极响应宋公爽的这一次会盟。 洛苏悠悠从睡梦中醒来,感觉浑身舒爽不已,昏昏沉沉睡去之后,却好像在梦中见到了先祖素王,素王还说了一些话,但已经记不清了,回想到这里,洛苏连忙命人更衣,准备到宗庙之中祭拜。 洛国的宗庙正中是姬昭的塑像,洛苏走进宗庙之中,先是插上香,然后跪在姬昭神像面前,顿首道:“姬姓洛氏四世孙苏,叩见老祖宗。” 一道温和的声音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洛苏,你可知我为何要叫你前来吗?” 老祖宗果然没死! 洛苏用了极大的毅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但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苏不知,还请老祖宗示下。” “康王十七年,我薨于洛邑。却得上天庇佑,化为诸夏守护灵。 洛氏是我的嫡系子孙,便成为了诸夏守护家族,历代家主都要作为我的人间行走,身上背负着莫大的责任与气运。 姬完之事我已知晓,昔年武王将邦周托付于我,而今你是洛氏最有才能的人,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能够守护邦周的天命。” 诸夏守护灵! 守护邦周天命! 圣人素王老祖宗的认可,让洛苏感觉埋藏在自己血脉中的荣耀沸腾了起来,他重重地叩首激动道:“老祖宗,苏必殚精竭力,维系我邦周天命。” “这三件天命神器便赐予你,若是想要使用,便在心中默诵祭天祷文即可。” 话音落下,洛苏便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三件物品,第一件是巴掌大的一座五人铜像,正是道具卫兵,一股兵戈之气传来,第二件则是指甲盖大小的纯白雪花,是六月雪的具化,隐隐有一股寒意流出,第三件则是一筒竹签,每一根竹签都是一个白板道具,姬昭给了洛苏三支,里面是,他心知这便是老祖宗所说的三件天命神器。 “天命神器有莫测之威,凡人使用便要支付代价。 这三件神器之中,只有竹签反噬较小,另外两件神器会耗费你的寿数、家族气运,甚至是王朝天命,一定要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 洛苏已经得知了这三件神器的作用,心中更是震动不已,不愧是天命所成,是人力不可触及的领域。 当洛苏的指尖触碰到三件神器时,三件神器通通化作液体融入了他的身体中,洛苏很是惊喜,这下就不担心丢失了。 “你且去吧。”姬昭下了逐客令。 洛苏恭谨的再次叩首,转身出了宗庙,他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感觉自己能握住整个天下,怀中便是天命神器,这种底气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 洛苏当然不清楚,姬昭本来是不想干涉洛苏的,但观察过熊顿之后,确实太强,在邦周建立不足百年的时候,就遇到这种异人,他有些担心邦周连八百年天命都维持不了,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干涉一下。 洛苏回到洛侯宫中,召集群臣,不长时间,洛国的卿大夫便纷纷到了,这些人要么是从姬昭时期就追随洛氏的家臣,要么就是洛国的公族。 由于洛国始终严格执行三代改氏的制度,现在洛国的公族群体已经不小,洛苏挑选其中有才能的人任命国中事务,虽然这些人已经不是洛氏,但血缘关系还是很近的,都是自己人,值得信任。 等到大臣到齐之后,洛苏就开口向着上卿孙立问道:“孙卿,军队集结的怎么样了?” 孙立回道:“君上,国中附庸已经征召完毕,有甲兵一军,一万两千人,其余转运粮草的农夫、奴隶近四万人,足以供给大军一年的粮草已经备齐,战车、马匹也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参加会盟。 此外,已经有三十多位子男回信,说一定会全力出兵参加会盟,另外今日早时,卫侯来信,这是信件。” 孙立递上一卷竹简,洛苏展开一看,就看到卫侯推脱,言语中说郝国聚集甲兵想要侵吞卫侯公族所建立的小国,这些小国诸侯向他请求援助,所以此次会盟只能派出几百名甲兵,十辆战车。 洛苏将竹简抛在地上,恨声道:“卫侯,首鼠两端,蝇营狗苟之人,实乃竖子,不足与谋!” 卿大夫们瞬间知道卫侯果然是没有响应此次的会盟,但没想到主君会这么生气。 作为姬姓重要的诸侯国之一,却不维护邦周的制度,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罔顾两位重要诸侯的邀请,还谎言欺骗。 信中已经告诉他天子可能兵败的隐患,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洛苏实在不知道这种蠢货怎么会生在姬姓的宗族中,还成为了一方大国的国君。 洛苏之所以知道卫侯在欺骗自己,主要是因为郝伯已经回信,说会率领国中二师前来会盟,对于郝国来说,抽调出五六千的甲兵之后,不可能再有力量能够攻击其他的国家。 “君上息怒,卫侯好商贾之事,治国不以仁义,而以钱利,发生这种事是很正常的。” 洛苏心中虽然愤怒,但如此表现主要还是为了做戏给自己的大臣们,让他们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看重这件事情。 洛苏伸脚将竹简踢走道:“卫侯一向不智,待会盟结束,自有宋公与孤与他讲道理。” “钊卿。” “臣在。” 钊卿,名钊兆,洛国公族,同样是洛国的上卿,也是洛苏选定的此次会盟出征勤王的统兵将军,可能会勤王之事已经事先通气。 洛苏起身将案上的青铜剑交给钊兆,郑重道:“此次军中诸事便交给钊卿了。” 钊兆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接过青铜剑,口中道:“必不负君上所托。” 这一下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了。 会盟当然是很郑重的事情,但这次有些郑重的过了头。 只有孙立和钊兆两人才知道这可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会盟。 等到祭祖祷告完成之后,旌旗飘扬的洛国大军就向着祁岩而去,与此同时,数十支军队从各个诸侯国中高挂会盟旗号走出。 第十一章:祁岩之盟 祁岩。 这是一座位于宋国南端的城池,城中的国人这些时日可算是长了见识,一个个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贵族聚集在这座城池中,光是诸侯就有数十上百位,卿大夫满地走,元士更是多到不如狗。 毋庸置疑,这绝对是二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方面诸侯会盟。 洛苏到达的时间还算早,宋公爽亲自来迎接他,两人边走宋公爽还笑道:“上百位诸侯齐聚,卿大夫比肩接踵,这样的盛况孤上次见,还是当今天子登基的时候。” 洛苏同样笑道:“诸位公卿贵族愿意参加会盟,说明还是服从邦周的制度,这是一件幸事,想必勤王的义举,没人会拒绝了。” 宋公爽感觉洛苏发生了一些变化,之前两人结伴而行时,他能看出洛苏心中有些踌躇,但是现在仿佛想通了什么,给人一种豁达的感觉。 一个个诸侯陆陆续续的来到祁岩,宋公爽完全依照周礼派出不同级别的大臣来迎接诸侯。 诸侯们将军队驻扎在宋国已经为他们分配好的营地之中,就带着自己的亲信大臣和一些亲兵护卫进入城中,拜见齐侯。 等到齐侯带领着很多附庸到来,这场少见的盛会就正式开始,诸侯们按照爵位、血统、功勋各自落座。 最上首坐着三人,居中的自然是宋公爽,他是奉王受命镇东诸侯、公爵、东道主,地位最是尊崇,右手坐着齐侯,此时以右为尊,他是当今国丈,自然应该居右,左手便是洛苏,素王之后,又担任三公高位多年。 等到编钟的声音响起,会盟前的饮宴便正式开始,从洛邑派来的史官端坐在廊柱之后准备记录,各诸侯国国君也都带了史官在场,如此盛大的会盟自然要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夸耀后世子孙。 开宴之前,作为东道主,宋公爽高举青铜饮器道:“天地有四极,所以天子以四位诸侯镇守它,天子不因为孤出身殷商而歧视,这是何等的恩典,王将这样的重任交给孤,孤怎么能够不尽心竭力呢? 从遵奉王命,担任镇东诸侯以来,孤始终担忧不能报答王上的恩典,做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出什么差错,幸好这些年来,仰仗王上的天命,也算有些成绩。今日会盟诸位宗亲贵戚,不至于掩面而走。 孤以王命召集诸公,诸公群起响应,这不是看重孤,而是遵奉王命,诸公都是邦周的忠臣,孤便以此酒,敬诸位忠臣。” 这一番话,就连洛苏都觉得相当有水平,脸上自然浮出开怀的笑意,同样举杯道:“宋公所言极是,切入孤肺腑之中,殷商旧事莫要提起,我等都是邦周的忠臣,日后应当齐心协力,保证邦周的昭昭天命永存。” 诸侯们便纷纷誓言,宴会一瞬间就热闹起来,所有的史官都开始纷纷记录这重要的一幕,近百位诸侯共同盟誓,他们已经在史书上写下了“祁岩之盟”四个字。 会盟的诸侯没有意识到重要性,但是姬昭却通过突然快速增加的气运点,注意到了这一场会盟。 饮宴仍在继续,诸侯们纷纷乘着这个机会联络,甚至异姓诸侯之间还能谈几桩婚事,上座的三人也开始低声商议。 洛苏和宋公爽都在王畿之中有大量的故旧,是以能够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尤其是洛苏还有邯侯这个盟友,所以姬完的行动几乎是一清二楚。 洛苏先说道:“洛邑中的六军,已经分批出发,前锋两军最先行动,征召沿途诸侯国准备粮草,以及大军歇息之地。 洛邑与楚国之间有十几个诸侯国,基本上都是子男之国,还有南蛮部落,但应该不会,可能会暂时向西或者向南避开。 根据消息传来的时间,这个时候天子六军应该已经全部过河,往汉江那块去了。” 齐侯久经战阵沉吟道:“天子大军远道而来,正常来说应该是要短暂修整一段时间,也就是说起码半月之中应该是打不起来的。 而且双方军队规模那么大,南方又不像中原这般平原众多,交通方便容易指挥,甚至能容纳数十万人作战,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双方进行小型会战,这样战线会拉的比较长,而且战争的时间也会变长。” 最终齐侯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王上与熊顿的这场大战短时间是结束不了的,我们可能需要借助攻打东夷部落来拖延会盟时间。” 齐侯根据自己的经验说着对战局的猜测,却没看见洛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宋公爽倒是注意到了,说道:“齐侯,洛侯似乎有话想说。” 洛苏心中一直有种不详的预感,随着自己舅父分析战局发展,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见宋公爽和舅父都望着自己,便强行压着声音问道:“舅父,若是,只是假设,若是天子不等大军修整便出战,或者强行将大军在丘陵地区、河流众多的地区展开的话,会怎么样?” 听到洛苏的问道,齐侯一怔,根本没有多想直接说道:“若是武王、素王在世,或许能胜,但以孤看来,十死无生,那种局面一旦崩溃是极其可怕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第一时间逃跑,之后再想办法收拢残兵,以图后事。” 说到这里,齐侯神色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天子应该不至于如此不智吧,就算他自己不太懂,只要身边有懂兵事之人,建言之后采纳总不太难。应当是你太过杞人忧天了。” 这一下就连宋公爽都有些无奈的说道:“齐侯你可能不了解你这位天子女婿,文不成武不就其实不是大事,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刚愎自用,对自己没有清醒的认知,否则有洛侯这位国之大才在朝中理政,怎么可能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 三人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最终还是洛苏打破了沉默,咬牙说道:“现在只希望都是我们胡思乱想,希望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事情,孤绝不允许邦周的社稷出现任何动荡!” 第十二章:熊顿问鼎 祁岩这边,正式的会盟拉开序幕,朝拜天子、祭祀山川河流之神,最后所有军队一起合练,加强各军之间的配合,一切如火如荼的进行时,姬完已经率领着大军到达了申吕之地。 洛邑与楚国之间有众多的诸侯国,纷纷响应姬完的号召,带着自己的军队跟随天子出征。 看着雄壮的军队,姬完很是得意,饮宴之上,诸侯们纷纷用溢美的词语夸赞他,甚至比由侯、纪侯还要肉麻。 “随伯可在?”姬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便向着近侍问道,由侯心中正有些不忿这些南蛮之人,听到姬完之问,连忙说道:“王上,随伯镇守随国,乃是面对楚蛮的第一线,不敢轻动,所以汉水五国主都没有前来。” 姬完饮下一杯酒,摇摇头道:“待寡人天军一到,楚蛮定然闻风而降,何须如此谨慎。” 由侯连忙点头称是,同样在身边侍奉的邯侯本想上前言明这五国的重要性,但想了想若要阐明,定然会提到洛苏,说不得还会产生反效果,便直接闭口不言了。 这汉水五国,皆是洛苏所立。 当初熊顿骄横不能制,镇南诸侯多次组织联军攻打熊顿,却多次被击败损兵折将,那个时候洛苏就已经意识到熊顿恐怕是个少见的战神。 洛苏不会统兵,但他知道这种人在战场上是无敌的,要战胜他,只有把他拉到自己熟悉的局面中。 所以他果断的叫停了再次伐楚的呼声,要求众将打造一条能将熊顿困在楚地的防线,军队人口钱粮他来负责。 洛苏使用办法就是看出熊顿虽然军队精锐,但是人数却少,整个楚国土地虽多,大多数却是空地,并无人口,所以洛苏逼着熊顿和他拼钱粮的消耗,以一地的人口钱粮对抗全天下的人口钱粮,自然是行不通的。 最终这道由邓、卢、鄀、唐、随五国沿着汉水打造的防线就出现了,这五国互为犄角,视野便利,一旦熊顿来攻,便坚壁清野,据城而守,然后寻求机会断其粮道。 这种战法导致楚军根本不敢越过汉水进攻,熊顿被恶心的不行,但又不可能拿本就不多的人口去拔城。 至于五国国君为什么这么听话,主要是由于洛苏这个人性格刚强,有些独断专行,对于他的命令,只有执行和彻底执行这两个选项。 过去多少贵族的下场都证明了,稍有阳奉阴违,就会被洛苏斥责,如果由此导致大败,定然是夺爵除国的结局。 至今为止,熊顿还没有攻破这道防线,这也是他听到洛苏弃官之后喜出望外的缘故。 洛苏这种不正面冲杀,而是软刀子慢慢捅人的办法简直天克他,幸好这些年他向南、向西取得了一些成果,否则真的是要憋屈的吐血。 虽然洛苏弃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诸夏列国,但他积威过重,这五位诸侯直到此时依旧不敢离开自己的防线,生怕洛苏回到洛邑,惩罚他们。 其实这几人心中正惶惶不可终日,走他们是不敢走的,但是如今洛苏离开王畿,这五国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王畿之中执政的三公,还会不会给他们补充人口、兵马、粮草,这都是摆在他们面前很现实的问题。 姬完在申吕两国大宴诸侯之后,便准备直接南下,到汉水五国中,那时就楚国之间就只剩下汉水,在他的预想中,十万大军渡过汉水,熊顿怎么可能抵挡的住? 在姬完看来,先祖武王能在牧野以少胜多打败殷商大军,一战定天下,素王能在洛水畔一战打崩叛军,之后摧枯拉朽的征服了整个东部诸国,他是邦周的天子,二王的后人,打败一个区区南蛮诸侯,还不是轻轻松松吗? 等到大军到了汉水五国,便分别驻扎进了邓、卢、鄀三国之中休整,准备后续渡河作战。 早就在楚地摩拳擦掌等着姬完的熊顿,听到姬完已经到达的消息,当即便派遣使者去问鼎之轻重。 听到楚国有使者求见天子,姬完、由侯、纪侯等人还以为熊顿畏惧天子大军,想要求和,颇有些得意。 姬完在邓伯的殿中接见了楚国使者,一层魁梧的卫士将他保护起来,几位重要的诸侯伴随在他身边,楚国使者是个高大的男子,脸上没有丝毫的胆怯之气。 这使者进的殿来,也不行礼,只是微微拱手,“外臣景林,我家王上……”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邯侯已经直接愤怒的跳出来怒斥道:“逆臣敢尔?熊顿不过子爵,怎敢在天子面前僭越称王,莫非以为不敢杀你吗?” 姬完的脸色也是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熊顿竟然如此不知死活,天军已至,死期就在眼前,竟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当初由纪二侯的策略。 面对邯侯的怒斥,楚臣景林凛然不惧,依旧施施然说道:“我家王上向周国天子问,不知道我楚国的大鼎与洛邑的九鼎哪个更重?” “噌!” “嘭!” 这一下不光是邯侯一个人,几乎所有人都怒视着这个楚国来的使者,天子姬完更是完全无法克制住心中的愤怒。 “熊顿!找死!” “你这贼臣且回去告诉熊顿,让他等着,寡人定要将他五马分尸,车裂而死!” 整个殿中只能听到姬完愤怒的声音,他抽出卫士的利剑,狠狠地劈砍在面前的桌案上,怒吼道:“立刻出兵!寡人要立刻将熊顿用最残忍的方法处死。” 邯侯虽然愤怒,但理智还在,听到姬完的乱命,连忙劝谏道:“王上不可啊,我大军连日行军,正疲累不堪,如此渡江而战,必败无疑啊!” 但姬完正怒气上头,哪里听得这种话,当即冲着由纪二侯吼道:“你们也不停寡人的命令吗?” 由纪二侯也觉得不能出兵,但又不敢违抗姬完的命令,只能命令各军出击。 眼见事不可挡,邯侯只感到浑身发冷,他这时才明白洛苏为何一定要走,原来是早已看透了姬完的性格。 即使这一次劝了下来,下一次呢? 姬完这种性格不改,一定会一败涂地! 不行!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邯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天子六军不能全部死在这里,他要尽可能的将更多的人活着带回去。 他想起了洛苏曾经留给他的一份贵族名单,其中都是洛侯系的贵族,现在想要共谋大事,只有靠他们了。 他连忙开始回忆名单内的人名,立刻就准备开始联络,他相信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听到姬完的命令都会震惊。 第十三章:诡计、阴云、先败 事实上,姬完的命令所引起的轰动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大。 要知道这个时代,能负甲的战兵可不是普通人,那些能统领一小队的基层军官都是拥有采邑的基层贵族。 基层士兵也都是脱产的精锐,这些贵族从小训练,就是为了给天子服兵役,军事素养相当高。 姬完这种命令传下来,到达基层就形成了轩然大波。 天子六军这种精锐中精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命令下来,他们连日行军本就疲累,这种情况之下怎么能够去渡河进攻呢? 但是面对数十年积累下的天子权威,这些天子的附庸只能听从。 统兵大将都是天子卿大夫,位比诸侯,但面对盛怒的天子,没人敢去顶撞。 邯侯很快就见到了名单上最重要的一个人——余伯修,他也算是素王之后。 先祖是素王庶长子,被封在余地,同时也是这次亲征中辖制两军的将领。 “余伯,王上这是乱命,绝对不能按令行事,否则恐怕要落得一个全军覆灭的结局。” 邯侯的声音有些急切,余伯安抚道:“邯侯不必如此急切,太傅离开洛邑之前,曾经告知过修。 若是有乱命,便假意为之,寻求时机保全自身。现在王上正处于怒极的状态,孤自然不会奉命,邯侯可有什么办法吗?” 听到洛苏早就嘱咐过余伯,邯侯微微放下心来,沉吟道:“大军肯定是不能渡河的,必须要好好休整,孤不懂统兵,不知我军几日能休整完毕。” 余伯微微思索道:“连日行军,三日为好。” 邯侯喃喃道:“三日,也就是说要拖延三日,既要让天子看到我军在渡河进攻,又不能真的让我军进攻。” 突然他眼中一亮喜声道:“余伯,孤有一策,你看能不能施行。” “哦?邯侯但说无妨。” 邯侯便将自己的奇思道出:“军中辅兵、奴隶众多,不如派遣一员小将,将这些辅兵、奴隶换上我军服饰,带上旌旗军旗,日夜渡河,船上不多站人,只做虚幻遮掩,造成大军蜂拥的假象,我军便在汉水边扎营,让将士们好好休整,天子不懂军阵之事,定能蒙骗过去。” “邯侯好计策,孤这便派人去做。”余伯喜声道:“太傅曾对孤说过,邯侯临乱有急智,如今果不其然,我们二人这一次一定要精诚合作,由纪二人都没有才能,此次南征便依靠邯侯了。” 邯侯又派出信使与名单上的几人沟通,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看看熊顿是不是真的像洛侯苏所说的那样勇不可挡。 楚国的使者乘着姬完暴怒悄悄地溜走,片刻也没有歇息的向着王都而去,熊顿从使者口中得到了姬完暴怒出兵的消息,又从两处驻守的将军口中得知王军的先头部队正在对岸起帆,看来是要渡河。 见到姬完果然中计,熊顿便对着左右笑道:“姬完果然是个无知小儿,这样不懂得体恤将士的君主,怎么可能获得将士的效忠呢?寡人猜测周人军中定然人心浮动,心中必然有怨气。 传寡人令,各师长按照先前指示放周人前军过河,待他们的中军渡河之时再行攻击,切记小心谨慎,周人军中必有能人,事不可为便先行撤退,等寡人亲自披挂上阵再行决战。” 熊顿很是谨慎,他相信周人军中必有能人,不可能真正不反抗姬完的乱命,毕竟抗命最多就是被天子贬斥,回国还能享受荣华富贵,真听了姬完的命令,那可是真的会送命的。 楚国之中现在有精兵一万五,都是熊顿一手带出来的,其中有五千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这些人成分比较简单,主要是当初追随楚国先祖建国的功臣后裔、这些年南迁的殷商后裔、以及从其他诸侯国中掠来的国人,在这个遍地是南蛮的地方,这些人都紧紧地围绕在熊氏的周围,是楚王的基本盘。 军中数量最庞大的自然是奴隶兵,熊顿这些年征服了很多的南蛮部落,所以他军中的奴隶蛮兵极多。 这些蛮兵主要作为炮灰以及做苦力,列国的军队之中都有大量的奴隶兵,表现好了就能得到赏赐成为自由人,就算得不到国人的地位,但也不再是肆意被打杀的货物。 熊顿将自己麾下的奴隶兵分到另外两个将军手中,自己则带着精锐人马与姬完对峙,如果能提前将姬完这边打崩,甚至活捉邦周天子,另外两路大军自然就不战而胜。 即使姬完这边比较谨慎,也能在周人另外两军援救天子的时候予以打击,围点打援向来都是非常好用的战术。 南方气候湿润,土地较之北方松软,而且溪流、丛林极多,熊顿已经给姬完准备了这种大礼,他会让洛邑的天子明白,打仗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兵员数量的比拼。 在熊顿与姬完分别下令出兵之后,驻扎在邓国的余伯修开始装模作样,驻扎在卢国的起子以及鄀国的成伯则开始整顿大军,准备让前军率领一师的人马过河,先行探路,随后再派遣两师的人马过河,这样整个前军就能掩护稍后渡河的军队。 疲累的士兵坐在大船上,这些人大多都是北方人,这一路上走来,本就有些水土不服,再被大船一晃,不少人更是晕起船来,昏昏欲睡,浑身无力,但是军令是不能违抗的,只能向前,但是军中的怨愤之言却是越来越多。 姬完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事的,他站在邓国的城墙上,望着旌旗飘扬,无边无际的军队,心中不由豪情大发,对于熊顿的挑衅早已抛之脑后。 在现在的他看来,熊顿只不过是一只待宰的肥羊,那番挑衅不过是临死前的猖狂罢了。 在这种有些诡异的气愤中,三支王军的前军基本上都渡过了汉水,其中两支精兵、一支是奴兵。 这三支军队上岸之后,由于视野之内丘陵以及丛林较多,并没有看到楚军的踪迹,于是开始向前搜索,寻找可以扎营的地方。 过了汉水,走过不远的碎石滩涂,就是连绵起伏的小丘陵,尤其是这不能算是完全的真实世界,这里的丘陵和丛林更多。 前军的将领认为丛林之中可能会有楚军的埋伏,所以特意嘱咐了避开那些丛林探寻。 这个时代虽然是战车主流作战,但是军中还是有一些充当斥候的马匹的,一批批人被派出去。 至于将大军散开也是没有办法,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登岸,按照之前的阵型根本就摆不开,他们在中原的时候,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平原,别说几千人,几万人都能一字型摆开。 但现在只能按照一队一队的向外走,还要尽量防止翻越丘陵耗费体力,他们又没有这里的地图,只能尽量往丛林少的地方,即使是这样依旧有很多士兵都被灌木丛钩住了裤腿,甚至直接划到了皮肤,留下一道道血印。 “呜~” 响亮的号角声突兀的在各处响起,紧接着就是大队的楚国士兵从丘陵背面冲杀而出,他们熟悉地形,纷纷藏身在登岸部队的视角盲点,而且还卧在那些低矮的丛林中,士兵们将身上用来掩盖的草木等杂物掀开。 “结阵!” 眼见大批楚军居高临下冲出,将领们亡魂皆冒,前军大多负责侦察、应付小规模战斗,军团之中战斗力最强的兵种还没有过来。 不过王军毕竟是久经训练的军队,士兵们虽然有些慌张,但还能按照军令行事,按照训练围成了一个个圆形战阵。 结阵的楚军临阵三矢,从各个角度向着王军抛射,借助高处的优势,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王军这边自然还击,但是楚军本来就身居高处,又早有准备,他们特别带了防备弓矢的大盾,王军抛射时便依照命令齐齐举盾,那些弓箭飞到高处已经力道变小,王军带来的弓矢又不是那种能够破盾的强弓,除了流矢之外,竟然没有对楚军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这一下楚军士气更是高涨,一波波箭雨射出,士兵们将准备好的滚木扔出,不过毕竟是埋伏,担心周军发现,也就没有准备太多,楚军的士兵们跟随着滚木齐齐往下冲。 等到两军接触,几乎在瞬间,王军的最前排就被阵斩,完全无法抵挡! 很多王军士兵亡魂皆冒,他们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还在发软,是绝对不可能挡得住这些士气旺盛、体力充沛的楚军的。 楚军的军官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惊喜得大声吼道:“周军体力有问题,全军压上。奴隶兵也全部压上,通知所有奴隶,如果能立下功勋,王上给他们解除奴籍!” 那些滚木造成的杀伤虽然不太,但是却将王军的阵型进一步打乱,走在前年的军队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王军的将领竭力维持着军队的阵型,尽力保持住最小单位的集结。 参与过多次战争的他很清楚,面对成阵型的军队,分散的士兵就是待宰的猪羊。 “收兵!” 望着场中的形势,这位将领敏锐的认识到,这是一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发动的一场必输的战争。 他是姬姓的子孙,深受素王的影响,从参军的那一刻起,就想过马革裹尸,但他并不想毫无价值的死在这里,边跑便向着冥冥之中的二王祈祷,“武王、素王,保佑邦周吧,这一战很多周人都要死去了。” 三处登录地都遇到相同的事情,楚军追着这些疲软无力的士兵一顿冲杀,那些本来载着他们来的船,正载着他们的同袍继续驶来,只有少数人能够登上船只逃生。 楚军将领眼见剩下的周军士兵由于背水而战,反抗颇为顽强,便停下了攻击,开始试图招降那些低级军官,倒不是为了收为己用,因为这是不可能的,这些人领地都是直属于天子的采邑。 招降这些人主要是为了后期勒索赎金,也算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了。 汉水边畔,从丘陵丛林到汉水河畔,无数的尸体横陈,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王军的士兵,鲜血浸透了河畔的沙石,就连时不时打过来的浪花都染上了鲜红的血色。 自从姬昭改建天子六军,率军东征,几十年来,这是六军损失最惨的一次。 他们拥有着最强大的战车,战场上势不可挡,但这里不能使用,他们都是强壮的勇士,连日来急行军耗尽了他们的体力。 没有人知道那些死去的士兵心中想着什么,但是活着的士兵心中满是怒火,那些低级贵族更是接受不了自己居然成了送死的炮灰。 奸臣! 天子身边一定有奸臣! 否则怎么会下达这样的乱命,罔顾我们的性命在这种情况下作战,若是我能回去,一定要向天子揭发奸臣的面目。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投降已经是唯一的结局,随着一批低级贵族放下了武器,那些随着主公出战的士兵也都放下了武器。 …… 这一场无法掩饰的大败很快就传到了姬完的耳朵里面。 邯侯手中握着新近统计出的损失清点,他也没想到会这么惨,整个人都在发抖,颤声道:“王上,根据刚刚清点出的结果,这一战战死了五千多,被俘虏了五千,基本上一军的兵力没了。” “什么?”姬完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邯侯将战报递给姬完,然后忍不住说道:“王上,素王在兵书上曾经说过,战争的胜利在于天时地利人和。 我王军将士大多出身中原大国,来到南蛮之地本就不适应,这便是天时不在我军;楚国之内的水文地理、山川河流、森林湖泊,我等一概不知,这便是地利不在我军;将士们连日行军,疲惫不堪,又不擅水战,这便是人和不利我军。 这样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军,难道王上还认为我军能够取得胜利吗?臣谏言王上,还是退兵吧,依旧以洛太傅旧策,五国封楚,待熊顿老死,楚国内乱,自然可以轻松战胜。” 姬完手中握着战报还是难以置信,匆匆扫过直接扔到地上,又听到邯侯所说,就仿佛洛苏在啪啪的抽他的脸,噌的一下将利剑拔出怒吼道:“寡人有十万精兵!你们这些无能的废物,十万精兵怎么可能会输,一定是你们没有认真贯彻寡人的战略,寡人要亲自披甲指挥,定能战胜。你若是再敢提退兵,寡人便以通敌之罪,一剑杀了!” 第十四章:汉水之战 与王军这里的气氛截然相反,楚都之中满是欢声笑语。 熊顿在王宫之中开怀道:“真是没想到,姬完那个小儿居然真的会中计,他连他的父亲都不如,实在是蠢的让寡人……” 熊顿似乎在思考什么词能表达出来自己此刻复杂的内心,熊临在旁观试探性的说了一句,“叹为观止?” “叹为观止?”熊顿一愣,转而大声笑道:“哈哈哈,阿临你说的好啊,就是叹为观止。” 熊临笑眯眯的为自己填酒,熊顿连小时候才叫了的阿临都喊了出来,我这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更稳了。 熊顿如此开怀,整个楚王宫的气氛就更是热烈,众人纷纷议论着这一场大胜,毕竟这不是征讨那些南蛮,而是天子六军! 那可是整个天下最为精锐的军队,没想到却如此不堪一击,这一下就连当初有些担心王军大举来攻的大臣也微微放下了心。 熊顿是天生的统帅,对于这一次的大胜,他很清楚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一次的胜利全靠周天子犯蠢。 从前线传来的战报来看,这些军队的确是精锐,即使在种种不利的情况下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熊顿思忖,经过这一次惨败,周天子再蠢也该自己几斤几两,不会再干预军队了。 这场宴会在熊顿宣布征发全国之兵,并且御驾亲征的宣言落下了帷幕。 楚国的战争机器运转了起来,整个楚国所有的封君都已经率领着自己的军队来到了楚王都。 …… 短暂的休整之后,姬完亲自率领着军队渡过了汉水,楚国军队稍微阻碍了一下就直接向后退去,姬完不禁得意起来。 经过先前的交手,本来有些轻视楚军的将领都意识到楚军是真的有实力,虽然还比不上王军,但现在统兵的是姬完,他们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为了不在乱兵之中战死,这些人纷纷劝谏起来。 “王上,楚军实力并不弱,这般干脆的退去,定然是诱敌深入之计,我军对这些的地理条件不太熟悉,一定要小心提防,多派斥候探查。” 姬完心中虽然觉得这些人都是废物点心,但这么多重臣,他也不可能全部呵斥,便随意挥挥手有些不耐烦道:“寡人知晓了。” 邯侯太了解姬完了,一看他这态度就是没有放在心中,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也不劝谏,而是直接悄悄对余伯修说道:“余伯,王上恐怕没有放在心上,你从军中安排斥候,务必谨慎,绝对不能再落入楚军的陷阱之中了。” “修明白。”余伯修便直接离去,另外两位统领做出了和余伯修同样的举动,天子靠不住,为了保住身家性命,只能自己努力了。 不过这一次熊顿倒是没想着埋伏,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姬完居然还敢统兵! 熊顿甚至没有隐藏大军的踪迹,而是直接暴露在王军面前,他已经准备在野战之中击溃姬完,赢得这一场战争的胜利。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磋磨,周军与楚军的主力终于在这个南方少见的平原上会面。 说是平原,但因为大量的荆棘丛还没有清理,真正能够活动的范围还是比较狭窄的,这也是熊顿选择这里会战的原因。 两军会战的这个地点,周军占据着东北侧,楚军占据着西南侧,周军的背后是汉水,无数的战船停靠在岸边。 战场的南方和北方是大片的荆棘丛、灌木林、稀稀疏疏的树林,其中有很多汉水的支流小溪,两军之间也有很多这种溪流,基本上最深的也不过膝盖,但是这种地形战车自然是不能使用,所以两军主要都是步卒。 周军这边的主要战兵有八万,其中六万是王畿天子军,其余两万则是诸侯们带来的军队,这些军队的着甲率还比较高,基本上六层都有一件半身甲。 楚军这边则是战兵三万,真正最强的着甲率最高的就是直属他的一万五军队,这些军队穿戴的甲胄,是南方一种特有的植物制成的,极其坚硬,能耐刀砍。 熊顿也是这么多年积累下来,才渐渐地给他的手下逐渐配备,另外一万五则是楚国封君们的部队,战斗力就属于正常诸侯水平。 楚国执行分封制非常彻底,尤其是非常坚定的执行夏君夷民政策,这个政策在现在这个时代是极其进步的,所以楚国能够凭借一隅之地,拉出这么多的兵马。 表面上来看,双方军队数量差的很多,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熊顿不这么认为。 首先是双方面对的局面不同,战场之中唯一的高点已经被自己占领,虽然不能使用战车,但是熊顿在高点不仅放置了弓箭手,还有滚木、原石,甚至还有很多的牲畜,足以对周军造成巨大的冲击 另外,楚军占据着西南侧,背后就是国土,粮草问题根本不愁,南侧靠近汉水边还有据点,周军根本不可能绕道身后袭击。 而周军恰好相反,楚军可以绕过森林,乘坐船只沿着汉水攻击他们的粮道,周军必须派出大量的军队来保证粮道的畅通。 否则粮道一断,周军就只能乘船回到对岸的五国去。 最后就是两军交战的地点,八万大军根本排不开,大部分的军队都堆在一起,前军已经开战,后军都见不到人,楚军能够轮换,周军连轮换都做不到,只能前军一直冲冲冲。 在熊顿看来,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完全握在自己手中,他想怎么打就能怎么打,甚至他不想打了,直接撤军,都能够掩护大军撤入城池之中,到时候直接高挂免战牌,让周军也尝试尝试那种憋屈的滋味。 姬完坐在中军的大辇中,属于周天子的大纛便在大辇的旁边,望着齐整的军容,姬完再次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双方的军队缓缓向前,随着越来越近气氛也越来越凝重,双方的弓箭手都开始凝气禀神,然后双方大军同时在弓箭射程之外停下了脚步。 熊顿从楚军中打马走出,身上披着厚厚的甲,冲着周军阵营大声喊道:“姬完,前一段时间的大败,还没有让你吸取教训吗?今日寡人便把你捉到我楚国之中,到时候为你选一个王姬婚配,周国天子做寡人的女婿,也是一件美事。” 熊顿话音落下,整个楚军便配合的发出嘲讽的大笑声,齐声喊道:“活捉姬完!” 主辱臣死! 当即贵族卿大夫们就纷纷请求开战,给熊顿一点教训。 “乱臣贼子,将寡人抬到阵前!” 姬完气的脸色发青,直接推开面前的大臣,从中军向着前军走去。 来到阵前,姬完站在大辇之上,倒是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拔出利剑,冲着熊顿大声道:“熊顿,素王两次大行封建之时,你的先祖还是一个元士,先王将你的祖上封为诸侯,这是何等的恩德? 你不想着报效邦周,却擅自起兵劫掠邦周藩属,甚至僭越称王,将素王制定的礼乐制度完全抛之脑后,你这样的乱臣贼子,如果不受到上天的惩罚,是不合理的。” 听到姬完怒骂,熊顿却毫不生气,只是冷笑道:“姬完小儿,只会颠倒黑白,素王昔年曾经评价武王革命之举,言称‘未闻弑君,闻诛一独夫纣矣’。 素王昔年还说过,诸侯以血缘为尊,公位却要以才能为先。 我楚国为邦周立下多少功勋?每年为洛邑献上多少财货?对待天子又是多么的恭敬啊! 便是素王在世也要称赞楚国是尊奉周礼的诸夏之国。 可你与你那父亲是如何对待一位邦周忠臣的呢? 动辄鄙视,羞辱,还污蔑为蛮夷之国,不通礼仪。 这等行径,若是素王在世,先要教训你这个桀纣之君。 既然你说我楚国是蛮夷,那寡人今日便用我楚国精锐将士的兵锋,问问你这桀纣之君,楚国是不是诸夏列国!” 所有人都没想到熊顿会在阵前直接痛骂姬完为桀纣之君,追随姬完而来的诸侯纷纷变色。 邯侯更是愤怒,心中大骂这熊顿毫无保密意识,就算是事实,怎么能够大庭广众说出来呢! 还没等姬完还嘴下令,熊顿直接大吼道:“且吃我一箭!” 只见他从马上取出一把极其巨大的弓,如此巨大的弓恐怕常人拉都拉不开,但是握在身躯庞大的熊顿手中却是极其合适。 周军这边的将领纷纷大骇,这熊顿难不成是想直接射王? 两人之间的距离足足有一百五十步! 那些能百步穿杨的就是天下闻名的神射手了,这熊顿难不成还能隔着这么远射人不成? 但是看那强弓以及熊顿威武的身姿,没人敢赌这件事,邯侯直接将姬完拉倒,不再让他立下大辇上。 一道巨大的响声传来,熊顿一箭竟然真的冲着姬完的车辇而来,车辇的卫士以及车辇下的卫士们纷纷举盾。 那支箭经过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竟然还直接穿透了一名军士的大盾,透体而出,透出的箭矢头部都微微变形。 “嘶。”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姬完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想对骂回去的事情,声音打颤的忙道:“把寡人扶到后面去,不要乘坐大辇,熊顿定会再射。” 这次他倒是说得准,熊顿连珠三箭,直接毙敌三人! 楚军声威大振,又回想起曾经跟着熊顿纵横四方无敌的日子,纷纷嗷嗷叫着要和周军决一死战。 而周军这边却是惊骇莫名,经过姬昭改制,周王朝已经不像商王朝那样事事崇信鬼神,但熊顿这种超出常人想象力的,还是会被冠上神秘的色彩。 一箭射出超过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而且还能够连盾带人射穿,这种人的武力已经超出了人类想象,让他们想到了王朝传说中的武王,就是一个这样的战神。 熊顿三箭震慑的周军胆寒,他将面上的护罩拉下,也不退回,而是挥剑向前,大声道:“给寡人冲,击溃周军!” 随着一面面旗帜挥舞起来,楚军快速的向前突去,周军同样如梦初醒,连忙举起武器向前行军,但是天子被熊顿一箭射的再不敢出战,依旧印在他们的心头。 神圣的天子! 被上天所庇佑的无上至尊! 怎么却不如对面那个叛军的领袖呢? 这是萦绕在所有周军心中的问题,神圣的建立很困难,但是拉下神坛可能只需要一件事。 熊顿立在大军中央,不断根据他所见到的情况,以及传令兵给他汇报的情况,调整着整个战场的布局,一支支预备队不断地被他娴熟地调度着,整个楚军地阵线稳如磐石。 楚军人毕竟少,但是熊顿敏锐地发现了周军地调度存在问题,很明显军令不通,他立刻就想到了恐怕姬完并没有设置战场总指挥,他时刻盯着战局,等待着周军出现破绽。 皇天不负有心人,周军很快就出现了破绽,他们地指挥体系不够通畅,出现了防御地薄弱点,战机稍纵即逝,熊顿是何等人杰,当即就要带着卫队亲自冲锋。 楚军中最精锐地三千人,这些人各个身宽体胖,身上屯着厚厚地脂肪,他们穿的也不是普通地皮甲,而是里面皮甲,外面是一层青铜甲,青铜甲外面还用坚韧地藤蔓裹了一层,无死角地防御。 普通地士兵穿着这一身不要说作战,站着都很累,而这些人却能够冲锋,熊顿无一败绩除了自身勇武,就是因为这些悍勇地战士。 “必胜!” 熊顿大声吼道。 “必胜!” 无数道沉闷地声音从藤蔓面罩下传出。 “咚咚咚!” 沉重地声音传来,交接正有些混乱地周军就见到了这些雄壮地武士向着他们冲来,条件反射般地大盾举起,长枪兵将枪尖从大盾地缝隙中刺出,枪尖刺在厚厚地大盾上,然后一股巨力就直接将枪尖折了回去。 “稳住阵型!” 周军也是精锐,几个低级军官意识到这一支楚军不简单,立刻停止交接,转而开始组织自己的士兵。 第十五章:姬完山崩、姬息监国 可惜意志并不能代替现实! 熊顿的个人武力几乎站到了人类的巅峰,他甚至能够生擒虎豹,与巨熊角力。 如此巨力哪里是普通士兵能够阻挡的,眼前自己的亲卫冲不过去,熊顿身先士卒,宛如推土机一般直接冲了过去。 亲卫保卫着他的两侧,他自己双手握着极粗的长矛,直接将周军的士兵挑了起来! 左冲右突之下,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即使是带着青铜盔的士兵,也被他一下就将头盔砸的凹了进去,死于非命。 这等悍勇无敌的战斗力,几乎瞬间就破开了周军这一道本就岌岌可危的阵线。 “是楚王熊顿!”有周军士兵大声喊道,“他亲自带队冲锋了!” 楚军的精锐顺着熊顿破开了豁口疯狂的向里冲,整个阵型瞬间就被冲垮。 另外几个方向的将军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想要增军却被楚军缠住,后面的军队则是根本过不来。 楚军这边按照熊顿的安排,将周军的奴隶兵向这边驱赶,然后交由三千铜甲兵打散他们,让他们形成溃军,去冲击周军的阵型。 这一招很有效果,由熊顿冲破的阵型已经影响了周军整个调度,前来支援的周军乱糟糟的,在战阵之中甚至称得上没有章法。 姬完没有安排居中大将,目前唯一有一点威望的邯侯又不懂统兵的坏处彻底暴露出来。 一支楚军驱赶着奴隶兵顺着熊顿冲出的豁口开始牵制周军的兵力,周军的整个阵线都不得不收缩起来。 很多周军士兵陡然发现自己的四周都出现了楚军的身影! 熊顿早已带着自己的亲卫退了下来,他们微微恢复着体力,就再次跟着熊顿开始冲锋,这一次的目标是,天子大纛! 姬完还没有彻底退回中军,天子大纛何其笨重,眼见那一支悍勇无比的楚军在楚王的率领下纵横无敌,现在还直奔天子而去。 “保卫天子!” 整个中军的将士都纷纷向着天子大辇围去,熊顿在乱军之中,弯弓搭箭,一箭射中天子大纛之上的旗帜,毫不停歇,又是一箭射中杆身,整个大纛都晃了一晃。 如此神勇的表现,楚军士气更是高涨,短时间内竟然压着肝胆俱丧的周军打。 “天子,不能再打了!若是大纛一倒,一旦军令彻底不通,就是兵败如山倒!” 天子姬完已经呐呐不敢言了,由侯纪侯更是吓傻了,邯侯眼见这三人靠不住,当即说道:“余伯,立刻让中军护卫天子撤退,先过河,然后鸣金收兵,前军殿后,务必要稳住楚军攻势,千万不能造成溃败!” 鸣金收兵的时机太过关键,在现在这种情况,一个不慎就会从退兵变成溃败。 天子这个时候必须先过河,这些才能收拢败军,以图后事。 余伯接到命令,立刻去办,熊顿已经射不到大纛,便时刻观察着姬完的动向,一见他们的移动方向就知道姬完要跑。 当即大声吼道:“周天子跑了,活捉周天子!” 战场之中的所有楚军此起彼伏的大声喊道:“周天子跑了,活捉周天子!” 周军纷纷惊疑不定,尤其是陷入混战之中的前军,很快就感觉到支援已经停下了,没有预备队替换,即使他们已经是精锐,能够承受更大的战损,也不过只是片刻的事情。 至于护卫着姬完以及诸侯公卿的天子亲卫、诸侯亲卫以及一部分中军、后军,现在只想着赶紧乘船跑。 现在周军还能坚持战斗,主要是大纛还在,虽然他们已经看不到天子的大辇,但是各个领军的将领还在战场上。 熊顿眼中满是凶光,他已经不再想着能直接射倒大纛,而是调度兵马,围攻指挥前军的将领。 战场之上,明刀明枪的危险是非常容易躲的,但是暗箭是根本避不开的,尤其是熊顿这样的人射出的暗箭。 随之熊顿射出的箭矢,指挥作战的采伯瞬间面上插上一支羽箭,满脸不敢置信的应声倒地! 这是至今为止,阵亡的最高级别的贵族,一个伯爵,天子六军的统领之一。 熊顿率兵冲上前去将前军大纛一刀砍倒,轰隆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早已经历了多番打击的周军士兵再也撑不住,瞬间溃散,向着中军冲去。 汉水江畔的渡口就那么三个,周军登岸开始自然知道该往哪里撤退。 余伯见状只能安排一部分弓箭手掩护大军撤退,周军的前军虽然彻底崩溃了,但是中军也在前军的冲击之下岌岌可危,但是分散开来掩护还是能够做到的。 熊顿只是驱赶着周军溃败的军队,并且将奴隶兵混入其中,彻底打乱他们的编制,把所有人都裹挟在其中,楚军则结成一个个的小队衔尾追杀。 最重要的杀伤还是要靠弓箭手,他们逃跑的过程中丢盔弃甲,在箭矢的面前就是待宰的肥羊。 “可惜地形不适合战车发挥,否则这等溃败场面,若是战车冲锋,他们能过河的没有几个。” 说着熊顿便吩咐左右,意气风发道:“周军已经大败,现在定然如丧家之犬,命令我军后部,从渡口上船,剩下战兵随寡人追杀周军,乘着这一次大胜,定要夺下五国之地。 遥想当年,寡人数次大破镇南诸侯组织的联军,何等风光,结果一招不察,便被设下圈套,这些年来,寡人被这五国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终于能够彻底破掉这个勒在我楚国脖子上的绳索。” 楚国的卿大夫们便笑着说道:“周人懦弱,不敢与我大楚正面交战,只能使用这等阴险狡计,现在面前神威天纵的王上,还是败下阵来。” 熊顿大笑道:“开始吧,将我们的人发动起来,今日晚间,寡人要将鄀国拿到手,然后进逼唐随,隔断五国之间的联系,断掉周军陆上的粮草,他们定然只能惶惶然向申吕之地逃窜,我军便一路掩杀,劫夺诸国的财富。” “王上英明!” 熊顿的战略总是很合理,但姬完总是能玩出花来,给他很大的惊喜。 如果之前有人问熊顿,什么叫惊喜? 他一定会好好思考一下,毕竟他拥有的东西太多,他想要的东西也太多。 但现在,如果有人问他什么叫惊喜? 他一定会说,惊喜就是追杀姬完的过程中,姬完突然驾崩了。 事情发生的很是巧合。 在接连的大败、无数同袍战死的氛围之中,士兵们的怨气已经完全压不住了,他们向自己的主君发泄着对天子的不满。 军队中的低层军官基本上全都是采邑不足五十里的低级贵族,他们虽然不进入五等爵,但是数量众多,是军队能否把控的关键。 这些人对天子更是不满,这一次出征,他们的损失太严重了,甚至很多人没能活着回来。 如果打不过就算了,可现在这种情况,非战之罪,谁又能甘心呢? 这么多低级贵族表达不满,于是他们向天子进言,要求杀掉由侯、纪侯这两个导致大军战败的罪魁祸首,安抚军心。 天子自然不会同意,他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这时候杀他的亲信大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回答当然不能让他们偃旗息鼓,于是他们选择了直接动手! 由侯、纪侯身为侯爵当然有自己的军队,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火并在不知道谁挑头的情况开始了。 漫天的箭雨、嘈杂的军营,乱作一团。 这场混乱的火并在“天子驾崩了”的呼喊声中停了下来,姬完、由侯、纪侯全部死在了箭矢之下。 这下所有人都直接傻了眼。 天子怎么会死呢?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连天子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应该是那些纷乱胡飞的箭矢射中了天子。 这个时候,早就躲起来的邯侯和余伯跑了出来,邯侯是现在大军之中爵位、地位最高的人,他目光平淡的扫过姬完的遗体,连一丝悲痛也没有。 素王曾经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他与姬完之间的君臣关系,在那日姬完用剑指着他羞辱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邯侯心知姬完驾崩,军队已经再无战意,熊顿的军队还在后面追着,让王军始终处于一个疲于奔命的状态之中。 现在只有抛下所有不便携带的东西,轻装上阵,才能尽可能的将人带回去。 现在姬完已死,王子都未加冠,让洛侯重新返回王畿,说不准还能铸造素王第二的神话。 驻扎的祁岩的联军,还在每日进行操练。 洛苏他们收到了姬完战败的消息,还得知熊顿一路上追杀裹挟,他们立刻宣布起兵勤王,以齐侯为勤王上将军,宋公爽负责管理文书粮草,洛苏负责进入洛邑稳定局势,从宋国向着郑国、许国方向走,然后转向南,绝对不能让楚军进入洛邑。 听到天子有难,诸侯们纷纷义愤填膺,愿意充当先锋,就在行军途中,竟然又收到了天子驾崩的消息,这下所有人都着急了起来。 而且消息已经传回了洛邑之中,烽火已经燃起,各地诸侯都在起兵勤王,只要他们能够将楚军拖在应地、康地,等到天下勤王大军全部到来,熊顿定然会直接退军,他还没有实力敢和天下勤王大军一较高低。 …… 东部诸侯联军已经驻扎到了应康两地,开始布置防线,沿着山脉、河流,将楚军能够进军的路线全部封堵住。 齐侯是征战多年的老将,对他的军事能力,洛苏还是放心的。 他自己则是带着一支卫队来到了洛邑,守城的将领见到是洛苏,仿佛见到了主心骨一般,直接打开了城门。 这就是声望高的好处,关键时刻就是众望所归,能成为汇聚人心的旗帜。 洛苏也不废话,直接说道:“随孤去见太子!” 一行人直接来到了太子宫外,早就有人向太子通报,说是洛侯拜见,太子息听到自己老师来了,连忙奔出宫外,泣声道:“老师!” 洛苏安抚道:“太子莫要担心,邦周有天命庇佑,点燃烽火,四方诸侯必然来援,社稷稳如山川河流! 现在齐侯与宋公已经率领勤王大军驻扎在洛邑之南的应康之地,楚贼熊顿进不了王畿,待勤王大军到来,必能一举胜之。 如今关键是太子需要监国,否则后续各国诸侯前来洛邑勤王,谁来主持大局呢?” 其实现在最正确的做法是直接宣布姬息登基,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众多的诸侯还没有到,他现在一个人拥立,那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况且他是洛侯,整个邦周最尊贵的诸侯之一,不需要依靠区区拥立之功来壮大自己的国家。 幸好姬息与当初的姬允不同,当初姬允只有八岁,完全不能坐天下,姬息好歹已经十五岁,经过多年的教育,在洛苏看来,比他的父亲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可以称得上是犬父虎子。 正常来说太子监国都是由天子下旨,但现在洛苏不可能追到阴司去让姬完下旨,幸好素王给周王朝制定了一套相当完整的礼仪规定。 对于王位继承这样重中之重的事情,自然是大书特书,各种情况都能找到解决方法。 洛苏从中找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很快就在洛邑贵族与军队的见证下,完成了监国的仪式。 作为目前洛邑之中唯一的重臣,洛苏当仁不让的将大权独揽,然后开始安排工作。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清点现在洛邑府库之中的财物、粮食、兵器、甲胄、马匹的数量,等到后续勤王大军到来,这些物资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其次要重新从天子直辖的附庸中抽调那些没有出征的贵族,这一次的损失肯定极其惨重,不知道有多少军队能逃回来,必须要在勤王大军凯旋之前,使王畿的军力恢复到一定的水平。 夏商都延续了六百年,邦周建立才不到一百年就遭遇了这么严重的灾难,接下来的天下要如何维持呢? …… 夏之桀,商之纣,周之厉者,除天子号,称独夫矣。 三者兼恶天下,其贼人多,故天祸之,万世毁之,以为殷鉴。——《史记·周本纪》 第十六章:勤王之师 从康王末期作为都城以来,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洛邑是当之无愧的整个邦周最繁华的城池。 城中的国人超过了五十万,如果加上分布在洛邑周边的王畿地区,包括拥有采邑的贵族,乡间的野人,整个人口超过了一百八十万! 如果加上镐京,天子能够控制的人口达到了整个邦周的三分之一。 这就是诸侯臣服天子的根本原因,姬完这一次的惨败,不仅仅是对天子权威的严重打击,短时间内不能重建的精锐军队,必然导致王权对强势诸侯的妥协。 虽然洛国也是强势诸侯的一员,但洛国上面是有一个老祖宗的,与其他诸侯的根本利益不同。 洛国的利益诉求是,希望封建这个稳定的体制存在时间足够久,而不是像其他的诸侯国一样,本能吞噬周边的所有国家变强。 从唯物的角度讲,这是在逆历史潮流而动。 洛苏以太傅的身份接待了陆陆续续勤王而来的诸侯,第一个重量级诸侯出现在了洛邑,姬姓诸侯之一,中原强藩,晋侯。 他带来了整整两万的战兵! 从素王时期就建国的宗支,前任晋侯曾经担任先王的三公。 历次天子征召诸侯,晋国都是积极响应,兵锋锐利,天下皆知。 但是洛苏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晋国从前任国君开始与洛国的关系就渐渐走向陌路。 主要就是实力增长的晋国想要提高自己在姬姓宗族中的地位,而姬姓宗族的大宗正,从素王起就由洛国国君担任。 晋国国君曾经对洛国国君说:“先祖武王承受天命建立了邦周,素王将诸姬分封到邦周的各处,还给予我们尊贵的爵位,您担任大宗正以来,宗族紧紧地团结在天子身边,邦周是多么昌盛啊。 现在天子赐予了您三公的高位,让您辅佐天子执政,王畿如此庞大,想必会非常忙,我希望能够接替您大宗正的位置,为姬姓宗族做一些有益的事情。” 晋侯愿意付出代价,但是前代洛侯最终拒绝了他,因为大宗正是洛国国君的底线,宁愿不要三公高位,也不能将这个位置丢掉。 大宗正对姬姓诸侯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 最简单的,大宗正可以要求姬姓诸侯向天子进献更多的财货以及人口,有效削减诸侯实力。 其他合法合规的手段更多,如果做绝甚至能让那些国小力弱的诸侯连继承国君之位都做不到。 历代洛侯都用这个位置来平衡姬姓诸侯的实力,防止他们做大威胁天子大宗的地位。 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前代洛侯甚至向晋侯表示,可以向天子建言,将太保的位置让出来,推荐晋侯去担任。 于是两国之间渐渐不在来往,洛苏担任大宗正以来,晋侯在姬姓宗族内部动作频频。 尤其是晋侯试图增强自己在中原地区的影响力,洛苏利用大宗正的权力,对臣服晋侯的姬姓诸侯进行多番打压,这导致双方之间的积怨颇深。 虽然心中思绪颇多,但洛苏还是亲自接待了晋侯以及一批姬姓诸侯。 这些姬姓诸侯绝大多数都是先王的儿子,或者是大国强藩的子孙,比如其中就有素王其他的儿子所建立的国家。 “太傅。” 晋侯刚刚开口,洛苏就笑着道:“晋侯不要如此客气,在座的都是姬姓诸侯,宗家藩属,同族之间,称孤宗正即可。” 晋侯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洛苏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往晋侯的伤口中撒盐。 其他的姬姓诸侯就没有这么多顾虑,纷纷恭敬的向着洛苏见礼,县官不如现管,洛苏方方面面都能拿捏他们,由不得他们不恭敬。 晋侯脸色变了一瞬就调整过来,向着洛苏笑道:“大宗正所言极是,晋洛二国都是宗支强藩,如今天子蒙难,太子年弱,正需要我等齐心协力,共同扶保邦周社稷,不知洛侯可有什么建议。” 洛苏深深地看了晋侯一眼,沉吟一下便道:“晋侯所言,孤已知晓,宋公、齐侯已率勤王大军驻扎应康之地,但是此番熊顿北上,裹挟甚广,邦周洛河西南,七十年封国毁于一旦,之后怕是更加难以制住他。 熊顿虽然悍勇,不过一国君主罢了,孤是担心他大肆破坏,对我邦周的天命造成影响。 武王建立邦周,素王大行封建,我们诸多姬姓国都是因为二王才得以富贵,素王为我们定下的任务便是拱卫王畿。 此次天子六军损失惨重,王畿不能再遭遇破坏了,否则天子的威严如何彰显呢? 天下的外姓诸侯臣服于天子,才有了我们姬姓诸侯的崇高地位,如果让那些异姓诸侯心中升起了诸如熊顿这样的僭越之念,我们又要如何自处呢? 如今之计,只能是集合姬姓诸侯之力,在洛河以南,重新封建,维护社稷稳定,这是邦周的大事,我们诸姬绝对不能置身事外,如今还有燕侯等强藩未至,到时候我们商量出一个章程,诸国各出多少合适。” 又搞这个!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第一想法,这些年洛苏经常性的搞这种活动,名为诸姬之事,让各家出力,实际上就是拿强藩的人力物力,分给姬姓的小国,来维持姬姓宗族之中的平衡。 这次洛苏是要用诸位姬姓诸侯的国力,来为天子擦屁股,众人自然是不愿意答应的,但没人敢说,洛苏积威之重,可见一斑。 晋侯这些年已经吃了很多这种哑巴亏了,但是摄于天子实力,又有洛国每每带头,他也不能拒绝,但是这一次天子实力大减,他就有了一些其他的心思。 封建之初,各国之间的关系还比较亲近,但现在列国基本上都是第三四代,甚至已经是第五代诸侯,各姬姓诸侯之间的血缘关系已经远了,这也是洛苏之前最为忧心的一件事,单纯依靠他在宗族之中努力,是无法挽回这种渐行渐远的趋势的。 晋侯勤王如此积极,可不是为了给天子擦屁股,稍加思考后肃穆道:“大宗正,素王当年在镐京定下宗法制,言明天子是诸姬的大宗,我等各为国中的大宗,又大行封建,各自赐予我们土地,拱卫王畿。 几十年来,立下多少功勋,历代先王都嘉赏我们,可是自天子完即位以来,对待姬姓宗族不再亲近,就连大宗正这样的重臣都随意贬斥,最终导致了这样的大祸。 邦周,诸姬之邦周,非天子一人之邦周,天子动摇邦周社稷,应当给我们诸姬一个交代,之后才能商谈重建之事。” 晋侯话中包藏祸心,你洛侯不是一直维护天子吗? 现在天子做下这么大的祸事,倒要看看你还怎么维护,而且我用你自己祖宗的话来挤兑你,看你有什么话说。 洛苏目光扫过全场,心中有气,声音不由提起说道:“晋侯张口素王,闭口宗法,孤看你实在是不知道宗法为何物。邦周的确是诸姬之邦周,晋侯所言并没有错,但孤希望诸位记住,天子乃是诸姬之首。 孤之洛国,姬姓洛氏,晋侯之国,姬姓晋氏,在座诸侯,或者以受封之地,或者以先祖之官职,各有其氏。 宗法上说,姓别婚姻,氏别贵贱,所以有氏者尊贵,无氏者卑贱。 但你们是不是忘了,天子也是有姓无氏的! 天下贵氏皆从天子所出,这才是天子大宗的深意所在,诸姬诸姬,有天子才有诸姬,若无天子,宫籍之中不录入我等的姓名,千百年后,谁还记得你我出自何处?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那些在邦周贵族国中,苟且偷生的奴隶里面,难道就没有三王五帝的后裔吗?谁能分辨出来? 天子完虽然顽劣,没有圣王的气象,但执政以来,难道有无辜剥夺过姬姓的宗国吗? 现在天子蒙难,社稷动摇,诸姬再不团结起来,难不成要将邦周让给外姓的诸侯吗?” 这一番指责晋侯自然不能承认,否则传出去,晋国日后如何自处,当即便道:“大宗正您是素王之后,执掌宗族日久,又侍奉天子多年,说的当然是金科玉律,但是这样恶意的指责一位屡立功勋的诸侯难道是正确的吗? 孤刚才只是激愤之下言语不当罢了。 自素王时起,我等姬姓诸侯若是作战不利,不能尽心供奉天子,便会动辄被天子下诏呵斥,甚至夺爵除国。 我等曾经立下誓言,世世代代都恭顺的对待大宗天子,虽然如此,难道天子就能随意的做错事情了吗? 熊顿处于远离洛邑王城的楚地,所以天子铸下大错之后,勤王大军能够及时的赶来救援天子,若是救援不及该怎么办?” 晋侯言辞虽然激烈,但有心人能听得出,他已经怂了,现在属于以攻为守,给自己台阶下。 毕竟是宗支强藩,既然认怂,洛苏也就不过分逼他太紧,况且晋侯说的也是有一些道理的,天子做错事当然要有惩罚。 对于姬完的后续处理,洛苏早就有腹稿,现在透漏给他们,安抚一下晋侯这一类人的情绪,倒也没有什么关系,便对众人说道:“天子祸国,当上恶谥,厉。” 嗯? 所有人,包括晋侯都齐刷刷的盯着洛苏,眼中有些不敢置信。 恶谥! 上一次恶谥的王还是殷商的亡国之君商纣王,现在洛苏竟然决定给姬完一个恶谥。 但是仔细想想,姬完这一生,实在是乏善可陈,没有半点功绩,尽是荒唐之事。 最后还亲征大败,动摇社稷,横死乱军之中,实在是可笑至极。 这样的王如果都不能谥一个恶谥的话,邦周谥号的公正性都要打一个问号。 众人只是没想到,一向维护天子权威,甚至被诸姬私底下戏称为天子犬马的洛苏,竟然会给天子恶谥,甚至众人还能听出一丝丝的痛快之意。 这位太傅、大宗正、洛侯,侍奉天子多年的邦周重臣,对天子完似乎相当不满! 晋侯心中已经没有什么不满,谥号是对一个人的盖棺论定,给天子上恶谥,相当于彻底否定他这一生,这样的惩罚已经可以略微偿还他对邦周社稷造成的动荡。 而且他从洛苏的语气中,隐隐能感觉到洛苏恐怕不会简简单单就这样放过姬完。 洛苏通过这一场会议,敲打了诸如晋侯这种略有异动的姬姓诸侯,后续的姬姓诸侯也就翻不起浪来。 他又多次接见了其他的异姓诸侯。 那几个除了宋公之外的,地位尊崇的二王三恪之国,他们实力虽然一般,但是的政治地位是很高的,能够代表某一些诸侯的意见。 洛苏安抚了他们,对他们恩威并施,在太庙之中盟誓,宣扬周天子天下共主的神圣性。 在洛苏的不懈努力之下,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勤王的数百支队伍,终于暂时在勤王军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直到这时,洛苏才微微放下心来,这些诸侯带来的军队实在是太多,整个洛邑周围最多的时候,光是战兵的数量就将近二十万。 洛苏每每夜中都辗转反侧,心中惊惧,担心这些互不统属的军队突然暴乱。 好在随着他一一召见那些诸侯,这些军队在他的安排之下,已经纷纷向着洛邑之南的各地驻扎,代价就是王畿府库中的钱粮在飞速消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与此同时,洛苏还在召见那些直属于王畿的附庸,这些附庸的主人很多都随着姬完南征,如今生死不知,正处于极大的惶恐之中。 尤其是很多人的采邑都不是世袭的,而是天子赐予他们耕作,用土地的产出来奖励他们的忠诚,相当于支付俸禄。 洛苏安抚了他们,告知他们不论如何,战败的责任不会推到他们身上,所有的采邑都不会收回,如果战死,可以由他们的嫡长子继续为天子服役来继承这些采邑。 这些邦周之中最低级的贵族心中大定,对洛苏提出了服役要求踊跃响应,这些元士家族中的子弟都是从小训练。 很快洛苏就获得了一批比较精锐的武士,又将府库之中的甲胄取出装备,洛邑中的王军终于有了反抗暴动的实力。 洛苏微微放下心来,开始安排太子息的外戚来训练军队,由于姬完已经娶了姜姓吕氏的嫡女为王后,按照素王的礼制要求,太子息娶了来自妫姓陈氏的嫡女作为未来的王后,齐国还是嫁了一个贵女过来。 齐国实力已经很强了,如今齐姜更是成了太后,洛苏自然要平衡一下齐国在王畿之中的势力。 等到王畿中彻底稳定下来,洛苏带着总摄南征诸事的旨意,来到了双方对峙的前线。 …… 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暴慢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厉。——《礼制·谥法解》 第十七章:定乱 如今勤王大军共分三路行军,以晋侯统领五万战兵走伊水,向熊顿的西侧迂回。 齐侯与宋公两人率领大军在熊顿北侧与他正面对峙,而且还缓步逼近,关键是军令一致,防止熊顿发挥出他最擅长的打短仗的本领。 第三路由郑伯率领,主要任务是占据房、蔡之地,防止熊顿向东劫掠。 这些时日,诸侯联军与楚军交战了不少次,对楚兵的悍勇深有感受,尤其是熊顿本人,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甚至甲胄都没用,他能直接把甲胄打的凹进去。 不过熊顿的处境依旧不太好,毕竟楚兵还是人少,而且这一战收获太大,楚兵都想要回国了,现在完全依靠着他崇高的威望镇压着。 这些时日,一车车的奴隶、财宝、粮食向着楚国运去,整个楚国的家底瞬间膨胀了一倍不止,仅仅姬完南征带来的财富就有这么多,可想而知,洛邑王畿之中有多少财富。 洛苏对双方的形势洞若观火,他来到这里就是要赶紧结束目前这种对峙的状态,维持目前庞大的勤王大军对财政的压力极大。 实际上,虽然勤王军现在对楚军形成了三面的合围,但是楚军只要愿意,随时能够直接顺着汉水而下,现在汉水五城全都在熊顿的手里,他进可攻、退可守,战略主动权完全握在他的手中。 洛苏来到前线一刻时间也没有耽搁,直接就派遣使者向楚军提出,要与熊顿商议。 熊顿一直想与洛苏见一面,这也是他不退兵的原因之一,两人时隔多年,再次会面却已是物是人非。 一缕清风拂面而来,两人对向而坐,洛苏没有带护卫,他有想过使用卫兵能不能擒下熊顿,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把握。 熊顿为洛苏与自己满满斟了一爵酒,有些感慨的说道:“洛侯啊,寡人想见你很久了,至今还记得,洛邑之大,只有你一人称赞寡人是‘邦周支柱,诸夏之光’,没想到如今再见,你效忠的王却死在了寡人手中。” 面对熊顿自称寡人,洛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楚子,由纪二人畏惧忠正之士清君侧,所以挟持天子,导致天子崩于乱军之中。你不是弑君之人,否则孤现在不是坐在这里,而是尽起大军,与你决一死战了。” 先将熊顿弑君的帽子摘出去,这场谈判才能谈下去,否则真的没得谈,弑君之仇如果不报,邦周的礼仪法度还怎么运行下去呢? “哈哈哈。” 熊顿开怀大笑,对于洛苏称呼他楚子也没有丝毫恼怒,因为洛苏是素王之后,维护制度几乎是本能,“洛侯可真是一个妙人啊,只可惜你是素王之后,否则将你带回楚国,寡人或许也能得到天命眷顾了。” 洛苏望着大笑的熊顿,面上淡淡说道:“楚子,昨日之事不可追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孤到了此地,你就该退兵回楚地了。” 熊顿收起笑意,冷声道:“洛侯所言狂妄,甚是可笑,寡人麾下十万大军,姬完小儿尽起邦周大军也被寡人大败,如今进取汉水之地,又占据申吕,三面齐出可直击洛邑,你说退军便退军吗?” 熊顿脸色变冷,洛苏反倒笑了起来。 “诚如楚子所言,孤乃是素王之后啊,邦周社稷、天命归属,尽在孤的手中!” 他直直的望着熊顿身后波涛滚滚的江水,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楚子,你可知天意如刀,逆天之人,必被其责。 殷商六百年社稷也不能幸免,这申吕之地属实是大好风光,可若是天降大雪,大河结冰,又当会如何呢?” 熊顿听到洛苏恐吓之语,满脸不以为意道:“洛侯真是奇思妙想,寡人出生入死,不信这些,如今六月时节,怎么可能……” 说着说着却见到洛苏依旧是一脸认真的神情,陡然回想起典籍之中记载的,当年素王东征时,向上天借来狂风的传说,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直冲他的脑门。 若是天降大雪,河面结冰,楚军将死无葬身之地! 熊顿浑身杀气瞬间直升而起,他直直的盯着洛苏,嗓中有些沙哑道:“洛侯想必是在与寡人玩笑,上天……” 洛苏仿佛没有感受到那几乎实质化的杀气,他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意道:“楚子坐,尝尝这杯冰酒,孤来时特意到宗庙之中,向老祖宗求来的,在这个时月能喝上一杯,可是一件快事。” 老祖宗! 素王! “洛侯莫要玩笑,素王早在康王时便已薨了。” 熊顿说着,一边不由自主的伸手拿起那杯酒,只觉刺骨生寒,定睛一看,竟然有厚厚的冰块凝结在上面,亡魂皆冒,直接失魂落魄的跌坐下来,喃喃道:“素王,这就是天命庇佑吗?” 望着洛苏那张儒雅的脸,想着若是大雪降下,不知有多少楚军能够逃出生天。 熊顿心中不禁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先杀了洛苏,再率军与勤王联军拼一场,不枉他在这世上走一遭。 一看熊顿表情,洛苏就知道熊顿心中估计已经在思考杀了自己,他本来也不打算将熊顿真的逼急,便再次取出一个酒爵,斟满酒推过去,笑道:“楚子不必如此慌张,若是要将楚军一网打尽,孤今日便不会坐在这里。” 已经心神俱震的熊顿闻言忙道:“洛侯有何教寡,不,教孤的。” 见到熊顿态度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洛苏不禁感慨神器真是好用。 刚才他使用了一支老祖宗赐下的竹签,在酒爵上凝上冰块,加上先祖的威名事迹,以及邦周多年来矢志不渝的天命宣传,瞬间就制服了熊顿。 实际上就算是真的用了六月雪,也不可能将一条大江冻住,最多是打击楚军的士气,削弱一下楚军的战斗力罢了。 “楚子不要过于担忧,你这些年虽然僭越称王,但不过是在国中夸耀,孤知道你征讨诸蛮时,依旧用周礼教化,这便是你的功绩,也是如今孤在此地救你的原因。 当年孤的老祖素王大行封建,维护邦周的天命永存只是次要,实际上是为了夏君夷民,上天颁下谕令,但凡是太阳能够照射到的地方,都要化作诸夏的乐土。 你是于诸夏有功劳的人,所以孤一直在缓和楚国与天子的关系,甚至愿意为你请封侯爵。 只是此次汉水之战,你犯下大错,往前的功绩便一笔勾销,孤且问你,愿意戴罪立功吗?” 熊顿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能力,他现在只想将楚军带回楚国。 这些人随着他出征,他不能让他们都死在异国他乡,便沉闷道:“洛侯还请直言吧,到了如今的境地,孤难道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见到熊顿表态,洛苏便将思考一路的对策纷纷道出:“楚子你要向洛邑上请罪书,其中要点明这几点。 第一,僭越称王只是激愤之语,你心中知晓自己没有受命于天,所以未曾称天子,现在愿意自去王号,臣服邦周,将先前俘虏的贵族放回。 第二,你起兵反抗天子,只是自持有大功于邦周,却不得赏赐,没想到天子被奸臣所害,就此山崩,你悲痛欲绝,自责歉疚,便献上楚国珍宝作为天子陪葬,以示忠君之心。 第三,申吕之地你肯定占不住,五国之地,随唐二地孤要收回来,派遣重臣建立侯国,这样对你我都好,邓、卢、鄀三地便留给你,否则你怕是无法和国内交待。 此次放你回去,务必奋进向前,先祖素王曾经说过,楚地向南,有三千里锦绣河山,你尽可取之,孤言尽于此,便如此罢。” 熊顿的心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见到洛侯还为自己考虑,便有些感动,向着洛苏郑重行礼道:“孤在此对着汉江立誓,洛侯在王畿一日,楚兵锋便绝不向北,若是日后楚国后世君主有幸能前往中原,便让他去洛侯冢前祭拜。” 两人都知道,即使重新称臣纳贡,熊顿也与其他诸侯不同,他是不可能前往洛邑朝拜天子的,此次一别,两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相见了。 至于兵锋不向北的承诺,一是为洛苏增添一分助力,二则是,他明白这一退,再也没有机会北上了。 “洛侯,后会有期了!” 熊顿转身离开此地。 “后会有期。”洛苏起身送别熊顿,目视着他渐行渐远。 …… “老祖宗,熊顿此去,南方广阔,楚国日后定然是我邦周的心腹大患。” “你还是选择了放他走。” “老祖宗,您智慧通天,苏做的对吗?” “我能前知一千年,后知一千年,却一句不能多言,只能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事情怎么去做,还要看你自己。” “苏知晓了。” …… 洛苏一回到勤王行军大营,一堆诸侯就围了上来,“太傅,那熊顿怎么说?” 这些人中,有的人希望谈判破裂,这样他们就能在战争中攫取权力,有的人希望和谈成功,因为现在战争并不是要紧的事情,政治上的才是大问题。 洛苏便将两人商议的结果告知众人。 “太傅,您没开玩笑吧?” “熊顿那样的桀骜之辈,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申吕之地让出是很正常的,但是唐随之地他也能让出?这是真的要重新称臣?” 一道道不敢置信的声音传来,熊顿实力不弱,最重要的是,他能举国而来,对于这一场战争的目标,双方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这才是双方僵持的根本原因。 汉水五国,远离中原,人口稀少,蛮夷众多,据说还有瘴气,是蛮荒之地,即使是就封也没有多少贵族愿意去,对于绝大多数诸侯来说,在这里建国就是白白将人力物力浪费掉。 但是他们清楚,随唐对于楚国来说是核心利益,一旦让出这里,洛邑很快就能重新构建一条防线。 “熊顿虽然已经臣服,但针对楚国的防御却不能落下,孤已经决定,待太子登基之后,向新天子请金册,在申地、随地、桐柏、唐河四地,册封四位方三百里的侯爵,并且驻兵三年,稳固四国的社稷。” 四位侯爵! 这可是大手笔,每一位侯爵的册封都意味着财富的重新分配,所以现在对于诸侯的册封越来越慎重,只有真正的王子、公子,才能得到册封。 至于天子会不同意,那根本不可能,姬息现在还没有成年,到时候主政的肯定是洛苏,就像是曾经的素王。 唯一的区别就是,姬昭当初摄政,是武王亲自下的遗诏,那是总摄邦周,代王政事,拥有天子的所有权力,洛苏没有遗诏,会有很多人反对他,到时候洛邑之中定然还有一番争斗。 等到熊顿将请罪书递来之后,洛苏派遣一支军队去接受申吕之地,等到这两座城池拿到手中,这场对峙才算是彻底结束。 熊顿的撤退很快,他还需要回到国内赏赐国内的贵族,而且突然退军也需要说明理由。 勤王大军也开始缓缓撤离,大多数的军队都由诸侯的部下带回封国,至于诸侯们自然不会回去,太子姬息的登基大典在洛苏离开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这次回去,便要拥立姬息登上王位。 很多人都过来问洛苏何时拥立太子,即使按照礼制姬息即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拥立之功是会记录在册的,到时候各种封赏都会列上去。 本来这种事情,大家都是抢先,先到太子面前刷脸熟,但是如今洛苏都放着白给的功劳没要,很明显是在这件事情上有所谋划。 这种情况下,就连那些与洛苏不对付的诸侯,也没敢成为众矢之的。 洛苏只能一遍遍的对众人讲:“孤腹中自有良谋,待回到洛邑之中,便告知各位。” 实际上洛苏早就已经列好了拥立的名单,政治无小事,接下来的洛邑政治秩序,就从这一次拥立开始布局。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养生息,绝对不能陷入内斗,所以洛苏花了很多心思,回到洛邑之后,诸侯们终于收到了洛苏的这份名单。 面对这份名单,再想一想洛苏的用意,众人只能拜服,不愧是素王之后。 名单之上一共十数位诸侯,分为四批。 第一批是洛侯、燕侯、晋侯这三位姬姓中最强大的诸侯,这是宣布姬姓诸侯对他的大宗继承人的认可,洛苏特意没有将卫侯列入其中。 第二批则是二王三恪,作为邦周的客人,他们的政治地位还是很高的,彰显邦周的天命正统。 第三批则是齐国这些重量级外戚,他们强大能够彰显天子手中的力量。 最后才是其他的异姓诸侯代表,他们的存在主要是证明,邦周不仅仅是有诸姬之地,天子仁德的对待天下所有臣民。 随着众人对姬息的劝进,周王朝迎来了新的天子,姬息。 …… 楚王顿,破周、攻巴、剿蛮,凡百余战,无不胜者,无不克者,时人皆以兵主称之。 侍者曰:何不北上问鼎之轻重? 王曰:洛侯者,素王之后,执掌王业,天命在周,吾敬天而知命,故不向北。——《史记·楚世家》 第十八章:摄政会议 姬完被拥立众臣定下“厉”的谥号,不允许他葬在祖宗王陵,而是另选荒野之地修建陵寝,可以说彻底被定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由于姬息还未加冠,不能理政,便以太后垂帘听政,洛侯为太师兼天官,宋公爽为太傅兼秋官,齐侯为太保兼夏官,晋侯为春官,陈侯为地官,邯侯为冬官。 最满意的就是晋侯,春官乃是礼官,能够掌管一部分的宗族事务,虽然没有大宗正那种直接的权威,但明白洛苏态度的他,对于如今的安排已经很满意。 陈侯现在深刻感受到了外戚的好处,从一个边缘化的侯国,一下子掌握了王畿的土地、户籍、税负大权。 洛苏自己则终于拿到了邦周最高的权力,天官的职权极大,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实际上就是宰相。 太阳初升,东方鱼白浅露,王太后齐姜与天子息的车辇在宫内前行,宫殿顶部飞扬的凤凰铜像,悠悠扬扬。 齐姜回想起姬完这些年的荒唐,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天子,轻声道:“天子之宫,合该圣王而坐,息儿切记,绝不要做厉王那样的祸国之人,死后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天子息重重点头,掷地有声道:“母后放心,儿臣定引以为戒,好生同老师学习,兴盛邦周。” 宫殿之中,洛苏等六人正在此恭立等候,见到天子的銮驾走来,纷纷上前来迎接,銮驾停下,天子息当先跳下车来,视线游弋,然后直奔洛苏而来,喜道:“老师。” 王太后下得车来,洛苏等人便齐齐行礼,王太后与天子息回礼。 洛苏望着眼前已经颇为雄壮的天子息,仿佛看到了邦周的未来,厉王执政这些年对邦周的伤害太大,需要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洛苏等人与王太后、天子登上议事大殿,王太后齐姜带着天子息坐在上首,洛苏作为太师兼天官,负责组织这一次至关重要的会议。 “诸公,熊顿之乱已经平定,之后便要兴王事,素王曾经说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等六人以何面目执掌邦周,是当今的头等大事。” 现在洛苏凭借平乱时的功勋,已经将王畿的事权全部攫取到手中,但由于他们权力的来源是代替天子息摄政的王太后,所以非常不稳定,这是六人所不能允许的,在这一点上,齐侯也只能站在洛苏一方。 由洛苏提出这个要求还是比较合理的,如果是其他的诸侯提出来,恐怕会被有心人暗地里中伤。 但洛侯是不同的,始祖素王当年便代行王事,之后三代洛侯,尽忠王事,将王室的利益置于洛国的利益之上,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王室对洛侯的政治信任已经提升到了极点。 王太后齐姜正声道:“在座的都是邦国的重臣,太师有话直言便可,总能商议出一个章程。” 见到王太后表态,洛苏便道:“周初之时,素王受先王遗诏,担任摄政王,代行王事,是最名正言顺的。 但先厉王乍然山崩,天子还未加冠,不能理事,按照礼制由王太后暂时摄政,此乃王室权柄,不可轻纵。 臣提议,设立摄政会议,总揽一切军国重事,以我七人为摄政会议诸侯。 凡需天子用印之事,便交由会议而决,待天子加冠,会议便直接解散。” 洛苏所言,便是为他们执政的六人,加摄政衔,权力实际上没有太大变化,但地位却是截然不同。 称得上是巍然不可动,所谓摄政,便是代替天子行使权力。 就连天子收回摄政的权力,也在摄政手中,即使有人弹劾,也能堂而皇之说一声。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这会议之中,大部分都是洛苏的盟友,通过会议可以在不担任摄政的情况下,掌握摄政的权力。 其余几人心中都各有所想,王太后是个有智慧的人,她心中清楚自己通过身份攫取的摄政权力,是不可能长久维持的。 况且齐侯与洛侯都是她的靠山,有这一文一武在,社稷稳固。 想到这里,王太后齐姜便旗帜鲜明的站到了洛苏这边道:“本宫觉得太师所说有理。 为诸位公侯加上‘摄政会议诸侯’衔,可以减少有心之人的觊觎,使王畿公卿、畿外诸侯国主收起不必要的心思,如今王畿亏空,兴治王畿才是大事。” 既然王太后都同意,其他几人自然没有意见。 洛苏这个提议,大概率是不想王畿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他自己威望卓绝,担任太师都没有多少人反对,这个摄政会议诸侯的衔对他的提升也不是那么大。 洛苏做事雷厉风行,最重要的事情定下,立刻就要用印,将此事颁行王畿、列国。 【洛氏的族长担任摄政会议首席,你的家族再次有了摄政的光辉历史,你的家族影响力再次提升了,你的气运点数大幅增加。】 突然而来的系统提示将姬昭的目光吸引过来,望着意气风发的洛苏,姬昭摇摇头,摄政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等到侍者将诏书带出去,众人便商量起第二件事,封邦建国的大事。 “一日敕封四位侯爵,真是国朝盛事,不知太师心中可有人选?” 洛苏闻言哑然笑道:“诸公莫要玩笑,敕封诸侯乃是王道重事,我不过天子管家之人,庸庸碌碌按章办事的臣子罢了。 何人可以敕封诸侯,周礼上写的明明白白,或者是功勋卓绝的臣子,或者是血统高贵的宗亲,只此而已。” 洛苏一说,众人便懂了,将目光放到了王太后齐姜身上,血统高贵的宗亲,哪里有比当今天子的兄弟血统更高贵的呢? 齐姜闻言,眉头陡然皱起,她的一个儿子做了天子,另外一个儿子自然是要分封的,但她可从来没有想过将儿子分封到南方那种偏远之地。 在如今的邦周,同样国土的封国,有四个级别,第一个级别就是封在洛邑的王畿周边,这样人口众多、土地肥沃、商业繁荣、文化昌盛,是上天眷顾之地。 第二等的则是从晋国直至镐京王畿这一块土地,是邦周宗庙所在。 第三等则是洛国、齐国等在东方开拓的土地,这些土地上诸夏的文化已经非常昌盛,东夷部落已经越来越少,很是富庶。 至于最差的就是北面、南面、西面,穷、战乱、蛮夷众多。 即使是侯爵,齐姜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那种地方。 于是皱眉道:“先王嫡次子不过是一个稚童,哪里能承担起防御楚国的重担呢?先王有庶子三人,都已加冠,封在王畿之中,爵不过伯子男。 息儿即位,普天同庆,理应给兄长加封,以彰显仁德,便将三人爵位升至侯爵,侯国迁转至唐随等地罢。” 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几个王子安排的明明白白,在座的几人也不禁佩服干脆果断,丝毫不担心那几个王子的外戚不满。 几人便直接同意,开始草诏。 洛苏说道:“申吕之地最为紧要,随厉王亲征的将领之中,余伯修有功劳,将其升为申侯,将申吕两座城池都赐给他,封给他两百里的土地,彰显天子的恩德。” 如今邦周大扩,便是伯国之地也有百里,但赐土时,依旧按照周礼旧制。 余伯乃是诸姬之一,现在将余伯的封国迁徙,自然要多多赐土,还要有其他的赏赐,才能不落下苛待宗室的名声。 “自素王摄政起,如今王畿官制庞杂,臣规整了一遍,三公大多以尊衔赐予德高望重的宗长,大多不涉政事,既然如此,不若便为定制,作天子之伯。 至于王佐官制,便以天地春夏秋冬六官为上卿,大宗正掌姬姓诸侯之事,少宗伯掌外姓诸侯之事,再设大鸿胪掌公侯之事,少鸿胪掌伯子男之事。 四镇诸侯八年一迁,都由立有功勋的诸侯担任,天子亦可与宗亲贵戚多多亲近。” 洛苏为了加强天子和血缘日渐远离的诸侯之间的关系,可谓是煞费苦心,若是强大的诸侯一生都未曾见过天子,那又从何谈起所谓忠诚呢? …… 天官官署。 毫无疑问,这是如今整个天下的权力中心,整个王畿的事务、整个邦周的事务,都要经过天官决断。 春官晋侯与地官陈侯脸上喜气洋洋,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巅峰。 洛苏为三人斟满酒,笑道:“晋侯、陈侯,还请饮酒。” 两人便齐齐谢礼道:“怎敢劳烦太师。” 温酒饮罢,陈侯便开口问道:“不知太师有何要事召我二人前来?” 洛苏没回答,而是转头问晋侯:“晋侯之祖,乃是武王之弟,到如今已经四代,与天子的血缘关系已经很是淡薄了。” 这话一出,晋侯与陈侯的表情立刻就严肃起来。 “不过四代便已经如此,一百年、三百年、五百年之后呢?后世的子孙还能拱卫天子吗?孤很是怀疑啊。 自素王时起,大宗正便在洛氏一脉流转,到了孤这里,这个问题已经很严重,故不能置之不理,便想出一个办法。 晋侯如今为春官,有掌宗族之权,陈侯任少宗伯,可以协调异性的诸侯,所以这件事情要交予二位去做。” 晋侯与陈侯对视一眼,齐声道:“太师尽可言,我等定竭尽全力。” “王畿之中,有天下诸侯的谱系流传,二位将其中诸侯家中适龄男女备录在案,尤其是那些有兄弟姐妹的。 天子息娶了陈侯的嫡女,滕妾制度下,陈侯恐怕要将女子全部塞进天子的后宫了。 依孤所见,不必如此,留一二嫡女、宗女嫁入其他姬姓诸侯之家,比如晋侯之子。 同姓不婚不可破,便以异性之血,使天子与诸侯亲近起来,邦周的社稷能微微安稳一点。” 听到洛苏所说,晋侯与陈侯脸上都浮现出笑容,此事并不难,而且对两人很有好处,当即便答应下来。 望着晋侯与陈侯远去的身影,洛苏沉思片刻,这个方法应该能将诸侯与天子之间的离心,稍微拉回一点,但是随着诸侯实力进一步膨胀,天子也必须增强自己的实力。 老祖宗话中的意思,我邦周的天命,起码不能比殷商低,老祖宗为邦周打下了百年的基业,我能不能做到呢? 无数繁杂的思绪落在他的心头,侍从进来通报申侯前来拜访。 申侯修一进来便是大礼参拜,恭敬道:“修拜见太师。” 洛苏对申侯是有大恩的,因为申侯真正的身份只是一个孽生子,连庶子都算不上,在这个时代,他的地位卑贱如奴仆。 一件非常灰色幽默的事情就是,姬昭制定了宗法制加分封制,创造了等级制度严苛、血缘关系几乎决定一切的时代。 但他本人以及在他暗中影响下的历代洛侯,却并不在乎什么血统。 这也是洛苏为什么会毫不犹豫抛弃姬完,所有的规则只是单纯的维护统治的工具。 在洛苏的暗中帮助下,申侯才能从一个孽生子,最终做到诸侯的位置。 他的生母也被追封成了夫人,再也没有人敢当面嘲讽他的出身,这种恩情,简直比父母生养还要高。 现在,洛苏再次出手,让他从一个统领,一跃成为镇南诸侯,位同天子上卿,而且敕封为侯爵,成为一脉先祖,他的子孙从此就能以申为氏,对于一个贵族来说,超越祖先是最荣耀的事情。 申侯怎么可能不对洛苏深深叩首,效犬马之劳呢? 洛苏将他扶起笑道:“申侯不必如此,你是宗家俊秀,此次南征也是表现不凡,如今是执掌方两百里国土的侯爵,可以另立宗庙,夸耀子孙,孤倒是要恭喜你。” 申侯这才在洛苏对面跪坐下,“全赖太师提携,修愧不敢当,南征之事,唉,不能卫护天子,是臣失职。” “申侯不必妄自菲薄,厉王天怒人怨,辅佐这等君主,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容易,此次前往申地建国,不必太过着急,你这一生,建好申国即可。 孤在洛邑一日,熊顿便不会提兵北上,你到申地之后,向西征讨拓展实力,还要注意与另外三国要保持联络,你们都是姬姓,不能结成姻亲,那最好结成连襟。 熊顿此次回国,孤也猜不到楚国之内的人心变化,但等他薨后,定然还要做过一场,孤希望那个时候申国已经堪为大任了。” 洛苏对申侯修讲述自己的要求,他现在已经不仅仅在意自己执政时的政策问题,他已经开始对下一代进行布置,这就是为什么他明知熊顿有生之年不会北上,还是要将余伯修改封到申地的原因。 “修,孤有一言,你且一听。 七十多年来,多少分封的国家都已经灭亡,其中原因复杂,但是究其根本,不过是君主荒嬉,国政废弛,所以国家的存续,在于继承人的选择。 申国,乃是面对楚国的第一线,你务必要慎重,孤听说你的嫡次子年仅十岁,能默素王全书,如果你愿意,孤可以收他做学生,为他寻一个宋国的贵女婚配。” 申侯修面上瞬间狂喜,给当朝第一人当学生,还能取到公爵族中的贵女,谁能拒绝? 当下毫不犹豫道:“臣愿意,待回去之后就将犬子送到太师府上。” 见到申侯果断,洛苏很是满意,两人便谈笑起来,洛苏又对申侯提出了申国到时候需要背负的任务,便将申侯放走。 申侯修离开天官官署,满是欢喜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叹息,先前洛苏话中的意思,他心中清楚。 自己的嫡长子顽劣不堪,而且蠢笨异常,在洛氏的公族之中也是有名的,只是没想到传到了洛苏的耳中。 如今自己要镇守申国,扼制楚国发展,这是邦周的百年大计,申国是最重要的棋子,洛苏对他的继承人不满,又提醒要收嫡次子做学生,还要配宋国贵女,这便是提醒他一下,让他自己处理,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申侯修感激于洛苏的恩德,稍稍平复心情,便决定让嫡长子出些意外,失去继承权。 …… 康王曰:王叔摄政,天下宾服,何为摄也? 素王曰: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摄政据此二者,王不可轻授。——《王道后篇》 第十九章:洛邑与镐京 熊顿将俘虏的贵族放了回来,加上先前逃回来的溃军,又从王畿之中征召了一批小贵族。 洛邑六军的编制很快就得到了恢复,齐侯身为夏官长,在对这支重建的军队进行训练,希望能够早日恢复战斗力,弥补王畿地区战力缺失的隐患。 几乎所有人都面露欣喜,这一次大败造成的负面影响已经在逐渐的消弭之中,但是洛苏却从其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在不是战时的特殊时期,居然能够征召来几万脱产的军队。 这并不意味着经济状况好,而是意味着没有采邑的贵族增多了,他们希望能够通过为天子服役来获得土地。 邦周有大量的贵族拥有封国,但是也有很多贵族并没有分封,而是留在了王畿之中,发展自己的宗族。 他们为天子服役,担任王畿内的官员,天子则将王畿的土地分给他们,土地上的产出则作为俸禄,来养活这些人的宗族。 这些土地和分封给诸侯的土地不同,所有权还在天子手中,而且不能买卖,只是作为产出而已。 无数的小贵族都以此为生,就连洛苏都在王畿之中有一块采邑。 如果一瞬间有许多人失去了采邑,整个王畿就会在瞬间爆炸。 这个时代的自由民是极少的,无论任何一个诸侯国,都不存在后世那种募兵,全部都是这些最底层的小贵族以及国人在服役。 保证他们的利益,天子才能安稳的坐在王座上。 这也是姬完在回洛邑的路上山崩,那场大败的消息传回王畿后,洛苏第一时间向王畿的小贵族表示安抚。 所有的采邑都不会收回,甚至让他们宗族之中派遣人继续为天子服役,就是保证附庸们对天子的忠诚与信心。 为了彻底了解一下如今王畿的基本情况,洛苏从陈侯那里要来了王畿的土地、人口、宗族的分布。 这是借着招纳新军得到的最新一次的统计结果,陈侯是个平庸的人,他没有能力分析这些数据背后透露出的信息。 但是洛苏可以,望着这份名单,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从康王东迁洛邑,才不过七十年,王畿之中的土地就已经分出去了四层。 按照宗法制度,大宗分成小宗,小宗再分成小宗,这种宗族的数量会是指数级的增长,王畿之中哪里有这么多的土地去分配。 如果拿不出新的土地,那些没有采邑的小贵族和那些采邑面积庞大的大贵族之间,就会发生激烈的冲突。 到时候,整个王畿一定会陷入政治斗争的阴霾之中,甚至那些军事贵族直接动刀把子。 “怪不得当初老祖宗说,宗法制、分封制、夏君夷民是三位一体,缺少任何一环,周人的天命都会逐渐崩塌。” 洛苏深吸一口气,“这种持续在王畿之中分封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延续下去,这些在王畿之中盘踞多年的氏族也要清理出去一部分。” 洛苏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个事情的阻力一定很大,如果要用后世的例子来形容,大概相当于把一个在北京市安家落户的中产阶级,赶出北京到边疆去。 如此棘手的问题,就连老祖宗那等天人,都没有彻底的解决办法,只能选择大肆分封,能拖就拖,但是如今形势不同,分封也不是说封就能封的,他一时之间也是有些一筹莫展。 突然外面的侍卫称有镐京来信,洛苏放下手中竹简,便让侍卫将人带进来。 便见到太保、夏官长齐侯与一个身着皮甲的小贵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齐侯一见到洛苏就有些急切的说道:“太师,镐京传来紧急军情。” 齐侯乃是夏官长,掌控邦周的军情要事,所有关于军事的消息,除了送往洛苏这里,都要同时送到夏官官署一份。 他一收到信使传来的情报便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赶来了洛苏这里。 洛苏连忙将信使递来的信件展开,齐侯在等洛苏看时直接道:“分封在镐京以西的诸侯联合来信称,厉王大败的消息传到了西戎部落中,西戎部落认为邦周大军不败的神话已经结束。 他们纠集了数十个部落,组成了联军,突然袭击了西部诸侯国,诸侯们没有防备,于是大败,来信时已经有十数个诸侯国被攻破。 诸侯们携带着公族成员以及败军、国人逃到了镐京王畿内,暂时居住在王畿的城邑中。 如今镇西诸侯程侯以及毛侯、邰侯、毕侯正率军抵抗,防止犬戎直接突入王畿之内,毁坏我历代先王的宗庙。 据说他们已经联络了褒侯,褒侯一向与犬戎的大部落交好,希望能够让犬戎退兵。” 洛苏这时也已经看完了送来的情报,他的确不太懂军事,但是对于保持势力平衡是很拿手的,但如今邦周大部分的外交都由他亲自制定。 对于西部发生的事情就感到很奇怪,自言自语道:“犬戎怎么会突然大规模进攻?双方时常有摩擦孤是知道的,但有羌族作为盟友,犬戎是疯了才会与我们邦周大规模开战?” 羌姜同源,羌族一向都是邦周在镐京往西最重要的盟友,也是抵御犬戎的重要帮手,如此平衡的势力分布,怎么会突然被打破呢? 至于什么邦周大军不败的神话,听听就好,自从迁都洛邑以来,加上有羌族帮忙,邦周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中部与东部的开拓上,在镐京那边的力量投射一直就不太够。 命令卫士将信使带下去休息,没有外人在场,两人便随意盘膝而坐,思索着镐京城传来的古怪的消息,洛苏甩甩手中的竹简,皱眉道:“舅父,这件事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诡异。 诚如西部诸侯所言,这些年犬戎实力增长极其迅速,但也不至于突然增长到列国联军而不能挡的地步。 总不能犬戎之中也出了一个熊顿那样的无双神将,能以少胜多,同时大败西部诸侯与羌族部落。 难道孤还得将洛邑之中刚刚重建完的大军拉过去平乱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齐侯是久经战阵之人,他更是觉得这个消息奇怪。 这一路上也一直在思考,百思不得其解。 但听到洛苏所言,仿佛有一道灵光突然射入了他的脑海之中,“率领大军往镐京去,重新在镐京布置庞大的军事力量,会不会是西部诸侯自己制造了这件事情。” 洛苏听到了齐侯喃喃的声音,他立刻想起,之前两人还曾经说过,西部的诸侯经常性的渲染犬戎对镐京的威胁,极力想要让天子西迁。 主要目的就是希望天子重新在镐京投入力量,借此恢复曾经中心的政治地位。 西部的诸侯很有可能就是借着这个天子大败的机会,挟戎自重,想要看看能不能将天子搞到镐京来。 对于西部诸侯的诉求,洛苏是知道的,但他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起码三十年内天子都要始终待在中原地区。 “舅父你的猜测还是很有可能,否则无法解释这件事情。” 洛苏有些愤怒的说道:“希望这只是我们两个的猜测,西部诸侯如果故意纵容犬戎作乱,那真是其心可诛,动摇社稷之人,都该死。 但如果真的是他们,作出这样的举动,是一个危险的政治信号。 看来镐京的衰落,已经到了他们无法容忍的地步。 再不考虑镐京的人心,比这个更加危险的动乱恐怕不远。 保证西部的稳定是重中之重,镐京是邦周天命兴起的重地,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当年素王曾经与康王说要施行两都制,在镐京至洛邑之间这一片狭长的土地上,大量分封姬姓诸侯国,彻底将这一块土地王化。 然后沟通两都,邦周的天命会变得绵长,但是最后没有施行下去。 现在看来,是时候重新推行这个计划了。 随着东部的开发,洛邑已经繁盛到了极点,现在重建镐京,也能为将来经略西陲之地,打下坚实的基础。” 齐侯属于东部诸侯的领袖之一,自然是反对天子西迁的。 但是齐国毕竟是邦周的盟友,他也就没有多说,只是皱眉道:“这些年分封诸侯已经渐渐有了定制。 先前敕封先王三子为侯,还能说是血统高贵、加上天子息登基的加恩,其他姬姓诸侯要用什么理由呢? 无故分封,不要说异姓诸侯,便是王族内部也会出现问题,自古人心不患贫患不均,务必要慎重行事。” 洛苏自然知晓这一点,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折身将王畿内的宗族人口重新拿起,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有些欣喜的说道:“分封的名义找到了,关键是怎么把这些人弄出去。” 齐侯从洛苏手中接过竹简看起来,立刻就明白了洛苏的意思问道:“你是准备把这些王畿内的公卿分封出去?如果是这些人,阻力的确会少很多。” 同时找到两个问题的解决方法,洛苏神色有些放松的说道:“这些王畿内的公卿,都是从康王时期就一直留在王畿的贵族。 他们虽然不像我们这些诸侯有一个国家作为后盾,但是在王畿之中盘根错节、人口众多,将他们调出去对邦周是很有好处的事情。 这些人侍奉天子多年,功劳足够多,可以堵住一些诸侯的嘴,很多人名义上都是天子的卿大夫,身份也足够尊贵。 老祖宗制定宗法时称,天子三公视同公侯、天子之卿视作伯、天子之大夫视作子男。 我们依照这个制度,将王畿之中,宗族庞大的贵族、失势却占有大量采邑的贵族、得不到采邑的小贵族全都分封出去。 既可以解决王畿内的土地问题,又能解决两都之间的问题。” 齐侯很快就指出了这个方法之中存在的一个问题:“让那些大贵族从王畿之中迁徙出去,他们能同意吗? 尤其是那几个世代公卿之家,当初就是你也没能将由纪二人从厉王身边贬斥出去。 若不是厉王这一次大败,恐怕他们还安安稳稳的留在厉王身边。 王畿之中分封的土地不是世袭,但所有人都知道,实际上就是世袭的。 甚至我听说现在王畿官署,已经在尝试能不能让贵族们,以合理的价格对采邑中的土地进行交易。 你用畿外的土地交换他们手中王畿内的土地,他们一定会反对。 王畿毕竟是他们的地盘,除非把我们国中的军队调来,但你知道,我们不可能那么做。” 洛苏微微笑道:“舅父你所忧虑的,外甥自然考虑过。 说起来,洛国虽然是畿外方国,但是从老祖宗素王起,历代洛侯基本上都在王畿之中任职,只是宗庙不在这里,倒也是能算是王畿公卿了。 根据我的了解,王畿公卿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的公卿大族,在王畿之中逐渐边缘化,本来就想要外放。 若是百年前,王畿自然是当今天下最繁华肥沃的地方,没有人愿意离开这里。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随着夏君夷民的进行,现在很多诸侯过的已经没有那么艰苦,王畿公卿都看着眼红。 至于那些不愿意外放的公卿,按照宗法与分封制度,卿、大夫、元士,可是要层层封土的。 大宗不为小宗赐土,这是不符合周礼的行为。 我是姬姓宗族的大宗正,对于这种不遵循宗法礼制的宗族,为那些畿内小宗主持公道很正常吧? 只要稳住那些军事贵族,我先将那些得不到采邑的小宗分封出去,削弱大宗的实力。 到时候如果还不识相,就要问问我的刀锋是否锋利了。” 听到洛苏所说,齐侯觉得还算是妥当,便笑着说道:“既然你腹中有良谋,我也不多问,但现在镐京城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 不论是迁徙王畿公卿,还是振兴镐京,都是旷日持久的国策,现在摆在两人面前的是西部的戎乱。 收回发散的思绪,西部这件事的具体情况不了解,其实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只能是派人过去走一趟,便说道:“这件事情还是要劳烦舅父往西边走一趟。 领上一军的兵力,我这边让摄政会议下旨,将整个西部的军国政事都委托给舅父你,可以全权行事。 到了之后先以安抚为主,对于那些战败的诸侯,如果数量太多,找一个最过分的处理一下,其余的先放一放,查一查再说。 至于羌族部落,舅父比我更清楚,自己决定就好,这一次要好好看看西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齐侯来时就预料到自己大概率是要往西边走一趟,便直接答应道:“这件事就交给我,有了新的发现我会派信使回来。” 第二十章:齐侯向西 齐侯走后,洛苏没有处理政务,而是静静地坐在桌案前,阴影洒下,他的双眼有些幽暗。 姬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黑色瞳孔之中渐渐染上金色。 当年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为族群开拓生存空间的初代贵族,才过了不足一百年,就堕落到这种程度。 熊顿这种立有大功的诸侯,不能被天子奉为座上宾。 由纪这种谄媚的小人得以享受高位。 甚至连都邑这种代表邦周天命的象征,都成了争权夺利的工具。 洛苏微微闭上眼,脑中全都是素王曾经所著的经典,那些文字不断的重组,化作他的精神食粮。 “这就是先祖在《洛氏家训》中所说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吧。 世事艰难,孤乃是素王之后,正当奋勇向前,扫除奸凶,靖平天下。” 想通了一些东西的洛苏,甩掉那些繁杂的思绪,很快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只有姬昭知道他短短时间内,心中经历了多大的斗争。 如果有人在他身边,或许能听到他在自言自语着:“幸好姬完已经死了,否则弄死他还要费一番手脚。” 姬昭嘴角带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现在对自己的这个后辈越来越满意。 【洛苏: 权斗:95(95);治国:96(96);御人:95(95);统率:42(42);武力:50(62);军略:50(50)】 洛苏的属性已经达到了巅峰,即使放在历史长河之中,他也是最顶尖的宰相,现在还破除了思想上的钢印,姬昭有些期待他日后的作为了。 …… 翌日。 摄政会议下诏,任命太保齐侯为奉王受命总摄邦周西部内外军国事王使,依旧加三公太保衔、夏官长、暂代镇西诸侯,以奉王受命征西上将军领一万二千人出征。 这是邦周开国以来,自素王以外,出征的为人臣者所得到的最大权力,整个王畿的公卿都不禁侧目。 面对来为自己送行的洛苏,齐侯忍不住苦笑道:“阿苏啊,这下你舅舅我可算是被你放到火上烤了,这诏令下的太离谱了。” 洛苏笑道:“舅父乃是超世之人杰,又岂会怕这些流言蜚语?外甥也是不得不如此,要想震慑住西部诸侯,不得不如此。” 这也就是齐侯,其他人是万万不会愿意为邦周的社稷做到如此程度,但姜齐可是拥有邦周起码四分之一股份的大股东。 王太后是姜齐的嫡女,天子有一半姜齐血脉。现在虽然还没有太子,但所有人都知道,下一任太子的正妻依旧是姜齐的嫡女。 这样紧密的利益关系才是洛苏信任齐侯的根本原因。 齐侯摇摇头霸气道:“事已至此,老夫历经战阵,不是胆小怕事之人,若是有人胆敢中伤,自有齐国中三万虎贲,谁能挡我?” 洛苏哈哈笑道:“舅父霸气,昔年太公望随素王东征,为我邦周立下汗马功劳,今日舅父为我邦周社稷,率军西征,姜姓吕氏,真乃我邦周定海神针是也!” 洛苏这一番话说的齐侯也是一阵热血沸腾,光耀祖宗是每一个周人刻在血脉之中的记忆。 两人酒爵一碰,一饮而尽,齐侯便率军西去。 …… 送走齐侯,洛苏开始准备处理王畿内公卿贵族造成的结构性问题。 邦周的畿内诸侯情况远远比畿外诸侯复杂的多,畿外诸侯主要是像齐洛宋这种以血缘为纽带的同盟,大量的同姓亲族居住在一起,甚至一支军队之中,全都是同族之人。 但是畿内诸侯百年来,异姓诸侯与姬姓王族通婚,双方之间形成的同盟是以政治为纽带的,这是一种既坚固又脆弱的关系,他们异姓杂居,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些昏暗的油灯下,洛苏将一卷竹简放下,在他的官署之中,这些竹简已经堆成了山,经过他的夙兴夜寐,终于算是稍稍理清了其中错综烦乱的关系。 如今的畿内诸侯可以概括为四姓十七氏族。 其中姬姓的子孙基本上都是未曾向畿外分封的王子,诸如厉王的三个庶长子,这其中有许多都以王为氏,以彰显自己的血统。 还有一家以周氏为主脉,这一支是素王的后人。 其余的则以采邑所在为氏,张、杨、李、孙四家最大,大多数都是两次大行封建时,没有被分封的姬姓宗族后裔。 作为邦周的大股东之一,姜姓的势力在王畿之中依旧庞大,尤其是纪氏,这是太公望留在王畿中的一支。 申氏也是姜姓强支,只是不如吕氏那么显赫而已。 还有许、谢、高三家,已经是第三代的姜姓源流,他们的主支已经不在王畿之中。 在畿内诸侯之中,嬴姓是比较奇特的存在,这是唯一的一个从岐周之时就追随周王,却在畿外没有任何封土的大姓,他们世代为周天子养马,是畿内的军事大贵族之一。 此次齐侯西向而行就有大量的嬴姓族人跟随,洛苏在马政上圈了圈,这种人才应该放在西北那种地方,放在王畿之中浪费,嬴姓徐氏、江氏、费氏都是比较实干的氏族。 姒姓有杞、曾、陈三家,都是曾经随着王后、夫人来到王畿的杞国外戚后人。 禹王后裔的杞国,在大行封建时,同宋国一样贵为公国,但是现在国力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反而是这些迁徙到王畿之中的姒姓后裔却很是繁盛。 由于地理上不像是畿外诸侯相隔那么远,通过通婚联姻,这些氏族之间相互杂居,一个标准的采、邑之中,甚至生活着三姓族人。 洛苏望着自己整理出来的公卿氏族,开始回想自己多年执政中,这些人的政治倾向,他准备与这些氏族的大宗族长谈一谈。 经过判断,洛苏决定从姬姓周氏、姜姓申氏、嬴姓费氏,这三支入手,这三支是最可能支持他的大氏族。 姬姓周氏算是他的公族,虽然双方的来往比较少,但是历代洛侯都在王畿执政,对这个同族还算是照顾,现在是他们回报的时候了。 姜姓申氏曾经是殷商的西陲重国,后来随着姬姜合流,加入到了邦周之中,现在姜姓吕氏是邦周之中最显赫的异姓诸侯,申氏心里恐怕不会那么好受。 至于嬴姓因为宗族人数比较少,交流比较多,随便见一支就可以。 …… 经过多日的行军,齐侯终于抵达了镐京,以程侯为首,西部的诸侯们恭敬的迎接王旗入京。 齐侯站在战车之上,他虽然是一个老人,但是颇有先祖太公望之风,浑身负甲,一看就是沙场宿将。 望着眼前乌压压的人群,齐侯取出谕旨,大声道:“摄政会议制令,众卿接旨。” 摄政会议拥有天子的所有权力,下诏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面对制令这种等级的旨意,诸侯皆颔首,诸侯以下,不论附庸、卿、大夫、元士,尽皆顿首。 “代行王事、总摄邦周一切军国事摄政会议制曰: 着齐侯为奉王受命总摄邦周西部内外军国事王使、太保、奉王受命征西上将军、夏官长、代镇西诸侯。 西部诸侯,不论宗亲贵戚,公侯高爵,悉奉其令。 尔其钦哉!” 干脆利落,符合洛苏一向的做事风格,众人正要起身,就听齐侯慢慢悠悠的说道:“诸公莫急,还有一道诏书。” 这下就连诸侯也都顿首下去。 “代行王事,总摄邦周一切军国事摄政会议诏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诸公自素王时便为天子藩篱,是邦周重臣后裔,镇西诸侯程侯云,尔先祖程侯林,乃是素王胞弟,素王称之曰能,康王赞为三公之才,可堪大任。 素王东征之时,程侯留守镐京,筹集粮草,教导天子,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天子感念他的恩德与功勋,赐予他两百里的土地,才有了程国的兴盛。 东迁之时,还将镐京城这等宗庙重地的看守重担,交给程国君主。 未曾想,你竟然如此无能,致使犬戎霍乱镐京王畿,三百里国土不能制,要你何用! 寡人实在不知百年之后,你要如何面对先祖。 还有尔等西部诸侯,程侯有镇西之责,尔等个个都是宗亲贵戚,以血缘享受了如今的高位,难道你们就没有为天子藩篱的职责吗? 先王曾经说西戎增长之势,如同燎原之火,天子应该临幸镐京,重建祖地。 然如今所见,西部诸侯着实不堪,若寡人临幸于此,尔等藩属依旧如此,西戎在寡人面前耀武扬威。 天子威严何在?邦周天命何在? 诏便至此,以观后效。” 这一封诏书,可以说将整个西部诸侯骂了个狗血淋头,尤其是程侯,这一封诏书是指名点姓的骂。 从他大汗淋漓的头脸也能看出来,听诏书的时候,应该是心中相当惶恐,担心自己成为被杀鸡儆猴的对象。 不过听到后面,他们的心情就好起来了,这是几十年以来,他们第一次在官方层面,听到关于迁都回镐京的言语。 那些心中还存在着荣耀之人,听到这些话早就臊的满脸通红,起身之后便用袍袖遮面。 至于那些每日只知道享乐的无耻之人,态度很是随便,骂就骂吧,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 西部的智谋之士,从诏书中听出了洛苏的意思,这是在告诉他们,洛邑王畿这边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计划,现在立刻收手,适可而止,还能保留一份体面。 如果不愿意要这个体面,齐侯带来的一万大军和“总摄邦周西部内外军国事王使”的官职可不是吃素的,他就是负责帮那些不愿意体面的人体面。 程侯以及毛侯、邰侯、毕侯这几人笑着对齐侯说道:“齐公,我等已经在镐京城中为您准备了宴会,接风洗尘,为将士们准备的美酒、美食也都已经备好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齐侯也不在乎这些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就是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劳烦诸公费心,带路吧。” 见到齐侯态度还算好,很多人提在嗓子眼的心微微的放了下来,既然还愿意谈,那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齐侯则是根据这些诸侯卿大夫的表现推测,这些人慌张是有的,但是恐惧却是没有。 这种态度表明他们的确是犯事了,但是应该到不了夺爵除国的程度。 也就是说,大概率这一次西戎犯境的事情,不是他们里应外合,但是应该也脱不了干系,具体的情况还需要稍后了解。 程侯凑到齐侯旁边,陪笑道:“齐公,不知太师听闻此事是何态度啊?” 虽然他们知道这两封旨意基本上就能代表洛邑王畿的态度,但是他们还是想要知道洛苏本人的态度。 齐侯瞥了程侯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太师威望卓著,摄政会议,一言而决。此次只是忙于邦国重事,才派孤前来,孤若是交不了差,太师定然要亲自来了。” 洛苏的权势虽然还到不了这个程度,但是齐侯自然是要吹一吹的,否则他这个外来户,单单凭借官职可吓不住这些老油子。 齐侯自己就是畿外诸侯,对于这些诸侯的心理再明白不过,齐国再强,天高皇帝远。 洛苏可是经常与诸侯打交道的、威名赫赫的三公,而且从素王时代起,洛国君主已经是连续四代三公。 可以预见的未来,洛国君主依旧会牢牢把持着三公高位,没有任何一个诸侯会故意得罪这样的存在。 程侯云脸上有些尴尬,恭维道:“云之先祖,世之俊杰,云愧对祖先,对外无能,使犬戎起了侵入王畿之心。 幸而太师将齐公调来西陲主持大事,齐公乃是邦周宿将,云在西陲亦有耳闻,齐公既来,犬戎定然会败,齐公既来,王畿定然太平。” 程侯这夸张的吹捧,让齐侯浑身都不得劲。连忙说道:“程侯言过了,三百里大国,人才济济,区区犬戎,不过手到擒来吧。” 经过一轮吹捧以及初步的交谈,齐侯对程侯的印象就是,为人圆滑,脸皮极厚,不算很好对付。 而且这一路上,并没有其他人过来搭话,说明程侯这个镇西诸侯还是有些威望的。 第二十一章:四姓公卿 对于洛苏的召见,这些王畿的卿士都感觉有些奇怪,如果说洛苏的父亲,他们还算熟悉。 前代洛侯辅佐天子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些人有的在手下当值,有的则同殿为臣。 当洛苏开始执政的时候,恰好他们也陆陆续续的开始了下一代的更替,双方之间的接触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多。 …… 夜色落下,洛苏的府邸之中却是灯火通明,曾经辅佐天子的王朝卿士们都聚集在这里。 因为洛苏还没来,于是众人纷纷跪坐着交头接耳。 “洛公怎么突然召见我等呢?还说商议大事。” “来的人还挺多,都是畿内世卿世禄的大族,看来事情不小。” “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位如今权势堪称素王之后第二,还要如此隆重的召见我们,这场饮宴,怕是不好吃下去。” “别担心,这么多家呢,族中有在洛公手下行走之人曾经说过,这位风格强硬,但是做事却以稳妥为主,从不急于求成,所以才能凡事必成。即使今天有什么事,也不会当场要我等表态。” “洛公将我等召来商议大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看重我们,或者说我们的宗族,摄政会议首席的召见,这难道不是荣耀吗?” 这话一出,当即就获得满堂赞同,气氛都好转起来,说出这话的周氏族长与申氏家族、嬴姓三家相视一笑,眼观鼻,耳观心起来。 洛苏终于姗姗来迟,见众人都已经到了,脸上带着歉意道:“诸公,实在不好意思,王太后召见摄政会议诸侯,孤来迟了。” 周氏族长周韵起身行礼笑道:“洛公您是三公之首,又是摄政会议首席,天官官署总揽五官事,这是何等的重任啊。 邦周的天命要依靠您来维持,天下万国数百万生民的身家性命都系在您一人的身上,我们不过是一些活在您羽翼庇护中的卑微之器,怎么敢劳烦推脱掉天下的大事,来见我们几人呢?” 洛苏连忙招呼众人坐下,一队队侍女撤下瓜点,换上公侯的鼎食,编钟厚重的声音响起,洛苏这才说道:“东周公刚才所言不妥,诸公可不是卑微之器,而是先祖素王所说的大贤之人。 孤承蒙三代王上信重,如今添为摄政会议首席,以治邦国,今日召见诸公,正是要将公等遗漏乡野的大贤之人,上报天子,再得重用啊。” 这一句直接将不知道内情的族长们搞蒙了,他们就是谦虚一下,又不是真的乡野之人,这些世卿世禄的贵族哪里还需要洛苏来举荐。 正当众人疑惑时,洛苏突然说道:“诸公想必知道,前些时日,西戎作乱,齐侯率领大军西行平乱,前些时日传回了些消息,让孤很是忧虑啊。” 嬴姓费氏的族长费来好奇的问道:“洛公您有经天纬地的才能,操持邦周的天命,那桀骜不驯的熊顿都能一言退军,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您感到忧虑呢?” 洛苏一言退军,还让熊顿将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给了所有人极大的震撼,也是他半摄政的威望功勋来源之一。 否则单单凭借之前执政的威望,即便这只是一个神圣合法性远远比不上素王时期的假摄政,那也还不足以如此平稳的接收政权,直到现在王畿公卿依旧俯首帖耳,依令行事。 “诸公莫要捧杀孤,熊顿是天上兵主,乃是混世人间无敌神,孤不过一个凡人,又岂能胜过他呢? 熊顿退兵,不过是孤来时祭拜祖宗,从素王处借来一缕天命,熊顿兵主下凡,自然敬天而知命,所以才退走,和孤并无半点关系。 素王执掌邦周天命,干系极大,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扰,若不是熊顿非是凡人可挡,孤也不会惊动素王。” 素王此人传说太多,众人将信将疑,只能将凛然压在心底,洛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带着一丝忧虑道:“人间之事,终究只能是人间之人来解决,这便是孤所忧虑的。 西北的旷野是何等的辽阔,一直以来决定战争胜负的便是战车。 所谓战车,不过就是良马、好车,从前我邦周能铸造青铜,所以战无不胜。 如今犬戎也有了战车,他们还从遥远西方捉来高头大马。西部诸侯说那些高头大马,冲刺极强,膘肥体壮。 我周军的马匹,不论是冲击力、耐力、还是重量都不如对方,西军正是没有良马,所以才被大败。” 这段堪称睁着眼睛说瞎话,要说有没有马匹这方面的原因呢? 那肯定是有的,没人敢说没有。 但这个骑兵还没有成为主流的时代,马的作用还没有那么大。 马政也没有提升到国策的地步,但是任何的政治目的都需要理由。 马,就是洛苏找到的理由。 洛苏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嬴姓三家身上。 早就暗中通过气的费来立即俯首道:“洛公,王畿马政之事,一向由嬴姓负责。 嬴姓先祖不过是西岐执鞭之民罢了,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天子的仁德赏赐,现在邦周既然需要良马,我嬴姓三氏自然是责无旁贷。 嬴姓可以为西部诸侯提供良马,只是……” 说到这里,费来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洛苏便连忙问道:“费公有言,但说无妨,可有孤能做的?” 于是费来肃然道:“王畿坐于伊洛之间,诚是天命所钟王业兴盛之地,但于养马而言,却远不如镐京。 臣族中典籍有记载,自从迁徙到洛邑,臣族中养出的马匹再也不复有天马之相了! 若是在这洛邑之中,想要培养出堪比犬戎的良马,臣实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感。 臣拜请洛公,允许臣率领族人返回祖地,若是能封臣于丰镐之间,臣定能充实马政,抵御西戎,为国藩篱,壮我邦周。” 洛苏直接愣在原地,仿佛被费来突如其来的请求震惊到了,呐呐道:“畿内诸侯自请外封,孤又怎么能够拒绝呢?” 两句说完,才从震惊中清醒,欣喜道:“为邦周马政,自请外封,费公真是邦周的忠臣啊! 素王曾经说过,有忠诚的长辈,必然有忠诚的子孙,费公如此,想必宗族之中,尽是此等为王尽忠之士。” 费来脸上满是自豪之色,朗声道:“洛公,素王有谦谦君子一说,但是族中的儿郎实在值得夸耀,素王曾言,内举不避亲,臣今日便自夸一番。 不仅仅我费氏子孙,嬴姓三氏,同气连枝,皆是忠义之士。 族中儿郎各个熟读素王所著经典,愿意为夏君夷民、变夷为夏的王道大业奉献,早就盼望着能为王前驱。” 徐氏、江氏二族长,脸上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至于其他人已经被费来的话搞得傻掉了,怎么说着养马的事情,嬴姓三氏突然就要出镇畿外了? 出镇畿外就是忠臣义士? 夏君夷民就是天命王道? 那我们这些依旧留在畿内的呢?三言两语就成了不忠王事之人? “好!” 洛苏兴奋的喝彩一声,高高举起面前的酒爵,朗声道:“夏君夷民,变夷为夏,王道大业。 这就是孤的先祖,为我诸夏所立下的最伟大的功绩。 诸公,我等当为嬴姓三公此等高义,浮一大白!” 早已暗通款曲的周韵与申酉心中暗笑,有的人还没回过神来,麻木的举起酒爵,半推半就的一饮而尽。 洛苏脸上还带着兴致勃勃的神色,慨然道:“这些年随着迁都洛邑,夏君夷民之举,同素王时期比,颇为不顺。 究其根本,便是我等贵族躺在先祖的功劳簿上,锦衣玉食,早就将当年经历的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之苦忘却了。 孤一直痛心于此,没想到今日竟然有费公、徐公、江公,愿意重回祖地,艰辛创业,孤心中实在高兴。 孤明日便报于摄政王太后,言明嬴姓三公义举,为费公请封侯爵高位。 徐、江二公,亦可得伯爵之位。 孤还要为你们作保,在那秦川之地,为你们实封百里之土,赐予财货、奴隶、兵器、甲胄无算。 三公日后率族西迁,莫忘洛邑之中,有保举之人,盼三公早日将捷报予孤,那时孤定为三公贺!” 等到嬴姓三人拜谢洛苏,所有人都彻底回过神来了,嬴姓这三人是与洛苏商量好的。 马政就是一个幌子,洛苏真正的目的是想要让畿内诸侯外迁! 嬴姓在王畿之中,人多地少,认为留在王畿之中没有前途,想要外封的人确实不少,私下里他们还曾经交流过。 同时作为素王之后,洛苏话中对于这些年停滞的夏君夷民进程,也是真的不满,所以才想到了他们。 大量不事生产、久经军事训练的族人,有大量的财富能够保证建国所需,他们还有着卿大夫的畿内爵位,能够平调畿外伯子男爵。 众人有些奇怪的是,看洛苏将自己这些人全部请来的架势,他是想要将畿内大部分的公卿贵族迁到畿外。 这么多的人,想想就头皮发麻。 一个不慎,即便以洛苏的威望,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失败,这种甚至会影响邦周的大事,以洛苏的风格,怎么会做这么激进的事情呢? 这时另外一个早就安排的托出场了,申氏族长申酉向洛苏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洛公,嬴姓为天子牧马,若是西迁,这洛邑之中的马场要如何呢?” 这个问题表面上是在问,嬴姓走了谁为天子牧马,实际上是在问,畿内的权力真空如何填补。 这才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瞬间将他们的精神调动了起来,竖起耳朵,想要听听洛苏如何说。 我们这些家族都是世代为天子服务,对于王畿的方方面面摸得门清,把我们全都调走,王畿难道不治理了? 这就是他们心中的想法。 但洛苏的目的并不是要彻底剥夺他们的权力,在这个世卿世禄理所当然的时代,结构性的矛盾是解决不了的。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 他要做的,是将几十年内王畿就会出现的政治灾难,往后推移几十年,甚至一百年,他要让这些宗族在王畿内的力量与规模,恢复到刚刚迁徙到洛邑时的状态。 这些既可以解决王畿财政的问题,又可以解决公卿贵族逐渐侵蚀天子权力的问题。 于是洛苏摆摆手,笑着说道:“申公所忧虑的事情,孤刚才想了想,实际上并不存在。 百年繁衍,嬴姓宗族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其中分支小宗又岂止三家,三氏族的族中子弟西去秦川之地,又不代表全族都要迁徙,甚至费公这等年事已长之人,依旧可以留在洛邑之中。 孤乃是洛国君主,不也在此与诸公饮宴,几十年来,停留在洛国的时候,一手可数。 邦周之中,多少畿内诸侯与畿外诸侯是同出一源的呢? 莫说他人,便说东周公韵,究其根本,也是素王后裔,与孤乃是同族。只是素王时便另立宗家而已。 遥想国初之时,畿内畿外何时有如此分明的界限呢?” 周韵掩面道:“洛公抬举某了,洛氏乃素王宗家嫡长,岁岁年年香火不断,臣已改氏别立,连一支香火也不曾献上,岂敢称素王后裔,只称素王后人即可。” 周韵这话倒是没错,小宗只能拜自己这一脉的祖宗。 在姬昭的系统里面,他们连后人都不算,只有还没有分家的洛氏才算是他的后人。 洛苏这一番话,打消了众人很大一部分抵触心理,尤其是费公居然直接封侯! 这可是相当于天子的三公,他们这些上卿,只是相当于伯而已。 “洛公此言,臣只能顿首而拜,以示感激。” 申酉的表情有些严肃,缓缓开口道:“洛公,我申氏乃是姜姓源流所出,百年前与您的舅国吕氏,并驾齐驱,不分轩轾。 武王时,太公望为邦周立下汗马功劳,素王摄政时,又随军东征。 这等大功于邦周,申氏望尘莫及,自此吕氏受封齐国,申氏留守畿内。 到今日,齐国已经是带甲三万的东方大国,还世代与天子联姻,何等尊贵? 莫要说姜姓诸侯,就是数遍邦周所有诸侯,不论是否诸姬,除了那天上兵主的熊顿,还有哪个诸侯国能有这样的军威呢? 曾经在西岐艰辛生存的同族兄弟,能有今日之盛,臣心知皆是邦周天命庇佑之故。 但素王曾经说过,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臣有时想,若是申氏当初没有留在王畿,而且求素王外镇,参与到夏君夷民的王业之中。 申氏定然不会有今日之窘困,连族中适龄子弟,分家的采邑都取不出来。 老祖宗若是知晓此事,臣真无颜面对先祖。” 申酉竟然哽咽起来,看起来很是伤心,似真似假,谁又能说这番话中没有几分真心呢? 这边申酉话音刚刚落下,周韵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洛公,申公刚才所言,切入臣的肺腑之中。 熊顿北来,幸赖洛公与齐公畿外之兵勤王,臣身为素王后人,却无寸功,真是羞愧难当。 若能封邦建国,倘若日后天子再有危难,臣也不会束手无策。 还望洛公看在同族的份上,答允臣封建之请。” …… 洛苏是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历史人物之一,他解决了西周王朝中期逐渐出现的财政危机与政治危机,极大程度的缓和了王畿之中大贵族对小贵族的土地兼并活动,他还重启了陷入停滞中的分封制,开启了西周王朝第二次大规模的武装殖民行动,是中国大一统的奠基人之一。 事实上,西周王朝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此杰出的政治家,直到它突然灭亡。——《剑桥中国史·西周卷二》 第二十二章:再行封建,十二诸侯 还没等洛苏将申酉与周韵扶起,就又有几人朗声拜倒,请求外镇。 洛苏以及席中众人转头一看,是姬姓张氏、姜姓纪氏、许氏三家的族长。 洛苏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连忙将几人扶起,口中说道:“诸公的心思,孤已经知晓了,身为素王的子孙,孤心里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孤毕竟不是总摄王政事,明日孤会在摄政会议上提出来,让另外几位诸侯进行表决。 这等壮我邦周的大事,问题不大,诸公可以安心。” 姜姓纪氏的族长本来还准备思考一下,可是刚刚申氏那一段话,直接戳到了他的肺管子。 申氏不过是百年之前与吕氏有些竞争,纪氏可直接就是从吕氏出来的分支! 试问哪个分支没有将主家干翻的心思呢? 真实历史上从嬴姓赵氏分出来的秦氏,杀起赵国王室来,可是一点都不手软。 不是每一个主家都像洛氏那种,对分支态度比较好的。 宗法制度将人生来就分出了高低尊卑,他们这些分支面对高傲的主家,只能说很难受。 对于纪氏来说,留在王畿之中,永远都比不过世代与天子联姻的吕氏。 纪氏人数众多,势力庞大,完全能够将大量人力物力调往封国的同时,保持在王畿一定的影响力。 用王畿的一部分权力换一个自由的封国,纪氏认为这算是很划算的买卖,值得一试。 许氏则是在王畿之中处于失势的地步,由于家族人才的缺少,历次官制的微调,一点点将许氏掌控的权力剥夺。 现在族中嫡系终于出现了一个值得培养的人才,但是许氏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将他推到上卿的位置上。 畿内诸侯的位置确实清贵,虽然上限被锁死,但在世卿世禄的制度下,即便是许氏这种人才匮乏的家族,也能把持权位这么多年。 畿外诸侯就不一样,征讨蛮夷不利,是可能身死国灭的,但是他们这些年待在洛邑之中,见到最多的就是东部诸侯。 在齐国、洛国、宋国、卫国,这几个大国的强力打击下,东夷的势力已经削弱到了极点,现在的东部诸侯国,只要不故意找事,根本就半点危险都没有。 许氏耳濡目染之下,加上这些年邦周实力的膨胀,他对周初时期夏君夷民的难度,大概是有了什么误解。 姬姓张氏是这里面最不同的一个,张氏的族长张绍是个很有政治智慧的人。 他从齐侯吕白前往镐京的那一长串头衔之中,隐约判断出了洛苏是要重新振兴镐京,今天宴会之中发生的事情,证实了他的猜测。 想要振兴镐京,就要彻底打通两都之间的通道,起码要达到东部那种程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夏夷不分,大片的土地上还生活着无数的戎狄部落。 在张绍看来,未来的十几年,洛苏会逐渐将他们这些畿内的大贵族分封在镐京与洛邑之间的土地上,就像素王当年营建洛邑王畿一样,将那片土地当作邦周的核心来经营。 那边土地地理位置是比较优越的,北上可以与晋国等姬姓诸侯已经开拓过的土地接壤,南下有无限广阔的空间。 史书上记载,素王时期就想要实行这个计划,结果东部开拓太成功,无数的土地与财富源源不断的流入洛邑与各个诸侯国之中,吸引了整个邦周的资源,导致没有多余的人力物力去进行其余地方的开拓。 结果在素王薨后,两都制的计划搁置了数十年,直到现在,才由他的直系后裔洛苏再次发起。 洛苏很巧的挑了一个洛邑王畿力量过剩,再不向外转移矛盾就要爆炸的阶段。 最重要的是,试图推动计划的洛苏,恰好有足够的威望、足够的权力以及良好的政治信誉,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洛苏能够知道他这一番分析,也要给他点赞。 虽然洛苏主要的目的,一是延缓王畿内的土地不由自主的向公卿大贵族流动的趋势,改善王畿的财政问题,二是缓解大贵族与小贵族之间的土地兼并导致的政治问题。 但构建真正的两都制,加强对中西部的力量投射,最终重建镐京的防御,乃至于天子西迁,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要在有限的生命之中,把最难的事情做完,这样自己的儿子就能接过一个比较平稳的三公之位。 不论是这些人心中到底如何想,洛苏自己已经很满意今天晚上的成果,他邀请来的十七家大贵族,八家表态支持,一半的数量代表这件事的主动权已经彻底到了他的手中。 现在九家就感觉有些尴尬,表面上看,从宴会开始,洛苏从来没有说过要求他们出镇。 这都是另外八家自作主张,自己求着洛苏,希望能够以摄政会议的名义,下金玺诏书,赐予他们诸侯的金册。 全凭自觉,这就很尴尬。 有的诸如姬姓王氏,他们是王族子孙,与王室的关系最是亲近,历代天子也信任他们,是真的不愿意离开王畿。 还有的诸如姒姓杞氏,畿外已经有一个杞国,还是公爵国,他们出去立国,诸侯会盟时还要向杞公行礼,甚至作为主宗上国,一定会被打秋风,这就让他们感觉很难受。 而且他们在王畿内的权势确实很大,稳定上卿,甚至偶尔能位列三公,采邑也极大,不亚于百里的公侯之国,这可是王畿之中的肥沃之田。 洛苏虽然说的好听,即使出镇也会保留畿内诸侯的身份,但政治需要的是平衡。 即使洛苏答应,其他的氏族也不会答应,一旦大量的族人出镇封国,王畿内的权力是一定要让渡的。 那些没有能力与威望,还死守权力不愿意放手的,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群起而攻之,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洛苏仿佛没有看出场中气氛的尴尬,开怀笑道:“孤添为摄政会议诸侯不久,今日见诸公就是希望各位贤才能为国效力,果然诸公今日便给了孤一个大大的惊喜。 孤的先祖是能沟通上天,管理人间之事的玄圣素王,孤幼时读素王治政书,素王称自己为至诚之人,所谓‘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所以素王执政、治军、治民,无往不利,无事不成。 孤今日也有了这一丝至诚之感,素王大行封建,开拓东夷,邦周得以兴盛,今时孤再行封建,开拓西戎,邦周必然天命永昌啊。” 侍女为众人斟酒,纷纷陪着洛苏一饮而尽,但是所有人都敏锐的捕捉到了“开拓西戎”这个词汇。 众人立刻心神激荡起来! “果然如此。”张绍不动声色的环视了宴会上的一圈人,心中暗暗为自己的前知有些得意,“今日洛侯的目的就是我等十二家,现在有三家答应,张氏是其中最强的一个,看来这一次开拓西戎,我张氏要拔头筹了。” 上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就是东征以及后续的封建,开拓东部的红利直到现在都没有吃完,还在源源不断的给洛邑王畿供血,诸如齐国、宋国、洛国,这些大国每次诸侯会盟献礼环节都是中心焦点。 当初邦周实力可没有现在强,每一个就封的诸侯都是自己单打独斗,若是现在十七家一起,能大规模的出去就封,新建立的邦国之间还能守望相助,比起当初,难度已经大大降低了。 这下除了几个人比较坚定的氏族之外,又有四人下定了决心,要出去拼一把,反正畿内的地位最多就是下降一些。 洛苏的目光另外几个人脸上扫过,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是寒光凛冽,十二家大贵族出镇,王畿之中的权力一定会出现真空,他可不是给别人做嫁衣的大善人。 之所以这么礼貌的请你们来喝酒商量,是因为你们联合起来确实强大,但现在你的盟友已经是我的盟友,那你们这些人不出镇也得出! …… 翌日的摄政会议上,齐侯缺席,其他人包括摄政王太后都在,洛苏将这件堪称三十年内最大的事情说了出来。 “目前的情况是,十二家大氏族愿意派出起码一半的族人出洛,其中嬴姓三家与许氏甚至愿意让七层以上的族人派遣出去,他们派出了家族的嫡子,费氏甚至将嫡长子派了出去,是铁了心要回归祖地。” 摄政王太后是最惊喜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昂扬了起来:“洛公真不愧是邦周第一重臣,这些年王畿之中的土地越来越少,本宫一直压着很多采邑没有分封,这些年偶尔也知道有许多怨愤之言,洛公能把这个问题解决,是了了本宫的一块心病。 不愧是素王之后,能人所不能,昔年武王说素王是邦周之中最有才能的人,有他辅佐天下才能安定,后来素王果然安定社稷,兴盛邦周。 现在天子年幼,有洛公这样的重臣辅佐,他才能安稳坐在王位上啊。” 洛苏微微笑道:“王太后谬赞了,素王是天人化生,岂是臣所能相比的,这些事不过是拾人牙慧,本分之作罢了。” 摄政王太后摆摆手道:“洛公莫要谦虚,这件事涉及的贵族极多,其中关系繁杂,本宫知道自己没有治理国家的能力,便全权交给洛公了,摄政会议之印,由你一言而决。” 列席的另外几人齐声道:“臣等听命行事。” 如今理论上整个邦周最有权力的人就在这里,王畿庞大的力量在这股政治力量的面前开始展现。 诸侯会议的金玺诏书很快就将这件事情在王畿之中公布,然后让四方信使,到各个诸侯国中,昭告天下。 “寡人曾问政太师,太师曰素王曾言,邦周兴盛的关键就在于任命贤良的人才,制定有益的制度,现在寡人有摄政会议诸侯辅佐,素王后裔洛氏苏,有先祖之风,胸怀经天纬地之才,是能够托付天下的大贤。 素王为邦周定下分封、宗法、礼乐,所以有邦周的兴盛,数十年来,分封废弛、宗法松懈,寡人痛心疾首,这是邦周天命衰落的象征啊。 素王薨前曾言,礼崩乐坏之日,邦周天命即终,寡人授王命于摄政会议,决心振作邦国,再起封建,布告天下诸夏,咸使闻之!” 在南方册封了四位侯爵之后,王畿一次性册封了十二位诸侯,如此大规模的册封,整个邦周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嬴姓费氏来,封为费侯,赐予秦川之地百五十里的沃土,由嫡长子前往封国就封,另外赐下钱粮布帛若干。 姬姓周氏韵,封为西周侯,赐予土地百五十里,封在伊洛之西。 姜姓申氏酉,封为申侯,封在褒国之东,镐京之南,同样赐予土地百五十里。 为了区分申侯酉与先前册封的申侯伯,申侯酉称为西申侯,申侯伯称为南申侯。 姬姓张氏绍,封为张侯,封在晋国以西,镐京以北,赐予土地一百里。 嬴姓徐氏、江氏,封为伯爵,但特别加恩赐予一百里的土地,允许使用侯爵的乐器与鼎器,但不允许使用侯爵的礼器,同样封在秦川,与费国守望相助。 姜姓纪氏,同样封为伯爵,加恩赐予一百里的土地,只允许使用侯爵的乐器。 姒姓陈氏,姜姓许氏、谢氏、高氏,姬姓李氏,全部分封为伯爵,按照旧例赐土七十里。 这十二个封国基本上在镐京与洛邑之间的关键位置上,依山傍水,兵家重地。 【你的家族在历史上重重的留下了痕迹,你的家族再次加速了历史的进程,系统会逐渐的加强历史修正力的存在,你的气运点增幅速度加快了。】 “嗯?” 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动了姬昭。 …… 上一次四个侯国的分封完成的很简单,因为三个王子以及余修的人事关系都非常简单,只要带走亲信以及财物就可以。 但是这一次的十二家,各个都是畿内大贵族,不说他们在政治方面的影响,仅仅是经济关系就是极其的错综复杂。 姬昭所设立的宗法制度规定,庶子成年就要分家改氏,另立小宗,成为自己这一脉的始祖,不允许再祭祀主家的祖宗。 嫡子不需要改氏,但是到了第四代就需要改氏,这证明双方的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下一代已经不是公室,而只是公族。 现在的邦周之中,为了加强公室的力量,很多都没有严格执行第二条,但即使这样,那些庶子所分出的氏依旧是极多的。 他们中的大多数依靠为主家工作、追随主家为天子服役而生存。 以嬴姓三氏为例,费氏、徐氏、江氏,都是族中的大宗,这些贵族没有生存压力,相当能生,嫡子不多,但是庶子一堆,依附他们生存的小宗有几十个。 同姓不婚,小宗之间因为婚配,经济之间的联系是很复杂的。 …… 西周中期曾短暂存在的摄政会议,是中国王制时代第一个具有贵族共和性质的执政机构,在它存在的五年之中,一批思想先进、能力卓绝的奴隶制贵族,推动了一系列影响深远的改革。 这个时代的繁盛,证明了由一群经验丰富的职业官僚掌控国家,是可行的,这对后来的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剑桥中国史·西周卷二》 第二十三章:改变的洛苏 姬昭负手站在一棵桃树下,望着不远处的黑洞虚无。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世界已经渐渐变得美丽起来。 不时有粉色的桃花花瓣落在他的肩头,香味沁人心脾。 每一瓣花落下,就会有新的花瓣诞生,这是一棵花瓣永远也落不尽的桃树。 “历史修正力。” 姬昭嘴里微微喃喃着这个新出现的名词,系统的存在仿佛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但是看着活生生的人,那些对自己顶礼膜拜的子孙,又有谁能无视呢? 随着灵魂不断地被滋养,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 从肩膀上捻起一瓣花,纷飞之间,一只斑彩的蝴蝶落在他的指关节上,“去!” 那只蝴蝶便展翅高飞起来,五彩斑斓的羽翼轻振,穿过黑洞,仿佛飞出了这片世界。 【你使用气运点,对洛苏发动了祖宗保佑,你能对他施加更强的影响。】 【你使用气运点,对洛氏发动了祖宗保佑,你的直系子孙会更加冷静。】 无数的气运点被姬昭挥霍出去,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家风。 洛苏正处理政务,却突然闻到一股馨香的味道,从案牍中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只蝴蝶向自己飞来,香味扑鼻。 左右的僚佐却仿佛没有看见似的,他立即就是心神一凛,知道这是老祖宗派来的。 蝴蝶直接扑进了他的眉心,一阵厚重悠悠扬扬的钟声响起,他看到了一片桃林,他看到桃林下站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老祖宗!”洛苏深深的拜倒,语气之中充斥着激动、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见到了老祖宗! “起来吧。” 洛苏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张俊朗清逸的脸,眼中仿佛有无尽星辰,气质漠然宛如天神。 然后就看到老祖宗对自己和煦道:“洛苏,你是第一个有资格来到这里的洛氏子孙,也是洛氏至今最杰出的子孙,所以我把你带来这里。” 听到老祖宗称赞自己是第一个有资格见到老祖宗的洛氏子孙,洛苏心中满是自豪,激动的问道:“老祖宗是有什么要教给苏的吗?” 【玩家请放心发言,系统会自动对某些发言进行屏蔽处理。】 姬昭没在意系统的提示,悠悠道:“即使是在上古时代,你也是辅佐圣王的圣贤之人,你如今执掌邦周天命,做得很好。 我只是找你聊聊,你觉得王朝的天命与氏族的传承,怎么样才能长长久久的维持呢?” “老祖您曾经说过,维持王朝天命的关键在于人心。 天下有诸侯公卿、有大夫元士、有国人、有野人、有奴隶。 若是失去了诸侯公卿之心,我邦周恐怕顷刻之间崩塌。 但我执政这些年,每每看到那些数量庞大,没有获得采邑的元士、跟随天子公卿征战却破产的国人,便心惊胆战,这些才是真正会摧毁邦周天命的人。 如果我的政策能推行下去,解决这些人的问题,想必邦周的天命就能维持了。” 洛苏嘴中说着邦周的天命可以维持,但是心中却知道就算自己能够振兴邦周的国祚,后代没有他的威望和能力,邦周迟早要完。 从老祖宗的话中就能听出,自己是几百年一出的圣王贤才。 父亲和祖父虽然已经是少见的治国之才,但只能维持氏族的传承,改变不了一个王朝衰落的命运。 姬昭自然看出了洛苏心中所想,漠然道:“你心中所想没有错。 天命轮转,不是人力能够干预的。 邦周不过百年,已经显露出颓然之象,你的改革重新将邦周推向巅峰,但是福祸相依。 邦周兴盛的根本,也会是它衰败的原因。” 闻听此言,洛苏凝重道:“大行封建的弊端,这些年已经渐渐有苗头了。 熊顿之事,就是前兆,但这件事停不下,也不能停。 这就是上天永恒的法则吗? 邦周与殷商不同,所以兴盛,未来会有一个与邦周不同的国度,灭亡邦周。 到时候,覆巢之下,洛国安有完卵? 我们洛氏又该如何传承呢?” 姬昭淡淡道:“邦周一定会灭亡,但是邦周能存在一日,便让它存在一日。 邦周在,即使子孙有些不肖,洛国也能安稳。 若是邦周灭亡,洛氏就成为了无根之萍,想要保持氏族富贵,就不容易了。” 从姬昭的话中,洛苏仿佛已经看到了邦周倾颓,洛国国都燃起大火的一幕,让他不寒而栗。 …… 归来的洛苏再次经历了思想的转变,本来对于犬戎之乱,摄政会议已经全权交给了齐侯处理。 但是看着手中的信件,洛苏还是决定要给出自己的意见。 在齐侯的统筹指挥调度之下,进攻王畿的犬戎部落已经退了回去。 但是这些时日陆陆续续传回来的消息,却印证了两人当初的一些猜测。 犬戎之乱的发生,的确是由于镐京的衰落,但最先忍不住的却不是西部诸侯国,而是盟友羌族,还有那些基本上与邦周互不侵犯的犬戎部落。 经济的衰退,商品交换的减少,导致这些部落的生活水平有了显著的降低,最终导致了羌族的作壁上观,犬戎部落的联合侵扰。 西部诸侯见势不妙,顺水推舟,结果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现在齐侯已经联络了一些诸侯,在镐京以西构筑防线。 洛苏心中真是又惊又怕,贵族的堕落他早已知晓,几代洛侯也一直孜孜不倦的在姬姓诸侯之中,改正这种风气。 但他没想到西部诸侯竟然已经堕落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现在能顺水推舟,以后就敢互相勾结。 祖先创业何其艰难困苦,灭商之战,诸侯立国之战,千难万险。 那时的邦周贵族,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才能从万死之中寻找生机。 可现在这些诸侯公卿,生于温室之中,美酒美食、华衣美裳,何等富贵,祖先的尚武精神,丢了个一干二净。 洛苏本就处于邦周灭亡,洛氏倾覆的惊怒之中,当即就给齐侯回信道:“舅父,关于犬戎之乱的后续处理,摄政会议已经全权授予你。 但我实在愤怒这些西部诸侯,心中思绪翻滚,不得不说,这些话便供你参考。 第一,我建议那些几乎没有抵抗,就弃国而走的诸侯,将名单报到洛邑来,薨的给恶谥。 未薨的全部押送到王畿来,这些人既然不知道诸侯守土有责,便直接夺爵除国,废为庶人。 第二,抵抗不利但是损失惨重甚至战死的诸侯,安排他的嫡长子继承国家,但要斥责他的家族,降低他的荣耀。 侯伯子,依次降爵,罚没他们的部分财产,男爵不降,但要削其一半封地。 第三,激烈抵抗的诸侯,按照功勋赏赐给他们财货、奴隶作为损失的弥补。 第四,剥夺镇西诸侯的奉王受命,严厉的斥责他,将他公族所建立的国家多多罚没财产,但是不要动他,西部的防线还需要他参与。 第五,对若羌部安抚,可以重申我们之间的友谊,并且愿意为他们提供过冬的粮食与盐;对黑羌部要严厉的问责,是否要与邦周为敌。 第六,对犬戎这次的进犯绝对不能放过,在整合完西部诸侯的势力后,要主动出击,对那些一向对邦周不满的部落实行剿灭打击。” 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但是洛苏心知,只有自己有足够的威望这么做,如果自己不严厉,造成的后果时不可想象的。 洛苏的意见齐侯吕白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分门别类的打击,也让那些西部诸侯没有形成攻守同盟。 “太师下手可真是狠啊,西部一大批诸侯直接被夺爵除国了,还有的被废为庶人,据说是放纵犬戎作乱。” “剩下的诸侯国也只能说没有这么惨而已,这一次起码十年开拓之功没了。” “谁让他们正好犯了洛国一系最大的忌讳,放纵犬戎霍乱王畿,其心可诛啊。” 王畿之中到处都是人议论纷纷,这件事更让洛苏的威慑力上升了一层,但同时也让一些人警惕起来。 …… “听说了吗? 前些时日,王氏的族长到了太师洛公的府上,说是希望能够受封畿外。” “他发什么疯,元年时那么多大贵族同时分封的时候他不走,现在走?” “杞氏的下场他没有看到吗?只给了一个蛮夷之地的七十里伯,礼制上的确没问题。 但祖上出过三公的大卿族,和元年的十二诸侯相比差距也太大了。” “据说当年太师洛公邀请了十七家,后来其中十二家就出镇了。剩下的嘛,安分守己的两家还算好。 杞氏和王氏居然还想要侵吞十二家的土地,还有空出的畿内位置。 真是不知死活。 洛公是何等的人物,这几年两大氏族被打压的够呛,这是撑不住了,所以才想要离开。” “这些大氏族犯下的事情可太多了,本来他们势力盘根错节,还有无数的小氏族和他们站在一起。 但是元年时期,十二大卿族出镇,他们传统的政治盟友基本都有离开的。 再加上这几年,很多小氏族被派到诸侯国中担任卿族,这些大卿族早就没有昔日的风光了。” “没有洛公的大刀阔斧,我们不要说进入卿事寮,连一块采邑都拿不到,那个时候可真是绝望。” “先代素王,当代洛公,难怪传言之中说,洛国灭亡的时候,邦周的天命就终结了,的确是有道理的。” “慎言!邦周天命会像太阳一样永恒存在!” 经常成为邦周王畿、诸国私下谈资的洛苏,正面临着执政以来最大的危机。 而且洛苏很清楚危机不是某一个利益集团,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如果不是崇高的威望以及洛国强大的实力支撑,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杞氏被他封到了越地,王氏的一支被他封到了吴地,吴越是比楚国还要蛮荒的地带,这两家自然是恨他入骨。 但是洛苏不在意,王氏、杞氏都是实力强大的卿族,他们建立的吴越在东,楚国在西,就能扼住南蛮的喉咙。 尤其是在大江之南发现了保留着殷商时期文化的方国,就更要把王氏这个姬姓宗亲封在吴地作为监视。 当年西部诸侯故意放纵犬戎作乱,共计有两个伯爵,五个子爵、十二个男爵被夺爵除国,其中七人被废为庶人,其余被下诏夺土、罚金、降爵、受刑的贵族不知凡几。 效果也是很显著的,王畿的财政问题得到了极大的缓解,王室从大卿族手中收回了很多土地。 但是在王畿的军力得到恢复之后,洛苏开始着手收回当年熊顿乱时过渡出的权力,重新向各个诸侯国中派出卿士。 对王畿内的世卿世禄制度也希望能够做出一些改变,他希望能够将邦周的根本制度改变一下。 从这里开始诸侯国以及畿内公卿贵族就开始了反抗,甚至齐侯、宋公也开始不赞同他的一些政策。 齐侯和宋公是他最重要的盟友,三国联军与王畿天子六军是他的武力保证。 虽然申侯也算是其中一个,但是申侯的威望是远远不能与齐侯相提并论的。 洛苏心里并没有多少愤怒,他尝试过了,但除了洛氏直系的子孙,就连洛国的公族都在反对。 这就是现实,邦周与生俱来的的缺陷,是不可能由统治阶级自己改变的。 夏商的缺陷是由汤武革命完成的,至于邦周的他不知道。 …… 洛苏整理了一下衣冠,便乘坐辇车,来到了王宫之中,摄政王太后在这里设下了宴会。 宴请畿内的公卿大臣,以及来洛邑参加姬息加冠亲政大典的畿外诸侯。 但洛苏心中清楚,这是为自己准备的,这是所有人给自己的最后通牒。 洛苏知道,是时候该放弃那些激进的改革了,否则那些不激进的、能够延续天命的改革也会失败。 洛苏一到,诸侯公卿便纷纷涌上来。 “洛公,这是某从国中带来,特意献给您的。” “洛公,许久未见,您还是风采依旧,恰如这蒸蒸日上的邦周国祚。” 他们热情的向洛苏表达自己的热情与善意,仿佛那些暗流不是由他们发动一般。 洛苏一一回礼。 他的心中想着,不知道千年之后,这么贵族之中,还能有几人有后人在。 不知道是洛氏哪一世后裔会将这些不愿意与时俱进的贵族扫到历史的垃圾堆里呢? 今夜的饮宴很是热闹,月光很是明亮,洛苏的表态,让宴会中的所有人心中都仿佛住了一轮月亮。 …… 从历史的记载中,我们能够清晰的知道,洛侯苏是奴隶主贵族中最先进的,他敏锐的认识到奴隶制天生存在的缺陷,并且试图去改变它。 他的改革不能说失败,西周的制度的确发生了很多改变,但我们依旧可以看到,他是一个奴隶主贵族,他的所有改革都是为了维护奴隶主的利益而存在的。 所以在遭到广泛的反对之后,尤其是那些支持他改革的力量来源同样反对之后,他能够意识到,社会变革还没有到达这一步,于是果断地停止了一些较为激进的改革。 但是他的家族始终保留了这些政策,在铁器出现,生产力大幅度进步之后,成功带动整个诸夏列国开始了去奴隶制的步伐。 他是那个时代,最先进的人,没有之一。——《先秦时期制度变革》 第二十四章:洛苏薨 从那场宴会之后,洛苏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恢复了正常。 他的作风依旧强硬,但是不会把人逼到墙角。 处理政事依旧是井井有条,任何问题放在他的面前,不过片刻就能给出稳妥的解决方法。 晋侯与陈侯两个人时常受到他的召见,在他的监督下,两人稳妥的推动着姬姓诸侯与天子之间血缘的回归之事。 一大批本来已经与王室血缘关系很是淡薄的姬姓诸侯,在这一条制度的推行之下,未来的诸侯与未来的天子,血缘关系重新亲近起来。 这是洛苏推行的政策中,看起来不重要,但实际上很重要的一条,血缘关系的亲疏,会在潜移默化之中,自然而然的影响各个诸侯国的政治倾向。 很多诸侯国团结在天子的周围,恍然之间,竟然有了素王摄政时的兴盛景象。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姬息加冠亲政,摄政会议的使命结束了。 这个过度时期的执政机构走到了它生命的尽头,洛苏一天也没有耽搁的将王权还给了姬息。 那一天,姬昭连续收到了几条系统消息。 【你的家族,政治信誉增加了。】 【所有王室对你的家族,戒备心降低了。】 【你的家族,对王佐之才的吸引力降低了。】 【你的家族,家风发生了改变,野心家出现概率大幅度降低。】 家族信誉的增加是显而易见的,干脆利落的履行政治承诺,出让摄政的权力,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随着洛氏对王位毫无追求的人设,深入人心的时候,那些渴望从龙之功的贤才就不会再投奔洛氏。 所有有志于天下的雄主也都不会将洛氏作为对手,而洛氏也会成为所有帝王临终托孤的首选。 至于家风的改变,首先在姬昭的影响下,他的直系子孙是不可能有篡位的野心的。 这个家风主要影响的,就是那些非直系的嫡系子弟,这些人的数量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这些人还是能够代表洛氏的。 他们的野心越低,对洛氏的存续就越有利,不过姬昭感觉随着他对现实的影响越来越大,日后也许可以杜绝这种,家中子孙自己造反,导致整个家族受到牵连的事情。 洛苏卸下摄政的位置后,由于他始终没有代行王事,只是作为摄政会议首席,间接摄政,有其他几人分权。 与姬昭那种天无二日的地位差的太远,所以他依旧作为天官长留在王畿之中执政。 如此执政十几年,直到身体突然崩塌。 操劳了多年的洛苏,在一个冬天突然病倒了,并且很快就发展到卧床不能起的地步。 这个消息在王畿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姬息更是第一时间离开宫殿,来到洛苏府中探望。 “老师,定要好好养病,邦周不可一日没有老师啊!” 姬息神色有些悲戚,先不说两人多年的感情,单单这些年洛苏无私的辅佐他,他也不能接受这样一位重臣离开他。 倒是洛苏自己很是平静,生老病死,皆是天命,洛氏敬天而知命。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邦周社稷,这些年国势虽然蒸蒸日上,但是其中的隐患,还是很多。 “王上,臣这次可能真的要去见素王了,臣有一番话想要和王上说。” 姬息握着洛苏的手悲声道:“老师你说,寡人听着。” “王上,厉王当年劳师动众,南征荆楚,最终六军丧尽,二十年才恢复过来。 您知道他为什么失败吗? 难道仅仅是因为亲近小人,远离贤臣吗? 您绝对不能这样认为! 这是危险的想法,即使厉王南征胜利又能怎么样呢? 王上一定要谨记,臣一直与您说,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不战才能不败,天子六军留在王畿才是对所有人最大的威慑。 妄动刀兵,天子的强弱就会被窥探,这是不能容忍的。 天子六军只用来平定诸侯叛乱,不要轻易对戎狄用兵。 不论任何地方有戎狄入侵,都要召集诸侯而来,用诸侯之兵平定这些戎狄。 臣很是担心后世之君,为了夸耀武功,亲自征讨蛮夷戎狄,一旦失败,万劫不复。 分封与宗法是天子之剑,用来彰显天子的恩德与威严,要善于使用,但不要滥用。 尤其是王畿之土,分封一定要慎重,畿外诸侯可用,便用畿外诸侯暂时代替畿内诸侯。 要尊重那些恭顺的对待您的臣子,要斥责那些不遵守礼仪的臣子,要时时刻刻号召诸侯,这样才能让他们与您亲近起来。 宗法制,这是保护天子的最后一道屏障,您一定要告诫后世所有的王,一定不要带头破坏,礼崩乐坏,邦周不存。” 姬息几乎要垂泪下来了,这一番话,在过去的那些年中,他经常听洛苏提起,临死的时候,洛苏还在强调这些对邦周社稷至关重要的政策以及制度。 “老师,寡人知道了。” 见到姬息不住点头,应该是听进去了,洛苏提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愿望,说道:“王上,臣希望能够葬到邦周祖地,这样可以离素王近一些。” “好,寡人这就安…安排。”于是王的侍者就立刻下去准备车辇。 …… 从洛邑到镐京的路途不算近。 一支几千人的军队护卫着洛苏的车辇,他们尽量靠着晋国的势力范围在走,这一路上的戎狄部落会少很多。 洛苏躺在车辇之中,柔软的层层织布铺在车中,任何的颠簸都不会影响到他。 他的脸上有些皱纹,气色不太好,静静地躺在妻子怀中,他的世子在旁边陪着他。 “父亲,镐京城就要到了。” 洛苏知道自己要死了,他向天子息要求葬在镐京城,这样可以离素王近一点。 传说中人在离开人世之前,总会回想自己的这一生,洛苏能证明这件事情不是传说。 他自认这一生都很顺遂,出身于姬姓大国,出生不久嫡长子就受了伤,洛氏的一切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的太祖父是被周人敬如神明的摄政素王,他的祖父与父亲都是辅佐天子的三公,洛国是东部实力强大的方国之一。 这样的身份就连世代与天子联姻的姜姓吕氏齐国都不能相比。 他接任了他父亲的三公之位,辅佐姬完这些年,做的事情不算多,但是阻止了姬完很多荒唐的事情。 这为他赢得了很高的政治威望,加上洛氏四代的底蕴,他已经隐隐是一人之下了。 然后就是姬完不听劝谏,执意南征,最后在汉江大败,几乎落下一个全军覆灭的结局。 他死在那里,熊顿北上,威胁王畿,他率军勤王。 他人生的所有高光都从勤王开始,孤身一人说退楚国大军让他的声望突破天际。 摄政会议的设立让他的权势达到了巅峰。 他这一生敕封了超过四十位诸侯,至于那些不入五等爵的附庸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这些诸侯分布在镐京与洛邑之间,最远的到了大江之南。 随着镐京的兴起,犬戎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挑起战争,而是继续向着西边走去。 起码五十年之内,只要不出现姬完那样的君主,邦周不用担心攻守之势转换。 还做了什么呢? 我还见了老祖宗一面,死了会再见到老祖宗吗? 洛苏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之间,他好像见到了一座殿堂,那座殿堂之中有很多雕像。 但是细细看去,那些雕像都还只是半成品。 其中有一座自己的雕像,真是栩栩如生,神灵活现,几乎就像是真人一样。 那是什么? 洛苏感觉有些亲近,仿佛血脉的呼唤。 “这是英灵殿,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英灵。”老祖宗的声音响起。 英灵殿! 有关于英灵殿的所有信息他在顷刻之间全部知晓,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老祖宗,期待再次见到您的那一天。” 一个临死的老人,眼中却迸发出无尽的光。 他的意识彻底暗了下去! 【洛苏薨,这是洛氏第一位天命之子,天地同悲,开始计算洛苏一生功绩,你获得了地阶道具——须弥芥子。】 【地阶·须弥芥子:使用者可以获得一个存在于虚无之间的空间,可以存储无生命物品。备注:可以将空间向洛氏家主开放。】 姬昭毫不犹豫,直接使用! 【您获得了一个须弥芥子空间,请自由探索。】 “父君薨了!” 即将进位洛侯的世子洛立一声悲戚道出。 “主君薨了!” 洛国宫廷中的宦者操着尖尖的声音向所有人宣告着这个另人悲痛的消息。 “呜~” 悲怆的哭腔声响彻了整个车队,时刻准备着的信使立刻向东而去,向整个洛邑王畿报告这个消息。 【地阶·英灵卡,收容血裔后代成功,收容人物:洛苏。】 姬昭静静地收起卡片,望着自己最喜欢的后代,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送走自己的直系血裔。 在洛苏的身上他倾注了很多的心血,为他铺平继位之路,为他答疑解惑,第一次彻底出现在洛氏子孙面前,赐予他天命神器,花费大量气运为他施加祖宗保佑。 洛苏带给他的回报也是相当的丰厚,现在他薨了,姬昭也觉得有些伤心。 然后他将目光落在了洛氏新的家主身上。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立(姬姓洛氏第五代子孙) 爵位:侯爵(君主)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族。 能力属性:权斗:78;治国:79;御人:94;统率:72;武力:70;军略:73。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家主声望: ①王室:友善;②王族:友善;③诸侯:友善;④军队:友善;⑤国人:友善。 家族声望: ①王室:尊敬;②王族:尊敬;③诸侯:中立;④军队:友善;⑤国人:尊敬。】 从能力属性上来说,这算是一个加强型的齐桓公模板,94点的御人属性,说明他对于统治术极其精通,能够完美的保持势力平衡,而且对于用人也有自己的心得。 作为一个诸侯国君来说,以洛氏在洛国中的威望以及控制程度,他只要会御人就足够,而且79点的治国,管理一个几百里的诸侯国绰绰有余。 但是对于一个要在王畿之中担任三公的大臣来说,他的权斗和治国在历代洛侯里面是最低的,这代表着他需要组建幕府,任用贤才来为自己出谋划策。 不过经过洛苏的治理,现在的邦周没有大的问题,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工作就足够了。 从洛苏开始,姬昭对现实的影响就越来越大,他给洛立留下了一支白板道具竹签,其余道具全部收走,就直接离开了这里。 洛立感觉眉心一凉,一股信息就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的眼底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作为继承者,他知道老祖宗的存在。 但是天命神器这个家主才能知道的洛氏绝密他也是现在才知道。 载着洛苏遗体的车队进了镐京城,无数的贵族赶来吊唁,在他不再孜孜削弱贵族的这些年里,他的威望比先前还要高。 在信使全力赶路之下,他很快就回到了洛邑,带来了洛苏薨的消息。 天子息非常悲痛,派出了规格最高的队伍,由国丈陈侯代替他前往镐京吊唁。 他在王宫之中召集了大臣,开始讨论对于一个政治人物最重要的事情——谥号。 所有人提出来的当然都是美谥,最终还是天子息拍板赐予了他“文”的谥号。 “谥法上说,经天纬地曰文,老师正有经天纬地之能;道德博文曰文,老师人品贵重,博学多识,正合此谥;又有赐民爵位曰文,老师大行封建,该称文,又有坚强不暴、忠信接礼等。 况且,老师这一生,最崇拜的就是素文王。 昔年素文王辅佐康王,正如老师辅佐寡人一般。 老师葬在素文王之侧,称洛文公,一定欣喜,也是一桩美谈。” 诸侯公卿皆拜服,口称天子圣明。 …… 洛文公意量广远,勇于任事,有经天纬地之能,受任以来,夙兴夜寐,手揽大政,二十年间,海内肃清,王业再兴。 以功业彪炳史册者,素王之后,何人胜之?——《史记·洛世家》 第二十五章:新君 【铛~铛~铛~】 系统响起了声音。 姬昭从深深的沉眠中醒来,他的瞳孔已经渐渐化为金色,“有重大事件要发生了?” 一眼扫过邦周的发展,他立刻就明白,邦周这是处于积重难返、矛盾集中的前夜了。 只要再有一个不靠谱的君主,发动一个重量级的失败改革,非常可能就会突然死亡。 虽然历史发生了些许改变,但是社会矛盾的积累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这些年对天命的了解越来越深,明白了一切都会回归到正规上。 根据他的判断,历史的进程马上就要进入礼崩乐坏,列国伐交频频的时期,即使是洛氏也要开始迎来真正的危机。 从洛苏时期就开始积累的气运,到了如今已经非常多,已经达到了三十四万,其中四分之一都是洛苏一个人贡献的。 既然是这种历史关头,还是要准备一些道具,“抽掉三十万,留下四万应付就足够了。” 【你获得了黄阶道具。】 【你获得了黄阶道具。】 【……】 【你获得了玄阶道具。】 【……】 【你获得了玄阶道具。】 三十次十连抽,光是保底黄色道具就有三十件,加上额外抽出来的黄色道具,以及抽出来的两件玄阶道具。 姬昭的库存一下子丰富了起来。 首先是最强的天阶以及地阶道具,一共获得过5件,使用了一件,还剩下4件,天阶道具能逆转王朝天命,地阶能改变人心现实,每一个都有神鬼莫测之威。 【①天阶·天人卡(岂非天人化身,焉能有若此者?):使用此卡立刻成为千古智慧化身,三维属性升至100,为丞相可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大军不绝粮道;为谋主则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将帅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 ②天阶·司天监台(拥有此物,你就是神):此乃镇国神器,使用者可依图纸而建,建成后立足其中,可调节一国天象,保佑王朝风调雨顺。 ③地阶·同心结(即使是千古盛名的暴君也不会杀你,再也不担心功高盖主):使用此物可链接一人,信任恒定满值。 ④地阶·英灵卡(已使用,绑定人物:洛苏):洛苏转世,转世人物潜力属性:权斗:99;治国:99;御人:99;统率:80;武力:80;军略:80。】 玄阶道具虽然没有天阶与地阶道具那么强,但也极为稀少,而且都具有唯一性,这一次三十次抽奖,却只抽中两件玄阶道具,珍稀程度可见一般。 【①玄阶·千里符(天涯海角,瞬息而至,刺王杀架,他无处可逃):使用此符,心中默想,可以瞬间出现在任何地点。 ②玄阶·五雷正法(以雷霆击碎世间黑暗,所有的乱臣贼子都会瑟瑟发抖):使用者需要声誉极高,用生命发誓,可以驾驭一道雷霆,击杀一人。 ③玄阶·神打符(以吾之命,扫清乾坤):使用此符,武力、统率、军略提升至99,限时四个时辰,过后七窍流血而死。 ④玄阶·风调雨顺(风调雨顺,天下大安):可以保佑一州之地十年风调雨顺。 ⑤玄阶·天兵(非人而为,实为天成):使用者可以选择三千人成为天兵,进行一个月训练,可以得到一支在战场上令行禁止、悍不畏死、身强体壮、武器精通、战争精通、马术精通的军团。】 三:黄阶道具(可重复持有) 借东风×3: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指定方向借来一阵狂风。 六月雪×3: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大雪。 普降甘霖:指定时间、指定地点下一场雨。 属性卡×34:使用此卡,可以提升1点六维属性,天生最高一项提升上限为90,另外5项上限为80。 药符×2:此符溶于水中服下,疑难杂症,顷刻消除,只能救一人。 卫士×12:召唤10个武力值80的傀儡卫兵,可以作为护卫,此卡较多时,可以组建精锐突击小队。 兵贵神速:可以让一支不超过五万人的步兵军团提高30%的行军速度,且不多消耗体力。 白板道具×384(没有垃圾的道具,只有不会使用的人,这些道具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好处)】 仅仅依靠这些道具,姬昭觉得还是不够保险的,因为历史越往后面走,洛氏家族想要获得更强的影响力就更难,那么道具的获取速度就会变慢。 起点太高,让姬昭直接拿到了天阶道具,但是这也意味着很多小道具只能依靠抽奖来获得,真是福兮祸所依。 …… 镐京。 洛侯临在宫人通传之后,登殿拜见天子辞,天子辞正坐于御案之前,见得洛临走进,便笑道:“洛侯如此急切,可有要事教寡人?” 洛临行礼后回答道:“臣听说王上想要征伐犬戎,所以来劝谏您。 五年前,您干涉诸侯的国君继承之事,诸侯心中不满。 现在与犬戎交战,臣担心可能会引来不好的结果。 昔年臣先祖文公薨时,谏言昭王,天子之军不可轻动,败则有不测之事。 西北有申侯,曾侯,又何须劳烦您率领大军前去征讨呢?” 姬辞闻言自然是不快,但顾及洛氏的地位,便没有发作。 但还是冷冷道:“寡人不是纣王、厉王那样的君主,便是卿的先祖,素王、文公在世,想必也会称赞寡人是圣王,洛侯多虑了。” “王上您自然是圣王,但……”洛临还想再劝,姬辞直接说道:“洛侯刚刚从南申国回来,想必是累了,快下去休息吧。” 洛临无奈,随着一大批中兴名臣离世,这些年天子辞越来越乾纲独断,听不进臣子劝谏之言,自己独木难支。 洛氏在王室之内的威望,从洛文公薨后,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洛氏的地位已经不是以前那种无可争议的诸侯第一。 尤其是到了洛临这一代,荒王时共和执政,他只能名列第四,连三公之位都没了。 现在明明知道到处都是问题,就像是一间屋子在漏雨,只能尽力的缝缝补补。 这种软刀子割肉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问题太多,无处下手,即使手中握着天命神器又有何用? 对现实影响越来越强的姬昭摇摇头,洛临本身天资就不是能力挽狂澜的中兴名臣,能有现在的成就已经是努力的结果。 【洛临:权斗:82;治国:78;御人:81;统率:79;武力:71;军略:76】 这个数据模板不能说差,对于大部分家族来说,如果能够世世代代出现这个级别的人才,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但是对于洛氏这么一个执掌王朝国策的诸侯公卿来说,一个没有短板,仅仅只是中人之姿的家主,是挽救不了走下坡路的国家的。 在姬昭看来,如果是洛苏,给他二三十年的时间,应该还能勉强续命六七十年,到时候就是真正的积重难返。 …… 三十七年,王伐条戎、奔戎,败于庆阳。 三十九年,王伐条戎、姜戎,败于千亩。 四十年来颇有兴盛之相的邦周一下子陷入了深沉的阴霾之中,天下诸侯更是躁动,畿内诸侯公卿也是议论纷纷。 崩。 谥号“宣”。 嫡长子姬涅继位。 …… 洛国。 宫室之中,大多数人,眉心都有一个非常鲜红的点,为整个人增添了一丝肃穆的气质。 这是姬昭对现实影响越来越强之后出现的异象,所有洛氏嫡系的子孙都会出现这个红点,目前整个公室之中不过几十人而已。 洛侯临面容苍老,他紧紧地握着洛成的手掌,视线望向公室中的众人,声音中满是不甘:“孤病得很重,恐怕是要去追随素王了。 但是孤不甘心。 孤继任国君之位五十年,为天子执戟几十年,驱逐了荒王那样的昏暴之君,与召公、定公、齐公、晋公等人一同执政。 及至王上即位,励精图治,政通人和,北定云狄,西平犬戎。 孤没有老祖素王与文公那样的经天纬地之才,但也为邦周立下不少功劳,其中莫过于挫败了楚国的叛乱。 那是何等兴盛,荒王治政以来的倾颓一扫而空,武康之治再现,圣王治世! 孤已经看到了邦周的兴盛啊。” 室中啜泣的声音全部消失了,洛临的声音中已经充斥愤恨,“身为天子,干涉重臣国中的君位继承,毫不掩饰、无故废除嫡长子,这是圣王应该做的吗? 是宣王的错,才导致诸侯国中怨言四起,没有了贤才辅佐,怎么会有圣王治世呢? 这才招致了后续的两场大败,二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说到这里,洛成感觉握着自己的手用力越来越大,甚至青筋都鼓了起来,洛侯临扫视着所有人,最后盯着洛成说道:“孤能力浅薄,不能匡扶社稷,辜负了素王的期望。 但是我儿天纵英姿,有素王文公之相,定能堪当大任,日后要勇于奋进。儿啊,你要记住,素王老祖宗在看着我们洛氏的子孙,莫要辜负!” 说着将手指上戒指摘下,戴到洛成手上,“这是自素王之时传承下来的家主信物,孤今日交给你。” 众人便纷纷泣声道:“主君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这些年我洛国壮大强盛,公族显赫,都是您的功劳啊,便是面见素王、文公,您也是当之无愧的。” 室中只有洛成一人知道自己父亲所言,紧紧握着戒指,垂泪道:“父亲放心,孩儿定竭尽全力,必不负素王老祖期望,功成之日,到您冢前报与您知。” “好!好!”洛临渐渐松开了洛成的手,缓缓举向空中,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惊喜的笑意,欣喜道:“素王,您来看临了,临是不是没有那么差,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臂也垂了下来,姬昭默然盘坐空中,公室之中响起一片悲切的哭泣之声。 又是一代人逝去,他已经司空见惯,却越来越不能保持淡然。 随着他对现实影响力越发增强,洛苏薨后,几乎每一代洛侯薨时,他都会出现,送他们一程。 除了洛成,所有人都以为洛临只是临死前出现了幻觉,几乎每一代洛侯薨前都会这样。 “邦周的天命,正在熊熊的燃烧着,辉煌过后就是烛火摇曳,虽然微弱,还未灭亡,做出正确的选择,还有一丝振作的机会。” 姬昭的声音在洛成的耳边响起,洛成眼中噙着泪水,重重的点头,低声道:“素王老祖,成明白,成明白。” 姬昭其实说了谎,这些年随着家族存在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刻。 历史是可以改变的,洛国的存在已经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但是趋势是不会变得,洛苏将姜姓申氏、嬴姓三氏都封在了丰镐之地,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命。 西周的天命要终结了,如果洛氏仅仅想要保住自己,那很简单,但如果想要逆转西周的天命,至少需要一件天阶道具才行。 天阶道具是真正的天命神器,能够抵消历史修正力的作用。 而天阶道具,姬昭手中只有两件,他不会用在这里。 【始祖:姬昭、洛昭 族长:洛成(姬姓洛氏九世孙) 爵位:侯爵(君主) 国家:周王朝(洛国)。 阵营:王族。 能力属性:权斗:84;治国:90;御人:82;统率:80;武力:74;军略:78。 阵营声望:仇恨、冷淡、中立、友善、尊敬、崇拜。 家主声望: ①王室:中立;②王族:中立;③诸侯:中立;④军队:中立;⑤国人:友善。 家族声望: ①王室:友善;②王族:友善;③诸侯:中立;④军队:友善;⑤国人:尊敬。 授权道具:须弥芥子。 持有道具:玄阶·千里符。 六月雪×1,借东风×1,药符×1,白板道具×20,卫士×2。】 以洛成能力属性,做一个治世的能臣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想要逆天而行就没有希望了。 这些道具也许能为他增添一丝胜算吧。 洛成自己在天下诸侯之间并没有大的声名,尤其是王畿的军队方面,这些年畿内诸侯越发强势。 不过洛国公室在整个王室、王族、军队、国人之中的声望还是很不错的,八代洛侯尽忠王事的功劳不会被抹杀。 家族这么高的声望意味着洛成只要稍微在天下人面前做几件事情,他的声望就能坐火箭般提升上去。 洛临薨的消息很快向着四方诸侯传去,洛成为父亲置办葬礼,又将洛国的事务一一整理完毕,就前往镐京准备接替自己父亲的位置。 …… 昔荒王乱政,周室衰微,宣王中兴,恢复周宇。 然不籍千亩,南国丧师,中兴之美未尽焉。——《史记·周本纪》 有些话想要说一下 这几天喜欢这本书的兄弟们渐渐的多了起来,我很高兴也有些压力,担心毁了这本书。 我想了很多,还是决定要坚持自己。 从前面写的能看出,我虚构了很多不存在的国家、人物,因为要写的内容太多了,三千年我光是查资料都查不过来。 有的兄弟想要让我改变很多历史,但这本书从头到尾,只是想写一个在历史中叱咤风云的家族。 与那些光耀万世的人物一起创造激昂壮阔的历史,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我觉得这才是乐趣所在。 历史改变太多,一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物,哪里值得我投入那么多的感情去写呢? 另外,我写的是爽文,但不是龙傲天。 洛苏的结局很好的表达了这一点,他不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成功改革者,但是读起来,还是让人觉得很爽。 因为他压着全天下的人打,又很符合逻辑,他就应该那样,再改革的多了,反而会别扭。 接下来,我会坚持写爽文,不给兄弟们喂毒,尽力描绘一个我理想中的,光辉的历史。 忠臣应该善终。 奸贼应该横死。 独夫会得到遗臭万年。 关于道具,这些道具,是为了圆逻辑而存在的,因为很多事情不使用道具就不合理。 要不然别说三千年传承,一千年都难。 另外道具以后不在正文写了,今天我自己看,感觉有些影响阅读体验,以后会隔一段时间新开一个章节,或者在作者的话里面写。 《祖宗保佑:我建立了千年世家》有些话想要说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斥天子 洛氏君主,在外为诸侯,在内为公卿。 大宗正,掌邦周诸姬之事,负责一切祭祀。 在王宫之中,洛成第一次以天子卿士的身份见到了当今天子姬涅。 他是宣王的嫡长子,母亲是齐国国君的嫡女,昔年荒王烹杀齐哀公,诸侯厌弃,最后死于南山之中。 荒王无子,按照宗法序列,以宣王为嗣,承继大统。 为了修复与齐国的关系,在洛国的斡旋之下,宣王娶到了齐国的嫡女。 但是齐国对荒王深恨之,不仅仅要求上恶谥,还要求去掉他的王号,洛侯阻止了去王号的举动。 最终荒王没有被葬入王陵之中,而是直接暴尸天台。 这是要让上天用风雨雪电来惩罚他,用来赎回他犯下的罪孽。 洛成和现在的姬涅还有很亲近的关系,王太后齐姜是洛成妻子的亲姐姐,现在的洛世子与天子姬涅是亲表兄弟。 在目前的邦周诸侯公卿之中,能达到这个亲近程度的,大概只有姬涅的那些兄弟了。 百年多来,洛氏在王畿中的地位属于缓慢的下降,逐渐的从毫无争议的第一公卿贵族,下降到现在的顶级贵族。 虽然王畿之中,洛氏已经不是不可替代的氏族,但是历代天子还是不能忽视洛国。 因为洛国依旧是姬姓在东方最重要的方国之一。 晋、宋、洛、齐四国百年来愈发强盛,洛国向东逼得卫国迁徙,向北的邯侯、邢侯都是洛国附庸。 洛国与齐国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公室之间的联姻,卿族之间也在联姻,堪称牢不可破的联盟。 否则荒王烹杀齐哀公,怎么可能洛侯说和两句,就这么简单过去呢? 鉴于此,王室始终对洛侯保持着足够的尊敬。 这算是一场家宴,王太后齐姜、天子姬涅、王后申姜,王室中最尊贵的三人全部出席,这是对于洛成的一种重视, 洛成则带着自己的妻子洛姜参加这一场家宴。 曼妙的侍女在舞蹈,乐师们唱诵着华美的乐章。 “伟大的王啊,您永远享有天命的眷顾,您世世代代永享福禄与富贵,您像太阳一样大放光明。” 神圣的礼乐钟声丝竹之下,五人的心境却各不相同。 尤其是王后申姜,她是申侯的女儿,现在又是王后,身份之尊贵,仅次于王太后齐姜,但是她却并不快乐。 因为姬涅并不喜欢她,甚至将太子放逐到申国之中。 姬涅更加宠爱妃子褒姒,甚至私下里说过想要废掉她的后位。 这让她感觉到了危机。 她的后位如果被废掉,那么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必然是要被废掉的。 到那个时候,偌大一个王畿,何处才是他们的容身之地呢? 她的父亲是畿外诸侯,不可能因为这些私下里的传言就举兵反叛,所以她需要在畿内找到一个强援。 洛成就是她的目标! 而且她很有信心,洛氏一族,一向是宗法制度的捍卫者,历代洛侯都以维护周礼而闻名。 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她的儿子是嫡长子,洛成自然而然就会维护他的地位。 但她是个有智慧的女人,洛成不需要,不代表她就真的什么都不做,适当的释放善意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王太后齐姜与妹妹很久未曾相见,现在正亲切的交谈着,对于洛成能够来到王畿之中,她是最欢迎的。 因为她认为洛成是真正的自己人,比现在天子姬涅的那些宠臣都要亲近的多。 这些年王室的日子不好过,前代洛侯没能完成的改革大计,王太后齐姜寄希望于洛成。 “良人,姐姐很是看重你,看来这次王畿之行,能完成你的夙愿了。” 洛姜满眼柔情的望着自己的丈夫,她向来知道洛氏的男子,皆以素王为神,希望能够中兴邦周。 现在自己那贵为王太后的姐姐如果愿意给予丈夫更多的权力,那中兴邦周想必就更加简单了。 至于自己丈夫的能力,她从来没有过怀疑,从十几岁两人成婚以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得住他。 洛成轻轻握住妻子的手,轻声笑道:“王太后看重还不够,天子已经成年,没有摄政名义,王太后能出的力不算多。” 洛成的目光落到天子姬涅身上,他能感觉到,这位已经不算是少年的天子,果然不太喜欢自己。 天子姬涅确实不喜欢洛成,理由与王后申姜一样,洛成是宗法的捍卫者,而且注重周礼。 他认为周礼是对他的束缚,作为君主应该至高无上,而不是现在这样,对待一个臣子还要顾及很多。 历代洛侯都是大宗正,洛临在的时候曾经教授姬涅礼乐,姬涅顽劣,洛临自然对他较为严厉。 现在一看到洛成一板一眼,就想起洛临来,他自然不喜欢这样的大臣。 想到这里,姬涅决定秀一波骚操作。 “洛侯啊,你是姬姓的宗家强支。 从遥远的东方来到镐京辅佐寡人,按照礼节,寡人应当赐予你三公的高位。 但是三公之二已经赐予外父齐公与国丈申公。 虽然两位都不在王畿之中值守,但他们的公位寡人怎么能够剥夺呢? 这是不符合礼节的。” 姬涅一张嘴,洛成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心中暗自恼怒,脸上却带着和煦的笑容答道:“王上,臣实在是认同您的话,齐公与申公都是您的长辈,用尊贵的地位来表彰他们,是周礼所提倡的。 臣是大宗正,一定会将您的仁德在姬姓宗族之中广为流传。” 洛成暗忖,自己这番话说出来,就算姬涅本来有些不好的心思,至少也会收敛一番。 但是他不知道,蠢蛋的恐怖之处,就是你拐弯抹角说出来的话,他根本听不懂。 所以听到洛成的话,姬涅不仅没停下来,还在心中嘲笑洛成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先宣王时,虢武公勇于任事,众公卿贵族皆称赞他为文公之后又一宰也。 武公薨后,寡人任命他的嫡长子虢石父继承他三公的地位。 虢石父勤于政事,人品贵重,不慕名利,实在是寡人的洛文公。 寡人怎么能忍心剥夺他的尊位呢? 卿事寮中卿官已满,这些官职都不足以匹配你的身份地位。 寡人希望你能担任太史寮的长官,将国家的史册交到洛侯的手中,寡人才能放心啊。” 洛成正举杯的手一顿,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怒意。 姬涅用官职来打压自己,他并不在意,这不过是逞口舌之利罢了,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造成不了多少影响。 但虢石父,为人奸佞乖张,善于奉承,贪图获利,实在是个大大的庸臣。 姬涅竟然用洛文公来作比。 这可是洛氏族中仅次于始祖素王的先祖。 姬涅自己可能不清楚,由于姬昭的存在,洛氏对祖宗的名声是极其敏感的。 所以今天他所说的,这是洛成不能容忍的! 王太后齐姜与王后申姜从姬涅张嘴说出洛文公,就感觉不妙。 他们齐国世代与洛国通婚,对于洛国对祖宗的重视程度很是了解,知道姬涅犯了忌讳。 “良人。” 洛姜有些担忧的握住了洛成的手掌,从手背上那紧绷的肉与暴起的青筋,她知道这件事洛成肯定忍不了。 果然,洛成轻轻反握她的手,松开长身而起。 仿佛心中半丝怒意也没有,依旧是那副完美的、风度翩翩的、任谁来也挑不出半丝毛病的礼仪,他向姬涅行礼道:“王上,先王曾经说过,对待圣贤要向对自己的父亲一样恭敬。 臣的先祖洛文公,是昭王息时期的重臣,一生功勋,昭王以经天纬地之能,赐谥‘文’,素王之后,一人而已。 您以虢武公作比,臣心中虽不快,但虢武公毕竟威名赫赫,有大功于邦周,臣便不复多言。 但虢石父者,谄媚祸主之辈,蝇营狗苟之人。 臣的先祖是一块无暇的美玉,虢石父便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碎石。 洛文公如同那姣姣的皓月啊,虢石父只是野地中的浅水湾,有幸映照文公的影子,已经是上天赐予他的恩典了。 臣远不如先祖文公,尚且不愿意与这等人生活在一片青天之下,更何况文公呢? 王上,用虢石父这样的人与文公作比,是对功臣的羞辱,这难道是圣王的作为吗? 您的话是何等的神圣呢? 每一句都会刻在史书上,臣请王上慎言啊!” 王太后虽然觉得不妙,但完全没想到洛侯竟然会这么刚。 突然想起来前代洛侯也是这样,还有她从故事中听到的、那些没有见过的历代洛侯。 姬涅直接懵了,他没想到洛成会直接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谄媚祸主之辈,蝇营狗苟之人。 表面上看这是在说虢石父,实际上是在说,你就是那个被谄媚的人,你还在那夸他,真是笑掉大牙了。 圣王? 你就是一个昏君罢了! 反应过来的姬涅瞬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指着洛成愤声道:“洛成,寡人是天子,你怎么敢如此放肆呢!” 洛成长身而立,毫不畏惧,朗声道:“王上! 臣是姬姓的大宗正,邦周的大臣,劝谏天子、维护大宗之长的礼仪,是臣的职责。 铲除奸佞、匡扶王道,这是素王传下来的祖训。 臣难道要抛弃祖宗的规矩吗?” 姬涅的鼻子都要被洛成气歪了,噌的一下拨出利剑指着洛成,怒吼道:“猖狂!猖狂!莫非以为寡人不敢杀你吗?” 洛成反倒面色平静起来,道:“先荒王烹杀齐哀公,先宣王无故错杀大臣杜伯,又杀害了司空与祝伯。 王上是上天之子,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王上现在就要杀臣吗? 看来臣会成为九代洛侯中,第一个薨于天子宫廷之人了。” 洛成这一番话中,荒王与宣王的下场可都不太好。 尤其是齐哀公这件事,让王太后齐姜面上都有些挂不住,那可是她的先祖。 更不要说姬涅,面上当即就是一滞。 王太后齐姜连忙拉住姬涅的袖子,劝道:“王儿,洛侯是邦周重臣,不可如此无礼啊。 当年你被先王认为不详,是洛侯临向先王求情,你才没有被遗弃。 你们是相敬如宾的君臣,只是因为虢石父,才起了争执。 依本宫看,就让虢石父向洛侯道歉,君臣便可重归于好。” 姬涅手中握着剑微微颤抖,他即使再蠢,但是殷鉴不远,也知道有几个诸侯是杀不得的。 当年荒王烹杀齐哀公,导致诸侯心寒,最终他被畿内诸侯赶到南山之中自生自灭,竟然没有一人去救他。 宣王中兴邦周,声望兴隆的时候,滥杀大臣杜伯,杜伯之子逃到晋国,晋侯包庇了他,宣王就没有再过问。 这就是吸取了荒王的教训。 齐侯与晋侯尚且不能滥杀,况且这是洛侯! 在诸夏列国之中,洛侯是特殊的存在,这个家族的神异之事太多了。 甚至隐隐有传说,素王始终关注着洛氏! 某种程度上洛氏代表了邦周的天命,而且,九代洛侯尽忠王事养成的声望太高了。 今天他敢将洛成杀死在宫廷之中,明天诸侯就会对他群起而攻之,厉王、荒王就是他的下场。 所以,他怂了。 这时王后申姜也过来劝姬涅,温声道:“王上,洛侯也是一片忠心,激愤之语,都是姬姓宗亲,就这样算了吧。” 嘴上劝着姬涅,目光却神采奕奕的盯着温文尔雅的洛成看个不停,眼中满是惊喜的神色,“果然洛侯这样的人,才能够成为太子的后盾。” 这一番洛成的作为,让王后申姜更加看重他,这种能硬顶着天子怼的重臣,能有几个呢? 洛成本来是不想这么快就与姬涅起冲突的,但是今天晚上短短的接触,就让他对姬涅大失所望,连宣王后期昏聩阶段都不如,望之不似人君。 姬涅脸上青一阵黑一阵,重重的将剑抛下,冷哼一声就直接离开了宫室。 洛成就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平静地向着齐姜与申姜躬身行礼道:“王太后、王后,既然王上离开,臣也不便多留,这便回府中。” 齐姜有些歉意的说道:“洛侯莫要在意今日之事,王儿只是被虢石父暂时迷惑罢了,本宫相信有洛侯这样的忠臣、能臣,王一定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君王。” 洛成再次躬身行礼,“王太后如此信任臣,真是让臣感到羞愧。 臣的祖训便是尽忠王事,王太后、王后便是不说,臣也会多多规劝天子。” “那就拜托洛侯了。” 王太后齐姜和王后申姜对洛成回礼。 洛成和妻子离开了王宫。 一场不欢而散的宴席…… 第二十七章:王畿弊政 这场宴会之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在一个小圈子之中流传开来,那些利益相关的人开始不安起来。 本来还有些怀疑的人,在见到洛成旗帜鲜明的站在王后申姜这一边,而且一直待在太史寮之中,没有接触政事,也相信这位新一代的洛侯真的和天子的关系一般。 夜幕落下,洛成在书房之中捧着竹简在读。 宴会之上以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洛成敢于激怒姬涅,自然是有他的底气,姬涅即使愤怒,但是该给他的权力是不会少的。 权力表面上是由上而下的,但本质上是由下而上的,尤其是在这个王权不太振作的时代。 历代洛侯的力量来源,第一得益于历代天子的信任,第二得益于洛氏本身在邦周的体制所占有的位置。 甚至在康王和昭王的时代,他们两人能够一登基就手握大权,是因为他们完整的继承了素王与洛文公的衣钵。 这百年里洛氏的权势虽然在不断的衰落,但洛氏的地位依旧是特殊的。 百多年前洛文公时代担任摄政会议诸侯的六人,现在只有洛氏的后人还在王畿之中担任高位就是明证。 洛成并不喜欢姬涅这个天子,认为他志大才疏,没有自知之明。 索性眼不见为净,先到太史寮待一段时间,时间到了自然会开始接触政事。 王室现在对于洛氏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比如姬涅不喜欢洛成和前代洛侯,但是从心底里面,他知道这两人都是能做事的忠臣。 其他人可能会有不轨的心思,但是洛氏不会,这种政治层面的信任已经突破了人心的范畴,到了一种理所应当的地步。 况且洛成在太史寮中不是无事可做,可以详细了解王畿的情况,为后续执政打下基础。 洛成在太史寮中看着各种记录的典籍,很快就发现,镐京的问题比他想象中的大很多,而且问题各个都非常棘手。 这些问题有的是百年前洛文公已经记载在书籍中的。 每一代洛侯都会将自己一生的执政经验,记录在书籍中,留给子孙。 洛文公的记载种有他对邦周进行的一系列改革。 但是同时他也说明了,这些改革只是缓解问题,不可能彻底解决,之后执政的子孙要特别注意。 洛文公当年的改革之中,最重要的政策之一,就是再次大行封建,这条策略很成功,诸夏能够实际控制的土地大幅度增加了。 伊洛之戎被打压的很惨。 但是,对西戎的战争是失败的,到了姬涅时期,犬戎的势力已经昌盛到西部诸国不能制的阶段。 随着实控面积的增加,西部的这个问题比百年前更严重了。 从武王伐商到现在,邦周已经两百多年。 几百个诸侯国分布在广袤的大地上,和蛮夷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他们之间互相争夺生存空间,很多的丛林被开拓成可以耕作的土地。 诸夏列国在空旷的荒野上建立起了一座座城邑,蛮夷就生活在这些城邑之间的未统治地区。 随着不断生存空间的挤压,中东部的蛮夷力量越来越小,甚至列国之间的争斗烈度已经超过了夏夷之间战争的烈度。 但是在镐京这里,情况是相反的。 作为邦周的宗庙所在,这里同样开拓了很多的土地,但是犬戎势力越来越庞大。 宣王时代任用了一大批贤臣,团结晋国、申国、虢国等大诸侯国,取得了不错的武功。 但是连年对外用兵,同样让王畿的财政状况非常不妙,国人也开始厌战。 再加上后期宣王昏聩,身为天子,带头践踏宗法制,强行干涉诸侯君位的继承,甚至带兵攻打一个姬姓诸侯国,这让诸侯对他心生不满。 还滥杀大臣,导致忠臣也弃他而走。 最后失去了诸侯支持,又遭遇了千亩大败,王畿的军事力量损失殆尽。 之前本来就只是暂时被压制的犬戎,再次猖獗起来,开始向着王畿迁徙。 各个诸侯国城邑之间聚集的犬戎部落也越来越多。 戎人聚集在城邑周围,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姬涅依靠虢石父执政敛财,也许存在着打压畿内诸侯的想法,但这是不明智的。 他在贵族之中没有威望,国人对他也是多有忿怒之语。 失去了这两者支持,王畿的军力又亏空,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现在姬涅还能安稳的坐在王宫之中,完全是邦周完整的制度保护了他。 即使他的权力被侵蚀,依旧还是天子。 两百多年的分封制度、宗法制度、礼乐制度,让天子的威严深入人心。 宣王虽然晚年昏聩,但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还能算得上是一个中兴之主,而姬涅就完全不行。 在制度的保护下,他还能算得上安全。 所以他的第一选择应该是加强这个制度,寻求机会削弱其他人的力量。 而不是现在姬涅做的这样,宠幸褒姒,疏远王后申姜,甚至想要废后,立褒姒为后,让褒姒的儿子做太子。 这是再次公然践踏邦周制度,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真是不知死活啊!” 洛成旗帜鲜明的支持王后申姜和太子宜,就是告诉全天下,邦周的宗法制度还在,洛氏还在。 在邦周所有人心中,历代洛侯都是宗法、周礼的捍卫者。 但历代洛侯自己心里清楚,宗法与周礼都是维护天子统治的工具。 如果嫡长子很差想要换一个,这是非常合理的要求,毕竟这么多年洛氏的先辈深受无能君王的烦扰。 但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素王当年定下制度的时候,实际上已经留了暗门。 在制度中举出了很多种不能继承的例子,最常见的就是不能有明显的残疾。 他的先祖洛文公当年就是嫡次子,因为嫡长子腿部有残疾,于是继承了洛侯之位。 当年洛文公暗示南申侯换继承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真的不满意继承人,哪怕悄悄的做一些事情,没人会知道是意外还是故意的。 但是宣王和姬涅都不懂得这个道理,或者说是不在意,不懂宗法制度的重要性。 一个大张旗鼓的干涉,一个还没动手就已经宫廷皆知,手段太糙了。 形势到了这个阶段,王后申姜已经有了警惕。 洛成是身为素王之后,这个时候必须旗帜鲜明的站在宗法一边,必须要坚定的维护太子的正统地位。 况且,王后申姜背后的申国,是镐京王畿周边最强大诸侯之一。 洛成也不喜欢申侯,但是政治人物,从来不以个人的喜好来决定国家的策略。 姬涅这么一个基本盘不稳的天子,敢在挑战宗法的同时,得罪一个军力强盛、位于卧榻之侧的大诸侯。 洛成只能说一句“好死”。 “问题比起先祖文公时,严重太多了,想要全部解决不现实。 但慢慢调理还是能缓解一部分,如果能让邦周不再恶化下去,孤也算尽力了。” 洛成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只能做个裱糊匠。 他的治国能力很强,只要按部就班,邦周的这些问题起码不会扩大。 至于以后,就要依靠后人的智慧了。 他继续翻看着那些繁复的资料,一边看一边思索对策,“首先要先把虢石父这个废物搞下去,这么关键的时期,这种能力平庸的人没资格待在高位上。” 镐京王畿的畿内诸侯实力之强,已经远远超过了文公时代,王室的权力被侵夺了很多,甚至有了架空天子的趋势。” 当年文公改革大幅度的缓解了这个进程。 但是一百多年之后,这个问题还是卷土重来,王室在镐京的经济基础已经快要被掏空。 打压畿内诸侯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打压要有限度。 在没有决定性力量的时候,不能突破畿内诸侯的底线。 虢石父没有把握这个的能力,所以他不是洛成需要团结的贵族。 当年文公是借助熊顿之乱,畿内诸侯力量空虚之时,将畿外诸侯的力量引入进来,才有足够的力量去进行改革。 现在王畿的政治势力同样不平衡,荒王、宣王都看到了这个问题,但是解决的方法错了。 王权虽然衰落到这个地步,天子还是比天下任何一个诸侯强,比王畿中的任何一个卿族强大。 荒、宣二王于是选择了直接用暴烈的手段打压贵族,结果导致他们同气连枝,共同反抗。 在洛成看来,所有的王都要面对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那就是一旦天子将所有人逼到对面,他自己就成了弱势的一方。 从邦周建立起,天子的力量虽然是最强的,但没有诸侯联军强。 这个现实不是分封制导致的,而是由于这个现实,必须实行分封制。 素王通过一系列的制度设计,让天子成为了一个超然的存在,只要王端坐神位,就能始终保持自己强大的影响力。 但总有喜欢自己下场厮杀的君主。 荒王和后期的宣王,通过一系列的操作,成功的将所有的诸侯公卿都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这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姬涅的母族是齐国,妻族是申国,这些都是可以依靠的畿外力量。 但是还缺了晋国,中原最重要的姬姓大国,不能在王畿之中没有属于自己的利益。 这不利于团结宗亲的力量。” 洛成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所有的君主都想要乾纲独断,总觉得依靠别人就要分权。 有的成功了,握住了更大的权力,有的失败了,身死国灭的都有,荒王就是一个这样的典型。 他不希望借助畿外诸侯的力量来打击畿内诸侯,而是要自己动手。 结果最后被畿内诸侯暗中主导的暴动推下台。 宣王前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暂时的兴盛。 后期想要踢开帮助他夺权的诸侯,于是就败亡了。 申国君主的确想要借助自己女儿王后的身份,来获得更大的利益,但在洛成看来,这是非常合理的行为。 申国付出了代价,就应该获得相应的利益。 邦周本就是天下诸侯一起打下来的,诸侯们既不敢僭越称王,又没有推翻姬姓王室统治的力量。 他们想要在体系下捞好处,天子应该高兴,毕竟这个体系他是最大的获利者。 天子只要稳坐钓鱼台,用高位来赐予那些显赫一时的畿外诸侯,平衡那些畿内公卿贵族,掌权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况且,申侯是王畿的西北屏障,与犬戎一些部落之间的沟通全权由申侯负责,维持与申国的良好关系,对王畿的安危很重要。 宣王看到这一点,所以为姬涅选择了申侯的嫡女作为王后,但是姬涅居然想要破坏。 “首先共同的敌人,征讨犬戎,这是邦周的大义。 稳住申侯,联合外戚申侯、齐侯对抗畿内公卿贵族,齐侯国土遥远所以要让齐侯对抗申侯,联合晋侯保证局势稳定,不至于刀兵相见,还不够……” 洛成开始思索引入新的政治力量,以及利益之间的置换。 他不太在乎畿外诸侯在王畿之中获得力量,洛氏考虑问题向来以几十上百年计算。 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庞大的氏族支撑,畿外诸侯执政的权势最终一定会失去。 洛氏连续七代传承的三公之位,经过时间的消磨,也在洛临时期失去了。 “嗯?” 望着竹简上的信息,洛成本来有些从容的脸上,渐渐严肃起来,竹简上面记载了这几年之间发生在丰镐之间的天灾。 从一条条的记录中,仿佛上天已经不眷顾邦周一样,从姬涅即位起,镐京陆陆续续的发生了很多的自然灾害。 “天灾!” 无数严重的天灾在十几年内集中发生,最严重的就是姬涅二年时发生的地震,这次地震引发了泾河、渭河、洛河的改道,最终造成了丰镐之地三条河流的枯寂。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 由于姬昭的存在,洛氏是完全相信天命气运的,现在洛成心头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放下这份竹简,洛成拿起另外一份与灾害有关的竹简,搜寻一番,果然找到了自己预料中的内容。 这些灾害导致丰镐之间很多的土地已经不适合生存,甚至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卿大夫举家向东迁移。 “麻烦了!” 洛成脸色不太好,手指忍不住用力捏着竹简,他知道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无法解决的大问题。 天灾导致的地理变化! 这在素王给洛氏留下的治政书中是重中之重,每代继承人都会深刻专研。 治政书里面提及过,只要是由于人的行为所造成的问题,都有解决办法。 如果你认为一个问题无法解决,要么是能力不够,要么是身份限制了你。 洛文公用自己数十年的执政经验为这段话做了注解。 厉王造成的局面就是人祸,包括王畿公卿贵族盘踞,畿外诸侯实力壮大渐渐与天子离心力变强,这些都是人祸。 他将自己解决的问题的方法列了出来,也将自己限于贵族的身份地位不能解决的问题列了出来。 这些宝贵的治政经验能够快速的提升洛氏继承人的水平。 但同样的,如果一个问题不是人的行为造成的,那么就是大麻烦。 农耕是王朝的根本,在这本治政书中,素王提到了一个很少有人会注意的点。 他认为一个合格的执政者,应该时刻关注气温、降雨的变化,关注河流的改道、山脉的变化,关注这些影响田地粮食产出的因素。 这些变化是人力所不能控制的,是上天的旨意,人间的王朝要顺从天意的变化,寻找到最适合生存的地方。 现在洛成感觉自己就遇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 诸侯卿大夫的迁徙,是因为他们的采邑已经不足以让他们生存,所以宁愿迁徙。 在这个遍地都是荆棘丛、遍地都是森林、豺狼虎豹的时代,离开已经开垦好的土地,重新在荒野之地建城,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镐京就坐落在泾水与渭水的汇流之地,这两条河断流,会摧毁掉整个丰镐之地。 没有水源,粮食减产,无法维持人口,人口不足,军力就会进一步减少,那些蜂拥而来的戎人,谁来抵抗? 洛成有点无法保持淡定了,他手中握着竹简,在屋中开始踱步。 …… 西周末期,一系列的天灾对渭河平原的经济生产造成了严重的打击,王畿的实力大幅衰退,底层的周人生活困顿,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周王室对丰镐王畿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西周那些事》 第二十八章:褒姒 大概理清了王畿目前有些严重的问题,洛成有些心情沉重的见了洛氏在畿内的盟友。 目前王畿之中的畿内诸侯与百年前已经完全不同,当初不过是一块一块的采邑而已,地不足五十里,公卿贵族掌握权力主要是依靠世代传承的官职。 但是随着一代代天子将王畿之中的土地赐下,加上畿内土地兼并严重,现在畿内诸侯是真的诸侯。 他们拥有大片的土地控制权,爵位,畿内执政的地位,已经事实上与畿外的诸侯没有什么不同了。 洛成想要做事,自然需要他们的支持。 却说自从宫中夜宴之后,洛姜便经常进宫与申姜相谈,主要是为了安定申姜的心,以及给所有人一个信号。 那就是,姬宜的储位,洛氏一族保了。 这一招还真的挺有用,由于姬宜多年不在镐京之中,自然有很多有心之人暗流涌动。 现在这些事情都隐了下来。 但这件事却引起了褒姒的注意,她与申姜母子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自然不能容忍现在这种情况。 只不过洛氏的声名她也是知晓的,只能暗自焦急烦躁,一个渐渐失去理智的女人是可怕的,洛成未曾设想过的事情发生了。 …… 这一日姬涅来到褒姒宫中,便见褒姒在帷中垂泪。 褒姒出生时,姬昭曾经见过,她的美根本就不是人间能够造就,这是上天降下的背负气运之人。 倾国倾城亦不能形容她万分之一,现在泪水涟涟,真是天见犹怜,何况姬涅? 姬涅来到褒姒身边,握住褒姒柔荑,心疼道:“爱妃,什么事能让你垂泪啊? 寡人富有四海,无论你要什么,都能为你取来。” 褒姒便盈盈扑入姬涅怀中,泣声道:“王上,妾身本来只是邦周西陲一个小国的女子罢了。 能够有幸嫁给王上,这是上天赐下的恩典。 因为错误的蒙受了您的宠爱,还不幸的生下了孩子,王后便妒忌臣妾。 臣妾身份卑微,又恐惹得王上心烦,便不敢与王后争辩,没想到王后却愈发过分。 近日洛国夫人进出王后宫中,王后言语之中颇多怨愤之语。 还说要将太子召回,为她报仇,太子在申国这么多年,怨恨臣妾。 若他回来,臣妾母子的性命就悬于一线了。 臣妾的生死不重要,但服儿是您的王子,还请王上为臣妾母子做主啊。” 姬涅捧起褒姒的脸蛋,为她抹去眼泪,柔声道:“爱妃切莫担心,有寡人在,姬宜便永远在申国,寡人不会让他回到镐京的。 至于洛侯虽然势大,但洛氏最重规矩,恪守君臣之道,不会对爱妃不利。” 褒姒痴缠一番,哀道:“王上您是上天之子,自然没人能够违抗您的命令。 但是您千秋万岁之后,便是太子为君,到那日,妾身母子定然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完便呜呜啼哭起来,几行清泪仿佛直接落在了姬涅心中。 姬涅怀抱着褒姒,又想起申国对自己的不敬与控制,更是心头大恨,叹声道:“爱妃,寡人早就想要废掉申姜,那戎人之女,怎么能做王后呢? 况且那申侯仗着国力强盛,又有戎人作为姻亲,对寡人不敬。 若是可以,寡人愿意即刻便立你为王后,立服儿为太子,那才是一件美事。 但是申姜是宣王时的大臣所迎立,她没有过错,寡人废掉她的后位,群臣恐怕不会同意啊。 尤其是洛侯,必然以周礼谏言寡人,那时应该怎么办呢?” 褒姒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很快隐去,柔柔的从姬涅怀中抬起头来。 微红的眼中还带着一层水雾,眼中满是对生的渴求,柔声道:“王上,周礼上说,臣子听从君主的话,是符合天道运转的;君主听从臣子的话,是不对的。 臣子应当向君主进谏,但是君主应该下最终的决定。 臣子心中即使不愿意,也应该听从君主的决定,这才是符合礼仪的。 群臣如果进谏,您可以说不见,这样就不会伤了您与臣子的感情。 等到事情平息,想必就没有人会再谏言您了。” 姬涅一听,只觉得这话说到了自己心中,便大喜道:“爱妃如此聪慧,此言诚是真知灼见。寡人明日便知会虢石父,昭告天下。” 虢石父是现在唯一在位的三公,从制度上来说,确实可以直接下诏。 但是一般都是召集群臣商议,才会决定某件事,然后开始走流程。 现在姬涅得到了褒姒暗示,竟然真的直接下诏,完全没有想到后续的结果。 褒姒这才绽放出笑意,见得这美景,姬涅心中大悦,更是洋洋得意起来。 …… 翌日,一道旨意从天官官署而出,传遍四方。 “王诏曰: 王后申姜,本来是戎人的女子,因为先宣王的恩典,才能成为邦周天子的王后,得到天命的眷顾。 但是她不感念天家的恩德,反而因为姬宜不在身边,就对天子生出怨愤的言语,甚至诅咒天子。 真是恶毒啊! 难道这样没有德行的女子也能成为王后吗? 但是念在她为寡人诞下了王子宜,于姬姓有一份血缘的贡献。 寡人依照祖宗的规矩,废掉她的王后之位,将她打入冷宫之中反省。 邦周不能一日没有王后,夫人褒姒是有德行的女子,出身诸夏之国,上天眷顾她,寡人便册封她作为王后。 素王定下宗法制度,嫡子是上天赐下可以继承地位的。 自古以来,儿子因为母亲的血统才尊贵。 现在申姜不过是一个罪人,王子宜不过是一个罪人的儿子,他还担任太子,是不和礼制的。 姬服的母亲是王后,他便是寡人的嫡长子,以他作为太子,想必是上天认可的。 寡人册封王后与太子,是为了邦周的社稷。 用这封诏书告知诸夏列国,让全天下的诸侯都知道,为邦周新的王后与太子庆祝。” 这封诏书,宛如在一个平静的湖面上砸下来一颗陨石,湖面没有产生半点涟漪,因为整个湖都被砸没了! 洛氏府邸。 从王宫夜宴不欢而散之后,洛成一直在与盟友们见面,但没有与姬涅见过。 他将邦周有影响力的诸侯公卿列在名单中,一个个勾画他们,从中挑选那些自己需要的人。 一个人是做不成事的,想要达到一个政治目的,第一件事就是组成一个政治团体,洛成现在就是在挑选自己的人。 至于王后申姜的事情,他只是让妻子去做。 他相信姬涅见到自己的态度,只要还有脑子,就不会轻举妄动。 他正在书房之中推算可能出现的情况,妻子洛姜突然走了进来,神色之间还有些急切。 “良人,刚刚王上颁下旨意,废掉了王后申姜与太子宜,立褒姒为后,王子服为太子。” “什么?” 即使以洛成的冷静也愣住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伸手接过妻子带来的旨意,匆匆看过,发现这居然是一份合法的诏令。 “绕开诸侯公卿直接诏令天官下旨?” “不仅仅废掉了后位,还直接出言侮辱申国?” “姬涅他是疯了吗?” 这等大不敬的话直接从洛成嘴中说出,他实在是顾不得了。 对他这种冷静的人来说,就算是想十天十夜,也不可能想得通,姬涅为什么会下达一个这样的诏令。 他疯了吗? 申国和褒国孰轻孰重他真的不知道? 不说其他大臣,单单自己的父亲在镐京时,就与姬涅讲过申国的重要性啊!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以他的眼光,立刻就能看出这其中的浓浓危机。 要知道他之所以愿意维护申姜的地位,以及姬宜的太子之位。 首先这是宗法所规定的,他维护责无旁贷。 其次就是申姜的父亲,申侯所在的申国,在他未来执政的版图之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 至少十年之内,申侯一定要稳住啊! 即使对他挟戎自重不满,也要日后再收拾他。 洛成需要通过保护王后申姜以及太子姬宜,让申侯站到他这一边,结果现在全部泡汤了。 见到丈夫这副沉重的神情,洛姜也有些惊慌,连声道:“良人,现在应该如何?可还有斡旋余地?” 洛成将诏书放下,轻叹一口气,“诏令下达,而且程序没有错误,一切就成了定数。 孤虽然厌恶姬涅与虢石父,但是不能这么明晃晃的将天子的威严踩在脚下。 况且,这份带有侮辱性质的旨意想必已经传往申国,即使现在再下诏令,收回旨意,挽回这件事也已经晚了。 细君,镐京必然成为是非之地,稍后孤安排军士保护你回洛国,这里可能会有危险,孤不能看着你陷入险地。” 见洛成已经开始给自己安排后路,洛姜心中顿时知晓怕是真的不妙,便泣声道:“素王说,夫妻是一体的。 现在您有危险,却让妾身一人躲避,难道是要让妾身成为没有德行的贱种之人吗?” “细君不必如此,孤有素王老祖宗保佑,可以逢凶化吉。你先走,回到国中好好教导子孙,这也是重要的事情啊。” 洛成几番劝慰之下,洛姜才哭泣着,带着军士返身回洛国去。 随着洛姜的身影隐没,洛成的脸色瞬间冷下来,眉心紧紧地皱起。 他唤进来几名亲卫,迅速的写了几封信,交给几名亲卫,要他们送到几位诸侯手中。 姬涅这一番操作就是在一个快要炸掉的火药桶中,直接扔了火把进去。 镐京王畿四方的藩属很多,东边有晋国、还有没有迁徙完的郑国,还有当初洛文公分封的诸侯国,诸如周国、李国等等,西边有费国这些嬴姓的藩国、西南有褒国等等。 这些诸侯共同为天子守御着四方的戎狄。 但是这些藩国都没有申国,对现在的王畿重要。 因为申国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在王畿的西北部。 王畿四面八方的戎族势力中,西北犬戎的势力是最强大的。 申国能够在那个地方生存,第一是因为申国实力强大,第二是因为申国乃是姜姓,本就出身姜戎,所以申国与犬戎中的方国联姻是很普遍的事情。 王畿通过申国来缓和与西北犬戎的冲突,这些年双方才没有动刀兵,能够让王畿腾出手来收拾其他方向的戎族势力。 四面八方向着王畿刺来的利剑,其中最锋利的一把被申国挡住了。 所以说,申国是王畿保命的盾牌。 西北部的另外一个诸侯国是曾国,但是曾国与申国交好,这两个国家一向都是共同进退。 一旦申国与王畿翻脸,整个王畿的西北大门瞬间洞开。 可能是姬涅没见过西北犬戎入寇的情况,对申国的作用没有直观的感觉,所以才如此轻视。 那些清楚申国情况的公卿,大多都被姬涅贬斥,或者直接离开了姬涅。 洛成之所以向诸侯去书,就是担心,如果申国联合犬戎一起攻击王畿,情势简直不堪设想。 这并不是洛成在危言耸听,以申国与王畿之间那脆弱的信任来说,这件事情非常可能成真。 申国本来是洛文公时期,从王畿之中迁徙出的大贵族。 一代人沿着泾水开辟国家,付出了莫大的艰辛,现在成为了方几百里的大国。 再加上留在王畿的申氏,是邦周有数的大宗,只是后来百多年之间,双方渐渐疏远,再后来王畿的申氏失势。 申国与王畿的沟通就渐渐减少,申国在西戎之地开拓,难免与西戎部落有血缘上的交杂。 况且姜姓本就出自西戎。 因为一些摩擦,王畿便征伐申国,还将申国称作申戎来羞辱。 从那之后,双方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件事让当时的洛侯很是无语,简直与百多年前的熊顿之事如出一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申国没有熊顿那种战神,所以王畿并没有败。 但双方的梁子就这样结了下来,那段时间也是犬戎入寇最强的时候。 直到多方斡旋,王后申姜嫁入邦周,还生下了嫡长子姬宜之后,双方的关系终于缓和起来。 这些年,申国既与犬戎通婚,又与王室通婚,西北还是比较安定的,王畿的外部压力小了很多。 现在被姬涅的骚操作一搞,直接毁于一旦。 洛成刚刚给诸侯们去信,就是要让他们带兵勤王。 一旦申侯真的反叛,不但要面对申曾两国的联军,还要面对那些如同潮水一般的犬戎人。 …… 昔桀宠妹喜以亡夏,纣宠妲己以亡商,王今宠信褒妃,桀纣之事,复见于今,夏商之祸,不在异日。——《东周列国志》 第二十九章:申戎入寇 从那道诏令下达之后,镐京城中就一直不平静,王后申姜派人来联系洛成,他派人回复王后稍安勿躁。 申姜的命运取决于她父亲的举动,如果申侯真的勾结西戎部落进犯镐京,那么她是必死的。 现在见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畿的诏令与洛成的信件一前一后到了各个诸侯手中。 …… 申国是第一个收到王后被废消息的大诸侯。 整个申国,上到申侯,下到大夫,没有人敢相信这个摆在他们眼前的消息。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申国的君臣就很有自知之明,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分量,清楚自己对于王畿的重要性。 所以,即使姬涅将太子宜放逐到申国,他们也只是以为姬涅不喜欢太子,不想见到太子罢了。 这对申国不重要,只要姬宜最后能够在姬涅死后成为天子就足够了。 没人想过太子宜会被废。 姬涅疯了? 他怎么敢的? 丰镐王畿的诸侯公卿没人劝谏吗? 他们不清楚西戎的实力有多么强大吗? 一个个问题萦绕在所有申国贵族的脑海中。 实际上,王畿的群臣知道申国的重要性,但又没有那么清楚。 因为王畿很多年没有与西北戎族打过仗了,没人知道西戎的具体实力。 只有少数人能够从每年双方之间交易的货物中,能够判断的出来,西戎的人口有了很大的增长,这代表着西戎的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 申国的筹码是挟戎自重,但是西戎太久没有向王畿炫耀武力,间接上导致了这个结局。 不知道该说申国盾牌做的好,还是该说先前一批贤臣的集体去世,对王畿高层的能力伤害太大了, 申国高层虽然有些不敢置信,但是经过早年的征讨,申国早就防着邦周王畿。 现在果然出现了特殊的情况,申侯当即就问道:“众卿,天子公然践踏邦周宗法,羞辱我申国,孤应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当然是给他一点教训瞧瞧。 所有申国大臣心中都是这个想法。 一位上卿出列昂然道:“主公。 天子涅废嫡立庶,公然践踏祖宗制定的宗法制度,上天难道能够容忍这种行为吗? 当年是先宣王与诸位公卿大臣一同定下盟约,向我申国求娶贵女,现在他们却背信弃义,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申国是诸夏强支,两百年来恭敬的侍奉天子,却遭到这等侮辱,谁能够容忍呢? 臣看天子涅是桀纣那样的君主,厉荒那样会给国家带来祸患的人,主公可以起兵讨伐这样不义的君主,即使是上天也会眷顾您的。” 申侯疑虑道:“镐京是王所居住的地方,城墙又高又大,还有天子的军队守护,申国的军队能够攻破镐京吗?” 又是一位上卿出列道:“主公。 您的姻亲是西戎的王,不如给他写信,借助他的兵力,攻破镐京,救出王后。 让姬涅传位给太子宜,您可以留在镐京城中辅政,这样您就能创造伊尹、素王那样的功业了。” 申侯想到西戎强大的兵力,顿时笑道:“不愧是孤最倚重的大臣,你说的正是孤应当做的。” 于是直接派遣使者带了金银珠宝,前往西戎借兵,还许诺犬戎之主,攻破镐京之后,允许他将镐京城的府库搬空。 …… 西戎之主的宫殿之中。 犬戎之主将申侯寄来的信读完,很是果断,他早就想要再对邦周用兵,但是申国与邦周一直联合在一起,而且还在戎族内部缓和主战派,这导致他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申国自己要对邦周用兵,他看到这个能够进入丰镐之地的大好时机,直接就号召四方部落,跟随申国起兵。 …… 到了这个时候,各国才刚刚收到消息。 晋国,距离镐京最近的一个有影响力的姬姓大国,在历代洛侯的战略规划版图上都不会缺少他的身影。 晋侯先收到王畿诏令,后收到洛成的信件,对于王畿现在的情况算是比较清楚,他明白事情危急,但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勤王是需要天子下令的,没有天子令,贸然举兵,谁知道你是不是造反。 便向左右亲随问道:“洛侯成给孤来信说,天子废后,必然招致申国反叛,申国若反,西戎之兵必然随之而来。 对洛侯成的猜测,孤还是相信的,但这信中洛侯请求孤带兵勤王。 骊山烽火未起,孤有些忧虑啊。 若是申侯未起兵,孤率领大军到了王畿,那可真是有嘴说不清,众卿如何看这件事?” 晋侯最为倚重的魏卿看出晋侯心中是想要去勤王的,稍加思索,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便出列道:“主公,臣方才见洛侯信中,盖了他的印信。 洛侯乃是大宗正,周礼中规定,大宗正有号召姬姓诸侯的权力。 有这封信在,主公便是按照制度行事,即便天子问起,也可以说是大宗正召集诸姬,您没有过错。” “大宗正还有号召姬姓诸侯的权力?孤怎么没有听说过?” 晋侯是真的不知道,魏卿笑道:“两百多年来,大宗正始终把持在洛氏手中,历代洛侯待王恭谨,从不曾使用过这项权力。 所以知晓的人不多,臣也是偶然之间见到。 但是《周礼》之中,的确是赋予了大宗正这项权力,所以主公勤王,没有风险。” 晋侯欣喜道:“快快取来《周礼》,给孤一观。” 《周礼》浩瀚,魏卿将所属卷数说出,等到侍者取来一看,果然有这一条。 “天命眷顾啊!” 晋侯放下手中竹简,大声笑道:“众卿,整军,勤王!” 随着晋侯下令,堂中所有人的眼中都亮起了光了。 勤王! 没有诸侯能够拒绝勤王的诱惑,上一次同样是洛侯主导的勤王,晋国拿到了无数的好处。 现在所有的姬姓国中,只有洛国能与晋国相提并论。 但是洛国太过在乎自己素王之后的身份,尊王过度,实力的增长已经跟不上晋国。 臣子们同样眼中放光,若是在勤王之中立下大功,是不是能成为诸侯? 即使取不下那么大的功劳,能够追随晋侯拿到大功对家族也是大事一件。 晋国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 …… 信使还在向着四方传递消息,很多分布在丰镐周围的诸侯都收到了消息,有的信任洛侯的声望,果断出了兵,有的还在等着镐京骊山的烽火。 申国与戎王已经整军完毕,向着镐京而来,他们顺着泾水而下,速度极快。 戎人虽然被诸夏看轻,但实际上他们现在并不算是很落后,只是文化完全不同,发型、衣服都是不同的。 戎王与申侯待在一处,望着无边无际的大军笑道:“申王,你早就该如同现在这样,周人占据着最肥沃的土地,但是他们却弱小至极,这是没有道理的。” 申侯心中有些鄙夷,但脸上还是笑着说道:“从素王时起,诸夏列国始终信奉天命,周天子就代表了天命,现在是周天子有过错,所以孤才会率领大军讨伐他。” 实际上,若不是手中有太子宜,申侯根本不会考虑进攻镐京。 经过宣王末期连续的大败,加上姬涅以及畿内诸侯这些年的乱搞,丰镐王畿的力量确实有些空虚。 但是整个诸夏列国的力量可不空虚,那些诸侯国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一旦周天子燃起烽火,那些诸侯前来勤王,申侯心知即使他们两人联手也不是对手。 他要做的是第一时间杀进镐京,杀掉周天子姬涅和现在的太子姬服,这样姬宜就是王位唯一的继承人。 他手中就有了与诸侯谈判的手段。 “戎王,杀进镐京之后,府库任你掠夺,但是周人不能杀,否则那些诸侯不会放过我们。” 申侯神色有些郑重的说道,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在镐京大肆破坏,到时候畿内诸侯绝对不会站到自己这边。 万一他们带着姬服逃走,后面就麻烦了。 戎王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神色,随后朗声笑道:“申王放心,戎人永远是你的朋友,我们的友谊比黄金还要珍贵。”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言语之中颇为亲热。 申戎联军这么大的规模自然不可能瞒得过沿路的烽火台,一簇簇狼烟在三河平原的上空亮起。 …… 王畿之中,眼见狼烟升起,申国联合戎人入寇的消息传来,顿时一片哗然。 姬涅在王庭之上,大发雷霆,痛骂申侯:“申侯真是贱种的贼子,就像那水沟中的杂草。 申姜诽谤寡人,寡人却没有杀她,正是因为申侯抵御犬戎有功劳。 他不感恩报答寡人,却联合贼戎入寇,寡人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年王庭之上忠正之臣已经不多,宣王时的贤臣离世,姬涅此人任用的都是能为他敛财、能谄媚他的大臣。 这些人争权夺利在行,面对申戎入寇这种事,就一个个噤若寒蝉了。 洛成心中虽然已经给姬涅判了死刑,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看着犬戎之兵攻破镐京。 那时定然是人间惨剧。 于是出列道:“王上,申戎联军恐怕已经快要进入王畿范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抵御申戎联军的入寇,至于对申侯的处理,还是等到事后吧。” 姬涅虽然不喜欢洛成这样不顺从他的臣子,但是他心中很清楚,历代洛侯对邦周都是忠心的。 现在这种危急的情况,还是要听一听洛侯的意见。 “洛侯可有什么良策让申戎之兵退去吗?昔年洛文公孤身一人说退熊顿之兵,莫非洛侯也有这份能力?” “先祖是何等的人杰,臣怎么能够与先祖相比呢? 臣想问一下虢公,王畿之中除了天子六军之外,还能够抽出多少兵? 臣还想问一下各位公卿贵族,采邑之中有多少子弟?有多少能够及时的带到镐京城中? 天子心中可有适合的大将吗?如果没有,便让臣来统兵吧。” 洛氏历代家主的天赋都在治国、权斗、御人这些对统治者最重要的上面。 对军事的涉猎都不多,洛成的兄弟之中,倒是有一个在军事上颇有天赋的,但一直留在洛国之中,防备着东部的方国。 洛成本来计划着,等他拿到王畿的大权,准备征讨犬戎的时候,再将他调过来。 没想到姬涅能搞出这种事情,直接将他的计划打乱。 现在只能看王畿之中有没有能征善战的大将了。 洛成的盟友基本上都是一方诸侯或者是盘踞王畿多年的公卿贵族,这些人玩政治都是一把好手,但是打起仗来,能赶得上洛成都算不错。 毕竟洛成统率80、武力74、军略78的数据,虽然做不了统兵大将,但是做个普通的将军,还是没有问题的。 洛成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让虢石父愣住了。 见虢石父发呆,洛成皱眉道:“虢公,你是三公,还是天官长,难道连这些都不知道吗?” 虢石父当即跳出来道:“洛侯慎言,孤怎么会不知道? 天子六军重建时日较短,现在应当有三万人左右,至于王畿之中还能拉出多少可战之兵,要问各位卿士。” 三万? “怎么会只有三万?” 洛成还没说话,姬涅就已经跳起来了,“天子六军不是七万五千人吗?” 虢石父惶恐下拜道:“王上,宣王旧年连续几场大败,加上这些年天灾频频,掏空了王畿的府库。 为您服役的附庸数量也严重不足,六军的空缺这些年才一点点补上的。” 洛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亏虢石父有脸说出这种话。 那些直接为天子服役的周人,大部分都是采邑极小的附庸和家中有些资产的国人,这些人经过宣王末期连续的大败,很多都直接破产。 天子附庸的采邑被畿内诸侯用金钱吞并,国人也被纳入他们的国中,天子直属的采邑就越来越少。 虢石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姬涅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这些年都是虢石父为他收刮钱财,他的生活一点都没受到影响,自然不知道那些底层的周人已经对他这位天子积累了多少的愤怒。 想到这里,洛成已经不打算废话,当即问道:“王上,事已至此,三万战兵便是三万。 现在选出大将,带着这些战兵将镐京城守住,等着勤王大军来救。 臣先前已经以大宗正的身份向各个姬姓诸侯借兵勤王,他们来的速度应该会快一点。 现在只要能够守住镐京城,一切还都来得及。” “对,寡人有天下诸侯勤王,只要守住镐京,申戎自然会退去。” 姬涅对兵事更是一窍不通,便对自己最信任的虢石父道:“申戎贼兵的实力不清楚,就劳烦虢公前往试试他们的兵锋。” 洛成微微皱眉,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虢石父统兵能力怎么样。 要说人品和治国的能力,虢石父很明显不过关。 但人品和能力没有关系,治政能力和军事能力也没有关系。 姬涅将统兵的权力交给虢石父,想必虢石父还是有一些过人之处的。 但虢石父给他的印象实在不好,便有些不放心的开口问道:“虢公,你知兵吗?” 虢石父这个人,的确不是一无是处,他的父亲虢武公,是个能力卓越的统帅,在宣王时期的大臣之中,位列第一。 虢石父从小习武,又生的高大,不论是战车冲杀,还是下车步战,在王畿的公卿贵族之中,都是佼佼者。 所以他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 洛成刚刚到镐京城就瞧不起他,让他很是愤怒,但是摄于洛氏的威望,他没敢做什么。 现在终于有一个自己可以大展身手的场合,便自信满满道:“王上尽管放心,臣有万夫不挡之勇,您又是上天之子,打败申国和戎人的军队易如反掌。” 虢石父这副表现更是让洛成担心起来,真当自己是熊顿吗? 第三十章:天命在谁? 离开王廷,回到府邸之后,洛成感觉自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他刚刚来到镐京不久,还没来得及布局,这种突然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过了他的处理能力。 洛成最擅长的是富国,是肃清吏治、改革财政。 不论放到哪一个朝代,都能得到一个治世能臣的美誉,但是他的权斗和御人都达不到治世能臣的层次。 碰到正常的君主与朝堂还行。 但是遇到姬涅这种亡国级别的君主和如此糜烂的朝堂,他就不能妥善的协调其中的关系。 最强的治国用不出来,现在最需要的协调和军略他又不算是顶尖。 这就是他的困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局势向着深渊滑落却无能为力。 他忍不住想起老祖宗说过的话,邦周的天命正熊熊的燃烧着,很快就要如烛火摇曳,但是不会熄灭。 无计可施的洛成最终还是将目光放到了天命神器身上,“老祖宗赐下的天命神器,是挽救局势的唯一办法了。” 仿佛感觉到洛成的心思,姬昭的目光投了过来,仅仅洛成手上的那几件玄阶、黄阶的道具怎么可能逆天而行呢? 洛成已经深陷其中,当局者迷,他不能坐视镐京被戎人攻破。 “千里符!” 洛成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到了这一件神器上,只要能够确定申侯的位置,派出一个强大的刺客,或许就能直接将他刺杀。 “不行!” 想法刚刚升起就直接被洛成放弃掉了,“申侯还不配使用一件如此珍贵的神器。” 在往后的岁月之中,洛氏可能遇到无法抵抗的敌人,千里符的作用极大。 他不能自私的将珍贵的道具浪费在这里。 而且现在的形势,不是杀掉申侯就能解决的。 申国已经与戎人绑在了一起,他们必须要攻破镐京,否则就是死。 “六月雪!” 洛成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这件道具上,他想起家族典籍之中的记载,先祖洛文公曾用一支竹签化冰说退楚国熊顿。 “天命之说,世人半信半疑,若是真能让申侯见到这等神迹,心生恐惧之下,说不得还真能将大军退去。” 若是不成,便与叛军做过一场,反正勤王之军总会到来,邦周是亡不了的。 王廷之上的公卿贵族们,大部分心中都清楚,不要看申侯与戎人来势汹汹。 但真正有危险的只是天子姬涅一个人罢了。 即使天子姬涅当场战死,邦周也亡不了。 两百多年的邦周,正统的天命早已深入人心,申侯与戎人不可能是天下勤王大军的对手。 等到申侯和戎人一走,勤王大军扶立新王,又是一个崭新的邦周。 这些公卿贵族离开王廷之后,纷纷让公室之人回到采邑之中,将采邑之中的私兵带一部分来到镐京之中。 剩下的则留在采邑之中,继续防备可能到来的敌人。 他们将精锐的私兵调来镐京,主要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 申侯这么果断的起兵,以一国敌天下诸夏,实际上很多人已经猜到他想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杀掉天子姬涅与太子服,扶持他手中的太子宜登上王位。 太子宜做了那么多年储君,自然有一批人是支持他的,如果能够造成既定事实,勤王大军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到时候太子宜是唯一的王位继承人,还能怎么办? 判断出申侯的目的,他们就知道自己这些贵族是没有危险的。 毕竟新王还需要他们这些大贵族拥立,他们调私兵过来,主要是防止在乱军之中直接被攻破府邸。 他们怕的不是申侯这种贵族,而是那些小兵小卒,这些人不一定能看出他们的身份。 万一被一刀砍了,那可真就冤枉死了。 这些心思不足为外人道,却都是心照不宣的。 …… 申侯与戎王率领的大军速度太快了。 从泾水的上游一路上都是平坦的大道,这些戎人马匹战车都很多,称得上是转瞬即到。 一百年前曾经在这里拱卫天子的诸侯国,早就在历次的戎乱之中销声匿迹。 有的迁入了王畿,有的身死国灭,有的亡国之后公室到了其他诸侯国中做卿大夫。 这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像样的阻挡,联军竟然径直向着镐京城扑来。 那些畿内诸侯就直接将申戎的军队放了过去,申侯与戎王自然知道这些人恐怕打着前后夹击的想法。 但是他们带来的军队何其之多,只要直接攻破镐京,这些人根本对他们形成不了任何威胁。 申国距离镐京实在是太近了,勤王大军还都在路上走着,申戎联军就直接杀到了镐京城之下。 镐京的城门楼上,王畿的公卿大臣们望着城外不远处那些密密麻麻涌来的大军,各个都是惊骇莫名。 姬涅有些惊慌的问道:“虢公,这有多少人啊?” 他久居深宫之中,从来没有见识过战阵上的凶险,申国与戎人的联军铺天盖地,一眼望去根本就望不到边。 只能看到林立的兵戈,一辆辆雄武的战车,迎风飘扬的大纛。 虢石父哪里懂这些,只能含糊的回答道:“王上,怕是有十万大军啊。但是我军战车更多,还是能与贼军一战的。” “洛侯!” 姬涅的目光落到洛成身上,洛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 申侯与戎王两人望着眼前的镐京城,眼中满是志得意满,下令大军扎营休息,之后攻城。 他们自己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来到镐京城下,按照烽火燃起的时间,勤王大军想要来还早,他们有充分的时间攻破镐京。 申国的高层正在研究着接下来的攻城以及城破之后的事宜。 一个信使走进大帐,单膝跪地说道:“主公,镐京来信。” “姬涅昏君说什么?” “信中定然是羞辱之语!” “可恶!且让他们猖狂片刻。” 一听又是来信,申国的卿大夫们纷纷开始怒骂镐京城中的姬涅。 申侯展开信一看,说道:“是洛侯来信。” 一听是洛侯的信,众人纷纷止住痛骂之声,有些好奇的问道:“洛侯来信?难道是让我们投降的吗?” 申侯很快看完信件,语气有些莫名的说道:“洛侯要来大营之中,与孤谈一谈。” 申侯这话一出,大帐之中就是一片笑声。 “现在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洛侯不会是,想要仿照洛文公说退熊顿的旧事吧!” 大帐之中的笑声突然一滞,当年洛文公让占尽优势的熊顿吃了大亏退兵。 熊顿还留下了“敬天而知命”的言语。 至今为止,楚国是最相信天命的列国之一,这个故事直到现在还广为流传。 “姬涅这种昏君登上了王位,这难道不是上天对邦周的不眷顾吗? 孤的外孙是有德行的君子,这才是天命所选中的王。 我们率兵讨伐昏君,奉真正的王作为天子,这才是顺应天意的举动啊。” 申侯简单安抚了自己的大臣之后,笑着望着手中的信件道:“给洛侯回信,既然他想要见孤,便来大营之中,孤也想听听他说什么。” 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中,洛成来到了申侯的大营。 申侯为了避嫌,不仅仅是申国的大臣全数在场,连戎王也邀请来。 洛成从刀剑林立之中面不改色的走过。 “洛侯真是好风采,你不顾危险来到孤的营帐之中,可是来劝降的?” 洛成脸上带着一丝肃穆,朗声道:“申侯,孤来此是为了给邦周和申国一线生机。” 戎王脸上露出一丝嗤笑的神色。 诸夏列国始终对神秘的洛氏有一丝敬畏,但他作为夏君夷民中被统治的一员,对洛氏天生就没有好感。 洛成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接着说道:“申侯,姜姓是神农氏的后裔。 申氏是姜姓的大宗之一,即使在诸夏之中,这也是称得上尊贵的血统啊。 天命曾经照耀在殷商之上,那时的邦周还只是岐山之地的一个小国,姜姓的先祖就与姬姓的先祖一起在西岐之地共同求生。 这是多么源远流长的血水之情呢? 一百多年前,孤的先祖洛文公将申氏封在了泾水之地,才有了申国现在的基业。 姬姓与姜姓,洛氏与申氏之间,这是多么深厚的情谊啊! 难道你愿意破坏这份感情吗? 天子涅,他蒙受了谄媚小人的蒙蔽,才做下了这样的错事,引得你率兵来到镐京。 这是天子的过错,上天自然会降下惩罚。 邦周的天命依旧如同太阳一般耀眼,如果你执意要攻破镐京,恐怕上天马上就要降下天灾来惩罚你了。” 申侯也不生气,只是饶有趣味的问道:“昔年洛文公也是以天命之说,让熊顿退兵的吗? 昭王的确是一代明君,上天庇佑他也是正常的。 但是姬涅登基以来,三河断流,岐山崩塌,践踏宗法,废嫡立庶。 他的罪名十天十夜也说不尽啊。 难道上天会眷顾这样的君主吗? 孤认为这是不正确的!” 戎王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戏,也忍不住开口嗤笑道:“周人就是麻烦,你们的天命恐怕是假的,不如学习我们祭祀神灵。” 戎王这话让大帐之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怒视他,申国卿大夫心中还是以自己诸夏贵胄的身份自傲的。 “上天不眷顾你们,戎人的败亡是注定的。” 淡淡的说出这一句,也不在乎戎王的反应,望着申侯道:“孤来王畿时,素王老祖宗托梦于孤,说姬涅没有德行,所以上天降下天灾惩罚他的王朝。 申侯如果愿意退兵,姬涅没有天命眷顾,自然不能再坐王位。 孤愿意率领诸侯,拥立太子宜为天子。” “洛侯说笑了!”申侯不以为意道:“洛氏诚然是邦周重臣,但其他诸侯又怎么会听从你的号召呢?” 洛成环视一周,感慨道:“看来申侯不是不相信洛氏的声望,而是不相信天命昭昭啊,这样怎么可能不迎来失败呢?” 申侯正要说话,大帐外面却陡然喧哗起来。 “这块石碑是从哪里来的?” “上面有字迹!” 申侯连忙让卿士去看是什么事情,那个卿士很快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却只是惊骇的望着洛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见状,纷纷跑到帐外,然后一个个震在原地,只见营帐之前立着一块石碑。 那块石碑雕刻的很是壮阔,充满了一种浩大的美感,碑上还刻着“逆贼兴兵,霍乱邦周,六月飞霜,以彰天威”十六个大字。 “立刻将这石碑围起来,不许任何人传出去!” 申侯从愣神之中清醒过来,立刻下令,洛成眼中闪过一丝晦暗,就见申侯走过来问道:“洛侯,这是?” 从申侯的举动之中,洛成已经知道自己恐怕要无功而返了,但还是最后努力道:“神物凭空出现,警醒世人,这大概是上天给申侯最后的机会吧。” 申侯望了一眼戎王,见到就连戎王也愣在了原地,但他知道,如果他敢提退兵这件事,戎王当场就能和他火并起来。 “立刻将这块石碑毁掉!” “洛侯,申国从王畿之中迁徙出来,走到现在的地步,你知道付出了多少的艰辛吗?” 申侯望着洛成说道:“申国对邦周有功,素王说过天子与诸侯共享富贵。 洛文公当初让孤的先祖迁出王畿时,也说过永享天命。 难道现在就能不作数吗?” 洛成沉默了一下,望向戎人的大营,道:“申侯,诸夏大义,夏君夷民。 这是诸夏的家事,你不该带着戎人一起来,否则孤不会出现在这里。” 申侯听懂了,洛成不在乎姬涅这个昏君的生死。 如果没有戎人在,洛成会坐视他攻破镐京,甚至有可能为他遮掩弑杀天子姬涅的事情。 毕竟姬完死在乱军之中,当时的洛侯也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申侯有一瞬间的后悔,然后笑道:“洛氏还真是,让孤无话可说啊。” “申侯的意思,孤知晓了。” 申侯已经给出了他的回答,哪怕真的是天命在邦周,但是不一定在姬涅,姬宜也是王位的正统继承人。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一定要做下去,没有反悔的余地。 他要杀进镐京,摘了姬涅的脑袋,问问上天,天命何在! …… 申戎引兵,霍乱王畿,天降神石曰:逆贼兴兵,霍乱邦周,六月飞霜,以彰天威。 申侯弗然,薨于丰镐。 天威莫测,如山如海。——《东周列国志》 第三十一章:天命在周 申侯意料之中的没有退步,洛成就开始准备善后事宜。 镐京城大概率是保不住的。 万一镐京城真的被攻破,姬涅的生死倒是小事。 最大的问题是,天子的神圣性会一落千丈。 即使之后由勤王大军再次收复,这也是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所以洛成要在整个镐京城所有周人的注视下,祭祀上天引动天变,证明邦周的天命依旧稳固。 如果能顺便保护镐京那就更好了。 要在申人、戎人、勤王军、周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之前的所有失败以及耻辱都是姬涅的昏庸导致,所以上天用一场失败的战争结束他的生命。 国家的大事,就在于战争和祭祀,洛氏身为大宗正,经常代替天子组织祭祀。 洛成站在祭天的祭坛之上,各种祭品一件件奉上,他的目光遥遥的望着天空,仿佛素王正看着他。 “老祖宗,成实在是不甘心,还请您原谅。” 姬昭沉默着没有说话,每一个人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的子孙不是他的提线木偶。 【祖宗保佑已撤回,气运点已返还。】 既然洛成是个坚定的人,那就随他去。 撤回祖宗保佑,让他的人生坎坷一些,也许能够激发他更多的潜力,为家族带来更多的意想不到。 反正洛国的底子很厚,不内斗的情况下,几百年之内都败不完。 一切都准备妥当,六月雪的神器已经准备好,洛成直接跪在祭坛上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多么光明显耀。 您的子孙在人间,承受天命建立新王朝。 您的美名世世流传,您的后裔代代传承。” 洛成颂唱完第一遍,所有的公卿贵族都开始跟着颂唱,慢慢整座王宫都响起颂圣的声音。 “素王啊,您的神灵在天上,您的子孙正遭受苦难。 凶恶的贼徒正在进攻,他说周的天命摇摇欲坠。 您的子孙恭敬的请求您,天上的神灵显神威。 邦周的天命如日月,永恒万世不倾颓。” 在邦周之中一直流传着,武王的继承人是素王,这也是洛氏执掌天命的由来。 素王是所有老周人的精神图腾,是无可争议的圣人,尤其是在镐京之地,威望极其卓著。 无数的周人都跟着颂唱起来,场面很是肃穆。 无数的雪花,大片大片的,仿佛凭空出现,先前还晴朗的天空,一刹那之间变得昏暗起来。 “素王显灵了!” “素王!救救你的子民啊!” 无数的哀泣之声在祭坛周围响起,即使那些公卿贵族也不例外。 洛成嘴角流下一丝鲜血,大声道:“诸公。 老祖宗说,邦周天命昭昭。 我们应该振作起来,让素王见到这副模样,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戎人就在都邑之外,如果不用心的抵抗戎人的入侵,以后难道能有面目去见祖宗神灵吗?” 周人虽然没有商人那么崇信鬼神,但是对于祖宗的祭祀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成这一番话说的所有人振奋起来,素王是侍奉昊天上帝的神灵,他们死后都是要见到素王的。 虽然素王没有直接出手惩罚那些叛军,但是周人心中至少有了底气。 尤其是那些士兵,本来见到那些宛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叛军,心中很是畏惧,但是现在胆气纷纷足了起来。 即使这并不能弥补实力的绝对差距,但所有人的心中至少有了希望。 洛成心中暗自祈祷,漫天大雪的帮助之下,希望能够撑过守城战最难度过的第一天。 申戎大营之中的气氛,则与镐京城内的高涨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突然昏暗地天空和凭空出现地雪花,而且那些雪花落在大营之中,偏偏绕过了镐京城! 即使当初申侯果断地封锁消息,还销毁了那块石碑,但是没有用,这种小道消息是根本封不住的。 所有人都要以讹传讹,整个大营都在议论纷纷,尤其是申国的卿大夫们,他们是完整的经历了整个过程的。 那块石碑也是亲眼所见,上面的文字没有人会忘。 “逆贼兴兵,霍乱邦周,六月飞雪,以彰天威!” 有人忍不住念了出来,然后一股阴冷的不详之感爬上了他的心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些雪花悠悠扬扬的落进了脖颈之中,不知道是雪花寒冷,还是他们的心头寒冷,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申侯现在又有些庆幸自己是和戎人一起出兵,否则就现在的申国士兵,还真不一定有一战之力。 戎王这种游离在邦周体系之外的人,都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肌肤,一片鸡皮疙瘩。 “这么邪门的吗?”他忍不住问道:“你们这位素王,真的那么神吗?我族的典籍之中也有很多关于他的记载,是个很普通的人啊。” 戎族的典籍之中确实有不少关于素王的记载,基本上比较大的失败不记载。 比较小的失败美化一下,说是平手。 至于赢的,因为没有,又不能乱编,所以没记。 申侯自己心中也是惊骇莫名,在现在的诸侯之中,他的确是个豪杰。 但是面对上天,怎么可能不心虚。 那可是素王啊,传说中侍奉着至高神昊天上帝的祖宗神灵。 惊骇过后,现实的那一面就显现出来,强忍着心虚,对着所有人笑道:“众卿。 天子被奸臣挟持,这是上天在为他垂泪啊。 迎着漫天的大雪,建立属于我们的光辉历史,让祖宗为我们骄傲。 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杀进镐京,救出天子。 到时候孤在镐京中,举行祭天大典,让上天听到你们的功绩。 孤承诺,先踏入城中的将士,不论国人还是奴隶,封邦建国! 本次所有将士,军功斩获,三倍赏赐!” 申侯的命令被传令兵通传出去,算是将散乱的人心收拾起来一些。 尤其是那些奴隶兵,素王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仇人。 面对素王的神迹,他们根本不在乎,只想着拿到申侯允诺的赏赐,能够脱离奴隶的身份。 申侯又对戎王说道:“戎王,立刻开始进攻吧,这大雪越下越冷。 到时候士兵们连手脚都伸展不开,面对守城的周军,恐怕要吃大亏。” 戎王干脆道:“好,我这就下令。” 两人达成一致,就按照先前制定好的作战计划开始攻城。 “咚咚咚!” 三通鼓响过,申戎联军的士兵们开始了攻城的步伐。 第一批攻城的当然是炮灰奴隶兵,这些奴隶几乎都没有着甲,只是穿着粗麻制作的衣服,手中拿着简陋的刀和木制的盾牌,如同蝗虫一样的扑向镐京的城墙,他们的目的双方都很清楚,就是为了消耗镐京城中的守城资源。 “吱呀~” “轰隆隆!” 沉重的青铜城门突然打开,轰隆作响的战车疾驰而出,虢石父披着青铜甲,威风凛凛的手持长戈站在战车之上。 镐京的军力确实不多,但是战车这种东西,还是足够的。 虽然很多破产的国人已经不会使用战车作战,但是那些拥有采邑的小贵族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虢石父率领着战车大军从斜侧面狠狠的撞上了这些奴隶兵,在马匹与青铜战车巨大的力量之下,瞬间就是血肉纷飞,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四周。 红色的、白色的血肉铺在地上,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从身体哪个部位迸发出来的。 在这种宽阔的平地上,战车的力量是决定性的,甚至那些奴隶兵挥舞着破刀连车上的人都碰不到,而专用于战车的长戈能够轻松的收割他们的性命。 虢石父站在战车之上肆意的狂笑着,这一刻他真的感觉自己不逊色于父亲,城墙之上的周军士兵同样欢声雷动。 这种单方面的碾压对所有人的士气都是巨大的鼓舞,尤其是刚刚经历了神迹的周人。 一队队传令兵不断着给姬涅传递着前线的消息,“王上,虢公率领战车出战,锐不可当,申贼损失惨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姬涅很是开怀,对着殿中的所有人笑道:“虢公不愧是寡人最信重的大臣,果然有勇有谋。” 镐京城前,虢石父从奴隶兵种穿行而过,正肆意的杀戮着,突然听到一声大喝,然后就是一阵同样的战车轰隆之声,“周人奸贼,报上你的性命。” 高速运行的战车当然不可能停下,等到直接冲破奴隶兵的队列,虢石父才控制着战车望向那个呼喝的男子,一瞧不认识。 “孤乃是天子三公虢氏,贵为诸侯天子卿士,你这贼人还不下车受降。” 打仗之前自报家门,说出自己的高贵血统,压倒对方,是这个时代战争中很常见的行为。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对于大人物一般还是会俘虏,索要赎金,这样不容易丢命。 果然虢石父这么一说,对面那个一看就是申国卿大夫的将军也就不自取其辱报家门。 直接催促着驾车的士兵要与虢石父对决,虢石父虽然是持戈的参乘,但以他的地位,即使是身为甲首的射手也要听从他的。 虢石父命令御者同样驾车上前,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没有射箭的空间。 两人冲到近前,他生的高大、力气也大,一戈就将对面将军的手震得一麻,又是一戈直接将他抽下了战车。 随意两戈挥舞,就将对面战车上的另外两人枭首。 眼见虢石父如此勇猛,跟随他出来的士兵更是欢声雷动,驱驰着战车疯狂的杀戮着那些没有反抗能力的奴隶。 申侯根本不着急,奴隶兵本来就是消耗品,没想到还能将镐京城中的一员大将勾引出来。 “战车出击不带步兵掩护,真是找死啊,将神射手调来,直接射死他!” 虢石父杀了一圈已经准备回去了,他本来就不应该出战,这些奴隶兵都是耗材,战车兵的珍贵战力不应该用在这里。 城墙上的弓箭手正掩护着虢石父撤退,没有人注意到,几个膀大腰圆的弓箭手拿着明显比一般弓箭更大的武器,全力拉满,瞄准了虢石父的后心。 “扑哧!” 几支暗箭咻的一下,划破纷乱的战场,有的钉在了青铜甲上,但有一支穿过甲胄之间的缝隙,瞬间贯穿了虢石父的身体,一道透肉的声音响起。 这突然的变故瞬间惊呆了所有人,战车在御者的驾驶之下冲进了镐京城,虢石父嘴中鲜血狂涌,气绝而亡。 传令兵为姬涅带来了这个消息。 “报…” “王上,虢公回城之时,申戎贼人使出暗箭,虢公薨了。” 姬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还是大胜,怎么转眼之间就薨了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姬涅强自笑道:“虢公神勇,怎么可能战死疆场呢?” 申戎贼军的脚步一刻不停,奴隶兵们踏着铺满空地的尸体蜂拥而来。 这些奴隶十几个人扛着一架长梯,士气非常旺盛,刚才申侯的许诺都刻在他们心里。 没有做过奴隶的人,永远不明白这种身份有多么的另人绝望,世世代代,连人都不算。 他们不求封邦建国,他们也不懂封邦建国是什么,但是申侯说不用再做奴隶,他们愿意付出一切。 即使是生命。 奴隶的生命不值钱! 因为他们本就生不如死。 在自由的诱惑之下,在丢下了很多具尸体之后,打头的奴隶兵已经冲到了镐京城下。 他们纷纷将盾牌举到头顶,防备着那些突然射来的箭矢。 一架架长梯搭在城头上,在鼓声的催促之下,奴隶兵们纷纷开始攀爬,宛如一只只蚂蚁一般,很是壮观。 不仅仅是这些试图直接攻上城墙的奴隶,还有一些奴隶兵举着巨大的撞木,突破了箭雨的封锁,在齐声呼喊着号子撞击城门。 青铜的城门很是坚固,木屑纷飞,仿佛巍然不动一般,但是细细看去,整扇门都在微微的颤抖。 守城的士兵们也没有闲着,训练有素的国人按照训练时的情形,拿起撑杆将搭在墙头的长梯掀了下去。 那些爬在长梯上的奴隶就直接一串串的掉下去,如同下饺子一般,伤亡不小。 这些长梯不像是云梯那种根本推不动的攻城利器,还算是比较好处理。 但是随着戎王让戎族的弓箭手加入,来掩护这些不断往上冲的奴隶兵时,周军的伤亡就开始增加了。 要说最擅长射箭的肯定是东夷人,但是这些西戎人也不差。 在西北广袤的大地上打猎,对箭术的要求很高,这些箭术精准的弓箭手,给周军的守城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毕竟时不时看到自己身边的战友面门上突然插了一支箭,那种笼罩在死亡之下的阴影感,的确需要比较强的心理素质。 镐京城是整个邦周仅次于洛邑的大城,对于进攻方加大难度的同时,对于防守方的兵力要求也极高。 光是完全守住这座城池需要的兵力都几乎要抽空城中的兵力储备,由于还要留下预备队,只能将那些奴隶兵赶上城墙。 现在的战争一向都是用战车与敌人野战,很少有这种需要守城的情况。 那些戎人的士兵和申国的奴隶仿佛用不完似的,源源不断的向着城头冲上来。 而且眼见镐京城的滚木减少,他们开始使用云梯, “报…” 传令兵的声音宛如催命一般向着姬涅传来。 这场大战一直从早上持续到午后,申戎联军没有一刻停息,不计代价的进攻。 突然震天的欢呼声从城门处传来。 “报…” “王上,西门被攻破了,申贼已经入城。” 这个消息传来,所有人瞬间面如土色。 洛成微微叹气,还是没有撑过最危险的第一天。 他抬头望望天,想起老祖宗对自己所说的话,突然感受到什么叫天意如刀,不可违逆。 …… 申侯的反叛使周王室的虚弱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理论上来说,镐京被攻破对于天子的神圣性会造成巨大的破坏。 但是从遗址中得到的信息,虽然周人批评周幽王触怒上天,但是在同时期发掘出了大量对邦周天命昭昭赞美的诗歌。 这是很奇怪的现象,正如唐朝佚名诗人所说——“天意如刀何所示?王命在周不在幽。” 镐京城被攻破的所有罪责都归在了周幽王一人身上,所有人包括诸侯都对周天子的天命毫无怀疑。 在史书的记载上,洛氏皇族的祖先,当时担任周王朝大宗正的洛侯,在镐京城中举行了一次祭天仪式,并且在六月的季节引来了一场神异的大雪,这导致所有周人对天命深信不疑。 大多数学者认为这是后期伪造的,但是从墓葬中挖掘出的资料都记载了这件事,甚至就连戎人的遗址中也有这段记载,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情是真的。 洛氏皇族人丁稀少,一向深居简出,对史书上的种种神迹也是讳莫如深,核心成员从不接受外界采访,所以对于这件事的真假,笔者现在尚无定论。——《周王朝兴衰史》 第三十二章:姬涅崩 “王上,申戎二贼,是宛若虎豹豺狼的恶人,如果他们攻进镐京城,肯定会第一时间来寻您。 您如果藏身在城中,是一定会被搜寻出来的。 这对您是很危险的。 依臣之见,您应该立刻离开镐京城,这样想必就能躲开申贼的追杀了。 臣从洛国带来了一支军队,他们个个都是雄壮的武士。 如果有他们保护您,您和王后的安全想必是有保证的。 申戎二贼从西门攻进来,到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便是您出狩的机会了。 您如果从东门出狩,向着东北方向走,到达骊山点燃烽火。 这样晋国的勤王军就能知道您的方位。 您记得一路顺着山路走,勤王大军必然在路上。 臣想,也许申贼还没能追上您,您就遇到了勤王大军,这样您一定可以保下性命。 太子服正生着病,他的身体比较虚弱,想必是经受不住颠簸的。 如果跟着您走,或许会在路上出现事故,这对您是不利的。 臣将太子带走,与您分开,这样或许能够躲开叛军,等到王上带着勤王大军回来,您与太子就能父子相见了。” 早已六神无主的姬涅一听,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喜色,忙道:“洛氏果然世代都出忠臣啊。 洛侯,寡人以前听信了奸人的谗言,是真的错怪您了。 如果早些听您和您父亲的话,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等到打退申戎二贼,寡人一定任命您为三公,将国政全部交到您的手中。 这样才能稍微弥补您对寡人的帮助。” 洛成心里根本不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两人脾性不和,是一定会冲突的。 姬涅说完就带着已经吓傻的褒姒要走,不知道是贪恋褒姒的美色,还是对褒姒真爱,都已经到现在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还要带着褒姒。 褒姒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她有些哀求的望向洛成,这个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仿佛时时刻刻都有着能倾倒众生的魅力。 褒姒泪眼婆娑,但是目光之中却满是坚定。 她拔下头上那一支并不如何华丽的簪子,塞到洛成手中,泣声道:“洛侯,服儿自小便在本宫身边长大。 此次不知道要分离多久,劳烦您将这簪子交到服儿手中。 告知他若是想念母亲,便取出簪子,本宫感激不尽。” 望着眼前这个美丽到极点地女人,洛成默默地接过簪子,半是安抚半是承诺地说道:“王后请放心,太子是君,臣会好好照顾。” 听到洛成的承诺,褒姒终于放下了那一丝不安,洛氏的承诺总是值得信任的,想必自己的儿子能活下去了。 褒姒有些眷恋的最后望了一眼太子服居住的宫殿,就果断的跟着姬涅向镐京城外逃去。 不,姬涅是在逃命,她更像是一个赴死的人。 她为了自己能活着做了很多事,间接成了这件祸事的导火索。 现在又为了儿子能活着,放弃了自己的性命,真是一个复杂的女人。 洛成也不浪费时间,他已经安排好了人,会给申侯指出天子姬涅逃走的方向。 作为申侯的第一目标,一旦发现姬涅出逃,申侯一定会亲自去追。 这就能够为太子服的出逃争取很长一段时间。 没人会想到姬涅居然没带着自己的太子一起走,等到叛军发现已经为时已晚。 他直接带着太子服从南门走,与伊洛之地的勤王大军回合,以洛氏的声望统合勤王大军,就能回来戡平混乱的镐京城。 到时候杀死申侯与他立的犯下弑君弑父大罪的伪天子姬宜,当然,王后申姜也不会在这种政治风暴之中幸免。 这就是洛成在确定申侯联合戎人一同入侵之后定下的计划,这场纷争的双方,除了太子服,全都要死。 …… 洛成早就安排好的人将太子服带了出来。 太子服有些慌张的看着身边这些陌生的魁梧的武士,然后就见到一辆非常朴素的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儒雅温和的男子从车中走出道:“太子,臣是洛侯成。 现在情势危急,不便多说,您先立刻上车,臣带您离开这里再说。” 洛侯! 听到这个称号的那一刻,太子服没有丝毫犹豫就上了车。 对于太子服来说,从来没有见过的洛侯,是经常挂在母亲嘴边的人物。 一开始都是抱怨和愤恨,尤其是父王越来越喜欢自己,母亲就经常说洛侯的坏话。 但是自己被封为太子的那一天,母亲的语气突然变了。 那一天母亲很是高兴,说自己以后就是天下的王,是最有权力的人。 于是他笑着说,以后成为王,一定要惩罚洛侯,给母亲报仇。 没想到母亲先是笑了笑,然后很严肃的告诉自己,以后不要这么说了。 她说,你成为了太子,洛侯就是你最值得信任的臣子,以后如果做了王,一定要重用洛侯。 他不明白,母亲就不厌其烦的为他讲着。 太子服上了车,望着眼前这个并不是很高大的男子,却生出一丝安全感。 洛成让车夫全力赶车,他带来镐京的洛国最精锐的军士护送着他们两人,一路疾驰向着城外而去。 “太子,申国的军队已经攻进了镐京。 他们是一定会杀掉你和王上的。 王上与王后已经从东门出发,向骊山出狩。 我们现在从南门走,分开走,生还的可能是更大的。” 洛成三言两语将现在的局势给太子服讲了一下,姬服很是害怕,又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待在马车之中发呆。 申人与戎人如同蜂拥一般杀进城来,那些在城墙上作战的小贵族一看,立刻就率领着自己采邑的士兵向城墙之下逃走。 申人进了镐京城还能稍微约束一下,但是戎人的士兵到处放火打砸,抢劫,整个镐京城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申侯只能尽力约束,但是这些戎人士兵本来纪律性就比较差,加上戎王根本就没想约束,所以效果根本不大。 申侯一见管不住直接放弃,镐京城的完好程度现在还轮不到他关心。 现在对他来说最要紧的事情是杀掉姬涅,勤王的大军随时可能出现在镐京城外。 只有杀死姬涅和太子姬服,姬宜才能成为无可争议的周天子。 到时候间接弑父的姬宜只能依靠自己坐稳王位。 申国和他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申侯的思路很是清晰,申国所有的战车都轰隆着冲进镐京城中,在城内宽阔的大道上横冲直撞,直奔着王宫而去。 这一路上还有很多溃兵,有的是从城墙上下来的准备逃走的,有的是负责后勤的,听到申戎联军入城四散而逃。 申侯率领着大军直直的冲到王宫之前,王宫的大门紧紧闭着。 “王上在哪里? 臣前来清君侧,是为了诛杀国贼,救出天子!” 申侯还记得自己的人设是清君侧的忠臣,大声吼道。 结果抓来军士一问,姬涅竟然已经从东门出逃,又一看地上很明显的大军车辙印。 他果断的留下一部分人看住王宫,防止戎人冲进去。 “王上被贼人掳走了,这是忠臣所不能容忍的。 申人,随孤去救出天子。” 现在顾不得王宫里面的珍宝,直接率领着军队就向着东门追去。 出了东门极目远眺,果然见到烟尘滚滚,很明显是战车在行进,看规模起码有一两千人。 疾驰的战车之上,申侯挥舞着长戈,大声吼道:“救出天子的人,是有大功的,孤为他保一个子爵的位置。” 还没有抓到姬涅,申侯已经很有主人翁意识。 区区一个子爵的位置,到时候姬宜登上王位,这些东西还不是挥挥手就能赏赐。 对于他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是那些小贵族的士气瞬间提示,嗷嗷叫着驾驶着战车向前追去。 “王上,后面好像是申贼的军队追来了。” 申侯追击的举动很是明显,姬涅军中很多人甚至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姬涅坐在马车之上亡命狂奔,平时有些娇气的他现在也顾不上马车的颠簸,紧紧地握着褒姒的手,脸上满是恐惧。 反而褒姒,虽然能够看出她有些恐惧,但脸上却有一种淡然的神情。 先前洛成给她的承诺,让她没有了什么牵挂,能够坦然的面对现在这个结局。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还是会这样做,保住儿子的性命。 感受到姬涅的恐惧,褒姒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安慰道:“王上,您不要太过担忧,您是上天之子,上天一定会庇佑您的。 我们肯定能转危为安,臣妾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听到褒姒的安慰,姬涅一直紧绷的情绪仿佛突然绷不住了一样。 他大声地痛哭道:“寡人贵为天子,却从来没有感受到上天的庇佑。 洛氏只是姬姓小宗之一,却有位列上帝身旁侍奉的神灵。 如果寡人是素王的子孙,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先祖武王当年要将王位传给素王,是素王因为宗法制度将王位让给了康王。 如今看来王位虽然让出,但是天命却还在素王一系的手中。 执掌邦周天命的不是天子大宗,寡人又怎么会得到上天的庇佑呢?” 说出这一番话的姬涅很明显心态已经全部崩掉了,只能自言自语的发泄。 褒姒从他怀中起身,反而将他抱在怀中,柔声安慰道:“王上,素王一脉是邦周的大宗正。 他们掌握着祭祀,能够沟通上天也是合理的, 两百年来,洛氏一脉尽忠王事,正是因为天子大宗才是天命的象征啊! 您不要多想。 洛侯答应臣妾能保证服儿的安全,那就一定能够践行诺言。 我们只要能够逃出去,就能像从前那样,服儿最喜欢您了,一定想要再见到您。” 褒姒温声的言语,让天子姬涅一直颤抖的身体,缓缓平复下来。 “王上,申贼快要追上来了。” “救出天子,诛杀奸贼!” 震天响的声音传到了姬涅的耳中,他顿时气的脸色通红,“这奸贼,竟然如此颠倒黑白,上天怎么会不惩罚他呢?” 申侯终于率领着军队追了上来,望着近在咫尺的姬涅,他终于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根本就没有想着和姬涅见面,甚至不准备让姬涅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难不成还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么多的贵族、国人面前直接弑君吗? 这是何等愚蠢的事情啊。 他今天的作为虽然注定要在史书上被狠狠的记一笔,但还是和当面弑君有着本质的不同。 正如当年厉王死在了乱军之中,谁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反正没人亲眼见到,那就不需要任何人背上弑君的罪名。 战车轰隆隆的冲过来,为了确保能够让姬涅死在乱军之中,申侯带了足够数量的弓箭手。 “射箭,将贼人全部杀死,注意避开天子的车架。” 申侯二话不说就直接命令弓箭手进行抛射,他故意大声呼喊避开天子,但是他的心腹自然知道专门向天子射箭。 仅仅一轮,申侯就发现这些保护姬涅的军队居然相当的不堪一击,这根本就不是周军的精锐。 洛成对姬涅说的洛国精锐当然是忽悠他的,真正的精锐怎么可能跟着他去送死。 这些士兵都是从王畿的采邑里面征召出来的,就是用来送死的。 姬涅一看申侯二话不说直接放箭的举动,就知道自己今天是绝对要死在这里了。 望着褒姒绝美的容颜,惨然笑道:“爱妃,今日难逃此劫了。” 褒姒也笑着,很温暖,她手中握着一把利刃,抵住自己的脖颈,只是轻轻一压,雪腻的脖颈上就出现了一道血印。 “王上,若有来生,再见了。” 刀刃用力,鲜红的血流淌在雪腻白嫩的肌肤上,就此香消玉殒。 姬涅将褒姒的尸体搂在怀中,无数穿透车厢的羽箭直接将他射成了刺猬。 “谁弑杀了天子?”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正激烈战斗着的双方同时停了下来,申侯驱驰着战车来到姬涅的马车前。 他颤颤巍巍的将马车帘子掀开。 姬涅与褒姒相拥而死。 一个是天下血统最高贵,地位最尊崇,无数周人心中的上帝之子。 一个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没有人会不为她心动。 现在死的一点都不体面,褒姒还好,姬涅几乎整个背上都插满了羽箭。 仿佛不敢相信天子已经死了,申侯直接跪在满是鲜血的泥土上痛哭流涕。 “天子啊!臣来晚了!” 所有跟随天子而来的申国军人都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申侯哭泣了一阵,站起身来将为天子驾车的宦者尸体拖下来,头颅直接砍下,通声骂道:“这些贼人居然暗害天子,又有什么面目面对天下人呢? 割掉他的头颅,当作处罚。 孤是邦周的诸侯,不能保护天子的安危,这是孤的过错,今日便以发代首。” 说着割下自己的头发,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上两脚。 做完这些戏码,最重要的姬涅已经死了,虽然没能见到姬服。 但目的也基本上达到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回到镐京,取得那些畿内诸侯的支持。 向整个镐京宣布天子已经驾崩,然后立刻为姬宜举行简易的登基典礼。 …… 幽王昏乱,王室多邪,诸侯畔之,终丧丰镐。——《史记·周本纪》 第三十三章:诸侯同心 申侯带着姬涅和褒姒的尸体回到镐京城中,从他攻破镐京城之后,那场大雪就开始向着镐京城飘来。 这种违抗天意的感觉让他心中的不安已经上升到烦躁的地步。 然后就得知洛侯府邸已经人去楼空,再联想到姬服的尸体也没有见到。 他立刻就知道洛侯带走了姬服。 这让他有些得意的神色,彻底收了起来,浓浓的不安感悄然之间爬上了他的心头。 一个册封还不到一个月的太子,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姬涅的死讯虽然震惊,但是并没有多少人为他哭泣,不论是在贵族之间,还是在普通的国人之间,他的威望实在是太低了。 “父王!” 只有太子姬宜,直接铺在装着姬涅尸身的马车前痛哭着,做足了一副孝子的模样,甚至因为悲伤过度直接晕厥了过去。 申侯感动的说道:“太子真是至诚至孝啊! 这样的人成为天子,上天难道会不眷顾邦周吗?” 随着申侯回到镐京,城中的混乱也渐渐平息下来,申侯将早就想好的一套编造出的“事实”在城中广为宣传。 用来安抚那些在城中生活两百多年的老周人。 因为他回来的足够快,镐京城最精华的部分还没有遭到戎人的破坏。 这让申侯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些贵族和最富有的国人能够支持姬宜,想必事情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在申侯出示了姬涅的尸体之后,又谎称姬服已经薨逝,对公卿贵族说道: “素王曾经说,人间不能缺少天子,就像天上不能缺少太阳一样。 孤请求各位,和孤一起推举先王的嫡子太子宜为天子,这是上天降下的主人啊。”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出了差错。 “大宗正不在,我们应该怎么样祭祀上天呢?” “是啊,谁来为天子戴上冠冕呢?谁来彰显天子大宗的地位呢?” “洛氏不在,素王的祭祀谁来主持呢?没有素王的庇佑,邦周的天命要怎么维持呢?” 一道道的议论声瞬间淹没了申侯,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这些公卿贵族居然会用这些理由来搪塞他。 当初武王登基的时候谁为他戴上冠冕了? 虽然从素王还政康王时,历代天子都从大宗正手中接过冠冕,但这不代表天子之位是由大宗正赐予的,这群人分明就是见到洛侯不在,不想上他的这条船。 做梦! 既然文的不行,那就直接来武的,他必须将这些人绑上自己的战车。 最终在明晃晃的刀剑之下,他们还是捏着鼻子认了姬宜这个天子。 一场没有大宗正出席的登基仪式,一场拙劣的政治笑话。 在镐京之中一幕幕的闹剧轮番上演时,洛成带着姬服走到蓝田,终于和勤王军碰面了。 这支勤王军是以西周侯与郑伯为首,这也是目前镐京之东最大的两个诸侯国。 两人一见洛侯竟然出现在这里,瞬间就是一惊,又见他带着一个身着太子服饰的孩子。 太子姬宜他们是见过的,那这个孩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两人瞬间就是心中一沉,看来镐京城已经失守了,局势已经彻底糜烂。 两人将洛成和姬服迎进一间宽阔的屋中,这里暂时被用作勤王大军的议事场所。 “洛侯,这就是太子姬服吧?真是天家贵胄,辉光耀灿,贵不可言啊。” 刚刚做下,西周侯和郑伯两人就对着太子姬服称赞着,而且两人都是真心实意的。 褒姒的美,根本就不是人间能有。 姬服虽然只是继承他母亲一部分的容颜,但真能称得上一句美姿容。 太子姬服有些害羞的跪坐在洛成身边,他的性格有些柔弱,但是柔弱之中又带着一丝刚强,和他的母亲很像。 “洛侯,你怎么会带着太子姬服出现在这里,现在镐京城情况怎么样了?王上会不会有危险?” 洛成垂泪道:“申侯和西戎的联军攻破了镐京城,孤与王上分头突围。 王上将太子托付给孤,现在不知道王上情况怎么样了。 那申贼定然是追着王上去了。” 但他立刻就抹去泪水,正声道:“若是王上崩殂,申侯是一定会扶持姬宜登基的。 申侯弑君,姬宜弑父,这样逆乱人伦、霍乱宗法的乱臣贼子难道有资格登上王位吗? 所有处于邦周境内的诸侯如果不能为君主复仇,史书上就会记载弑君,这是上天所不能容忍的。 申侯率领着戎人攻破了诸夏共主的都邑,孤与他已经是不死不休,否则孤不知道死后如何去见素王啊! 周侯、郑伯,我们都是姬姓的诸侯,等到与晋侯、张侯会面,我们一定要歃血为盟,共同扶保太子服啊。” 其实几人心中都有数,天子姬涅大概率是崩了。 那么现在太子服就是未来的王,只有十几岁,这与昭王是多么相像啊。 摄政! 两人的脑海之中瞬间蹦出了这个字眼。 西周侯躬身道:“洛侯,您是大宗正,执掌邦周天命,还受到王上的托孤,我们都是姬姓的宗亲,难道会不听从您吗?” 郑伯更是直接撕下衣袍的袖子,动情道:“太子,洛侯,诸夏是多么不易啊。 从三王五帝时起,诸夏艰难求存,直到武王克商,素王出世,上天眷顾,才有了如今的富贵。 我们的祖先聚集在镐京之中,在素王的面前起誓,共同维护天子大宗的威严,世世代代的作为天子的屏障。 其他人臣不清楚,但两百年来,郑国一日也不敢忘却。 只希望能够为诸夏献力啊。 若不是郑国大部分已经东迁,臣定要举全国之兵,救天子于戎人之手。” 这一番声情并茂,郑伯甚至说着哽咽起来,另外三人也都被感动,眼中垂泪。 洛成望向太子姬服,语重心长道:“太子啊,看看这两位臣子吧。 他们都是您的伯父,愿意为您效死。 这就是姬姓诸侯的忠诚啊。 邦周两百年,凡是得到姬姓诸侯拥护的王就成功,凡是被诸侯厌弃的王就失败。 您要汲取这些教训。 等您登上王位,一定要善待姬姓的诸侯,这些宗亲贵戚是您将来的依靠。” 洛氏一向顺势而为,申戎之乱不论最后怎么处理,天子权威一落千丈,王室力量彻底清空都已经是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现在王室甚至连做裁判的能力都没有了,想要安稳的存活下去,必须要依仗这些诸侯的力量。 有洛国作为居中协调,天子作为天下共主的位置还是没有问题的。 太子姬服已经被感动的留下泪来,他抹抹眼角的眼泪,向着周侯和郑伯下拜,洛成对这个不合礼制的行为直接忽视。 姬服满脸肃然,郑重道:“母后曾经说,只有到了危难的时候,才能看到谁是对你好的人。 孤现在见到了,危难的时候,只有自己的亲族是值得信任的。 孤如果能够登上王位,一定要重重的赏赐姬姓的亲族。 周侯,孤允诺,夺回王畿,孤会赏赐给您大片肥沃的土地。 郑伯,您是尊贵的姬姓诸侯,一个伯位不能匹配您的身份。 孤会赏赐给您侯爵的高位,不论您的国家迁徙到哪里,孤都会赏赐您十座城池。” 这一番允诺的言语,周侯和郑伯很是满意,觉得这位天子会是一个仁慈的王。 洛成正要说话,突然咳了一下,嘴角一丝鲜血流下。 几人先是一惊,连忙问道:“洛侯,这是怎么了?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吧?” 洛成挥挥手道:“先前在镐京城中,祭祀昊天上帝与素王,老祖引下天威,让镐京城六月飘雪。 孤不过是个凡人罢了,纵然是天威的万分之一压在身上,也要折寿的。 太子不用担心,十数年之内不会有事的,臣一定会看着您登上王位,天下安定。” 西周侯与郑伯心中都是一凛,路上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这可是真正的天威,洛氏果然深不可测,要更加慎重的对待。 望着眼前的洛成,太子姬服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服儿,你要重用洛侯,他是有能力的忠臣。” “洛侯……孤……孤实在不知道该……”太子服哽咽道:“卿不负孤,孤不负卿,有违此誓,上天践之。” 一个重感情的天子是所有人都希望见到的,西周侯与郑伯脸上的笑意更是灿烂。 经过这一番,四人的陌生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勤王军的四位高层已经有了共同的目标。 谈起镐京城,深受素王影响的西周侯恨声道:“申侯实在可恶!即使对天子不满,怎么能够引西戎之兵来攻呢? 这是诸夏之间的家事,居然引得外人掺和。 他的罪行真是车裂也远远不足以偿还万分之一啊。” 郑伯喟然叹道:“现在应该怎么办?是直接到镐京驱逐戎人,还是先等着其他路的勤王大军。” 镐京城四面都有诸侯作为屏障,现在北面的诸侯反叛,甚至已经攻破镐京城了。 南面和东面的诸侯就是郑国和西周国为首的,还有东北方的晋国、张国等等,这两路诸侯是能够会和的。 最后就是西边的嬴姓氏族建立的诸侯国。 至于洛邑东部的那些国家也就只有卫国的距离还算近,其他的宋国、洛国、齐国都距离镐京太远。 而且他们还要防备东南方向的夷人以及那些与邦周迥异的方国,比如徐国。 这个徐国与封在镐京以西的徐国在两百多年之前还是同宗,但是现在已经完全不同。 洛成立刻否决了进军镐京城的想法,“打仗第一要诀是稳,单单依靠现在的大军,恐怕还不是申戎联军的对手,西边的诸侯等不到,但还是要等晋侯他们。” 不单单是为了确保战争的胜利,还要确保姬涅必死。 而且申国这一次进攻镐京可以说是倾国而动,而且还纠集了他在整个西北的盟友,诸如曾国之类全部跟着他一起来。 再加上西戎的势力,这股力量真不是没有全力出动的一路勤王军能够媲美的。 尤其是郑国虽强,但是基本上一半已经搬到洛邑往东去了,现在郑伯带来的只有一半力量。 定下了先于晋国会和的决定之后,就派出斥候去向镐京的东北方向联络晋国的勤王大军。 另外再派出斥候探查镐京城现在的局势。 最终勤王大军在彤邑会和。 以洛侯、晋侯、西周侯、张侯、郑伯这五个姬姓大国的国君为首,其余陈伯、许伯等小国为辅。 足足二十多位诸侯汇聚在这里歃血为盟,甲兵有十万,战车三千乘,如此雄壮的军威,让所有人都信心满满。 太子姬服身份高贵,众人便团团围着他,洛成一一为他介绍在场的众人。 “这是张侯,姬姓宗亲,是昭王时期受封的,这次前来勤王,太子要记着。” “这是晋侯,也是姬姓宗亲,素王摄政时期就受封,两百年来为邦周立下无数功劳,是姬姓宗亲之中最强的诸侯国,太子日后要多加倚重。” 那些异姓的诸侯,洛成也一一为姬服介绍,甚至将他们哪一代与王室通婚、或者与太子姬服母族的褒国有通婚都能一一说出。 这让众人不禁佩服,怪不得每一代洛侯在协调诸侯国关系之间都是一把好手。 这些诸侯已经知晓了先前太子姬服、洛侯、西周侯、郑伯四人互相允诺的事情。 太子姬服的态度让他们很满意,所以对待太子姬服的态度很是亲切。 通过一番介绍,太子姬服对这些温言善语的诸侯们好感大增,诸侯们在未来的天子面前露了脸,也都非常满意。 先前派去镐京城打探消息的斥候也回到了勤王大军驻扎的营地,带来了意料之中的消息。 天子姬涅崩于乱军之中,王后褒姒同样薨逝,而且申侯已经立姬宜为王。 “洛侯身为大宗正,他不在场就举行登基仪式?他们祭祀的哪个天?拜的是哪个素王?” 张侯忍不住嘲讽,诸侯们就嗤笑起来,洛氏一脉站在他们这边,从心底里面就给了他们一种天命所归的暗示。 “王上崩于乱军之中? 这不过是申贼掩饰的言语罢了,明明就是他弑君,还说出这种矫饰的话。” 到了这个时候,其他的话也不用多说了,直接拔营前往镐京与申人以及戎人决战即可。 申国还是离开中原太久了,这导致申侯低估了洛氏这个名号在中原的威望。 他认为太子服才被册封不过一个月,太子宜被册封多年,与众多的姬姓诸侯、异姓诸侯都书信来往,即使勤王大军来到镐京,也应该认可太子宜才对。 正常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但他永远也想不到,洛成只凭借一个洛字就能镇住各方诸侯,让他们认可太子姬服的正统地位。 更不要说先前那一场突然落下的大雪,已经传到了诸侯联军的营中。 这场神迹让一直笼罩着神秘光环的洛氏,更是神秘莫测起来。 这让洛氏的威望更是卓著,况且太子姬服孤身一人,对待诸侯们的态度也很让他们很是满意,种种因素加持之下,勤王的诸侯们选择了太子姬服。 在诸侯齐心一致之下,诸侯联军绕过骊山,走过蓝田,来到了镐京。 这个时候镐京往西以费侯为首的嬴姓、姒姓诸侯们沿着渭水一路疾驰,终于走到了终南山北部的犬丘,与镐京城隔河相望。 三支兵马屯驻在三河平原,情势瞬间紧张起来。 …… 懿王温柔贤善,执政有五:敬天、奉宗庙、重亲、听谏、爱民,所以有天下,先王所不能及也。——《史记·周本纪》 第三十四章:镐京大战 镐京城中,气氛有些凝滞。 勤王军比申侯预料的快了足足几天的时间,从点燃烽火开始计算,就算是日夜兼程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姬宜和申侯还有些没想到那一场六月飞霜造成的影响会这么大,现在镐京城中堪称暗流涌动。 高卿对姬宜进言说:“王上,现在城中到处都是传言,说先王不是贼子杀死的,而是您弑杀了先王,根本不配王天下。” 姬宜很是生气,因为他心中清楚,自己的外祖父真的弑了君,他的王位上确实沾了父王的鲜血,所以他不允许别人这么说。 为了防止国人说他的坏话,他派出了很多人在大街上转悠,只要听到有说他坏话的,就立刻将那人抓起来。 不过短短几日,就抓了上百人,全部关进了监狱,这样一来,还真的没人敢说他坏话了。 高卿没想到姬宜会这么做,便对申侯说:“申公,舜王的时候发洪水,一开始使用了堵塞的方式,不能成功,反而造成了更大的危险。 后来用疏通河道的方法才成功的解决了水患。 不让国人说话批评,比堵塞河川引起的水患还要严重。 言论如果不经过引导,而是一直堵塞,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啊。” 申侯知道这样不是办法,但是他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现在大敌当前,只能寄希望于打败勤王军,然后再慢慢疏导城中的言论。 那场大雪虽然已经在太阳的照灼之下烟消云散,但却下到了每一个人的心中,仿佛一颗种子,姬宜的暴行就是催化剂,所有人都认为姬宜不是真正的王。 不要说这些普通的国人,就连那些被裹挟的公卿贵族暗地里都准备抛弃姬宜和申侯。 只要在稍后的决战之中,申侯这一方露出一点败像,他们立刻就会反水。 申侯心中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根本没让这些畿内诸侯带兵上阵,而是将这些人软禁起来。 前军临阵反戈一击,最终导致全军崩溃的受害者数不胜数,最著名的就是武王伐纣一战定天下的牧野之战以及素王东征的洛水之战。 …… 镐京城外广阔的大地上,超过二十万的军队在这里集结。 西部诸侯联军在西侧与戎王对垒,申侯亲自带着大部分的军队在东侧与勤王军主力厮杀。 只见申侯一身甲胄,背负弓箭,身旁插着长戈,端的是英武不凡,他驾车上前,大声问道:“洛侯可在?” 洛成当然不会再与他见面,只见队列分开,郑伯站在战车之上,与申侯几乎同样的装束。 拔出长戈遥指申侯怒骂道:“申贼,你弑杀了王上,还杀死了王后,这是何等的恶毒啊,即使那蛮荒之地的豺狼虎豹,也不如你狠毒。 即使用尽泾渭的河水为你洗刷,也洗不净你身上的王血罪孽。 洛公是素王的子孙,身份是何等高贵,对邦周是何等的忠诚。 你这样的罪人,还妄想见到洛公吗?” 郑伯这一番话,直接刺痛了申侯,他同样怒道:“郑伯,你这样颠倒黑白,血口喷人,就不怕山川河流之神的惩罚吗? 孤的嫡女乃是王后,外孙则是太子,王上受到奸人的蒙蔽,搞出了废嫡立庶的事情,这是践踏邦周的宗法制度啊。 孤率领申国大军,来到镐京清君侧,洛侯不相信孤的心意,还这样污蔑,真是让人伤心。 待孤见到洛侯,一定要与他好好讲清楚,王上是被奸贼所害,与孤没有关系。” 两人言语交锋一番,都没能占到便宜,便纷纷回到阵中,准备战场之上分胜负。 两军开始擂鼓助威,各个将军依照军令率领着军队与对方撞在一起。 至于西部的战场,勤王军和戎人更是没什么可说的,早早就厮杀在一起。 在三河平原这个广阔的大地上,超过二十万的军队,数千辆的战车在轰隆隆的冲锋着。 箭矢纷飞,喊杀声充斥着整片大地,双方的士兵早就绞杀在一起,以现在的通讯手段,想要将军令传到基层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大致的控制,真正的作战全凭基层的将领自己的嗅觉。 那些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将军都是在战场之中能够抓到战机的非常之人,这就是所谓的以正合,以奇胜。 世代专门服役的小贵族们是最勇猛的,他们有从小的亲兵保护,驾驶着战车在战场之中纵横驰骋。 双方早就已经陷入了胶着状态,完全杀红了眼,这个时候即使鸣金收兵恐怕也有人已经停不下手中不断挥舞的兵器。 如此激烈的战场之中,乱箭齐射,刀剑挥舞,尸横遍野,青铜器本来就不耐久战,很多士兵手中的武器甚至都卷了起来。 从天空之中俯视下去,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场面血腥残忍至极。 郑伯是此次会盟诸侯之中,唯一一个亲自下场冲杀之人,他也的确称得上勇冠三军,一把劲弓左右齐射,几乎每一箭都能杀死一个敌方的军官,甚至还三箭齐发,连杀三人。 看的太子姬服双眼都在发光,洛成等人也是忍不住赞叹道:“郑伯有熊顿之勇啊。” 熊顿人间兵主的大名,从遥远的镐京以西到东海之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现在洛成用熊顿来形容郑伯,可见对他的勇武有多么认可。 郑伯感觉这一次的大战,就是为自己量身制定的,郑国的实力在姬姓诸侯之中很强,但是相比较晋国还是不能相比的。 那如果想要拿下头功,就要在大战之中发挥作用,恰好他最擅长这一点。 郑伯在郑国精兵的保护之下,在战阵之中左冲右突,手中长戈根本不需要挥舞,高速的战车冲过去,直接就是一个血窟窿。 申侯也是不遑多让,两人各自率领着最精锐的军队试图撕裂对方的防线。 一阵破空之声传来,郑伯感觉左臂一麻,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支箭矢插在甲胄之上。 他真是艺高人胆大,一点害怕的情绪也没有,反而愤怒的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一看居然是申侯亲自出手。 “暗箭伤人,让孤来试试你的成色!” 郑伯同样弯弓搭箭,向着申侯射去,早有准备的申侯,那支箭矢还没到他面前就被士兵们扫开了。 “哼!” 郑伯冷哼一声,让御者调转车头,挥舞长戈,大声吼道:“随孤杀死申贼!” 战场上最精锐的两支军队彻底绞杀在一起,双方都是天下精锐,身着厚厚的甲胄,短时间之内根本分不出胜负。 洛成等人站在一处高地上远远望着战场的形势变化,看了一会儿,发现局势已经胶着住了。 实际上十万人以上的战争,如果要强行打就是这样,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只会变成一个绞肉机。 大军团战争最终考验的就是双方的后勤,双方士兵的心理承受能力,将领的调度水平,以及对于天文地理的水平。 “这样胶着下去,今天恐怕是没有什么结果了,现在就等着看谁先露出破绽。” 这场由无数个小战场组成的大战一直从上午打到了傍晚,就连预备队都已经换了好几拨,所有人都已经麻木。 随着太阳渐渐落下,士兵们已经渐渐力竭,双方心知是该退兵的时候了。 镐京城的四周全部都是尸体,乱七八糟的横陈在地上,大多数都是没有甲胄的士兵,断手断脚的数不胜数。 这种情况本来就在勤王诸侯的预料之中,他们的实力更强,时间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这场战争拖下去,胜利的天平就会倾向他们。 正在这时,从申侯军的后面却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呼喊声,大大的赢姓旗帜飘扬,当先的一个立着秦的旗帜,手中攥着戎王的头颅。 “戎王已死!” 戎王竟然被这个嬴姓的将军阵斩了! 申侯一下子如堕冰窖,戎王不知道经过多少大风大浪,怎么可能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手中。 视线拉回之前,造非出生于嬴姓赵氏,被封在秦邑,是个不入五等爵的小贵族。 但是此人天生勇武,这些年四处出击,又得到很多破产的嬴姓族人的投奔,实力不可小觑。 这次前来勤王,就想着能够在勤王过程中一鸣惊人。 大战刚起,他就一直盯着戎王。 在边战边转移的过程中,他灵敏的战场嗅觉,果然让他抓到了一个空档的机会,直扑戎王的战车大纛处。 那里只有一千最精锐的戎人守护! 这已经是戎王最虚弱的时候,造非几乎将自己所有的家底都压了上去,血肉横飞之中,他终于破开了一个缝隙。 最危险的时候,一把长戈甚至直接刺到了他的胸口,但是他的护心镜挡住了。 为了这个机会,他的亲卫都快要死伤殆尽。 他弯弓搭箭,这是整个秦邑之中最锋利的三支箭,能够破甲,到了这个时候造非也顾不上心疼箭矢,三箭连射。 戎王应声掉下战车。 造非激动的不能自已,他大声呼喊着:“戎王已死!” “轰隆隆!” 姬昭所站立的空间之中突然雷声大作,一直处于混混沌沌的他陡然之间清醒起来。 他双眼睁开,金光璀璨,直射而出,然后就看到通天彻地的紫光照到那个英武的男子身上! 仿佛是受到紫光刺激一般,两团光从姬昭身上浮现。 一团光中有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影在沉沉浮浮,一团光中则是一个宛如天宫的建筑。 正是天人化身与司天监台! 姬昭伸手将这两团光攥在手中,望着那道天命紫光,蠢蠢欲动。 他很想试试逆转天命是什么感觉。 上天赐予你的,吾亦能夺走! 【玩家请注意!天阶道具请慎重使用,慎重使用!通关才最符合您的利益!】 系统的声音仿佛都带上了一丝急色。 姬昭感受着自己越来越强大的灵魂,最终将两件天阶道具收回体内,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天下便赐予你罢!” 周围的戎人士兵一看,战车之上果然已经没有了王的身影,顿时胆寒,再想起前几日流传在军营之中,周人有神灵参与战争的传言。 这一下连堪比神灵的王都死了,直接四散而逃。 造非一见大喜,立刻驾驶着战车碾过那些混乱的戎人,将戎王的尸体拖起来直接挑在长戈之上,驾驶着战车四处大声呼喊戎王已死。 实际上不仅仅是普通的戎人不想打,很多的戎人贵族在抢掠了镐京之后,大量的财宝,加上六月飞霜这种诡异的事情,早就心里发毛想走。 现在戎王一死,这些人再也没有顾及,直接带着自己的部众就缓缓撤退。 西部勤王军并没有阻拦他们,而是直接将他们放走,因为他们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击溃申侯。 戎人一退,申国就要腹背受敌,所谓兵贵神速,诸侯们一刻也没有耽误,直接向着申侯进军。 本来已经准备撤军的众人被这突然的变化震惊到了,眼前僵持不下的局面,竟然因为戎王的一个不慎就直接打开了局面。 “太子,勤王军要胜了!” “镐京是我们的了!” 诸侯们兴致勃勃的向姬服报喜,姬服虽然看不懂局势,但是听着诸侯们为他解释,也明白了。 自己马上就要赢了。 赢了之后呢? 登基称王! 成为至高无上的天子! 姬服忍不住战栗起来,他紧紧地盯着那片满是鲜血的战场。 申侯一见不妙就想要逃进镐京城中负隅顽抗,没想到镐京城的国人们联合着公卿贵族,冲进了王宫之中,直接将姬宜杀死,然后将镐京城的各个大门封闭起来,断了申侯的退路。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申国的军队在前后夹击之下,进退维谷,成片成片的倒下,整个阵型早就崩溃的不成样子,互相践踏死的人,比那些直接死在勤王军箭矢刀剑下的还要多。 郑伯本来已经放弃格杀申侯,却没想到西部的诸侯突然传来了这么一个大捷报,整个申国的军队都四散逃开。 申侯身边只剩下最精锐的甲兵保护,问题是他也有甲兵,而且还有晋国的、周国的、洛国的,有很多很多! 他纠集了五六个军官与他一起冲锋,双方都是穿着厚厚甲胄的士兵,普通的弓箭对这些士兵根本没有用。 一上来就是最血腥的战车对撞,马匹的哀嚎,彪起的鲜血,内脏、手臂、头颅洒落一地。 郑伯左冲右突,他武力极高,轻易打杀了几个试图挡路的甲士,大笑着冲到了申侯面前。 “申侯,你看看吧,你的失败正是因为你做了让上天厌弃的事情。 素王是何等的神圣啊,他降下的神谕,你竟然还敢违背。 难道你能不失败吗?” 申侯本来以为郑伯会羞辱自己,却没想到郑伯说出这一段话。 他忍不住回想起,如果洛侯来劝自己的时候,自己直接退兵会是什么样子呢? “素王! 我是对诸夏有功的子民啊。 姬涅如此昏庸,废嫡立庶,您为什么不惩罚他呢?” 说完,望着面前的郑伯,也不再拼杀,竟然直接拔剑自刎! …… 厉太子虐,国人谤之。 怒,使监谤者,谤则杀之。 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国人畔之。——《国语·周语》 第三十五章:再幸洛邑 微风浮动,吹散了镐京城的肃杀之气。 在诸侯联军的簇拥之下,太子姬服在镐京之中的宗庙之地举行了登基大典。 那些饱受戎人伤害的老周人们终于能够出现在街头之中,即使它已经残破不堪。 作为大宗正,洛成主持了盛大的祭天仪式以及祭祖仪式。 姬服站在祭坛之上,各个诸侯国按照地位的高低,分别持着本国的旗帜站在祭坛之下。 “天子三揖。” 姬服就走下祭坛向着诸侯行土揖、时揖、天揖三礼,行礼完毕就回到祭坛上。 诸侯们分别走上祭坛,向天子奉上金玉珍宝。 光是这一步就持续了很久,但是所有人都很有耐心的等着。 先前姬宜那一场登基仪式是个笑话,这一场盛大的登基仪式就是要让周人知道,天子尊贵,天下还有无数效忠的诸侯。 祭天之时,所有的诸侯公卿都跟着洛成颂唱着古老的诗歌。 “维天之命,於穆不已。 於乎不显,素王之德之纯。 假以溢我,我其收之。 骏惠我素王,曾孙笃之。” 这是歌颂素王的诗歌,自康王年间就流传下来,没有任何的周人不会颂唱。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多么辉煌多么光明。 素王的品德多么纯净,我们要继承。 顺着素王天命的道路啊,子子孙孙永远践行。” 洛成主持着仪式,他举起天子的冠冕。 姬服微微低头,华美的冠冕便戴在他的头上,微风浮动,暖暖的阳光照下,一层金光照在两人的身上。 整座镐京城都陷入了神圣的颂唱声之中,无数的周人跪在地上,如同潮水一般。 他们在参拜新王,上天之子。 他们在参拜素王,所有周人的神。 史官连忙记录下这一幕,画师心情激动地将这一幕铭刻在脑海之中。 自“素王负康王”图之后,再也没有如此承天受命的画能流传世间了。 王受命图,他一定要将这一幕画成传世经典。 【你的气运点正在快速增加。】 【你的家族声望增加了。】 姬昭在冥冥之中看着这一切,眼中并没有什么非常高兴的感觉,他的眼神很宁静,像是一片光的海洋。 很难想象,如果他愤怒起来,会掀起怎么的巨浪,会不会有九天的雷霆降下,惩罚世人。 福祸相依,才是天之道。 他从邦周得到的东西太多,洛氏与邦周绑定的这么深,到了毁灭的那一日,一定是大厦倾塌,一干二净。 姬服纵然是天子,但是这等祭天的场合,依旧要跪拜,响彻整座镐京城的颂唱声,让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万人颂唱是怎样的场景呢? 他从来没有见过,便是想象之中也没有。 但现在他见到了,就像过去的每一位天子一样,深深的震撼着。 他彻底明白了素王在周人之中的地位。 他忍不住低下头,向那位冥冥之中的老祖宗表达着谦卑。 邦周迎来了一位新的王,天子姬服。 【历史掀开了新的篇章,你获得了大量气运点,你获得了玄阶道具——碧血丹心。 玄阶唯一·碧血丹心(忠诚天可鉴,碧血洗丹心):以生命发动此卡,天生异象,地涌金莲,可杀祸国之人,使用者死后化作黄阶道具·血玉。】 这是一件效果明显超标的玄阶道具,但又到不了地阶道具的层次。 诸侯们簇拥着新王前往议政殿中。 新王登基最重要的两件事,对往事盖棺论定,对臣子论功行赏。 对申国叛乱、诸侯勤王这件事定性,尤其是在这一次的兵戈之下,死去的那些大人物。 首要的就是罪魁祸首姬涅与犯下弑君之罪的申侯、太子宜。 即便姬服对姬涅的感情很是深厚,毕竟姬涅爱屋及乌,对他是真的好。 但他知道自己的父王肯定是得不到好的谥号的,最终还是乖乖的接受了诸侯公卿对姬涅“幽”的谥号。 虽然诸侯公卿话中说以早孤陨位曰幽,但是他心中清楚,违礼乱常曰幽,这才是众臣给幽的原因。 至于姬宜的谥号很快就出来了,杀戮无辜曰厉,称厉太子。 申侯谥“干”,犯国之纪曰干,称申干公。 其余跟随申侯作乱的诸侯公卿,有的诛杀上恶谥,有的夺爵除国,贬为庶人,有的甚至直接贬为奴隶。 区别对待的判断标准,主要有两条,第一是过错大不大,过错太大的,无论如何都要挨着一刀;第二是关系硬不硬,换句话说就是看姻亲关系,能不能说上话。 后续整个申国有过错的公室之人都要伏诛,从公室之中重新挑选一人,继任申国国君。 将申国改迁到梁地西部,这里是更加荒芜的地方,这一次的重新建国比百年前还要难得多。 申国的爵位也被降到了子爵,基本上从诸夏大国之中除名了。 战功最大的两人,郑伯被晋升郑侯,从密国、鄢国划分出十座城池给他,新的郑国自此在洛邑东部建立。 出身嬴姓赵氏的造非,则凭借着格杀戎王的大功,从附庸一步登天成为诸侯,被封为秦伯,整个西申国四分之一的土地都赐予了他。 其他的诸侯公卿也各自获得了土地、金银珠宝、人口、武器,不一而足。 这场战后的战利品分配,目前为止还是非常和谐,基本上做到了不偏不倚,各有所获。 处理完这些法统和蝇头小利的问题,真正的利益就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先前还能齐心一致的诸侯公卿,瞬间就根据利益诉求的不同分裂成了不同的阵营。 首先是两个最大的阵营,留守派与东迁派。 留守派以镐京本地的公卿贵族为主,他们把控着王畿的权力,还通过天子掌控着整个邦周。 东迁派则是以勤王的诸侯为主,晋侯、郑侯等人都非常强硬的要姬服迁徙到洛邑去。 毕竟这一次他们出了大力,如果不能将天子放到自己的势力范围,那就是给他人做嫁衣。 “王上,申人和戎人霍乱王畿,不仅仅是镐京称残破不堪,整个王畿都遭到了破坏,加上连年的天灾,这里已经不是能够承受天命的都邑。 而且整个丰镐旧地上,遍地都是戎人,王上您待在这里,一定会遭到戎人不断的袭扰,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 如果能够迁徙到洛邑,那里姬姓诸侯的实力更强。 晋国在您的北方、郑国在您的东方、卫国在您的东北方。 还有宋国、洛国、齐国这些强大的诸侯能够作为您的屏障,这样您的安全才能够得到保证。 康王、昭王都曾经将洛邑作为都城,在那里兴盛邦周天命,您迁徙过去,一定能够重新振兴邦周的。” 这一番话,不是信口胡诌,而是有理有据,现在的镐京王畿问题的确很大。 诸侯联军虽然诛杀了申人,赶走了戎人,但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等到他们一走,单凭王畿的力量根本不足以面对如同潮水一般涌入渭河平原的戎人。 支持东迁的也不仅仅只有中原诸侯,实际上很多分布在三河流域的畿外诸侯,都支持姬服东迁。 畿外诸侯和畿内诸侯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信奉用刀剑来增长实力,畿内诸侯更喜欢用政治手段来掠夺。 天子东迁,他们这些畿外诸侯拓展起土地来就没有顾忌,尤其是这次新晋的秦伯,手中握着强大的武力,正处于跃跃欲试的阶段。 但是镐京的畿内诸侯就不愿意了,如果是两百多年前东迁,他们还能跟着天子一起迁徙过去,但是现在洛邑本身就有大量的卿族。 哪里有多余的土地去赐予他们呢? 没有土地采邑,就维持不了庞大的氏族,很快就会在激烈的竞争之中败下阵来。 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 “洛邑虽然宏伟壮大,但是却处于四战之地,国势盛大的时候能控制天下,国势衰微的时候却四面受敌,不能够作为都邑。 镐京位于群山大川之中,有崤山与函谷关天险,可以阻挡来自四面的敌人。 只要能够扫除现在这些戎人,重新将关隘握在手中,就不担心遇到危险。 等灾害过去,关中有无数的土地可以产出粮食,还有无数的周人能够为您作战,这是上天为邦周留下的能延续天命的土地啊! 怎么能够舍弃祖宗的基业,迁徙到洛邑去呢?” 晋侯冷哼一声道:“高卿,你的心思真是歹毒啊。 岐山崩塌,洛水、泾水、渭水全部断流,整个丰镐平原都受到了巨大的破坏,谁能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呢? 那些散乱在整个丰镐之间的戎人,时时刻刻的威胁着天子的安全,你说‘只要能够扫除戎人’,如果没能扫除呢? 天子是多么的尊贵啊,怎么能够陪着你们冒险呢? 如果你们是忠诚的臣子,怎么会让天子陷入这样的境地中呢?” 张侯同样帮腔道:“洛邑是天下的中心,在那里天子能够接受天下所有诸侯的朝拜,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 郑侯、晋侯还有孤都是姬姓的诸侯,是天子的宗亲,难道会让天子陷入不利的境地之中吗?” 面对这种情况,洛成一言不发,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先不说他已经和畿外诸侯们达成了政治交换,即使从天子姬服本人来看,东迁也是必然的。 首先是天子姬服从感情上就倾向于晋侯、郑侯他们这些帮助他上位的姬姓诸侯。 其次姬服这些年生活在镐京,耳濡目染之下,对战胜戎人实在是不报太多希望。 尤其是他的父亲和母亲都间接死在戎人手中,更是想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最后就是武力,现在的畿外诸侯们有着决定性的武力,根本不是畿内诸侯能相提并论的。 现在只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旦晋侯他们反应过来,这些叫嚣的公卿贵族,手中就那么一点兵力,恐怕根本不会和他们废话。 “洛公,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姬服心里已经想要到洛邑去了,但他最信任的人还没有开口,于是将目光望向了洛成,征求他的意见。 见到姬服问洛成的意见,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过来,想看看洛成怎么说。 洛成也不含糊其词,直接了当的说道:“王上,十万大军护送您前往洛邑,应当是安全的。” 十万大军四个字特意被他重重的读出来,立刻惊醒了殿中的所有人。 晋侯、郑侯脸上都露出笑容,对啊,我们现在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和这群废物有什么好说的。 先将天子带到洛邑之中,反正那里曾经就是都邑,这些年的修缮也没有停过,王上到了直接就能执掌国政。 镐京的公卿贵族们则如丧考妣,嗫喏了两声,看了看那群前几天刚刚从战场之上下来,杀气腾腾的诸侯,也不敢多言了。 姬昭望着这一幕,确定了一件他一直猜想的事情,那就是这真的是一个世界。 他现在经历的,更像是玩家与背景故事的结合,真正的游戏是完全不能改变历史的,主角家族完全随波逐流。 但是从他开始,每一件道具的使用都能改变一些既定的命运,也许世界的框架还在让一些事件出现,但是人物已经完全变化了。 按照历史设定,应该是姬宜登上王位,但由于他的外祖父引来戎人,霍乱镐京,所以他被国人厌弃,最终孤身一人前往洛邑。 没有了国人的支持,王室的实力一落千丈。 但是现在姬服东迁,却可以带着大批破产的国人一起走,这样至少短时间之内,天子还是有底蕴的,比真实历史上强了许多。 东迁的决策定下,诸侯们自然要一起动身,再带上一批国人,先护送天子到洛邑,然后各自率军回国。 洛成被任命为奉王受命总理镐京留守,总管镐京军国重事,加三公太师衔,要在镐京再停留两三个月的时间。 主要是将镐京城中属于王室的财产全部清点出来,还要将后续愿意迁徙的周人名单统计出来。 …… 从结果来看,懿王东迁之后,周王朝彻底衰落,走向了灭亡,但这是典型的倒果为因。 懿王的东迁不是王室衰落的开始,而是王室衰落的结果。 周王室在丰镐王畿的利益已经被畿内诸侯瓜分完毕,王室的统治根基已经被挖空,周王室振兴的唯一希望就是洛邑王畿的六百里国土。 根据史料记载,周王室的确在东迁的初期振作,懿王在一批强有力的诸侯辅佐之下,姬姓诸侯团结在王室周围,强有力的打击了四方的蛮夷和不尊王室号令的诸侯。 这证明将周王朝的衰落归咎于东迁是典型的谬误。——《周王朝兴衰史》 第三十六章:天下形势 随着王室的力量退出丰镐之地,现在三河之地的嬴姓势力太强了,洛成自然要在这里做一些布置。 既要让他们有动力和西戎拼个你死我活,还不能让他们的实力彻底膨胀的不将王室看在眼中。 秦伯是他在西方最重要的棋子之一。 姬服目前的正妻人选,洛成还没有挑好。 但是秦国的嫡女可以作为夫人之一,这对刚刚成为诸侯的秦国,也算是莫大的荣耀了。 西部诸侯之中,嬴姓虽然独大,但就如同姬姓一样,嬴姓内部也早已经分化。 尤其是秦国的突然建国,对徐国这些渐渐衰落的诸侯国影响很大。 造非的秦邑本来是一个方不足五十里的小领地,但是拿到了四分之一个申国之后,一下子封国超过了百里,其中大部分还都是人口充足的、开发完的熟地。 这一下子就成了西部诸侯列国之中,费侯之后第二强的势力。 丰城与镐京这两座最关键的城市,洛成并没有让任何一个畿外诸侯染指,他将这一片埋葬了历代先王的土地让五大畿内公卿贵族共同掌管。 洛邑每年都会派出人来检阅这一片土地的产出,如果不能给洛邑上供足够的金银粮帛,就要治他们的罪。 经过一番调整,在函谷关往西就形成了畿内诸侯、费国、秦国的平衡,同时他们之间还有那些漫山遍野的戎人。 诸侯的精力会宣泄到那些戎人身上,根本没有精力向东窥视。 洛成很满意这个布置,除非某一个势力代代出现英主,否则这里恐怕会几百年血战不止。 “秦伯,知道孤为什么单独见你吗?” 洛成站在烽火台上,向西望去。 那连忙起伏的山脉以及潺潺的河流,古道上的荒凉,几个月过去,无边落木萧然落下,镐京就坐落在这片天府之国中。 “洛公,某不知。” 单独得到洛侯的召见,秦伯造非正处于诚惶诚恐之中,连诸侯自称的孤都不敢用,直接自称为某,表达自己的谦卑。 洛成抬手指着远处,问道:“秦伯,顺着这里望过去,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洛成发问,造非抬眼一看道:“洛公,是山川河流。” 洛成没说话,秦伯连大气也不敢喘。 过了片刻,听到洛成幽幽的说道:“这是邦周的宗庙。 武王在这里承天受命,素王在这里摄政监国。 现在,它却不属于周人了。” 秦伯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连忙道:“洛公,这里依旧是邦周的社稷所在啊,怎么会不属于周人呢?” 洛成摆摆手,貌似随意的说道:“西部很多年都没有任命过奉王受命诸侯了。 现在丰镐之地凋敝,戎人随意出入。 神器所在被搞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我们诸夏列国的耻辱吗? 如果不能妥善的处理,祖宗神灵也会为我们蒙羞啊。 秦伯,你武功卓绝,又有莫大的功勋,是处理这件事情的最佳人选。 孤准备把这个位置交给你,敕封的旨意会在孤离开前交给你。” 秦伯一怔,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 奉王受命诸侯,位同公爵,这在西部诸侯之中,绝对是地位最高的。 这个位置如果运作得好,能够为新生的秦国带来无数的好处。 坏处也很明显,秦国不过是个新生的伯国罢了,得到这么大的恩赏,一定会引来他人的嫉妒。 虽然拿到了申国四分之一的土地,但是秦国的底蕴还是太差了。 在这西部的列国之中,光是同属嬴姓的宗亲国就有费侯这些老牌贵族比他更强。 如果费侯因为嫉妒对秦国动兵的话,恐怕胜负还不一定。 但秦伯是真正从腥风血雨之中杀出来的强人,这些顾虑只是微微的过了一下,就郑重行礼斩钉截铁道:“洛公,您的恩典比天还要高。 某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邦周的宗庙社稷将永远屹立在丰镐的土地上。” 洛成笑了笑,没把这话当回事,土地落到这些诸侯手中,不经过战争,怎么可能拿的回来呢? 不过土地握在诸夏列国手中,至少比落入戎人腥膻之手强的多。 “你不要掉以轻心,连番天灾,丰镐之地不比往年,如果周人不能生存,要及时上报,送来洛邑。” “洛公,某明白。” 洛成指着通往东方最重要的函谷关说道:“秦伯,二十年之内,孤要在那里看到十二连城。 目的是防备西戎,你是镇西诸侯,联络诸侯出人出力的事情你来做。 孤会派嫡次子担任营建使,这件事情最是重要,你要用心。” 这十二连城当然不仅仅是防备西戎的,也同样用来防备西部诸侯。 洛成认为西部诸侯与戎人之间的战争,最终一定会有其中一方做大。 如果在最终胜者决出之前,王室通过洛邑王畿完成了复兴,自然可以进函谷关,重新将丰镐王畿掌控在手中。 万一王室没能积攒起返回祖地的力量,至少要保证西部的力量不东出。 函谷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洛邑与镐京之间通行大军最重要的通道。 只要能够扼守住这里,不论是东出还是西进,都在一念之间。 秦伯心知这不是一个好差事,但他同样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洛成让他做镇西诸侯,就是要让他和戎人斗、和诸侯斗,让整个函谷关往西都不能平静下来。 他没看到的是,洛成还有一个目的。 修建关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可以从那些肥的流油的畿内诸侯身上刮,这些废物打仗不行,只会贪腐。 不如送给畿外诸侯补补身子,至少这些畿外诸侯武力还算充沛,能和西戎拼个你死我活。 …… 洛成的马车经过了函谷关,他掀开帘子最后望了一眼,喟然叹道:“真是大好江山啊,不知洛氏子孙何时能再回祖地。” 本来洛成还要在镐京待一段时间,但是洛邑那边已经多次来信让洛成尽快赶回去。 既然如此,洛成也就准备回到洛邑,开始构建新的统治体系,经过战争、迁都危机,原先的统治秩序已经不能适用于现在。 回到洛邑王畿之后,洛成匆匆换上朝服就赶往王宫之中。 一路上还是比较繁华的,多年过去,诸夏的王回到了这里,广袤的土地上重新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走进宫殿之中,姬服身着天子冕服早早的就等着他,见面洛成进来便欣喜道:“洛公,您终于回来了,寡人很是思念您。” “王上,臣也很是思念您。晋公、郑公在何处呢?”姬服以洛侯、晋侯、郑侯为三公辅政,所以尊称为公。 “南申侯派来使者,说有军情,晋公前往接见。” “宋国、陈国同样派来使者,说徐淮方面有异动,郑公前往接见。” 正说着,晋公与郑公两人便登堂而来,“洛公,正要和王上汇报这两方的情况,你正好回来了。” “晋公、郑公,汉阳和徐淮那边都是什么情况?” 晋公跪坐在座位上便道:“南申国说楚国方面向着巴国方向渗透,这些年实力越来越强。 前段时间他联系汉阳五国伐楚,最终无功而返,这让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妙,所以向王畿汇报。” 楚国从熊顿时起就一直不服邦周,虽然后来称臣,但却留下了“楚不服周”的名声。 “先祖洛文公初期设立汉水五国,后来又重新建立了汉阳四姬。 洛氏历代执政都在加强汉阳平原上的姬姓诸侯,这都是为了遏制楚国和淮夷。 这些年稍稍放松,楚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王上迁回洛邑,汉阳诸姬的加强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但楚国毕竟是诸夏列国之一,只要他不进犯中原,邦周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夷狄身上。” 现在的汉阳诸姬已经不是洛苏时期的四国,而是包含着十几个诸侯国。 这些诸侯国中,申国、唐国、随国、巴国从东、北、西三面将楚国团团包围。 息国、应国、许国、房国、沈国、蔡国、陈国是为了防备淮夷。 这些姬姓诸侯与姻亲,牢牢地把守着楚国和淮夷前往中原的所有交通要道。 在王畿和中原各国的支撑下,这条防线目前为止是牢不可破的。 郑公点头道:“不仅仅是楚国那边,淮夷这边也需要加强。 这些年吴越的发展非常不错,导致不少的南方方国开始向北迁徙。 这些人残留着殷商的习俗,和徐淮之地的嬴姓方国搅合在一起,人心有些混乱。 宋国大概是担心王畿问责,所以将这个消息汇报来。 陈国说是发现淮夷在运兵,似乎是准备向我邦周动兵。 如果徐国与淮夷一起起兵,整个东南都要陷入战乱之中,可能又要起天下之兵。” 殷商遗民! 即使已经过去两百多年,这个名词还是能够挑动所有姬姓诸侯的心弦,面对殷商遗民,其他的都是小事。 徐国是殷商时的东方方伯,与邦周在西方的地位差不多。 所以邦周对于徐国的态度,从建国之时就非常谨慎,而且为了压制他的地位,只赐予了徐国国君子的爵位,这是一种明显的打压。 还在徐国的西侧与北侧都设置了很多的姬姓国,用来监视徐国的举动。 “真是多事之秋啊!” 洛成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从穆王时开始,王师就连遭败绩,所以现在只能转入防守。 邦周目前四面八方都有夷狄威胁,先王们建立的邦国都遭到了打击,这是不允许的。 最严重的西戎交给嬴姓诸侯,想必百年之内不需要担心了。 其次就是伊洛之戎,主要依靠西周侯,晋公也可以南下清理。 但是晋公您还要面对高原上的白狄,东方的赤狄,可能暂时腾不出手来。” 晋公点点头道:“洛公您说的没错,晋国南下打击伊洛之戎需要经过几个诸侯国,这是不利于作战的。” “王上,晋国的位置很是险要。 如果晋国实力不强大,王畿的安危恐怕就得不到保证,王室必须要给晋国更大的支持。 必要情况之下,需要支持晋国整合整个盆地的力量,周围的小国改封在其他地方。” 洛成加强晋国的举动不仅仅是因为之前已经答应的利益交换,而是他认为当前的局势,确实需要几个强大的姬姓诸侯镇守四方。 分则力散,合则力强,现在整个邦周的实力经过内乱都处于虚弱状态。 要防备夷狄对诸夏列国大反攻的险恶局面,不能在中原玩平衡那一套,诸夏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忽视夷狄的程度。 现在必须将所有诸侯联合起来,先将周围的夷狄打残。 虽然让诸侯做大是饮鸠止渴的策略,但是洛成只能做到这一步。 借着这个机会,洛成便取来一张地图,向姬服讲解他的策略。 “王上,您来看,从函谷关往东的整个中原地区,其中晋国、燕国、齐国、宋国、陈国、卫国、洛国、郑国是最重要的诸侯国。 这八国之中,表面上有五个是姬姓诸侯,但实际上,燕国全靠齐国支撑,否则早已被山戎攻破。 卫国以及它北方的邯国、邢国,都是依靠臣的洛国在支撑。 姬姓诸侯只有晋国、郑国、洛国三个大国。 但臣三人的国家是不如齐国、宋国强盛的,幸好齐国一向站在我们这边,否则中原的诸侯力量早就失衡了。 晋国在王畿北方的盆地之中独木难支。 孤的洛国支撑着卫、邯、邢三国,也很是艰难。 宋国、陈国终究是异姓诸侯,将他们放在抵抗徐国与淮夷的第一线,谁又能放心呢?” 姬服性格柔善,俗称耳根子软,洛成这么一说,他就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忙问道:“洛公,看来天下真是危如累卵啊。 那寡人该怎么做,才能保证邦周的天命呢?” “王上,天下有数百个诸侯国,您只要关注晋国、郑国、齐国、洛国就足够了,保证这四个诸侯的强大与稳定,王室就能稳固。” 这也就是郑侯在面前,否则洛成只会说晋国、齐国、洛国三国,他认为只要能保证这三国的实力,然后在洛邑以南扶持汉阳诸姬,王室的安全与地位就没有问题。 “洛公,寡人明白了。” 虽然现在王畿大权在洛成手中,但是天子态度也是很重要的。 …… 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观点,由于秦国的祖先由他册封,并在他的支持下做大,中原诸侯作大的政策也出自他的手中,洛宣公是周王朝的掘墓人。 但这是典型的脱离实际看待问题,事实上这些政策在当时,很好的解决了周王室内外交困的局面。——《周王朝兴衰史》 第三十七章:淮夷乱 洛成送晋郑二公离开。 走出殿外,晋公与郑公两人脸上满是喜色,拿到天子授予的征讨不臣之权,这是合法兼并小国的权力,晋国与郑国接下来会迎来实力疯狂膨胀的时期。 三人顺着宫中宽阔的大道走,两侧是高高的城墙,兵士们在城墙之上巡逻,三人的脚步声在甬道中清晰可闻。 洛成望了望只露出一线的天空,想起现在邦周的处境,觉得有些压抑,沉声道:“晋公、郑公,王室倾颓,夷狄异动,天下谁来守护呢? 诸夏的土地是两百多年来披荆斩棘才得来的,如果就这样失去,难道你们就甘心吗? 诸侯的权威来自天子,天子的王位稳固,我们的子孙才能永远享有尊位。 殷商那么多贵族,只有宋国一脉还传承着,难道是因为其他支脉没有能力吗? 天下几百位姬姓的诸侯,难道各个都是有德之人吗? 这都是因为我们是王室的宗亲,所以姬姓尊贵,才有了我们的今日。 可是这些年来,多少诸侯国中,周礼衰微。 君臣父子之间,宗法制度崩坏,臣子弑君、儿子弑父的逆伦之事层出不穷。 齐国从前多么强盛,二十年内换了三次国君,公室之间互相屠戮,结果现在国力已经渐渐衰微起来。 晋国和郑国都是几百里土地的大国,人口众多,军力强大,可以说是很强盛了。 你们这样的大国,即便是连吃几次败仗,也不过是一城一地的损失,稍微休养生息一下,就能卷土重来。 可若是公室之中自相残杀起来,定然是公室衰微,再强的国势衰落起来也不就是一代人罢了。 攘外必先安内,这次回去定要在国中振作周礼,谨慎的选择继承人,不要凭借自己的喜好。 要明确继承人的地位,不要让某些公子产生不该有的心思,这才是关系国家存亡的大事。 若是做不到这一点,即便二公勇武睿智,国家一时强盛,后代子孙不肖,最终也会衰微下去。 等到国力损失殆尽,亡于夷狄或诸侯之手,可真是为天下笑了。” 晋郑二公一听,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从洛苏时代起就与洛国交好的晋侯持手道:“洛国礼仪之国,九代以来,传承有序,孤应当向您学习,回到国中定然依照周礼行事。” 洛成不知道两人心中听进去几分,若不是晋郑二国的国力,对于诸夏列国、王室存续太过重要,他也不会对这二人说出一番肺腑之言。 洛成将晋郑二公送出宫外,感慨道:“现在夷狄昌盛,大战不远,二公回去整顿兵事。 若有要事,只需一封信递来洛邑之中,孤会为二公办妥。 邦周有你我三人,定然稳如泰山。” 晋郑二公口中称是,便坐上马车回国整顿兵马,洛成则返回王宫之中,为姬服授课,顺便处理邦周、王畿的事务。 …… 随着时间的推移,先前探听到的异动,化作一条条军情信息,蜂拥般向着新生的王畿涌来。 “王上,莱夷国大举入侵,齐侯已经率兵抵御。” “狄人同样入寇,晋公与卫侯、邯侯、邢侯、张侯连同伯子男诸侯已经率兵北上,声势不小,恐怕已经没有精力注意王畿。” “徐国国君僭越称王,宋公、陈侯已经协同率兵往前线去了,徐君悍勇强横,两国节节败退。” 西戎攻破镐京仿佛给了四夷一个信号,邦周的虚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这些四方的敌人乘着这个机会群起而攻之。 第一个乱起来的是莱夷国。 从素王东征时起,东夷一直都是邦周的重点打击对象。 在齐国、洛国的连番打击之下,势力逐渐萎缩,但是在齐国东部的半岛上,还是有一个大国,名为莱夷。 这是齐国不死不休的敌人,这一次莱夷国主纠集了整个东夷几乎所有的部落同齐国开战。 齐国也借着天子权力下放的这个机会,抽调纪国等东方诸侯国的力量一同对付莱夷国。 齐国同样是倾国而出,就连一直给燕国的援助都停了下来,让燕国去独自应付那些狄人和胡人。 随着一份份军情送来,洛成在王畿之中为姬服讲解着天下的形势。 “王上,军情越是紧急,越是要冷静分析其中破绽,比如说四方的情势之中,齐国这边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莱夷国虽然强大,但是齐国占据着有利的地形,能够居高临下的打击,也能够慢慢拖着莱夷国。 真正危险的是燕国,没有了齐国的援助,燕国地处偏远,人口不多,这次就要看燕国到底有多少实力了。 如果燕国不能抵挡胡人,那么齐国就要腹背受敌,那个时候齐国才会陷入苦战之中。” 晋国、卫国、邯国、邢国则面对着从北方南下的狄人,尤其是晋国,是护卫王畿的主力。 这两个方向的敌人都已经是老生长谈,这么多年下来互有胜负,晋国他们按部就班的作战即可。 姬服望着眼前的地图,问道:“洛公,西周侯一国能对抗伊洛之戎吗?他们会不会顺着伊水和洛水直接突袭王畿? 申国、应国都紧挨着伊洛之地,郑国也可以直接通过大船前往,可以让他们出征吗?” 洛成摇摇头道:“三个国家都不能动,徐国反叛,根据传来的消息,徐国的君主是个天生的统帅,将宋国的军队打的一败涂地,还是依靠着陈国的援军才能勉强守住。 一旦两国联军战败,王畿东南就会大开,这是不能允许的,只有把战火控制在王畿之外,才能避免所有的意外情况。 所以要立刻让郑公率领大军支援宋国。 郑公勇武,想必徐国的叛乱暂时不会影响王畿。” “那申国、应国呢?” 洛成叹道:“邦周最虚弱的时候,楚国一向不服周,与邦周有仇,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算算日子,申国应该快要将楚国入侵的消息传来了。 臣有些奇怪的是,淮夷那边怎么没有动静? 前些时日不是已经探听到他们在准备战事,怎么息国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难道是准备对吴越动兵吗? 这不合理啊。” 姬服对这些自然是不懂,问道:“洛公,淮夷很强吗?” 洛成指着王畿之南的地方画道:“吴越之北,徐国向东向南,一直到息地,千里土地都是淮夷的势力范围。” 姬服被吓了一跳,千里之地! 他的王畿也不过是六百里而已,这个淮夷居然有千里国土。 洛成有些凝重的说道:“淮夷人擅使弓箭,民风强悍,是上好的兵员,他们和西戎一向是邦周的心腹大患。 王畿与淮夷之间有数十个姬姓诸侯国,但是这些年渐渐被吞并掉一些。 随着淮夷做大,臣担心这些零碎的汉阳诸姬不能承担御敌的重担。 所以才决定仿照晋国抵御北方、齐国抵御东方的策略,在申国和陈国之间,建立一个跨越颖水两侧的大国,专门用来扼制淮夷北上。” 洛成一方面为姬服讲解着目前的邦周局势,一方面在教导姬服怎么处理国事。 “王上,加急军报!” 宦官从殿外匆匆走进,手中捧着两份竹简。 “承天受命之王: 臣申侯顿首。 臣没有罪过,楚子却起兵讨伐臣。 楚国是蛮荒之地的方国,臣是姬姓的宗亲,他擅自讨伐,这是不将周礼和您放在心中。 这样的臣子,难道不应该惩罚他吗? 臣请王畿出兵,使楚军知晓天威莫测。” 天子姬服与洛成两人一人一份读起来,姬服读罢,便说道:“洛公,您预料的果然没有错。 楚国以随国、申国对他无礼为由起兵,号称十万大军,三路齐进。 申国已经征召全国可用之兵,要在汉水之上阻击楚国,随国也开始坚壁清野,而且向王畿传来了求援信。” 因为洛成已经和他说过楚国定然会起兵,所以姬服现在倒不是很慌张。 申国还是很有实力的,地形很有优势,很多次成功打退楚国的进攻,求援只不过是和王畿要些好处而已。 对于楚国的入侵,洛成并不是很担心。 因为他知道楚国这些举动主要是为了牵制申随等国的军力,将汉江平原上的姬姓国拖住。 楚国贵族就是想要看周王室和中原诸侯倒霉,所以不管是谁攻打中原诸侯,他都会帮帮场子。 大概率不会真刀真枪的和邦周开战,尤其是自己在王畿主政,楚国贵族本来就对洛氏有心理阴影。 前一段时间镐京的六月飞雪,莱夷国、淮夷、徐国可能不信,但楚国一定是将信将疑的。 熊顿在楚国的地位,堪比素王在周人心中的地位。 这是一个凭借一己之力,让楚国跻身大国的君主,他居然吃了那么大的亏,这谁能不怀疑? “报! 王上,洛公,应国传来军情!” 一名浑身带血的士兵冲上了殿中,洛成脸色大变匆匆将信件取来展开一看。 “王上,淮夷入侵! 他们并不是没有动手,而是瞬间就攻破了汉阳诸姬的防线。 息国根本就没能传出消息,直到那些诸侯国逃亡的国人和贵族北上,这些消息才由应国、许国传来。 这太可怕了,淮夷战船极多,他们顺着颖水而上,一旦应国、许国陷落,他们能够直接攻击到伊洛之地。 上可以联系伊洛之戎,下可以扼守汉阳诸姬的粮道。 甚至申国都要面对楚国和淮夷、伊洛之戎的夹击,王畿就会直接暴露在淮夷面前。 危在旦夕。” 素王时期曾经有奉王受命四镇诸侯,负责定期召集方面诸侯,进行军事训练,应对夷狄的进攻。 结果随着诸夏势力的扩展,夷狄已经不再大规模和诸侯开战。 天子对于掌握着方面大权的诸侯也不满,于是慢慢的这种大诸侯就不再设置。 汉阳诸姬都是小国,又互相之间不共同进退,面对淮夷这种庞然大物,才有了现在这个惨淡的局面。 一听到王畿都会有危险,姬服瞬间坐不住了,他可没忘记自己的父王就是被戎人攻破了王畿,连忙问道:“洛公,您可有什么计策吗?” “目前只能调王畿的兵到应国、许国,只要将这个地方守住,不让淮夷和伊洛之戎、楚国这三方勾连起来,情势就在控制之中。 臣在镐京事变之后,担心王畿军力不足,将洛国的兵员带到了王畿之中,这些都是天下精锐,先将他们派到应国、许国之中。 王上,必须要向整个邦周发动征兵令,所有的诸侯、附庸都要调动起来,谁不按诏令行事,等到事情结束就清算谁。” “洛公,寡人初登王位,不通军国大事,便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您,不过是什么诏令,都由您去做吧。” 姬服和他的父亲姬涅很是不同,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擅长的事情从来不插手,而且他谨守为君之道,光明正大,又生性仁慈,能够体谅臣属,从不轻易猜忌,关键时候又很有魄力,能够将权力交付给自己相信的人。 这样的君主,遇到贤臣就能成为明君,遇到奸臣就会昏庸,对于洛成来说,他可太满意了。 淮夷的事情非同小可,洛成一刻也不耽搁,立刻就下了最高级别的征兵令,要求王畿卿族必须出兵。 前期调洛国的精兵前往应国、许国的调令也同样下达。 发出这一道诏令时,洛成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这一次带来洛邑的军队都是真正的精锐,领兵的都是洛国的公室、公族成员中的精华。 他的嫡长子和亲弟弟也在其中。 这些士兵很多都是洛氏的小宗,这是一支由老洛人组成的军队,忠诚度、战斗力都极高。 现在将他们调到最前线的战场中面对汹涌而来的淮夷,他是真的担心出什么意外,那对洛国来说堪称灭顶之灾。 但是不将这些人调过去,他根本不放心其他人,万一真让淮夷与伊洛之戎和楚国串联起来。 邦周二破国都,诸夏倾覆,他万死难辞其咎,死后也无颜面对素王。 …… 东周初年,周王朝遭遇了建立以来最大的危机,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同时对这个刚刚遭受了重创的王朝发动了致命的一击。 在面对危机时,分封制展现出了强大的生命力,这些拥有着极高自主性的诸侯们,展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 面对着失败就是夺爵除国的下场,几乎所有诸侯都选择了拼死抵抗,这大大延缓了四方蛮夷进攻的脚步。 有恒产者有恒心,这种抵抗意识,在郡县制大规模推行之后,只能在少数精神强大的忠臣身上看到,不得不说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论封建制与郡县制优劣》 第三十八章:洛国敢战士 洛成的嫡长子洛仁被派往应国,洛成的亲弟弟洛仲数则被派往许国。 这两人都是公室之中最擅长军略的,所以洛成才让他们两人率领着洛国的士兵驻守洛邑。 没想到这么快就直接被派到了抵抗淮夷的最前线。 洛仁坐在车上,望着车外的军队,沉声道:“二叔,您是洛氏最骁勇善战的大将,淮夷的情况您怎么看?” 洛仲数是个很英武的中年人,脸庞粗糙黝黑,一看就是久经风霜的人。 他靠在车厢之中,身形略显懒散,但还是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身体之中流动,像是一只随时会噬人的猛虎。 听到洛仁问,懒洋洋道:“能怎么看呢? 吴越这么多年都被淮夷按着打,他们战斗力不弱。 不论是守城还是攻城,无非就是用人命去堆。 但这次有洛国最精锐的士兵,光是血缘出自洛氏的三千敢战士,就是无敌的强军。 有这些好儿郎在,即使淮夷十万众,吾也不惧! 此番定要让他们喋血应许两国!” “是啊,天下难道还有比洛国敢战士更强的军队吗?” 洛国敢战士,绝大多数都是出身洛氏分支的小宗子弟,他们从小就在洛国公学之中和公室子弟一起长大,每日里听着素王的故事,公室供给他们的吃穿用度。 这是死士的标准! 洛仲数的脸上满是自豪,却听到洛仁幽幽道:“敢战士是天下精锐,洛国军都是好儿郎,只是不知道这次能有多少人回到洛国呢? 二叔。” 洛仁说出这话,是真的想知道,这次洛氏要死多少人。 他是洛国未来的主人,这次大战过后,还能有颜面回去见族人吗? 洛仁的话一下子让洛仲数愣在车中,他是一个只知道打仗的将军。 他的兄长让他带兵支援应国许国,即使他知道千难万险,但依旧毫不犹豫的就带兵前来。 但是洛仁这一说,他忽然感觉遍体生寒。 军中不知道有多少是公族之人,敢战士全都是小宗的公族子弟。 如果这些人全部死在了淮夷手中,即使族人不会怪他,但洛国的基业怎么办? 大厦崩塌! 起码要二十年休养生息,等公学之中新一批的敢战士成长起来,洛国才能恢复元气。 兄长! 想到这里,他脑海之中忍不住浮现起兄长来时嘱咐自己的话:“吾弟仲数,有万夫不挡之勇。 这次前往许国,定能建功立业,若是真的立下大功,兄长为你册封侯爵高位。 应国、许国之地吾之后准备建立颖国,让你去做国君,这是光耀祖宗的事情。 到了许国之后,好好照顾自己与我洛国儿郎。 王室安危尽在你们,一定要将淮夷拦在许国。 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不论付出多大代价,兄长都不会怪罪于你。” 洛仲数忍不住念着这句话,不论付出多大代价! 即使是所有的洛氏儿郎都没能回来吗? “阿仁,如果所有的洛氏儿郎都折在淮夷人手中,吾不会独活。记得将吾的尸体带回洛国,吾不想葬在南蛮之地。”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洛仁早早的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是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 …… 淮夷北上,应国、许国互为犄角,应国还算安稳。 但是许国应对不及时,已经丢了一半,甚至最关键的许邑也落到了淮夷的偏军手中。 丢失了许邑,整个许国的城邑就独木难支。 淮夷军可以将所有城邑的粮道断掉,淮夷反而可以源源不断的从许邑向北迂回。 …… 许邑城墙之上,淮夷人射出密集的箭雨,这是主要的守城方式,洛仲数亲自率领着洛氏精锐冲杀了一番。 虽然造成了较大的杀伤,但还是没能冲破淮夷人的防线。 随着鸣金声响起,所有将士都缓缓退了下来,城中、城上燃烧着熊熊的大火,到处都是横陈的尸体。 洛仲数脸色有些难看,城中的淮夷数量称不上多,也称不上强,结果这么一支淮夷军就能将许邑攻下。 这一番攻城,稍微试验了一下这些汉阳诸国的军队,就发现真的是弱。 明白这些人根本靠不住的洛仲数,立刻就要将自己从洛国之中带来的精锐放到战场上。 现在情势危急,必须要在淮夷大军来之前,收复许邑。 晨光破晓之时,洛仲数以总管军国事的名义,再次调动整个许国范围内所有军队发动进攻,上万人马对着许邑猛攻。 许邑不算是很大的城池,诸侯军分成不同的梯队,交替进攻,一刻也不曾停息。 在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取得了一定的战果。 但是淮夷人居高临下,诸侯军更是伤亡惨重,即使不算奴隶兵的伤亡,也有足足几百名士兵彻底阵亡。 这些可都是国人,甚至是拥有氏的贵族后裔。 “仲数将军,撤退吧,伤亡实在是太大了!” 当伤亡已经增长到将近两千的时候,那些汉阳贵族们实在有些撑不住了,请求洛仲数收兵罢战。 洛仲数更是心痛,就这短短时间之内,就有上百的洛氏子弟死在了城关之上。 他没有下令收兵,而是将剩下所有的洛氏精锐都聚集起来。 洛仲数站在战车之上,浑身甲胄之上都染着血,刀刃卷起,摘下青铜盔,发髻早已散开,迎着风肆意的飘舞。 他的目光从眼前这些身上各个染血的士兵们身上扫过,他没有说话,从战车上走下,走到士兵们面前,这里的很多人他都认识。 每年洛仁和他都会代表公室去亲自给这些士兵们送粮食布帛,他们的孩子都在洛国的公学之中。 洛国公室可能是诸夏之中最穷的公室,就是因为将大量的财货赐给了这些最底层的公族之人。 “曹伯云,你跟了本将这么多年。 这些年我们和卫国打、和东夷打,你都很是勇猛。 怎么到了这里,连拼命都不敢?” 没想到曹伯云却泣声道:“将军,这些年臣随您南征北战,每战必先登,什么时候怕过死呢? 公室对我等的恩情,便是倾尽洛河的水,也无法报答一二。 但是这一次出来的兄弟实在是太多了,若是都折在这里,到时候谁来护着主公呢? 那王畿之中的天子,臣没见过。 臣只知道给我们吃,给我们穿,当年饥荒之时,宁愿自己挨饿也要让臣吃饱的是主公。 拿洛国人的血,给天子搏命,臣不服!” 随着他的话,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跪在地上垂泪,一片悲戚之色,明显都是同样的想法。 洛仲数举起了手中的鞭子,但还是放了下去,他的眼中同样含着泪。 洛国执行宗法最是严格,但是公族之间的感情却比其他诸侯国不知道强到哪里。 “你们说的,本将军知晓,主公也知晓。 但主公还是将我们派到了这里,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老祖宗是素王啊! 虽然你们都已经不再祭祀老祖宗,但是你们的身体里都留着老祖宗的血。 这些血就是你们现在为什么要拼命的原因。 身为素王的子孙,这就是我们的命。 邦周的天命要永恒的绵延下去,邦周的天命要像天上的那轮太阳一样! 两百多年前,殷商的天命被终结了,殷商的神也同时落地。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殷商传唱六百年,现在还有人祭祀吗? 维天之命,於穆不已。 於乎不显,素王之德之纯。 这是赞美先祖素王的诗歌,如果邦周落地,周人像商人那样东躲西藏,还有谁能知道素王的伟大?” 泣泪的声音渐渐消失,如果说素王是所有周人的神,那么他们这些素王子孙就是狂信徒。 “如果我们今天不拼命,等到死了,见到素王,难道会不羞愧吗? 若是有那一日,恐怕吾一定会悔恨今日没能维护素王之后的名誉。 死后无颜面见祖宗神灵,这难道不是最痛苦的事情吗?” 所有的洛国士兵都已经升腾起熊熊的战意。 “素王当年说九州是上天赐给诸夏生存的土地,四方的蛮夷都是窃据土地的盗贼。 现在这些盗贼却想要鸠占鹊巢,向承受天命的邦周挑战。 如果我们能够打败他们,想必素王在天上也会为我们这些子孙而自豪。” “杀蛮夷!杀蛮夷!” 所有的士兵都挥舞着兵器,语气之中满是愤怒,恨不得立刻就和那些淮夷拼个你死我活。 洛仲数唱起了素王颂圣诗,所有的士兵都纷纷跟着颂唱起来。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多么辉煌多么光明。 素王的品德多么纯净,我们要继承。 顺着素王天命的道路啊,子子孙孙永远践行。 子子孙孙永远践行!” 是啊,我们是素王的子孙,天命的道路要永远践行,就从我们开始。 天光之下,三千洛氏儿郎手持利刃,杀气冲天,震得那些诸侯军甚至都不敢言语。 洛仲数将青铜盔戴在头上,大吼道:“今日若是不能攻破许邑,吾无言面见先祖,便自裁于此,愿意拼命的洛氏子弟跟我上!” 【你的家族政治信誉增加了】 【你的家族家风发生了改变,忠臣出现的概率增加了】 【你的气运点开始大幅增加】 【世界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变化】 姬昭在飘飘渺渺之间望着这一幕,眼神幽暗,愈发深邃不见底,抬头望望天,那里有一团极其压制的、甚至让他都感觉阴寒的黑云,现在似乎消散了一些。 “与邦周之间的牵绊?” 他低头望着手中的英灵卡,嘴中喃喃着:“英灵殿,英灵归去之处。” 他的身影渐渐隐去,消失不见,只留下似有似无地片言只语,“通关…成神…英灵。” 跟随着洛仲数南征北战,洛国公室用来镇压四方的敢战士宛如猛虎一般,冲向许邑。 诸侯军将全部的弓箭手用来掩护,这三千精锐分批进攻,第一批三百人一进场的效果就完全不同。 本就不算是很高大的围墙,仅仅几个冲锋就直接冲了上去。 淮夷人瞬间大骇,不明白这些周人军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精锐起来。 连忙将预备队调来,几乎将所有的手段都打击到这些装备明显不同的士兵身上。 许邑城头上到处都是尸体,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淮夷人的,还没有断气的士兵满地打滚的哀嚎着,死去的士兵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留下全尸。 这幅惨绝人寰的景象刺激着所有人的心理,同袍死在面前带来的心理压力是常人无法理解。 又是一轮弓箭的互换,无数的箭矢在天空之中就互相击打着,经过不计伤亡的进攻消耗,淮夷人的箭矢储备很明显不足,相比较之前漫天的箭雨,现在只是零零星星的箭矢而已。 这让洛仲数心中稍微放下一点心,至少这样洛国敢战士的伤亡能稍微少一点,依靠着盾牌的保护,这样精锐很快就突到了近前。 普通的长梯淮夷人还能处理,但是专门为了攻城而准备的云梯,根本就不是这一支偏师所能够应付的了的。 “黑甲军又来了!” 城头上的淮夷人大声的呼喊着,声音之中隐隐的含着惊恐之色,甚至有的淮夷人连手中的武器都拿不稳。 洛国敢战士顺着铺上木板的云梯,付出了一些伤亡之后,就冲上了城墙,以五人为一队开始进行白刃战。 洛仲数身先士卒,他身上穿着厚厚的甲,就连脸上都带着铜面具,他的武力也是极高,根本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数十个淮夷人在他的身边围着,却被他轻易杀死三人,直接四散逃开。 越来越多的敢战士顺着撕开的口子冲上城墙,双方之间彻底陷入了混战之中。 混战一起,淮夷人再也没有空暇能够顾及城下的士兵,诸侯军得到这个空隙,按照先前洛仲数的布置,直接攻破了许邑的城门! 这些诸侯军打不了硬仗,但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还是可以的。 密密麻麻的士兵在将军的带领下踏着鲜血和尸体涌进了城门,盾牌兵顶在前面,将还在挣扎的淮夷人彻底消灭。 剩余的淮夷人躲在街巷之中,试图负隅顽抗,纷纷被揪出来杀死。 数个时辰的鏖战,在洛国敢战士的勇武之下,终于攻破了许邑。 望着那些横尸的年轻面孔,其中还有他的子侄,洛仲数双眼通红的跪在城头之上,望着南方。 那些淮夷人如同潮水一般,正在顺着颖水而来。 ……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王翰《凉州词》 第三十九章:洛宴使楚 应国、许国的战报传到洛邑之后,洛成沉默了许久,他的手在颤抖,但最后还是面无表情的将战报收起。 姬昭一直在关注着他,因为洛成的身上现在没有祖宗保佑,失去了祖宗保佑会让一个人变得不稳定。 可能会犯下致命的失误,但也有可能突破自己的天赋极限,突然出现那种灵光一闪的神奇决策。 至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就要看个人的性格了。 而洛成,恰恰是那种坚韧不拔的人,在磅礴涌来的压力之中,他找到了破局的道路! 姬服与楚国! 现在纷乱的天下之中,戎人、狄人、夷人,这都是与邦周不死不休的。 只有楚国是诸夏列国,虽然双方之间有不愉快,但是根本上是有共同利益的。 若是能够和楚国达成盟约,就能将申国、随国、唐国的人力解放出来。 到时候统合汉阳诸姬之力,就和能淮夷一教高下,徐淮一体,击败淮夷,徐国离败亡也就不远。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楚国的态度,所以洛成将本来准备派往函谷关的嫡次子洛宴派往了楚国。 楚国,郢都。 见到出使的名单时,楚王便问道:“众卿,洛宴是何人?” 就有卿大夫说道:“王上,洛宴是洛国公子,洛侯成的嫡次子,据说是洛国之中最擅长言辞的人。” 洛成成为邦周执政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四方,这个时候他将自己的嫡次子派来,这是很有诚意的表现。 一听到是洛国的公子,楚王就来了兴趣,满意道:“洛侯将公子派来楚国,这是很有诚意的,楚国是诸夏大国,要用礼仪来迎接使臣。” 果然等到洛宴踏上楚国的国土,就有盛大的队伍来迎接他,国王派出了自己的大夫,这让洛宴感觉很是惊喜。 楚王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好。 等到踏入楚国的都城时,简直难以想象这是建立在南蛮之地的国度,与中原诸国几乎别无二致。 洛宴进了楚国王宫,洛宴在洛国素有第一美男子之称,不知有多少少女怀春,见到他第一面,楚王就很是喜欢他。 于是温声道:“来自洛国的公子宴,楚国对待使臣的礼节还满意吗?” 洛宴便躬身行礼道:“楚公,我不过是洛国的公子而已,您用这样的礼节来对待我,这让我深深的感到惶恐。” 楚王便笑道:“因为你是洛国的公子,寡人才让你从正门走进。 若你是其他中原诸侯的公子,即使是一位王子,寡人也要让他从狗洞中钻进王宫。” 既表达了对洛国的善意,又赤裸裸的表达了对中原诸侯和周王室的恶意,楚国的公卿贵族也纷纷笑了起来。 “公子宴,这一路走来,楚国的景象比起洛国来,怎么样呢?” 洛宴由衷的赞叹道:“楚公,您的国家是有礼仪华服的大国,国都之中人口真是极多,我这一路走来,人挨着人,甚至有些拥挤,一点也不逊色于洛国,想必是您的治理才有楚国的兴盛了。” 听到洛宴的赞美,楚王很是高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楚国跪坐在大殿两侧的卿大夫们也纷纷自豪的笑起来。 “公子宴,听说你的父亲成为了执政,派遣使者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出使一国是何等重要的责任呢? 你还年少,即使有急智,又怎么能够承担的了这样的重任呢?” 楚王这话是故意说的,从洛宴进入大殿之后,他就很喜欢,所以他想看看洛宴会怎么说。 只见洛宴跪坐在席上,对着楚王风度翩翩的说道:“洛国派遣使臣各有对象。 楚公您是大国君主,我来时父亲让我用对待公侯的礼仪对待您。 所以使臣的身份应当高贵,能力则在其次。 我虽然年少,却是洛氏嫡子,想必是合适作为这个使臣的。 素王说过,贤明的君主是容易劝谏,只要将利害讲出,君主就会实行。 我认为,出使就如同劝谏,您是贤明的君主,想必只要宴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向您道来,您就会直接采纳了。 何必需要那些言辞犀利的人,绞尽心思的向着从您身上占便宜呢? 这是对您和楚国的不尊重啊。” “哈哈哈。” 楚王直接哈哈大笑起来,他对洛宴的这一番应对很是满意。 “公子宴,真不愧是洛氏的嫡子啊,这等的风采,倒像是寡人殿中的大夫了!” 得益于洛氏的声望,楚王的称赞倒是没有引来殿中群臣的不满,相反能和洛氏的嫡子扯上关系,很多人还觉得与有荣焉。 “你出使楚国,想必是为了楚国与申国之间的战事吧?你要怎么说服寡人和我楚国的群臣吗?” “楚公,我不是来说服您的,而是为您排忧解难。 假如进攻申国、随唐之地真的对您和楚国有好处,我又怎么敢来劳烦您呢? 淮夷,虽然面孔是人,但不过是禽兽罢了。 您却是诸夏的贵胄,哪里有诸夏之间互相攻击,而让禽兽获利的呢? 人是知道礼仪的,禽兽的贪心却没有尽头。 他们攻破了息国,将所有的国人都充当奴隶,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他们还想要攻破应国、许国,如果让这些禽兽成功,楚国的北方就会是戎人、东方是夷人、南方是蛮人。 正如人一样,如果皮肤不存在了,毛发又能依附到哪里呢? 诸夏的列国一个个被他们攻破,楚国到时候又应该怎么办呢? 楚国的先祖们千难万险的在荒无人烟的地域开拓,即使无法果腹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向祖先祭祀。 这就是诸夏列国所共同坚守的啊,您放任淮夷变得强大。 我认为这是对您不利的,希望您能慎重的考虑这件事。” 楚王认为洛宴说的很对,笑着说:“你说的是很对的,但是寡人不能这样答应你。 王室和中原诸侯一向对楚国不屑,这不是对待诸夏重国的态度,所以应该受到惩罚。 寡人认为这才是符合天道运转的。” 洛宴知道这就是要谈条件了,便道:“楚国是诸夏的大国,两百多年来,南方的蛮夷从来进犯中原,这都是楚人的功劳。 没有楚人的牺牲,中原是不会这么平静的。 依靠着楚人的牺牲,却不给予荣耀,反而羞辱他,这是不仁义的。 失去了诸夏的盟友,反而将他推向夷狄,这是不明智的。 主公来时让我对您说:只有侯爵才能彰显楚国的筚路蓝缕之路,这是您应该得到的。 主公还说愿意给予您财货、人口的赏赐。 如果您愿意,王室还愿意与楚国联姻,结下姬姓与芈姓的姻缘,想必这样能够表达王室的诚意了。” 王室赐下的爵位! 这一点就让楚国君臣有些意动,虽然现在楚王自称为王,但这只是一种圈地自萌的行为。 楚国终归是要回归诸夏体系的,到时候子的爵位是真的不好听。 至于财货、人口,这都是谈判必备的东西,天子毕竟富有四海,满足楚国一个诸侯的胃口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联姻?”楚王有些好奇的问道:“难道天子不与齐国联姻吗?这不符合常理啊!” 怪不得楚王这样发问,王室与齐国之间的联姻,那是从邦周建立就开始的,中间虽然有过波折,但最终还是重归于好。 但是很尴尬的事情就是,当代齐侯已经没有嫡女了! 其他公室中的嫡女想要作为王后还是不够资格的。 至于庶女就更不用说了,当个滕妾还行,嫁过来当王后,这是故意羞辱王室,想要开战吗? 数来数去,能对王室产生帮助的大国,只有楚国,再加上现在非常需要楚国的支持,洛成直接做主,要为天子姬服迎娶楚国的公主。 “父亲听闻您有一个公主,名为宜光,被您视作珍宝。 便感叹道:‘楚公是有才能的豪杰,他视作珍宝的,想必是上天所钟爱的人,这样的女子是应当成为王后的’。 如果您愿意,这是父亲从洛国的宝库中为公主挑选的美玉,愿意作为聘礼献给您。” 说着便让侍从取出一个包裹,布帛掀开,一块无暇的美玉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它实在是太过美丽,即使是楚王也不曾见过,直接看直了眼,一瞬间就动了心。 不过宜光确实是他最宠爱的公主,他不舍得让宜光离开他这么远,但是王室的联姻要求实在是太让他心动了。 等到下一任天子有了楚国的血统,看看谁能还说楚国是南蛮之国。 他脸上犹豫着,楚国大夫屈临是公族出身,又是楚王的心腹,一看楚王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思。 转念一想,脸上便露出了然的笑容。 对着洛宴拱手道:“公子宴,您有所不知,宜光公主并不是王上的长女,在宜光公主之上还有一个未曾出嫁的公主名为夷暄。 按照周礼,妹妹比姐姐先出嫁,这是不对的,如果王室愿意联姻,应当向王上求娶夷暄公主。” 楚王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说道:“临说的对,公子宴,寡人还有夷暄公主,在楚国亦有美名,德行上佳,是足以作为王后的贵女。” 一见楚国君臣这番话,洛宴就明白楚王是真的宠爱宜光,想让他答应政治联姻恐怕是很难了。 反正目标是联姻,娶谁不是娶呢? 洛氏的子孙不仅道德底线灵活,谈判底线也是很灵活的。 想要这里,洛宴就从坐席上起身来到大殿中央,躬身行礼,“姬芈两姓、周楚两国从此便结百年之好,这是前所未有的盛事,楚公您的名字必将永远传唱。” 洛宴正想要将他这次带来的礼物先献给楚王,后续的聘礼肯定不可能这一次带来,毕竟一国公主与天子的婚姻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没想到楚王却突然说道:“公子宴,洛氏历代君主,从不曾以南蛮看待我楚国,先祖楚武公曾经说,若是有后人能前往中原,便到洛文公冢前祭拜,百年来历代楚国先君一日不敢忘却。 这是寡人为什么答应洛公婚姻的原因,我楚国立国最是艰难,明白一切都要依靠自己,不屑于得到中原诸侯的认可。” 虽然有些嘴硬,但洛宴当然不会戳穿,而是恭维道:“楚国立国艰难,筚路蓝缕的艰辛,洛国历代先君都是清楚的,所以数次想要为楚国先君请封侯爵高位,但都没能成行,这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好在上天庇佑,现在楚国终于得到了自己应得的。 父亲让我代洛国历代先君,为楚公庆贺! 为楚国庆贺!” 这下所有的楚国卿大夫望着洛宴的眼中都带上了善意,这个洛国的公子真是不错啊。 “寡人听闻,洛国一向与王室共进退,天子娶了寡人的公主,洛国是否也要娶寡人的宜光? 公子宴,寡人愿意将宜光嫁给你,但你要留在楚国之中辅佐寡人,这样想必两国的盟约就能够缔结了。” 楚王终于图穷匕见,从洛宴进王宫以来,他对洛宴就越来越满意。 出身高贵,洛国的嫡公子,整个诸夏列国之中,比他身份高贵的超不过五个。 容颜俊美,楚王见到不知道多少少年俊杰,根本没有任何一人能与洛宴相提并论。 言谈举止更是让他满意,临事不慌张,各种话都能滴水不漏,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也能立刻回答上来,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不乘着这个特殊的时机下手,日后就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楚公这……”洛宴上殿以来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谈判着自己就要留在楚国了? 楚王更是对着侍者说道:“去将宜光公主唤来。” 洛宴立刻就知道,若是宜光公主到了殿中,这件事就彻底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看来楚王这是铁了心的要让自己做女婿了,长的太俊美实在是太危险了。 想到这里,洛宴有些无奈的说道:“楚公,婚姻大事至少要问过父亲,我不敢擅自做主。” 楚王一看洛宴屈服,哈哈笑道:“你便暂时住在楚国之中,让副使将消息带回去,寡人想洛公是不会拒绝的。” 洛宴知道父亲肯定不会拒绝,所以他才这么容易屈服。 果然如同洛宴所预料的那样,洛成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同意了楚王的要求。 王室派出了堪称规模浩大的迎亲队伍,一列列的宫人、一箱箱的礼物纷纷向着楚国而去。 同时还有一份属于洛宴的聘礼也随着王室的礼物一起向着楚国而来。 还带来了侯爵的金册以及全套的依仗,这些东西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一直屯驻在申国、随国附近的楚国军队也退了回来,双方刚刚签订了停战的盟约,当然盟约是不可能签订的。 虽然实际上是周楚之间的结盟,但法理上,哪里有天子与臣子结盟的道理呢? 楚国作为诸侯,接受天子的调遣作战,是理所应当的。 …… 东周初期这件发生在周王室与楚国之间的联姻,对整个东亚秩序造成的影响,是完全无法估算价值的。 从小的方面来说,楚国摆脱了南蛮的身份,重新以诸夏列国的身份参与中原诸侯组织的会盟。 从大的方面来说,当楚国这枚具有决定性力量的关键筹码倒向了周王室之后,诸夏列国在与夷人的战争中获得了决定性的成功,整个东亚历史最终以诸夏列国的视角向前运转,夷人则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虽然历史不存在假设,但还是让人充满了好奇,如果楚国没能倒向周王室,脆弱的邦周是否会淹没在夷狄的大潮之中,就像罗马被蛮族淹没一样。——《剑桥中国史·东周卷一》 第四十章:诸夏破徐淮 许邑,这座横亘在颖水东岸的城池宛如一颗钉子般,牢牢的将淮夷人的大军钉在了这里。 不拔掉这颗钉子,没有人敢跨过颖水去进攻洛邑。 总说残阳如血,洛仲数却觉得比不上现在的许邑,城中的士兵们,私下里都叫它血邑。 从攻打许邑到现在,洛仲数不知道自己打退了多少次淮夷人的进攻,光是他自己手刃的淮夷精锐就不下百人。 这么多年来淮夷人积攒的底子是真的厚,这么重的伤亡竟然还没有退却,这是一定要乘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彻底将邦周车翻。 洛仲数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淮夷的精锐只有洛国的精锐才能扛得住。 所以这些时日以来付出的伤亡很大,这都是年轻的劳动力,也都是洛国最精华的一批人,再这么下去,洛国至少要数十年的休养生息才能恢复过来。 至于那些贵族,如果不是这些贵族的子嗣已经送到洛邑之中,而且一旦逃跑就是夺爵除国全族族灭的残酷后果。 这些贵族只怕已经纷纷逃走了。 洛国的精锐越战越勇,同袍族人的伤亡只会让他们更加凶狠的对待淮夷人,尤其是洛国的敢战士,整片战场之上最强的士卒,他们的战斗力已经达到了让淮夷人都感觉害怕的地步。 又一次打退了淮夷人的进攻,听着执法官在自己的耳边泣声道:“将军,又有十三个敢战士战死了,您的……庶长子也在其中。” 这一段时间以来,这些的汇报已经听了很多次了,他在心中对着素王祈祷了无数次,祈求祖宗保佑。 听到自己的庶长子阵亡,洛仲数心中悲伤,有些无力的挥挥手,“按照旧例抚恤。” 洛国敢战士阵亡,除了洛国从国库中划拨的抚恤金,公室还会额外给一份。 而且敢战士的子嗣会直接进入公学之中,吃住全免,基本上解除了所有敢战士的后顾之忧。 但是至亲之人伤亡所产生的悲痛是无法忘却的,他已经战死了三个儿子,他大哥的庶子也已经战死了两个。 公室嫡系成年的本来就不多,实在是承担不起这些伤亡,因为老祖宗曾经严格规定一定要保证至少同时有五个嫡系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洛成将自己的嫡长子和亲弟弟派来就已经是他的私心。 应国传来消息,洛国下一代的继承人洛仁受了重伤,高烧了数日,现在还卧床不起,生命垂危。 实际上如果不是姬昭花费气运点使用祖宗保佑,洛仁大概率已经没了。 洛仲数也是凭借着强横的身体素质才撑到了现在,但是精神已经很疲累了。 这些公族之中身份最高的人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战况到底有多么惨烈可以想象了。 “将军,洛邑来信!” 洛仲数霍得坐直身子,以为是洛邑支援的人和物资又到了。 这些时日能坚持下来,不仅仅依靠士兵们作战英勇,洛邑的支持也很是重要。 结果展开竹简一看,洛仲数瞬间大笑出声,整个人都恨不得直接跳了起来。 “仲弟:这些日子你在许邑幸苦,洛国的儿郎们辛苦。 宴儿出使楚国,已经成功与楚国达成盟约,楚国从申国随国退兵,我已经向申国、随国、唐国下发了调令,勒令他们带着两国的军队前往应国和许国支援你和仁儿。 楚国也会派出一支军队绕道淮夷人后面,配合你们,再坚守一段时间,淮夷距离败亡不远了。” 匆匆看完信件,洛仲数完全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终于不用每日都听到执法官向自己汇报又有多少洛国人战死,简直太折磨了。 “立刻将这封信中的内容向所有的士兵公布,再坚持一段时间,大量的援军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就能找那些淮夷报仇!” 随着这封信件被传播出去,整个许邑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希望,是比黄金还要宝贵的东西。 申随唐三国的援兵来得比洛仲数想象之中还要快,洛成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如果敢逾期,即使他们是姬姓侯爵,也要直接将他们绑到洛邑之中抽打。 除了应国方向的诸侯,几乎所有的诸侯都聚集到了许国之中,光是侯爵就有三个,申侯、随侯、唐侯,都是姬姓的小宗,由洛苏册封,其他的伯子男、附庸更是极多。 洛仲数以总摄汉阳诸姬管事,征夷上将军的名义统帅所有的大军,即使是侯爵也要听从他的命令。 淮夷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许邑之中的守军越来越强,和之前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直到他们收到了楚国竟然与周朝和谈的消息,还派出了军队来进攻他们。 紧接着就是洛仲数等到了王畿运来的粮食,在许邑之中誓师之后,率领着所有的军队第一次踏出了许邑的城池。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淮夷还没有强到能比大半个汉阳诸侯的联合起来的实力更强,之前能够势如破竹,也不过是因为汉阳诸侯互相之间没有配合,才被各个击破。 尤其是现在负责防备楚国的申随唐三国的生力军加入了进来,这股实力已经完全超过了进攻的淮夷的实力。 尤其是楚国同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两面夹击之下淮夷就是砧板上的肉。 当实力可以碾压对方的时候,就一定要稳扎稳打,用硬实力和对方去拼,洛仲数深谙此道,进攻的阵型被摆的密不透风,而且他一向喜欢上阵冲杀,这一次也不再上前,留在中军之中指挥,让其他的勇士上阵冲杀。 “各军之间注意保持距离,任何一军都不能贸然脱离队伍,不得冒进,听令行事,按鼓声行军。” “咚咚咚!” 三通鼓,每一次战鼓声响起,就是一波箭雨,最前排的盾兵则掩护着后面的弓箭手,战车吊在后面游弋着,只要洛仲数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开始加速,直接将所有的淮夷人全部冲垮。 几十步的距离不过是转瞬就到,弓箭手还没能射出几轮,就开始向着后军抛射,至于前军已经撞到了一起。 前军都是从申随唐三国调来的精锐,仅仅是刚刚接触,就掀翻了淮夷人,淮夷兵很快稳住,伤亡还是极具增加,青铜的兵器是比较容易卷刃的。 洛仲数望着前军的形势,一轮轮的预备队不断替换,现在他手中的军队数量和精锐程度都超过淮夷军,凭借着车轮战,也能将对面耗死。 联军这边战死的士兵大部分都是被弓箭射杀,在白刃战的格斗之中战死的反而不多,因为在白刃战中很少有那种能一剑杀人的勇士。 洛仲数估算着士兵们的体力,在他们的体力可能会影响到战力的时候就会调下来,换另外一队上去。 这样就能保证联军的士兵始终保持体力的旺盛,而淮夷一方没有这么多的预备队,就会面临己方越来越弱,敌方却越来越强的窘境。 战车兵直到现在还没有上场,淮夷的战车倒是在战场之上很是威风,如果不是洛国早就有意识的在发展克制战车的战法,恐怕伤亡比现在至少要提高两层。 不断有人来问洛仲数什么时候上阵,洛仲数一直说再等一等,他要看到淮夷人的颓相,才会用战车给予致命一击。 这就是优势方的打法,终于,他看到了时机! 淮夷人的战车兵已经明显的疲累,车上的弓箭手杀伤力出现了明显的下滑,使用长戈的士兵挥舞的力道也变慢了,最重要的是每一个战车所配备的辅兵数量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减少。 “所有的战车兵,从西北方向出击,给我狠狠的撕裂他们的阵型!” 早就迫不及待的士兵们嗷嗷叫着扑向了淮夷人,这些体力充沛的士兵们,不论是弯弓搭箭,还是挥舞长戈,战斗力都远远不是已经鏖战过一场的淮夷人所能媲美。 战斗的场面堪比痛打落水狗,整个联军的战车将淮夷人的队伍一分为二,那些毁坏的战车让他们行动不便,被分割的战车兵被持盾的士兵们包围起来,然后殒命在弓箭手手中。 本就已经处于极限状态的淮夷人随着第一个人崩溃,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全军崩溃,争相逃跑,不论多么精锐的军队一旦溃败起来都是一个样子。 眼见淮夷人彻底溃败,洛仲数下令全军保持阵型追击,务必要将更多的淮夷人留在这片平原之上。 军队一旦溃败就是待宰的牛羊,在联军的一路掩杀之下,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淮夷人死在了这片土地上,洛仲数只能看到整片大地都被鲜血染红,甚至就连不远处的湖泊都被汇聚成小溪的血水染红。 淮夷人攻城那么多天的伤亡都没有今天这一场大,无数的尸体横陈,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 尤其是楚国就在他们身后,想要逃跑都堪称上天无路,一场击溃战硬生生的打成了歼灭战。 随着淮夷人退去,联军中受伤严重的士兵就地治疗,留下一部分人继续驻守应国、许国,虽然淮夷人已经基本上不可能卷土重来,但处于谨慎还是要预防一下。 剩下的军队在洛仲数的率领之下,穿越陈国国境,来到了宋国与徐国的战场之上。 宋国、郑国、陈国都是诸夏中的大国,尤其是宋国、郑国,都是不逊色于洛国的大国,郑侯更是有万夫不挡之勇,但是却都在徐国面前吃了大亏。 原因第一是徐国实力确实雄厚,在很多方国的支持之下,有了与三国掰手腕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僭越称王的徐国君主太猛了,就连郑伯这种自持勇武的在他面前也不是对手,一把长戈纵横无敌,一手箭术堪称神射,就是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将领敢上前冲锋。 相反对方的将领率领着精锐在战阵之中纵横来去,每每都能撕开己方的防线,造成巨大的杀伤,甚至有一次差点让对方把前军打炸,这之后就再也没用过奴隶兵,生怕奴隶兵被对方裹挟着直接冲击己方的营地。 洛仲数来到这里之后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不过随着洛仲数的到来,联军的实力增强了一倍不止,已经能够凭借硬实力碾压徐国军队。 徐王很明显与淮夷不同,淮夷是退无可退,不得不与拥有优势兵力的洛仲数决战,希望能够战而胜之。 但是徐王是有退路,只要退回徐国,周军若是敢追来,便借着徐国的地利痛击这些中原的军马,若是周人非要死磕,徐国可以退到南边的城邑之中,联合淮夷部落,隔着大江天险,不熟悉水站的中原诸侯只能望而却步。 这时的徐王已经收到了淮夷败退的结果,就连原因也已经得到。 “楚王真是目光短浅的人啊,难道周人会真的接纳你吗? 他们是如此的傲慢,自以为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想要贪婪的将所有的土地都纳入自己的统治,想要让所有的部族都匍匐在周礼之下。 大邑商永远不会屈服!” 徐王在军帐之中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但虽然嘴上叫嚣的利害,但对于现在的局势他还是很清楚的,毫不犹豫的将贵族们叫来,让他们准备撤军。 好汉不吃眼前亏,徐王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洛仲数他们当然不可能让徐王就这么简简单单的退走,立刻指挥着士兵们追杀,徐王不得不留下三分之一的军队断后,他自己则试图带着大部分的精锐乘坐渡船离开这里。 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了喊杀的声音,一看当先飘扬的旗帜竟然是吴国! 徐王这一下真是亡魂皆冒,吴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周朝是什么时候调动吴国前来勤王的。 他一个殷商后裔,又怎么懂周礼的伟大呢? 两百多年的夏夷之辨,在诸夏与夷人之间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沟壑。 所以洛成只要派出一个幼子在楚王面前论证一番,就能让楚国放下与周王室之间的百年恩怨。 同样,他只要修书一封,允诺吴国重新回到诸姬的阵营之中,就能让吴国兴兵伐徐。 这就是周天子所行走的王道之路! …… 礼以道其治,乐以和其声,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 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礼记》 第四十一章:新的时代 吴越两国的突然出现对徐国是致命的,他们主力大军逃跑的计划落空,不得不和联军开始血战。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没有奇迹,双方的实力已经不在一个量级之上,诸侯军当然付出了巨大的伤亡,让所有的诸侯心中都在滴血,但徐王带来的士兵能逃出去的几乎十不存一。 虽然最终没能像格杀淮夷王一样的格杀徐国,但是实力大损的徐国在接下来面对陈国、宋国、吴国恐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随着宋徐之战落幕,仿佛一个信号般,一个个好消息接踵而来。 晋国与卫国联军在黎地大破狄人,使狄人举族向北迁徙。 齐国打败莱夷国,使莱夷国继续向东迁徙,大大扩大了国土。 这场持续时间不长,但是战争烈度却极大的战争,让所有的诸夏列国都无法忘却。 夷狄的力量居然还这么强大! 诸夏列国甚至差点被掀翻,即使战争最终获得了胜利,很多诸侯依旧是心有余悸。 就在诸侯们收拾残局的时候。 洛邑之中,洛成以天子的名义,向天下诸侯传书,要在洛邑之中举行会盟,安排战后的秩序,防止这些夷狄卷土重来。 天下诸侯群起响应,几乎在诏书下达的那一刻,绝大多数的诸侯就立刻起身前往洛邑。 姬昭更是忙不迭的收割着无数的气运点数。 【您的子孙洛成超越极限,成功的组织了诸夏的大反攻,您的家族在历史上的地位再次提高了,您家族的声望再次提高了。 您获得了气运点。】 虽然由于洛成不是亲自指挥大战的人,没有给他道具,但是这些气运点给了多少呢? 姬昭这些年施加在家族子弟身上的祖宗保佑所耗费的气运点,一波全都收了回来。 …… 楚国的使团最是盛大,规格也是极高。 楚国太子代表楚王前来给新天子祝贺,彰显周楚联盟的友谊。 已经与天子姬服定下婚姻的楚国长公主夷暄也在使团之中,前来与姬服成婚。 身为汉江大国,楚国的送亲队伍自然是相当庞大。 护送使团的一千甲兵,是楚国之中最精锐的士兵,仅仅凭借这支甲兵,若是配上战车和五千辅兵,那些方不过五十里的小国就完全无法抵挡。 楚国派出这支精兵,其中一层含义就是为了向中原诸侯炫耀武力。 按照楚王的安排,这支强军之中,会抽出两百人作为夷暄的嫁妆,随着她留在王畿之中。 这两百人不仅仅是两百人,而是一个个贵族,这些贵族都要随着夷暄驻扎在洛邑之中。 如果姬服有能力,完全可以借用这股力量,这就是一个强大的妻族所能带来的好处。 洛宴虽然是洛国人,但已经是楚臣,所以跟随着楚国的使团,回到了洛邑之中,还带来了他的未婚妻宜光。 未婚妻总是要见见父亲的,洛国与楚国之中也有着盟约的关系,而且他入仕楚国,得到了楚王赐予的封土,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分家。 楚国太子熊旦,洛宴,夷暄公主,宜光公主四人并行。 望着眼前远比郢都高大的城池,熊旦有些震撼的问道:“洛卿,这洛邑如此高大,素王当年是如何建造的?” “太子,洛邑居于伊洛之间,这是上天赐予周人的乐土,有上天的眷顾,比这更加高大的城池也能建造出。” 洛宴话中满满都是自豪,洛氏的历史,洛氏的祖先,值得每一个子弟为之骄傲。 若不是洛国公子的身份,即使楚王欣赏自己,又怎么会将最宠爱的公主赐下呢? 夷暄和宜光两位公主都有些好奇,这是两人第一次离开楚国,尤其是夷暄公主,她知道这就是以后自己要生活一生的地方。 现在她还是很满意的。 姬服在宫中接见了楚国太子等人。 这是夷暄第一次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君,姬服天赋能力不说,容貌这方面是没人能够挑剔的。 所以夷暄很满意,俏脸之上甚至泛起了微微的羞红。 “寡人听洛公讲述过楚国先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故事,这是何等的丰功伟绩呢? 所有的诸侯都应该向楚国学习啊。 楚国回到诸夏之列,寡人崩殂面见素王时,也有话可说了。” 姬服这个人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是他身上有着一种气质,能够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他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很是真诚,熊旦现在就对自己的这个未来妹夫充满了好感。 “王上,楚国将会永远站在您这一边,是您忠实的臣子。” 在这样的场合之中,熊旦向着天下作出了表态,他的话代表了楚国的政治承诺。 等到他离开这里,很快就会传遍诸国,王室有了楚国这个强援,已经有能力在中原大国之间转圜。 …… 随着列国诸侯到达洛邑,这座城邑陷入了空前的繁华之中。 诸侯们纷纷带着卫队,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贵族,有足够的财力消费。 除了要献给天子的贡品之外,会盟还是货物的展示场合,通常诸侯们都会带来大量的本土特产。 如此多的诸侯齐聚一堂,从荒王时起,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盛事。 尤其是楚国太子、吴伯、越伯这三个诸侯的出现,让所有诸侯都感觉到真的变天了。 这三个诸侯国,都是百年不朝天子的,现在竟然出现在了王畿之中。 吴越的实力他们不清楚,但是楚国可是汉阳大国,比起晋国来也不遑多让。 现在还与王室联姻,前些时日楚太子旦和天子立下盟誓,要全力襄助王室,加上晋国、洛国、齐国、郑国的辅佐,回到镐京城也不是不可能。 熊旦发现了楚国百年不朝周最大的坏处,那就是这些中原诸侯,自己基本上都不认识。 诸侯之间互相嫁娶结成了繁复的关系网,但是楚国是游离在这个体系之外的。 即使王室与楚国联姻,楚国照样会被他们排斥。 因为这些中原诸侯都沾亲带故,楚国对他们来说,真的就是一个外人。 楚王是个杰出的君主,他敏锐的认识到这一点,所以要将洛宴留在楚国之中,还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嫁给他。 现在就体现出了作用,洛宴的母亲是齐国嫡女洛姜,齐国与洛国是姬姓和姜姓之中的代表。 这两国的姻亲关系网有多大,自己恐怕都说不上来,反正在场的诸侯几乎都能说得上话。 随着洛宴将诸侯们一个个邀请来,而且几乎每一个都能攀上亲戚,熊旦都快要麻木了。 他深刻的感受到洛氏在中原的关键地位,楚国想要进入中原,和王室的联姻不是最关键的,和洛氏的联姻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最妙的是,洛宴是第一个到他国为臣的洛国公子,这对于楚国来说是一块金字招牌。 没人能比素王之后,更懂谁是蛮夷,谁是诸夏。 在洛宴的引见之下,楚国太子终于表面上渐渐融入了中原诸侯的这个圈子之中,但内心里中原诸侯还是对楚国太子怀着一份戒惧。 这是很正常的行为,百多年的陌生感哪里是短短时间之内就能消除的呢? 至少比起越国已经好了很多,吴国是姬姓诸侯,是当年王室后裔组建的国家,虽然多年不朝周,但同宗的关系还是能找到的。 越国这个被流放的姒姓诸侯国可就惨了,他最大的同宗就是姒姓杞国,但是杞国虽然是公国,但自己都实力弱小,整个姒姓诸侯在诸夏列国的体系之中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不要说和姜姓比较,就是和子姓、妫姓甚至当初远远不如他们的嬴姓比较,都是远远不如的。 …… 随着城中钟声响起,诸侯们依照爵位、王室之中的职位开始向宫中走来。 这与两百多年前几乎完全以血统定高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能说血统不重要,但爵位比血统更重要,已经是这个时代的共识。 洛邑王宫之中,洛成正为姬服整理着天子的冠冕,这一幕倒有些像是两百多年前姬昭为姬允整理袍服。 “天子,您知道王有三种吗?” “王有三种?”姬服疑惑的摇摇头道:“寡人不知,还请洛公解惑。” “这是素王所言。 上王,走的是堂皇正大的道路,他用理想来凝聚臣子的人心,用品德来规范他的国家,这样即使他崩殂,臣子们也会忠心的辅佐他的子嗣。 中王,走的是霸道压人的道路,这样的君主认为不需要信任臣子,只要用力压服,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他的意志行事,这样也不算是错,但这个类型的君主通常会杀掉那些立下功劳的臣子,因为他自己明白,君臣之间毫无信任。 下王,信奉阴谋诡计,将权术奉为真理,不顾及国家的发展玩弄平衡之道,这种君主统治的国家无法强盛,宛如一潭死水,逐渐腐烂变臭,最终大厦倾塌,一败涂地。 至于比下王还要差的君主,已经不配称为君主了。” 姬服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小小的眼睛里面满是震撼,他忍不住问道:“洛公,寡人想要成为上王,该怎么做呢?” 洛成抚平一道褶子,笑道:“王上,臣会慢慢教导您,先从素王所著的《王道》开始。 诸侯们已经到了,王上,诸侯会盟就是堂皇正大的王道,这是邦周振兴的第一步,您今天要好好看。” 真正的王当然应该王道为主,霸道为辅,再由臣子补充诡道。 但是姬服的天赋不足以学习霸道与诡道,他天性仁善,只适合走王道之路,毕竟这个时代人心还是比较淳朴的,忠臣义士极多。 “王上到!”洛成与姬服联袂而至。 所有诸侯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腰板挺直,跪坐、垂首、束手,先前还一片喧闹的大殿在极短的时间中寂静下来。 一队队宫娥穿行而过,重新为所有诸侯换上酒爵,乐师们开始演奏天子乐舞,宏大的声音响彻在殿中。 诸侯们受限于周礼,很多乐器不能使用,整个邦周很多乐曲只有天子这里才能完整演奏。 “诸公。 自素王东征以来,邦周从未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从镐京以西,到东海之滨,从燕山之北到大江之南,邦周浩瀚的国土上处处都是战争。 晋国、卫国击败了狄人,燕国击败了山胡,齐国击破了莱夷国,宋陈吴越申随唐绞杀了徐国,洛国楚国在应国许国击败了强大的淮夷。 多么辉煌的胜利啊,诸夏的国度依旧受到上天的庇佑,我们的子孙五十年之内都不用担心这些边境蛮夷的进犯了。” 洛成兴奋的高高举起了酒爵,大声道:“贺!” 所有的诸侯都高高举起了酒爵,同声道:“贺!” 三声呼喊过后,洛成又道:“只要我等围在天子王座之下,谨守周礼,发展国家,定期会盟,那些蛮夷难道能够撼动邦周吗?” “否!” 诸侯们自然见到了联合的力量,群起响应。 洛成再次大声道:“诸公,两百多年前,初代诸侯在康王与素王面前立下誓言,于是有了康王时期的兴盛。 一百多年前诸侯们在昭王与洛文公的面前同样立下誓言,于是有了昭王的兴盛。 今天,让我们在王上的面前,再次歃血为盟,永不背叛,共同扶保邦周社稷,共同辅佐天子,创造盛世!” “贺!贺!贺!” 所有诸侯再次高高的举起酒爵,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大声的呼喊着,回音在殿中盘旋。 被这副场景震撼住的姬服直接被洛成拉了起来,他的胳膊高高举起,所有的乐师将曲子的声音再次提高,仿佛战鼓轰鸣般。 天子有多久没有这种权威了? 没有人知道,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洛国倾尽所有,那王室就要兴盛了。 一个年幼的天子,一个洛氏的摄政,邦周的天命仿佛永远在这其中流转。 这是新的时代,是洛成与姬服的时代。 …… 懿王时期的诸侯会盟是最后一次由周天子发起的会盟行动,所有的诸侯都匍匐在王座之下,经历了镐京申戎之乱的周王室,仿佛重新回到了天下共主的位置上。 随后的二十年之间,周王室强有力的维护周礼与宗法制度,尤其是强力打击了晋国曲沃小宗试图代替大宗的行为,让懿王和洛宣公这对君臣在诸侯之中的声望达到了顶点。——《周王朝兴衰史》 上架感言 明天中午十二点就要上架了,总想着要和兄弟们说点什么,这本书从发书到现在,有赖于兄弟们不弃,各项推荐也都没有落下。 上一次写书还是大学的时候,是个纯粹的扑街,后来工作太忙了,也就没再写,这次因为疫情封城竟然突然闲了下来,就开了本书,没想到竟然成绩还不错。 想要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书友们,人生第一个盟主第二次睁眼看世界,星星跌落成日光从开书不久就一直很是支持我,老婆尼禄这大概是个很爱书的读者,每次我写的很满意的章节他都会打赏,与道合真这是我的第一个万赏,暗夜诡魅,十章全订一点赏一百类推,西加七勺,阳策,文虎逐日,franklin101,有我的运营官,有群管理,还有很多很多,这本书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打赏,应该是足以欣慰了。 明天首订不知道会怎么样,未来这本书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月夜觉得,只要端正态度,尊重读者,好好写书,成绩总是不会太差的。 上架当天,先更新两万多字吧。 上架之后,目前这个阶段先保持每天两更,我还是挺想拿那个日万勋章的。 复工复产之后,月夜不是全职写作,可能要调整一下,想要日万估计会很难了。 主职工作怎么说呢,不能说它不好,但加班是真的多,多到人都会麻木的地步,一个月二十八天经常,一天基本上十二个小时以上,最长的时候连续四个月没有过休息,相信很多兄弟都能理解那种痛苦。 不加班的话,一年工资要比其他人少30%,真是不敢。 所以上班之后,月夜会根据现实情况,尝试一下自己每天到底能更多少,反正火力全开,在不影响剧情质量的情况下,月夜一定多多更新。 希望兄弟们能多多支持,书的成绩好,月夜就有底气对加班说不,到时候就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更新了。 另外每天上午十点会更新一章,由于要在章节末尾写一些传记类的文字,不好断章,所以每一章的字数都不一样,少的两千多字,多的可能会八千一万。 所以如果更新了大章,可能一天就是一更,到时候会在章节末尾提醒,不会让大家凭空等待。 说下剧情,这本书一直以来都带有强烈的天命色彩,这一点是不能改变的,第一章也说了这里面有民间故事和精怪灵异。 游戏的设定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套皮,它是很重要的东西,游戏有着一套自己的底层架构,主角就是BUG,他不是简简单单的在玩一个游戏,而是在参与一个世界的形成,他在底层程序之上添加属于自己的东西。 现在洛氏的地位太高了,所以关于底层的很多东西都没有描写到,之后应该能够一点点的展现出来。 展现出来的会是一个非常瑰丽的世界。 春秋时期的历史就是轮流称霸,然后霸主揍楚国,晋国堵着秦国出不来,所以这一段剧情不会太长。 进入战国时代能写的就稍微多一点。 还有关于秦国一统,洛氏何去何从这一段的剧情,我早就想好了,洛氏的行为不是完全自由的,他们的结局嘛,是有伏笔的。 另外天阶道具,可能我写的描述不太行,大家对天阶道具的威力有误解,那张天人卡的效果很变态,用了就不算是人了。 全知全能说不上,但是武力万人敌,御人一眼就能看出别人擅长什么,权斗堪比读心术,治国良策在心头,统率百万大军如臂使指,军略一眼看出敌人弱点。 这是能修改底层程序的道具,和另外三种完全不一样。 最最重要的,这本书的最后一章,从我写第一章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关于世界的真相、人物的结局,我觉得那是一个所有喜欢看爽文的读者都会喜欢的结局。 对了还有加更规则的事情,明天上架,如果能三千首订的话,加更2000字,每多一千首订,加更2000字。 盟主也加一更,我会特意写2000字的章节,在章节名中写出是盟主加更,不计入当天更新之中,第二次睁眼看世界大佬的加更后续会写出来。 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真的好紧张。 月夜拜谢! 第四十二章:劝王杀子 洛成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见到了老祖宗。 “阿成。” “老祖宗!” “你是阿苏之后,第一个见到我的,你真的很优秀,超出我的想象。” 阿苏? “老祖宗,是先祖文公吗?” “是他。” 洛成的身体都忍不住战栗起来,素王是神,是所有洛氏子孙要祭拜的,而文公才是洛氏子孙追随的目标。 姬昭带着他走,他紧紧地跟随着,这个世界虚幻又美好,充满了神圣的气息。 或许是昊天的居所吧,洛成心中想着。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无数的竹简排列在上面,一看标签,竟然是洛氏的历史。 “老祖宗,这难道是?” 姬昭望了一眼道:“你想的没错,所有洛氏族人的生平都在这里,每时每刻都有记录。” 实际上不仅仅是洛氏族人的生平,还有很多其他的记载,这等非人的伟力更是让洛成震撼莫名。 “阿成,如果伱现在所做的,所奋斗的,最终都会烟消云散,你还会这么努力吗?” 洛成沉默了,姬昭也不急,望着每时每刻都风云变幻的美景消遣。 “天命流转,王朝终将覆灭,人力有时穷尽,所以才要砥砺前行,我看不到未来,只想做好当下,竭尽全力。” “阿成,你真的很不错,回去吧,按照你想的去做,不要后悔。” 姬昭望着天边那团黑压压的乌云,眉头皱起,这团黑云本来在二十年前充斥着煞气,但是应许两地,洛国喋血之后,消散了很多。 这几年洛成执政,黑云的面积虽然不断的在变大,但煞气却消减了很多。 …… 伊水与洛水的交汇之处,广袤的平原之中,洛邑安安静静地矗立着。 洛成担任天官冢宰已经二十年,这二十年中他堪称是殚精竭虑,事必躬亲。 邦周王畿的形势蒸蒸日上,洛国的实力一点点的开始恢复,但是公族人口还是没有恢复过来,这是个不小的隐患。 洛成放下诸侯们进献的贡品册,神色之间很是满意。 随着王畿的日益兴盛,诸侯们对待王室的态度也越发恭谨,就连晋侯和郑侯也慢慢正视起自己的身份。 诸侯们的朝贡质量也跟了上来,这种良性循环让王室表面上的实力飞速的恢复着。 虽然受限于土地面积与人口,战争潜力不大,但是一战之力却很强。 洛成通过王室与楚国联姻结盟,通过姬姜联盟拉拢齐国,再通过晋洛郑三国联盟形成姬姓诸侯与异姓诸侯之间的对抗。 让所有的诸侯都必须团结到王室周围才能保证不被群起而攻之。 这些年下来,除了丰镐之地依旧是连年战火,诸夏与戎人厮杀不断之外。 整个函谷关往东竟然渐渐平静下来,甚至有了一丝祥和的气象。 只要能够保持这个势头下去,等到军力恢复六军,就能联络诸侯,进入丰镐之地,重新夺回镐京。 “洛公,楚国又攻破了淮夷的十几个部落,楚侯特意向您发来文书,他还向您问好,现在息国以南已经没有淮夷的部落了。” 王室绕过汉阳诸国赏赐了楚国土地,所以楚国停下了对申随之地的进攻,转而向西向南向东开拓。 尤其是淮夷从二十年前的那场大败开始一蹶不振,对楚国来说是一块上好的肥肉。 这些年楚国,还有在当年应国、许国之地建立的颖国,吴越两国都在不断的压缩着整个淮夷部落的生存空间。 姬服子嗣不多,这么多年也只有两个王子,但出身楚国的王后为姬服生下了太子进,这也是姬服唯一的嫡子,他的王位有楚国、洛国、晋国同时保证,可以说正常情况下是稳如泰山的。 唯一让洛成觉得有些遗憾的,就是秦伯的女儿秦嬴,没能为姬服诞下一位王子,这让他手中失去了一张制衡秦国的牌。 “洛公,这是晋国刚刚送来的文书。” 信使登上殿来,洛成接过竹简,展开一看,首先是大篇幅的晋公对他问好,表达对洛成这些年辛苦的佩服。 “这些年,恭维之语真是越来越多了。”洛成微微叹息,随着他的权势越来越大,现在就连很多诸侯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晋侯用简略的文字写了他对位于城邑之间的蛮夷征讨战争的成果。 以前的时候,这些事情诸侯们根本不会往王畿送,但是现在有关征战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要向王畿递送。 这是王权威势的证明。 现在的邦周各个诸侯国控制的区域,主要就是城池和城池周围的一圈,然后通过道路,将一个个城池链接起来。 但是在城池之间,道路没有覆盖到的地方,那里是一个个的真空地带,很多的蛮夷就生活在那里。 所以蛮夷不一定从边境而来,而是就在身边,这些蛮夷不像是当初的淮夷那样强大,但是一些小国还是应付不了的。 因为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纷纷隐藏在山林水源旁边,时不时就会出现劫掠。 现在诸夏列国在做的事情就是一点点的清剿这些蛮夷,然后在新的土地上建造城镇,开垦土地。 这些年王室对晋国的支持很是有效,尤其是在关键时刻,狠狠打击了晋国国内的小宗僭越行为,防止了晋国的内乱。 这让晋公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当年洛成还特意嘱咐了他,没想到还是搞出了这种事情。 二十年之间,晋国实际掌握的土地增长了一倍有余,城邑之间的蛮夷在持续的减少,晋国的国人和奴隶数量则增长很快,已经近十年没有蛮夷主动袭扰晋国的土地。 在这种情况下,晋国给予了王室丰厚的回报,这些年来王室贡品的三层都是晋国进献的。 洛成提笔回复。 “晋公,信已收到。 剿灭蛮夷是邦周的王道大义,您能走在王道之上,王上和孤都很是欣慰。 持续清剿,一刻不要放松,夷狄就像是路边的杂草,稍微不注意就会发展壮大,不要给他们任何机会。” 信件写好封在竹简中,正要将侍女唤过来。 突然感觉心口一疼,随后就是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直挺挺的倒在桌案旁。 侍女惊叫一声,侍卫们也急忙冲过来查看情况,这些人都是洛成从洛国带来的最忠诚的敢战士。 洛成大口的喘息着,抓住侍卫长的手断断续续道:“去找天子,去找天子来!” 他感觉到自己可能挺不住了,没想到意外会来的这么快,必须立刻交待天子一些事,尤其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只有天子才能做。 “是,国君。” 洛成的突然昏倒,让整座王宫瞬间沸腾起来,就像是在滚烫的油锅中加入了一盆水。 仅仅过了片刻,姬服就匆匆赶来,一进来就看到洛成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满脸蜡黄,再也不负往日神采,他这人是真的仁善,回想起洛成往日的淳淳教诲,竟然直接落下泪来。 【你的家族政治信誉增加了。】 “洛公!” 听到姬服声音,洛成勉强睁开眼,颤颤巍巍的抓住姬服的手,其他人纷纷退开。 他蜡黄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神采,强自笑道:“王上,臣要去见素王了,再不能辅佐您,世道艰难,您以后就要自己走了。” 这话更是让姬服直接泪奔,洛成是像他父亲一样为他遮风挡雨的人。 哽咽道:“洛公,您是为邦周的社稷,寡人的江山才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寡人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啊。” 姬服曾经想要将洛国升为公爵国,但是被洛成拒绝了。 洛成声音微弱道:“王上,往事不可追,臣要走了,临终之前有几件事您记住,都是关系邦周社稷的事情。 洛国现在虚弱,没有力量襄助王室,晋国、齐国,这是王室的命,这两国亡,邦周就要亡。 丰镐之地的关键在于函谷关,只要关隘在手中,不用担心西陲之国,可惜秦嬴没能为您诞下王子。 楚国现在是您的盟友,但他们潜力很大,还是要防着一手,制衡楚国的关键在于巴蜀和颖国,其他的申国、随国这些都是冢中枯骨,他们不是楚国的对手。 这些事情虽然关键但不要紧,等洛仁来到洛邑,他会去做,最重要的一件事,臣还没有来得及做,王上您附耳过来,不要走漏风声。” 姬服附耳过去道:“洛公您说,寡人听着呢。” 洛成轻声道:“王子岸表面谦恭,实则热衷权势,心怀毒蛇,这些年来招揽才智之士,怕是怀有异心。 臣本来想待他成年将他封到吴越之地,却没想到这么快身体就撑不住了。 今日您离开这里,一定要杀掉王子岸,或者立刻将他流放,否则他一定会成为王室祸乱的根源。 只有太子进即位,这样王室与楚国之间的联盟才能稳固,太子进身上绑着的利益太多太重要,您不要掉以轻心。 协调诸夏,压制蛮夷,这是国策,不能有一点闪失。” 洛成从老祖宗那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冥思苦想,他相信老祖宗不会突然问这一句,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所做的灰飞烟灭呢? 可能性很多,但最多的就是内斗,足以让一个昌盛的王朝永世不得翻身,所以他一直很是关注这方面。 让父亲杀死儿子,即使他和姬服感情深厚,本也是不该说的,但临终之时,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姬服自然是被洛成说的话惊到了,王子岸也是他的儿子,哪里有儿子不犯错,父亲却直接杀掉的道理呢?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即使以他的好脾气,也定然要发怒。 但是望着洛成认真的神色,他就像过去二十年一样,点头道:“洛公,寡人知道了。” 交待完这件事,洛成有些放心下来,伸手将戒指摘下,递给自己的妻子洛姜,说道:“孤已经不能活着回洛国了,这枚戒指是洛氏家主的信物,交到仁儿手中。 仁儿辅佐天子,宴儿辅佐楚侯,齐侯是姬姓的姻亲,晋侯是姬姓的宗亲,仲数镇守应地、许地,有这五人在,邦周天下想必可以安稳了。” 洛成并不担心戒指会丢,这枚戒指是神物,让洛姜送回去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戒指之中存放着无数的书籍,不仅仅是史书和列国谱系,还有这些年王宫之士写下的智慧结晶,这都是能够增强底蕴的东西。 姬昭来到了他的床边,他来送自己的这个子孙一程。 “老祖宗!” 洛成很是激动,他的父亲死前满是不甘,见到老祖宗也只是想要得到一个不错的评价。 他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他自认为已经做到了所有能做到的事情,他带着一丝希冀之色,希望老祖宗能称赞他。 姬昭笑着赞叹道:“阿成,你很好。 你做到的事情,已经出乎了我对你的期望,阿苏之后,你是洛氏最杰出的家主。” 这是姬昭真心的称赞。 以洛成的天赋,不过就是一个裱糊匠罢了,能维持邦周的运转已经殊为不易。 没想到洛成竟然能够通过一系列操作,作出现在的局面,甚至帮他拿到一个顶级的唯一玄阶道具。 还大大增强了家族的政治信誉,家族的威望在他的任上提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家族声望: ①王室:尊敬;②王族:尊敬;③诸侯:尊敬;④军队:尊敬;⑤国人:尊敬。】 而且之后系统结算他这一生,恐怕还能拿到一个玄阶道具,加上大量的气运点,这种成绩,属实是大大的超过了姬昭的预料。 不过他付出的代价也很大,不仅仅是现在油尽灯枯的身体,洛国也遭遇了大难,整整一代公族子弟死在了战争之中。 这些年洛国开始收缩,放弃了大片的土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四方的诸侯占据,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听到老祖宗的称赞,洛成开心的笑了起来,老祖宗的一句称赞,胜过史书上的千万言。 姬昭也很是高兴,一个资质不错顶级的子孙,超越极限,获得了他难以想象的成就,这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啊。 虽然天命难违,但是洛氏子弟前赴后继,积攒气运,不就是在一点点的逆转天命吗? 待到功成之日,他便能举三千年洛族之力,改天换地了。 洛成重重咳了两声,笑着,手臂无力垂下,气息全无。 【洛成薨,开始计算洛成一生功绩,非天命之子,无祖宗保佑,超越极限,修正中。 你获得了玄阶道具·路人卡。】 【玄阶·路人卡(变成路人吧!):可对任何人发动路人卡,他的存在感将极具削弱,即使再熟悉他的人也不可能注意到。】 洛成不是天命之子,所以在功绩之上就会打一些折扣,但是他曾经超越极限,这也是能够获得奖励的,所以最终的功绩结算相当可以。 这张卡片的效果之强,让姬昭也有些惊讶,相当于直接将一个人的存在抹掉了。 随后姬昭的目光就被黑云所吸引,洛成一死,黑云就开始有了异动。 史官在竹简上刻下,“太师、天官长、洛侯成,二十年薨,王大恸!” 洛姜大哭,姬服也泣声大作,所有人都痛哭起来,悲伤的气氛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洛成被谥为“宣”。 姬服为他举办的葬礼很是盛大,他是真正的权倾朝野,不谈能力,单单以权力来说,他比先祖洛苏后期还要大。 洛苏只担任了五年的摄政,而洛成由于姬服能力不堪,所以执政二十年,始终大权在握。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姬服因为悲伤过度,竟然染上了风寒,就此一病不起,直接崩了。 洛成临终前交待的王子岸没有被诛杀! …… 洛宣公,承继素王之功,文公之德,懿王待之如父,诸侯望之如主,德威远著,伐戎振夏,广结盟誓,二十年间,天下幽而复明,旷世之功,实难书之。——《史记·洛世家》 突然想到管仲临终前嘱咐齐桓公的事情,齐桓公也没听,这些君主貌似都喜欢这样,临死的时候说的话,都是最重要的,结果偏偏不听。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回齐 一行疾驰的马蹄声踏破了昭邑的宁静,洛羲神色振奋的匆匆走进宫中。 “父亲,大事已成,连射神勇,一箭射杀齐侯无咎,大夫安宁正诛杀无咎亲族。 现在齐国国内无君,安宁大夫已经派来使者,邀请小白回国继承君位,现在可以送小白回国了!” 现在各国的政治大部分都很是混乱,这种公子流亡他国的事情时有发生,最终被某一位诸侯送回国继承君位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公子小白早在齐国政治开始混乱的时候,她的母亲担心出事,就提前将他送到了洛国避难。 果然后来就发生了吕无咎弑君夺位的事情。 小白的嫡亲兄长,由于留在国中,被吕无咎杀死。 现在齐国的安宁大夫诛杀齐侯无咎,前任齐侯的两个公子都在外国,现在不论是哪一个公子回到国内,都可以直接登上国君的位置。 洛休废了这么大的劲,当然不会给他人做嫁衣裳。 立刻说道:“曦儿,将小白叫来此处,另外告知你三叔,准备派出军队护送小白回国。 还有同时随小白往齐国走的公族子弟,也要安排好,到时候你要亲自护送他。” 既然要送公子小白回国,洛休当然不会让他孤身一人回去做傀儡。 不仅仅要从洛国军队抽调一批精干的人充当他的护卫,还要从洛国公族和卿族之中,抽调那些可以治理国政的人,作为他的耳目手脚。 这些人本来应该由他的母亲为他准备,但是他的母亲早死,所以只能由他这个做舅舅的给他。 洛曦神色振奋的点头道:“好的父亲。 另外儿臣已经派人到曲国去将公子绍杀掉,以防止齐国的其他卿族将公子绍迎回齐国,现在消息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洛国公室培养了一批刺客,都是从小收养的死士,专门做这种事情,至今为止从未失手。 先前不杀公子绍,是因为吕无咎还没有死,那样太明目张胆,担心引起吕无咎的警惕。 现在吕无咎已死,公子绍可能会成为抢夺小白君位的人,所以必须要杀死他,洛国短时间之内不能再容忍齐国公室之间发生内乱夺位的事件。 为了让吕小白顺利即位,洛休可算是费尽心思了。 现在各国之中,已经基本上没有哪个国家按照宗法制度来选择继承人了。 就算是被明确立为太子,但是其他公子都是有继承权的,所以就经常出现弑杀君上的事情。 洛国这种情况倒是还没有出现过,毕竟弑君上位的谁敢到祖宗神庙之中祭拜素王呢? 还有那枚家主历代传承的戒指,重若千斤,弑君上位的根本戴不上。 洛国也不像其他诸侯国那样庶子也有继承权,在洛国之中,庶子不氏洛,所以洛国的公子数量很少,基本上应该轮到谁,大家都很清楚。 听到自己的舅父召见,吕小白很快就来到宫室之中。 “舅父!” 吕小白恭敬的向洛休行礼,对于洛休他是非常感激的,若是没有洛休,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小白。 齐国发生政变,安宁大夫诛杀了吕无咎,现在派遣使臣来到洛国,要迎接你回齐国做国君了。 伱愿意回国吗? 只要你愿意,舅舅就派兵护送你回去。” 洛休笑意盈盈的望着吕小白说道。 吕小白直接愣在了原地,试问谁听到这样的消息能够保持淡然呢? 但很快他就满脸振奋,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公子,虽然洛侯一直都对他很好,但大丈夫谁没有一个醒掌天下权的梦想呢? 午夜梦回之中,他何尝没有想过借舅舅的兵马,回国夺位呢? 但是他明白,只要吕无咎没有破坏姬姜联盟的想法,他舅舅是不会攻击齐国的。 这是每一代洛侯都坚守的准则! 现在他的舅舅竟然愿意派兵将自己送回国,还问自己愿不愿意,那可是东方大国齐的国君之位,谁会不愿意呢! 吕小白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跪在地上,以父子之礼对着洛休下拜,直接抱住洛休的大腿,他眼中泪如泉涌,痛声哭道:“舅父,外甥愿意回国。 五年了! 吕无咎那个恶贼杀死了父亲、兄长,屠戮了多少公族,甚至连兄长年仅三岁的婴儿也没有放过。 这样的恶贼简直比莱夷还要可恨啊! 我对他的恨意如同蜿蜒入海的河流,除非山河断流,否则永远都没有终结的那日。 我知道舅父您是洛国君主,要维持诸夏稳定,不能对这样一个大国动手。 所以从来没有让您为我复仇。 这份恨意就像是一团火一样,一直在我的心中灼烧,外甥夜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昊天垂怜,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我难道能不为父亲报仇吗? 回到国中,我定然要将无咎的亲族杀尽,将他的尸体拖出来,挫骨扬灰。 想必这样父亲就能安息了。 舅父您愿意在危难之时庇佑我、养育我,这是父亲才会做的事情。 现在还派兵帮助我回国,这是何等重的恩情呢? 即使篆刻在泰山上,即使对着洛水起誓,也不能偿还丝毫,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您。 如果我能回到齐国之中,就将鲁地的五座城池献给您,这是外甥对您的孝心,也是为了报答您对我的帮助。” 吕小白这一番话真是声泪俱下,甚至整个人都已经哽咽的呐呐不能言,看来是情绪压制的实在太久了。 他年幼的时候就来到了洛国,在洛国生活的时候听到了自己父亲和兄长被杀害的消息,导致他有家不能回,他对吕无咎的恨意真是一点虚假也没有。 洛休拍拍吕小白的肩膀安抚道:“小白,你母亲去世的早,她在这世上,只剩下你这一个孩子。 这次你能成为齐国国君,想必她在天上也会为你自豪。 回到齐国之后,一定要当一个贤明的君主,善待你的子民,不论是公卿贵族,还是国人,公平的对待他们,想必这样你就能安稳的坐在王位上了。 齐国是诸夏中的大国,东夷还需要齐国出力镇压。 你身上留着洛氏的血,那就肩负着振兴诸夏的大任,我很是期待你的未来,你的母亲想必也很是期待你的作为。” 说完洛休沉吟了一下又道:“你做了君主,日后美人定然不少,子嗣也会很多,但希宜微末之中跟了你,这些年来对你也是尽心尽力,你要善待她和她的子嗣。 燕侯那边我给他送了信,先前你客居洛国,没有封地,所以他只是给了一些财货过来。 现在你继承君位,恐怕很快就会有希宜的亲族,大批的燕国贵族前往齐国效力,这些都是你的助力。” 希宜是吕小白的正妻,出身燕国公室的贵女,本来以公子小白流亡异国的身份已经配不上这种身份的女子。 但是洛休就这么一个外甥,所谓娘亲舅大,于是特意派了洛曦到燕国为他求娶贵女。 “舅父!” 吕小白再次重重的叩首,心中的感激已经无法言表。 【重大历史事件开启!你的气运点增加速度加快了!】 系统的提示将姬昭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重大历史事件,这是内置在世界底层的逻辑程序。 开启历史事件需要正确的人物,正确的时间,因为历史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偏差,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事件都会继续发生。 吕小白从洛休那里离开之后,完全无法压制自己脸上的喜色,他甚至想要直接放声大笑,但理智还是告诉他,必须立刻去找管仲。 如果他要离开洛国回到齐国的话,管仲是他必须带走的人,否则回到国中也做不出一番事业。 管仲是洛国公族,这些年也算是小有名声。 虽然还没有出仕,但洛国公室为他配备了一处独立的小院落,甚至还有一个侍女。 这一日他依旧在屋中修改自己的《尊王》,务必要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 没想到吕小白突然来拜访自己,管仲这些时日一直埋头做文,吕小白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来打扰过他。 管仲也没有收起《尊王》,竹简一片片列在桌上。 他有些疑惑的将神色匆匆的吕小白迎进屋中,问道:“小白,你怎么突然来访?是有什么急事吗?” 吕小白直接拉着管仲走到桌边,朗声笑道:“阿仲,齐国发生政变,安宁大夫杀死了吕无咎。 现在齐国无君,安宁大夫派出使臣来到洛国,要迎接我回到齐国继承君位,刚才舅父与我说,会派兵护送我回国。” 公子小白要回国继承君位? 自己的挚友马上就要成为一方大国之君了? 管仲有些恍惚。 “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与你道别,而是想要邀请你与我一起到齐国去。 我知道你有经天纬地的才能,是不逊色于洛文公的大贤之人。 素王曾经说,如果君主明知有贤能的人却不去恭敬的邀请他,他的国家难道会强盛吗? 如果能够得到一个贤能的人,堆积成山的黄金也是可以舍弃的。 你就是这样的大贤之人,我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就一定需要有你的辅佐才行。 所以我来到这里希望你能够跟随我去齐国,你是我的挚友,我无比的信任你。 回到齐国之后,我愿意将执政的位置交到你的手中,你的所有政策我都会支持。” 实际上在吕小白说出他要回国时,管仲就已经猜到吕小白是想要邀请自己。 面对吕小白的邀请,管仲有些犹豫,他是洛国公族,自然是想要在洛国出仕的。 但是吕小白是他的至交好友,马上就要贵为齐侯。 一个大国的君主这样恭谨的邀请他,又如此的信任他,给予他这么大的权力,他又怎么能够拒绝呢? 素王曾经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素王啊,这等的礼遇,仲该怎么办呢? 吕小白见到管仲犹豫,自然知道管仲心中在想什么,他正色下拜道:“阿仲。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是洛国的公族,所以想要襄助洛国公室。 但是恕我直言,洛国公室之中人才济济,即使没有阿仲,依旧能够维持大国的地位。 齐国则不同,几次经历内乱之后,现在国内堪称凋敝不堪,正是你大展手脚的时机啊。 素王说‘贵诸夏,贱夷狄’,还曾经说‘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也’,变夷为夏,王道大业,洛国不需要你帮助也能做到。 可是齐国不行! 而且你不是说要尊王吗? 洛国先君惠公说过洛氏百年不朝周,你的尊王大论在洛国是没有实施余地的。 只要你随我回齐国,你的主张我都会听从。 舅父今日对我说要兴盛齐国,镇压东夷的重担就在我的肩上。 作为素王子孙,阿仲你就不想将齐国之东,这些年犹如附骨之疽的莱夷国彻底消灭吗? 阿仲你总是问我有何志向。 一个流亡他国的落魄公子,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已经是依靠这身洛氏的血带来的,难道还能奢求更多吗? 现在,孤可以说。 孤要剿灭三百年未曾剿灭的东夷,成就齐国历代先君没有完成的伟业,这是所有祖先期望的。 孤要匡扶正道,振兴诸夏,继承素王的意志,这是半身的素王之血,十年的洛氏教养而应该做到的。 孤需要你,你是足以辅佐圣王的贤才,没有你,孤无法做到这些。” 吕小白具体执政治国的能力先不说,至少人格魅力是很强的。 这一番话从两人的感情,到管仲的政治理想与身份,乃至于未来的蓝图全部考虑到了。 不论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个英主啊! 话说到这里,管仲也就不再犹豫,直接下拜道:“管仲拜见国君。” 这一拜,至此君臣之分定下。 吕小白激动地将管仲扶起大声笑道:“你我微末相识,有你相助,吾大事必成。” 送一个公子回国继承君位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带有政治投资性质的帮助。 洛曦率领着五千兵马一路护送着吕小白到达了齐国的边境,沿途的那些小国已经全部打过招呼,他们大部分都是洛国的附属国。 边境的另一侧,齐国公族的人已经等在那里,在这个时代中,血统的重要性就体现在这里。 在吕无咎活着的时候,吕小白的这个前任齐侯的公子身份自然是毫无价值。 但只要出现现在这种机会,他身上无可争议的继承权就是千金难换的宝物,这就叫奇货可居。 齐国公族、卿族之中无数人的利益,生来就与他捆绑在一起。 洛国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予他帮助,能让任何一个人荣华富贵一生的财富,眼睛都不眨的就投入到他身上。 燕国中那些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贵族,随着希宜嫁给他也会自动的为他效力,而且心甘情愿,甚至还要感激这个曾经他们看不上的落魄公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叫吕小白,他是齐国公子,洛国君主的外甥,燕国公主的夫君。 现在的齐侯! 这些人纷纷在他身前下拜,上百万人的生死操纵在手中,吕小白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尊贵,也从未感觉到自己的责任是如此的大。 他同样向着这些齐国贵族下拜,这个时代君臣之间大致还是平等的,臣拜君,君亦拜臣。 “小白,马上就要回国了,万万不要忘了这些年在学宫之中师长们的淳淳教诲,要做一个贤明的君主,振兴齐国与诸夏。” 洛曦心中很是为自己的表弟高兴,小白在洛国生活了十年,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是比较深厚的。 “管仲随你到齐国,这是你的际遇。他是公族中有才能的人,到了齐国定要赋予重任。 你刚刚即位,怕是宫廷护卫都没有可靠的人手。 父亲在洛国中为你挑选了三百武士,都是与你沾亲带故的旧随,他们的家人还在国中变卖家产,之后都会到齐国来。 吕无咎被刺杀,你要小心一些,有了他们保护你,为兄也能放心一些。 小白,就此别过了!” 吕小白扪心自问,他这些年在洛国的待遇真不像是流亡的公子,洛曦一向很是照顾他,见到洛曦要回返洛国,执手动情道:“兄长,十年养育之恩,小白无以为报。 还请您转告舅父,外甥绝不会辜负舅父的一番心血。” 两兄弟就此别过,洛曦率领着大军返回洛国。 吕小白则带着管仲以及三百穿甲武士越过边境,与那些已经有些陌生的齐国贵族相见。 齐国的公族卿族纷纷涌过来,人数极多,这些人中大多数都不属于无咎一党,在吕无咎当政时被排斥。 所以对于吕小白的回归最是心动,希望能在新的时局之中纂夺到足够的好处。 安宁大夫自然是在最前面,安氏诛杀吕无咎迎回吕小白,他是首功,吕小白定然是要重用他的。 “国君,您终于回来了! 安氏深受先君恩典,却让他的子嗣流亡在外,这是臣子的耻辱啊! 现在您终于回到了齐国,臣卒后,不至于无颜面见先君。” 吕小白与安宁大夫执手垂泪道:“世事艰难的时候,才能体现出忠诚,安宁大夫为孤复仇,孤绝不会忘。 孤此番回国,定要荡清妖邪,让宗亲贵戚免于逆贼无咎时的烦扰。 安卿,孤来为你介绍,这是管卿,洛氏公族大贤,舅父忍痛割爱于孤,日后二位要作为左右冢宰,共同辅佐孤。” 吕小白这番话,将管仲推向齐国台前,又点出他的身份,让众人对管仲不敢轻视。 等到了临淄,梳理清齐国国中的关系,自己的几路强援到了齐国,吕小白就立刻要任命管仲执政,改变齐国这些年衰弱的局面。 安宁隐晦的望着管仲一眼,见到他面容俊美,神情淡然,气质凛冽,一看就不是常人。 洛侯推荐给吕小白的公族之人? 对于杀吕无咎这件事,整个齐国之中最清楚整件事情过程的就是他。 虽然所有人都在传是他诛杀了吕无咎,但他自己很清楚,这吕无咎是死于洛国刺客之手。 若是没有洛国刺客出手,想要这么干脆利落的杀掉吕无咎,还没这么简单。 再回想起先前洛曦与眼前这个青年站在一起,当下就认为这真是洛侯安排的。 于是满脸笑容的说道:“国君,洛侯推荐给您的大贤,如果不用高位来招待,怎么能够显示两国的情谊呢? 臣能与这样的贤臣共事,是臣的荣幸,难道会不满意吗? 只要是您的命令,臣都愿意忠正的去执行。” 对安宁大夫的表态,吕小白很是满意,朗声笑道:“孤有管仲这样的大贤,还有安宁大夫这样的忠臣,如此多的贤臣辅佐,国家难道会不兴盛吗?” “贺!” 贵族们纷纷欢呼起来。 …… 桓公拜管子为相,管子有识人之美,谏桓公曰:“大厦之成,非一木之材;大海之广,非一流之归。欲成大志,必先用人,齐国有四贤可用,用之则兴。” 桓公曰:“四人者何?” 管子曰:“张其,燕国贵子,壮而有力,晓畅军事,可为大司马;王成,齐国大贤,公正严明,不诬无罪,可为大司寇;安宁,洛国公族,忠正体直,深谙民本,可为大司徒;吕产,公室子弟,精研机巧,善辨山川,可为大司空。” 桓公曰:“善!” 十年,齐人曰:“任桓管四杰,故齐国盛焉。”——《管子·谏言》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三战定乾坤 从素王开始,到现在快要四百年了。 蛮夷的智商不比诸夏差,只是文化落后,经过这么多年,他刚刚建立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的文明相比当初,进步了许多,甚至已经开始建城。 尤其是与中原诸侯杂居的蛮夷,渐渐的已经变成了农耕民族。 但这对洛氏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蛮夷是容易征服的,但是想要征服另外一种文明是不容易的。 诸夏的文明从素王开始与四夷就有了明显的区分,大量的典籍让诸夏的底蕴,和这些蛮夷拉开了距离。 尤其是掌握着素王一手资料的洛氏,他们更是清楚素王有多么伟大,他的智慧有多么深远。 作为他智慧载体的诸夏,必须要始终保持昌盛。 所以这些代表着另外一种文明的夷狄必须灭亡! 姬昭是非常在乎诸夏发展的。 先不提他自己朴素的感情,光是实实在在的的利益就让他不能放弃,诸夏对蛮夷的讨伐都能让他获得气运。 诸夏越是昌盛,他的气运点增长速度就越快。 如果洛氏在这其中发挥了重大作用的话,那么增长的气运点是非常可观的。 吕小白和管仲这对君臣,就深深地受到了洛氏的影响。 所以他们尊王攘夷这个历史大事件就能够让姬昭获得一笔不小的气运点。 齐国与莱夷国纠缠了整整三百年,前期是莱夷国压着齐国打,后来是双方互有胜负。 但是由于齐国占据了有利的地形,所以渐渐的胜负就落到了齐国这边,即使在吕无咎时期莱夷国有了一些胜利,也不影响大局。 现在经过管仲的治理,齐国前所未有的强大,莱夷国还不知道他们已经陷入了灭亡的危机之中。 面对齐国来势汹汹的进攻,都是老对手了,莱夷国的反应也是很快,迅速的集结起了一支大军,像是往常一样的迎战。 然后在秋高气爽的十月时节,莱夷迎来了一场大败! 张其率领着齐国军队,在野战之中大破轻敌的莱夷军队,由于地形特殊,莱夷人逃无可逃,死伤人数达到将近三万。 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大胜了,消息传回齐国之中,自然是一片沸腾。 管仲随着张其全程见证了这一场胜利,笑道:“张卿,莱夷国这番大败,定然是轻视我军,接下来应当继续进攻,毕其功于一役,不给莱夷国任何调整机会。” 管仲是个文武全才,他的军略水平其实也相当不错,只是和政略没法比罢了。 至少作为专业将军的张其和管仲对莱夷国的局势预测完全一致, 在第一战还没有打完的时候,张其就发现莱夷国根本不知道齐国国内的变化,还在以过去的眼光看待齐军,所以才如此轻敌。 听到管仲的话,张其当即笑道:“相国所言极是,其也是这般想的。 这一次十万大军出征,若是不能速战速决,恐怕要耽误农耕。 现在要选择合适的地方,将莱夷国的士卒驱赶到那里,再让他们与我军打一场硬仗。 我国军力强盛,不是这些莱夷国人能比的。 只要再打一次歼灭战,莱夷国中可用之兵定然大损。 到时候就能直接进攻他们的国都,攻城战也不惧。” 管仲和张其两人定下战略之后,果断地出击,开始将莱夷国的军队小规模的战斗汇聚起来。 又是半个多月的跋涉,不断向东推进,这就是莱夷国又一个弱点。 他们实际上已经被齐国、莒国等诸夏国家堵在了半岛之上,根本逃无可逃,只有击败齐国才能逃出这个牢笼。 张其开始让核心士卒吃肉,所有的马匹都喂上好的草料,要与重新集结起来地莱夷溃军进行了第二次会战。 在胶水之畔,张其终于遇到了那些重新集结起来的莱夷人以及从莱夷国中支援而来的军队。 这个时代之中的城池大多都是在水流畔建造。 所以历次的大战都在距离水源不远的地方,张其击破莱夷大军之后,连破五城,来到这里。 时节已经渐渐进入深秋,狂风卷起地上落下的草叶,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的肃杀之气。 张其率领着最精锐的五万大军坐镇中军,两位副统领各自带着两万兵马护在左右两翼。 管仲望着己方整齐的军容,平静问道:“张卿,此战可有把握吗?” 张其拱手道:“相国,您学究天人,为齐国练出这样一支强军。 这样的军容,若是还能失败,我便直接自裁于此,无脸面见国君和您了。” 这是张其的心里话,他在燕国三十年,何时想到过自己竟然能统率这样的强军呢? 如果燕国有这样的军队,区区山戎和东胡还有什么惧怕呢? 张其表达了自己必胜的心志。 管仲拍拍张其臂膀道:“张卿,国君只要你赢,夫人也希望你能带着胜利的消息回去。” 齐国军队的着甲率相比较五年前高了很多。 这不仅仅是齐国自己铸造,还从洛国买了很多的甲胄。 反观莱夷人,他们的技术水平和齐国这边是完全不能比的。 血腥野蛮,充满了原始的味道,要不是这些夷人勇武、人数众多,早就被齐国铲除掉了。 张其站在战车之上,开始鼓动士兵,和夷人作战,与之前和曲国作战是完全不同的。 这些夷人可不会遵守周礼,逃跑超过五十步一百步就不追,这是真正的生死搏杀。 “齐国的儿郎,对面就是莱夷人。 前些时日刚刚被你们打败的丧家之犬,现在他们妄想继续与我齐国作战。 本将问伱们,你们害怕吗?” “齐国万胜!” 所有的齐国士卒都呼喊起来,胜利是最能鼓舞士气的东西。 “擂鼓!进军!” 随着张其下令,鼓手开始咚咚咚的擂鼓,所有的齐国士卒开始按照鼓声向前推进。 尤其是最前排的盾兵,他们担负着为后面士兵阻挡弓箭的重担。 碧空如洗的天色,潺潺流动的溪水,急促的鼓点声,轰隆隆的战车行进声,金属交击时发生的清脆之时。 以及一具具倒下的尸体,鲜红的血液流淌在大地之上,构成了一副残酷的画面。 张其率领着最精锐的齐国精锐甲士冲了上去。 这些甲士的战斗力和农兵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直接将莱夷人的阵型冲开。 这样一支军队左冲右突,整个莱夷人分成几部作战的军队很快就不能得到准确的军令,陷入了顾此失彼的境地之中。 这场鏖战进行到一个时辰的时候,莱夷人已经节节败退,齐国的攻势越来越强。 幸好莱夷人这一次没有上奴隶兵,而是用本部的人马交战,否则这种情况之下,早就炸营了。 但现在也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张其已经敏锐的意识到淮夷人快要撑不住了,现在只要有任何一个缺口能够打开,整个莱夷人的军队就会轰然破碎。 他登高一看,扫过战场,锁定了右翼的东向。 那个地方的莱夷人自持有河流保护,于是人数较少,是可以猛攻的突破口。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张其当即唤人过来,“给你一千精锐战车兵,就从那个地方,三车并排直冲。 不需要打杀,不要停下,直接用战车和马匹的力量怼过去!” 这一奇招果然有效,莱夷人根本没有想到,齐国居然会舍弃了战车兵的战斗力,直接让马匹带着战车冲锋。 这样对马匹的伤亡是非常大的,短短时间之内就有数十辆战车损坏,残骸跌落在水中。 至于马匹就更是血肉纷飞,甚至有马匹直接冲到的枪尖之上,立刻暴毙。 但是带来的效果是惊人的,莱夷人的这一角阵型人数本来就比较少,现在面对齐国这种博死的冲锋,根本无法抵御,仅仅是一轮冲锋就直接将这些人踏碎成了肉泥。 战场之中的变化是如此的快,让莱夷人的统帅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张其紧随其后的派出了真正的精锐军队,冲进了他们的阵型之中。 宛如一把尖刀,根本就连什么像样的阻挡都没有遇到,当先的将领站在战车之上,一击将大纛击倒。 莱夷人的统帅正想要跑,就被一箭射倒。 这一箭势大力沉,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没死,肯定也不好受。 最重要的是,他死不死已经不重要了,在战场之上,大纛和各营的旗帜是远比主将重要的东西。 张其一见得手,立刻大声道:“全军掩杀!” 大纛和统帅对军队士气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只有少数有自己意志的军队,比如洛国敢战士,才能在失去这两者的情况下继续作战。 莱夷人这种本来文明程度就不高的乌合之众自然不在此列。 仿佛场景再现,整个莱夷人的阵型轰然破开,上个月发生过的情形再一次出现在张其面前。 所有的军队溃逃,那些没有甲胄的都是跑的最快的,所以逃跑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将盔甲丢下,然后这些人就会沦为弓箭手的餐食。 一波波的箭雨射在他们身上,一辆辆战车从这些尸体之上碾过,很多人直接被碾成了肉泥。 战场之中想要留下全尸实在是太难了,那些洒落一地的人体器官和纷飞的四肢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最终的结局就是为了防止瘟疫,直接一把火将这些尸体全部烧掉。 “将军,这一战胜了之后,莱夷国恐怕就真的要拼命了。” 管仲望着正在追杀莱夷人的齐国士兵,忍不住对着张其说道。 张其当然知道,这场歼灭战一打完,莱夷国的精兵几乎要空一半。 这已经是要亡国的前兆,诸夏列国即使是亡国,也会有其他的诸侯帮助复国,莱夷国要是灭了,其他的夷人部落能笑出声来。 所以莱夷王不可能坐以待毙,一定会征调各个部落的人口守卫王都。 但是张其凛然不惧,“仲相勿忧。 国君给我的命令是灭亡莱夷国,那他就必然要灭亡。 纵然莱夷王将全国所有十五以上的男子征集起来,也不过是战场上的亡魂罢了。 谨小慎微,稳扎稳打,不过是一场一场的胜利。” 见到张其并没有因为两场大胜就骄傲自满,管仲放下心来。 这一场战斗,齐国的军队也遭遇了不少的伤亡,毕竟这种歼灭战和击溃战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战损完全在张其的接受范围之内,本来这时候应该原地休整。 但是张其认为这个地方四战之地,防备起来不容易,于是齐军带着伤员来到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地形扎营,对于张其的举动,管仲很是满意。 “将军真是谨慎,国君托付没错。”对于大国来说,玩奇弄险才是取祸之道。 张其叹道:“国君将全国精锐交到我的手中,我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之后的决战定然十分惨烈,相国您到时候还是坐镇中军,我会留下士卒保护您。 若是您出了什么意外,便是将莱夷王挫骨扬灰,我也万死难辞其咎啊。” 这话他没有半分虚言,只要有管仲在,即使这一次失败,等到五年、十年之后,齐国依旧能够卷土重来。 但如果管仲出了问题,即使对莱夷国的战争胜利了,那也是得不偿失。 管仲虽然自持勇武,但是他也清楚,自己不是将军,没有必要上阵冲杀,于是接受了张其的安排。 齐军休整完毕,张其率领着大军直接向着莱夷国的国都而去。 莱夷国已经没有能力将军力分散开阻击齐军,所有的部落随着溃军逃回,都带着部族向王都逃去。 最终在莱阳城外,齐军碰上了严阵以待的莱夷军。 大概是严阵以待,张其有些傻眼。 “张卿,这莱夷军的数量有些多,恐怕超过二十万了吧?” 这么多的人,根本是数不过来的,管仲也是根据莱夷军的营帐数量大概判断一下。 张其看到莱夷国的军队数量如此之多的时候,一丝的害怕都没有,反而带上了激动之色。 “相国,我真是没想到莱夷王居然如此愚蠢,他居然敢将二十万人马拉出来与我军对垒。 相国您治齐五年,齐国是百万人口的大国,拉出十万大军也已经是极限。 先不说各种粮草的消耗,春耕之前这场仗是必须打完的,否则国内的农时就会耽误。 齐国这些的大国都有这样的顾虑,难道莱夷国这样落后的蛮夷不会吗? 这是不合理的。 经过前面两战,这所谓的二十多万军队,真正能和我军对拼的不足两万。 两万只猛虎和二十万头猪混在一起,就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之中。 猛虎也会被猪带歪。 只要我军猛攻,用锐不可当的兵锋将敌军的薄弱之处击溃,他们直接就会炸营!” 听到张其所说,管仲又看了看莱夷军的营地。 果然发现他们人数虽然多,但是不要说齐整的军容,甚至就连旗帜都不一样。 这是一群刚刚集结起来,仅仅数量众多的乌合之众而已。 面对这样的对手,张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他下令齐军休整,让士卒们将最后有油水的食物全部吃下。 这会是一场烈度极高的苦战,齐军可能会在瞬间就死去许多人,但却不会是一场拉锯战,胜利会很快到来。 “咚咚咚!” 齐国的战鼓在擂响,莱夷人的军队也开始集结,但是明显速度慢了很多,而且稍显混乱。 先前两场大战,损失的统兵将领也是短时间之内无法弥补的。 对蛮夷的战争,张其可不会和他讲什么礼仪。 直接就是三通鼓命令士兵压上去,不玩什么花里胡哨的计策,那种只有相持阶段的才会使用。 这一次除了最前排的盾兵和弓箭手之外,张其直接将齐国一万最精锐的甲士放在了最前沿,而且这些人都聚在了一起,张其是打定主意,要将整个莱夷军的阵型打散。 这样的安排,前期接触的时候,其他方向没有精锐的情况下,齐军的伤亡肯定会稍微大一些,但一旦主攻方向成功,战争的成果会大的难以想象。 一场决定整个半岛归属权的战争拉开,齐国的士卒和莱夷人在这片土地上厮杀。 莱夷人的人数毕竟更多,所以他们的士气还是很不错的,缺乏强军的齐国士卒前期确实遭遇了不少的损失。 但是张其早有预料,军中执法官和预备队的交替使用,能够让齐国的阵线始终保持住,不至于崩溃。 但是莱夷一方就完全不是这样了,一万精锐中的精锐,是这个世界中无法抵抗的力量,花在这一万人身上的资源,超过了另外的九万大军。 现在就是展现他们价值的时候。 不遇到莱夷国精锐的情况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敌。 不论是战车兵,还是那些其他配合战车的兵种,几乎没有停留,他们冲了过去,然后留下一地尸体。 实力差距大到,一方是以杀人为生的武士,而另一方只是种地的农民。 二者居然在一片战场之中遇到,武士手中握着刀剑,披着甲,农民手中拿着锈迹斑斑的武器,裹着麻衣。 绝望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当莱夷人发现这些人根本打不动,他们甚至没有伤亡就直接杀了自己几百人的时候,直接崩溃了。 第一个人丢下手中的剑,然后立刻就是哗啦啦的一片,所有人都向后跑去。 后面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到自己一方的士兵突然向自己冲来。 精锐不用,过期作废! 一旦被溃兵裹挟,还留着精锐有什么用?这就是现在莱夷国的现状。 然后就见到齐国的战车从那些人身上碾过,所有的齐国士兵都像是战神一般。 他们尝试着向这些人射箭,但是这些人连脸上都带着青铜甲。 除了大力士带着强弓,其他人根本无法攻破防御,这些夷人又有多少强弓呢? 他们终于知道那些士兵为什么要跑。 莱夷人的贵族想要整顿秩序,但是却被战车之上的弓箭手一个个点名,这些精锐就是模仿的洛国敢战士,都是能开强弓的。 张其的战术很是成功,军队的崩溃只能在最开始阻止,这种崩溃的速度是所有人都控制不住的。 二十万大军的崩溃卷营有多恐怖呢? 张其甚至不敢让齐国的军队再和莱夷人混战,他全力下令各军只能在边缘追击,绝对不允许与莱夷人纠缠。 因为这种混乱很有可能将齐国的军队也卷进去,那个时候恐怕就欲哭无泪了。 齐军威吓着莱夷人互相乱串,无数的人在这个过程之中被践踏而死。 三个方向都有着凶神恶煞的齐国人,所有人都奔向了中军所在。 中军的精锐还想要阻挡一下,结果刚刚长戈之上捅死一个人,就有十个人扑了过来。 随着大纛倒地,莱夷人死伤已经难以估计了,齐国士卒已经不想着挥舞刀剑杀死这些人,因为光是贵族都俘虏不过来。 尤其是莱夷国的王城就在眼前,里面的国王、王后、贵族不知道有多少,哪一个不比这些小兵重要呢? “齐国万胜!” 齐军纷纷高呼着,冲进了莱阳城中。 【莱夷国灭亡,天命之子洛休襄助齐侯吕小白,诸夏的势力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你获得了气运点。】 姬昭感受着无数的气运点汹涌而来,微微眯了眯眼睛。 …… 秦居西陲,兼犬戎;楚居汉阳,并南蛮;吴越居大江,服山越;齐居东海,灭莱夷;晋居太行,亡北狄。 诸夏由此兴盛,王业由此而成。——《东周列国志·序》 灭国之战,一章写完,是不是有点仓促? 大家可以留言,我现在战争场面渐渐的会写一些了,如果想要详细一点的话,我之后可以展开写,不过这样的话,剧情推进速度肯定就会慢一点,反正有利有弊吧。 快速推进剧情是因为,这几章主角团出来的时间太短,我自己看书不太爱看这种。 不过这可是管仲和小白,整本书都在说诸夏和蛮夷,如果跳过这两个伟大人物的话,我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苍翼之盟 苍翼。 在齐国之中,这不算是有名的城池,但是吕小白选择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个名字的寓意好,齐国马上就要展翅高飞,称雄九天了。 现在没有名不重要,祁岩当初也是籍籍无名,但是洛文公在祁岩会盟勤王诸侯,最终成就了大业,不照样青史留名吗? 齐国已经在这里筑起了高高的黄土高台,比奉王受命诸侯会盟的规制还要再高一些,会盟所需要的一应物事也都已经备好。 这是齐国的第一次会盟,邀请了十数位诸侯,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诸侯会应约而来。 吕小白的神色之间满是焦急,反观管仲的神色就很是淡定。 “阿仲,你就不担心没有诸侯前来会盟吗? 虽然我们刚刚打败了莱夷国,在诸夏之间引起了大震动,但是齐国几十年里政局动荡,在各国之中没有威望啊。 万一没人前来,齐国岂不是成了笑话? 若是孤有舅父的威望,诸侯定然是望风景从,孤也就不担心了。” 对于吕小白的担忧管仲自然很是理解,他是洛国的公族,对洛氏的威望更是了解,细细品着酒安抚道:“国君,您不用妄自菲薄。 洛侯的威望,并不是他自己得来的,那是将近四百年来历代洛侯矢志不渝才积攒下的。 况且,洛侯的威望虽然高,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历代洛侯已经陷入了声望的束缚之中,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关注。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变成了一种符号。 在天下人心中已经有了固定的形象,即便是千万年沧海桑田,天下变迁。 洛侯一定是那样的,也只能是那样的。 这难道是人力能够达成的吗?恐怕是上天的旨意,赋予了洛国使命。 所以洛侯固然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但同时也被架在了上面,否则以洛国的实力,早就能吞并那些小国。 但是洛国却不能做,因为这不合礼。 一旦他打破那一道屏障,四百年的声望就会轰然倒塌,陌生的洛国会让所有人都感到不适应。” 这是小白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很是好奇,“所以舅父有能力却不做霸主,而是将这件事交给孤来做?” 管仲笑着点头道:“然也。 所以不论其他诸侯,洛侯是一定会派人来的。 而且臣预料,应该是太子曦,洛侯不会来到这里抢国君您的风头。” 吕小白拍膝道:“舅父若来,便把盟主之位让出也不打紧。 若是不来,孤便替舅父统合诸侯,匡扶诸夏,这是素王一脉一直以来的夙愿。” 其实管仲心中还是有把握的,这一次其他的国家不说,邯国、邢国、莒国是一定会来的。 至于卫国、宋国、郑国、曲国这些国家不来便不来,正好需要一些诸侯国来彰显齐国的武力。 两人正说着,便听到卫士来报,说是洛国的车队到了,管仲和吕小白都没想到洛国竟然没有先递文书就直接来到会盟之地。 两人相视一笑,看来洛国果然对于齐国的称霸很是支持,半点犹豫都没有,于是吕小白连忙带着管仲出门去迎接。 洛曦走进会盟之地,便见到那座恢弘的会盟夯土台,黄土地上都已经浇过了水,现在很是紧实,走在上面没有尘土飞扬。 不禁满意的点点头,看来齐国对这次会盟是用了心的,然后就见到吕小白和管仲向自己奔来。 “兄长!”吕小白多年不见洛曦,颇感亲切,一念之间竟然有种回到洛国的感觉,正要下拜向洛曦施礼,结果却被洛曦直接扶住了身子。 “齐侯不可!”洛曦正色道:“你是天子册封的齐侯,我只是洛国太子,哪里有上位者先拜下位者的道理呢? 当年素王受命摄政辅佐康王,也只敢受康王一拜,然后三拜康王。 你先拜我,这不合礼制,齐侯,洛国太子曦见礼!” 说着就对着吕小白躬身下拜,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不禁对洛曦心生好感,不愧是素王之后。 洛曦这番举动自然不仅仅是因为礼仪,还是因为要给所有人一个信号,洛国对于齐国的支持力度很大。 洛氏作为邦周神圣性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齐国所需要的。 吕小白本来不想受这一拜,但管仲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袖子,一向对管仲言听计从的吕小白便受了洛曦一拜。 然后立刻回身拜谢,两人执手而进。 进了会盟之地,吕小白欣喜道:“兄长能来,弟心中不胜欣喜,不再慌张了。 先前各国还未递来文书,不知有几国能来,不过有洛国在便胜过千万了。” 洛曦笑道:“齐国一向是东方强国,尤其是刚刚击败莱夷,拓地千里,震动诸夏,五十年来,数遍诸夏列国,难道还有第二个诸侯能有这样的威势吗?” 随着洛曦到来,其他诸侯的回复也渐渐到了,邯国、邢国、莒国、蔡国、陈国都答应前来会盟。 宋国正在内乱所以没有人前来,燕国正在和山戎作战,曲国因为之前与齐国的战争也没有前来,还有一些依附于曲国和宋国的附庸小国同样没有前来。 至于卫国、郑国这些稍微大一些的国家还都在观望,他们都是姬姓的诸侯,曾经也算是大国,不愿意就这样屈服在齐国之下。 这也就是齐国在异姓诸侯之中身份特殊,如果是楚国、秦国敢邀请他们会盟,恐怕会直接出言羞辱。 这场会盟的规模实在是说不上大,甚至还不如两百年前洛文公等人组织的祁岩会盟,面对这种情况,吕小白就有些感觉没有面子,想要打退堂鼓。 “兄长,阿仲,参加会盟的国家如此少,这盟主还不如奉王受命诸侯,这会盟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时机,再举行会盟呢?” 洛曦正色劝道:“小白,前些时日伱说要尊王攘夷,现在只是几个不明实务的国家未到罢了。 俗话说,三人便成众,现在已经有五国愿到,如果现在改变会盟的时间,你就会在愿意来会盟的几国之中失去信誉。 等到下次会盟的时候,也许他们也不会前来,这对你的威望影响是很大的。 威望的积累是不能着急的,你只做了五年国君,打赢了莱夷国,就有邯国、邢国、莒国、蔡国、陈国愿意听从你。 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果了。 从邦周建立以来,除了勤王之外,一直都是天子会盟诸侯。 若是这次你能以诸侯的身份会盟列国,这是值得在史书上大书特书的事迹。 等到日后你尊王攘夷,威隆愈盛的时候,恐怕天下的诸侯都要景从你了。 洛国如此高的威望便是三百年尊王而得来,齐国若是能尊王百年,或许就是另外一个洛国呢?” 洛曦这一番话说的吕小白心潮澎湃,于是就熄了换时间会盟的想法,等到五国国君前来,会盟便正式开始。 洛国是不参与会盟的,只是作为见证,向天下宣布洛国对齐国的这种尊王攘夷的行为是支持的。 这也算是对王室释放出善意,告诫诸夏列国,虽然现在洛国不再担任天子卿士,但是对于王室的存续还是非常关切,对王室做起事来,还是要注意一点,否则洛国不会轻饶。 管仲附和道:“国君,燕国不来是战争抽不开身,燕侯递来了文书向我国表达歉意,表示愿意奉您为盟主,这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曲国、郑国、卫国、宋国不来,等到会盟结束,便先拿曲国开刀,以不尊敬王室的名义,讨伐他,还能为您报三年前的长野之仇。” 六国诸侯齐聚苍翼。 齐侯吕小白坐于主位,右坐洛曦,左坐管仲,与五国国君道:“孤于五年之前承继君位,前日踏平莱夷,横扫齐国三百年大患,纳五十万夷民于齐。 素王曾言,夏君夷民,变夷为夏,王道大业,想必就是这样了。 孤不忍见诸夏列国深陷夷狄侵扰之中,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所以今日与诸公在此地会盟,尊奉天子的命令,挽救列国于存亡之间。 懿王与洛宣公时,四夷进犯,天下诸夏万国共同起兵,于是社稷保存。 现在王室倾颓,便推举诸侯盟主,重新团结诸夏,以盟主为尊,号令天下!” 吕小白这一番话,五国国君来时便已经料到,又见洛太子曦端坐于齐侯右侧,微微闭目,一言不发,已然是默认的姿态。 几人对视几眼,邯侯便道:“齐国,是武王时分封的。 天下之间,只有洛国与齐国这般古老,虽然某也是侯爵,但侯爵之间也有高低。 齐国高,邯国低。 三百年来,齐国公室与王室联姻次数已经不可记录,血统也是极其的尊贵。 前些时日,齐国灭绝莱夷国,那是东方大地之上,最强的夷狄势力,足以见到齐国实力。 不论是爵位、血统、实力,齐国都是最强的,如果这个盟主不是齐侯您来担任的话,想必其他人是无法服众的。 至少某是不会服的。” 邢侯和邯侯向来穿一条裤子,立刻跟上道:“邯侯所言极是,这个盟主就该齐侯您来担任。” 其他三国诸侯自然同意,洛曦眼见时机成熟,便睁开眼道:“今日真是盛会。 齐侯能够得到众多诸侯的一致称赞,定然是有德行的人,诸夏就需要您这样的人,才能不断前进。 我来时,父君曾经说,如果会盟之中有大贤的诸侯,洛国就一定要参与这个会盟。 现在我很是欣慰啊,僖王以来,诸夏倾颓,列国诸侯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位大贤之人。 想必素王老祖宗能见到诸夏的盛况,也会欣慰吧。” 洛曦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吕小白捧到了一个极高的地位,这是下了血本,一定要让吕小白称霸。 吕小白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管仲却很是激动,即使他都没有想到洛侯竟然会出这么大的力。 看来洛侯早就在送小白回国的时候,就在谋划这件事情了。 他连忙扯扯吕小白衣袖,吕小白如梦初醒,连忙道:“小白不过初出茅庐,只是小有成绩,还当不起这样高的赞誉。 现在盟约初立,正要让诸夏列国都见到尊王忠臣的所作所为,讨伐不臣,攘除夷狄。” 于是几人在夯土台上站定,将牛血放出滴在坛中,几人共同向着昊天与素王歃血为盟。 “至高至尊的昊天,至圣至贵的素王。 诸夏的子孙向您祈祷,期盼您的保佑。 我们在您的面前立下盟誓,共同尊奉天子的号令,维护诸夏的道统。” 【霸主政治的开启,你的家族有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你获得了黄阶唯一道具——如臂使指。】 【黄阶唯一·如臂使指(吾带兵,只可多不可少):使用者获得指挥正面战场二十万人以上军团的统率能力。】 黄阶还有唯一道具? 然后姬昭看到效果就有些沉默,这张卡让他都有点无话可说,二十万这个数字就很妙。 苍翼之盟的结果,按照惯例通知各国。 八个国家的结盟,其中有刚刚击败了莱夷国的齐国,还有声望卓著的洛国。 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集合,很快就引起了很多国家的反应。 尤其是三年前曾经得罪齐国的曲国国君,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吕小白虽然很想立刻收拾他,但是尊王攘夷的大旗不是那么好扛的,邯国、邢国、燕国一直以来都被狄人侵扰,现在就是他这个盟主展示价值的时候了。 洛曦回到国中,向洛休详细交待此次会盟的过程和结果,说完评价道:“父亲,诸侯们对于小白想要称霸的举动,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相反更在意他到底能不能做到他的承诺,攘除蛮夷,主持公道。” 这些都是其他人不会关注的,但是洛国一直都在关注这方面的信息。 洛休听罢喟然叹道:“这证明我们的判断没有错,诸侯国已经在潜意识中渐渐开始忽略天子,他们更加在乎新秩序的构建。 如果再发生一些彻底毁灭宗法制度和礼乐制度的事件,王室恐怕连神位都坐不住,那个时候就是老祖宗说的大厦倾塌之时了。” 洛曦顿了一下道:“父亲,晋国没有前来参与会盟,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我们的目标是让霸主的位置在齐国与晋国之间流转,如果这两个诸侯互相不臣服的话,中原诸侯岂不是有两个中心了?” 洛曦的话如果传出去,恐怕立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从表面上看,洛国竟然试图操纵霸主之位。 实际上他们不知道洛休的无奈,现在整个诸夏之中,只有齐晋楚三个超级大国,西陲的秦国有潜力,而且也正在起势,但现在还处于二流阶段。 洛国对楚国不歧视,但是楚国和王室的根本利益是不同的,楚国能满足于仅仅做个霸主吗? 数遍历史,也只有宣公时短暂的二十年蜜月期,那还是因为那个时候情况特殊,能控制住楚国。 现在时移事迁,宣公为王室积累的政治资本一扫而空,财力不可同日而语,军事更不用说,没钱怎么可能有强军呢? 现在楚国和秦国都在整合内部,日后是一定会进入中原的。 诸国之中有能力能控制他们的只有齐国晋国,所以洛国才只能选择这两个国家,甚至不惜以牺牲王室权威为代价。 “晋国这些年忙着内斗,应该没时间顾及这些,而且小白是第一任霸主,这件事没有先例,先顺势而为,看看小白能走到什么地步,霸主的道路终究是要依靠自己的。 洛国三百年来辅佐了多少天子,可是有成就的却实在不多,如果一个君主不成器,你给他再大的帮助也没有用。 先祖文公有经天纬地之能,在厉王之下也碌碌无为,到了昭王时才能起势。” 洛休这一番话说的是真的无奈,除非君主完全放手,否则臣子再贤能,也抵消不了一个昏君带来的坏处。 过了没有多久,吕小白就向会盟诸侯发来了第一次调令,要求各国共同出兵襄助燕国,抵御山戎和东胡。 燕国,是姬姓的大国之一,受封的时间也早。 但是地理位置不好,一向人口都不算是多,所以存在感不高,实力也不强,依靠着齐国和洛国的援助,才算是活得比较滋润。 吕无咎做齐侯的时候,停掉了对燕国的援助,这也是洛休对他不满的原因之一。 现在齐国再次强盛起来,如果要挑选一个诸侯国来展示齐国的实力,那么燕国就是最好的对象,恰好燕国正在和山戎以及东胡作战。 于是吕小白就以诸侯盟主的身份召集各国出兵,“燕国,是素王分封的姬姓宗国,三百年来在北地抵抗山戎、东胡,立下了赫赫武功。 我们在苍翼盟约,要共同进退,守护诸夏道统,现在盟友有危险,如果我们不前往救援,这难道不是失信于天下吗? 昊天和素王都见证了我们的誓言,如果违背誓言,难道素王不会惩罚我们吗? 各国应该立刻集结出兵,救援燕国,这才是符合道义的。” 各国接到调令,连忙响应,以齐国为首的七国联军,浩浩汤汤的开进了燕国之中。 燕国国君高规格的接待了这些远道而来的诸侯国君,泣泪道:“孤为君二十载,今日才知道素王所言,诸夏大义,不是虚言。 夏夷之间,泾渭分明。 诸公今日以王道大义襄助燕国,孤实在是感激涕零,满腹言语,不知道该怎么向诸位诉说啊。” 虽然是在燕国之中,但吕小白是诸侯盟主,依旧坐在主位,望着满眼含泪的燕侯,朗声道:“燕侯,您虽然没到苍翼结盟,但依旧在盟约之中,信义,是诸夏列国得以存在的根本。 襄助燕国,便是践行结盟之时的信诺,这些都是我等应该做的,待打退了山戎与东胡,燕侯您再好好犒劳诸侯士兵好了。” 这边列国集结起来,准备联合讨伐山戎的时候,洛国却派出了三波使臣向着南方的三国而去。 …… 苍翼之盟是春秋时期最具有代表性的事件,它证明周王室的衰落已经到了一种很严重的程度。 诸夏列国经过数十年的混乱之后,迫切的需要一种新的秩序出现在这片土地之上,不再襄助周王室的洛氏敏锐的意识到了这种情况,开始以后世称之为“霸主政治”的方式,来维持邦周的国祚。 洛国君主一以贯之的执行着这一套平衡政策,周天子渐渐被推到神坛之上,成为象征,直到生产力的发展,国际环境的变化,打破了这种政治行为的运行逻辑,洛国才不得不放弃了这一套维持数百年的体系。——《霸主政治的运作逻辑》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合纵扼楚 四百年来,每当洛国向南方列国派出使臣的时候,就证明楚国又威胁到王室和中原了。 在诸夏列国之中,最强大的国家,如晋、洛、齐、卫、宋,这都是武王和素王分封的大国,要么是姬姓宗亲,要么是姜姓姻亲,要么就是前朝贵胄,刚刚开国的时候就都是公侯高爵。 比不过这些人,是正常的,毕竟开局的资源、和王室的亲疏就不同。 但是偏偏就出来一个楚国! 先君受封的时候只不过是子爵。 赐土不过五十里,还在汉水那种遍地都是野人的地方,落魄的时候就连祭祀的用品都要到邻国去偷。 结果,竟然硬生生的从那么艰难的境地之中杀了出来,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国,这是多么值得敬佩的事情啊。 从洛苏时代开始,历代洛国国君对楚国都很重视,洛休自然同样如此。 所以,虽然楚国还没有表露出进军中原的心思,但是洛休已经提前开始布局要给楚国挖坑了。 洛休共同派出了三波使者,分别到楚国、颖国、吴国之中。 颖国和吴国的使团都是官方出使,而楚国的使团则是以洛休的私人身份派来,不是出使,单纯的拜访长辈。 颖国不用说,这是洛国的盟友,围追堵截楚国肯定缺不了他,吴国则是洛休新关注到的诸侯。 淮夷当年败得太惨,实力损失太大,之后就被诸夏列国痛打落水狗,其中以楚国和吴国得利最多。 洛休准备串联诸侯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吴国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样,能够直接捅进楚国的腹心。 所以洛休计划着在中原扶持齐国,然后联络吴越之地的诸侯,如果楚国真准备从蔡国、陈国这一条路上进攻,就联合吴越狠狠教训一下楚国。 这一套连招,真不愧是90的权斗属性,治国水平一般,合纵连横搞平衡玩的太溜了。 前往楚国的主事之人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他的身份不一般,乃是上代洛侯的儿子,洛休的亲弟弟,只是因为庶出,所以不能冠以洛氏。 因为他的母亲来自陈国,于是就以陈为氏。 虽然不是洛国公室之中的嫡系子弟,但是作为洛休最信任的人之一,陈辰在洛国之中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一次洛休将他派往楚国,一则是为长辈祝寿,二则是看看楚国之中的情况,探查一下他们的虚实。 随行的还有一个洛氏第三代的嫡系子弟,之所以不派洛曦去,主要是楚国有过前科,万一再扣下,那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昭城到郢都足足几千里的路程,跨越这么远的距离去祝寿,主要是因为这位长辈特殊。 他氏洛,名与,是洛氏无可争议的嫡系子弟! 若是洛国之中的公室子弟突然被一锅端,那么这位就能继承洛氏家主的位置。 在洛国的老人都已经寿终的当下,这位是洛氏之中辈分最高的人。 正是当年入仕楚国的洛宴一脉。 现在将近百年,只剩下了这位长寿的老人还残留着洛的氏。 等到他逝去之后,楚国这一支就不能再祭拜素王了。 楚国的洛氏很是兴盛,虽然他们不在洛国之中,但还是能为姬昭提供一些气运点,所以姬昭给予了他们一定的关注,甚至用气运点为他们加持了祖宗保佑。 从洛宴入楚开始,楚国洛氏一直都是楚国的顶尖豪门。 事实证明,当年的楚王以及后来的楚侯对洛氏的信重都没错。 这些年楚国的土地拓展了一倍有余,当年阻拦楚国北上的汉阳诸姬,大部分都已经归附于楚国,作为附属存在。 申国、随国这两个最大的汉阳诸侯国,已经被楚国团团包围,尤其是随国,完全处于楚国和附属国的包围之中。 如果不是颖国一直以来的支援,只怕也坚持不住成为楚国的附属国了。 现在挡在楚国面前的,有申国、随国、颖国、郑国、陈国,其中真正靠谱的也就是颖国和郑国,这也是洛休需要争取的对象。 一旦等到楚国整合这些诸侯,挺进中原,从蔡国走,陈国不堪一击,宋国一直羸弱,肯定无法阻挡,那么洛国就要直面楚国的兵锋了。 郢都。 得知洛国要派人来,人老成精的洛与心念一转就知道洛休想要做什么,于是让孙子们抬着自己来到了楚王宫中。 当年僖王将唐国割让给了楚国,所以楚国最后没有追究悼太子的事情,接受了周王室的官方说法。 自此楚国内部用王自称,与诸夏列国交流用侯,相当灵活的在两个身份之间切换着。 洛与曾经担任楚国国相二十多年,威望隆盛,进入王宫就像是回家一样,他满是老人斑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威严肃静的让人害怕。 现在的楚国王太后是洛氏的嫡女,如今的楚王则是洛与的亲外甥,自小就在洛与的教导下长大。 “舅父,您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楚王见到自己一向有些畏惧的舅舅竟然亲自来到了宫中,连忙问道:“这是什么大事,能劳您走一趟呢?” 洛与的年纪的确是很大了,现在几乎所有事情都不过问,就连前几年楚国战事受挫,损兵折将也没能让他说一句话。 洛与躺在榻上,沉声道:“国君,您知道洛国国君派了人来给老夫祝寿吗?” 楚王点点头道:“大批人马入境自然是会通知的,您是洛氏的长辈,您大寿洛侯派人来祝贺也是很正常的事。” “正常?” 洛与嘴角升起一丝嘲讽,他可是洛氏的子孙,难道不知道历代洛氏家主都是什么样的人吗? 表面上说楚国幸苦有功绩,但只要楚国有一丝敢北上的心思,立刻就是无数诸侯联合围堵! 打蛮夷,可以。 振兴诸夏,可以。 想要学先君熊顿问鼎中原?可以,从洛氏的尸体上踏过去! “如果是之前,那的确是正常,但这些时日,中原诸侯的异动您没有听说吗?” “您是说齐侯在苍翼举行会盟的事情?” 楚王想了想,大概也就只有这一件稍微值得关注的事情,“听说一共只有八个诸侯到场,还不如寡人即位时候来的诸侯国多。” 楚王即位的时候,比周天子即位来的诸侯国还要多,由此可见楚国的威势。 “国君,不要如此轻视!” 洛与郑重的提醒道:“那些诸侯几乎都是姬姓,他们屈服是因为王室和中原诸侯不能保存他们的国土。 若是中原强盛,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听话了。 齐侯以天子之名召集诸侯,洛国支持这种行为,这证明中原诸侯已经开始了整合。 日后定然是中原霸主,不逊色于楚国在南方的地位,那楚国想要北上称霸就要面对整个中原。 国君,你觉得楚国能战胜整个中原吗?” 听到洛与所说,楚王悚然一惊,他虽然自信,但是心中清楚,楚国是万万不可能与整个中原角力的。 “舅父,那我们应当如何做呢?”嘴上问着,他的眼中已经开始闪烁着寒光,既然那些汉阳诸姬靠不住,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永绝后患! 这种想法一旦升起就完全停不下来,洛与一看楚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怒道:“怎么?你想杀掉他们?原本诸姬还不服齐侯,你一动手,瞬间人人自危,齐国君臣怕是要日日嘲笑伱了。” “舅父,寡人不敢。”洛与一动怒,楚王知道自己想的有些简单了,讪讪道。 “附耳过来。” 听到洛与的想法,楚王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姬昭望着这一幕,不禁感慨,真是人心易变,洛氏也不能例外。 当初洛宴刚刚入仕楚国的时候,还能协调楚国与中原诸侯的关系,那也是中原诸侯与楚国的蜜月期。 到了洛与这一代,已经完全以楚国为先,等到下一代,他们就彻底成了楚国的贵族,和洛氏就只剩下一点香火情了。 先不提改氏的问题,即使不改,身为真正的嫡系子弟,当洛与见到自己的三个嫡子眉心处都没有红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们已经失去了素王的关注。 他有些无法接受,但是他又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姓氏。 只能尽量在强大楚国的同时,不伤害周王室和洛国,反正等楚国有实力北上的时候,他大概率已经卒了,身后事不归他管。 …… 楚强,然四百年不得入中原,何也? 穆公置汉水五国,文公设汉阳四姬,明公联姬姓四国,皆以众弱制一强矣。 纵横家之流自此始。——《汉书·艺文志》 我真的是很喜欢楚国,从他们的太一至高神文化,尤其是楚辞。 既然这么喜欢,那就把他揍的惨一点吧,毕竟春秋霸主日常,会盟攘夷揍楚国。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百家源流,至圣之道 洛国公室一向简朴,便是洛休这位国君的居室也称不上华丽。 这些年吕小白的声望愈发高涨,而且有管仲在旁边出谋划策,不需要洛休时刻指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生出了华发,洛曦陪伴在自己父亲身边,“曦儿,上月给你的书简读完了吗?” 洛曦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想到自己父亲交给自己的书简,想到里面的内容,脑门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低头道:“父亲,那份书简儿臣已经毁了。” 似乎是意料之中,洛休似笑非笑的望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平静道:“为什么毁了?可是写的不好?” 洛曦沉默着,室中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一般,洛休也不着急,微微的眯着眼,等着自己的儿子给自己答案。 过了许久,洛曦才终于开口道:“父亲,您的智慧只在素王之下,您写出来的书简之中自然是蕴含着天地的至理。 但那书简是不合时宜,若是被人知道那是洛氏所出,不要说是四百年声望,便是四万年也是顷刻之间灭亡。” 这等恐怖的话从洛曦口中说出,洛休反而笑出了声,思维落到须弥戒指中,手里瞬间出现一份竹简,递给洛曦道:“再看看这个。” 洛曦以为又是那种惊世的无君之言,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 展开一看,“《性善论》?” 不过寥寥数百字,逻辑清晰,读罢让洛曦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他认为自己已经被说服了。 人性本善,这是至理,所有治国需要使用仁恕之道,这也是素王所提倡的。 他刚想要表达对洛休智慧的崇拜,就见到父亲又递给他一卷竹简,他展开一看题目就大跌眼镜。 “《性恶论》?” 怎么和刚才的截然相反?等到读完他这一篇,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洛曦看了看手中的性恶论,又看了看手中的性善论,欲言又止,他认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姬昭见到这一幕有些想笑,洛休可是天命之子,虽然政治军事天赋都有些平庸,但是搞学术绝对是圣贤级别的。 性善和性恶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世界观,逻辑严密的同时出现在洛曦这个智商不太高的人面前,他不怀疑人生才是奇怪。 “父亲,这……”洛曦有些踌躇的问道:“这哪个是对的?” 以他的才能,他认为这两种都是对的,但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怎么可能都是对的呢? 洛曦的表现早就在洛休预料之中,于是笑道:“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之后你将这两篇文章拿到学宫之中,学子们一定会各站立场,激烈的辩论,派人将他们的辩论记录下来。 思想的交锋之中一定有智慧的结晶展现,收割这些智慧,洛氏就会永远昌盛。” 这才是洛休成立学宫的真正目的,培养公族子弟只是次要的,他的最终目标是将诸夏列国之中所有的大贤之人都邀请到学宫之中。 让诸夏列国之中,最聪明、最有天赋的一群人互相争个高低,而洛国作为学宫的主人,将他们的所思所想全部记录下来,自然是非常合理的行为。 【百家争鸣,光辉璀璨,无数的历史人物闪烁着智慧的光,天命之子将会开启这个时代,您的气运点增加速度再次加快了。】 至于性善还是性恶,的确是没有对错,只有选择,但是世界观的不同,会造就完全不同的学派。 荀子是性恶派,他自己自诩儒家,但是教出来的弟子全是法家,这不是巧合,而是法家的严刑峻法就是根据人性本恶而制定的,而性善派就会更多的强调德治的作用。 姬昭深吸一口气,春秋战国时期,本就是思想革新,生产力大变革的时代。 洛休现在就将对立的思想抛出来,即使短时间之内双方只会单纯的针对善恶辩论。 但一旦这些人开始执政,这些思想就会不由自主的影响他们的行事风格。 姬昭望向昭城的洛氏学宫,恐怕日后,百家思想源流都要由此而出了。 天命之子,真是恐怖如斯! “曦儿,若是邦周天命落地,洛氏幸存,你说洛氏何去何从?” 洛曦想了想有些迟疑的说道:“洛氏声望卓著,或许可以像宋国那样,裂土封国。” 洛休有些失望又带着一丝嫌弃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管仲已经开始在齐国推行土地私有,这是一种与邦周建立完全不同的制度,结果自己的傻儿子还在这里玩老一套。 现在公室之中,人才越来越凋零,若不是洛国底子厚,加上老祖宗留下的智慧实在是胜过其他国家太多,哪里还能有现在的辉煌。 想到这里,洛休就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很重,他要给子孙留下足够多的智慧,以免子孙不肖,累及素王的家族传承大计。 若是姬昭在这里,他会直接劝洛休算了,就连他这个天命之子的属性都是他用属性卡强行改变的,其他人的平庸再正常不过。 这就是与周王朝深度纠缠的结果,解决的方法,姬昭渐渐地有了眉目,只能说还不到时候。 虽然心中对于自己的蠢儿子有些失望,但这些年来,洛休渐渐也接受了公室子弟的平庸。 似乎是感受到了父亲的不满,洛曦连忙又补充道:“若是不能裂土,亡周者必然是新的天命之人,就如武王一般。 但邦周之所以能存续,是因为武王之后有先祖素王,东征平乱,才能安定下来。 可以等天命之人老死,再寻求复国。” 这还像话,对于这一次的答案洛休还算满意。 实际上这种问题本来就没有意义,按照现在的局势,只要洛国控制的好,几百年之内周的天命还不会落地。 至于再远的未来,谁能知道呢? 洛曦将两篇大论直接挂在了学宫之中,言明这是国君所写,让众人评价哪个理论更技高一筹,若是说的有道理,便以金银布帛相赠。 实际上根本不需要这些财物,性善论和性恶论这两篇文章,是如此的逻辑清晰,如此的观点强烈,宛如洪钟大鼓一般,将所有人的脑子都震成了糨糊。 现在这个时代,元士的力量还没有被发掘出来,思想还没有变革。 洛休能有这样超前的思想。 首先他是天命之人,有灵机显现。 加上姬昭那些超越时代的思想,他耳濡目染,才产生了这些逻辑明确的理论。 这时的洛休已经来到了姬昭的领域之中,他第一次见到姬昭时,与洛苏和洛成的表现别无二致。 “老祖宗!” 洛休直接激动的拜倒,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风扶起,正在惊骇之中。 一瞬之间,两人就来到了一片桃林之中,心中只能感慨老祖宗的天人手段。 姬昭跪坐在桃树下的桌案旁,片片桃花落在桌上,很是美丽。 洛休激动的有些手脚不便利的跪坐在另一侧。 “休,伱写的性善论和性恶论很好,我想听听你对这两者的看法。” 洛休没想到自己写出来的文章竟然能够得到素王老祖宗的关注,甚至将自己唤来天界,这是父亲从来没有说过的。 这是自然,洛休的父亲没有资格来到这里,姬昭和子孙交流、发动祖宗保佑这些,都要耗费大量的气运点,眼下处于春秋战国,礼崩乐坏的关键时期。 光是为了维持洛国公室的子弟不要太差,以及保持正常的家风,姬昭就不断地消耗着诞生的气运点,虽然库存还很是丰厚,但为了稳妥,防止发生团灭,他现在连道具都不抽了。 “老祖宗,休的文章都是读了您的《王道》等大典才写出来的,怎么敢在您的面前卖弄呢?” 姬昭笑道:“推陈出新,后人胜过前人,这是天道至理,你且说。” 于是洛休开始讲述自己从王道以及历代洛侯记载之中悟出的理论。 从性善、性恶的世界观开始,延申到王道、霸道,然后姬昭震惊的发现,洛休貌似一个人就将孔孟和荀子的理论全搞出来了。 当然,没有后世那么详细,那么逻辑完整,有无数的例子引用证明,但的确是那个方向! 姬昭都有些好奇洛休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一个人搞出两套本质上不同的理论,这不是精神分裂吗? “王道乃是大道,但是纷乱之时,却敌不过霸道之术,老祖宗,洛氏怕是要败落了。” 说着,洛休直接跪服在了地上,隐隐有啜泣之声,这些话他一直都憋在心中,今日才算是能够说出来。 随着他对王道和霸道的研究,他越来越绝望,邦周走的是王道之路,洛国走的也是王道之路,而且想要改霸道是不行的。 霸道虽然是涸泽而渔、同归于尽的道路,但短时间之内就能将整个国家所有的潜力压榨出来,先将对手打死。 他的下场不论多惨,他的对手是看不到了,这就是洛休从自己创造出的理论所看到的洛国未来。 该说天才不愧是天才,虽然他治国理政的操作水平一般,但是学术水平高超,能让他看到未来。 姬昭想了想,从洛仁不朝周开始,不仅是周王室少了主心骨,洛氏家主同样缺少了一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感觉洛国公室甚至有些迷茫。 “邦周天命衰微,洛国败亡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洛氏亡不了。” 姬昭直接将玄阶道具和黄阶道具向洛休展示,“有天命神器在,只要不是子孙自作孽,触怒上天,洛氏就亡不了。 这些天命神器每使用一件,洛氏的底蕴就少一分,甚至还会赔上子弟的性命,所以我不愿意让你们多使用这些。” 洛休望着那些威能强大的神器,整个人瞬间呆住了。 然后就听到老祖宗所说,于是再次叩首道:“老祖宗,休明白,这些年来再是艰难之时,也没有用过神器,便是知道现在还不到宗族存亡之际。” 见到洛休身上终于有了一些往昔风光,姬昭又道:“吕小白这事做的不错,你可以放开手脚去做,我还在,洛国无忧。” 按照惯例,姬昭估计洛休薨后,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他又要进入沉睡,没有重要的事件大概率暂时是不会出来的。 回到洛国宫中之后,洛休整理了一下心绪,慢慢地品出了老祖宗想要说但是没说出来的东西。 一是霸主政治,老祖宗很是欣赏,这让他深受鼓舞,明白自己做的没有错,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推进,吕小白和齐国大势已成,除非现在吕小白突然昏庸,否则没人能够打断。 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吕小白对管仲言听计从,最多就是吃喝玩乐,没有昏庸的可能。 另外一件事就是,老祖宗似乎对自己的理论非常的感兴趣,比霸主政治还要感兴趣。 洛休瞬间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他将洛国几乎所有的实务都交给了洛曦,自己则尽可能的著书立说,将自己的思想传播出去。 他夜以继日的整理自己的思想,他先写王道,因为他认为这是能传承千万年的正法,因为世道一定会安定下来,那时王道终究要胜过霸道。 但是在王道之中他同样糅合了一些霸道,让王道具备落地实施的基础,而不是夸夸其谈的口号。 这一写就是十年! 当他修改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整个人轰然倒在地上,但是面上却带着笑意。 【《洛语》出世,你获得了玄阶唯一道具——望子成龙】 【玄阶唯一·望子成龙:这是一卷空白的竹简,你可以在上面书写一个人的未来,只要付出足够多的气运点,你对他的所有期望都会实现。】 果然啊! 姬昭预料之中的拿到了玄阶道具,等到洛休薨逝,系统还会结算一次功绩,一个地阶道具是跑不了的。 洛国很快开始组织人手往竹简之上刻录,只有一份自然是保存不住的,所以要多誊抄几份留存。 …… 天不生素王,万古如长夜。 至圣承素王,道高如天,德厚如地,教化无穷如四时,至圣之道,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可谓命世之大圣,亿载之师表者也。——《至圣文宣王庙记》 兄弟们,你们可以用一用听书功能,挺有意思的,尤其是我书里对话多,情感男的那个声音读出来还不错。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洛曦眼神微微眯起,当他听到楚国北上的消息时,就明白收网的时机已经到了。 他将洛国给楚国准备好的计划向管仲和吕小白托出,“洛国一向关注楚国,早在很多年前,洛国就已经开始联络颖国、吴国、郑国、陈国。 只是没想到楚国的实力强的有些超出预料,陈国竟然没有撑到盟友前来。 不过这四国之中,最关键的还是吴国,就如同当年的徐国一样,楚国人绝对不可能想到,吴国会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刺出致命的一击。” 管仲和吕小白对视一眼,不要说楚国,就连他们也想不到,毕竟吴国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一直窝在东南和徐淮、越国争锋,那里距离中原太过偏远。 尤其是吴国断发文身,楚国至少看着像是诸夏的国度,吴国与蛮夷融合的太厉害,若不是姬姓国的话,根本没人关注它。 “吴国如果能够倒向我们这一方的话,那按照楚国现在的位置,简直就像是送死。 他们占领了陈国,一定是想要进攻郑国,那么能让大军驻扎的,就是鄢陵。 运粮通道最迅捷的就是走颖水,而且颖国现在无力他顾,但是如果吴国沿江而上,直接就能截断他们的粮道,然后我军携带着大批的粮草,让颖国随同出兵,三方将楚军团团包围,楚军难道会不失败吗? 纵然是楚武公那等混世魔王在世,面对这等情况怕也只能饮恨了。” 吕小白已经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沉声道:“就用楚将的头颅来祭奠舅父。” 这一次齐侯召集诸侯可能是历次会盟之中,来的最全的一次。 如果熊席且知道洛休刚刚薨逝,他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攻击陈国和郑国。 洛休的名望确实高,就连内政还处于混乱阶段的晋国,同样派出了一支偏师。 第一个响应的就是宋国,宋国本来就距离陈国近。 现在的宋公是由吕小白送回国中继承君位的,而且宋国将两百里的土地划给齐国,这让齐国居高临下,在两国的战略上占据了主动权。 所以现在的宋国是齐国的半个附庸,事事都冲在前面,吕小白是个喜欢炫耀、喜欢听谄媚之言的君主,所以对于宋公很是喜欢。 管仲对这些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在吕小白心里,其他人的千万句谄媚之言,不如他的一句话,这便出不了事。 不过宋公虽然谄媚,但是宋国却不可小视,他的国土的确大,即使割掉了这两百里,依旧是仅次于齐国的大国。 即使宋国还紧紧的守着周礼那一套,没有在国内做出变革,但在周围的一圈小国之中依旧是小霸主级别。 宋国是有三军的大国,这陈兵边境,一下子就让局势紧张起来,郑国君臣本来高高提起的心渐渐放下。 齐侯明确的支持,让郑侯有了底气,不复先前的胆怯,在新郑城之中嘲笑道:“果然参与会盟是对的,齐侯是遵守会盟誓言的重信之人,宋国三军来援,不日联军到来,定要让那些嚣张跋扈的楚军灰飞烟灭。” 第二个响应的是卫国,宋国和陈国相邻,卫国基本上与郑国相邻,期间只隔着一个小小的南燕国。 洛国国内公族子弟数量恢复,需要大量的资源,渐渐不再支援卫国之后,加上齐国给卫侯复国,卫国彻底的倒向了齐国。 现在卫侯就果断的派出了军队向着郑国的北部驻扎,这里距离新郑城不过一日的路程,只要一声令下,卫国的军队就会向着楚军发起进攻。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齐国和洛国的军队,这才是每次大战的主力,实行了改革的齐国军队,很快就集结完毕。 在齐国大司马张其的率领之下来到了杞地,吕小白要在这里再次举行会盟,商讨与楚国的战事。 宋国军队和卫国军队的出现让熊席且终于知道了郑国君臣的打算。 他很是愤怒的说道:“郑侯区区一小国,竟然敢假言欺骗,以为宋国和卫国就能保护他吗?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熊席且果断地向驻扎在陈国北部的宋国军队发起进攻,宋军在宋公的指挥之下迎击,然后迎来了一场干脆利落的失败! 熊席且畅快的笑着,大声道:“这就是中原诸侯吗?如此的不堪一击!” 郑国军队和卫国军队从三方围来,熊席且再次小胜三场,不可一世,这下三国国君纷纷高挂免战牌,不愿意出战了。 “这楚将悍勇不可挡啊,还是等齐侯来吧。”三国国君纷纷惊诧道。 千呼万唤之中,齐侯率领着大军终于来到了这片战场,熊席且果然率领着楚国的大军到了鄢陵,对齐军对峙。 “先前郑卫宋三国和楚军作战,几场失败,有些影响士气,看来要先与楚国作战,提振一下士气了。” 于是翌日,张其率领着齐国军队出战,熊席且自然毫不畏惧,对着项格说道:“项卿,郑国人所依仗的就是齐国军队。 只要击败齐国军队,郑国就会落入我们的手中。” 张其这些年一直率领着诸国联军与夷狄作战,所以他对于各个诸侯国军队的战斗力还是比较清楚的。 卫国军队战斗力的确是不强,但是宋国兵虽不精却多,郑国兵少却精,楚国军队能轻易击败,这证明楚军战力确实不凡,他的列阵属于比较谨慎的一种。 随着双方士卒开始交手,两人的神情纷纷一凛,熊席且微微眯眼道:“齐国军有些实力。” 本就是试探之战,待到日中的时候,双方纷纷罢手,鸣金收兵。 翌日,熊席且正常出战,想要好好试试齐国的统帅,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昨日没有见到,今日他要好好试试。 结果没想到齐国大军根本没出战,只是各国都派出了一些战车兵,放过三轮箭雨就走。 有些憋屈的熊席且回到了营中,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项卿,你说齐国统帅这是何意呢?” 第二天又是如此,这一下熊席且是真的满头雾水了,“齐国军队对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想要等到我军粮草耗尽,逼迫退军吗? 可是我军粮草从水道输送,损耗极低,齐国虽然有地利,但是从陆地上走,粮草的耗损大,说不准还拼不过我军。 难道是在等颖国的消息,可是颖国现在根本无力出兵啊。” 熊席且感到很是奇怪,鄢陵的背后就是颖国,熊席且当然不会忽视这个姬姓国。 他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前往鄢陵,主要就是颖国位于颖水两岸,现在遭了洪水,国内自顾不暇,根本就不可能出兵。 而且先前他已经让项格收集颖国的消息,只要有一点异动,他立刻就放弃郑国,先将颖国击垮。 “不可能是等颖国,颖国的军队没有调动的迹象。”项格一直关注着颖国,立即说道。 熊席且自然不会想到,吴国这个没有存在感的诸侯,不在东南和淮夷、越国争锋,居然会配合中原联军,顺江而上,来偷袭自己的后路。 这种神兵天降,是最防不胜防的。 在中原联军和楚军对峙的时候,吴国的军队乘着大船逆流而上,吴国太子正持矛而立。 他名为庆离,天生神力,自幼习武,勇猛无畏,能生擒虎豹,素来有吴国第一勇士之称。 吴王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派出来,正是对这件事极其的重视。 庆离左右亲卫望着汹涌的河流,问道:“太子,臣不明白,为什么王上会同意洛侯的结盟呢? 还共同围剿强大的楚国,这难道不是给吴国树立敌人吗?” 庆离笑道:“你们只知道习武杀人,不肯多读书,自然想不明白,范卿,还请您为他们解惑吧。” “因为结盟不仅仅是洛国的需要,也是吴国的需要。 周懿王时,吾王前往洛邑参与会盟,最终参与击败徐国,吞并了徐国和淮夷的很大一块地盘。 王上想要向西开拓,楚国想要向东开拓,而且已经先行一步,控制了江淮平原。 更可怕的是,楚国还处于吴国上游,这是我们的致命弱点,一旦楚国顺流而下,就能随意的攻击新建立的城池。 所以必须从楚国手中夺取江淮平原的控制权,这是昔年汉阳诸姬的地盘,能够将楚国堵在盆地里面。” 吴国现在想走的道路是和楚国一样的,希望能够用强大的兵力迫使中原诸侯向他俯首,甚至学习熊顿那样向周天子问鼎。 但是他比楚国更清楚中原的实力,仅仅凭借现在的力量是不够的。 中原诸侯不论是人口还是土地,还是军队的数量都不是吴国所能比拟的,所以他们将目光放到了楚国的土地上。 汉水往西的土地是楚国的根本,现在是拿不到的,但是汉水往东的汉阳诸姬的土地,楚国的统治并不牢固。 如果能够拿到这些土地,再向西北将旧徐国的土地全部拿到手,这样吴国就能够称雄诸夏了。 到了那个时候,再下令恢复诸夏旧俗,作为姬姓诸侯国,要比楚国更具有优势。 如此完美的计划,并不是吴国人想出来的,而是洛休生前给他们想的。 这个非常具有实施性的计划,让吴国君臣激动不已,他们将这个计划奉为真理,洛休用一个未来的大饼,将吴国栓了整整十几年。 这就是洛氏纵横术的高明之处,找你合纵,不是要占伱的便宜,忽悠你帮我,而是你自己能拿到好处。 这样下次我再来找你的时候,你难道会不同意吗? 齐国和楚国这一对峙就是半个月,双方的粮草都在不断的消耗着,齐国当然不是一直不动,双方也不断的派出士兵大大小小的战斗着,但是都没有足以战争走向的胜利。 就像是先前楚国打败郑国、卫国、宋国联军的战争,只是听着好听,等到三国一收拢溃兵,损失并不大。 在楚军与齐军对峙的半个月中,吴国军队已经绕到了阜地一带,这样一支甲胄齐全的大军,应该出现在正面战场,而不是来到后方碾压运粮队。 吴国截断楚国粮道的消息由专人快速的传到了联军大营之中,吕小白、管仲和洛曦三人纷纷大笑起来。 此战胜矣! “兄长,可以通知颖国整理军队了,楚军缺粮再分兵,定然不堪一击。” “张卿,吴伯已经堵截了楚军的粮道,我军现在可以猛攻了,将楚军的剩余军粮耗尽!” 猛烈的作战和现在这种晃晃悠悠的作战,对于军粮的消耗是完全不同的。 随着吕小白的命令,驻扎在各处的联军军队同时对楚国发动了攻击,等待了许久的熊席且毫不畏惧,立刻兴致勃勃的让楚军饱食出战,“还以为这些中原诸侯要一直做缩头乌龟,现在终于出来了,让他们见识见识楚国儿郎的勇武。” 这虽然还不是作战,但是和前面过家家一样的战争完全不同,仅仅数个时辰,地上就留下了无数的尸体,在鄢陵和新郑两座城池之中,到处都是断臂和鲜血。 十几万人在这片平原之中驰骋,楚军悍勇,尤其是息国人,甚至让齐国最精锐的技击士都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在联军开始全力猛攻的时候,熊席且得到的了颖国军队开始集结的消息,这让他以为中原联军的底牌就是颖国军队从背后而来。 他让项格率领着一部分的军队前往颖国去讨伐那些刚刚集结起来的军队,颖国军队哪里是精锐楚军的对手,连战连败,这让正面战场的熊席且更是得意。 等到连续几波粮草都没送到的时候,熊席且终于感觉不妙了。 自己的粮道竟然在无声无息之中被断掉了,“不可能是颖国,项卿还在压着他们打呢。 那是谁?难道是汉阳诸姬背叛?更不可能,开战前他们的家眷都被送到了郢都之中。” 熊席且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就传来了项格的消息,他在进攻颖国的时候,遇到了吴国的主力! “将军,断掉我军粮道的是吴国! 中原诸侯不知道什么时候联络了吴国,他们顺着江水而来,大军的粮草一扫而空啊!” 听到这个消息,熊席且只感觉天旋地转一般,直接一口鲜血喷出,状若癫狂道:“吴国? 吴国怎么会和中原诸侯聚合在一起呢? 他们没有留存诸夏的发髻,在身上纹上了蛮夷的图案,难道以为中原诸侯会接纳他们吗?” 吴国虽然是姬姓,但为了在东南立国,吸收了很多当地土著的风俗,而且还吸收了一些殷商的习俗。 历代吴王都知道想要让中原诸侯接纳是很难的。 当年洛宣公时期,海纳百川,懿王也是温柔慈爱之人,那是唯一的让吴国彻底回到诸夏的机会、 但是现在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吴国也没有强求。 现在利用中原诸侯获得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熊席且当然不知道吴国的想法,但是作为一个统帅,他知道楚军要遭难了。 影响战争胜负的最大因素就是粮草,几乎所有的以少胜多的战役都和烧毁粮草有关。 在得知吴国绕到身后,断掉了粮道之后,熊席且立刻就想要退兵,能逃多少就逃多少。 如果这些士卒全部死在这里,楚国五十年的积累都会一扫而空,不要说主要出击,能保住郢都都算是好的。 但是退兵哪里是那么好退的,懿王时期的徐王对这方面有充分的发言权,它当年也是被吴国断掉了后路。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楚国同样被吴国断掉了后路,面前则是中原诸侯的联军。 熊席且实在是找不到求生的方法,绝望之下只能破口大骂:“中原诸侯实在无耻,两国对战,应当堂堂正正,以多欺少,断劫粮道,这难道就是君子所为吗?” 若是洛曦和吕小白听到这话,恐怕会直接笑出声来,两军对垒,又不是礼战,谁和你讲什么礼节。 熊席且已经被气的开始说胡话了,不过他确实感觉憋屈,明明楚国的实力这么强。 从先君熊顿的时候,周天子亲自率领十万大军,都被打的大败而归。 那是何等的威风呢? 可惜最终被洛文公率领着勤王大军堵了回去,三百年来,楚国实力越发强盛,甚至汉阳诸姬联手也不是楚国的对手。 楚国地域之广,冠绝诸夏列国,结果北上的时候,又要被中原诸侯大败。 “这难道就是天命吗? 周王室的天命未衰,楚国想要问鼎,于是上天降下了惩罚?” 熊席且悲声高呼,“至高的太一啊,看看您的子民吧,周人的昊天和素王难道就不能战胜吗?” 只可惜这世上的真神只有素王一位,楚国的至高神恐怕是不能回答他了。 中原联军齐齐出动,轮番消磨楚军的士气和战斗力,日夜不停的攻击,双方都有足够的人手来替换,但是楚军这边的粮食供应不上了。 这种事情是根本瞒不住的,每天战斗的越来越频繁,但是吃的东西却越来越少,那些往日里络绎不绝的运粮车突然不见,谁难道是真的傻吗? 于是再一次的大战之后,那些本就是从汉阳征召而来的士卒,直接扔下武器投降。 熊席且明白大势不可挽回,这些时日他已经陆陆续续的让手下将息地强军和最精锐的楚国士卒带走,他和那些从汉阳诸姬国中征召而来的士卒留在这里陪葬。 “如此惨烈的失败,无颜面对王上,只能殉国。” 实际上这一场失败,并不能彻底归咎于熊席且,这是整个楚国君臣对形势的误判,没有考虑到吴国,这怨不到统兵大将的头上。 熊席且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战死才是对他最大的解脱。 汹涌而来的诸侯联军宛若潮水一般,淹没了楚军的大营,无数的楚军士卒被杀死在颖水边,将一整条溪流都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如此辉煌的胜利,传遍了四方,洛邑之中的周天子松了一口气,楚国指名点姓要九鼎,他才是最慌的那个。 “其公,齐侯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寡人应该如何赏赐他呢?” “王上,您可以为齐侯提升爵位,还可以赐予齐侯使用天子礼乐、鼎器、车马、衣裳的权力,给予齐侯方伯的荣誉,这样想必就能稍微表彰一下齐侯的功劳了。” 其公是个妙人,他明白吕小白不缺那些金银珠宝和美人,缺的就是这些名誉。 方伯,这是邦周建立以来都从来没有赐予过的。 加上前面那些天子才能使用的礼器,吕小白和周天子相差的只剩下王位了。 这也是他所能达到的巅峰,再高就会被反噬,管仲很清楚一点,现在吕小白庞大的号召力,主要还是来自尊王,天下诸侯还是认可周王室的统治的。 不过吕小白已经很是满足,洛休对他的教育还有临终之时的嘱咐他都记得,对王位倒是没有觊觎之心。 诸侯们在鄢陵再次举行了声势浩大的会盟,这一次晋国也同样出席,周天子派出卿士,给予了吕小白方伯征讨之权。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天下莫能与之争,这是吕小白现在的真实写照。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辉煌的尽头就是毁灭。 鄢陵霸业十八年,洛曦薨逝。 吕小白前往吊唁扶灵。 十九年,夫人希宜逝去。 吕小白悲痛万分,将希宜葬入冢中,待他薨后合葬。 二十年寒冬,管仲病重。 吕小白心肝俱裂,垂泪涟涟,病榻之前,泣血而薨。 君臣二人一日同死! …… 在东周建立一百年后,霸主政治出现在中国的土地上,管仲是这项制度的创造者,第一位霸主齐桓公则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这种由周天子掌握祭祀,大封建主掌握实际权力的统治形式,深刻地影响了往后两百多年的历史,并且我们可以直接认为,在无数国家产生巨大影响力的幕府统治,乃至于君主立宪的形成,都是源自于两千多年前的霸主政治。——《剑桥中国史·东周卷二》 今天还有~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晋国五公子 晋国,翼城。 从初代晋侯建城以来,经过了五百年的风风雨雨,在两百年前彻底毁灭了曲沃之后,这座城池彻底成为了晋国的明珠。 斑驳的旧迹,在昏沉沉的天空乌云之下,仿佛在诉说着晋国之中现在有些压抑的气氛。 当代晋侯是少见的长寿者,在他年满七十的时候,邀请了不少的诸侯前来祝贺,作为晋国的传统盟友,洛言代替自己的父亲洛辞来为晋侯祝寿。 洛言是洛国太子,姬昭的第十九世孙。 从洛休去世之后,姬昭也同时陷入了沉睡之中,之后的三代洛侯都勉力维持着齐国的霸主地位。 直到第十七代国君之时,齐国国力已经不足以承担这个重任,加之楚国从鄢陵之败后,就一直和吴国在汉阳平原上厮杀,没有精力顾及中原。 从利益角度,洛国暂时不再需要一个压制周王室的霸主了,所以放弃了对齐国的扶持,齐国一点点的从超级大国落回了地区一流大国的位置。 【洛言: 能力属性:权斗:80;治国:80;御人:80;统率:72;武力:87;军略:74。】 随着周王室的持续衰落,洛国公室子弟的能力以一代代下降,尤其是洛休仿佛是耗尽了洛国的最后底蕴。 洛言是家族的嫡长子,在姬昭祖宗保佑的情况之下,也只有这个属性,公室人才之匮乏,可见一斑。 倒是那些洛氏分支的公族子弟,摆脱了洛氏的束缚,不断地有人才出现,比如说楚国的项氏。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虽然洛国公室没天赋,但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太多,读过的书太多了,比起那些天赋远超他们的人才,也不遑多让。 起码在百家争鸣,智慧大爆发之前,依靠着超越时代的智慧,还是能将这个时代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寿宴过后,洛言准备返回洛国,没想到晋侯却派人前来邀请洛言到花园一观,洛言心知这是有事要谈,于是收拾一下就随着晋国大夫再次来到了宫中。 晋侯果然已经在亭中等候他,周围都是大臣,连个侍女也没有,这明显不是赏花。 双方行礼过后,晋侯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太子,从昭王时起,晋国与洛国已经结盟四百年了,其间多次依靠洛国伸出援手,晋国大宗才能安坐在翼城之中。 孤现在有一事不明,想要问政太子。” 晋国的政事问自己? 洛言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说道:“晋侯谬赞,信义是两国相处的根本,洛国只不过是履行盟约罢了。若是与洛国有关,您请问吧。” “孤的正妻,是齐国的贵女,但是齐姜没有子嗣。 现在有五个公子,都是庶子,不知道孤薨后,洛国希望哪个公子即位呢?” !!! 洛言被晋侯的话震惊到了,你疯了? 这话你问我? 但是转念一想,他就发现,晋侯可能是诚心发问的,因为他心中不知道立谁,那么挑一个洛国认可的,总不会太差。 但是晋侯可以这么想,洛言却不能接这个话。 他立刻说道:“晋侯,储位是国家的大事,洛国一向不干涉他国内政,只要公子不违反周礼、宗法,洛国无不可。” 话虽然这么说,但如果晋侯想要让公子因即位的话,洛国是不会同意的,其他四人倒是真的无所谓。 晋侯也猜到洛言会这么说,于是在洛言话音刚落的时候,就立刻接话道:“公子重耳的母亲出身齐国,虽然只是与齐姜一同嫁来的滕妾,但至少有齐国的血统。 孤之前曾经拜托齐公看顾,但是齐公却先孤而薨。 现在孤想要将这个稚儿托付给洛国,还希望您能同意。 他现在还未加冠成年,孤的身体应当还能撑几年,日后就让他即位吧。” 公子重耳虽然也是庶子,但出身齐国,这天然就能得到齐国和洛国的支持,所以晋侯想要立他为君。 洛言见到晋侯果然选择了有齐洛二国作为后盾的公子重耳,“晋侯,您的选择就是晋国的意志,洛国是您最忠诚的盟友,素王见证,公子重耳会受到洛国的保护。” 见到洛言这么正式,晋国君臣纷纷唱诺道:“昊天见证。” 这算是口头上的约定,不论公子重耳最后到底能不能即位,至少洛国承诺了保护他,这让经历了残酷君位争夺的晋侯有些欣慰。 随着洛言离开晋国,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晋国的高层,公子重耳母子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是另外四人自然是不满的,但是齐洛两国都不是弱国,表面上没人说什么。 但这些公子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各自都有党羽和封地,一股股的暗流在晋国之中流转。 没人会想到,最先发难的竟然不是公子林、公子因、公子舞这三个已经成年的公子,而是公子无知这唯一一个没有加冠成年的公子。 公子无知是晋侯最宠爱的儿子,因为他的母亲燕妫很是年轻貌美。 人老之后,不会变成圣贤,而是会放大欲望,晋侯就是这样。 五年之前他还不算是糊涂,所以根据晋国的利益,与洛言约定立公子重耳为君。 结果老糊涂了之后,竟然又立了公子无知为君,而且还有书面的遗诏。 这让洛国很是尴尬,作为外国君主,晋侯还没有薨,他不可能直接带兵冲进去,说这份遗诏是假的。 最关键的是,晋侯立的不是公子因,所以洛国的反应并不大。 公子因的母亲名为秦嬴,是来自秦国的女子。 当初晋侯纳秦国女子为妾,洛国忍了,但若是出身秦国的公子想要登上晋国君位,那就是做梦。 晋国的君位绝对不能和秦国、楚国沾上关系,这是洛国的底线。 因为天下的异姓诸侯之中,只有秦国和楚国是有能力代替邦周天命的,所以洛国对这两个国家一直都有着深深地防备。 当年对楚国让步那么多,也是当时的形势迫不得已,如果公子因对晋国君位有觊觎之心,他就必须死。 要么死在战争之中,要么和吕无咎一样,直接死于刺杀,洛国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挡。 实际上这份遗诏确实是真的,老而弥坚的晋侯在燕妫的身上快乐结束之后。 温柔似水的燕妫娇声道:“国君,四公子都获得了晋国肥沃的土地,等到无知长大,还能将哪里封给他呢?不如就将翼城交给他吧,他是唯一不会威胁到他的兄长的人了。” 晋侯想了想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子,又想了想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似乎除了翼城,还真的没有好的地方封给他了。 然后他询问了晋国的几个卿大夫,这些卿大夫都已经被燕妫收买,而且一个未成年的国君便于控制,于是就撺掇着晋侯立下了书面的文书。 没过多久,晋侯就薨逝了,公子无知在卿大夫的拥护之下登上了晋国的君位。 公子无知即位,他的兄长肯定不服,这个时候公子重耳是最吃亏的,因为他的弟弟上位是合法的,所以洛国不会帮他,洛国不动,那么齐国也不会动。 不过那些推动公子无知上位的晋国卿大夫并不惧怕这些公子,他们也都是各个有私兵的人。 对于公子重耳,由于洛国曾经立下誓言,要保护他的安全,鉴于洛国言出必行的风格,这些卿大夫不想惹祸上身,所以没有针对公子重耳。 只是让他待在封地之中,不要到翼城来。 公子无知的君位坐的并不安稳,他的兄长们都在暗地里反对他。 尤其是公子舞,直接明刀明枪的说遗诏是假的,父亲不可能放着四个成年的儿子不立,却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做国君。 这一定是奸臣想要架空国君,独揽大权的奸计,这话听起来是真的没错,任谁都会这样想。 “公子舞在封地起兵,国中的公族随同起兵的极多,这可如何是好呢?” 燕妫很是着急的问着共同推举公子无知上位的卿大夫们,说着就恨声道:“这等不伦的孽种,怎么能够作为晋国的公子呢?” 赵卿闻言肃然道:“太夫人,还请慎言,公子舞虽然起兵叛乱,但他被先君收录进姬姓晋氏的宗谱,本来的出身也是南燕国公子,身份高贵,并不是不伦的孽种!” 燕妫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眼见这几个卿大夫都有些脸色不渝,才想起当初晋侯收养公子舞,这些人也是同意的。 公子舞是晋国五公子之中,身份最特殊的一个。 因为他不是前任晋侯的儿子,他是南燕侯的儿子。 他的母亲晋姬是晋国公室的贵女,突然就被晋侯下嫁给了南燕侯。 这真的是下嫁,虽然南燕侯的爵位高,但是国家连一百里都没有,连晋国中的一个大夫都不如。 晋姬嫁到南燕国后,早产生下了一个很健康的儿子,就是公子舞。 过了几年,南燕侯厌弃晋姬和公子舞,晋姬就回到了晋国,公子舞随着他的母亲回到了晋国。 对于南燕国这种明显不符合礼仪的行为,晋侯只是口头上谴责了一番,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甚至还以德报怨的帮助南燕国。 当时天下诸侯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后来晋侯将公子舞改氏为晋,还将公子舞录入了宗谱之中。 堂而皇之地说,公子舞是超世的俊杰,身上留着晋氏的血脉,南燕侯不知道珍惜,晋国不应该让他遗失在荒野之中。 这一番骚操作把天下诸侯都要秀傻了,他们有些合理的怀疑,但是这种事情没有证据,南燕侯没说什么,只是将公子舞从南燕国的宗谱之中删掉了。 结果是公子舞就这样从南燕国公子变成了晋国公子,获得了晋国君位的继承权。 他的父亲先不说,他的母亲可是真正的公室贵女。 在晋国之中的势力,根本不是其他几个公子的母亲能比较的。 所以虽然他的身份稍微有一点特殊,但是支持他的晋国公族是真的多,甚至就在这翼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公族心向公子舞 在晋国公族的支持下,公子舞不过半月就势如破竹一般的来到了翼城。 他有些志得意满的指着翼城说道:“进入翼城之后,定要让奸佞承认,父亲临终前确实有遗诏。 但无知那份遗诏是他们伪造的,之后就以不清楚父亲到底立了谁做国君。 理应让公族推举,这样我是必胜的。” 公子舞并不想杀死公子无知,那样只会让他背上弑君的罪名,给自己的另外三个兄弟机会。 “公子,为什么要说的确有遗诏呢?而且为什么不说遗诏上是您呢?” 公子舞笑道:“父亲临终前必须有遗诏,否则君位就会落到重耳的头上,这是我不允许的。 至于遗诏上的名字如果是我,那么我的三个兄弟就会同样以伪造遗诏的借口来讨伐我,这是愚蠢的。 有遗诏但不知道是谁,由公族推举很是合理,这才是对我有利的。” 众人都拜服公子舞的考虑周道,于是就开始了对翼城的进攻和封锁,希望城中的卿大夫们能够考虑清楚,真的要给公子无知陪葬吗? 但公子舞想的有些太简单了,卿大夫们之所以要拥立公子无知,是因为公子无知没有强大的母族。 在这个子以母贵的时代,没有强大的母族就是弱,就是会被人看不起。 公子林有宋国、公子因有秦国、公子重耳更是齐洛两国,所以他们排斥这三位公子,不希望他们成为国君。 但要论这些卿大夫最排斥的,还是公子舞,其他人的母族好歹还在外国,你这母族就是晋国公族的公子要是即位了。 这晋国之中还有我们卿族说话的份吗? 所以这些卿大夫根本没有向公子舞预料中的投降,而是各自从封地之中调兵,和公子舞在翼城之外大战。 公子舞没能攻破翼城,只能先行撤兵,临走之时恨声道:“待我即位,这些奸佞定要一一铲除。” 这话一说,翼城之中的卿大夫们更是打定主意要和公子舞拼命了。 晋国的一场大戏,拉开序幕~ 今天一万字,结束~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重耳即位,铁幕落下(上) 公子舞围困翼城的时候。 公子重耳一直待在自己的封地之中,他的周围围绕着一些支持他的卿族,还有来自齐国和洛国的使者。 这些人都在劝他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他是这五公子之中,唯一一个旱涝保收的人,趟浑水不是好的选择。 公子林则最是焦急。 一直都在封地之中焦急地踱步,多次忍不住和左右家臣说道:“公子舞在国中是如此的势大,公族都站在他一边。 若是他太过骄狂,直接杀死公子无知,那局面要怎么收拾呢? 齐洛两国有先君的另外一道天下皆知的遗诏,届时定然会为公子重耳出兵,我应当如何做呢?” 公子舞最终从翼城退走的消息传来时,他还是不开心。 又和左右道:“公子舞的势力是我兄弟五人之中最大的,他没能胜,公子无知的君位难道就这样稳固了吗? 公子无知身边的卿族都是篡改先君遗诏的人啊,难道可以堂而皇之的安坐翼城中吗? 不忠诚的臣子怎么可以执掌国家呢?这是不正确的! 晋国的祖宗也会为这种事情蒙羞啊。 我的力量不如公子舞,只能借助宋国的力量来揭开遗诏的真实了。 否则父亲在天上也不能安稳。 中卿,还请您为我出使宋国,向宋公借出一支兵马,共同揭开遗诏的真相。 若是成功,晋宋两国便可以结盟,宋公会得到他一直想要的。 齐卿,请您为我前往公子舞的封地。 说我愿意和他一起进入翼城,查清父亲遗诏的真相,但是公子无知是我们的兄弟,不应该杀害他。” 公子林派人出使宋国借兵,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宋国的贵女。 当年齐桓公将宋庄公送回国中,还帮助他杀死了叔叔况父,宋国跟在齐国身后拿到了很多的好处,开始兴盛。 只不过宋庄公薨后,宋国再也没有出现雄主,于是又开始衰落,这些年国中政治也不清明,但是得益于宋国的体量,还算是中原有数的大国。 洛国对于宋国一向都是防备之中带着拉拢,因为宋国的实力还是不能等闲视之,有做大的可能。 在齐国国力渐渐衰退之后,当初被齐国割掉的两百里土地,宋国也拿回来了一些,还在东方从徐淮旧地上获得了一些。 在宋陈郑燕这几个国家之中,隐隐有小霸之称。 宋国一直以来对公子林的支持力度都很大。 因为齐国霸权衰落之后,宋国曾经认为自己之前就是会盟诸侯中的二把手,现在带头大哥不行了,理应轮到宋国称霸。 但是他也不想想,楚国是素王分封的,秦国是宣公分封的,连这两个洛氏都不允许他们称霸。 宋国一个殷商后裔想要称霸,这不是开玩笑呢? 在宋国流露出这个想法之后,洛国就大幅度的加强了对宋国的监视。 宋国实在是感到煎熬,他们希望能够扶持一个有宋国血统的晋侯,进而与晋国的结盟。 这样就能够缓解齐洛两国带来的庞大压力。 于是在公子林发出邀请之后,宋国军队欣然同意了公子林的请求,大批的宋国军队通过南燕国进入了晋国境内。 当初晋侯和晋姬那件事,让整个南燕国在诸夏列国中颜面扫地,但是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这让南燕国的君臣之间都憋着一口气。 现在见到宋国想要对晋国动手,自然是乐意看热闹。 晋国之中,公子无知和公子舞之间这场持续了两年的继位者战争,是很多国家都比较关注的事情。 这算是又一次的小宗对大宗的挑战,晋国的传统艺能,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是宋国军队堂而皇之的进入晋国干涉君位继承,这对于列国来说都是爆炸性的消息! 派兵护送异国公子回国即位这不算是什么,甚至能够称得上仁义。 洛国护送公子小白回国,最终成就霸业。 齐桓公护送公子附一回国,于是宋国归附,实力还得到了提高。 但不论是公子小白还是公子附一,都是合法的回国。 虽然实际上是为了之后的利益,但以利益来报答恩情,没人能挑出毛病。 宋国这一次呢? 赤裸裸地帮助一位公子发动针对国君的叛变? 没有任何理由的武装干涉一个正常诸侯国的君位,师出无名,这比大国恃强凌弱还要过分。 如果可以这样做,那晋秦齐楚这样的大国,以后岂不是可以肆意的干涉他们国中的事务了? 洛言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炸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有母族的又不是仅仅你公子林一个人,公子因也可以向秦国借兵啊。 公子重耳有齐洛两国作为后援都没有做出这种事情,区区宋国作为后援,就敢如此嚣张。 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急匆匆的来到了洛国宫中,面见他的父亲。 “父亲,公子林向宋国请求帮助,宋国军队进入了晋国之中。 他打破了政治争斗的底线,公子因定然会邀请秦国军队进入晋国,事情要不可收拾了!” 洛国现在对秦国的防备比对楚国还要严重的多,这件事情还要从秦国与晋国这将近百年的发展说起。 秦国的发家,是懿王东迁时,洛宣公将秦国封在西陲之地,让他们对抗戎人,并且和其他势力很强的嬴姓诸侯形成对峙。 然后为了防止意外,还在函谷关这座本来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中,再修建十二连城,洛宣公将这里作为王室的一块飞地,派遣心腹的大将守在这里。 后来王室乱政,晋国就派遣大将镇守这里。 可以说是很谨慎了,事实证明,谨慎是没有错的。 秦国竟然真的越战越勇,从秦国造非开始,历代秦君竟然真的将丰镐之地的戎乱平定了下去。 一百多年前,管仲辅佐齐桓公尊王攘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尤其是率领中原诸侯,在鄢陵大败楚国,导致楚国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北上。 楚国回到汉江平原之后,面对申国和颖国的袭扰,又在东边和吴国血战,国家疲敝。 于是和同样被中原排斥的秦国勾搭到了一起,甚至还借助秦国的军队,攻击申国,这让秦国本就强盛的国力,直接起飞。 从和楚国联姻之后,得到了汉江平原资源的帮助,加上渭河平原的地利,现在秦国已经彻底称霸西陲之地。 即使有晋国把守着崤函通道,现在的秦国也一直都在跃跃欲试的,想要学习楚国进入中原。 周王室不就是通过武王和素王的两次东征,打下了邦周如今五百年的基业吗? 嬴姓从上古时期就是贵族,殷商之时的地位比邦周还要高,谁说天命就不会降临在秦的身上呢? 楚国和秦国绝对想不到,懿王时,周楚、洛秦之间蜜月期的时候,洛国就在考虑双方分道扬镳的事情。 王畿事变之后,秦国和楚国就成为了洛公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他们是不太服从统治的异姓诸侯,还都占据了有利于发展的地形,拥有着很大的潜力。 列国中唯一能让洛国稍微放心的异姓诸侯就是齐国,毕竟齐国即使在吕无咎当政期间,依旧保持着姬姜联盟的默契。 事情的发展没有出乎洛国的预料,楚国果然觊觎九鼎,想要北上中原。 洛国早就布好局等着他来,在鄢陵和齐国联手将楚国打废,但是秦国的发展越来越让洛国感到担忧。 没有人比洛国更清楚丰镐之地的发展潜力,那里真的是一片能王天下的沃土。 在四十年前,西周国被秦国吞并,秦国传来的消息是被戎人攻破,秦国已经驱逐了戎人。 但是随后秦国拒绝了王室想要给西周国复国的做法,这不符合存亡继绝的传统,也从侧面印证了西周国的灭亡是秦国一手主导的。 西周国土地粗暴落到了秦国手中的时候,洛国就知道秦国的侵略性比楚国还要强得多,这是真正的虎狼之国。 但是洛国与秦国之间距离这么遥远,想要到西陲之地压制秦国的发展是不现实的。 况且单单凭借洛国手中的力量,即使能够战胜秦国,付出的代价不会比当初应许血战小。 洛国能够依赖的就是晋国的力量。 晋国占据着秦国想要东出的所有要道,最重要的还是函谷关和崤山通道。 只要这个关卡还在手中,秦国就被捏住了命门。 晋国这边可以随意的对秦国进行输出,而秦国想要反攻就会死伤惨重。 所以随着秦国越来越强,一个混乱的晋国已经不符合洛国平衡诸侯、保证王室安危的利益。 万一晋国内乱无暇顾及的时候,秦国突然东出,占据函谷关,然后大兵直接封锁崤函通道,那还不知道要流多少人的血才能重新夺回。 或者公子因学习他的兄长公子林,为了争夺君位引入秦军,直接将崤函通道割让出去,那就悔之晚矣。 现在晋国和秦国之间的情势实在是太过危急,多思考一刻,就可能造成变故。 “父亲,洛国必须立刻出手,干预晋国的五公子争位事件,这是现在不得不做的。 否则一旦出现变故,秦国拿到崤函通道,事情会不可收拾。” 接受过同样的教育,天赋也差不多,洛言的想法,洛辞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微微叹气道:“言儿,你要知道,一旦洛国开始肆意的干涉他国君位,洛氏的声望就岌岌可危了。” 洛国公室最珍贵的是五百年来养出的声望,粗暴的干涉他国君位,会让一切毁于一旦。 洛言当然明白,他沉默了一下,说道:“父亲,不如效仿先祖明公旧事? 大破之后有大立,晋国混乱百多年,现在正是时候大刀阔斧的改造。” “先祖明公旧事?” 洛国在百年之前,曾经通过刺杀吕无咎,干涉了齐国的君位继承,扶持了齐桓公这位霸主。 等到管仲去世,齐国国力一点点的衰落,但也延续了一百多年。 直到现在,也算是一流的大国。 当初洛国支持齐国是明目张胆的,但是干涉君位继承却做的很是隐蔽,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吕无咎死在洛国手中,都以为是安宁大夫所杀。 洛言的意思是悄悄的将公子无知做掉,这样公子重耳就可以上位。 洛辞摇摇头道:“当年明公杀死吕无咎,那是因为吕无咎弑君上位,本来就有许多人不服。 而且吕无咎在国中倒行逆施,齐国上到卿大夫、下到国人都对他不满。 明公顺势而为,才那么顺利。 但是公子无知,虽然上位曲折,但毕竟是合法符合程序的,那些卿大夫都支持他,公子无知身为国君如果离奇死去,这不是好事。” 洛辞说的很有道理,洛言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叹道:“晋国为什么这么喜欢内斗呢?” 齐国在管仲逝去之后,国力衰落的很快,之所以还能维持几十年的霸权,主要就是中原的传统大国晋国,将主要精力一直都放在内斗上。 洛国一直认为晋国才是最适合称霸的国家。 崤函通道能扼制西方的诸侯,通往郑国、卫国的道路一马平川,国内有大片适宜耕作的平原,人口众多,稍微发展一下,就能称雄诸侯。 但是晋国的公室仿佛将所有的天赋都点到了内斗上一样。 两百年前的洛宣公时期,晋国除了都城翼之外,在曲沃就还有一个中心,晋公薨后,曲沃就一直挑战居住在翼城的晋侯。 洛宣公没有坐视小宗挑衅大宗的行为,率领着诸侯们主动干预了晋国国内的大小宗战争,重重打击了曲沃的不轨行为,维护了晋国大宗的地位,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结果洛宣公薨后,翼城的晋侯昏招迭出,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晋国再次陷入了泥潭之中,内斗频繁。 好不容易上一任的晋侯稳定了几十年,结果因为没有嫡子,晚年昏聩,各个庶子都有支持者,不愿意臣服其他人。 等他薨后,晋国又开始了五公子内斗。 公子无知和公子舞之间的战争持续了两年多,还没有分出胜负,已经对晋国的国力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结果公子林又参与了进来,还带来了宋国的军队,晋国的局势一下子更加复杂起来。 一旦公子因再将秦国军队带来,那么楚国势必也要出兵,整个中原都有可能因为一场继位者战争而乱起来。 所以洛言才提出了这么激进的计划,想要直接了结晋国的事务。 洛明公的方法不能用,洛言很快想到了先祖洛宣公,一开始支持太子宜,之后抛弃太子宜,转而支持太子服的事情。 “父亲,既然不能仿效先祖明公故事,不如仿效先祖宣公旧事。 放弃让公子重耳即位,当初给晋侯的承诺是保证公子重耳的安全,不是一定要让他登上君位。 公子无知有晋侯的遗诏,那他就是正统晋侯,他依靠的是晋国卿族,政治目标是兴盛晋国,这也是我们能争取的目标。 只要迅速平定晋国的内乱,就能集中力量发展晋国,对抗想要东出的秦国,还有这些年实力渐渐恢复的楚国。” 这和现在的情况多像,当年就是正统道义从太子宜身上转移到了太子服身上,于是洛宣公选择了正统性更高的太子服,最终实现了懿王中兴的大好局面。 现在晋侯一通骚操作虽然辣眼睛,但无可争议的,晋国君位的正统从公子重耳身上转移到了公子无知身上。 那么作为宗法的捍卫者,洛国支持公子无知也是非常正确的,没人能够挑出毛病来。 洛言的这个想法不得不说很妙,这就是祖宗多、历史记载多的好处,你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这道题怎么做,我直接照着抄答案。 “好主意!” 洛辞也认为可行,兴奋道:“言儿,伱立刻派人到晋国之中,让公子重耳发声支持公子无知,承认公子无知的君位,这样公子舞和公子林定然进退维谷。 另外派人到洛邑之中,让天子下诏令给公子无知册封,让王室将公子无知的名分定下。 这时公子无知就能以洛晋两国的同盟关系,以晋侯之尊,邀请洛国和齐国的军队进入。 不论是平叛乱还是两国演武,都可以。” 在齐桓公后期,随着百年不朝周誓言过去,洛国和周王室的关系渐渐恢复。 虽然洛国已经不再担任王朝卿士,但是各种进贡都已经恢复,现在以洛国的面子让天子给公子无知册封,完全没有问题。 这样就解决了洛国出兵的道义问题。 实际上看热闹的列国都知道,公子无知的即位里面肯定有猫腻,但是不可能是伪造遗诏,大概率是晋侯老糊涂的时候被忽悠了。 这种事情很多,但再糊涂,晋侯既没有被挟持,又没有被强迫,他写下了遗诏,那这就是他的意思。 既然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洛国的执行力向来是很强的,很快就有几队人马向着洛邑、晋国、齐国而去。 洛言微微眯着眼,目中满是晦涩的望着西方秦国的方向,等晋国的实力恢复一点,就带着中原大军去揍你。 姬姓的诸侯国不是你能够随意吞并的。 下面还有连贯的一章,我再改一改,下午发。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重耳即位,铁幕落下(下) 晋国宫廷之中,燕卿满脸兴奋的跑进来。 他手中高高的举着竹简道:“国君,洛国说服了你的兄长公子重耳,他愿意承认您的君位,愿意奉您为国君。” “什么?” 众人纷纷惊呼着,这由不得他们不兴奋,公子重耳是不同的,他是之前的遗诏受益人。 背后还有齐洛两个大国! 如果他们不忽悠晋侯,公子重耳才是应该登上晋国国君之位的人。 现在公子重耳主动放弃君位,亲自站出来承认公子无知的遗诏,这个可信度几乎就是百分百了。 公子林和公子舞再起兵,就是妄图弑君! 没有人想在史书上被记下一笔弑君,至于改史那就更是可笑。 天下史官出洛氏,天下史册归洛国。 洛国对待史书的态度非常的慎重,要求各国的史官都要如实写,即使有些话不好说,可以隐晦一点,但也不能胡说。 上一个被记录弑君,然后直接将史官杀死的人,他的尸体都已经被洛国战车碾压成泥土了。 洛国对这一点的坚持几乎比宗法制度还严苛,诸夏列国五百年来第一次见到洛国国君那么愤怒,毫不顾忌的冲到另外一个国家之中,将执政的卿大夫杀死,原因仅仅只是他杀害了一个如实记录的史官。 翼城这边一片欢腾,但公子舞整个人都愣住了,“无知夺走了重耳的君位,重耳却承认了无知手中的遗诏? 鸠占鹊巢,于是鹊主动将巢穴让给了鸠? 莫非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了重耳,所以他不愿意让我登上君位?” 这是公子舞唯一能找到的解释了,否则他实在是不知道公子重耳的举动原因。 因为不论是公子无知做国君,还是公子舞做国君,对于公子重耳来说都没有区别。 公子舞绝对想不到,主要是他太过无能,居然两年还没能把自己弟弟的君位抢下来,结果现在局势已经变化到晋国要在短时间之内结束混乱的状态。 公子重耳的主要依靠就是齐国和洛国,现在齐国和洛国要求他支持公子无知,虽然他不愿意,但是没有办法,他也身不由己。 最尴尬的大概就是公子林,他刚刚宣布要和公子舞一起讨伐翼城之中的卿大夫,结果就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这个时机选择的巧妙,颇有点像是素王东征之前,跟着三监反叛,若是最后失败了,他一定会成为史书上的笑料。 但是现在局势不是他能控制的,宋国军队来都来了,难道还能就这样退回去吗? 那宋国岂不是成为了一个笑话,干涉晋国的君位是为了得到晋国的友谊,现在没能把自己想要推上去的公子推上去,反而还得罪了未来的晋侯。 宋公知道了这个消息,直接脸都要绿掉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现在的他。 公子舞和公子林在这里进退维谷,翼城之中却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齐国的使者非常隐晦的提到了公子因。 “国君,齐国和洛国似乎是想要让我们杀死公子因。” 赵卿的说出这句话,颇有些迟疑的味道,杀死一位公子可不是杀死猫猫狗狗,很多公子即使犯了错也不会被杀,最多就是流放。 “洛国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呢?”燕妫有些奇怪的问道。 她倒是不在乎公子因的性命,但是让自己的儿子背上弑兄的罪名,这是她不愿意的,而且这种要求不是洛国的作风,她怀疑是赵卿自己想要挟私报复。 “太夫人,洛国的确没有说要杀死公子因。 洛国使者说是担心公子因会效仿公子林,将秦国的军队引入晋国之中,所以他们希望能够将公子因软禁起来,不要和秦国联系。 但是臣以为,这只是虚言,软禁是不可能阻绝公子因和秦国联系的,恐怕洛国是想要让我们杀死公子因。” 实际上洛国当然是希望直接杀死公子因,但这是一位没有过错的公子,不能说杀就杀,所以洛言希望晋国能为公子因选择一块好的封地,不要让他和秦国那边联系。 这些卿大夫都是人精,从话里面品出了洛言真正的意思。 赵卿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对,再次说道:“国君,虽然这是臣的猜测,但是公子因的母族是来自秦国的贵女,现在秦国称霸西戎,还和楚国搞到一起。 因为崤函通道在我们晋国的手中,这是秦国东出的关卡,如果公子因借秦国的兵东出的话,可能会给秦国割让崤函通道。 洛国一向非常关注崤函通道的安全问题,所以希望我们慎重考虑。” 慎重考虑,最保险的做法就是直接将他干掉,这样秦国就彻底不能将手伸进来了。 燕妫一听,秦国居然这么强,还窥视崤函通道,连她也知道这个通道的重要性,而且秦国还和楚国结盟。 她不是个政治女强人,但楚国在中原的名声太差了,尤其是经过鄢陵之战后,基本上谁见了都要摇摇头。 于是立刻就说道:“楚国一向对王室和中原诸侯无礼,是个蛮夷一样的国度。 秦国竟然和楚国结盟,看来也是一个不服从天子的无礼之国了。 我虽然是一个妇人,但是也知道尊奉周天子,公子因出身这样的国家,想必是心中怀着豺狼虎豹的人吧。 但是他毕竟是国君的儿子,国君生前多次说,担心薨后见不到公子因,那他一定会孤独。 既然国君如此喜欢公子因,便让公子因去陪他吧。 这样既能够体现公子因的孝心,又能够让国君感觉温暖,我与国君相识多年,这是我最后能够为国君所做的。” 在说出这些冷冰冰的话时,她美丽的容颜上,竟然还带着温暖的笑意,仿佛并不是要杀死晋侯的儿子,而是真的认为自己为晋侯考虑。 虽然心中暗自警惕,但是燕妫既然主动将这件事的大锅背在自己的身上,这些卿大夫自然愿意。 于是纷纷躬身道:“太夫人,您真是一位贤明有德行的女子。 国君想必也是知道您的真心,才立下了公子无知继承晋国的君位。 公子因由于您的原因能够为父亲尽孝,想必是会非常感激您的。” 公子无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就在这三言两语之间被母亲和这些晋国的卿大夫们杀死,这让他有些感到胆寒。 那可是一位晋国公子啊,姬姓贵族,血统尊贵,远超这些人。 结果三言两语之间就被决定了生死。 公子无知年纪本就不大,而且生性还很是懦弱,现在经历了这件事,竟然直接被吓到,几日之中经常在梦中惊悸而起。 燕妫和卿大夫之所以这么快就决定杀死公子因,是因为晋国五公子中,不算外援的情况下,公子因在晋国的势力是诸位公子之中最小的,很容易可以杀死。 在公子林将宋国军队引入之后,公子因的确在考虑要不要将秦国的军队引入晋国。 没想到翼城之中已经有人前来杀他,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直接带着家臣反抗,结果不敌。 不过他没有被俘虏,通过地道溜了出去,然后向着秦国一路狂奔。 但是洛国向来是做两手准备的,见到翼城并没有选择软禁公子因,而是直接杀死的时候。 他们就通知了函谷关的将领,于是在函谷关下,公子因被晋国的杀手堵在了这里。 “我是晋国的公子,没有过错就被诛杀,这难道是贤明的国君应该做的吗? 公子无知难道就不担心背上弑兄的骂名吗?” 公子因绝望的大声发泄着自己的恐惧,但是那些被派来的杀手自然不会在意公子因的怒吼,乱箭直接将公子因射杀在函谷关的城墙下。 这是五公子之中第一个死在自己兄弟手中的,晋国的史官为公子无知稍微掩饰了一些。 但是其他国家的史官直接了当的写下了“晋侯克因于函”六个字,将两兄弟之间的杀戮用克来形容,可以说是满满的讽刺。 这些杀手将公子因的头颅腌制起来,直接带回了翼城之中,这是要给国君、太夫人,还有那些卿大夫们看的。 公子因的头颅传到翼城时,赵卿亲自将公子因的头颅带入宫廷之中,示意给公子无知和燕妫,他的神色颇有些得意。 但这时,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意外发生了,公子无知见到自己兄长头颅的狰狞模样,竟然直接吓的昏了过去。 原来公子无知这些时日,本就对这些敢于谈笑之间杀死自己兄长的卿大夫们感觉到惊悸。 现在竟然阴寒入体,整个人都发起了高烧。 这个时代发高烧基本上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十个人有八个人都会直接死,当初洛仁还是依靠着姬昭给他的祖宗保佑才能够存活下来。 现在只有用姬昭的道具药符,才可以确保直接将公子无知治好。 但是洛辞和洛言当初承认公子无知的君位就是迫不得已,现在巴不得他死,怎么可能耗费神器去救他呢。 性格决定命运。 胆小懦弱的国君,强势狠辣的母亲,强烈的刺激之后不治身亡,颇有些像是汉惠帝和吕后这一对母子。 所有人都没想到就在晋国的局势已经将要安定下来的时候,登上君位才两年的晋侯就直接薨了。 公子舞和公子林再次兴奋起来,这可真是峰回路转,本来已经要在君位的斗争之中认输了,没想到又有机会了。 于是两人异口同声道:这不是意外,而是公子重耳弑君。 最惊喜的莫过于公子重耳,当洛国将晋国的局势告知他,说只有承认公子无知的君位,才能保证晋国利益的时候,他忍了。 但是没想到啊,公子无知居然突然暴毙,这样的大喜事,谁能想得到呢? 公子无知一死,洛国一定会保证他的君位,这就是公子舞和公子林为什么异口同声说是公子重耳杀死了公子无知。 但公子无知生前的事情都有史官记录,虽然猜不到是卿大夫们的态度将公子无知吓死,但是公子无知的死明显和公子因被杀有关系。 公子舞和公子林本身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借口而已,两人决定联合起来先杀死公子重耳,只要能够在洛国干涉之前杀死公子重耳,洛国就不会在干涉晋国的继位。 当年王室内乱的时候,僖王就是杀光了王室中的所有人,最后逼得洛侯不得不咬牙认下了他这个王。 现在他们两个自然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来逼迫洛侯退出这场继承者战争,大不了等即位之后再与洛国修复关系。 幸好自从当年王室那件事之后,洛国一直都在防着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留在公子重耳身边的人很快就带着公子重耳出奔。 洛言带着洛国和齐国的军队聚集在齐国的边境,接到了公子重耳之后,声势浩大的前往晋国。 一战就击溃了公子舞,公子重耳对于这个让晋国公室蒙羞的弟弟深恨之,宣布将他从公室的宗谱之中抹掉,然后直接以霍乱公室的罪名将他杀死。 洛国的军队护送着公子重耳几乎没有阻挡的冲进了晋国都城之中,公子重耳宣布即位晋侯。 公子舞被杀死,公子林逃亡宋国,重耳想到宋庄公旧事,于是给宋公送去了一封信。 “公子无知因为杀死了公子因,最终忧惧而死。 看来杀死兄弟是会被上天惩罚的。 但是公子林犯下了大错,应当到天上向父亲祈求原谅。 您如果在宋国杀死他,帮助他见到晋国先君,想必他会感激您的。 晋国也不会忘记您的恩德。” 宋公眼见大势已去,公子重耳继位已经是不可争议的事实,现在晋国与洛国再次联合起来,他担心洛国和晋国借着这个借口来讨伐他,又见公子重耳在信中隐隐威胁,于是忧惧之下杀死了公子林。 至此,持续数年的五公子之乱终于落下了帷幕。 …… 血腥的杀戮之中,晋文公即位,这标志着齐晋之间的联盟彻底形成。 公子因被杀死,秦国感受到了晋国的恶意,秦楚之间的联盟愈发紧密。 从秦晋两国间的崤函天险,到齐楚相交的鄢陵之地,一幅横贯诸夏世界的铁幕已经降落下来。 姬姜联盟与芈嬴联盟这两个诸夏世界最大的军事集团,展开了两百年的殊死搏杀!——《剑桥中国史·东周卷三》 删掉了很多字,看着舒服一点了,赶紧结束这一段剧情。 (本章完) 第六十章:一国之相,两国从之 在昊天和素王的见证下,洛言、重耳、齐公三人在翼城之中盟誓,要共同尊奉王室,征讨蛮夷,弥合诸侯之间的兵锋。 洛言与齐公同乘一车,望着两侧苍山碧绿,层林尽染,洛言有些感慨地说道:“齐公。 五百年前,您的先祖太公望,追随着武王和素王征伐了这片土地,才有了我们如今的富贵。 到了现在,还是齐国和洛国一起,维持着邦周的天命。” “邦周天日昭昭,这是上天的旨意,齐国不过是按令行事罢了。” 齐公话语很是谦虚,若是一百年前,他定然骄狂,但是现在齐国国中连年败落。若不是齐桓公的底子太厚,早就跌落出一流大国的行列了。 洛言回到国中,心中还是感慨,齐公身为齐国之主,却毫无心气。 齐国消灭了莱夷国后,周围连个强敌也没有,国君只知寻欢作乐,又没有管仲那样饱受信任的贤臣辅佐,和秦国与楚国这种千难万险之中杀出来的,是万万不能比的。 国中没有贤明的臣子,国外没有强大的敌人,这样的国家怎么会强盛呢? …… 楚国,郢都。 楚人在这里立国,在这里昌盛,在这里击败周天子、击败吴国,这是上天赐予楚人的沃土。 “父亲。” 人未至,声先到。 楚王的脸上已满是笑意,放下手中竹简,便见屏风之后转出一个年轻女子,大气温婉,很是柔美可亲,她盈盈坐于楚王之前。 “宣儿,你与秦君的婚事定下来了,不日就要送你出境,到了秦国,不要忘了故国旧土,和父亲对你的一片疼爱之心啊。” 宣芈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明白父亲的心思,盈盈下拜道:“父亲,女儿到了秦国之后,定尽心竭力,维持两国邦交友好。” 雍都。 这里是秦国的首都,也是目前整个崤函以西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当代秦伯是个英武的男子,历代秦伯的标准之一都是要能征善战。 毕竟西戎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否则周天子不会迁徙到洛邑之中,将这片上天赐予周人的土地遗落。 秦伯的弟弟公子曾走进殿来,脸上带着喜色道:“国君,楚国公主宣芈到了。” 秦君大婚,雍都大贺。 翌日清晨,秦伯为宣芈结发,宣芈正声问道:“夫君,您可知如何才能国家昌盛吗?” 秦伯还未从温柔乡中走出,温声道:“君主任用贤能的人才,就能让国家变得昌盛。” “夫君睿智,妾从楚国中带来一人,名为异里,先前是异国的大夫,后来做了楚人的奴隶。 他年虽老,却有大才,妾身将其带来秦国,正是要献给您,作为兴盛秦国的礼物。” 异里? 秦伯一听此名便觉得甚是熟悉,便想到前任奇林薨前,他问政秦国未来大计。 没想到奇林却道:“国君。 我执掌秦国的国政十年,却没能让秦国变得强盛,看来是能力不足以担任这样的高位了。 我在异国之时,有一挚友,名为异里,有文公管仲之能,若是得到他的辅佐,国君的霸业想必可以实现了。” 可惜异里在异国破灭之时,已经失踪,让秦伯扼腕叹息,现在听闻夫人宣芈似乎为自己将此人带来了秦国。 望着宣芈亮晶晶的瞳孔,秦伯放声大笑道:“夫人还未嫁到秦国时,便已经想着为秦国选贤举能了?” 宣芈微微靠在秦伯怀中,羞道:“妾身是您的妻子,秦国的夫人,自然应当为秦国着想,听闻夫君一向重贤,不重出身,才将他带来。” 秦伯颇有一种得此贤妻,夫复何求之感,当即就在大殿之上召见异里,要考校一番奇林与夫人竞相称赞的贤才。 异里的确是年老,粗粗看去便已经六七十岁,但精神抖擞,体格健硕,很是健康。 异里先拜,秦伯回拜,问道:“异里,夫人宣芈言伱有大才,举荐你为我秦国大夫,孤实在是好奇啊。” 异里放下手中馍馍,正色道:“国君,前年晋国五公子之乱,公子因被晋侯无知杀死于函谷关下,您想必是还没有忘却吧!” 秦伯脸上神情一滞,没想到这老头说话如此戳心戳肺,秦国在公子因身上投入不小,没想到却一无所获,现在异里再次提起,恨声道:“晋国君臣真是可恨!身为王室近亲,宗室大国,却无故诛杀公子,实在是为天下诸侯笑。” “国君,您错了,公子因之死,不是意外,甚至五公子之中,只有公子因必死,另外三位公子至少暂时是能活的。” 这话震惊到了秦伯,连忙问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为何公子因是必死的呢?” 异里眼神锐利,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不同寻常起来,他冷声道:“因为想要杀死公子因的不是晋国君臣,而是洛国国君! 他要杀死的也不是公子因,而是秦国东出之心!” 天下善谋之人,说不上过江之鲫,但两百年来,也称不上凤毛麟角,洛国谋划再是隐蔽,也不可能瞒得过天下人。 五公子之乱,洛言所行所为堂皇正大,但目的太过明确,证实了很多猜测。 异里语不惊人誓不休,秦伯听的却是悚然一惊,连忙问道:“先生,您这话是何意呢? 秦国从来没有得罪过洛国啊,正相反,秦国一向感念洛国之恩,以礼相待。 秦国缺粮,只有楚国与洛国肯借粮于秦,哪有什么恶意呢?” 异里在心中感慨着秦伯的天真,正色道:“国君,秦国的确没有得罪过洛国,但您想过要东出崤函,称霸中原吗?” 秦伯面上露出憧憬之色,笑道:“自然是想的,昔年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号令诸侯,莫敢不从,那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呢?” 异里直接打断了秦伯的想象,“秦伯,您不能想了,这就是您的罪啊!” 秦伯一头雾水,只见异里冷笑道:“国君,您是诸夏的君主,抵御西戎有大功,所以洛国借粮给您,让您在西陲开疆扩土。 但现在您想东出称霸,什么是霸主?凌驾于周天子之上的是霸主! 在洛国眼中,齐晋之外,想要称霸者,皆是异端。 我在楚国十年,楚人常常悲叹鄢陵之败,未败于齐桓公之手,实败于洛侯之能。 秦国现在多么势大啊,丰镐旧地的六层都在秦国手中,称霸西陲,正如昔年的楚国一般。 这样的一个大国,不再与西戎作战,而是要东出与中原诸侯争夺霸主之位,洛侯怕是心绪复杂啊。 这就是公子因为什么一定要死,因为崤函通道在晋国手中。 洛国不允许晋国和秦国有如此亲密的联系。” 振聋发聩! 异里的话宛如洪钟大鼓,直直的击打在秦伯心头,原来如此。 望着秦伯愣神的神情,异里眼中满是得意,看破洛国的百年谋划,实在是他平生所最得意之事。 “两百年多前,洛宣公为先祖赐土时曾言:此去向西,有三万里河山,君可自取,莫要向东,向东则有祸。” 秦伯说出了这一桩隐秘,却听到当啷一声,夫人宣芈竟然将酒倒洒了。 宣芈顾不得擦拭,执秦伯手道:“夫君,您方才所言,楚国之中亦有,四百年前,先祖武公从申吕之地退兵。 洛文公言:此去向南,有三千里河山,尽可做楚国沃土,勿要向北。” 但是这让楚人怎么甘心呢?楚人永不屈服! 即使是鄢陵的失败那么惨烈,吴国一直纠缠不休,但是郢都周围是沃野千里的平原,楚人四百年辛苦开拓,又怎么可能一败而衰呢? 得到秦楚两国的隐秘,异里知道自己的所有猜测都没有错。 听到夫人宣芈所言,秦伯知道异里所说无错,焦急问道:“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光是晋国就让孤束手无策,若是加上洛国、齐国,秦国不要说东出,怕是直接会被中原联军杀入雍都了。” 秦国虽然在西陲之地称雄,但是楚国当初何等的强大,还是败在中原诸侯手中,他不认为秦国能够幸免。 异里摆摆手道:“秦伯勿要担忧。 楚人不忘北上,四百年前就向周王室问鼎,有不臣之心,却没有打败中原诸侯的力量,这才是楚国祸患的源头。 鄢陵之败后,洛国没有对楚国落井下石,一是楚国暂时没能力北上威胁周王室的安全。 二呢?洛国还需要楚国安定南方,攘除南蛮,吴国是承担不起这个重任的。 秦国镇压西戎,有大功于诸夏,洛国不会来找秦国麻烦。” 秦伯听出了异里话中的意思,这是说只要秦国安心在西陲之地和西戎作战,那么洛国就不会带着中原诸侯西出函谷关来找麻烦。 但正如楚国不甘心一般,秦伯同样不甘心就这样镇守在西陲,于是问道:“先生,您有着孤难以比拟的智慧,是足以辅佐圣王的大贤之人,您认为秦国何时才能东出呢?” 异里见秦伯还是不忘东出之事,心中暗叹,平静道:“您是秦国的国君,知道秦国曾经和费国作战,五次战争只胜了一次,但是费国却灭亡了,这是为什么呢?” 秦伯道:“这是因为费国国力弱小,而秦国国力强大,费国虽然表面上胜利,但是人口损失却很大, 秦国败了还有士卒,费国一败就亡国了。” 异里点点头叹道:“秦国和晋国就是这样啊,晋国有中原诸侯的支持,即使秦国的将士勇猛,能够打败晋国,但是最终受到伤害的一定是秦国。 楚国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屡次鼎盛的时候前往中原,都会大败而回,国力衰退。 秦国想要东出,就不应该纠结于和晋国一时的胜负,即使能获得胜利的名声,难道对秦国的大业有什么帮助吗? 您应该向洛侯写信,表达自己对中原没有窥视之心,只希望能够为王室镇守西陲,振兴诸夏的大业。 这样洛国就不会跟随着晋国来侵害您,如果仅仅只有晋国的话,他是不能在渭河打败您的。 秦国的西边有犬戎,北边有义渠戎,这些是上天赐予秦国的兵员和土地,若是可以将这些戎人归纳到秦国的统治之中,秦国的国力想必可以大大的增强了。 秦国和楚国结成了兄弟一样的盟约,夫人宣芈为您带来了楚国的友谊。 楚国如果能够在汉阳打败吴国,在西边打败巴国,在南边将蛮夷清剿,国力壮大。 晋国一向是喜欢内斗的,齐国一向是喜欢弑君的,洛国用这两个国家来维护周王室的统治,是注定不能长久的。 您只要不断的积蓄国力,等到晋国内乱,齐洛分家,到那时秦国和楚国就可以兵分两路,互相为对方牵制中原诸侯的兵力。 如果这样做,难道会遭遇从前那样的失败吗?” 异里说出的话鞭辟入里,让秦伯不得不信服,叹道:“秦国地处偏远,从来没有大贤的人到来。 现在见到先生,才知道圣王也需要贤臣的辅佐,孤娶得楚国的公主宣芈作为夫人,获得了楚王送来的一车车金玉,都不及先生一个人啊。 一个大夫的职位是不足以匹配您的,孤愿意将您拜为大庶长,执掌秦国的国政,想必这样,秦国就能兴盛了。” 秦国的大庶长,楚国的令尹,齐国的冢宰,晋国的中军将,这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 秦伯愿意将一个奴隶拔擢为国相,可见异里的智慧有多么的震惊到他。 异里这个人,能力出众,平生最是喜欢做官,当即也不惺惺作态,直接下拜道:“臣异里拜见国君。” 宣芈见到异里果然是个大贤之人,又见秦伯直接将其拔擢为大庶长,心中很是高兴,便为秦伯倒酒,柔声道:“夫君今日得一大贤,应当贺之。” 秦伯此刻心情舒畅,望着柔美盈盈的宣芈愈发喜爱,执宣芈手道:“妻子是丈夫的助力。 舜王因为娥皇女英而兴盛,桀纣因为妺喜妲己而衰亡,可见男子想要成功,定然有贤明的妻子。 夫人是楚国的贵女,为孤带来异里这样的大贤,想必是上天将您赐予我,让我兴盛秦国的吧。 以少昊上帝的名义,孤愿意与楚国永结两姓之好,还望夫人能将此言转告楚王。” 这一番话既是秦伯的真实想法,又是秦国对楚国的一种表态,秦楚之间要更加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宣芈知道父亲的想法,她笑着靠在秦伯肩上,温声道:“夫君,以太一至高神的名义,父亲会同意的。” 异里,一国之相,所献之策,两国从之,春秋士人之盛景,管仲始之,异里盛之。 …… 姬姜联盟是周王朝存在的基石,但这种由血缘关系形成的联盟,促使了一批无法进入联盟的大国团结起来,这种将权力局限在一个圈子之中的行为,能够稳固权力的传承,但最终一定会迎来强大的反噬。——《周王朝兴衰史》 这一章写的好舒服啊,就是这种娓娓道来的讲故事,恰到好处的旁白刻画人物和解释,能够推进剧情的对话,前两天脑子糊涂,把我写的自闭了。 这一章写了五个人物,大家能记住几个呢?宣芈这个妹子刻画的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娶回家的想法。 今天这一章写完,我感觉我的手感回来了一点,我把剩下的一些存稿该删的删,该改的改,争取恢复到六千字。 最后,今天没了~~~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王室宫闱之乱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伊洛之戎顺着洛水和伊水顺流而下的时候,洛邑城中,正发生着狗血的一幕。 从齐桓公开始称霸,洛国开始朝贡起,王室的日子过的还算是很不错的,以前那种穷困潦倒的生活至少没有了。 天下贤才之士,基本上都忙着发展自己的国家,没空搭理周王室。 虽然王室的力量已经很是衰落,但还算是二流国家,而且他是周天子,有晋齐洛三国的维护。 小国打不过他,大国没有灭掉他的想法,所以过的很是滋润。 但人一旦失去了远大的目标,还没有生存的障碍,就一定会出事。 王室的祸事根源还要从半年之前说起。 …… 这一日天子姬台如同往常一般,将政务交给大冢宰,他自己躺在宫中欣赏着舞姬的歌舞。 人对快感的阈值是会升高的,以前觉得很是优美得舞姿,现在是越看越烦躁。 于是直接将酒爵扔下,叹声道:“寡人贵为天子,诸侯却不愿意将贵女相配,进贡的女子像是郊野中的妇人,容貌不堪。 王宫之中尽是庸脂俗粉,这是天子该遭遇的吗?真实可悲啊! 若是能得一倾城女子,寡人愿以一城之邑相送。” 他的近侍逢集是个谄媚的小人,最是擅长逢迎姬台,眼见姬台如此生气,他却很是高兴,心知这是讨好天子的机会。 姬台的贫穷和弱小是相对于晋国这样的大国来说的,对于逢集来说,周王室的王畿还是一个庞然大物。 若是能够得到一座城作为采邑,封为大夫,那可真是一件幸事了。 想到这里,他眼珠一转,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与得意,躬身下拜谄媚道:“王上,您没能得到倾国倾城的女子,是臣的错啊。 作为您的近侍,不能明白您的想法,这是不可饶恕的,只希望您能够让臣将功折罪。 臣知晓洛邑之中有一贵女,有倾城之貌,想必是可以令王上舒心的。” 闻听逢集之言,姬台大喜过望,连忙将逢集搀扶而起,急声问道:“逢集,可是确有此女子? 速速带到王宫之中,若果真是绝色,寡人定然重重赏赐于你。” 逢集陪笑道:“王上,此女身份有些特殊,若是处理不及,恐怕会损害您的名声啊,这不是忠臣应该做的。 臣会为您处理好这件事,且稍等几日。” 姬台虽然一刻都不想等,但既然逢集都这么说,他只好暂时按捺下躁动的心情,回到了后宫之中。 王宫之中,王子述有些忐忑不安的跪坐在殿中,他的父王一向并不喜欢他,从来没有单独召见过他。 现在坐在空荡的殿中,他只感觉有些不安。 “拜见王子,愿您万安!” 一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王子述回过神来,一见是自己非常厌恶的,经常陪伴在父王身边的近侍逢集。 王子述和逢集有些许的仇怨,所以一向不和,况且他是王子,而逢集只是一个幸臣罢了。 “逢集,你来这里做什么?” 逢集眼底闪过阴冷,面上却笑道:“王子,王上让臣来给您传话,王子述英明神武,有康王与昭王的风采,是能够托付社稷的子嗣。 伊洛之地的戎人频频侵扰王畿,王上让您率兵去征讨伊洛之戎,等到您得胜归来,就能够让天下信服,将您册封为太子了。” 王子述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难道会有比儿子更清楚父亲为人的吗? 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父王会将自己册封为太子,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有任何的一点机会继承王位。 现在逢集这么说,一定是一个阴谋,说不准就是在征讨伊洛之戎的时候让自己意外死亡。 这种杀死人的方式并不少见,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死亡是很合理的。 于是王子述直接跪倒了地上,眼中瞬间就浸满了泪水,哭声道:“孤的德行不足,能力低微。 这样的平庸之人,走在洛邑的街头,恐怕到处都是。 能够得到今日的富贵,只不过是侥幸承袭了君父的血脉。 现在君父如此的信重孤,如果不用性命来报答,难道上天会饶恕孤吗? 逢集,军印在何处?孤这便去准备大军出行。” 虽然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但王子述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想着军队准备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能拖延一下。 逢集暗自冷笑一声,施施然道:“王子,大军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您这位主将了。” 天要亡我! 王子述只感觉天旋地转一般,逢集嘴角的冷笑已经掩饰不住。 翌日,王子述带着军队出了洛邑,好在军中还有他的一二好友,这让他稍微安心,有这些大贵族的子弟在,想必并不是要让自己送死。 他不知道,就在他前脚离开洛邑之时,逢集后脚就以天子的名义将他的妻子亦姜招进了王宫之中。 姬台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媳妇,父子之间的关系有多差可见一斑。 王子述的妻子虽然出身不高,但却生的一副好皮囊。 明眸皓齿,肤若凝脂,身段婀娜,是逢集生平仅见,他相信天子一定会喜爱。 王子述从小在王宫之中长大,尚且会对王宫感到恐惧,更不要说亦姜,逢集直接出言诈骗,“亦姜夫人,王子述想必对你说他出洛是征讨伊洛之戎,那是欺骗于伱。 你可知他为何出洛吗?” 亦姜便摇摇头,逢集恐吓道:“他犯下了大错,若是王上不原谅他,此生怕是不能回到洛邑之中了。” “啊!” 亦姜惊呼一声,“是什么样的错事,竟然如此触怒君父呢?” 逢集便将早已编造好的话术讲出,亦姜见识不高,便被欺瞒过去,她悲从中来,又不知如何做,只能垂泪道:“逢集大夫,您是君父的近侍,陪伴君父左右,可知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夫君回到洛邑吗?” 上钩了! 逢集暗自欣喜,面上却不露分毫,沉声道:“王上平生无甚爱好,独爱女子帷帐之中舞乐,不知夫人可愿为天子舞?” “这?!” 亦姜瞠目结舌,帷帐之中岂是舞乐场所? 逢集之心,天地可知! 亦姜气的浑身发抖,当即就要离去。 只听幽幽一声传来,“夫人,您难道愿意王子这样的尊贵之人,终生奔波在外,甚至死于戎人之手吗?” 依旧是那些舞姬,跳着没有新意的舞蹈,但是姬台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 他笑着对逢集说道:“逢卿,寡人做了二十年的天子,从没有像今日一般畅快。 得到此女,寡人平生便没有遗憾了,这都是逢卿你的功劳啊。 寡人绝不食言,赐予你一座城池作为采邑,日后要多多为寡人做事。” 亦姜苦苦等待着王子述回来,历时四个月,王子述等人终于要回国休整了,离开家四个月,王子述归心如箭,他一回到家中,便直接将亦姜揽入怀中。 一见王子述,亦姜这些时日的苦楚再也掩饰不住,她不敢说什么,只是投入王子述怀中痛哭起来。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隐隐约约的还是有风言风语透出,王子述大急,逼问之下,亦姜含泪将此事道出。 王子述仰天悲呼,“此等不伦之事,竟然生于王廷之中,这是何等的荒唐啊! 身为君父,竟然觊觎……觊觎……” 他满脸都是泪水,悲痛欲绝,恨声道:“素王曾言: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这样的耻辱难道有大丈夫能够忍受吗? 这样的君主难道能够主宰邦周吗? 杀死这样的君主,想必上天也是会认可的!” 眼见王子述竟然生出了弑杀君父的念头,亦姜泣声道:“您是向太阳一样永恒的王室贵胄,这是何等的尊贵啊。 妾身不过是像水草一样卑贱的人罢了,因为卑贱的而损坏尊贵的,这不是正确的道理。 还请您万万不要生出这样的念头,妾身自去便可。” 王子述紧紧地握住亦姜柔荑,恨声道:“孤是武王的子孙,吊民伐罪,这才是自然之理,姬台昏庸,不能王天下。 这不是弑君,而是为天下人诛杀独夫,上天一定会庇佑。 征讨伊洛之戎,历时四月,孤在军中已有党羽,这想必就是上天赐予孤的力量。” …… 桀王秽乱王室,以致君臣父子生怨,昊天不容,宗法不赦。 二十年秋,述杀桀王于洛,此非弑,乃诛也!——《史记·周本纪》 没了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重耳雨中哭洛宫 洛国,昭城。 洛辞已经是两鬓斑白的年纪,洛言为他将文书取来,有些忧虑的说道:“晋公重耳称霸以来,感念天子的恩德,很是恭敬的对待天子。 但他对晋国公族愈发苛刻,对诸夏列国动辄举兵,短短几年,并国十余,实在是过于骄横。 私下里有传言,重耳曾经对左右说,洛氏有圣痕,固然是素王神迹,但他生而重瞳,这是古圣王之相,生来就该鞭笞天下。” 洛辞喟然叹道:“五公子之乱时,洛国没有坚定的支持重耳,他想必是心中有所怨愤。 他这一生大致顺遂,没有遭过磨难,即位五年便甩开洛国独自称霸,不知道何等的骄傲。 他想要成就齐桓公一样的霸业,一定会去招惹楚国,但秦楚同盟,晋国却疏远齐洛。 他一人不要紧,只担心之后历代晋侯都产生独霸的心思,这才是取祸的道路。 若是晋国攻楚,吴伯定然会与楚国休战,再多的道理,不如惨痛的教训,他缺失的教育便交予现实来弥补吧。” 洛辞对重耳的预料一点没错,强大的实力带来自信,整个晋国现在的信心都已经爆棚,实在是这些年来战果太过辉煌。 重耳加冕方伯之位的第二年,晋国挫败三国联军的抵抗时,晋国卿大夫就向他谏言道:“国君,齐桓公时,齐国虽是列国第一,但是如果列国联合,齐国并不能胜。 因此管夷吾建立了一个以齐国为首的盟会,通过王命、声望、盟约制衡各国,齐国因此而霸。 但晋国之强,列国不能制,臣等商议,并国之举可以加快,天命已经降临在您的身上。” 于是重耳以楚国进贡的贡品数量不足为由,号召随国、唐国、颖国、吴国一起攻打楚国。 却说楚国自从得到秦伯传信异里之策,深以为然,于是恢复了向周王室的表面朝贡,再不主动北上,引发列国联合攻楚,而是一直在积蓄实力,准备寻找时机击溃吴国。 面对晋国发难,楚国上书周天子说:“天子,孤没有罪过。 晋公这样肆意的讨伐一位诸侯难道是正确的吗? 您是天子,难道能够支持这样的行为吗? 如果您不阻止,恐怕天下的诸侯都是会寒心的!” 这封文书直接送到了重耳手中,他展开看罢传给臣下,于是晋国君臣全都哄笑起来。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呐? 重耳大声笑着说道:“赵卿,给楚国回信。 信中道:‘楚国蛮夷也,以夏伐夷,王道大义! 晋国是姬姓诸侯,有瑰美的礼仪和强大的军队,楚国应当顺从,才能早早脱去南蛮本性。’” 这话一出,直接将楚国激怒,楚王在郢都怒道:“晋侯实在是太过猖狂与无礼,是人所不能容忍的。” 虽然中原诸侯一向歧视秦楚两国,暗地里讥讽为戎蛮,重耳这番话说到了很多诸侯心中,但是国书之中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很是不妥。 不少东方的国君纷纷与左右臣下议论:“楚国是素王分封的诸夏列国,懿王时加封为公侯高爵,宫廷中有着金册。 即使是真正的蛮夷之国,颁下金册之后,也应当给予尊重才是。 楚国虽然居于虫草滋生的荒恶之地,习性上也带上了南蛮的风俗,但晋国以这样的借口开战,实在是过于儿戏。” 话中是对晋国如今强势的担忧,吴国收到晋国联合出兵的消息,直接扔到了一边。 吴伯笑着对左右道:“晋国有千里肥沃的土地,二十万的军队,光是战车就有几千辆,这样的实力是孤从未曾见过的。 楚国一定会迎来鄢陵之后的又一场大败,那时楚国就无法与吴国在南方争雄了。” 吴国君臣已经打定主意不参与晋楚之间的战争,就等着楚国落败然后再次痛打落水狗,就像一百年前做的那样。 见到吴国没有整顿军备准备出征,楚国大喜过往,不用两线作战这是最好的消息。 楚王感慨道:“过去楚国不懂得团结诸侯,所以才会在中原遭遇战败。 现在晋国同样如此,这难道不是上天要让他失败吗?” 于是楚王向整个楚国发出了征召令。 “楚人是帝高阳的后裔,寡人是诸夏的贵胄。 素王赐予楚人生存的土地,先祖筚路蓝缕有了今天的富贵。 晋国是姬姓的宗国,却像戎狄一样的无礼。 寡人号召所有的楚人,迎击入侵的晋人,保存楚国的社稷,太一至高神会保佑每一个楚人。” 秦国,雍都。 宣芈夫人脸上满是担忧,晋国之强,她在雍都之中也是知晓的,单单凭借楚国怎么可能抵挡呢? 秦伯满脸兴奋,十几年来他听从异里之言,一直守在西陲壮大秦国,但是他的东出之心怎么可能熄灭呢? 见到夫人垂泪欲滴,他将宣芈搂如怀中柔声道:“夫人勿要担忧,秦楚歃血为盟,孤定会援兵救楚。” 异里坐在下首,顿首道:“国君,臣十几年前为您定下经略西陲的策略,如今晋国骄横不能制,不得人心,这确实是秦国的机会。 但臣有一言,还请国君斟酌。 一旦齐洛二国参战,就要立刻离开中原,否则悔之晚矣。” 见到就连一直不主张前往中原的国相异里竟然也同意,秦伯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国相所言,孤无不应允。” 晋国与秦国之间的崤函通道是控制秦国的手段,但这不意味着函谷关真的就是不可攻破的要塞。 秦国多年以来苦心孤诣就是要突破这条通道,早就有了办法。 洛辞得到了这个消息,此时的他已经渐渐不能视事了,洛国的政事都由洛言掌管。 洛言有些讥讽的说道:“晋侯重耳悍然对楚国用兵,这是想要天下都臣服于他,真是志向远大啊。 只是不知道两百万人能统治一千万人吗? 千里的国土能驾驭万里的疆域吗? 千乘之国能有万乘之国的威严和实力吗?” 战争的阴云陈列在南方的土地上,晋国军队的和楚国军队在颖国相遇。 重耳命人上前传话道:“楚国对天子不敬,所以才会招致这一场战争。 诸夏贵胄是受到上天垂青的,蛮夷戎狄是受到上天厌弃的。 楚国难道真的要背弃诸夏的身份,而投入蛮夷之中吗? 这是灭绝宗庙社稷的道路啊,楚国的先祖恐怕是不会原谅你们的。 王上是上天之子,胸怀宽广,愿意给予楚国生机。 只要楚侯愿意屈膝投降,将靠近王畿的三百里土地割让给天子,再向天子上书承认过错。 这样表达你的诚心,晋国就可以饶恕楚国的罪过了。” 楚国是列国之中疆域最大的,三百里的土地不算什么,但楚王认为重耳的话太过可笑。 “楚国有广袤的疆土,却没有一寸是可以割让的。 用土地来饲养恶狼,只会愈发的弱小,将土地赐予勇猛的战士,楚国就能战无不胜。 重耳让寡人割让三百里的土地,寡人便承诺用三百里的土地赏赐擒拿重耳的勇士。” 三百里的土地! 多少诸侯国都没有这么大啊,就连楚国公室之人也极为震撼,恨不得立刻下场冲杀一番。 楚国军队更是士气高昂,无数道“楚国万年”的高呼声响起。 双方放完嘴炮,开始列阵厮杀,双方鏖战一场,留下满地尸体,楚军不是对手,后撤三十里。 见到晋国军队果然勇猛,战无不胜。 重耳意气风发的向左右笑道:“一百多年前,若是没有吴国截断粮道,齐桓公也不能迅速打败楚国。 但是今日,楚国虽强,但是在我晋国儿郎的面前却是不堪一击啊。” 晋国军队的确是天下强军,楚国不是对手,只能不断的后退着。 面对这种场景,若是没有秦国援军,楚国只怕真的要屈膝赔款了, 这时秦国的军队一分为二,一支装作要走崤函通道,与晋军纠缠,另外一支放弃了战车来到了晋国军队之后。 统率秦军的是秦伯的弟弟嬴诺,他是秦国军中赫赫有名的战神,战无不胜,秦伯将他派出来,可以说是抱着极大的期望。 这不是嬴诺第一次来到这里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兄长想要东出,战争讲究天时地利,所以他无数次的跟随着商队前来这里探查地形,甚至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画出了堪舆图。 “将军,我军要前往支援楚王吗?” “不必,晋国军队实力太强,即便是秦楚联军,正面作战也不一定能够战胜。 鄢陵之战时,楚国实力强大,中原诸侯选择了让吴国截断粮道,然后不断地和楚军硬碰硬的战术,最终将楚国人杀的大败。 现在晋国军队的粮道几乎都是由王畿供应,我们最重要的就是切断王畿的粮草供应。 晋国军队渡河而战,楚国实力不弱又在国中本土作战,定能支撑很久。 晋国久攻不下,到时定然会回军攻打我军,我军占据应地之上的山谷,进可攻退可守。 晋人会进退维谷,粮草不济,等到晋国军队士气崩溃,楚国再与我军前后夹击,这样就能胜利了。” 秦军袭击了晋国的粮道,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线的晋军之中,重耳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感到震惊。 “秦军还在函谷关下,怎么可能来到这里呢? 孤遣大将坐镇函谷关,还命令三军将坐镇崤山之中。 关中不过是一座牢笼,除非秦军有飞鸟之能,否则怎么可能进入关东呢?” 晋国君臣是能够铸就晋国霸业的能人,他们敢于伐楚,就是因为即使晋国没有翼助,但是楚国同样没有! 楚国周围的国家都是他的敌人,唯一的盟友是秦国,但是被函谷关堵着,最多只能为楚国牵制兵力罢了。 但现在却出现了这样的意外,秦国大军匪夷所思的出现在了晋国之后。 “秦军定然是找到了另外一条出关的道路,但必不会是大军而来,否则这样的通道不可能不闻名天下。 现在的关键是我国接下来的行动,军中粮草最多只能供应一月,若是得不到补充,到时定然是大军哗变。” “秦国当真是可恨,孤不去找他的麻烦,他竟然敢撩拨孤的虎须,待回到国中,整顿军备,便西出函谷关,征讨秦国!” 重耳恨声道,但他到底是一个雄主,在秦军截断粮道之后就知道,这一次的伐楚要无功而返了。 于是果断说道:“大军粮道遭到秦军袭击,不能冒险,立刻回国,晋国实力强大,大不了下次再来。 但若是遭遇楚国鄢陵之战的失败,恐怕二十年都缓不过来,那时霸业一场空,就得不偿失了。” 不得不说,重耳还是有理智的,他明白晋国强大的军力是最重要的,所以很是谨慎。 见到国君还是很英明,随军的晋国臣子纷纷松了一口气。 晋国军队开始撤退之快,这有些出乎楚王的预料,他以为晋国军队会尝试一下击溃楚军,没想到居然走的如此果断。 但是并不影响大局,因为双方交战,不是一方想走就能走的,尤其是越过大江大河的战争。 一个不慎就会从撤退变成溃败,所以晋军撤退的速度并不快,之前一直边战边退的楚军,开始不断地袭扰晋国军队,逼着晋国军队不得不扔下很多的辎重和尸体。 这种不战而败,而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袍死在面前的无力感,让整个晋国军中都弥漫着一种阴霾。 秦国军队早就在王畿之南等着晋国军队,但是却并不是拦着晋国军队,因为秦军并不想和晋军拼命。 望着秦军的列阵,重耳叹道:“秦国的将军是有才之人,他若是将我军退路全部堵上,我军定然同仇敌忾,或许还能大胜一场,但是他将退路留出,却占据了有利的地形,这下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伤亡啊。” 果然如同重耳所预料的,秦楚两国并不寻求全歼晋国军队,而是一营营的击溃晋军,然后围歼。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晋国国内一直以来被压制的公族,竟然乘着这个机会背叛,他们率领着私兵封锁了晋国的边境,不允许重耳回到国中! 当这个消息传到三国交战的战场中时,重耳彻底呆住了,先前听到秦国截断粮道时,他依旧云淡风轻,但是现在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爬满了他的全身。 “孤! 孤太过心慈手软,以至于有今日之祸!”重耳直接一口鲜血吐出,声音之中的恨意阴寒刺骨。 追随重耳而来的卿大夫都惊呆了,这件事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这群公族之人狭隘到这样的地步。 重耳虽然打压他们,但是花无百日红,下一代国君时他们依旧能够翻盘。 “他们这样做,难道不是要直接毁掉晋国吗? 这里可是十万晋国精锐啊! 若是一战而没,那后果……” 魏卿急声道:“国君,情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伊洛之间是不能走了,只能往颖国、郑国方向撤退,臣认为……” 说到这里,魏卿有些踌躇,重耳惨然道:“魏卿还请说吧,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臣以为应该立刻和洛国求援!” 众人当即就是一滞,齐刷刷的望向重耳,洛国这可算是重耳的逆鳞之一了。 没想到重耳并没有生气,反而苦涩笑道:“众卿不必如此看孤,魏卿说的有道理啊。 孤生有重瞳,所有人都说这是古圣王之相,后来得到齐洛二国的帮助登上君位,意气风发。 结果见到洛太子言眉心的圣痕,却生出嫉妒之心,孤要证明自己,重瞳异象不弱于洛氏圣痕。 到了今日,看来是场笑话了。” 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但是在场的群臣却纷纷落下泪来,他们集体跪在地上,不住的叩首,悲声道:“国君,是臣等无能啊。 当初不该拦着您诛杀那些叛逆的,若是听从您的意见,杀光公族,也就没有今日之祸了。” 重耳有着堪称伟大的性格,他稍微颓丧了一下就振作起来道:“晋国能有今日的强盛,都是诸位贤臣的功劳。 孤听说,寒蝉是见不到秋天和冬天的,蛇是没有见过雪的。 这大概就是眼光的局限吧。 众卿都是品德高尚的人,又怎么能了解那些无德之人的卑劣呢? 还是快快起来吧,这不是众卿的错!” 秦楚两国同样得到了这个消息,大喜过望。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本来只是想要给晋国放放血,没想到居然能有机会将晋国直接打成残废! 楚王更是激动,隐藏在楚人血脉之中的问鼎之心再次兴起。 晋国大军仓皇的向着郑国和颖国逃去,秦国和楚国的联军一路跟在后面追杀,杀的血流成河。 重耳则连夜兼程越过郑国的边境,来到了洛国昭城之中,他被带到了洛国的宗庙之地,洛辞在这里休养。 这是整个洛国宫殿之中最宏伟的大殿,重耳虽然心中满满的都是焦急,但还是静静地在院中等待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洛言从屋中走出,来到重耳面前说道:“晋公,父亲身体不好,让您多等了!” 重耳连忙说道:“洛侯和太子对重耳有大恩,又为诸夏操持,实在辛苦。重耳多等一会儿,是不值得提起的事情。” 洛言脸上神情不变,淡淡说道:“晋公您是天子册封的方伯,赐予九锡,号令诸侯,鞭笞天下,莫敢不从。 些许恩情,不需要再提起了,您应该称孤,这才是符合礼制的。” 重耳听着虽然客气,却明显撇清关系的话语,心中就是一凉,又听洛言说道:“看这天色应该是要下雨了,晋公您还是先回吧,等父亲身体好一些再来见您。” 说完也不等重耳反应就直接返身回到了屋中,随着重重地关门声,一滴豆大地雨水落在重耳脸上。 本来准备离开地重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思绪瞬间回到了战场之上,那滴雨水仿佛无数晋国将士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 “噗通!” 重耳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瞬间泪流满面,他痛哭出声,向着屋中大声喊道:“洛公! 重耳向您请罪!” 话音刚落,雷声响起,瓢泼大雨就降落下来,重耳瞬间就狼狈不堪起来,他的眼泪与雨水混杂在一起。 “重耳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您的原谅,但还请您看在晋国这些年维护王室有功,又同为诸姬的份上,能够发兵救援!” 重耳深深地叩首下去,他华美的袍服被淋湿,上面溅满了泥土,他的发髻被冲散,须发蓬乱。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雨停了。 重耳抬起头来,见到洛言举着一把大伞,将一件御寒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洛言面上带着疑惑的神情问道:“晋公,您有何罪呢?还请为言解惑。” 重耳面色苍白的惨然说道:“身为诸夏列国之首。 不能征讨夷狄,这是罪一。 吞并姬姓宗国,这是罪二。 侵吞王室土地,这是罪三。 有这三条罪过,重耳又怎么会得到上天的垂青呢?这就是失败的根源了。” 洛言仿佛是才明白过来,感慨道:“晋公,晋国是何等的强大呢?甚至要超过典籍中记载的齐桓公了。 若是能够联结诸夏,难道会有战胜不了的戎狄吗? 若是能够真心尊奉王室,难道诸侯会腹诽晋国吗? 若是能有一二盟友,难道秦军敢于陈列颖郑之地吗? 若是能交好吴国,不意气指使,难道楚国敢于举国对抗吗? 若是能团结公族,难道会有国不能回吗? 您的失败就在于过于依仗武力,而失去了敬畏。 仁德的君主帮助他的人就多,天下的人都顺从他;失德的君主帮助他的人就少,就连亲戚都会背叛他。 失德的君主难道能获得胜利吗?” “咔擦!” 一道划破乌云的闪电映衬着洛言是如此的高大,重耳重重的低下了头颅。 翌日。 早已待命的洛国军队在“兵贵神速符”的加持之下奔赴前线,随着洛辞表态,列国纷纷追随着洛国开始整兵。 晋国独霸十几年,却不知天下早已群情汹汹,不满晋国许久了。 …… 齐桓公得方伯九锡,始立霸业,春秋三百载,唯晋文公比之、次之。 何也? 晋文公谦而好学,明而善断,结贤臣,用能士,有古圣王之相,乃能成霸。 齐桓公正而不谲,亲晋洛,于是有鄢陵之胜,后人盛之。 晋文公谲而不正,远齐洛,于是有伊洛之败,后人哀之。 ——《洛宫春秋》 兵贵神速:可以让一支不超过五万人的步兵军团提高30%的行军速度,且不多消耗体力。 今天没了~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素王解惑,老子成圣 不知所起,不知所踪之处。 姬昭静静地沉睡在这里,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时间永不流动,所有的规则都处于混沌之中。 姬昭沉睡着,整个世界都随着他沉睡。 然后他醒了。 这个世界就有了光,混沌化为了秩序,他睁开了眼,入目的就是漫山遍野芬香的桃花,桃林之下有一座木屋。 “老子?近道之人啊!” 这是姬昭第一次因为非洛氏族人而醒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存在会被观测到,这不合理,但老子或许就是理吧。 姬昭望着两百多年来所积攒的雄浑的气运,除了用来施加祖宗保佑,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今天见到老子,很值得一用。 “洛言。”姬昭轻声唤道。 洛言突然听到这一声,直接跪在地上,俯首道:“老祖宗。” 李耳身体一颤,心中掀起了无尽的波澜,他感觉到世界的真相就要在自己面前展开了。 素王啊! 您真的是长生不死,与天同寿的神灵吗? 如果您真的存在,那么昊天还能是无情无欲的吗? 即使昊天真的只是自然的法则,但是您呢?您干涉了多少次人间之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李耳抬起头,喃喃说道。 天地是无私的,不会偏爱谁,天道是无为的,顺应天道的发展才能长久。 天不是神,道也不是神,学习无私的天道,用天道来代替人道,这是他理论的根基,素王的出现,让李耳有些对自己的理论怀疑人生了。 如果天道本来就不是无私的,那么天道和人道的区别在哪里呢? “伯阳公,您问昊天是否有情,可否愿意阐述一下您的认知呢?” 李耳回过神来,他明白这是素王在问自己。 “世间有天道、人道,天道无私,人道有欲,天道恒远,人道短浅……” 姬昭静静地听着,这一套理论实际上已经与前世很不一样,其中充满了割裂。 李耳是近道的人,他看到了大道的运转,他看到了规则的运转,他掌握了思想的钥匙。 然后他看到,素王横亘在天人之间! 这让他的思想混乱起来,素王是不应该出现的,但是存在才是真理,所以他认为自己观察到的天地出现了错误。 随着李耳的声音渐渐消失,借着洛言的口,姬昭开始为他讲解《道德经》。 这是没有姬昭出现的世界,李耳对天地的认知,对真正的世界的认知。 “素王啊!” 随着姬昭越讲越多,李耳忍不住叹道:“原来如此,天地不仁,只有您是特殊的。” 姬昭所言,与李耳的有八层相像,但是其中的内核却完全不同,没有受到丝毫神圣的影响,让李耳心中所有的疑虑都一扫而空。 这是素王给予他的回答。 昊天无情! 大道无私! 这是天地的道理,但素王的存在是另外一种道理,你用天地的道理来观测素王,这就是矛盾。 天地的道理就摆在那里,素王的道理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是不可捉摸的。 李耳始终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微笑,他的眼睛更加的深邃,他的神情更加的沉静,像是一座山。 朝闻道,夕死可矣。 姬昭离开了这里,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他有些期待李耳能够完善出什么版本的道德经。 见到老祖宗离开,洛言立刻道:“伯阳公想必是有所感悟,您担任守藏室之史已经数十年了。 想必这些书籍都已经读过,不能再为您提供帮助,在洛国之中,还有远比这些多的书籍。 从殷商时期就存在的甲骨,到历代学宫的智者所记,那里是天下智慧的宝库,一定有您想要的。 若是您愿意担任学宫的祭酒,我甚至愿意答应您,将素王的经典取出供您阅读。” 这是李耳本来就想要的,他要阅读更多的素王典籍,还有明公的典籍,只有这样才能作出更好的经典。 于是应道:“便依太子所言,担任学宫祭酒,只是不知学宫群贤是否愿意。” 洛言闻言笑道:“您的才能通天彻地,您的智慧冠绝古今,您是天上的皓月,他们只是米珠大小的荧光罢了。 若是真的不开眼遇到您,恐怕覆手之间就会对您顶礼膜拜了。” 洛言对李耳毫不吝啬的赞美着,这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感受。 洛氏传承五百年,很多家主都只能在薨前见到素王,这也是洛辞为何对死亡并不感到恐惧的原因。 生前就见到素王的洛文公、洛宣公、洛明公,那都是洛氏最杰出的家主。 李耳的智慧之高,可见一斑。 回到洛国之中,洛言将李耳带到洛国的守藏室之中。 当那扇门打开之后,李耳这种宠辱不惊的圣人,眼眸之中那平静的湖面,也泛起丝丝的波澜。 “太子,天下之学,尽归于洛啊!” 洛言闻言笑道:“今日之前,尽归于洛。 见到伯阳公,才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若是洛国的守藏室之中,没有您的经典,怎么敢称之为尽收天下之学呢?” 李耳走入守藏室中,洛言立刻就前往拜见父亲,将这件事情告知洛辞,并且将两个版本的《道德经》全部带来。 半日读罢,洛辞叹道:“不过数千言而已,却能说尽天下的道理,这本书足以作为万物之理啊! 怪不得素王愿意见面,这才是真正的圣贤,不是我们这样的凡人所能比的。” 万物之理。 这是多么高的评价呢? 就连洛明公所著的足以清平乱世、兴旺盛世的王霸道都没有得到这样的评价。 因为洛明公所著的,终究还是统治术,是根据素王的典籍,从中所归纳而出的,也许君主会非常喜欢,如获至宝,但对洛氏来说,不过了了。 但是李耳现在所著的,是道理的源泉,是天道的具现,甚至指明了由人而天的道路,甚至在文字之中,他们见到了素王的影子。 李耳来到洛国之后就一头扎进了洛国公室的守藏室之中,整整待了三个月,才将素王所著的经典读完。 他从守藏室中走出,他要到学宫之中,担任祭酒。 这是洛国之师。 洛国的学宫祭酒是个非常特殊的位置。 他不像是卿大夫那样直接掌握着政治权力,但是没有任何人敢于忽视,因为祭酒是洛国所有学子的老师。 在洛国之中,不论是公族还是卿族,都会进入公学之中学习,若是祭酒学识能够征服所有人,政治能量之恐怖简直不可想象。 曾经有三位祭酒一朝登临洛国大冢宰,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李耳是个外来户,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太子从王畿特意邀请来的。 这一定是个大贤之人! 这是所有人的共同想法,公室从来没有在祭酒的选择上出过错,目前为止所有的祭酒都是贤能有才的贵族。 但所有人都想要看看,这位大贤之人又擅长什么呢? 在万众瞩目之中,李耳来到了学宫,经过两百年的扩建,这座学宫的面积已经大的像是一座宫殿。 洛言亲自带着李耳来到学宫之中,数百名贵族子弟安坐在席位上,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服饰,尽皆垂手肃穆,拢在宽大的袍服之中。 洛言有些骄傲的说道:“伯阳公,这数百名学子中,五成都是洛国的公族子弟,他们尽皆是栋梁之材,却不愿意出仕,只愿意在这里穷究天地至理。” 洛国的公族多才俊,这是闻名诸国的,很多列国的君主就喜欢从洛国学宫之中邀请人才,只不过很多的公族子弟都不愿意出仕。 那些出仕的大多数都是列国前来游学的士人,他们的心愿就是学的屠龙术,然后得到君主器重,施展抱负。 洛国公族很多人一生皓首穷经,就是为了注释《洛语》以及无数的学宫经典,希望能够立言成圣。 立言的诱惑之大,已经远远超过了前往一国担任大夫或者宰执的境地。 当洛言带着李耳走进的时候,所有的师长和学子站起,躬身道:“太子安康。” 洛言深深躬身回礼,“诸位安康。” 复指着李耳说道:“诸位,这是伯阳公,大贤之人,素王所言圣贤,不过如此了!” 整个殿中仿佛静了一瞬。 圣贤? 这是何等的赞誉啊! 礼不可废,尤其是在洛国学宫之中,众人不论心中如何想,但还是齐声道:“伯阳公,愿您安康如意!” 随着李耳回礼,所有人都有些观望着这位被太子言称作圣贤的老人,所有望着李耳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被他的眼睛所吸引。 他的眼如山如海,他的气质却柔而坚韧。 真是不凡呐,所有人心中暗道。 洛言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李耳将所有人折服的场景。 待两人坐下,立刻就有学子起身向着李耳问道:“伯阳公,您是国君和太子所邀请来的圣贤,想必是有德行的人了,不知您对于德行如何看呢?” 德行是《洛语》之中着重阐述的,洛休认为国家想要强大是很简单的,但是国家强大的同时让子民喜乐安康,就要依靠德行的力量。 律法的制定是为了让所有人有德,所以要惩罚那些无德的人,表彰那些有德的人。 那么如何成为一个有德的人,就是重中之重,所以他向李耳询问如何做有德之人,这不是为难,而是真的想要询问。 李耳神情未曾变过,平静道:“崇高的德行就像是水,有利于万物却不与万物争斗。” 上善若水! 这是一种从未听过的论调,但随着李耳的阐述,学宫众人发现自己轻而易举的就被说服。 因为这种理念,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不论何人,只要听到,就会觉得其中蕴含着真理。 这就是《道德经》最强的一个地方,它的语言是具有说服的美感的。 又是一个学子起身问道:“伯阳公,您是圣贤,那圣贤应该如何做呢?” 李耳回道:“美的东西之所以美,是因为有丑的存在;善良的之所以善良,是因为不善的存在。 圣贤的存在,是因为不贤之人的存在,若是没有不贤之人,则人人皆是圣贤,不要过于推崇贤能之人,这是不符合天地至理的。” 这一番言论堪称石破天惊之语,贤能之人是一向受到推崇的,尤其是《洛语》的各种注释之中,充斥着贤与不贤的辩论。 这些学子一直接受这种教育,对于李耳的这一番言论有些无法接受,但是李耳自然不会仅仅输出观点。 在他无数的例子阐述之中,学子们发现,李耳并不是不推崇贤人,而是认为对圣贤的追求不可过分。 一旦超过了正常的限度,给予圣贤过高的地位,给予圣贤权势、声望,那么就会在社会之中形成一种风气。 对圣贤的追求就会从思想层面的升华,转变为现实之中的争权夺利,这是不利于社会安定的。 从清晨一直到傍晚,侍女将鼎食来来回回的换着,数百人不知疲倦的在这里向李耳提问着。 李耳则无所不知,他总能说出一番逻辑自洽的道理,而且隐隐约约的能够包含他们往日之中所学的道理。 上善若水! 这位伯阳公以自身践行着这个道理,他的思想包容万物,他的智慧洞察一切。 所有人都已经对李耳佩服的五体投地,洛言让侍者将今日的对话全都记录下来,白白得了一份《道德经》的原版注释,这不由他不高兴啊。 “伯阳公,您是真正的圣贤啊,这世间还有您不明白的道理吗?”有学子刚刚问完一个问题,有些感慨的说道。 李耳沉默了一瞬,缓缓道:“吾作《道德经》五千言,穷究天下至理,但素王的一切,吾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这话一出,场中瞬间沸反盈天,然后又陡然归于寂静。 素王之智,如圣如天。 素王之格,至尊至贵。 素王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这不需要思考。 随着钟声响起,李耳圣贤之名随着一些辩论的片段,向着四方列国传去,无数对世道迷茫的士人向着洛国学宫而来。 新的时代,开启了。 下午还有2000字 (本章完) 第七十章:孔子 曲国,经过齐国连番的打击,曲国已经是个不足两百里的小国,爵位虽然没有降为君,但已经是大国附庸。 孔丘是曲国之中有贤名的人,他曾经在洛国学宫之中治学,论对《洛语》的理解无人能出其右。 “洛侯,素王制定了天下的礼乐制度,于是有了邦周的五百年兴盛。 直到现在,只有洛国还恪守着礼乐,这就是洛国始终兴盛的原因。 但是您为什么不在天下之中重新建立礼乐呢?丘不明白! 只要天下人人都奉行礼,君主践行仁,臣子践行忠,天下不就安定了吗?” 这是孔丘对洛辞的发问,他很疑惑,他不理解,他从古人的典籍之中悟出了“仁”的道理,但是却发现就连洛国都不去推行。 于是他想要离开洛国,寻找愿意接受自己学说的君主。 “仲尼啊,您是大贤之人,《洛语》的王道会因为您而兴盛,留在学宫之中吧,阐述您的仁道,洛氏会记录下来,为您传承下去。 从三王五帝到如今已经两千年,往后的世界还有无数个两千年,您的学说如此瑰美而贴合人性大道,这是迟早都会兴盛的学说啊,为何您一定要现在兴盛它呢?” 这是洛辞对他的评价,一个拥有崇高品德的人,一个充满智慧的人,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王道是有用的学问,仁义是应当被提倡的道理。 但不是现在有用的学问,所以洛辞希望孔丘能够好好的讲学说写出来,寻找传承者,但不要试着去做官,因为那是注定失败的。 但是洛辞自己是洛氏之人,他知道即使千百年过去,素王也会一直关注着家族,所以洛氏嫡系向来做事以百年为计划,乃至于为千年之后做准备。 这是洛氏的底气。 但是孔丘即使再拥有高超的智慧,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何谈千年之后呢? 于是孔丘离开了学宫,回到了曲国之中。 当时的洛言还在晋国,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有些遗憾的问道:“父亲,仲尼是五百年一出的圣人,您为何不将他留在洛国呢? 或许邦周之后,仲尼的学说就要颁行天下了。” 从洛休开始,洛国公室子弟,都是学术型的君主,所以他们能看到孔丘学说的珍贵之处。 他不仅仅是对上古周礼的简单复兴,他的思想之中蕴含着一天下的精髓,那是目前所有思想中都没有的。 洛辞和洛言还准备将素王的学说给孔丘参考,希望他能够用自己的思维写出更精彩的理论。 没想到孔丘居然直接离开了洛国。 洛辞笑道:“仲尼既然是五百年一出的圣人,难道有什么人可以控制他的思想吗? 他是大贤之人,不论是顺境、逆境,都是为他的智慧提供养分,等吧,他一定会回来的,洛国才是王道的乐土。” 曲君同样喜欢洛语之中所描述的王道,因为他一直在被臣子欺压。 他听说孔丘曾在洛国学宫之中进学,于是邀请来问政,询问怎么样才能振兴国势,兴盛君主的权威呢? 这正是孔丘所研究,笑道:“国君,很简单,只要践行素王之道就可以了。 素王是三千年以来,最伟大的人,他的伟大不在于东征平乱,而是制定礼乐。 这是足以让万世太平的制度啊。 后人不去遵守,反而不断地破坏,这难道不是最荒谬的事情吗? 周王室最大的四次衰落,分别是厉王、荒王、幽王、僖王时期,难道这些衰落,真的是上天不眷顾他们吗? 不是的,是因为他们肆意的破坏礼乐宗法制度,而产生的人祸啊。 王室的兴盛,都伴随着礼乐秩序的重新构建,车轮只有在平坦的大道上才能跑动,这就是寻求大道的重要性。 不论是洛文公还是洛宣公,都是加强了周天子的权威,让诸侯们各行其是。 齐桓公和管仲也是通过尊王攘夷,重新确立了宗法制度,才让天下稳定下来。” 素王之道,高深飘渺,而且洛国从未完全将素王之道公之于众,直到洛明公作出《洛语》一书。 洛休将四百年来的周政得失归纳总结,还大篇幅的对素王《王道》进行阐述,在《王道》和《洛语》之中,有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大同世界。 这让孔丘无比的坚信,只有重新建立礼乐制度,才会将现在纷乱的人心收拾起来。 他如果知道自己推崇的洛明公不仅仅作了王道的《洛语》,还有霸道的《为主》,恐怕会和得知素王存在的李耳有同病相怜之感,震撼不已了。 曲国国君很是欣赏孔丘的王道,或许是用这些来麻醉自己吧,他任命了孔丘担任曲国的国相。 成为国相之后,孔丘开始践行自己的王道之路,不得不说,对小国而言,王道是有效果的。 但是曲国之中权势最大的本来就不是国君,而是曹大夫,曲国这不足两百里的土地,其中一半都是曹大夫的采邑,威势可见一斑。 孔丘担任国相七月,与曹大夫相争五次,直到曹大夫说要邀请他到家中做客,然后曹大夫故意使用了各种诸侯才能够使用的礼器、乐器、鼎器。 他要看看践行王道、提倡君臣父子的孔子如何做呢? 孔子自然不能容忍,在曹大夫宴席之上,大声的斥责这种僭越行为,“区区大夫,僭越违背礼制,你的狼子野心,曲国之中,怕是路边的行人都知晓。 吾会在史书上会记下你的名字,与戎狄蛮夷一起,接受万世的唾骂。” 孔子家的确是有记史的传统,而且他这样的大贤之人,是注定要立言的,到时候曹大夫还真的要遗臭万年了。 他的友人担心曹大夫对他不利,希望他能向曹大夫认错,他大怒道:“洛文公曾经称赞熊顿是诸夏英杰,应当进侯爵酬谢他的功劳。 但是熊顿僭越称王,践踏礼制,洛文公再也没有说过为熊顿加封。 宣公时,楚国僭越称王,王室与楚国联姻,楚国表示臣服,于是不在诸夏之间称王,难道楚国都能遵守的道理,曲国却不懂吗? 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鞭笞诸侯,号令诸夏,这是何等的威势呢? 难道有过僭越吗? 方伯尚且不敢僭越,区区大夫,实在是可笑啊。 礼乐是邦周的根本,如果连这件事都能容忍的话,难道还有不能容忍的吗?” 孔丘辞去了曲国国相的位置,他开始在列国之中游学,开始招收一些有天赋的弟子。 他过的很是困顿,各国君主都对他的学问礼敬,却不愿意使用他,他在荒野之中叹息说道:“天下无道很久了,洛国不朝周后,周礼就崩坏了。 齐桓公薨后,列国就混乱了。 若是素王不再照耀邦周,天命就要落地了。 我是殷商的旧民,为何却对此感到悲伤呢? 大概是忠于王道礼乐,而忘记了其他吧。” 他的眼睛依旧明亮,破旧的衣服不能掩盖他挺直的脊梁,他是个精神强大的圣贤,风吹雨打是上天给予他的磨砺。 他坐在车上,从田野之中走过,然后听到了洛国之中传来的声音,那是蓬勃的生机。 他的弟子们携带着兵器和战车,他的旁边插着一支长戈,看他一米九的身高,雄壮有力,这想必不是摆设。 弟子为他奉来书籍,他整理着冠冕和袍服,永远一丝不苟的做好自己,却不严苛地要求别人。 “伯阳公真是一位大贤之人啊!从《洛语》之后,吾再也没能读到如此直通天地的至理。” 望着那些传出的只言片语,孔丘知道自己要回到洛国学宫之中了,他要在那里完善他的道路,他要在那里宣讲自己的学说。 “老师,这位伯阳公所著的经典似乎与您所讲不同,这不是王道之路啊。” 孔丘笑道:“你错了,这也是王道之路,无私无欲的圣王之道,这是素王才能达到的境界。 伯阳公过于强调无为而治,以天道驾驭人道,但自古以来,除了素王,还有谁能做到呢? 这与《洛语》之中所传达的理念是有一些区别的,所以才要到学宫之中,当面向伯阳公问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伯阳公是圣贤,他的文章,伱们不要随意自己解读。 这些残缺的观点之中,有很多都是不同于吾道的,尤其是圣贤之论这一点。 圣贤之所以是圣贤,不是因为不贤之人的存在,而是因为圣贤的品德达到了一个境界。 仁义、信义、智慧、礼节,这是人所应该追求的,如果能够做到,这就是圣贤了。” 即使是对圣贤的理解,两人就很是不同,李耳说相对,孔丘说绝对,天下之人谁没有自己的想法呢?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一定会如同针尖对麦芒一样的剧烈碰撞,这就是洛氏的目的。 于是孔丘一行人开始转道向着洛国而去,孔丘信奉君子六艺,他的驾车之术和射术都很强,而且他天生身材高大,孔武有力。 以他们的战斗力,普通的贼匪根本不是对手,所以这些年周游列国,只要不是碰上列国的正规军,都很是安全。 然后在路上的时候,孔丘碰到了从吴国逃出的太子庆忌。 庆忌驾驶着华贵的车,穿着精美的服饰,但是整个人却很是落魄,一看就是从国中逃出的贵族。 这些年贵族逃亡实在是太多,甚至还有臣子被卿大夫赶出国家流亡的。 庆忌向孔丘报出自己的身份,听到了他的遭遇,孔丘叹道:“臣子弑杀国君,在素王之时,难道会有人这样做吗? 小宗代替大宗,这是能够容忍的行为吗? 洛宣公知道这个道理,于是秉持正道,打击晋国的曲沃,现在却没人这样做了。 太子到了洛国之中,可以聚集愿意追随您的义士,弑君夺位是不能长久的,想必吴国之中,有很多人盼望着您回去。” 孔丘谈吐不凡,讲话有理有据,这让本就崇尚义气的庆忌大生好感,两人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很是亲切的交谈着。 等到两人来到昭城,便联袂去见洛言。 太子庆忌曾经随着自己的父亲来洛国拜访过洛辞,所以与洛言还算是熟悉,他想要回国即位,就必须要得到洛言的支持,起码要同意他在洛国之中招兵买马,筹备战车和盔甲。 孔丘当年在学宫之中受到了洛氏的极大礼遇,毕竟他一个人所做出的成果就比洛氏百年的成果还多,在李耳之前,孔丘是洛言见过最接近圣贤的人。 所以孔丘想要见到洛言还是非常简单的,他找洛言主要是为了见到李耳。 现在李耳虽然是学宫祭酒,但是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著书立说方面。 之前他读完了素王著作的经典,现在开始在洛氏的守藏室中读那些历代洛侯的实际执政经验。 所以大部分人是见不到他的,孔丘要通过洛言见到李耳,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和李耳交流。 庆忌的事情很简单,洛言很快就同意了他的请求,作为洛国制衡楚国的重要盟友,吴国是不能出问题的。 见到孔丘回到洛国之中,洛言满是惊喜,朗声笑道:“仲尼公,父亲说的没错,您果然回来了,这是洛国和天下的幸运, 日后便留在洛国之中吧,不让您这样的贤者有居住的房子、美味的餐食、侍奉的仆人是不对的,不听从您的道理,不记录您的言行,是不能教育世人的。 洛国愿意做这些。” 孔丘行礼道:“丘未曾对洛国立下什么功劳,怎么可以受到这么大的恩惠呢? 便留在洛国之中,将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记录下来吧,或许能够回报一二了。” 洛言大喜过望,忙声道:“仲尼公,您是为了伯阳公而来吧,他在守藏室之中,您二位都是圣贤之人,此番相见,天下之盛事。” …… 子曰:天命昭昭,素王之道也,孰能及之? 天下为公,明公之道也,求索而行之。 参乎! 吾道一以贯之,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欤? ——《论语·素王》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问道 洛国的守藏室,在天下列国之中都是极其出名的。 大部分人都知道洛国有很多书籍,少部分人知道这里几乎汇聚了天下所有那能收集到的典籍。 这些典籍之中有各国的史书,尤其是那些已经灭亡的列国的史书,大多数小国灭亡之后,都会带着一车车的史书来到洛国生存。 还有各种天文地理的书籍,尤其是地理图册,为了拿到这些山川河流的分布,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其中书籍原稿都在家主的传承戒指之中,防止出现失火或者腐蚀的意外,守藏室之中则是重新抄录的副本。 其中最重要的洛国公室秘藏的书籍当然不在这里。 如果一个人能够将这里面的所有书籍读完,他就会对整个邦周五百年的历史了如指掌。 李耳读过的史书已经很多了,洛国还为他准备了那些只有公室可以研读的书籍,但是他只能在这里读完,然后随手记下自己的感悟。 不可以带出守藏室,这不是孔丘第一次来到这里,他曾经也是洛国极其重视的人物,甚至就连洛明公的手稿都给他读过。 李耳和孔丘这两位当世大贤,在洛国的守藏室之中相遇,孔丘第一眼见到李耳就明白,这果然是个圣贤啊。 他实在是太过出色了,如同黑暗之中的光,不可能不关注到他。 “伯阳公,这位是仲尼公,曾经担任过学宫祭酒的大贤之人,您所读的《洛语》注释几乎就是仲尼公一人所作。” 洛言为两人介绍之后,便静静地侯在书架的阴影之中。 圣贤之间的对话,他是插不上嘴的。 姬昭的身影投射下来,他饶有趣味的望着这两个人,在前世,千百年之后,只剩下儒道法还能留在世上。 其中法家与儒家融合,主导了两千年的社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庙堂之上,道家逐渐化为宗教,影响着民族的思想,创造这些的就是眼前的这两个人。 李耳对待孔丘的态度明显和对待洛辞洛言不同,对待后者他很是礼貌,但他知道洛辞和洛言不能同他论道。 但是孔丘虽然还没有见过,却从文字之中见到了他的神,他很是温和的问道:“前些时日我读《洛语》,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寻我。 那些注释精妙而智慧,是你做的?” 孔丘的身上缺少了一些东西,这是李耳能帮到他的,所以他知道孔丘一定会来。 孔丘在李耳的对面跪坐下,颔首道:“是的,伯阳公,昔年受到了洛侯与太子言的看重,在洛宫之中担任了一段时间的祭酒,在那时作下了这些。” 这些年他经历了很多,思想比起当时在学宫之中时,又成熟了很多,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伯阳公,您说只要顺势而为,无为而治就能天下清平,可以如今世道崩坏,若是再顺势而为,岂不是不可收拾了吗?” 李耳仿佛猜到了孔丘会问这个问题,道:“以你之见,应当是恢复上古之治,重塑礼乐,用道德来规范人心,用纲纪来约束君王臣子。 君臣父子,仁义礼智,是伱学说的核心,你将天下的问题归结于人心的问题。” 对于李耳能在短短的时间之中就将自己学说的核心归纳出来,孔丘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也可以通过短暂的交谈就判断出这个人的本性。 李耳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一列竹简推到孔丘面前,这是《道德经》之中关于仁义和古今之道的思考,孔丘展开一读。 “大道废,有仁义。” “执今之道,以御今之有。” 寥寥上百字,就对孔丘的理论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批判,面对这些批判,孔丘很是高兴,因为李耳不是在批判仁义,而是对没有真正的仁义感到失望。 “伯阳公,还请为丘解惑,您的思想在天上,每每读来都有一种面对素王的感觉。” 李耳是他认为的不逊色于洛明公的圣贤之人,李耳的认可仁义,这对他是很大的鼓舞。 “素王说,天下唯一不变的只有变化,古代的道,只能古代来用。 你是出生宋国的贵族,你的祖先是殷商的贵族,商汤也是上古的圣王,为何你不用商汤的大道,而推崇素王的大道呢? 难道是因为素王比上古的圣王更加伟大吗?” 孔丘有些沉默,素王自然是要比圣王更加伟大的,但这样岂不是说明,大道并不是越古越好吗? 李耳的思想之中有朴素的辨证法,对于这些说服人的话说信手拈来。 “这是因为商汤的大道太过久远,但是素王的大道你在洛国学宫之中亲眼所见。 周礼是素王得以清平乱世的至理,仁义是可以维系人心的大道。 但天下纷乱,难道空谈仁义就能成功吗? 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成为了霸主,难道仅仅是因为仁义吗? 他尊王攘夷,但为什么不恢复周礼呢? 因为天下诸侯会群起反对他。 碗掉在地上碎掉,难道还能再使用吗? 爵中的酒洒在了桌案上,难道还能回到酒爵之中吗? 周礼的崩坏是全天下所有人推动的,难道还能恢复吗? 你是有智慧的人,想必是明白这些道理的,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是你这些年来,失败的根源啊!” 说到最后,即使以李耳的淡漠,也有些感叹了。 李耳这一番话很是刺耳,但孔丘的神情却很是平静,他的目光之中满是坚定,“伯阳公所说的固然是现实,但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仁义是天下人所需要的,那就是我要为之践行的。 素王讲诸夏夷狄之辨。 诸夏有礼,夷狄无道,若是没有仁义,难道诸夏和率兽食人的夷狄还有什么区别吗? 我坚持大道,即使这会让我粉身碎骨。” 李耳微微叹气,果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尤其是孔丘这种拥有着坚定信仰的人。 孔丘不是为了改变自己的道而来,而是要从《道德经》之中吸收那些有益的,完善自己的道。 如果是之前的李耳,可能会对孔丘的学说进行批评,因为他认为在现在这个乱世之中宣扬仁义,只会造成更加难以想象的后果。 但是经历了素王之事,李耳的思想已经得到了升华。 天道固然恒久,但有素王站在背后,人道又何尝不能有一番作为呢? 李耳心中微微感慨,开始为孔丘阐述他从《洛语》之中读出的道理,孔丘惊讶的望向李耳,问道:“伯阳公,您为什么不批评我的这种思想呢?”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李耳淡淡道:“道路不是生来就有的,而是人自己去走出来的。 你是有智慧的人,有着坚韧不拔的品德,百折不饶的意志,泰山崩塌也不能影响你的心智,简简单单地劝说难道会有什么用吗? 你游历十年,历经风霜雨雪,刀剑加身,却依旧如此,说明这是你的道。 你已经得道了。 昊天尚且不能改变道,难道我能改变一个得道之人吗?” 孔丘感觉到了自己和李耳之间的差距,“伯阳公,见到了您,我才知道圣贤的品德。” 孔丘曾经在曲国时,有一个学术上的政敌,名为少正卯,他的学术观点很是偏斜,孔丘认为他会霍乱天下的人心。 当他担任曲国的国相时,他的弟子劝说他“杀掉无道的人,来捍卫正道的结果”。 孔丘确实想要诛杀他,但最终还是克制住,因为轻易的杀人不符合孔丘的道。 但是现在见到李耳,他才知道,原来不仅仅杀人可以证明自己的大道,为对方完善大道的同时,将自己的道融入进去,这也是一条道路。 现在仔细想想少正卯之道,并非全是歪斜之理,其中不乏可以振兴邦国之策。 只是由于少正卯自身的性格偏狭,所以用之则邪而已。 李耳和孔丘两人开始一问一答,互相印证自己学说之中的问题,两人都是包容性极强的人,即使有观点不同,也是和气的交谈着。 最激动的莫过于藏身于书架之后的洛言。 在他的身边是七八个中年的女子,各个都有一手速记的本领,都是洛氏专门培养出来记录学宫辩论的。 李耳和孔丘这两个大贤的对话当然要记录下来,为了不出现差错,洛言将最强的几人全部叫来。 “一字不要漏,回去之后全部默写出来,不要互相交流,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李耳这些天又搞出来了一些新的东西,听的洛言如痴如醉,同时也更加感觉到自己在学术天赋上的乏善可陈。 【你的气运点增加了。】 随着洛氏加快了智慧的收割计划,姬昭的气运点也开始疯狂的增长。 这种增加的速度已经完全不逊色于洛苏和洛休这两位天命之子在世时的速度了。 …… 子曰:吾见老子,其犹龙邪! 曾子问曰:如素王邪? 子曰:素王如天,老子如龙,煌煌不可知之。——《论语·素见》 这两位暂时告一段落吧,写圣贤把我脑浆都要写出来了,还好后面暂时不用写这两位大神了。 下章开始推剧情了,一百五十年后才是诸子百家井喷的时代。 下午还有3000字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攻越,降吴,献西施 在周王室的册封还未到达的时候,吴国之中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对越战争,这场灭国之战本来不该这么早就爆发的,但是之前勾践诓骗五城的事情泄露了出来。 这件事情在破城之前庆忌是不知道的,但是等到他即位之后,就知道了阖闾竟然与越国有这么一笔交易。 “五城一失,吴国想要吞并越国,起码要付出一倍的性命。 这样的交易,阖闾竟然也敢做吗? 难道吴国的祖宗会原谅他吗? 真是羞于去见先人啊!” 庆忌安排人去查探五城情况,结果信使在路上的一处山坳之中发现了大量的吴军尸体。 从这些吴军的死状来看,他们都没有负甲,身上也只带着一些青铜的刀剑,连盾牌都没有,而且明显是被伏击,在山坳之中,全军覆没,甚至就连一个人都没有逃出去。 信使自然不敢再向前走,立刻回到吴都之中报信,这件事让庆忌惊怒不已,他与孙武匆匆赶到现场一看,庆忌立刻就知道五城出事了。 “这定然是越国所做,这些士卒撤退之时不穿甲,定然是与上位之人所言,让他们安然离开,结果越国之人背信弃义,将他们在半路之上截杀。 这些越国人,已经完全化作了蛮夷之辈,根本不可信任,阖闾竟然想要与越国做交易,简直是与虎谋皮。” 庆忌虽然与楚国作战极多,但是他最厌恶的还是越国。 孙武沉声道:“国君,根据这些尸体的情况来看,越国人应该还没有彻底接管五城,至少我们还能夺下一两座城池,作为进攻越国的前哨,否则日后真的就要用命去填了。” 庆忌一听立刻让孙武带兵前往,勾践也没想到阖闾会失败的这么快,而且吴国之中竟然还能有这么多能战的士卒。 现在这种情况就是要争锋多秒,庆忌彻底放弃了先恢复国中情况,再进攻越国的想法,直接就开始从吴国之中抽调粮草、兵马。 庆忌有些后怕的说道:“幸好长卿先前进攻吴都之时,采取了缓攻的措施,否则现在还真的没有大批能战的兵马。” 阴谋败露,不但没能把天险握在手中,反而引得吴国全面来攻,会稽城中,越大王臣汇聚一堂,各个都是惊慌失措,纷纷指责文大夫乱政。 当即就有人说道:“大王,信义是生存的根本,越国本来没有灭国的危机,就是因为文大夫的小人之言,才连累越国遭受这样的大错啊。 不若将文大夫交予吴国惩治,再将阖闾已经割让的三城全部交出,想必这样可以平息吴国的怒火了。” 文大夫在殿堂之上,望着这些无耻之人,气的简直就要吐血,恨声道:“强大的国家攻击弱小的国家,才用堂皇正大的道,越国国小力弱,若是不行诡道,顷刻之间就要毁灭。” 勾践是个奉行权术阴谋的君主,他明白文大夫说得对,朗声道:“众卿,现在吴国大兵压境,还在不断地抽调兵马,向着会稽而来,这分明是想要一战灭我越国。 大敌当前,自乱阵脚,互相攻讦,难道就能让吴国的十万大军退去吗?” 勾践一言既出,大殿之中顿时安静下来,文大夫出言道:“大王,吴国压境,越国是万万不可抵抗的,只能向楚国请求援军。 现在无非就是两条路,固守会稽城,坚守到楚国军队到来,舍弃会稽城,利用国中的山川河流,密集的水道来与吴军周旋,等到楚军前来,吴军一定会退去。 还有一条路就是,如果坚持不到楚国援军到来,那就要想办法让吴国留存越国的社稷,不知道哪位贵戚能有天下至宝,让吴国退去。” 吴国是洛国扶持起来对抗楚国的,同样越国是楚国扶持起来对抗吴国的,所以文大夫才这么有底气向楚国借兵。 文大夫的话条理清晰,直接将现在越国所面临的情况,和能做的事情分析了出来,现在就是看要选哪一条路了。 选哪个办法? 这边建议直接投降,这根本没得打,阖闾是篡位者,一直防着庆忌和国内反对他的人,所以几次攻击越国,根本不敢用大军来攻。 但是庆忌不一样,他杀死了阖闾,现在吴国意志一统,能尽起吴国大军,耗也能耗死越国。 这就是勾践和文大夫为什么要用阴谋诡计,不惜背信弃义,也要将五城拿到手。 因为吴国是洛国大力扶持要对标楚国的大国,一但安定下来,越国即使暂时能还手,但是败亡是必然的。 于是众人便议论纷纷起来,最后还是定下了先抵抗看看,万一吴国来势不猛,会稽城守住呢? 如果有能力守住城池,自己却被吓破胆,带着满城贵族投降,王宫后眷、王都子民尽入敌手,那岂不是要贻笑青史了? 越王勾践站起身环视大殿众卿,朗声道:“自文公分封吴越,三百多年来,吴人与越人纷争不断,但是何曾有击溃越人之时呢? 自齐桓公始,吴国强横百年,都不曾灭亡越国,难道现在越国就会灭亡吗? 越人会永远站立在会稽之上,这一次也不例外。 下王令,城中所有国人、会稽近郊的野人、农人全部招进城中,所有十二岁以上的男子全部上城御敌,由女子负责士卒饮食。 越国存亡在此一役,越人值此之际,理应同寡人共赴国难!” 孙武指挥着大军,在越人立足未稳之际,直接派遣精锐与越人拼杀,“杀一人赏一金,进一级!” 为了抢占最重要的堡垒,孙武向庆忌要来了极重的赏赐,果然吴军精锐纷纷奋勇当先,越人根本抵挡不住,留下一地的尸体撤离了这里。 整整一月,孙武率领着吴国大军连战连捷,越国的虚弱让他有些意想不到,甚至开始幻想越国之中一定是有精锐存在,他忍不住向左右吴国的贵族问道:“越国如此孱弱,百年来,吴国为何没有吞并越国呢? 难道是越国国都之中还有真正的精锐?” 左右的吴国贵族神色有些怪异的望着眼前的上将军,未来的国相。 这些时日跟随孙武作战,让他们大开眼界,明白了国君为何要将一个籍籍无名之人拜为上将军,甚至还要委之以国相重任。 副佐有些无奈的佩服道:“上将军,除了王宫卫率,这就是正常的吴越之兵。 您是上天赐予吴国的战神,所以越人在您面前脆弱不堪,我等都是普通人,完成不了并越的大业啊。” 吴国将领好歹还能安慰自己,这是自己国中的大将,越国贵族心中简直愤慨的要骂娘。 不是我等不勇武,实在是对面那个吴国的将军全程不按套路出牌啊。 一点规矩都不讲,兵对兵将对将,这样的传统从来都不遵守,从第一次战斗开始,直到现在他们连孙武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简直太过滑稽了,会稽城中一日三报败绩,勾践气的要发疯,怒声吼道:“一万大军守城,三日告破。 寡人放一万头山林野兽上去,也不至于这样,难道吴军都是庆忌附身,能拉四牛的大力士吗? 一点用处都没有,再败下去,吴军就要到会稽了,会稽破了,王城破了,没得败了,因为越国没了。” 吴军一路顺风顺水,高歌猛进,痛打落水狗,越军节节败退的氛围之中,吴军终于还是到了会稽城下。 吴军兵临会稽城下,大纛高高耸立,旗幡招展,兵家齐全,一辆辆大船将攻城器械运下,会稽城远远不能和吴都相比,这座越国的国都狭小不说,而且因为越国贫穷,更是年久失修,属实说不上是坚城壁垒。 孙武统率着大军,望着数万的人马,不禁意气风发,眼前的会稽城只是开始,他的目光望向楚国、望向陈宋。 兵家之道,战场践行,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深寒的甲胄映照出冰冷的光,让会稽城上的越国军民心中不禁发寒。 等到孙武真的开始攻城之时,并且短短数日就成果不斐的时候,勾践终于明白了越国将领的痛楚。 面对众将的疑惑,孙武指着会稽笑道:“众将军请看,越国定然会向楚国求援,而且我军跨国仓促来战,所以打法与围困吴都之时要皆然不同。 吴都城高且坚固,但是城中人心不稳,粮草不足,没有后援,所以围困即可。 但是围攻会稽不同,会稽城不高且年久失修,甚至被投石机一轮便砸破,碎屑掉下,城门一撞便晃。 这种情况,讲究的就是争分夺秒,昼夜不停的轮番进攻,让越国之人疲于奔命。 况且王公贵族一向贪生怕死,若是逼上一逼,或许还能直接将城中贵族迫降。” 众将深以为然,面对吴军猛烈的攻势,会稽城中每日都是大量的伤亡,那些仓促之间组织起来的农人和野人根本就不能承担守城的重任。 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吴国大军攻进会稽城真的就是时间问题,楚国根本来不及救援。 勾践心中痛苦万分,三百年的越国真的在自己的手中失去了吗? 若是不愿意投降,会稽城破,现在又该何去何从呢? 越国重臣们凌乱的跟随在勾践身边,文大夫跪倒泣声道:“大王!臣愿与大王共存亡,为越国社稷陪葬。” 勾践却是不愿意就这般死去,他的心智之坚韧,数遍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现在还没有彻底山穷水尽,他是不愿意放弃的。 勾践坐在殿前石阶之上,望着天上的明月,神情全无,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众卿,三百年的越国就要亡在你我君臣手中了,勾践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呢?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越国卿大夫们互相望着,文大夫见到勾践似乎是不愿意死社稷,便踌躇道:“大王,若是不愿意与吴军血战到底,那就只能乞降了。” 乞降! 以越王之尊向庆忌请降,请求庆忌能够保留越国的祭祀,即便不能保留祭祀,也要留下血脉,以图后事。 这是春秋时期的传统,存亡继灭,王道大义,未必不行。 文大夫重重叩首道:“大王,庆忌兴兵是记恨五城诓骗之事,吴军将士喋血山坳,大王可以将此事尽皆推到臣的身上,想必这样可以消弭吴国的怒火。 臣有一义女,名为施夷光,不似人间之美,连花虫鸟兽也为之顿足,若是将其献给庆忌,再搭以越国名剑湛泸。 庆忌一向以天下豪侠自诩,美人宝剑,定然是他生平仅爱,想必可以让他答应,至少能保住大王您的性命。” 文大夫这话一出,勾践顿时心动,美人、宝剑、宝物、华贵的车马,这都是列国乞降常见的物事,因为献上宝物而宗族留存的例子很多,尤其是晋国之中的荀氏,国家破灭,却在晋国之中坐到了上卿的位置。 勾践有些不放心问道:“你那义女当真国色天香?能将庆忌迷住?” 宝剑只是死物,美人才是最关键的,文大夫掷地有声道:“大王,臣女天下一人而已!不要说庆忌豪勇之辈,智谋不足,便是才智之士,无人不为她心动。” 文大夫做出保证,勾践闪过一丝喜色,瞬间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与文大夫执手哭道:“大夫,您是越国的忠臣,却要为越国的社稷献上性命,寡人难道能这样看着您被庆忌杀害吗? 山川河流为您哀鸣,花草鸟兽为您不平啊。” 文大夫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还是平静道:“臣的富贵是先王和您给予的,臣的家财是您赐下的,现在将这些还给您,这是非常公平的。” 勾践坐在最大的石阶之上,转头望向会稽城外的处处篝火,无数的吴国大军蓄势待发。 眺望许久,勾践渐渐失去了勇气,持住文大夫之手,垂泪道:“越国社稷、寡人性命,尽皆交付大夫手中。” …… 孙子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当,此圣人之用兵。——《孙子集注》 请读者自行代入蒋勤勤版的西施,酝酿情绪,来人,上图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吴越合一 会稽城外,吴军之中满是热烈之气,到处都是吴军将士的呼喝声,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越国快要坚持不住了。 庆忌和孙武坐在军营大帐之中,眼见不日就能攻破越国,完成数代先君的夙愿,庆忌很是兴奋地与孙武交谈着后续吴国的发展策略。 “国君,越国国君勾践遣使而来,说是想要和你谈谈。” 庆忌闻言来了兴趣,对孙武笑道:“现在局势明朗到这个地步,越国竟然还遣使而来,真是有趣,倒是要看看他说些什么。” 当文仲走进营中,就见到两个身着布甲之人,其中一人戴着国君冠冕,剑眉星目,威武雄壮,有王者之气,另外一人手持长剑,杀气凛然,一看就是统兵的大将,文仲暗忖这应该就是此次将越国搅得天翻地覆的豪杰了。 “外臣文仲叩见吴侯!” 为了越国的社稷存续,文仲直接跪倒在庆忌面前。 实际上文仲的忠诚之名,在吴国之中也是有流传的,现在一见,果然是一身正气,庆忌不禁大生好感。 于是笑着问道:“文大夫,吴越两国交战逾月,你不在会稽城中辅佐勾践,来到我吴国大营之中,莫非是想要弃暗投明? 若是文大夫愿意入仕吴国,依照您的贤名,孤愿意以上大夫之位予您。” 这是对文仲很高的评价了。 文大夫叩首道:“吴侯您实在是谬赞了,外臣辅佐两代国君,越国最终却落得一个这般下场。 可见外臣的才能不过是管理米仓的小吏,德行也不过是沟中的杂草,怎么能够配得上吴国这样的上国呢? 吴国之中才智之士宛如过江之鲫,还有您身旁这位大贤之人佐国,仲不过小丑罢了。 外臣来此是向您请罪的。 之前诓骗阖闾,截杀吴国军士,皆是仲谗言惑主,造下这等错事,才有了吴越两国相争,还请您赐死外臣,以安吴人之心。” 庆忌根本不信,直接嗤笑道:“文大夫不过是臣子,难道能绕过国君勾践独自下令吗? 您真是忠臣啊,国破之际,还愿意为勾践搭上自己的性命,谁能不为您的品德所感动呢? 勾践居然让您来为他送死,这样的君主,难道值得您为他效忠吗?” 文仲心中抱着必死的决心,再次叩首道:“吴侯,国君心知罪孽深重,造成吴人喋血,为表诚意,愿意为吴侯献上楚王送于国君的宝马、美玉、车辇、美酒,都是不世出的珍宝。 外臣还有一义女,名为施夷光,本是妻妹之女,她全家遭了大祸,便投身我的府中。 乃是千年一现世的天下绝色,世间无双的女子,国君还愿意为您奉上越国的湛泸神剑。 您是天下的豪杰英雄,该有如此美人利剑相伴,这都是国君对您的敬仰崇拜之情啊。 只要您愿意为越国留存社稷,国君愿意举国归附,从此奉吴国为主,事事以您为先。” 车马美玉? 湛泸神剑? 绝世美女? 孙武皱了皱眉头,多少英雄豪杰战场之上纵横驰骋,最后都折在这些消磨意志的东西上面。 庆忌放声大笑道:“文仲大夫,这就是越国君臣想出的主意吗? 孤生于吴国公室之中,又得圣人教诲,酒色伤身的道理难道会不知道吗? 大丈夫成就功业,难道会因为一个区区女子就裹足不前吗? 难道越国君臣如此荒唐,您竟然没有阻止吗?看来您对自己才能的评价,是发自肺腑的。” 庆忌对文仲表现出的才能有些失望,美玉车马美人只能对付一些平庸的君主,对于庆忌这种豪杰是没用的。 想出这样的主意,不是一个才智之士所该有的水平。 文仲面上却毫不慌张,庆忌突觉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传来,然后见到一个女子盈盈走入大帐之中。 一眼望去,目瞪口呆,该如何形容呢? 体态轻盈若风,纯若深山幽谷。 云鬓轻挽,流苏垂耳,顾盼之间,秋波流转。 妖冶魅人,展袖之间,摇曳生香,眉头微皱,天池泛波。 日光透下,有飘飘然之神仙之意,幽幽然巫鬼之惑。 这不是人间之人! 千年一现世的天下绝色,世间无双的女子,文仲真是毫不夸张啊,怪不得他有如此信心。 庆忌想起自己刚刚还说酒色伤身,现在他只想说从今日戒酒。 孙武这位兵圣同样愣了一瞬,然后直接拔剑出鞘,他心中凛然,面上毫不掩饰地杀气溢出,细细看去还带着恐惧,厉声说道:“国君,还请立刻将此女子诛杀,否则吴国定为之所破!” 短短时间之内,孙武脑海之中就已经浮现了夏之妺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这几位著名的霍乱天下的绝代妖姬。 西施刚刚走进帐中,只是短短几息的时间,就被利剑所指,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只能向义父之后躲去,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更添天见犹怜之意,“吴侯,妾身犯下何等过错呢?” 文仲道:“吴侯,这便是外臣的义女!” 孙武已经等不及庆忌说话了,西施跪伏在地上,更显身姿窈窕,精妙无双,就连他这等心智坚韧之人都会受到影响,庆忌本就不忌酒色,定然受惑。 庆忌连忙拉住孙武,急声道:“长卿不可!” 孙武难以置信的望着庆忌,难道他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他剑尖指着西施愤声道:“国君!您……” 庆忌一见就知道孙武误会,连声道:“长卿,孤虽然不忌酒色,但难道是如此不分轻重之人吗? 你我相交多年,难道不清楚吗? 为何如此不信任孤呢? 此女之容色,实在是天下至宝,千年一遇,戮于剑下岂不可惜? 洛侯与太子言于孤有恩,正不知如何报答,献上此女,难道不是最合适的吗?” 孙武听到庆忌不会将此女留在身边,这才散了杀气,重新坐回位上,能放弃此女者,天下真英主。 文仲大夫听到庆忌孙武君臣所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吴国君臣既然愿意把施夷光送入洛国之中,那么说明愿意接受越国的投降。 不论其他,越王勾践的命至少能够保住,能做到这一点,他文仲就对得起两代越国国君的恩情了。 西施闻言身上的瑟瑟恐惧之意却是一扫而空,眼角浮现一丝喜意。 若是能够侍奉洛国公室子弟,对她这么一个天南女子来说,是难以想象的荣耀。 试问列国之中,哪国贵女不愿意嫁入洛国公室之中呢? 安抚完孙武,庆忌这才对着文仲冷声道:“文大夫。 古越国是夏后少康所立,为了延续禹王的祭祀,于是遣少子到越地建立国度,未曾想到,竟渐渐沦为夷狄之国,禹王有知,难道愿意受他们的祭祀吗? 夷狄哪里能够有长久的气运呢? 于是夏商之时,越国覆灭,这就是上天不在庇佑越国的缘故。 素王尊奉昊天的旨意,以无上的德行,封禹王后裔于杞,得以使上古圣王的祭祀得以延续。 文公效仿夏后少康旧事,将洛邑王畿之中的姒姓后裔封到越地,重新立国,这是多么大的恩情啊! 宣公在洛邑之中宴请诸夏,越国收到了邀请,这是天下多少夷狄求之不得的恩典呢? 越国三夷,哪一个不想受到天子册封,接受昊天素王的庇佑呢? 没想到伱们却再次背弃昊天素王,化为夷狄禽兽,同阖闾逆臣一般,不满天子赐予爵号。 难道不知晓,夷狄之王,不若诸夏之男吗? 孤率大军一路而来,越国之中,苍山为之悲痛,江河为之泣血,踏在这片土地之上,难道越人就不感觉羞愧吗? 今日越国覆亡的灾祸,难道不是越人自己带来的吗?” 文仲是越国之中少有的传统诸夏之人,他甚至还在洛国学宫之中进学过。 庆忌在学宫之中进修数年,与孔子学了满身的王道之学,这一番话说的文仲大汗淋漓,直接破防哭求道:“吴侯,越国犯下的错误,国中君臣都已经知晓了,还请您为越国留下几分颜面吧。” 勾践不在面前,庆忌也不愿意这样羞辱一个愿意为君主效死的忠臣。 于是朗声道:“孤乃是姬姓贵胄,蒙天子信任,授予淮水之南征讨大权。 今日代天亡越,收回天子赐下的越国封土,将越人带回诸夏世界之中,越人心中应该感激,勾践心中应该感激。 兴灭继绝虽然是王道至理,禹王祭祀也的确不该断绝,但是留存越国社稷却是妄言! 提出这种要求,想想越国数次背叛诸夏,难道不可笑吗? 孤会上书天子,封勾践为会稽君,世袭罔替,留下一子专心祭祀禹王。 一切所需,交由会稽镇守提供。 越君勾践、夫人、公子、公主、宫中女眷、越国公室、公族、卿族全部都要迁徙到吴都之中。 日日以诸夏经典复诵,脱去蛮夷本性,这才是大道。 至此,会稽君留守吴都祭祀禹王,会稽君嗣子留守会稽祭祀禹王,这是孤所能赐予越国的恩典。 文大夫且回去告知勾践,庆忌以昊天素王立下誓言。 若是答应,吴国不亡,越国祭祀便不亡;若是不答应,亡国绝种就在今日。” 这一番话将越国的合理性、合法性剥离了个干干净净。 尤其是现在的越国是洛文公所分封,是邦周封国,现在宗主认为越国该亡,还有谁能说出一二呢? 然后彻底将越国想要翻身的退路打断,还要让越国公室成为吴国消弭越国反抗情绪的工具,毕竟治安战向来都是最难打的。 至于迁徙到吴都之中,颇为邦周初年,监视殷商旧族的感觉。 而且庆忌本就准备新建吴国都城,名为姑苏,就连位置都已经选好了,将越国贵族迁徙到吴都之中正好监视。 文仲自己回到会稽城中,西施则被霸道的留了下来,由吴国宫中女眷带走,防止勾践狗急跳墙,庆忌是一定要将此女送入洛国的。 接下来吴国全力发展,还要与楚国对峙,需要洛国的全力支持。 孙武有些欲言又止,庆忌一见便坐到孙武身边,轻声道:“长卿,你的心思孤知道,勾践不同寻常。 如果他还有其它的心思,到了吴都之中,过两年找个机会让他病死即可。 现在还是不要激起越人抵抗之心,吴越合一才是大事。 此番大战,虽然战而胜之,但是吴国亏空,接下来即便全力恢复,想要伐楚恐怕也要十年之功。 若是越国之中反抗太烈,吴国就会陷入泥潭之中,伐楚之日,就遥遥无期了。” 见到庆忌思虑周全,孙武笑道:“国君英明!” 翌日,勾践亲自率领会稽城中的越国贵族出城投降,龙蛇旗下,庆忌威风凛凛。 “勾践,你犯下大错,本该依照诸夏决夷的例子,将你处决,但是你的先祖毕竟出身诸夏,你又有悔过之心,便赦免你的死罪。 天子册封孤淮水之南征讨大权,军国重事,一言而决,今日便去掉你的邦周尊号,封你为会稽君,作为吴国藩属,你可愿意?” 勾践长颈鸟喙,匍匐在地上,颇像是一条毒蛇一般,他眼底满是恨意,嘶哑说道:“愿您千秋万年,安康喜乐,臣愿意以会稽君作为吴国藩属,永远尊奉上国为主。” 至此,吴越合一。 越国贵族尽皆来到吴都之中居住,其中有贤能之人,甚至还能得到庆忌召见,然后回到越国之中辅佐吴国臣子治理旧地,加上对越国底层豪商与本地夷人的沟通,越国基本盘渐渐被腐蚀一空。 勾践那个虚无缥缈的复国梦彻底死于胎腹之中,只剩下一个每天醉生梦死的会稽君。 吴国的使臣则带着西施与大批的珍宝前往洛国之中。 …… 吴越两国之间的战争,并不能简简单单地视作一场争夺地区霸主的战争,吴越的国力起势,都是在懿王宣公时期,通过在徐淮战争之中立下功勋,获得了王室和洛国的支持。 吴国通过姬姓的身份得到了洛国更多的支持,越国转而寻求唯一能够挑战姬姜霸权的楚国的支持,两国相持近百年。 直到齐桓公时期,楚国遭到重大打击,越国于是随之衰落。 当然,越国的突然灭亡是出乎意料的,吴国君臣的能力完全出乎所有人预料,楚国的援军甚至已经度过颖水,最终却只能撤退回到国中。 从楚国放弃为越国复国的举动,结合姬姜联盟压制秦楚联盟来看,吴越之间的胜负的确是两大军事集团和平时期的争斗缩影。——《吴越争锋:越国的必然失败》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吾与良人孰美? 从西施踏上洛国国土的那一刻,姬昭就收到了一条系统消息。 【温馨提示:西施属于特殊历史人物,嫁入洛氏,可以提升家族魅力,增加嫡系后代平均颜值,增加后代出现美姿容的概率,尤其是对女性后裔的容颜有大幅提升。】 这让姬昭有些无语,祖宗保佑是一款优秀的家族经营策略游戏。 虽然其中加入了很多的野史,还有些许神异色彩的元素,但是不影响大局,主要还是豪气干云的纷争。 但架不住开发组都是一群抠脚大汉,出于男人本色,在历史经营主线之外,搭挂了不少插件,其中包含着历史美女和一些名剑之类,在设计和程序之中,还极尽誉美之词,还增加对家族的增幅效果,可以说是老舔狗了。 姬昭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发现这些数据程序通过合理的方式融入了真实世界架构之中,大部分的历史人物都在主线上,所以随着洛氏的小蝴蝶翅膀扇动,很多人从历史上消失了。 但是这些额外附加的插件,不受主线影响,居然还会带着特殊效果出现。 之前他见过褒姒,那真的不是人间能有,现在虽然没有见过西施,但想来不会比褒姒差。 洛辞与洛言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庆忌寄来的信件,其他的礼物还能理解,但是天下无双的美人,这真的是有些不知道如何评判。 洛言笑着说道:“父亲,庆忌这是想要加强吴越和洛国之间的关系,但是吴国是姬姓国,不能联姻,所以才将这个据说绝色的女子送来,之后要如何安排呢?” 洛辞基本上只剩下几年寿命,洛言的大儿子连孙子都快要有了,庆忌这送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代表吴越二地送来的,不能简简单单地做妾。 “还能如何?定然是要在公室之中婚配了。”洛辞不置可否地说道:“你们这一代都还挺能生的,适龄子弟不算少。 庆忌敢在信中夸下海口,此女定然真是绝色,想必公室子弟都是愿意的。” 这就不得不说,洛国公室是列国婚配的异类,很多公子、公主嫁娶的都不是列国贵戚。 首先,洛国公室从思想上不觉得那些贵族和平民有什么区别。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摸摸眉心的圣痕,心里清楚这才是最尊贵的血统。 至于妻子是齐国、宋国的贵女,还是上古的圣王之后,就问一句,你的老祖宗在哪呢? 这与老子所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有异曲同工之妙。 洛氏不仁,圣痕之下,万物平等! 其次,洛国公子不需要母族的支持来夺君位,因为没用。 所以政治联姻除外,正常的洛国公室子弟,基本上一看德行、二看长相、三看才能,家世是放在最后的。 “儿臣有五个嫡子,只有前两个成婚,剩下三个都能婚配,就从儿臣的子嗣之中寻求一人为他婚配吧。” “祖君、父亲,阿瑜回来了。” 转角之处走出一个少年郎来,眼瞳明亮有朝气,形貌昳丽,他单名瑜,是洛国之中以美姿容著称的子弟。 由于容貌实在是太出名,导致他的能力经常被人所忽视,但他心态很好,常与左右亲朋笑言道:“吾容颜是上天造就,这已经是上天的垂青了,难道还能要求更多吗?” 洛言见到自己最宠爱的儿子,脸上忍不住笑道:“游遍列国,可是找到比自己容颜更胜之人呢?” 公子瑜展颜笑道:“未曾遇到,莫说男子,便是女子也不曾有胜者。” 洛辞和洛言闻言纷纷大声笑了起来,“以你的容颜想要找到比伱还美的女子,怕是终生孤老。 你若是一直不愿意成婚,嗣子之位可就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了。” 洛国公室子弟,心中不想着争权夺利,于是各有嗜好,有的能坐在河边一整日垂钓,有的喜欢斗兽,有的痴迷壁画,还有的比如公子瑜,喜欢比美,甚至影响到了婚姻择偶。 洛言是洛国下一代的继承人,但是他下一代的继承人还没有定下,这要等他即位,到祖庙之中,请老祖宗定夺。 这也是姬昭对现实世界影响越来越强的表现,换做洛苏那个时期,想要换继承人就只能让子孙坠个马。 公子瑜不在乎这些,依旧笑道:“公室之中人才济济,兄长们都是能堪当大任的。” 吴国盛大的使团来到了洛国之中,吴侯庆忌击败越国,彻底称霸东南的消息早已传到了洛国之中,他在这里有许多好友,为他的壮举而感到振奋。 尤其是孔子对庆忌的作为很是开怀,同左右门人赞叹道:“庆忌有桓公之风,吾乐矣!” 西施有些好奇的望着这座远比会稽和吴都繁华的城池,这里恐怕居住着十万人吧? 她心中暗自想着。 惊鸿一瞥之间,有学子、路人见到她的容颜,纷纷愣在当场,惊叹神仙妃子。 吴国使团之中有“湘妃”、“洛神”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湘妃和洛神都是上古圣王的女儿或者妃子,是这个时代对美的赞叹。 西施出现在洛国宫中的时候,所有女眷都对其侧目,惊叹她的美丽,冠绝群芳,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嫉妒,但是想到洛氏家法之严苛,洛氏家风之肃穆,还是按下了这份心。 西施被侍者带到宫室之中,她好奇的望着宫中的装饰,处处都是精美的凤凰之画,与越国的龙蛇文化完全不同。 “嗒嗒嗒!” 西施以为是洛太子言要到了,连忙正襟危坐起来,却没想到来者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看着只比她大些许,正是公子瑜。 公子瑜来到这里,是因为洛言对他说,吴国使团献上一女子,有倾世之姿容,天下没有可以与她比较的。 但他心中是不信的,所以有些漫不经心。 “您是洛国公子吗?” 一道清脆宛如黄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抬眼一看,宛如天人坠入人间的绝美少女正带着一丝好奇向他展颜而笑。 “你是昊天素王赐予我的妻子啊!”公子瑜理所当然的说道。 在他的认知之中,他已经是人间之最,但是眼前的少女还能胜过他,这说明是上天赐下。 素王老祖得知他的念想,怜悯子孙,才让天上的玄女下凡与他婚配。 ? 西施又是羞怯,又是疑惑,不是说中原男子守礼,不像吴越男子那般豪放吗? “吾是洛国公子瑜,你未来的夫君,随吾去见父亲吧,昊天素王赐下的姻缘,应该及早的完成它,这才是正道。” 迷迷糊糊之间,西施就被公子瑜拉着见到了洛言,公子瑜能愿意成婚,这是洛言喜闻乐见的,便为他们二人定下婚约,等到公子瑜的两个兄长成婚,就为他举办婚礼。 …… 公子瑜形貌昳丽,常与人曰:吾与其人孰美? 众人皆曰:君美甚,凡尘何能及君也? 及与西子婚姻,复不再言。——《春秋杂谈》 清晰一下世界观,增加一些洛氏的描写,让大家对洛氏代入感强一些,不要用历史上那些纯粹为了利益的垃圾世家来代入洛氏。 (本章完) 第八十章:《洛宫春秋》 如今的孔子称得上名满天下,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德行,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学问,无数人尊称为子。 只不过他的王道实在是不符合列国君主称霸的心意,但他广收门徒,又有教无类,所以门徒之中颇多俊秀之才在列国任职,尤其是吴侯庆忌也算是他的门徒之一,这让他在天下之间颇有声望。 相比较起孔子如此积极的入世,老子就颇有一种天塌不惊的从容,愿意学的按时听道,不愿意学的也不强求。 孔子在洛国学宫多年,尤其是老子渐渐隐退,他就一直担任学宫祭酒,算是深受洛氏恩惠。 见到孔子来了,洛辞强行起身行礼道:“仲尼公,孤有一事相求,所以劳烦太子将您请来。” 孔子连忙回礼道:“国君言重,这些年多亏您的照顾,才有门徒的兴盛,有何事您且说吧。” 洛辞仿佛回忆着什么,缓缓道:“您知道洛氏的典籍之中有一书,名为《洛宫春秋》,是先祖明公所做。” 孔子有些激动起来,他最推崇的圣人是素王,素王所著典籍精妙而博大,但是非常繁杂,他学习最多的反而是洛明公洛休。 洛休所作的《洛语》在学宫之中、天下之间传播的很广,但是《洛宫春秋》相对来说就没有那么的有名。 但是孔子对这部书极为推崇,其中微言大义,字字褒贬,每每读起都让他如痴如醉。 “《洛宫春秋》记述了从武王到懿王薨之间,两百多年的洛国历史。 其中以洛国的视角记述了整个邦周的大事,书中微言大义,句句蕴含褒贬之意,但又能如实记史。 洛国公室称之为‘春秋笔法’! 不论是作这部经典,还是读这部经典,都需要极高的学术修养。 仲尼公,这部经典的价值极高,先祖编纂之时,字字斟酌,但反而大义隐晦,这些年洛氏子弟不断对此书阐述,每每十余字便能著出一篇雄文。” 对于洛辞所言,孔子深以为然,以他的智慧才能,读这部书也要细细读来,才能感受到明公隐藏在其中的深意。 洛辞说到这里,孔子以为洛辞是希望他能做一部《洛宫春秋集注》来阐释其中的道理,降低这部书的阅读门槛,让天下更多的人注视到这本书,这也正是他想要做的。 只听洛辞叹道:“懿王之后,僖王即位,那段历史太过晦暗,先祖也曾经因为此事…… 先祖明公不愿意作之后的史册,但青史昭昭,这是诸夏流传后世的宝藏,现在距离僖王也已经两百多年了,该是重启这一段史实的修编。 先祖明公薨后,洛氏子孙不肖,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老人家那样的天纵之才,只能为《洛宫春秋》作阐释,想要新编纂那样的巨著却是有心无力。 仲尼公您是精擅王道周礼的圣人,孤曾经见您作过的经典,其中意味深长,想必可以作这两百多年史书的编纂。 洛氏有王室正史、列国史书基本上都不缺,随您挑选,希望能够为《洛宫春秋》作续。 先祖所做便称为《洛宫春秋·执政》,您所编写的便称之为《洛宫春秋·尊王》,两篇合一,教导后人,这是孤所能做的,最伟大的事情。” 这种按照已经具有的历史,重新编纂,还要用一两个字对某一件事表达态度,如果是一两件事还好,但整整两百多年的历史都要一以贯之,这对编写者的能力考验是极高的。 洛国公室一直都希望能作出一部不逊色于先祖的经典,毕竟续写的太差,甚至会影响到先祖的风评。 于是一直等到了孔子这位精擅王道周礼、学术修养还极高的圣人出世,这部书的编纂终于可以开始启动。 洛辞竟然试图让他来续写《洛宫春秋》! 以孔子如此淡然的心智都有些发愣,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件事,洛国公室竟然会将此事交付到他的手中! 著史是一项荣耀且尊贵的权力! 笔刀之下,千秋功过,尽在掌中。 孔子本来就想要仿照《洛宫春秋》,以洛国的史书为蓝本,对僖王践踏宗法以来的邦周历史进行一遍梳理,表达自己对如今这个纷乱世道的评判。 但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一个不慎,甚至会影响到洛明公的声誉。 但是现在洛辞直接从洛国官方将这个权力交给他,这是极高的信任。 孔子很是感动的说道:“洛侯,丘承蒙您的信任,在洛国学宫之中担任祭酒。 现在还愿意将《洛宫春秋》的编纂交到丘的手中,这是何等的信任呢? 这是素王所建立的国家,丘愿意以素王的名义起誓,您放心,丘定竭尽全力,不负您的托付,不会为明公前作蒙羞。 待续作完成,便召集弟子,将《洛宫春秋集注》昭明天下!” 洛辞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有《洛语》和《洛宫春秋》这两个大杀器,还有孔子这个最擅长教学生的圣人为学说传道。 日后等到乱世结束,便能将这两门学说传遍天下,甚至登入高堂之上,到那时洛氏的重新起势之路定然顺畅。 而且,老祖宗应该会喜欢这种学说的风行吧? 洛辞说的没错,他89点的学术水平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当初洛休将学宫搞出来、写出了《洛语》都为他带来了大量的气运点。 虽然洛辞不是天命之子,但是如果真能将这些学说通过学宫发扬出去,还真的能为姬昭带来不少气运点,而且还是那种不增加邦周纠葛的气运点。 完成了最后心愿的洛辞,自然是没能见到孔子的整部《洛宫春秋·尊王》。 在一个颇为寒冷的冬天,在众人的悲泣之中薨逝,作为一个学术型的君主,他在学宫之中的威望极高,无数的学子都为他悲痛哀悼。 周天子派人前来吊唁,上谥号“孝”,称洛孝公。 洛言即位,没有选定太子,但是公室之中已经明白,这一定是公子瑜天姿卓绝,所以才会拖延,想要看看他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众人有些羡慕,然后开始各做各事,人就是要接受自己的平庸。 洛瑜倒是有些不那么潇洒了。 本来娶了西施之后,他每天都美滋滋的,即使什么都不干,光是看着西施那张脸,都有一种浑身通透的感觉。 但是后来他感受到了父亲的重视,身为洛国公室子弟,既然自己有天赋,那么就要承担起自己身上的重担。 “祖君薨前,念念不忘晋国、齐国之事,秦楚愈发强横,必须要竭尽全力的保证齐国、晋国的稳定!” 孔子开始著书,同时教导着自己的学生。 “明公所著的大同世界,是来源于素王,吾等所要做的,就是在现实之中寻求通往大同的道路。 一切的经典都要以此为准。” 洛明公所著的经典学说,连同孔子这些年的思考,开始在门徒之中大范围传播,他们联合着一部分洛国的公族子弟,渐渐地形成了以这些学说的阐释为核心的学派雏形。 两位圣人合著的学说,简直瑰丽至极,真的能让人感受到一个完美光辉的上古世界。 从洛辞开始,到洛言即位初期,这些列国之中的公子和士子来来去去,很多人奔向列国入仕,想要一展所学。这是学宫建立一百多年以来,最为繁荣昌盛的年代! 众人不仅仅讨论那些理论的思想,还将这些应用到列国的事务分析之中。由于身处大争之世,无论如何讲王道,最终画风还是跑到了富国强兵之上。 “天下列国,竞逐方伯之位,所有的国君都想要富国强兵,我等要么是列国贵胄,要么是大夫元士,正应该一展所学,襄助国君,执天下之牛耳。” 会盟之时,盟主执牛耳,所以有这个说法,现在除了楚国之外,还没有人想要代替周天子,主要还是局限在称霸之上。 在这种氛围之中,曾经担任齐国国相、辅佐齐桓公称霸的管仲自然就被频繁提起,尤其是他在齐国之中的改革。 管仲对列国所使用的各种政策一直以来都为人所津津乐道,但是从来没有过数百名才智之士一起研究。 现在这种才智之士,三天一小辩,五天一大辩,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种迥异于李耳天道和洛孔王道的学术出现了。 这种学说直指富国强兵的根源,那就是国家加强对土地和人口的管控,国家掌握更多的税收,最好是能够将每一个人的力量都压榨出来。 这样就能强国! 这种理论的出现让学宫之中的很多人怀疑人生,孔子更是少见的批评了这种理论。 更坐不住的是洛言,他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搞出了霸道的雏形,有些无奈的感慨道:“王道出世,果然霸道迟早都会出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天下的战争要变得更加惨烈了。” 然后他转头就开始派人抄录这些霸道的理论,同时开始修改洛休当年注下的书籍,从而寻找霸道的缺点。 学宫之中的争论愈发激烈,甚至发展到宫外约架的地步! 又是一年,渐渐隐居的老子,身边伴随着几个洛氏的侍女,他在布帛之上写下最后一笔,默默地读着自己的文章,然后对着虚空笑道:“素王,吾道成矣!” 闭目垂手而亡。 …… 在洛国官方的推动下,洛国学宫迎来了第一次思想的大爆发,儒家与法家的源头在这里诞生,学宫之中激烈的辩论着。 在晋国开始出现成文法之后,士子从善恶论开始,讨论德治与法治的区别以及重要性,开始讨论国家政治制度的转变。 这种思想领域的转变,在生产力大爆发之后,剧烈的推动着变化。——《儒法之争·前奏》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十年磨炼,完全体的洛瑜 初夏和煦的晨光,透过精美巧制的窗间,照进了看着朴素却处处尊贵的房间之中,天光乍破,微微亮起的斑点照在纱帐之上,隐隐约约能见到两道人影。 容颜俏丽的侍女手中端着洗漱之物侍立,西施悠悠醒来,有些慵懒,她的美丽无论何时都让人惊叹。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洛瑜从睡梦之中醒来,见到侍女已经开始为西施梳妆,调笑道:“数年之间,以‘西子’为名的诗、辞,不知有多少,良人的美貌天下皆知,难道还需要粉妆吗?” 洛国是周礼发源之地,也是列国之中的文化昌盛之地,一直就有颂唱素王的习俗,一开始出现的诗都是祭祀之时才会颂唱。 但是为了表达对于素王的崇敬,洛国公室创造了许多大用比兴手法的诗歌。 昭城之中,人人能唱诗,人人善唱诗。 这些年来自天南地北的士子,发现昭城之中的唱诗之风如此浓烈,于是将列国之诗纷纷带来了洛国互相交流。 这些诗内容繁杂,天文地理、风俗婚姻、祭祀战争,无所不包、无所不容,可以说是另外一种史书。 学宫祭酒孔子对这种行为大加赞赏,甚至直接说:“不读诗,无以言。” 学宫之中的这种风气更是盛行起来,洛国公室将这些蕴含着时代最真实情感的诗收集起来,又有来自楚国的士子将楚国的巫文化和辞带来。 这些士子互相唱和着诗,他们歌颂一切美丽,西施作为诸夏公认的第一美人,自然有无数赞美她的诗和辞。 对于自家夫君的调侃,西施展颜笑道:“夫君,您的妻子以美丽的容颜扬名天下,这是上天赐予的,却不值得妾身自豪。 若是您能像先祖文公、先祖宣公那般,以天下第一豪杰的身份扬名列国,这才是妾身感到荣耀的。 不知您何时能成为天下第一豪杰呢?” 洛瑜成婚加冠成年以来,在外稳重许多,但是本质的跳脱是改不了的。 尤其是他发现自己成婚之后,姿容越来越美,心中的自信更是爆棚,直接从榻上跳起,穿衣洗漱,朗声笑道:“良人,就在今日!” 西施掩嘴轻笑,心中又是欢喜欣慰,又是心疼不已,自家夫君虽然嘴上总是疲懒,但实际上却异常勤奋,成婚以来从不贪恋温柔乡,每日刻苦研读经典。 洛国公室子弟的培养是一个锤炼的过程。 “自古成就大事的人,难道有不经历痛苦的磨练就成功的吗? 自古以来除了素王这位人间之神,哪一个圣王不是经历了无数的失败? 武王在牧野之战之前,被纣王多少次打败,如果他直接放弃,现在还会有邦周吗? 想要成就大事,就一定要有百折不饶的品质。” 洛瑜正在接受的家主继承人的培养,光是负责教授他的人就有数十位,其中大部分的人,连洛瑜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都是隐藏在暗中的人。 “当啷!” 大剑重重地劈砍下来,洛瑜手中的兵器掉落在地上,负甲的武士大声喝道:“公子!站起来,挥不动武器就会死。” 洛瑜麻木的握着武器,这些武士蒙着面来上课,然后从暗门之中离开,连面都不露。 这些人也并不会和洛瑜多说什么,只是日复一日的锻炼着他的体魄,顺便让他感受一下洛国士卒的训练强度。 洛瑜曾经负甲连续与一队普通士卒对砍,精疲力竭,但最后却得知这只是正常敢战士三分之一的训练。 田野之中,望着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农田,洛瑜一副农人打扮,跟随着老农开始学习种田。 “公子,这就是农人的一生,忙时在这里种田,为国君供给粮食,闲时则要充当农兵,随着国君前去打仗。 很多年前有了能买卖的私田,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不过这是因为洛侯的恩典,洛国一直以来的税收都比较轻,国君还能约束那些贵族的压榨,所以生活才能这么轻松。 小人的父亲超过了七十岁,还有公室送来的粮食。 据说国君的宫殿已经十数年没有修过了,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圣君吧。 前些年有从其他国家逃难来的国人和野人,提起他们的贵族,话中全都是痛恨。 能够生在洛国之中,这是昊天素王的垂怜啊! 如果哪个国家要来灭亡洛国,小人家中所有的子嗣,都愿意让他们上战场为国君而死啊!” 这些发生的事情,相互之间的交谈,都被记录在案,交到洛言的手中。 等到洛瑜回来,洛言就向他问道:“农人或许不懂得什么大的道理,但他们才是支撑着洛国的力量,这个农人所说的,你如何想呢?” 实际上洛瑜一直都在思考,表面上这只是简简单单地税赋高低的问题,但是根源不在这里。 他想到了典籍之中所描绘的素王治国的场景。 于是沉吟片刻道:“父亲,农人的生活很是辛苦,但是他的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容,这也许是与邻国的民众比较而得来的。 夏朝的君主桀说自己是太阳,永恒存在,于是夏朝的民众痛恨的说‘太阳什么时候灭亡啊,我们愿意和你同归于尽’。 殷商的君主纣率领着百万的大军对战武王,但是贵族、国人、奴隶却全部背叛了他。 若是得不到民众的拥护,即使自诩为太阳,即使贵为天子又能如何呢? 最终还是会遭遇失败啊! 老祖宗曾经想要建造城池,所有的民众都踊跃地参与,老祖宗见到他们辛苦,劝说他们不要着急,民众反而更加努力地建造。 这是因为老祖宗的贤名天下皆知,他想做的,就是对天下有利的。 所以老祖宗虽然使用民众的力量,但是民众却愿意跟从他,这就是得到了人心。 他国的百姓愿意逃难来到洛国,是因为洛国更加仁慈的对待他们。 在他们春天播种的时候,不征召他们作战。 在他们生下孩子的时候,公室贵族会减免他的赋税。 他们在战场上立下了功劳,所有的赏赐都能够落到他们的手上。 他们几口人的生活能够保证了,不用挨饿了,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不用再上山砍柴了。 这是仁义播撒在他们的身上,这是王道行走在人间,所以民众愿意追随公室。 只要将这样的道路坚持下去,难道还有人能够打败我们吗?” 听到洛瑜所说,洛言自豪的笑道:“这就是先祖明公在一百多年前就创造出了霸道,但是洛国却不使用的缘故。 王道才是堂皇的正道,用仁义来让民众归附,让他们跟随,这才是洛国立于不败之地的缘由啊。 即使遭遇了暂时的失败,洛氏终究会卷土重来,这就是得人心者得天下的道理! 瑜儿,你要永远记住今天自己所说的,仁慈的对待所有洛国的子民,爱护他们就像是爱护伱的儿子一样,明白了吗?” 洛瑜脸色肃穆道:“父亲,儿臣明白!” 说再多的民间疾苦,不如自己去试一试。 洛瑜少年时曾在列国游历,那是纯粹的游山玩水。 现在他前往的全部都是最穷、最差、最脏乱的地方,他穿着乞丐的衣服,浑身上下都是臭烘烘的污垢,任谁来也不可能看出,这是以美姿容闻名诸夏的洛国公子瑜。 在这个过程之中,洛瑜还在不断地和洛国之中派来的辩者训练着。 因为他的天赋就是狡言,恰恰洛国在纵横家这方面的学习资料实在是太多了。 从齐桓公时代开始,历代洛侯都是凭借着平衡政策来维持王室的安稳。 就这样,在艰难困苦之中断断续续的度过了十年,当一道清晨的光落下来,洛瑜明白自己的试炼结束了。 洛言满脸欣慰的望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再次感叹老祖宗的眼光永远都不会错。 洛瑜果然是杰出的人才,不仅仅是有天资,而且心智坚韧。 “族中的道理你已经学尽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去读书实践感悟,这就是常读常新的道理。 过些时日,便为你举行太子的册封仪式,日后为父薨后面见素王,洛国就要交到你的手中。” 洛瑜神情瞬间肃穆起来,跪在地上,叩首。 洛国的太子不仅仅是名分,更是莫大的权力和责任。 望着洛瑜渐渐成熟的面容,洛言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少年,正色问道:“瑜儿,洛国太子的责任你知道吗?” 洛瑜三叩首,抬头说道:“儿臣知道,执掌暗面,翼护公室!” 洛国之中一直都有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机构,还有当初刺杀齐侯吕无咎的人马。 这都是洛国之中属于比较黑暗面的事情,太子掌握着这部分力量来翼护公室,这就是历代洛国太子的责任和权力。 从宫室之中走出的洛瑜,感受着从东方洒下的暖洋洋的阳光,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从他接过太子之位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这一生已经不能再为自己而活了。 他的目光向着洛国的西边看去,那里是洛邑,先祖素王所建造,现在周天子所居住的地方。 五百年来,洛国就是为了翼护那位周天子而筹谋天下,现在轮到他做这个人了。 他望了一眼齐国的方向,决定立刻开始召集智谋之士,“解决齐国的问题迫在眉睫,祖君当初没能完成,现在父亲也没有找到方法,那么就由我来解决吧。” 【洛瑜(二十世孙): 权斗:87(87);治国:86(86);御人:85(85);统率:84(84);武力:69(69);军略:84(84);狡言:96(96);学术:83(83);魅力:99(97+2)】 魅力+2是西施为他带来的增幅,不过从洛瑜99的魅力属性看来,西施的魅力99很明显是因为人间的属性最高值只有99。 之前只有92的狡言,提升到了天赋潜质的极限96,这个级别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鬼话连篇,对方还会相信了。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十年艰辛,在枷锁之下,洛瑜将所有的属性都达到了他天赋潜质的极限。 …… 群臣问曰:王道不振,霸道日盛,吾国何从? 毅公曰:以仁、以义、以德、以恕。 王者之不作,未有疏于此时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孤不加焉!——《史记·洛世家》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洛瑜使齐 洛国并不太关注吴楚之间的战争,认为这不过是一场划分势力范围的会战而已。 现在洛瑜最关注的事情还是齐国之中的卿族问题,于是送走孙武之后,没有丝毫耽搁的来到了临淄。 洛国太子出使齐国,这是维护两国邦交友好的传统。 作为洛国最重要的两个盟友,齐晋的问题是完全不同的。 晋国现在并没有卿族问题,重耳有足够的威望震慑卿大夫,现在的晋国可以说充满了活力,就像是素王刚刚分封之时的邦周一样,现在的晋国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复霸。 晋国的问题是一种结构性的问题,和邦周的问题一模一样,外力根本无法干涉,需要的是强势而优秀的君主。 齐国的问题不像是晋国大量的分封土地给功臣,然后公室人数稀少。 直到现在,齐国中枢的力量还是很强的。 只是中枢力量强不代表君主力量强,齐国的大冢宰执掌齐国国政,众卿族激烈的争夺着大冢宰的位置。 只要齐国公室能够拿到中枢的权力就可以,这就是洛国所能干预的,只要齐公配合,洛瑜还是很有把握的。 齐国和宋国是诸夏列国之中经商之风最盛的国家,尤其是齐国有鱼盐之利,从太公望的时代起就是列国之中最豪富的。 临淄城之中,国人极多,而且大多数生活都很是不错,真有举袖成云之感,让洛瑜也不得不感慨齐国的土地真是上佳。 五百年来,洛国任何公室子弟都是齐国的贵客,更不要说洛瑜这位以美姿容闻名天下的太子,齐公吕敬举办了盛大的宴会来招待他。 “太子瑜,您的姿容就像是天上的神灵!” “先贤说,拥有良好姿容的人,是上天所眷顾的,您眉心高贵的圣痕与您的姿容是如此的相得益彰,您有上天与素王的双重眷顾,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赞美着他。 但是洛瑜是何等的心细如发之人,他很快就发现了齐国国君吕敬虽然对自己充满好感,但是对洛国态度有些暧昧,没有正常的延续五百年的那种血盟的亲近。 他的心中警铃大作,他明白齐国政坛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间还要推回到他没有前来齐国之前,当时齐国数位上卿与吕敬讨论齐国强国之策,齐国上卿田昌向齐公吕敬进谏。 “国君,臣斗胆进谏,现在的齐国,已经不能再像是过去五百年那样,万事都与洛国共进退,这是不符合齐国利益的行为。 甚至,洛国已经成为了齐国最大的敌人!” 吕敬直接惊在当场,齐洛联盟,五百年来牢不可破,现在自己的国相竟然要打破? 他闻言惊道:“田卿,齐国和洛国是邦周之中唯二的由武王分封的国度。 五百年来,两国之间始终都维持着联姻血盟,先祖桓公能够称霸,固然是仲相贤能,但也有洛国的鼎力支持。 及至霸权衰微,齐国衰落之时,还是洛国支持,齐国才能平稳过渡,洛国对于齐国的重要性还需要孤来一一说明吗? 现在晋国想要重新争霸,如果现在和洛国疏远,甚至挑起战争。 一旦洛国和晋国联合起来,齐国又要如何才能抵挡呢? 您一向睿智,怎么能够说出这样不理智的话呢?还是勿要再言了。” 但是田昌并不在意吕敬所说的,对于这个国君他实在是太清楚了,耳根子非常软。 于是他继续说道:“国君,大河之中的水,是一定会流向大海的,您站在岸边,这一刻见到的与下一刻见到的,难道还能是同一片水吗? 水的变化越是激烈,它的活力才越足。 水尚且如此,难道人不会变吗? 当年在太行山以东,不仅仅有洛国和齐国,还有杞国、莒国、曲国。 很多的诸侯国都在这片土地之上,而且还有远远比诸夏列国数量要多的东夷人。 所以那个时候诸夏列国的联合是没有问题的,齐国和洛国不相互扶持是难以存活的。 甚至在齐国剿灭莱夷国的时候,洛国还支援了大量武器和铠甲,这是值得铭记的。 但是国君,您要看看现在的形势啊,素王和老子都曾经说过——唯易不易! 只有变化是永远不变的! 现在的太行山以东,除了洛国和齐国之外,只有几个弹丸小国,您难道不知道,一旦齐国将这几个小国吞并之后,齐国就会和洛国全部接壤吗? 五百年来,哪里有接壤的国家却不发生战争的呢? 齐国的疆土难道就永远都不再扩张了吗?” 齐公吕敬摇摇头道:“齐国当然要扩张!” 见到吕敬上套,田昌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依旧沉声道:“既然要扩张,齐国不向洛国索取土地,又能向哪里去索取土地呢? 如果现在不进行切割,难道国君您认为洛国会主动将他们的土地献给齐国吗? 洛国曾经有过虚弱的时候,他们主动的撤出了一些城池,卫国和邯国占据了这些地方,然后呢? 那些经营的非常不错的城池还是回到了洛国的手中。 这五百年来,洛国何时失去过一寸的土地呢? 难道国君您认为洛国的国君,会主动的把他们先祖打下来的土地交到齐国的手中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将吕敬问懵了,他每天混吃等死,哪里想过这些呢。 实际上田昌所说的有一半是没错的,洛国和齐国之间的确是存在着本质上的矛盾。 楚国能够向南扩张,秦国能够向西扩张,但是齐国在这个时代总不能向着大海扩张。 他想要扩展疆土就只能向西,向北,向南。 除了几个小国之外,他的北方是燕国,燕国的土地都是一些这个时代比较烂的土地。 不仅仅不够肥沃,而且还比较寒冷。 齐国的土地本来就是非常肥沃的平原,所以对燕国土地的兴趣不是很大。 整个太行山以东,最肥沃的土地就在洛国和齐国手中。 现在洛国挡住了齐国向着西方开拓的道路,所以齐国想要吞并天下是一定会和洛国一战。 之前没有这种想法是因为现在列国,都还没有要改天换日的想法。 一旦到了战国之后,所有的国家都开始有了统一天下的心思,那个时候的齐国就一定会和洛国开战。 但田昌还是在忽悠吕敬,因为未来为敌,不代表现在为敌。 现在和洛国为敌,完全不符合齐国现在的利益,更确切的说是不符合齐国公室的利益。 但是脑子有点问题的吕敬已经被田昌忽悠了,毕竟田昌这一番话实在是有理有据。 尤其是当时在场的上卿们不约而同的赞同田昌,甚至就连大冢宰也同意,这让吕敬不得不信服,齐国和洛国的血盟已经要结束了。 这就是吕敬疏远洛国的原因。 离开了宴会之后,通过短暂的信息收集,洛瑜就猜到了,一定是齐国的高层,甚至就是他此行目标的田昌,在吕敬面前说了齐洛两国注定为敌。 “有趣,这下杀你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洛瑜眼中闪过一道摄人的寒光,他毫不在意田昌的些许谗言,拥有着96的狡言属性,和99的魅力属性,论忽悠的能力,洛瑜认第二,就没人能认第一。 如果不能把吕敬忽悠瘸了,那上天可真是白白的赐予他这么好的条件了。 虽然吕敬现在对洛国的态度比较暧昧,但是至少现在齐国和洛国还是血盟,双方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开始爆发,所以洛瑜想要见到吕敬很是简单。 于是洛瑜很快就再次见到了齐公吕敬,吕敬对洛瑜还是很有好感的,笑着问道:“太子出使齐国,可有什么要事吗?” 洛瑜语不惊人誓不休,直接说道:“齐公,我从洛国之中而来,是来襄助齐国公室来摆脱灭亡的困境的。 作为您的盟友,难道能坐视您陷入险境而不理吗?” 齐公闻言一愣,然后不在意的哈哈大笑道:“太子您真是说笑了。 齐国有千里肥沃的土地,在列国之中的疆域,大概只有楚国比齐国大吧。 有几百万的人口,能够从齐国排到洛国之中,在列国之中,难道有哪个国家能比得上? 您见到了临淄城的繁华,光是临淄城中的人口和周围的农人就能够凑出十万的大军。 这样强盛的国家,即使是想要重新称霸的晋国,齐国也是不惧的,太子为何要说齐国有危机呢? 这恐怕是假言吧,还请您慎言啊!” 望着笑的正开心的吕敬,洛瑜却幽幽道:“齐公您刚才所说的,自然是不错。 齐国有广袤的疆域,有强大的甲士,是诸夏之中有数的大国。 但是齐国的强大和公室的强大,难道是相等的吗? 您忘记了郑国吗?那也是诸夏之中的一个大国了。 数百里的国土,全部都是适宜耕作的平原,国中有百万的国人,军力更是强盛,有三军之力,但是公室呢? 瑜记得,前几年的时候,郑国公室因为祭祀使用的肉不够,还要向洛国和您求助啊!” 洛瑜这话一说,齐公吕敬正开怀大笑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还有~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定计 当年郑国国君向他求助,真的是凄凄惨惨,但是郑国有那么多的人口,那么大的疆域,怎么可能过的这么惨呢? 齐公明白了洛瑜想要说什么,郑国国君之所以会过的那么惨是因为郑国公室的土地并不多,大部分的土地都在和公室渐行渐远的公族和卿族手中。 所以郑国再强大,和公室又有什么关系呢? 齐国的公室自然是没有这么惨,但是齐国之中卿族的权力同样是非常大,尤其是田氏的势力,在某些方面而言,已经超过了公室。 他的脸色在短时间之内就变了数番,将他内心的情绪透露了个一清二楚。 喜怒形于色,没有城府,没有主见,很容易接受他人的意见,是个相当平庸的君主,短短时间之内,洛瑜就已经印证了洛国情报机构对吕敬的所有评价。 吕敬终于明白过来,洛瑜这一次不是简简单单地外交出使,而是带着要事来的。 恐怕又是需要姬姜联盟出手的大事! 于是正襟危坐道:“太子,您的话实在是醍醐灌顶,让孤如梦初醒啊。 两国邦交友好五百年,难道还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吗? 还请您教孤!” 见到吕敬已经端正态度,不像是之前那么的抵触。 洛瑜于是循循善诱道:“齐公,我在洛国之时,就曾经听说,田氏借着公产却向公族、国人施恩。 他用大斗借出,却允许国人用小斗来还,如果用自己的家资倒也罢了。 损害国家的力量,增长自己的名望,这是窃国的盗贼啊。 盗窃了钩带的贼尚且要诛杀,这种窃取您国家的盗贼,难道您不感到痛恨吗?” 短短几句话,吕敬仿佛已经见到自己被驱逐的景象,他叹了一口气道:“太子,您说的实在是至理。 但田氏虽然没有大的德行,却对公族、国人有着小的恩惠,他没有逾矩的行为,孤又能如何去做呢? 先君曾经说过,公室是周天子册封的诸侯,而且公室还有军队翼护,足以保证安全,只需要等田氏的力量衰弱下去就足够了。” 公室的力量在这么多年的斗争之中,已经不如田氏的力量,尤其是田氏还联结了其他的卿族,共同架空公室。 所幸公室还有军队,还有国君的身份,所以还不算是太着急。 所谓此消彼长,田氏不可能一直强盛,等到他衰落的时候,就是公室夺回权力的时候。 “您想到的,难道田昌会想不到吗?” 洛瑜满脸担忧地说道:“齐公,想必田昌定然对您说,齐国现在应该和洛国敌对吧。” 吕敬这次是真正的惊讶,“太子,您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洛瑜叹声道:“齐公,田昌不攻伐弱小的莒国,却进攻强大的洛国,这是深得端木子的精髓,要算计您。 莒国的城池矮小,恐怕还没有齐国的云梯高大,莒国的人口极少,恐怕还没有齐国的军队人多,莒国贫穷的连衣服都穿不上,难道还能有坚固的铠甲吗? 对于田昌来说,这样的国家实在是太难攻打了,所以他放弃。 洛国的城池又高又大,洛国的国人雄壮有力,洛国的铠甲堆满了仓库,用也用不完。 这样的国家,才能让田昌获得胜利,所以他让您和洛国敌对啊!” 这一番违背常理的话,让吕敬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更是糊涂起来,但出于对洛瑜的信任与好感,他连忙问道:“太子,您所说的,孤实在是听不明白。 莒国弱小却难以攻打,洛国强大却能够取得胜利,这岂不是与常人所认识的完全不同吗?” 洛瑜问道:“齐公,在晋国之中,有一个猎户每日进山打猎。 他的面前有两座山,一座山中有鸡,一座山中有虎,您认为他时常到哪座山中呢?” “自然是有鸡的山。” 洛瑜说道:“没错,所以他总是能获得猎物。 但是一个强大的武士对他说,老虎会下山吃人,还会抢夺打好的鸡,所以要先打老虎,他愿意帮忙,您认为他会同意吗?” “会的,因为他害怕老虎会下山吃人。” 洛瑜叹息道:“是啊,武士并不认为两人能够打败老虎。 他只是想要霸占猎户的家产,却无法战胜猎户,所以才要借助老虎的力量来达成目的。 两人到了有老虎的山上,武士便将他抛弃,顺着早已找好的退路下山,回到家中霸占了猎户的家产和妻子。” 吕敬已经听明白了洛瑜想要说什么,以洛瑜的语言能力和魅力,这样抑扬顿挫的述说,实在是太过身临其境了。 只听洛瑜又道:“对田昌来说,攻击弱小的国家,只会壮大齐国的实力,他不是大冢宰,开疆拓土的名声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这对他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能战胜却不能战胜,这是何等的艰难啊! 您的疑惑就在于,您不明白谁是您的敌人,谁是您的盟友。 您不知道齐国现在的主要忧患是谁带来的,在国外还是在国内。 您认为齐国最大的忧患是谁呢?最大的敌人是谁呢?” 吕敬已经呐呐不能言了,只是在那里支支吾吾着。 见到这一幕,洛瑜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便语重心长道:“齐公啊。 东夷人已经被消灭掉了,田昌告诉您洛国是齐国的忧患和敌人。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洛国从来没有对齐国的土地动过心思,这样的国家友好还来不及呢,反而去招惹他,这难道是理智的吗? 您的大臣为您定下了与洛国为敌的策略,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您才是最大的忧患啊! 他们想要保证自己在国中的权力,那么削弱公室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才鼓动着您与洛国为敌。 想想吧,如果您和洛国为敌的话,您首先是失去了一个五百多年的盟友。 这样齐国的公室就会失去最大的臂助,如果公室的军队发生了意外,您想要向哪个国家出奔呢? 安氏因为出征外国,结果所有的军队都在战争之中损失,最终被其他的大卿族所打压排挤,悄无声息的消失。 他们一定还会驱使着齐国的军队来与洛国交战,然后像是抛弃安氏一样,直接将齐国公室的军队出卖掉。 这才过了几年呐,难道您就将这样惨痛的教训忘了?昔年安宁大夫所栽的柳树还在宫门之前看着您呐!” 洛瑜这一番声情并茂,直接将吕敬说的破防了,他仿佛已经见到了自己身陷囹圄,见到了齐国的公室被卿大夫当成狗一样的杀,见到了自己的后人被活活饿死在宫殿之中。 他直接痛哭出声乞求道:“太子! 您说的是如此的有道理,就像是一盆冷水直接倾倒在孤的头上,孤被田昌这些逆臣假言欺骗许久,从未像是现在这样的清醒,孤应该如何去做才能够避免这种情况呢? 还请您看在齐洛两国五百年血盟的面上,援救吕氏啊。 孤愿意以昊天素王的名义起誓,永生永世延续姬姜之间的友谊。 不论是打楚国,还是尊奉王室,但凡洛国有所需要,齐国愿意倾尽全国之力襄助!” 洛瑜这一番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比当日田昌的诡言高出了好几个档次,甚至根本就不需要去思考,其中的逻辑是环环相扣的。 即使洛瑜没有这么高的魅力恐怕齐公也会直接相信。 若是经历了卿族篡权夺位,取而代之公室,甚至周天子正式册封诸侯这种事的话,吕敬估计直接就要给洛瑜跪下了。 但是即使是现在这种形势,吕敬也感觉无比的恐惧,以公爵之尊,对着洛瑜这么一个侯爵太子摇尾乞怜。 洛瑜心中安定,微笑道:“齐公莫急,瑜此行前来,就是挽救齐国公室的,您只需要如此做,便能安定国中,虽然损失有些大,但是却能稳定齐国社稷百年。” 洛瑜开始将自己早就想好的计策,一点一点同齐公吕敬商议起来,双方互相将此次能够投入的资源都放上来,渐渐地充实洛瑜的计划。 实际上就是洛瑜在说,齐公根据自己所拥有的全部投入进去,来挽回齐国公室的权力。 两人越是商议,齐公就越是兴奋说道:“太子,您不仅有冠绝天下的姿容,还有超人一等的才能。 孤实在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溢美之词来称赞您,齐国将会永远站在洛国一边,直到天命的终结。” 洛瑜举掌微笑道:“邦周的天命万万年,洛氏和吕氏的友谊万万年,只愿共同拱卫周天子,这不负先祖的荣耀。” 齐公击掌道:“以昊天素王的名义起誓,吕氏齐国将永远拥护周天子,愿邦周的天命万万年!” …… 东周时期是剧烈变革的时代,在春秋时期向战国时期过渡之时,由于封建制度本身的结构性弊端,在时间的腐蚀之下,列国的君权不可避免的下移在卿大夫手中。 但洛国是不同的,公室不仅依旧掌控大权,甚至还能援助自己的盟友,齐国因此幸免于难,姬姜联盟得以延续。 周王室在既不增强,又不衰弱的境况之下,继续维持着天子的体面。——《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洛瑜开始秀操作 洛瑜在齐国之中待了不久,将出使的礼仪过程全部走完之后,就离开了齐国。 齐国那些有异样心思的卿大夫们简直弹冠相庆。 “终于走了,这位太子看着俊美无俦,怎么每每视线扫过,就觉得压力极大。” “若是生于洛国之中,又怎么敢有这些心思呢?”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洛国齐国之间的例行出使,但是却不知道,足以影响天下的计划横空出世。 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洛瑜还献给了齐公吕敬一个美女,毕竟吕敬实在是平庸,不看着他一点,洛瑜根本就不放心。 齐国再次回到了往昔的节奏之中,大臣们在宫廷之中互相争权夺利,试图掌控齐国的执政之权,壮大家族。 直到远嫁燕国的公主齐姜突然回到了齐国之中,她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伤痕,看着很是狼狈。 一见到吕敬,在万众瞩目之中,齐姜痛声哭着扑到了他的怀中,然后用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泣声道:“君父啊! 燕侯无垢从成婚之后就对女儿百般羞辱,他说燕国是姬姓贵胄,从来都不是齐国的守家犬。 他对齐国很是不满,发泄在女儿身上,为了燕国与齐国的邦交,女儿一直容忍。 但此次实在是不堪其辱,才逃回齐国,还请君父为女儿做主啊!” 说着直接失声痛哭起来,作为公主,尤其是与洛国公室混血多代的齐国公室,齐姜的长相自然是非常的标致,现在梨花带雨,瞧着颇为可怜。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表情很是精彩,齐国臣子的潜意识之中,以为是公主齐姜这样说,结果引来了燕侯的不满。 但是燕国不就是齐国的守家犬吗? 群臣根本就没有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这就是洛瑜计划最精妙的地方,没有人会怀疑自己的潜意识。 齐姜在齐国之时就非常受齐公的喜爱,现在她受到了这么大的委屈,而且燕国对齐国的不屑实在是不能容忍。 吕敬愤怒的说道:“燕国算是什么姬姓贵胄? 他以为自己是洛侯和晋侯吗?不过是北方蛮夷之地的穷困国家而已。 一百多年前,燕国被戎人攻打,几乎就要灭国,是先祖桓公率兵救援,才能够存活下来,最终还将数百里的土地都赠送给了燕国。 这是不逊色于素王分封的恩德,燕侯是何等的狂悖啊! 五百年来,如果没有齐国的粮食、士卒、布帛的支援,燕国早就如同无数的邦国一般,被狄人的潮水所淹没了。 结果燕国不知道感恩,竟然对齐国如此的不敬。 孤便是在深山之中救了一只野兽,它尚且知道要报答孤的恩情。 前些年孤曾经赦免了野人的罪过,遇到危险之际,能以性命救孤。 孤将自己最珍爱的女儿嫁给了他,结果燕侯竟然如此的不知好歹。 孤对燕侯的恩情,比天还要高,比海还要深。 难道还有哪个国家能够比得上吗?这样无耻的国家难道还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田昌眼见吕敬如此的愤怒,转念一想,前些时日洛国太子来使之后,吕敬似乎不太想讨伐洛国了。 现在燕国这件事或许能够利用,便作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国君。 燕侯这样的忘恩负义,毫无礼义廉耻的小人活着,是齐国的耻辱,是上天的不公。 齐国应当立刻将所有的士卒武装,讨伐燕国,将燕侯抓到临淄城中,到那时再看看他的嘴是不是如此的坚硬。” 吕敬厉声道:“田卿你说的好啊,就应该这样,立刻下令将齐国的士卒征发,孤要踏平燕国,毁掉燕国的社稷。” 面对盛怒的齐公和帮腔的田昌,即便大冢宰也有些不敢硬怼,毕竟现在的齐国公室还是有实力,田氏的势力更不用多说。 况且这件事情确实是燕侯做事太过莽撞,应该被教训,至于什么踏平燕国,毁掉社稷的话,听听就行了。 完全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几位上卿私下里对视几眼,同时读懂了对方眼中的神情。 他们和田昌的想法一样。 洛瑜来使之后,再想要劝说国君和洛国为敌还需要费一番劲,但现在国君直接和燕国对上,还要尽起全国之兵,这岂不是大好的机会嘛。 这几人虽然是政治上的对手,但是在削弱公室力量上却是盟友,在心照不宣之间就互相达成了合议。 于是纷纷学着田昌,作出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田卿忠正,合该如此,臣愿意为国君做先锋官。” 没有和他们狼狈为奸的,则有不同意的,“国君,燕国毕竟算是姬姓的大国,臣认为还是要先将情况问清楚再说。 否则贸贸然的派遣大军前往,可能会遭遇战败,这对齐国来说不是好事。” 于是田昌他们再次和这些反对的臣子吵了起来,吕敬冷哼道:“不必再劝了,此番定要让燕国付出代价,通知齐国所有的封臣,尽起大军。” 嘴上下着令,眼睛望着眼前的群臣,齐公只觉得冷汗涔涔,扑在他怀中的齐姜泪光涟涟,却满是恐惧之意。 原来洛瑜早就预料到现在的这种情况,之前就和吕敬说过:“齐公,您认为若是您提出要举全国之力伐燕,群臣会有什么反应?” 齐公道:“想必是会先劝孤给燕侯回信问问清楚,然后孤非常愤怒,最终还是会同意。” 没想到洛瑜却摇了摇头道:“不会的。 齐公,您看吧,当初劝您和洛国为敌的一定会直接同意,其他人反而会反对,原因您是知道的。” 现在田昌这几人的反应就完全在洛瑜的预料之中,这让吕敬更是相信洛瑜所说。 他赶紧垂下了眼睑,因为他的眼中全都是愤怒,心中则是满腔的寒意,他实在是没想到齐国轮流执掌国政的这些卿大夫,竟然对君威蔑视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们的心中还有没有孤这个国君? 这到底是谁的齐国? 这是姜姓吕氏的齐国,不是你们这些逆臣的。 齐公的心中狠狠的说着,但是他不能显露出分毫,这些逆臣都是非常警觉的人物。 尤其是田昌,短短几十年之内就能为田氏营造出这样的声势,可以说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这个计划成功的关键就在于保密,在请君入瓮的关键时刻,给予这些卿大夫致命的一击,所以参与的人越少越好。 洛瑜定下的计划之中,只有齐公吕敬,燕侯无垢,公主齐姜四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现在田昌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 在这种表面热烈,实际上各怀心思的氛围之中,齐国的军队开始分批集结,然后开出齐国。 齐国的疆域确实很大,其中封臣不知道有多少,这些封臣在全国总动员的命令之下,纷纷出征。 这种声势浩大的战争,上一次还是彻底奠定齐国天下第一的鄢陵之战,再上一次则是霸主之路开启的灭莱夷之战,但不论是哪一场战争,都已经是百年前了。 齐国群臣眼见国君这么大张旗鼓,貌似是真的想要灭掉燕国,气氛更是紧张起来。 在齐国的大军陆陆续续的离开之后,一支数百人的敢战士隐藏为商队进入了齐国之中。 这是为了里应外合,控制临淄而准备的后手,吕敬自己只想着要诛杀这些臣子,洛瑜却说道:“这些上卿之间既然有联络,他们在临淄的府邸之中,定然有许多的僭越之物。 这些人的罪行一定不仅仅只有这些,收集证据是非常重要的,否则空口无凭杀死执掌国政的世袭卿大夫。 您国中的卿大夫定然人人自危,这是不利于您之后治理国家的。” 洛瑜的统率和军略属性,都高达84,他还学习过齐国的《太公兵法》,姬昭的《天演》,孙子的《孙子兵法》等等一系列兵法,可以说是一名优秀的统帅。 此次洛国的大军就由他所统帅,当然洛国之中经验丰富的将军还是要随军参谋。 望着一列列聚集起来的士卒,洛瑜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老将军,务必将消息封锁,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动向,否则大事难成。” “太子您放心,这一次农兵的抽调都是以训练名义,只抽调了很少一部分,主要都是公族的儿郎,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洛国的军队自然不能走齐国和洛国的城池之间,洛瑜率领着大军先向着卫国境内而去,然后向北折向靠近晋国的边境线,但是这一块目前还属于是蛮夷的地盘。 这里是太行山地带,没有很大的耕作价值,所以现在列国还没有对这里产生什么心思,这些蛮夷也龟缩在山中,轻易不走出大山。 洛瑜率领着洛国的军队,沿着山脚一路向着燕国迂回,从这里行军虽然麻烦,但是能够保证隐秘性。 他望着连绵起伏的山脉,说道:“老将军,让随军的公族子弟将太行山之中的详细地形画一下,等晋国会盟完,便率领着诸侯征讨这里吧。 据说在太行山中有名为中山的蛮夷部落想要仿效戎狄、鲜虞立国了,这是不允许的,中原之地必须完全掌握在诸夏列国的手中。” 这一次算是诸夏之间的内斗,但若是这些蛮夷以为自己能够捡便宜,晋齐洛燕四国会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肥沃的中原之地,有八成都落在诸夏列国的手中。 其实洛瑜想过把齐国即将战败的卿族放逐到太行山之中,但最终还是因为这是齐国国内的事务,齐公定然是不愿意的,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陈国:你不要过来啊,我有爹 田昌伏诛,追随他的封臣、私兵全都要死,只有那些外围之人和最普通的农人才能够存活下来。 足足数千能负甲的士卒就这样死在了内斗之中,诛杀这些人,三国联军的损失虽然远远少于早已溃败的田氏军,但是伤亡还是不少。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吕敬诛杀田昌之后,意气风发的说道:“燕侯、太子,田昌伏诛,他的同党还活着,还有那些与他相互配合的逆臣,早日诛杀,才能回到国中处理后事。” 处理后事?不过是回国再杀一通罢了。 齐国经此一役,定然是实力大损,这还是在燕国之中设伏,野战诛杀,若是在齐国之中真正的据城内战,恐怕会旷日持久,将齐国打成一片白地。 现在已经是国力损耗最小的办法了。 这件事情这么大,是不可能瞒得住的,很快就传遍了诸夏列国。 现在正是君权和臣权激烈竞争的时期,不仅仅是齐国之中有这种事,其他的国家同样是如此。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孤立发生的事情,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最终在另外一个地方造成无比巨大的影响。 这件事引起的反应之大,完全超出了君主诛杀权臣的范畴,传到郑国之后,郑国卿族惶恐至极。 郑国国相将卿族的领袖全部召集起来哀声道:“齐国公室的处境并没有那么差,尚且要诛杀卿族,郑国公室已经沦落到连祭祀用的肉都拿不出来的地步,还是姬姓的国家。 如果郑侯哭诉自己被卿族欺压,洛国难道还能不出手吗? 看看田氏的下场,现在该如何做?” 但其实他们真的是多虑了,从僖王时期开始,郑国一向都与洛国关系不亲近。 而且郑国公室太拉了,扶助郑国公室就要洛国大出血,若是为王室出血也就算了,郑国还不配。 但是他们不知道,最终还是国相狠声道:“国君身体一向不好,过些时日,带国君打猎锻炼一下吧,这是忠臣所应该做的。” 在诛杀卿族之事仅仅半月之后,郑侯在打猎之中,意外坠马身亡,一个仅仅只有一岁的公子登上了郑侯的位置。 郑国的忠臣纷纷痛哭,各自请罪,辞去了卿位,让自己的儿子继承。 这些纷乱繁杂,对郑国的影响还不是最大的,毕竟郑国的实力还算是比较强,国君薨逝,还有卿族保卫国家。 在郑国之后,还有几位国君纷纷坠马而薨、房事过度而薨、脚踩空而薨,千奇百怪,洛瑜沉默。 但陈国是真正的慌,齐国的田氏可是陈国曾经的公室啊,虽然当初是出奔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毕竟是同宗,双方之间的关系很是亲近,陈国公室一直通过田氏和齐国联系。 现在田氏谋逆,甚至被说成是妄图对吕氏齐国取而代之,陈国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陈国从建国之初就不算是强,最强的时期就是洛苏摄政之时,等到洛苏薨逝,陈国同样开始衰落,到现在,以陈国的疆域和人口,是个典型的三流国家。 陈国宫中,陈侯和群臣面面相觑。 “国君,陈国可能要大祸临头了。 齐国的田氏是陈国的同宗,田氏的起家过程还得到了陈国的援助,洛国和齐国怎么可能放过我们? 王室衰微之后,异姓诸侯就成了洛国的眼中钉肉中刺,万一洛国和齐国借着这个借口来攻打我们陈国,那又该怎么办呢?” 陈国国君满脸的担忧,因为陈国真的给过田氏很多的支持,这种支持小宗的行为虽然有点不好看,但其实是很常见的。 但陈国只是希望田氏在齐国之中的地位能够高一些,然后回馈陈国一些好处, 比如齐国和陈国可以联合起来攻打宋国,在战争之中割下宋国那些肥沃的土地。 结果现在全都泡汤了,还引来了齐国必然的敌视。 陈侯叹口气道:“若是齐国来攻,陈国一定是难以抵挡的。 如果到时候战败,齐国一定会让陈国给他们割让土地,但是陈国的国土本来就已经非常小了。 如果再为齐国割让的话,宋国一定不会放过陈国虚弱的机会,恐怕宋国吞并陈国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陈国和宋国同样都是素王所建立的二王三恪。 洛国对我们这些前王后裔监管愈加严密,若是陈国灭亡,洛国是不会像帮助那些姬姓国一样,为陈国复国的,五百年的社稷难道就要这样覆灭吗?” 陈侯实在是太憋屈了,就和田昌死前一样,在邦周这片土地上,不姓姬姜,就连呼吸就是错的。 之前给你地位是让你听话,现在你不听话,就把赐予伱的一切全部夺走,真是霸道啊! 在陈国君臣互相对视,束手无策之时,出身陈国公族的大夫陈皮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陈皮出列大声道:“国君,您不需要如此的担忧,臣有一策,可以免除您的后顾之忧。” 众人一见竟然是陈皮这位陈国之中比较有名的狡能之人,他曾经在洛国学宫之中求学,精擅机巧之变,孔子评价他:善辩、性狡、思邪,就是说这是个有歪才的人,心术不正,不能成大道。 但是陈皮还是有才的,见到他自信满满,陈侯当即喜声问道:“大夫可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陈皮环视一周,眼中满是傲然之色,满堂卿士,皆是无用之人:“国君,数十年前,晋国、楚国、秦国三国签订弭兵之盟,洛国作为见证,齐国以晋国盟友的身份同样参加了盟约。” 这件事情整个诸夏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这和陈国有什么关系呢? 陈国又没有参加,齐国和洛国打过来合情合理啊。 陈皮开始了自己的骚想法:“弭兵之盟虽然是四国签署,洛国见证,但是盟约之中却明确的说了,各个国家的属国都应该属于签订国的势力范围。 所以只要陈国愿意臣服于楚国,给楚国进贡,以附庸属国自居,现在这样的局面,就能够直接解决。 洛国永不背盟,齐国和洛国一起,即使再想要进攻陈国,也会咽下这口气的。” “嘶!” 陈国君臣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被陈皮这骚操作秀的头皮发麻。 想张嘴说些什么反对一下,但是陈皮大夫的主意虽然歪,但是理论上来说确实没有什么毛病,就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毕竟属国和盟友是完全不同的,简单来说,属国是没有完整的主权的! 尤其是陈国是侯爵,楚国也是侯爵,一般都是低爵给高爵当藩属,现在让陈国给楚国当藩属,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见到陈侯纠结着不说话,陈皮大夫当然明白他在顾虑什么,作为一个贴心的忠臣,这个时候就要给国君台阶下。 于是陈皮眼珠一转,开始忽悠道:“国君。 臣听闻在宋国之中,有一个农夫在野外得到了一朵非常美丽的花,他就拿到集市上去卖。 宋国人都很是喜欢,于是纷纷出价,有人愿意出一只鸡的价格换取他手中的花,他很是心动。 但是心中却想:‘我刚刚来到集市上就有人花费一只鸡来换取手中的花,那就再等等吧,一定有更多的人来。’ 众人见到他不愿意交换,于是纷纷散去。 结果他从早上等到晚上,等的手中的花都枯萎了,再也没人来换取他手中的花了,这时他很是懊悔的说道:‘如果先前换到那一只鸡就好了。’ 国君,现在陈国的宗主权就是那一朵鲜花,陈国的社稷就是那一只鸡。 如果用宗主权来换取楚国的庇护,陈国的国土保存下来,就是得到了那一只鸡。 如果您现在不愿意臣服楚国,那么等到失去了陈国的社稷之后,宗主权难道还会存在吗? 您现在不愿意给楚国做藩属,等到齐国的大军攻来,宋国的大军攻来,那个时候想要做藩属也没有机会了。 况且,所谓的藩属之策,只不过是暂时的罢了。 天下纷乱之后,哪个小国不是今天臣服一国,另外一日便臣服另一国呢? 楚国的郢都距离陈国有上千里的路程,这么远的距离,难道他们能够直接管辖到我们吗?” 这一番话,彻底说动了陈侯,他已经想要同意了,但是国相先出来问道:“陈皮大夫,您所说的,的确是正确的,但是现在楚国正在和吴国作战,我们成为楚国藩属,是否要参与这一场战争呢?” 陈皮笑道:“吴楚之间的战争,正是陈国的机会。 颖国参与了这一场战争,所以吴国获得了一个稳固的后方。 如果这个时候和楚国交谈,陈国愿意在颖国的身后攻击,难道楚国君臣会对陈国提出苛刻的条件吗? 不与吴国作战,只与颖国作战,陈国是不畏惧的。 这是陈国投靠楚国最好的时间了。” 陈皮从头到尾都考虑的很是周全,于是陈国君臣互相又商量了一番之后,就决定按照陈皮的方法来做,直接投向楚国。 …… 洛国数百年未曾变化过的维护姬姜联盟的严苛立场,保证了齐晋始终拱卫周王室,但是这种基于血缘关系建立的异常封闭的联盟,不仅仅间接促成了秦楚之间的联盟,还在一个个将异姓诸侯剥离,这是必然出现的结局。——《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楚国项刺,为王赴死 在中原人心动作频频之时,楚国和吴国正在汉阳平原之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疯狂的厮杀着。 表面上这一场战争打的非常乱,但是庆忌和孙武的目标很是清晰,这是孙武研究了很多年得到的唯一快速制胜的方法。 “从大江之上,溯流而上,一定会被楚国堵截,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有走信阳通道,才能一战而下,但是关键是将楚国的精锐主力拖在汉阳平原之上。” 这是孙武制定的战争规划,但是战争形势的发展很快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吴国本来只是想要将楚国主力牵制在汉阳平原之上。 却没想到楚国的大将,太过愚蠢,孙武策划,加上身披三层重甲的庆忌太过勇猛,连连斩首楚将,结果吴军连战连捷。 如果不是陈国骚扰颖国有效,让吴国粮草有些难以为继,甚至能一路平推到汉水之边。 最终两军暂时对峙起来,楚国稍微松了一口气,陈国更是有些得意,以小国之域,却能干涉大国之争。 孙武眼中寒气深深,“国君,陈国袭扰,再想要和楚国在汉阳之上大战已经不现实。 还是要按照之前的战略,走信阳通道,直扑郢都。 首要目标是抓获楚国的贵族,次要目标是尽力毁掉他们的土地,再次要目标是将楚国的人口掳走。” 庆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君臣二人本来就没有想到能将江汉平原收入囊中,之前预计的是沿着颖水大别山分界,但现在可能有机会重新将楚国堵到汉水以西。 计划定下,英明神武的君臣二人便直接开始实行,后知后觉的楚军在失去了吴国军队身影之后很久,才向郢都汇报。 郢都。 这些时日和吴国的战争,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现在整个楚国之中都是一片的浮躁之气,还有一股惶惶的不安之感。 “吴国不会是想要直接突袭郢都吧?” “这怎么可能呢?长江之上,我大楚的舟船之利还不是吴国所能比较的。” 但当吴国的军队突然出现在信阳,并且将楚国最后的精锐军队打崩之后,郢都之中的贵族顿时慌了。 王宫议事大殿之中,几乎整个楚国的贵族,都聚集在这里,所有人都感觉到灭顶之灾要降临在自己头上了。 王太后满脸焦急恐惧,她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但是在战争之中,这种美丽只会是祸事。 这时项刺站了出来,他是项城的孙子,项城则是前任的国相令尹。 他望着慌乱的楚国贵族,很是失望,厉声道:“都安静下来吧,不要再吵闹! 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败而已,难道就值得这么的慌张吗? 鄢陵之战的时候,楚国所有的军队都葬送在了中原,楚国现在不还是如此的昌盛吗? 吴国又不是洛国,素王不会保佑他! 至高的太一在天上,楚人永不屈服!” 项氏在楚国之中的威望本就很高,与王室是近亲,关键是在所有人都慌慌张张的时候,项刺这副样子就让人非常的安心。 现在的楚王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而已,摄政的是王太后,主政的国相则是景氏。 国相对于项刺的表现很是不满,立刻就想要发作,蠢货的特点就是即使天都要塌了,但是他还是要内斗。 好在王太后先开了口,她是个没有主见和能力的女人,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 现在见到项刺这样的英雄气概,顿觉心安,忍不住欣喜问道:“项卿可有什么退敌的良策吗?” “良策?” 项刺叹息道:“吴国这是谋划了许久,冲着郢都而来。 若是之前能够和吴国在汉阳打个平手,或者能够在信阳将吴军挡住,现在还能谈判。 但是战场之上一败涂地,还想要凭借言语就将敌军退去吗? 若是数百年前,项氏的先祖还在,或许能够凭借素王的保佑做到,现在就是做梦。” 除非是那些虽远必赔的国家,否则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得不到。 项刺的话让大殿之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再次落下,但是项刺并没有绝望,他望着王宫之中的所有人。 微微闭眼,脑海之中是自己祖父的淳淳教导,他睁开眼大声道:“现在虽然遭遇了失败,但这只是吴国的战术成功而已。 楚国依旧是吴国根本触不可及的庞然大物,江汉平原和南阳盆地之中的人口还在、土地还在,现在只不过是因为某些无能之人而导致的失败。 现在楚国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少郢都被攻破所造成的损失,臣请王太后与王上避退秦国之中。 秦楚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定然能请秦国出兵,只要王室还在,就能将楚国各地的兵全部都调到王都之中。 到时候吴国是不会和我们在江汉平原、南阳盆地之间作战的。 晋国、洛国、齐国有弭兵之盟在,吴国不可能是联军对手,到时候汉阳平原之上还能争斗一番。” 项刺停顿一下,盯着王太后绝然道:“王太后,王都现在是不能待了。 您要立刻带着王上和贵族出奔,若是落到了吴国的手中,那么楚国这一次就真的要元气大伤了。 之后还怎么和晋国齐国洛国争霸天下霸主的位置呢? 至于吴国的军队,交给臣来断后吧。” 断后! 现在以王都之中和周围的兵马来阻挡吴国的军队,说是断后,不过就是送死罢了。 他语气铿锵有力,仿佛不是要去送死,而是赴宴一般,王太后看着更是美目之中异彩涟涟,后悔怎么没有早日重用项刺,于是柔声道:“项卿,不可啊,您是楚国的擎天之柱,若是楚国没了您,之后应该怎么办呢? 断后之事还是交予其他人吧。” 项刺叹声道:“王太后、王上。 从先祖洛宴入楚,先王将洛氏分封到项地,到现在已经两百多年了,项氏受到了历代先王多少的恩惠呢? 现在只不过是把这些东西全部都还回去而已。 臣意已决,还请您携带王上,立刻从长江向着巴蜀撤退,转道前往秦国。 万一走汉水碰到晋国的军队背盟,那就万事休矣。 其他的贵族则从汉水转道,晋国不会针对小贵族,他们是安全的。 希望您带着秦国的援军回来的时候,臣还活着。” 秦楚开拓巴蜀,就是为了让两国之间能够互通有无,没想到第一次用上竟然是楚国王族逃命。 王太后直接走下殿中,执手泣泪道:“国家危难的时候,才知道您的忠诚,这是妾的罪过,为您加封令尹的身份,这是唯一所能做的,国相还请保重啊。” 项刺向着王太后微微躬身,然后目光落到了小楚王的身上,他前行几步,跪在地上叩首。 “臣刺,叩谢王太后、王上。” 楚国王宫大殿之上,群臣噤声,只有项刺一人的声音响彻。 他微微躬身,他跪伏在地叩首,说愿意效死,用自己的命来换王的命,太阳照进大殿,落在他的身上,染上了一层金光。 这一幕落到坐在王位上的小楚王的眼中,一瞬间,他好像见到了太阳。 那个英雄一般的身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很是温暖,他轻轻的呢喃着,没有人听到,“项氏,项氏。” 项刺的执行力很快,在王太后将楚国令尹的位置交给他之后,他没有丝毫耽搁的就将第一批出逃的贵族名单拟好。 还有大量的王都之中的精兵,全部出奔保护这些贵族,一批批的贵族有条不紊的离开了郢都之中。 他自己则带着各家留下的不少军力,开始在江汉之上布置,开始准备迎战孙武。 他知道不是孙武的对手,那个人能够凭借着吴国的国力将楚国打的丢盔弃甲,这是一个不世出的战神人物,但是项刺并不惧怕。 “至高至贵的素王,你看吧,项氏的子孙,不比洛国之中的本家差。 即便没有您的保佑,项氏依旧可以忠诚的对待王室,项氏依旧可以庇佑楚国永远的繁荣昌盛。” 项刺望着忙忙碌碌的郢都,心中暗暗道。 事物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项刺是比先前的楚国将领强了很多,确实给孙武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但是在吴楚之间经历了这么久的战争之后,损失了大量精兵之后,两国早已攻守易势。 面对孙武这种超级军事大师,除非是熊顿那种完全不讲道理的兵主,或许能够从战术之上直接将孙武完美的战略计划所破解。 很明显项刺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尤其是贵族撤退还带走了大量精锐的情况下,郢都的大门轰然破碎。 “一战之败,数十年的积累,毁于一旦,下次楚国复兴,看不到了。” 项刺不愿投降,被庆忌亲手格杀,杀掉项刺之后,庆忌有些感慨,“项氏是所有的洛氏小宗之中,最有洛氏忠正之风的,颖国的公室和项氏完全不能比啊。” 孙武摇摇头道:“国君,郢都之中的上层贵族都已经逃走了,最大的目标看来是实现不了了。 但是他们走的匆忙,还有无数的财富留在这里。 楚国恐怕是前往秦国搬救兵了,我们的时间不算多。” …… 吴楚之战的影响是巨大的,在第三卷中,编者提出了姬姜联盟与嬴芈联盟之间的铁幕彻底落下,两大军事集团彻底形成。 双方在崤函之地和鄢陵之地对峙,在伊洛之战后,晋国为秦楚两国割土,嬴芈联盟在渭河平原、南阳盆地、汉阳平原都占据了优势,但是吴国的异军突起,迅速的战争为双方之间重新划定了势力范围,双方对峙的前线推到了颖水一带。 这种双方之间的此消彼长主导了未来上百年,尤其是对人的思想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国与国之间的单打独斗彻底消失,无联盟不作战的思维贯彻到每个人的身上,影响深远。——《剑桥中国史·东周卷四》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六百年,邦周天命依旧在 在吴楚两国的战争正在进行中时,晋国开始准备称霸了,重耳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是因为在正月之时,周天子进行了占卜,得到了“大吉,和”的卦像。 这是一个好的年份,结果现实明显相距甚远。 新兴东南霸主吴国和老牌南方霸主楚国,在江淮流域、大江之上、汉阳平原之上到处开战。 从鄢陵之战起,两国就一直在角力,这算是十几年前大战的延续,只不过这一次异常的惨烈。 超过千里的疆域之上,大部分的方国和部落都被卷了进去,甚至就连那些蛮夷部落都不能脱离战争的漩涡。 要么参与这一场大混战,要么就带着自己的部落向更南方的十万大山之中而去。 但是对于中原诸侯来说,这些事情都太过遥远,他们最关心的是,在遭遇了伊洛之战的惨败之后,晋侯重耳再一次的开始了自己的会盟霸主之路。 经过这么多年的修养生息,晋国的实力大致恢复,但是限于弭兵之盟的影响,毕竟洛国的面子要给,所以晋国现在主要走以德服人之路。 重耳毕竟依旧是天子册封的方伯,而且实力恢复大半的晋国依旧是天下第一强国,所以这一次的会盟,洛言选择了全力的支持他。 而且洛国同样想要借助这一次会盟,向所有人展示邦周天命的稳固。 即使是姬姜联盟内部,同样需要不断地压制晋国和齐国的僭越之心,让他们认识到,自己所存在的根基是王室。 洛瑜和齐公吕敬、燕侯无垢三人联袂而至,这是重耳第一次见到洛瑜。 洛瑜依旧是那般的光彩照人,他只要站在那里就会让人心生好感,重耳一见之下就非常的喜欢,连连称赞道:“太子瑜,自您出世以来,美姿容之名便传遍列国,但孤还未曾见过,如今一见,真是名不虚传,世间绝无仅有的人物啊。” 洛瑜学着西子曾经调侃自己的话说道:“瑜的姿容不过是上天所赐予的,晋侯您的霸业却是自己成就的,这才是天下豪杰,青史之上留名的大丈夫。” 洛瑜说话永远都能让人相信,重耳更是畅快笑着,短短几句便将两人之间的陌生彻底抹掉,像是相处了数十年的老友一般。 会盟之地,列国君主之间各怀鬼胎,但是表面的气氛却很是热烈,很多人的目光都带着些诡异的意味,落在楚国和吴国的使者身上。 “楚国和吴国在南方厮杀的那么惨烈,竟然还同时来参加会盟,这不会直接打起来吧?” “秦国也来了,他们不会忘记了,上一次将晋侯从霸主宝座上打落下来的,就是他们两国联军吧?” 以楚国和秦国的实力,当然不需要向晋国朝贡,派人去参观晋国这一次的会盟,只是单纯的体现三国之间的友好。 秦国和楚国的使者向晋侯重耳献上了礼物,笑道:“晋侯,国君为您献上美玉,赞扬您的德行和功绩,当之无愧的中原霸主,昊天素王会保佑您。” 然后见到吴国使者的礼品,纷纷讥笑道:“听闻吴国盛产利剑,果然便将利剑带来,这宝玉如此的劣质,却作为献给晋侯的礼物,吴国已经贫困至此了吗?” 吴国使者闻言冷声道:“蛮夷之人难道懂礼吗? 礼不在价值的贵贱,而在情谊的深厚,我吴国乃是姬姓贵胄,与晋侯乃是同宗血亲。 你们穿着华贵的衣服,却像是带着帽子的猴子,看着颇为可笑,还在这里跳梁,待吾回去之后,定然在史书上记下你们今日的丑陋可笑。” “你!” 楚国使者顿时就炸了,他们最烦的就是中原诸侯称呼他们为蛮夷,尤其还是吴国这个正互相厮杀的仇国。 秦国使者同样是怒目而视,甚至想要直接出手将对面这个吴人的脑盖骨砸烂,让他知道老秦人的武力充沛。 晋侯重耳望着这一幕有些头疼,脑瓜子都在嗡嗡的响,这三个国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秦楚就不用说了,当年的惨败他还没有忘记。 吴国虽说是姬姓,但是重耳心里唯一信任的姬姓国就是洛国,吴国在他眼里和楚国实际上没有什么区别。 看着互相怒视的吴国和楚国使者,重耳心中想着,伱们两国打仗就好好的打,反正晋国现在也不会动手,来我这搞什么。 作为主人不好直接下场,洛瑜面容之中带着一丝寒意笑道:“三位贵使,晋侯乃是东道主,莫要在此刻争斗,这是不尊。” 望着脸色有些难看的晋侯重耳和笑容之中带着一丝寒意的洛太子瑜,几人安静了下来。 周天子自然是要亲自参加会盟的,这一代的天子与重耳之间,算是共患难的关系。 当年伊洛之战,王畿的军队追随着晋国出战,结果损失惨重。 重耳这些年自己发展的时候,也没忘了王室,所以现在王室和晋国的关系非常融洽。 会盟之时,天子和洛瑜站在高台之上,祭祀昊天和素王,所有中原的诸侯都赞颂着昊天和素王的伟大。 无数的士卒匍匐在地上,齐声颂唱,刀剑林立,寒光凛冽,人群却宛如潮水一般。 洛瑜望着列国诸侯,见到众人面上都带着丝丝肃然,心中暗忖,果然这种盛大的仪式,最能震慑混乱的人心,彰显王室的天命。 天子祭祀完之后,转身对着所有的诸侯大声道:“诸公! 晋侯德行之高,当世没有可以媲美的人,晋侯功绩之大,当世没有能相比的。 寡人曾想赐予晋侯公爵之位,晋侯以德行不足,上天还没有赐予为由拒绝。 但是中原的霸主,如果没有公爵的爵位,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今日祭祀昊天,已经传下旨意,重耳当进位公爵,还请晋侯莫要推辞了。” 洛瑜同样在高台之上,大声道:“素王与昊天同,晋侯受命,当进公爵,统率诸夏,清剿夷狄!” “素王万万年!” 所有人连呼三声,之后诸侯们便分批躬身劝道:“晋侯您德高功大,执掌方伯,理应进公爵之位,这才是天地至理啊!” 会盟之地无数的甲士纷纷大吼道:“受!受!受!” 声震四野,数里之内的飞鸟都纷纷惊走。 于是重耳抬头望了望高台之上的周天子,微微躬身道:“臣重耳,多谢王上厚爱。” 随后就一步步登上高台受封,秦国和楚国的使者眼神之中满是震撼,互相低语道:“这等势大,你我二国,终生不得尝矣。” “邦周天命已经快要六百年了,却不见坠落,上天竟然是如此的眷顾周人吗? 难道还能延续八百年,甚至一千年吗? 真是让人心寒,回到国中定要向国君如实禀报,短时间之内想要进入中原怕是奢望。” 会盟是最能看出各国动向的,秦楚两国的贵族就从中看到了中原诸侯对王室的认可度还是极高的。 吴国和楚国这两个诸夏国家在汉阳平原之上打生打死,然后看着中原诸侯歃血为盟,相约共同出兵攘除夷狄,实在是相当的割裂。 实际上从齐桓公之后,攘夷会盟已经很少了。 现在列国对于夷狄的态度不是之前的你死我活,很多诸侯都在通过清剿夷狄来壮大自己的实力。 其中秦国和楚国是其中的翘楚,这些夷狄尤其是其中和诸夏相貌相差不大的,基本上和野人差不多。 先抓来当奴隶,慢慢地立功、授田、编造户籍,等到掌握了农耕能够缴税之后。虽然不可能和国人相比,但也算是上好的农人。 “晋公,在太行山之中,中山等部落愈发强大,竟然僭越称自己中山国主。 这实在是太过可笑,不经天子册封,怎么能够建国呢? 您是方伯,天下盟主,此次会盟之后,定然要惩处中山,洛国愿随您左右。 邦周天命依旧在,怎么能容蛮夷放肆呢?” 洛瑜说完,列国诸侯纷纷喝道:“彩!” 蛮夷建国,是和诸侯僭越称王同等严重的政治事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是王臣怎么能够率土呢? 刚刚进位公爵的重耳正处于人生的又一个巅峰,他明白自己时日无多,自然想要在史书之上多留下一些功绩。 当即便向着左右四方大声道:“孤接受天子的诏命,执掌方伯的大权,自然不能容忍蛮夷的挑衅,各国皆发精卒,包围太行山,进剿中山。” 在素王所建立的诸夏世界观之中,所有的国家都出自天子分封,加盖金玺诏书,这样的国家才能够得到所有的诸侯承认。 还有一些为周天子立下大功的蛮夷,如果能够得到周天子的承认,可以作为外藩存在。 比如生活在伊洛之地,负责对抗伊洛之戎,拱卫周天子的陆戎,周天子同意他们建国,还给予他们君的称号,作为晋国和王室的附庸。 经过将近六百年周礼的教育,这几乎是众人下意识的反应,楚国使者的脸色有些尴尬,他们的确是诸夏的一员,还是素王时期就分封的古老邦国。 但是楚王每每僭越称王,不是说你自己称王别人就觉得厉害,在中原诸侯的眼中,这恰恰是蛮夷的表现。 …… 在古中国周王朝之中,齐公爵和晋公爵是王朝大封建主之中最特殊的两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唯二获得了首席大封建主之位,并且能够使用国王礼仪的荣耀。 最关键的是,从齐公爵开始,首席大封建主开始有意识的联合王朝之中的其他封建主,剿灭那些文化不同的神秘方国,中国称之为“蛮夷”,即未开化的野人。 到晋公爵为止,两百年的不断清剿,在周人生活的核心区域之中,蛮夷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些许的残垣断壁。——《全球通史·古中国文明》 《全球通史》这本书虽然谬误很多,但是作者和译者,都是文字大师,每每读到其中的论断,寥寥数十字,却那么清晰,我都觉得那些文字绝了。 然后我推荐顾诚先生的《南明史》,这是喜欢历史的人,不得不读的一本好书。 国外的还有一本《德国百年行迹》也是那种文笔特别好的。 (本章完) 第九十章:洛国拉偏架,楚国挨揍 剿灭中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太行山之中地势险要,城池依山而建,处处都易守难攻,所以前期的准备要特别的充分才行。 尤其是作为主攻的晋国、燕国、洛国,大批的攻城器械都要准备,整个中原诸侯都开始备战,剿灭中山之后,还有声势浩大的攘夷之战,要将整个中原腹心的蛮夷全部清除。 重耳已经下定决心,在他薨逝之前,一定要将这项能流传万古的功绩摘下来。 在联军准备了很久已经渐渐地开进太行山之时,吴楚之战的结果传来,当然实际上也根本瞒不住,尤其是大批的楚国贵族沿着汉水而逃,天下人都能看到。 吴国大破楚国,甚至一战而下楚国王都郢,楚国数十年的积累,一扫而空,损失比之前晋国伊洛之战还要大。 这个结果震惊了所有人,甚至就连晋国都傻了,吴国这小老弟这么猛吗? 晋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但也不敢说能稳赢楚国啊,双方只不过是在伯仲之间,还是要拉上自己的盟友才能稳赢。 现在吴国这么一个洛国的小弟就直接将楚国干翻了?吴越合一之后的国力这么强吗? 刚刚成为霸主的晋公重耳有些不敢置信的向着左右问道:“吴国真的攻破了楚国王都郢?那可是两千里疆域的大国啊! 这份战报是真的吗?吴国连战连捷,把楚国打的溃不成军?” 之前辅佐重耳的卿大夫有数人已经去世,但是新补充上来的依旧是能力卓绝的贤能之人,晋国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他们只是简单的看了战报,大致的了解了双方的战争局面,就直接判断道:“国君,吴越合一之后,吴国的实力虽然大大的增强,但是不可能取得这么辉煌的战果。 是庆忌和孙武这君臣二人太过强悍,对战争的嗅觉太过敏锐,他们抓住了楚国政局混乱、将领断代、庸才在位的有利时机,而且选择了最正确的战略的方向,最终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不过楚国的上层贵族逃得很快,没有落到吴国的手中,所以现在吴国虽然占到了大便宜,但是楚国只不过是元气大伤而已。 只要楚国能够从秦国之中借到兵,就能够快速的复国。 不过之后,吴国和楚国恐怕就要以大别山、潘阳湖到颖水这一条线为分界线,各自划定疆域了。” 重耳闻言有些犹豫道:“众卿,楚国现在虚弱,要不要撕毁弭兵之盟,给楚国狠狠地来一刀。” 他心中还是没有忘记当年秦楚两国给他的打击,直接从霸主宝座上击落,若不是他到洛国之中跪求,甚至差一点就死在荒野之中,这是何等惨痛的经历。 晋国众卿几乎齐声道:“国君不可! 信誉是霸主的根基,而且洛国作为盟约见证人,一旦无故背盟,洛氏定然不满,他们对信誉的看重您是知道的。” 洛氏的信誉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不是区区一个重耳就能够破坏的,幸好重耳没有这么做,要不然洛瑜一定会让他知道背盟的可怕。 晋国最多只是震撼,对于洛国学宫来说,这是一场盛宴,一场完全不同于过去的战争,从学宫之中流传出的思想影响了诸夏世界的方方面面,其中就包括战争方面。 实际上从吴越之战结束的时候,很多人就在思考越国为什么会那么干脆利落的输给了吴国,到了这一次吴楚之战,同样有许多的人在琢磨。 秦国雍都,楚国王太后和楚王顺利到了秦国之中,带来了楚国战败的消息,秦国君臣人都麻了。 三十万打十五万,人口疆域数倍于吴,粮草兵甲远胜吴军,怎么看都是优势在楚吧? 怎么就能一败涂地到国都都丢了的地步呢? 秦国君臣有些怀疑人生,这盟友还能不能要了,但是救还是得救的。 但是当他们展开双方之间的战报之时,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国君,这庆忌和孙武两人的确是不可小觑啊,他们好像是武王那样的人。” 在邦周之中,武王和素王不同,素王属于全能,身上有明显的天命庇佑,但是武王是人间战神。 当初和殷商的战争,就是武王一次次的以少胜多,最终将殷商打的国力崩溃,拼尽全力在牧野对周军决战,结果依旧是武王大获全胜,亲自冲阵将殷商士气打崩。 “孙武制定策略统兵,关键时刻由勇冠三军的庆忌冲阵,双方的统帅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怪不得楚国败得这么惨。 国君,此次东出帮助楚国复国,还请上将军务必记下,以堂皇的国力强行和吴国打消耗战,他们远道而来,没有根基,定然不是对手。” 在这种天下震惊之中,秦国大军和先前保护着贵族逃亡的楚军顺江直下,号称出动五十万大军,要收复楚国故土。 这时楚国大肆搞分封制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江汉平原之上的反抗很是强烈。 秦国大军又一次的踏上了楚国的土地,秦国上将军公子前笑道:“王太后,上一次是秦楚联手大破晋国,这一次对付吴国没有问题的,很快您就能回到郢都城,重新成为楚国的主人。” 转换了战争策略的秦楚联军依旧不是吴军的对手,但是大军的损失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庆忌和孙武立刻判断出了秦楚联军的意图,庆忌狠狠地咬着牙道:“他们这是想要将我军拖在楚地,随着形势的发展,我军远道而来,定然力量衰弱,但是楚人的力量是源源不断的,真是精妙的计策啊。” 这种明明有着强横的实力,却受限于形势国力,不得宣泄的感觉太痛苦了。 “国君,两国之争,不是一代人能完成的,我们真的要走了,前些时日向洛国发信,现在调停大军已经到了。” 孙武的话说完,庆忌已经能够想到秦楚联军见到洛国调停时的表情了。 他心中有些憋屈的感觉瞬间消失,人类的快乐总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见到吴军后撤,秦楚联军自然要追杀,双方一路厮杀到了颖水边上,然后就见到中原联军! 当先是天子的王旗飘扬,然后是晋国的大旗,后面还有洛国、齐国、燕国等等一系列诸侯,之前参加晋国会盟的中原诸侯几乎全在。 数十面诸侯国的旗帜,整整齐齐的列在山水之间,大纛之下则是无数带甲的士卒,望着实在是震撼人心。 秦楚联军的统帅公子前脸一下子就绿了,他满是愤怒的上前问道:“晋公、齐公、太子,难道这是要撕毁弭兵之盟吗?” 公子前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他甚至想要直接和中原联军做过一场,真以为秦楚两国怕了中原不成。 这时候就需要洛瑜出场了,只见他走出联军之中,躬身向着楚国的摄政王太后礼道:“楚国摄政当面,愿您安康,秦国公子,您所说瑜不敢苟同,洛国一向以信誉著称,又怎么会背盟呢?” 楚国王太后望着风姿卓绝的公子瑜,眼里的光都要蹦出来了,连声道:“上将军,太子这般说,想必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我……” 公子前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太子有何指教,还请说吧。” 洛瑜叹声道:“先前会盟之时,以为中山不过是随手可平的蛮夷,没想到中原诸侯损兵折将,没能攻下。 当此之际,诸夏列国应当同气连枝,共同进退,秦国、楚国、吴国都是诸夏之中的强国、大国,难道还要这样厮杀,伤了和气吗? 我等中原诸侯来此,是为了调停贵国和吴国之间的战争,邀请三国加入清剿中山的联军之中,这才是王道大义啊。” 公子前心中怒火翻涌,当初吴国杀进郢都的时候,不见你们出来拦着,现在我们两国联军占了上风,你们就来议和是吧? “太子所言,诚然如此,但是吴楚两国战争旷日持久,现在吴国还占据着大量的楚国之地,这又该如何呢?” 洛瑜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寒声道:“汉阳平原本就是先祖所分封的诸姬之地,何时是楚国的领土了? 公子这样说,将宗周礼法置于何地呢? 不如吴楚两国以颖水大别山为界,中间重新分封诸侯,这样想必双方都能接受了。” 楚国的核心区域南阳盆地和江汉平原在手中,只要这两块还没有失去,他们都能接受。 但这依旧是莫大的耻辱,整整三分之一的土地割去,吴国则是直接获得了一大块平原,大大增强了底蕴。 楚国现在实力大减,秦国独木难支处于劣势,自然是只能将牙咬碎往肚子里面咽下去。 庆忌和孙武能够达成战略目标,已经很是满意,接下来吴国又要迎来大发展的时间。 等到走出议和之地,望着手中的盟约,王太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公子前和楚国新令尹的眼中满是愤怒。 虽然割让的是楚国的利益,但是公子前是个眼光长远的人,他明白秦楚一体,现在被践踏的是楚国,下一个就是秦国。 “中原诸国,欺人太甚!” 楚国令尹更是愤怒,秦国只不过是兔死狐悲而已,楚国不仅仅受到侮辱,还丢失了大片的土地,“快要六百年了,楚人到底有何错啊! 至高的太一神,您何时能照耀您的子民呢?” 话中的悲愤之色,让公子前更是同情起来,秦国虽然惨,但是和楚国比起来,那还真是差的太远了,楚国是一次次的挨揍啊,而且基本上每一次都是中原诸侯群殴。 “国相,吾回国之后就上书国君,开拓巴蜀,蓄养国力,当初大庶长异里之策,现在来看依旧是真知灼见啊。” 异里一直就认为秦国根本不可能东出,至少要积蓄百年国力,等到中原诸侯自己爆发内战的时候再东出。 庆忌在和议之后,便对着重耳、洛瑜、吕敬三人拜谢,毕竟吴国能拿下这么多好处,就是因为他的盟友比楚国的盟友强。 剿灭中山当然用不到吴国,那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这场绵延大半年的战争,最终以楚国割地收场,但是楚人心中的怒火却被彻底点燃,他们憋着一口气要复仇,将落到吴国手中的土地夺回来。 吴国在忙着消化新占领的土地过程中,同样在备战。 …… 颖水和议是春秋时期,姬姜联盟对秦楚联盟做出的最后通牒,姬姜联盟试图构建一个稳固的体系,但是这个体系是通过对秦楚联盟的压榨而维持的,所以随着秦楚联盟实力的恢复与增长,那些不可消失的根本矛盾夹杂着人的愤怒,让整个诸夏世界就像是生活在火山口一般,毁灭随时到来。——《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三君薨,一圣陨,仁者无敌 洛瑜出世以来,在列国之中大展身手,联络盟友维系平衡,直到今日,姬姜联盟再次对秦楚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姬昭有些孤寂的坐在桃花树下,这里多了几个石凳,因为他这一次醒来了很多年,不想跪坐了,再美的风景每天都看也会看腻,但是姬昭望着千里的桃林,却总是笑意盈盈。 【你获得了气运点……】 【你的气运点获取速度加快了……】 这些消息在东迁之后的这些年里不断地显现着,除了每日固定数量的气运点之外,姬昭发现气运点竟然有了小幅度的提升。 在他的世界之中,那些桃树的生长速度有了很大的提高。 这证明邦周的运势真的没有丝毫的衰落,洛辞、洛言、洛瑜这三代家主竟然真的成了邦周的擎天之柱。 姬昭望了望那团异常压抑的黑云,沉默了一下,将一道气运向着洛瑜身上送去。 做完这些,他微微闭上眼,身子直挺挺的向后倾倒,地上无数的桃花瓣瞬间卷起将他包裹起来。 空间开始破碎,所有的桃花、桃树化为齑粉,世间的一切都在姬昭闭目的一瞬间化作一片混沌。 姬昭再次让自己陷入了沉睡之中,他还不是真正的神,望断时间长河的寂寥还无法忍受。 洛国,宫室之中,洛瑜和西施两人正照顾着生病卧床的洛言。 望着眼前光彩夺目的两人,洛言感叹道:“你们二人的姿容,如同美玉相合,珍珠相连,怪不得能生出谨儿和灵均这样的孩子。” 洛瑜的嫡长子洛谨,和嫡长女姬灵均是同胞而出,出生不过几日,就已经宛如天地雕成的美玉般,引来公室赞叹,随着他们渐渐长大,风采依旧,比起西子虽有不如,但是比起洛瑜却是犹有过之。 小小年纪在姬昭的系统属性之中,魅力就已经超过了90。 洛瑜现在已经彻底不再比美,毕竟一家四口之中,他是姿容洼地。 西施闻言笑道:“容颜不过一时,只希望谨儿和灵均能聪慧,不要堕了先祖素王之风。” 洛瑜将洛言扶起,端着药碗边喂边说道:“弭兵之盟还在,只要晋秦楚三国罢兵,吴国经过和议,数十年之内不会再与楚国挑起战端了,这几个大国之间休战,其余的小国之间,掀不起大风浪。” 王室东迁以来,列国之间参战人数超过二十万的,齐楚之间的鄢陵之战、晋秦楚之间的伊洛之战,吴楚之间的汉阳之战,数来数去就是这几个国家。 洛言感慨道:“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扶助重耳之时,没想到会有弭兵之盟,有了弭兵之盟,没想到还会有颖水和议,邦周的天下竟然这样稳固下来。 瑜儿,伱的才能远胜为父啊。” 最初洛言的目的是扶持一个齐桓公那样的霸主,维护天下的安定,但是在重耳雨中悔过、弭兵之盟之后,晋国和洛国表面上和睦,但是实际上却是渐行渐远。 这就是重耳为什么没有见过洛瑜的原因,却没想到洛瑜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了齐国卿族之事,先将齐国和燕国拉回来,然后很快以诚相待晋国,用素王为重耳背书,再用吴国来制衡晋国。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虽然和两百年前明公、桓公之间那种父子的深厚关系不能比,但这已经是齐桓公之后姬姜联盟最稳固的时期了。 西施的目光之中满是柔情,这就是她的丈夫,洛瑜脸上同样带着淡淡的笑,洛言突然咳了一声,一道血丝落到了药中,洛瑜和西施陡然一惊,急声道:“父亲!” 洛言直接按住了要起身的洛瑜,依旧笑道:“不要如此的大惊小怪,我不是你祖君那样的长寿之人,这身体也撑不了几年了。” 洛言的父亲洛辞实在是太能活,洛言可能是洛仁之后,担任国君之位最短的一位家主,他笑道:“晋公重耳年纪与为父相差不远,中山之地,险峻异常,想要清剿,不是容易之事,即便顺利,怕也要几年的时间,他的时间和为父一样,不多了。 新旧君主交替时,局势最是不稳,你是有才能的人,现在还正处于壮年之中,想必能够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洛瑜知道父亲是担心晋国重演当初的五公子之乱那样的内斗,他眼中微微含泪道:“儿臣知道,定然会维持晋国国内的安稳。” 洛瑜拉着西施走出了房中,暖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打了一个寒战,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盯着他一般。 正惊疑不定之中,他就嗅到了一丝沁香,不是妻子身上那种好闻的味道,他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老祖宗在庇佑他,欣喜道:“老祖宗!” 逝者如斯夫,诸夏列国的发展不断向前。 经历了三年的苦战,中山国最终还是被联军推平,这场战争过后,在中原地区的内部,再也没有能够对诸夏列国造成威胁的蛮夷国度了。 六百年前,素王在镐京城中与诸夏列国所立下的誓言,完成了很大的一部分,这是辉煌的胜利,天子和晋公重耳举行了声势浩大的会盟来庆祝。 秦国和楚国同样派遣使者参加会盟,整个诸夏世界仿佛都在安定之中,但是那些小国之间频繁的摩擦,证明这只不过是幻象罢了。 又是一年春正月,晋公重耳在对生的留恋之中薨逝,天子姬述与重耳的感情是真的深厚,力排众议要为他上“文”的谥号。 实际上很多人认为“桓”很适合他,毕竟他的功绩并没有超过齐桓公,“文”有些太过粉饰了。 但是天子毕竟还是天下共主,这个权力还是有的。 就仿佛是一个信号般,晋文公重耳薨后不久,齐公吕敬同样薨逝,他算是大国君主之中最边缘的人物,尤其是齐国元气大伤,甚至就连刚刚兴盛的吴侯庆忌都不如。 但是由于姬姜联盟的存在,看着晋国和洛国的份上,列国君主还是纷纷向齐国去吊唁。 当年在颖水边上,逼迫秦楚低头的姬姜联盟的四国君主,已经有两位薨逝,让人有些感慨时间的残酷。 洛国之中。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下了好大的雪,落在人间一片白茫茫的。 洛瑜正带着公室子弟和近支公族子弟挨家挨户的拜访那些在战场之上受过伤的老卒。 大量的粮食、布帛、钱财都被送给他们,保证这些人能够过一个富裕的冬天,这是洛国公室六百年来所坚持做的。 突然有家臣急匆匆的跑来,焦急道:“太子,国君突然吐血昏迷,还请您立刻回宫!” 洛瑜正在屋中与众人寒暄,闻言还没说什么,屋中那些老卒已经哗啦啦的跪下一片,几乎瞬间就是一片的泪目悲戚之色。 洛瑜哽咽道:“诸位,父亲病重,瑜要先回宫中。” 众人便泣声道:“太子还请回宫,吾等定为国君祈祷,千秋万岁,安康喜乐。” 消息传得很快,当洛瑜一行人聚齐,走到大道之上时,便见家家户户都出现跪伏在地,宛如潮水一般,宏大的颂圣曲响彻,所有人都向素王为洛言祈祷着。 洛瑜见到这一幕,忍不住落下泪来,洛氏不过是些许的恩惠,哪里能值得这些人如此呢? 他泣声道:“各位父老,还请快快请起吧,大雪漫天,跪在此地,会坏掉身体的。” 一曲颂圣完毕,众人知道若是如此,洛瑜是不会走的,便纷纷起身,在大雪之中悲戚垂泪。 洛瑜一行人急行回到宫中,一问之下,洛言刚刚清醒过来,已经很是虚弱,大雪之下,多是葬生,怕是就在今日了。 “父亲!” 洛瑜待寒气微微消散,才走进屋中,他的妻子西施正在照顾他的父亲。 孔子执笔立在桌案之旁,他和洛言相识数十年,现在来送一程,并且记史。 洛瑜径直走过去,将父亲温暖的手握住,在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洛言轻声问道:“公族和国人的生活都还好?” “回父亲,好。” “可有肉吃?有酒喝?老人没有劳作吧?男子能习武吧?女子没有被卖为奴的吧?” 洛瑜泪如泉涌,哽咽道:“父亲放心,儿臣都会安排妥当。” 洛言回忆道:“为父这一生,做太子数十年,所以常年奔波在外,就是这些公族和国人将自家儿郎送入军中,才做出一番成就。 瑜儿啊,你是有才能的,昔年你试炼完成之际,曾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洛瑜泣声道:“记得,永远仁慈的对待洛国子民,像是爱自己的儿子一样爱他们。” 洛言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意,不住的说着,“仁者无敌!仁者无敌啊!” 听到这些话,孔子的眼中几乎有泪要落下来。 洛国就是他心中的理想国,洛国的君主就是他理想中的君主,他心中有无数的思绪翻滚。 他的目光望向了遥远的洛邑,突然难以抑制的升起了一个想法,“如果六百年前,武王将王位交给素王时,素王没有拒绝呢? 现在的邦周会是什么样子? 还会是现在这样的人间炼狱吗?”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打了一个寒蝉,做了一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学问,却在生命的最后,怀疑起了这一切。 “父亲!” 洛瑜一声悲鸣,无数人哗啦啦的冲了进来,纷纷悲声痛哭,孔子抹了抹泪,在史书之上记下了,“冬月酉时,公薨。” 痛哭之声,从宫中传出,仅仅片刻,整座昭城之中全部都是悲戚之声,随着代表国君逝去的钟声响彻夜空,浩大的颂圣之声从宫中传来,十万人同唱素王安魂,送别一位仁慈的国君。 一年三君薨,签订弭兵之盟的五国之中,属于姬姜联盟这一方的已经全部逝去,颖水和议的姬姜四国之中,也只剩下吴侯庆忌。 孔子一路从雪中走来,他听着响彻洛国上空的颂圣之声,热血又沸腾起来,回到屋中取出自己所著的书,开始修改起来。 他这一生,少年之时在学宫之中求学,前代洛侯辞认为他是大贤之人,待他很好,恩情很重,太子言与他与友,言必称仲尼公。 后来他想要在这世上行王道,却被拒绝,于是他离开了洛国。 他带着无数的学生,拜访了一个又一个国君,宣扬他的学说,但是一个又一个国君拒绝了他。 他经历了雨雪风霜,却矢志不渝。 所有的国君都想要立刻就能富国强兵的法门,但是这世上除了掠夺,哪里有这些的法门呢? 孔丘是何等智慧高深的圣人啊,他难道真的不懂那些吗? 他的学生问他,既然君主想要强国,为何不顺从他呢? 孔丘沉默许久,说道:“强大了君主,却让子民成为奴隶,这是不对的。 稳固了君主的统治,却让子民脑袋里面空空如也,这是要推翻他的。 让子民饥饿,不断地劳作却只能果腹,这样君主就能更好的控制,这是独夫所做的。 素王的道路是让国家和子民一起强大,我遵从素王的道。” 现在回想起来,孔子眼中微微垂泪,“孝公啊,您明白丘是一定会回来的,您明白天下只有洛国才能实现这些,所以您让丘多多著书。” 当他回到学宫之时,他的弟子发现他似乎改变了一些,他总是平平静静的,倒有些像是昔年的伯阳公。 但是伯阳公是宛如大海一般的静,仲尼公则是宛如太阳一般,温暖如春,问之,则曰:仁者无敌。 直到他病倒,他的弟子们纷纷回到他的身边,他依旧用轻微的声音传授着那些道理,他的弟子们哭泣着开始整理他的言论。 直到弥留之际,洛瑜来到这里,望着眼前这位圣贤,带着崇敬之意问道:“仲尼公,您在学宫数十年,可有什么片语之言要留下吗?” 孔子笑道:“敬鬼神而远之,敬素王而亲之!吾知伯阳公矣!” 言罢,溘然长逝,洛瑜愕然,众人惑之,书之。 …… 曾子问曰:何为仁? 子曰:晋文薨,天子赐谥,公卿扶灵,万国吊唁,盛之至矣。 及至襄公薨逝,天下之间,处处颂圣,三千里山河泣血,三百万生民泣泪,此为仁之至矣!——《论语·问仁》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天下局势,安居昭城而天下息 柔和的光穿透窗花落进屋中,照在横陈的人影身上,黑发如瀑,肌肤之上仿佛半分瑕疵也无,洛瑜抬手抚摸着自己眼角的皱纹,一缕华发垂落,微微叹气。 人总是会老,但是自己的妻子仿佛是例外一般,数十年了,她还是这样,若不是她身体每况愈下,真以为人间长存了。 西施坐起轻轻靠在洛瑜怀中,洛瑜搂住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心中莫名就安定下来,西施柔声道:“妾身终归无闻,不像夫君一般,昭昭青史之上,永留其名。” 洛瑜俯首轻笑道:“良人总是能这般安抚为夫,您真是贤惠的女子啊。” 现在的洛瑜,身上的担子极重,维系稳固的联盟,尤其是还要主导联盟动向,平衡盟国利益,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重耳逝去之后,新的晋公爽即位后,群臣便为他安排向周天子进贡之事,以及联络洛国等盟友之事。 但是晋公爽却道:“晋国有口数百万,带甲数十万,先君凭此号令天下,孤应当以先君为荣,会盟诸侯。” 晋国群臣劝谏道:“国君,先君能够称霸天下,晋国国力只在其一罢了,楚国强横至极,何称霸天下呢? 晋国再强,不也曾败在秦楚手中吗? 先君与天子相交莫逆,但凡先君有所求,天子无不应允。 先君能够得到洛国的支持,不用以一国敌秦楚齐吴四国。 您即位以来,还未曾向天子进贡,这是姬姓宗国该做的吗? 先君母族出身齐国,但是却与齐国疏远,难道您还要这样做吗? 洛国在天下之间有威望,想要成为霸主,就要得到昊天素王的庇佑,您却希望甩开洛国,自己称霸。 难道忘记了先君伊洛之败后,在洛宫之中……” 说到这里,另一人连忙拉了一下,晋公爽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但是这些都是老臣,他也不能不听,于是冷声道:“便依照您的意思,向天子进贡,向齐洛吴发出盟书照会。” 晋公爽负气而走,群臣走出殿外,一人叹道:“赵卿,您何必要提那件事呢?公室一向深以为耻啊。” 赵卿微微笑道:“感到耻辱却能隐忍这才是优秀的君主,难道还真的要洛国一直压在晋国的头上吗? 晋国才是真正的霸主啊。” 众人默然,没人反驳,他们并不是想要破坏晋洛联盟,只是想要主导这个联盟,晋国若是一直低洛国一头,他们这些做臣子,又怎么能够抬起头来呢? 齐国的问题和晋国完全不同,新任齐公名为吕且,他不像晋公爽那样,想要做出一番功绩。 对于他,只能说不愧是齐桓公的后代,不愧是吕敬的儿子,和他的先祖一样的喜欢美酒、美女、享乐。 但是齐桓公有管仲这位千古名相打理齐国,吕且的父亲则留给他一个卿族杀戮过半,留存的卿族与公室离心离德的齐国。 吕且刚刚即位的时候还想要振作一番,但是齐国对公室和公族虽然没有晋国管控那么严,但让他们掌控大权还是不敢的。 他本来想用现在没什么威胁的卿族,但是没想到这些卿族嘴上说着“愿为国君效死”,但是现实却一个比一个不动如山。 不论他问什么,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 “国君天纵之才,英明神武,有文公仲相之才,臣等俯首听命。” “臣等不过是卑贱野草,您是天上的皓月,野草为皓月争辉,这是非常可笑的。” 政治上最可怕的不是对着干,而是非暴力不合作,现在齐国之中就是这个状态。 吕且本来就不是那种坚韧不拔的人,一见大臣开摆,每日风流快活,他也有样学样,于是整个齐国进入了醉生梦死之中。 不过很离奇的是,齐国一向不太平稳的政治局面竟然莫名和谐起来,真是滑稽的一幕。 唯有吴国比较正常,从楚国手中撕下一大块土地之后,庆忌孙武君臣二人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其中,无数的资源砸到里面,想要将其开发为吴国的核心领土,为吴国增添人口,增产粮食,无暇外顾。 这就是洛瑜目前最重要的三个盟友的状态,都说不好。 不过在洛瑜的手腕之下,经过数年的调教,这种状态下的晋齐吴三国,反而更加紧密的团结到洛国周围,尤其是三国之间互相不信任,只信任洛国,这让洛国的转圜余地变得很大。 晋国遏制着秦国东出最重要的崤函通道,晋国还同时和吴国从北、东两个方向联手遏制着楚国,齐国则一方面和洛国联手向北支援燕国对抗北方想要南下的胡人,往南则监视着宋陈二国。 陈国本来已经被回师的吴国随手剿灭,但是在颖水和议之中,楚国提出要为陈国复国,最终姬姜联盟退步。 但是陈国在中原愈发的举步维艰,直到一向敌对的宋国突然和陈国站到了一起,这让洛瑜对两国愈发警惕。 郑国的大权则完全掌握在在卿族手中,今天招惹一下颖国,明天欺负一下陈国,一副相当欠打的样子。 秦国公子前回到国中之后,就向秦国国君劝谏道:“中原三国,晋、齐、洛,有地三千里,人口八百万,这不是秦国所能媲美的。 洛国的太子洛瑜,有联结诸侯齐心协力的才能,这不是秦国所能破坏的。 昔年大庶长异里所献之策,臣以为是秦国唯一所能依照的,关中有八百里渭河平原,若是能开发完毕,足以积攒千万的人口。 洛国学宫之中有无数的士子,其中人才像是天上的繁星一般多,可以大肆以高官厚爵招揽,这样秦国就能兴盛。 还可联系楚国开拓巴蜀,待洛太子瑜逝去,姬姜联盟不安,两国繁盛之时东出,定能一战而胜。” 秦国君臣深以为然,自此在函谷关以西封闭道路,安心发展国中。 楚国之中,现在号称王项共治,当代楚王年幼之时受到的影响太大,他不仅仅娶了项氏的女子,还大力的提拔项氏子弟做官,就连司马、令尹这样的高位也交给了项氏。 他很是幸运,现在的项氏正是人才辈出的时候,加上大量的典籍能够批量生产中低级官员,而且经历过项刺那一代,正是家风最正的时候,以效忠君王作为志向。 这些项氏子弟一经出仕,便在楚国大搞改革,增强楚国的王权,什么公族屈景昭,都给我把吞吃的利益吐出来。 这些项氏子弟如此有才又忠贞,让楚王更是时时怀念起项刺,于是在楚国郢都之中为项刺塑像,这让项氏更是对他忠心耿耿。 担任令尹的项子还向楚王献出了列国相交之计,“王上,周室天下,依靠的是晋洛齐三国。 这三国之中,洛国还是臣家的大宗,臣不是夸言,素王至高至贵,甚至在周人的昊天之上,所以不要妄想打击洛国。 最好的方法就是,肢解他的联盟,臣不相信晋洛齐的联盟就是牢不可破的。 从今日开始,楚国可以与晋齐联姻,不断地将美玉美人送去,还可以贿赂晋国的卿大夫,与他们联姻。 晋国洛国都是姬姓国,不能互为姻亲,这是楚国的大好机会。 这样联姻下来,百年之后,晋齐难道还能和洛国一条心吗?” “洛国难道会同意吗?如果他们从中作梗又当如何呢?” 项子信心满满道:“洛侯行事,一向以和平稳定为先,不喜欢妄动刀兵。 楚国以联姻和晋国,此计虽妙但是想要见到成效,定然时间久远。 对洛国来说,这般行事总比大战再起要好,所以定然不会强行阻止,最多不过是劝谏晋君而已。 过去楚国的失败就是因为总是武力干涉中原。 当代洛侯瑜,一言定齐,一言说晋,这样的人若是强行与之为敌,结果定然是中原尽起大军,到那时楚国又是生灵涂炭。 既然如此,不若等到洛侯瑜薨逝,王上您还年轻,是能够等得起的。” 楚王认为此言大善,楚国就此改变战略方向,不再陈兵,而是开始与中原列国联姻结亲。 …… 纵横之术,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思及洛毅公,定齐、驭燕、说晋、服吴、却秦、镇楚,居昭城而天下安,列国相交姻亲而不兴兵,纵横之盛,未有过于此者。 纵横之祖,列入序言之中,以彰其贵。——《战国策·序》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妖氛 暮霭沉沉之中,在懿王宣公时代所建立的新郑城,经过了近五百年的岁月,如同他的国势一般,渐渐地日落西山。 “哐当!” 重重地推门声惊醒了屋中衣裳凌乱正行为苟且的两人,男子除了颇为健壮之外,倒是平平无奇,那女子却生的峨眉凤眼,桃腮微红,眼中媚意盈盈,肌肤如雪,若隐若现,甚是动人。 两人慌乱向门外望去,那男子一见,满脸惊慌,瞠目结舌道:“兄长,你不是……” 那女子却放下心来,一脚将赤身男子踢下床,便靠在床榻之上,盈盈泣泪道:“兄长,是常强迫兮的,还请兄长为兮做主。” 公子常毫不意外郑姬的反应,郑太子产愤怒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怒吼道:“姬常,不杀汝,吾誓不罢休。” 他手中提着剑,直接向着他弟弟杀去,公子常没想到太子产竟然因为此事要杀自己,连忙求饶道:“兄长饶命啊,吾不敢了。” 太子产哪里肯听,公室子弟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与陌生人也相差不大,公主兮是他心肝肝上的人,现在他愤怒到了极点,一定要杀死自己的弟弟。 公子常边躲边道:“兄长,您是郑国的太子,日后继承君位,才能永远的和兮在一起。 如果现在这样杀死自己的兄弟,难道那些卿族会放过您吗? 父亲还会将君位传给您吗? 这是对您不利的。 如果您出现了什么意外,难道还能和兮所相交吗? 常向您保证,之后绝对不会再来寻兮!” 说出这话,公子常的心里都在滴血,毕竟郑姬之美,生平仅见,但太子产实在势大,招惹不起。 公子常的话全部都切到了太子产心中最关键的点,这让他有些犹豫起来,公子常眼见太子产还在犹豫,当即下了重注,说道:“兄长,兮怀了您的孩子!” “什么?!” 太子产直接愣在原地,公子常乘此机会,立刻溜出屋外,太子产连忙奔到床边,执手问道:“兮,姬常所言是否属实?” 郑姬眼波流转,泣声道:“正是,妾身担心伤到了怀中婴孩,才被姬常所迫,兄长,兮心中全是您啊。” 太子产被郑姬的温声言语迷得神魂颠倒,连声道:“我知晓,你有了孩子,这是好事。” 郑姬问道:“妾身还未成婚,就…… 若是父君问起,该如何说呢?” 这让太子产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违逆人伦之事,虽说列国之中实在多不胜数,但是毕竟拿不到台面之上。 太子产有些迟疑的说道:“不若吾放弃太子之位,你我出奔国外,这所谓的郑侯之位,吾不在乎。” 两人还在这里卿卿我我,却不想公子常逃出屋外,越想越气,又想到郑姬的美丽,秉持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原理,竟然径直向着郑侯的殿中而去。 他躬身行礼,满脸都是悲叹之意,“父亲,儿臣在宫中见到太子产与兮苟且。 若是传扬出去,郑国公室的脸面难道还能存续吗? 现在各大卿族本就对公室虎视眈眈,若是国人对公室彻底失望,怕是连这新郑城也保不住了。” 郑侯一听,自然是怒极,当即就率领着家臣要处置太子产,太子产和郑姬还在交谈,没想到父亲竟然会直接杀来。 太子产立刻明白过来,愤声道:“公子常,吾必杀汝!” 郑侯气头之上,又被公子常刺激,当即就要杀死太子产,但是郑姬挡在面前痛哭道:“父君,还请手下留情,若是您要杀死兄长,女儿有孕的丑事定然掩盖不住!” 一听到郑姬竟然怀有了身孕,郑侯眼前就是一黑,哀叹道:“孤到底是做了什么的错事,才有了伱们这样的子女呢?” 郑姬眼中带泪又道:“父君,女子愿意远嫁,不在郑国之中,想必这样就能避免公室脸面受损了。”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 郑侯从小就宠爱郑姬,现在有些心灰意懒的摆摆手道:“你向来有美名,前些时日陈国国君为陈国太子前来求娶,便将你嫁到陈国去吧。” 陈国? 太子产顿时着急,陈侯贪婪好色,残暴不堪,列国有名,说是为太子求娶,等到他见到兮的美貌,定然动心强抢。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悔之晚矣。 但是这已经是父亲的底线,若是再分辩,说不准就要死在这里,郑姬则听闻父亲愿意放过太子产,当即欣喜道:“多谢父君。” 郑侯不愿意再见两人,直接离去,郑姬伸手握住太子产的手,喜声道:“兄长,兮在陈国之中等着您来。” 太子产满脸忧虑的点点头。 郑侯的动作很快,仅仅三天就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料理完毕,他实在是担心郑姬的肚子显怀,到时不好交代。 陈国,当代的陈侯将所有昏君的缺点都汇集完毕,国人很是厌恶他,但是陈侯不在意,反正现在陈国是楚国的属国,只要当好楚国的狗就足够了。 陈太子胡有些期待的等待着自己的妻子,郑姬的美貌他是知晓的,等到郑姬来到陈国之中,那窈窕的身姿,那美丽的面容,含情的双眸,当即就让陈太子胡沦陷,同样沦陷的还有陈侯。 然后果然如同郑太子产所预料的,陈侯竟然将自己的儿子的未婚妻夺来,陈太子胡愤怒至极,然后被陈侯一脚踹倒,武士直接将他拖了出去。 郑姬没想到自己一到陈国就发生这种事情,心中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陈太子胡心中满是屈辱,他的确知道父亲好色成性,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自己的儿媳,这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他想要郑姬的容颜,心中更是宛如刀割般的恨极,竟然直接就升起了弑杀君父之意。 郑国听闻此事,更是言辞激烈的指责陈侯不顾伦常,“强夺儿媳,这难道是君父所应该做的吗?” 却没想到陈侯无耻的回复道:“孤求亲之时,说的是郑国与陈国联姻,并没有说是为太子求亲,实际上是为孤自己求亲,郑侯此言不妥啊。”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段话直接将所有人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郑国和陈国之间交恶,陈国国人对自己的国君更加厌恶,无数的暗流在夜色之中涌动起来。 陈太子胡这些时日愈发深沉,陈侯和郑姬的相处就像是在剜他的心一般,尤其是郑姬怀孕之事,让他再也无法忍受。 陈侯正在每日例行观看奏乐舞蹈,郑姬为他斟满一杯杯的酒,陈侯大声笑道:“美人,等你的孩子生下来,孤就将他立为太子。” 郑姬闻言并不欣喜,满是害怕,毕竟她最清楚这不是陈侯的儿子,说是早产还能隐瞒过去,若是要做太子,定然是要出事的。 就在这里,突然一阵非常明显的咚咚咚传来,期间还夹杂着甲胄和武器的碰撞之声,陈侯大感不妙,还没有来得及逃跑,就见到太子胡带着甲兵走进,满脸狰狞之色,杀气凛然。 陈侯勃然怒道:“逆子,你要弑君不成?” 陈胡咧嘴大声笑道:“暴君!昏君!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陈国之中,上至贵族卿大夫,下至国人,难道有任何一个人爱戴你吗? 你倒行逆施,昏庸不堪,导致国政败坏。 你的品行之差,就像是虎豹豺狼一般,强夺自己的儿媳,让整个陈国都跟着蒙羞,无数人都想要杀死你。 今天我来到这里却没有遇到阻碍,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吗? 是因为所有人都想要让你死啊!” 陈胡这话倒是没错,之前昏庸也就算了,强夺儿媳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了,让所有陈国人脸上蒙羞,对于陈太子胡的举动很多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有了现在的这一幕,陈侯眼见竟然真的没有人出来救驾,脸上立刻换成一副谄媚的表情,“太子,都是这个贱人勾引为父,为父愿意将她让给你。 还愿意将国君的位置禅让给你,若是你手中沾染了君父的血,想必会受到天下人的责难。” 郑姬被陈侯强行将脸掰起来,“你看她的样子,这不能怪为父啊。” 太子胡望着那张丑恶的老脸一阵恶心,冷笑道:“你这种无耻的人,难道以为说出来的话会有人相信吗?受死吧!” 说完提剑便刺,陈侯想跑,却直接摔倒在地,满脸不甘的倒在血泊之中。 陈胡脸上溅着血,手中利剑身上的血滴在地上,杀气四溢,他盯着郑姬已经明显显怀的肚子,手微微颤抖着,恨声道:“待孽子生下,便杀死他!” 郑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想要说什么,却见到陈胡竟然直接迫不及待地走过来,就要拥着她往后宫而去。 陈侯被弑,陈胡即位,立刻便将郑姬纳入宫中,这让陈国之人更是大失所望,认为这是一个和前任陈侯一样的昏君。 陈胡每日与郑姬欢乐,直到临产之时才发现时间不对,愤声问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郑姬泪目道:“妾身不可说!” 陈胡愤怒将婴孩杀死,又想要杀死郑姬,见她美貌,这才忍下。 郑太子产在郑国之中闻听此事,悲痛欲绝,痛声道:“这是父亲和陈侯的罪过,不能再让兮儿生活在陈国之中。” 他心中对陈国已经满是恨意。 突然想起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从萨拉热窝枪杀王储开始的,一场大戏拉开序幕,这章融合了好几个著名伦理故事,大家能看出几个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素王最爱的崽,姬灵均,英灵殿彻底出现 郑侯正在新郑城之中巡视,却突然听到一阵诗歌传入耳中。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 诗歌婉转优美,只不过刀刀都扎在郑侯的心上。 新台明丽又辉煌,河水洋洋东流淌,本想嫁个如意郎,却是丑的不成样,郑侯一听本就心中郁结,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当即从车上栽下,竟然直接没了声息,就此薨了。 太子郑产见到郑侯遗体,他是个大孝子,强行克制着心中的欣喜,扑到郑侯身上,痛哭出声。 郑国卿大夫虽然已经基本上将公室架空,但毕竟都没想过篡位,自诩忠臣,现在也不好光看着,于是纷纷干嚎起来。 郑产认为自己太过悲伤,所以哭不出来,于是用力揉揉眼睛,愤声道:“父亲薨逝,就是因为陈国公室,这样滔天的仇恨,难道能够容忍吗? 作为儿子不为父亲报仇,作为臣子不为国君报仇,难道还能在史书之上留下清名吗? 果卿,您是先君的忠臣,还是郑国的国相,您说我们该不该向陈国复仇呢?” 果卿是郑国之中势力最大的卿大夫,本来就一直想要夺取陈国的土地,听到郑产所言,立刻昂首道:“国君因陈国而薨,若是不能报此大仇,我难道还有面目站在郑国的土地上吗?” 在诸夏平静了很多年之后,郑国悍然起兵十万,以为国君复仇的理由向陈国宣战! 郑国公室的实力虽然差,但是郑国实力并不弱,至少比起陈国来是要强的。 面对突然宣战的郑国,陈国君臣人是蒙的,尤其是国君陈胡,我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一个孽种,郑国国君薨逝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又不得不打,于是尽起国中青壮,凑出了整整五万人马迎战,双方在陈国的土地上开始血战。 但是实力的差距让陈国根本不是对手,短短时日就被攻破了数座城池,陈侯胡在宫中叹息道:“赶紧派人到楚国之中求援,恐怕只能等楚国再为陈国复国了。” 一百多年前陈国就被吴国灭国,最终是楚国为陈国复国,陈胡对于当狗并不没有什么不满,那些社稷破灭的列国想当还当不上呢。 但是陈国臣子却不同意道:“国君,楚国山高路远,还不知道何时还能到来,这是不能作为依靠的。 郑侯产不知为何对我陈国仇恨如此深,若是落到他的手中,不一定能够活到楚国前来复国的时候啊。 您将希望全部寄托到楚国身上,这难道不是可笑的事情吗? 还请您同意,让臣到宋国之中借兵抵抗郑国。” 陈国和宋国的关系这些年还算是不错,但借兵可不是小事。 郑侯产忧虑道:“若是宋国愿意借兵,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宋国一直最关注洛国,难道会同意将大军调到陈国来吗?” 连桥大夫自信道:“国君,洛国和齐国两百多年来对宋国的威慑就像是一把剑,让他们心惊胆寒。 现在宋国人是听不得‘姬’这个字眼的,只要臣到宋国之中,将郑国伐陈渲染成姬姓宗国要对异姓国动手,宋国就一定会出兵。” 陈胡大喜,连忙将连桥大夫派到宋国之中。事情果然如同连桥大夫所预料的,宋国君臣本来不想出兵对抗郑国,毕竟郑国算是老牌强国了。 但是连桥大夫平静道:“陈国是妫姓的国家,宋国是子姓的国家,这都是先王所传下的,在邦周作为客人而存在。 等到郑国灭亡了陈国,您的西方是郑国,南方是郑国和颖国,东方是吴国,北方是洛国,这些姬姓国团团包围着您,庆祝您的存在。” 这话一出,宋国君臣就变了脸色。 宋公脸色几经变化后笑道:“宋国和陈国是素王所分封的二王三恪,理应随着邦周而存续。 郑国不遵守约定,擅自攻击陈国,这是不正确的。 宋国一向守礼,自然是要支援陈国,还请大夫回到国中告知陈侯,宋国愿意出十万大军援助陈国。” 宋国的确是大国,倾国而出的话甚至能够拉出二十万的兵力,现在派出十万大军,还算不上伤筋动骨。 本来郑国和陈国之间的战争还算不上引人注目,但是当宋国开始参战的时候,战争性质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 洛国。 郑国和宋国这都算是洛国的邻国,洛国的情报机构当然不会放过这些,当代洛侯名为洛直。 【洛直(二十四世孙): 权斗:76;治国:76;御人:75;统率:74;武力:79;军略:74;狡言:82;学术:70;魅力:92】 洛瑜和姬灵均的出现抽尽了洛氏百年的气运,洛瑜的逆天之举让姬昭的气运点愈发充盈的同时,枷锁越来越重,这些年公室子弟愈发的不堪,即使在祖宗保佑之下,最关键的六维也没有突破80的。 姬昭又在沉睡之中,没有使用属性卡为他们增强能力。 洛宫之中,洛直拿到了关于郑、陈、宋三国的情报,他的资质很是普通,但是毕竟读书多,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出有些不对劲。 只不过限于智慧,有些踌躇要怎么做,这场战争涉及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三百万,兵力也高达二十多万。 虽然随着技术的发展,加上列国之间相对和平了很久,现在列国的人口都开始疯狂爆发,但这依旧是不可小觑的战争。 思索许久,没想出个大概,又将洛国的大臣唤来,听他们的意见,但还是不能让洛直满意,他们给出的意见无非就是阻止这一场战争。 但是洛直心中一直有股不安的感觉,他认为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洛国公室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是这些大臣不能理解的,所以很多时候,这些大臣满腹才华却在洛国之中不能使用。 最终还是洛直的妻子提醒道:“夫君,如果您心中不安,又拿不定主意的话,不如到祖庙之中去吧,姑太祖母智慧通天,是最接近先祖素王之人,定然能为您解惑。” …… 祖庙。 洛直站在门前,躬身朗声道:“姑太祖母,洛直求见!” 稍顷,一道清脆冰冷的声音传出,“进。” 静室,这里依旧是处处凤凰腾飞,洛直静静地跪坐在门口的位置,微微垂着头。 他的姑太祖母,平公的妹妹,执掌洛氏数十年大权的摄政,已经一百多岁的活化石,洛国公室之中真正活着的神话,号称最接近昊天素王的人。 姬灵均红颜依旧,她完美继承了她母亲的所有优点,包括红颜不老,天命之女。 “何事?” 洛直便将三国之战说与姬灵均听,说完后道:“直心中一直不安,但是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所以才来寻姑太祖母。” 姬灵均冷声道:“亏你还有些灵性,我且问你,楚国、秦国、吴国、晋国的情报可看了?” 洛直便道:“楚国和秦国一直都在开拓良田,很是安分,吴国这些年也在开垦,晋国则在并吞小国,前些时日,晋公还派赵卿将复国的中山再次剿灭。” 姬灵均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等到洛直说完,才突然道:“我要死了!” 洛直吓的直接跪伏下去,“姑太祖母,您……” 姬灵均自顾自的说道:“我要死了,天下的局势却到了这个危险的地步,你这样的庸才坐在家主的位置上,洛氏的未来谁来守护呢?素王的荣耀难道要就此毁灭吗?” 这话一说,洛直当即就破防哭出声来,悲戚道:“姑太祖母,是直太过愚笨,不能承担先祖的重任,直成为家主,实在是羞愧啊。” 姬灵均望着跪在她面前痛哭的家主,语气之中的寒冷微微减弱,“现在天下的局势,就像是一堆鸡蛋垒在一起,很是危险。 伱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片面孤立的看待一件事。 陈郑之间发生了战争,你没有在意,宋国参与到了战争之中,你感到有些不妙了,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 洛直重重地点头道:“还请姑太祖母教诲,直资质愚钝,确实没能看出其中奥秘。” 姬灵均微不可察的叹口气,开始给洛直分析如今诸夏列国的局势,告知他其中的危险,洛直听的冷汗涔涔,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等到姬灵均说完,洛直直接跪在地上叩首道:“姑太祖母,若不是来见您,直就要误了大事啊。 您的智慧真是如山如海,如日如月。” 姬灵均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你去吧,三日之后的午时,派族中还未出嫁的女子来这里为我收敛尸体,向秦国交涉,将我葬在素王和文公身侧。” 洛直满脸惊骇,结巴道:“您…您…” 他当然知道,这么准确的说出自己的死亡时间,定然是已经有了预感,他只是没想到刚刚还传授自己的姑太祖母就要离去了。 想着眼前的洛直可能是自己在人间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姬灵均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感情,纤手抚在洛直头上,“世道情势如此纷杂,却要交到你这个愚笨的孩子身上,说不准还要背上骂名,真是苦了你了。” 洛直再次放声悲哭起来。 …… 姬灵均静静地跪在素王神像面前,她的瞳孔澄澈明净宛若琉璃,她静静地唱着颂圣曲,就如同过去的一百年一般无二。 姬灵均的呼唤,终于让姬昭从沉睡之中清醒过来。 庄严的祖庙,姬昭从神像之中走下,来到姬灵均面前,伸手抚在她的头顶,轻声道:“一百年,日日颂唱,不辛苦吗?” 姬灵均脸上再无冰冷,带着惬意的笑容,像是小孩子撒娇般道:“心中有盼望,不辛苦。” 说着还在姬昭的手掌心噌一噌,姬昭忍俊不禁的笑道:“跟我走吧,总有再见的时候。” 下一刻,姬灵均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气息全无。 【这是洛氏第一位天命之女逝去,限于系统未曾更新,她不能为你获得道具卡。 但她是如此的优秀,延续了洛瑜的政策格局,上天是如此的钟爱她,‘洛瑜的谋划’重新结算,十万气运点升为十五万。 由于天命之女的出现频率远远低于天命之子,她将被直接收入英灵殿。】 不仅仅是收入英灵殿,这是第一位天命之女逝去,系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洛氏的嫡女终于可以接受祖宗保佑。 姬昭所沉睡的世界同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回到桃林之中,便见到一座宏大的殿堂坐落在桃林之中。 这座殿堂之中有无数的雕像,全部栩栩如生,姬昭踏进其中,第一座就是自己的儿子,时间过去的太久了。 七百多年,姬昭甚至已经忘了他的样子,这是一座灰色的雕像。 第四座便是洛苏,也是真正意义第一个进入英灵殿的子孙,同样也是唯一一座彩色的男性雕像,仿佛随时能够活过来一般。 他迈步向后看去,洛成、洛仁,走到洛瑜面前,这里是两个人,西施同样在这里,两人相拥着。 然后他见到了姬灵均的身影,身着黑红凤鸟的袍服,肌肤如雪,清丽绝伦。 见到了这些亲人,姬昭的心情有些好,他走出英灵殿,望着花瓣纷飞的桃林,无数的气运点汇聚在他的身边。 这些气运点就是邦周的天命,姬昭想起了那个战神。 他望向纷乱的世道,想着,“邦周的天命是要终结的,但它生于武王这样的英武的战神,不应该死于屈辱之中。 便死社稷吧!” …… 姬灵均是整个先秦时代最伟大的女性,她的功绩有无数史籍记载,这里不再赘述。 除去政治人物的一面,她依旧是整个先秦时代最神秘的女性。 传说之中,她身怀异瞳,能察看人心善恶,她身上有殷商时巫女的意味。 传说之中,她容颜不老,青春永驻,这不单单是一种对美丽的想象,而是记载在史册之中的神异之事。 传说之中,她葬入素王陵侧时,一日之间有十里桃林突然出现在王陵周围。 书写这样一位伟大人物的小传,自然要得到皇室的许可,笔者得以从一位皇室的公主口中得知一些消息。 在洛氏之内,她是三千年来,最接近素王的人。——《洛姬·前言》 (本章完) 推书,都是好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第一本:《百世修仙:我在游戏开服前飞升》 作者:江中钓月(PS:群里的管理员,这不去搞他一波?) 简介: 秦落作为骨灰级游戏玩家,穿越进了游戏开服的十万年前。 而他获得系统,庇佑自身,死后随机转世成为家族后辈,血脉不绝,则不死不灭。 触发成就,秦落则能从系统处获得相应奖励。 …… 【求仙问道】:奖励玩家木灵根,并提升后辈出现灵根几率。 【采撷灵药】:奖励黄阶上品丹药救心丸一枚。 【接受托孤】:奖励国家百年气运。 【流连花丛】:奖励你某处金刚不坏! 【为爱冲锋】:奖励你瞬间1v5的实力。 时过境迁,风云变幻。 第一世继承的家族开枝散叶,横跨九州; 第二世扶持的国家雄霸一方,震慑诸国; 第三世豢养的宠物纵横异域,万妖俯首。 …… 而我秦落,历经百世,见桑海沧田,只为最后成功飞升! —————————— 第二本:《谍影之下》 作者:买包芙蓉王(PS:身临其境,写的就很有那个时代的味道,不可多得的天赋) 简介: 暗流涌动大上海,危机四伏北平城,夜幕之下哈尔滨…… 我身处黑暗,却向往黎明! —————————— 第三本:《在这个没有救世主的霍格沃茨》 作者:大海船(PS:两本精品的大佬,不用多说了吧) 简介: 在那个本该诞生魔法界救世主的夜晚,哈利波特却死在了那道不可饶恕之咒下。 让几乎所有的英国巫师都不敢称呼名讳的男人,重新从魂器中获得了原本就属于他的智慧和野望。 黑暗彻底笼罩了大不列颠岛。 巫师由血统划分出了明确的高低贵贱,纯血牢牢的把持住了属于上位者的权柄,而被称为泥巴种的人们,终其一生也只能卑微如泥土任人践踏。 本该执行公义的魔法部尽是恶徒,本该传授知识的城堡满是压迫。 就在这灰暗的时代。 穿越而来的乔恩·格林,被带进了那辆真正继承“霍格沃茨”名号的流亡马车 ——————————— 第四本:《御兽巡使》 作者:书荒被迫写书(PS:都说我短小,这位就是能日万的大佬,精品) 简介: 结合两界互穿这个题材的御兽文,具有不错的新意,作为原创御兽文之中数得过来的精品文,对御兽文感兴趣的读者值得一看。 ———————————— 第五本:《娘子镇守边疆,我在京城倚栏听曲》 作者:曹贼不曹(PS:这个作者全程飙车,我只能说这本书是我自己在追的) 简介: 洞房花烛夜,没来得及掀开娘子的红盖头,差一点被娘子掀开头盖骨。 “娘子,你最爱的人是谁?” “当然是相公伱啦。” “娘子,你最恨的人是谁?” “当然是魔教教主红叶,若是他还活在世上,我必诛之!” 我,名叫温清秋,人称红叶!! ———————————— 第六本:《霍格沃茨之灰巫师》 作者:睡个饱觉(PS:一书lv5的作者,这不看看多亏) 简介:《哈利波特》是一本童话故事? 摆在安东面前的,是随意释放恶咒的黑巫师,是尔虞我诈、是恶臭生虫、是犹如泥潭一般的巫师世界边缘。 在这魔法部管辖不到的地方,就连斯内普杀人如麻的赫赫威名都响彻四方。 怎么活下去?这是他唯一需要思考的。 也许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的到来将会是刺透阴霾云层的阳光。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靠自己。 唯有自己! “钻心剜骨!”魔咒的光芒照亮了安东的脸,他笑得是那么畅快,“好耶,我又活下来了。” ———————————— 第七本:《重筑2005》 作者:雨雪紫冰辰 我是这个作者的老书友,本本全订,他是都市里面描写女性角色非常绝的一位,能把一个人活灵活现的写到脑海里。 看完一本书四五年,还能让我每每想起书里的角色,现在这本书是后宫,他这种描写女性角色特别好的,就应该写后宫,赞一下。 他的老书,《英雄联盟:冠军之箭》这本书算是披着联盟皮的言情文,还是伪骨科,喜欢单女主的可以读一下,我给这本书打赏了不少。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宋国下场,筹谋周天子 洛国之中忙着处理姬灵均逝去的后事,这一位百岁高龄的老祖宗,对于洛国的重要性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而且这位老祖宗还要求葬到洛氏的祖地,素王身侧,这牵扯了洛国很多的人力物力。 洛直根据姑太祖母先前的嘱托,开始探查各国国中的兵力调动,粮草情况,然后开始联络洛国的传统盟友齐国,重新发动姬姜联盟的力量,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变数。 郑国与陈国的战场之上,两国相持不过旬月,郑国就攻破了陈国宛丘,在陈国境内肆意的冲杀着,一路将陈国军队向着鹿城方向驱赶。 郑侯产哈哈大笑着说道:“陈国竟然如此不堪,看来他们是等不到楚国来复国了。 这样肥沃的土地,掌握在陈国的手中,是上天的不公啊。 吞并陈国全境,灭绝陈国公室,到时再联络齐国灭掉宋国,郑国难道就不能成为霸主吗?” 郑侯产做梦做着竟然已经想要称霸了。 这时宋国的军队从商丘出发,已经越过了宋陈两国的边境,郑国的探子自然得到了这个消息。 郑国君臣有些惊愕宋国的出现。 宋国可不是陈国这样的小国,宋国的土地很是肥沃,人口也倍于郑国,“陈国竟然没找楚国,而是找到了宋国出兵。 宋国难道不担心齐国和洛国南下吗? 竟然敢将这么多的大军调到陈国境内,这有些出乎意料啊。” 见到宋国大军出现,郑侯产就有些退意,加之他已经从宛丘之中将郑姬救出,他就想着回到郑国之中。 但是战争一旦开始就不是一两个人的意志能够停下,若是他现在敢说将陈国的土地还回去,这些卿大夫立刻就会杀死他。 不能退兵,但是又没有信心战胜宋国,郑产踌躇道:“宋国势大,再加上在陈国之中,我军没有地利,不若找洛国借兵,这样宋国定然会退兵。” 没想到这话一说,军营之中几乎所有的卿大夫齐声道:“不可!” 开什么玩笑,找洛国帮忙,郑国保住了,他们直接被扬了,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见到群臣拒绝,郑产哀叹道:“洛国不可,晋国自然更不可了,这些年晋国愈发的猖狂起来,颖国力弱,加起来也不是宋陈的对手,还能找谁呢? 齐国吗?郑齐两国相交并不多,齐国糜烂,不一定愿意出兵啊。” 果卿这次从伐陈之中得到好处最多,自然不愿意放弃,他眼珠一转,便出列说道:“国君,可以援助郑国,又有实力援助郑国的,正是王室啊!” “王室?” 所有人都是一愣,王室相当的没有存在感,天下的事务一直都是大国之间代理,根本没有人关注王室的存在。 但是转念一想,的确是非常的合适,王室虽然不起眼,但是实力其实还是非常不错的,和晋楚这样的大国自然是远远不能比,但是比起陈国来自然是强的。 郑国前往洛邑的交通也非常便利,这样王室出兵的速度也会很快。 而且王室毕竟是天下共主,这名义就完全不同,王室出兵,再联合颖国,这样双方之间的实力就差不多了。 众人越想越合适,郑产兴奋道:“但是要如何说动王室出兵呢?没有好处的事情恐怕天子是不愿意做的。” 果卿笑道:“前些年臣到洛邑之中进贡,知晓天子喜欢车马美玉美人,但是王室的财产哪里够他挥霍呢? 可以用这些东西贿赂他,再为他割让三座城池,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赋税,这样定然能让他出兵,割让的城池便从陈国之中补齐。 这样用陈国的土地来邀请王室出兵,得利的却是郑国,难道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郑国君臣纷纷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于是郑侯产派出使者从新郑城带着大批的财货前往洛邑,这边郑国先和宋陈两国联军对峙起来。 郑国十万大军是倾国而出,分成几路,首尾相辅,各路之间依凭旗号行事,宋国十万大军和陈国的三万败军汇合在一起,再加上这些时日不断收拢溃卒,人数上超过郑国大军的。 先前郑陈两国之间的战争并没有造成很大的伤亡,基本上都是直接击溃,然后郑国军队一阵抢掠。 战争的阴云笼罩在鹿城的上空,宋国这边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派出使者向郑国军队大营而来,“郑侯,上天有好生的美德,凡人应当去遵守他。 宋国并不愿意和贵国发生战争,如果您愿意退出陈国的土地,宋国愿意做主让陈国为您割让城池。” 郑侯产眼中有些得意的问道:“来自宋国的大夫,如果您打猎获得了一只野猪,您会一日便将它吃掉吗?” 宋国使者有些蒙,不知道郑侯产为什么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还是说道:“野猪太大了,吃不下。” 郑侯产于是大声笑着说:“若是您获得了一只野鸡,想必会吃掉它了。 陈国不是野猪,而是野鸡,仅仅吃下几座城,郑国会饥饿的,还请您回禀宋公,退出陈国吧,郑国与宋国之间七百年的友好,不应该由于卑微的陈国而破坏。” 郑侯产这话很是明显,郑国是大国,陈国是小国,郑国现在要陈国所有的土地,宋国使臣最终离开了这里。 宋公和陈侯听到这个消息,陈侯当即大声唾骂起来,“陈国是七百年前建立的侯国,郑国升为侯爵只有五百多年,他竟然如此的狂悖!” 陈侯心中实在是恐惧,才会如此的歇斯底里,宋公安抚道:“陈侯莫要如此慌张,郑侯既然这般狂悖,那宋陈联军便给他个教训,等到郑国战败,割土求和的时候,您尽可以羞辱他。” 郑国使臣已经到了洛邑王畿,洛国使臣正在往齐国路上赶去,齐国驻扎齐宋边境的贵族察觉到了宋国的异动,向着临淄汇报。 …… 郑姬的出现是偶然,但是由于社会生产力的进步,各国人口的爆炸增长,列国之间走向吞并却是必然,所以将战争的罪责归于她的身上是不合理的。 但无论如何,由于郑姬而导致的郑陈战争,成为了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彻底撕裂了洛国极力掩饰的真实境况,不可弥合的矛盾暴露在天下所有人的面前。——《周王朝兴衰史》 现在可以开始猜剧情了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天子姬摆,齐国下克上(为盟主帝木乡之人加更) 洛邑,这座坐落在天下之中的雄城,在时间的消磨之下,已经显得很是破败,尤其是王室衰微之后,王室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享乐上。 郑国使者见到了当今天子,姬摆,一个看起来很是颓废的老头,没有所谓的天子威仪,王宫之中的礼乐也很是无聊。 所谓的天子礼乐,现在除了洛国之外,谁还没有听过呢? 现在的列国之中,甚至就连一个大夫都在逾越礼制,礼崩乐坏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只剩下天子的冠冕还没有落地。 至于宗法制度早就彻底崩坏,否则陈国和郑国公室也不会堂而皇之的搞出这些事情来。 虽然事件发生之后很多人唾骂,但更像是一种撇清,你看我骂他了,所以我没做过这种事。 光是洛国所知道的,齐国这样的事就不知道有多少、 至于同姓不婚这种破坏的就更是彻底,除了国与国之间还保持同姓不婚的传统之外,列国内部婚姻制度早就破坏了。 郑国使者按照周礼所规定的,向着周天子行大礼,口中大声唱喏:“昊天素王在上,天子万年,介尔昭明!” 于是众宫人便齐齐唱道:“昊天素王在天上,保佑君王千千岁万万年,您的美名大德永远放光辉。” 郑国使臣唱三遍,宫人同唱三遍,这时郑国使者便膝行向前,跪坐在天子赐下的位置上。 一列列的郑国侍者将献给姬摆的礼物端了上来,姬摆本来还半躺着,见到这些礼物,直接坐直了身子,问道:“郑使,这是何意啊?” 郑国使者笑道:“王上,郑国是姬姓的小宗,而您则是大宗的天子。 国君仰慕您的美德,得到了这些宝物,认为只有您这样的大德之人才能享有,于是让外臣带来洛邑。” 姬摆听到这些恭维,主要还是看在宝物的份上,开怀笑道:“若是天下的诸侯都像是郑侯这样忠贞,邦周难道会落到这副田地吗?” 郑国使者闻言便哀声道:“王上,在新郑城之中还有更多的宝物,国君甚至准备将郑国的三座城池献给您,但是陈国和宋国却联手攻击郑国,还请王上出兵,援救郑国啊。” 这下姬摆有些犹豫了,他对王畿的兵力还是有信心的,但是单独对陈国用兵那还好,如果同时对宋国用兵,就算能赢损失肯定会有的。 但是看着那些宝物和郑国使者献上的三座地图,他又心动不已。 郑国使者见状当即将最后的杀手锏使出,直接跪伏在地上,痛哭道:“王上,郑国把守着前往洛邑的三条通道,如果落到陈国和宋国的手中,您的安全还有谁能够守护呢? 宋国是殷商后裔所建立的国家,您的祖先却是灭亡了殷商的武王。 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外臣实在是为您担忧啊。” 周天子姬摆的脸色瞬间大变,郑国是王畿的东方门户,从郑国到洛邑有三条能够容纳大军行进的道路,而且这些道路的关卡全部在郑国手中。 若是宋国拿到郑国的土地,王畿就像是没穿衣服的美丽女人面对流氓一样,绝无幸免之理。 但郑使依旧是在忽悠周天子,因为不论是保证郑国的存续,还是保证这些通道不落入宋国手中,都轮不到周天子亲自出手。 姬摆脸色变了几番,急道:“您说的是对的,大宗理应支援忠诚的小宗。” 正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宦者报声,“王上,洛轻大夫求见。” 洛轻是洛国派到洛邑之中,随时关注王畿动向的公室子弟,基本上是三年一换,有些类似于外交官。 郑国使者心中有些慌张,但是望向正欣喜地把玩美玉的姬摆,也就放下心来,一个只喜欢玩乐的君主难道会听谏言吗? 对于洛氏,历代的周天子感情都是非常复杂的。 因为洛国大家长的感觉太重了,总是一副为你好的样子,关键是王室还屡屡不争气,总让洛国打脸。 无数次的证明了,王室离开洛国之后就是一个不能成事的巨婴。 尤其是从僖王之后,周王室的王位来路不正,还发生了周洛交恶的事件。 王室难以避免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逆反心理,喜欢和洛国公室暗地里对着干。 姬摆望着端正坐着一丝不苟的洛轻,心中有些不适的问道:“洛轻大夫,您来见寡人,可是有事要教寡人的?” 洛轻沉声道:“王上。 您会将精美的瓷器放置在将要倒塌的桌子上吗? 您会将鸡蛋放置在青铜器的边沿上吗? 您会将美玉放在火中炙烤吗?” 姬摆当然说不,洛轻于是愤声道:“那您为何要答应郑国出兵宋国的事情吗? 厉王率天子六军亲征楚国,结果六军覆亡,宣王南国丧师,一桩桩一件件,难道还不能让您获得教训吗? 郑国之事完全可以交予洛国处理,如果事事都劳烦天子,那诸侯为王藩属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还请王上立刻将郑国使臣赶回郑国,郑国若是真的忠诚于您,想必是愿意无偿将城池献于您的。” 郑国使臣闻言脸色稍变,很快就闪过一丝冷笑道:“洛轻大夫,郑国对天子的忠诚在您面前的美玉珍宝之上,还在天子手中的堪舆图上,而您的忠诚则在嘴上,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姬摆望了望摆满了大殿的珍宝财货,还有郑国送来的美人,最重要的是手中那三座可以源源不断提供赋税的城池。 当即说道:“洛轻大夫,身为天子,协调诸侯之间的关系是寡人应当做的。 寡人会向宋公发出停战令,若是宋国不遵守,这就是违背周礼,那寡人攻打他想必是上天的旨意了。” 洛轻顿时就急了,协调诸侯关系这的确是你的权力,但不看看自己的实力吗? 抛开姬姜联盟自己去协调,就以王室的军力,这难道不是自取灭亡? 但是姬摆哪里肯听,从齐桓公开始称霸开始,王室做了数百年温室里的花朵,天下的诸侯在霸主的影响下还向着王室朝贡。 尤其是一百多年来,秦国和楚国这两个一流大国,同样向王室朝贡,这严重迷惑了王室对自身实力的判断。 洛直得到了洛邑的消息,想到姑太祖母给自己分析的局势,直接在众人面前怒吼道:“姬摆! 若是邦周天命落地,孤必带汝到素王面前问罪!” 洛国群臣从未见过洛直如此失态,一问之下才知晓是天子再次要亲自带兵去送死了。 各个惊怒不已,于是洛国立刻派出第二波人到齐国之中,现在必须立刻让这场不受控制的战争停下。 但是出乎洛国意料的,齐国干涉的速度太快了。 齐国的上层相当的奢靡无度,尤其是齐国商业繁荣,大笔大笔的税收让他们过的太舒服了。 卿族因为田昌旧事,不敢触碰核心权力,公室又缺乏人才来掌控国家,所以齐国之中就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权力竟然控制在基层的士手中,这些士分别掌握着一部分武力,整个齐国就在这种上层统一,基层分裂之中运行的。 宋国调兵前往陈国的时候,依靠和宋国冲突而兴起的这些边境士人,就下定决心要干票大的。 …… 月黑风高之夜,作为边境城池,薛城的防备一向比较森严,但是今夜却有了些不同。 薛元是驻守薛城的贵族,这座城池是薛氏的封地,他率领着一队士卒正如同往常一般巡视,却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不好!” 众人连忙奔向血腥味传来的方向,便见到一队士卒的尸体横陈在荒野之中,满地都是鲜血,他们脸上全部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 “这是蛮夷干的,还是宋国人干的?” 薛元眼中闪过得意,面上却满是愤怒的大声道:“一定是宋国人干的!” 这时有一个士卒从尸体堆中找到一件宋国铸造的兵器,大声道:“将军,真的是宋国人。” 翌日,宋国人袭杀了齐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薛城。 薛元很快就将军队召集起来,挥舞着利剑说道:“宋人无耻,不宣而战,无故杀死齐人,这难道是可以忍受的耻辱吗? 本将军为国君镇守薛城,是齐国的忠臣,如果不为齐人报仇,难道还有面目见国君吗? 这是要落入九幽黄泉的罪过,昊天素王也不会原谅。 伱们愿意为了忠诚随本将军讨伐宋国吗? 齐国万年!” 在几个托的鼓舞之下,很快整座薛城就陷入了一片同仇敌忾之中。 薛元一方面向自己的盟友通报进度,并且催着他们向临淄施压,一方面直接出兵宋国,当然不仅仅是薛城,还有整个齐国和宋国边境的军队。 他们都是听到了薛元的忠臣义气,愿意追随而来的豪杰,当然,豪杰们本身就是盟友这是很合理的。 当洛国使者来到临淄城的时候,就和齐公一样陷入了呆滞之中。 一百多位元士齐刷刷的跪坐在齐国宫殿大门之前,他们高高的举着用血写就的布帛,上面有每个人的名字,一同向着齐公请愿,这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撼,七百多年的历史之中从未出现过。 “国君,宋国擅自出兵,杀死我齐国的士卒,这是对齐国的挑衅,如果不能为这些无辜枉死的士卒国人复仇,难道还有面目安坐在宫殿之中吗? 十八位忠臣义士已经率领着军队向宋国境内而去,难道要坐视他们败亡吗? 这不是英明的君主应当做的,还请国君从国中调兵,让宋国人血债血偿。” 齐公手足无措,洛国使臣如堕冰窖,明明太阳就在天上,却只觉浑身阴寒。 …… 在宗法制度施行的七百多年后,齐国发生了影响深远的“齐宫血书”事件,共计一百三十四位大夫、元士参与了上书。 这是宗法制度崩坏的变异产物,相比较权力滑落到卿大夫手中,齐国权力下沉到了贵族的最基层,这保护了齐国公室,但也导致齐国公室丧失了收回权力的可能性。 “齐宫血书”事件还表明齐国的上层已经基本丧失了对国政的控制,一个短视的大国所能造成的破坏展现的淋漓尽致。——《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宋陈:活不下去了,反了! 齐公很快就发现,这些低级大夫和元士的存在,导致当初田昌之事已经不可能发生了。 这些人的主要述求就是扩张齐国的国土,恢复齐桓公时期的霸业,主导姬姜联盟。 只要自己配合他们的行为,给他们大义的名分,他依旧是齐国的主人,甚至这其中很多人是忠诚于齐国的。 只要不做出过激的行为,他就能接着奏乐接着舞,于是齐公欣然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齐国短短时间之内就拉出了十几万的士卒,以齐国的体量拉出四十万青壮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征兵令需要时间。 洛国得到了这个消息后,宫殿之中公室、公族、卿族齐聚一堂。 洛直直愣愣的回想着姑太祖母对他所说的,“不论是盟友国,还是敌对国,不仅仅要关注它现在做什么,还要关注它将要做什么。 这世上有许多偶然的事,但一定有许多的必然在推动着它。 齐国从国君到卿大夫都醉生梦死,但齐国是大国,权力是不会消失的,只会落到那些愿意做事的人手中。 这些新的政治力量如果不能控制,姬姜联盟将毁于一旦。” 洛直回过神来,揉了揉头说道:“齐国之事,诸位都说一下吧。” 洛轻皱眉叹息道:“国君,往后再想要齐国和洛国共进退,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但姬姜联盟暂时并没有遭到破坏。 这些元士普遍对齐国君权没有觊觎,对洛国抱以信赖,认为我们是可靠的盟友。” 宫室之中的众人都轻轻的松了一口气,齐国和洛国之间的联盟至关重要。 没有齐国这个盟友,洛国就无法与晋国争夺联盟的主导权,就不能遏制晋国的不轨之心。 洛轻又道:“现在齐国不可避免地要与宋国大战,而且天子亲自下场讨伐宋国,这让齐国有了大义的名分。 现在晋国和吴国负责压制秦楚,如果我们能够快速的和齐国联合,将宋国和陈国瓜分,不要让天子的王室军队出现很大的损失,甚至将郑国的土地割让给王室,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瓜分宋国和陈国?! 这让众人有些惊愕。 洛国的土地来源主要有三种,第一种是分封时所赐予的,加上历代天子所赏赐的土地,第二种则是从蛮夷手中所夺取,第三种则是帮助邻国抵御蛮夷,然后邻国赠予的一些城池。 洛直沉吟道:“您的意思是,让齐国和郑国瓜分宋国陈国,然后将郑国西部割让给王室,再由王室将宋国的北部赏赐给洛国?” 洛轻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郑国由卿族把控,一向摇摆,便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将郑国灭掉,将郑国的土地并入王畿。” 洛轻这是要直接将中原腹心的郑国、陈国、宋国这三个不稳定因素全部灭掉。 洛直回想着姑太祖母的教导,挥挥手道:“让孤再想想,吴国的态度是不能忽视的,楚国恐怕已经收到了消息。 如果闹得太大,可能无法收场。 另外还要派人到晋国之中,看看函谷关之西,秦国的情况是否稳定。 孤很是担心,秦国和楚国乘着这个机会进入中原。” …… 陈国宛丘。 郑国的君臣率领着郑国的大军,从鹿城一路撤退到了这里,郑国军队望着有些凄惨,很多的士卒都受了伤,甲胄之上有刀枪的痕迹,很多的旗帜上面都有些一些破洞,一看就是经历了弓箭齐射。 从鹿城到宛丘两百里的道路之上,到处都是横陈的尸体,双方的尸体都有,那些本该种满粮食的土地上面,充满了鲜血、破碎的甲胄和兵器,还有无数火烧的痕迹。 没有纳入陈国统治的野人惊慌的望着这些互相厮杀的士卒,幸运的还能向着深山之中逃去,不幸的直接就被双方抓来,要么充当运粮的奴隶,或者充作炮灰。 郑侯产满脸阴郁道:“宋国的实力还真是不可小觑,我军竟然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退到我们郑国之中,等到战争结束,列国一定会耻笑郑国。 这样的耻辱,难道众卿都能够忍受吗? 洛国所编纂的书籍之中,记录了多少列国的笑话,难道你们想要进入滑稽集之中吗?” 郑国群臣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洛国的滑稽集风行天下,其中主要是楚国和宋国的笑话,但前一段时间,郑国用野猪和野鸡来比喻陈国,结果却被打的这么惨,定然是要进滑稽集的。 虽然早就料到可能不是宋陈两国的对手,但现在这种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也太过丑陋了。 郑国君臣有些后悔之前太刚,应该先拖延一下的,然后就听到传令兵来报:“国君,宋国军队又来攻了!” 郑侯产无力道:“迎敌,果卿,还是要劳烦您了。” 果卿闻言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作为势力最大、兵力最多的卿族,他这些时日的损失可是不小。 郑国卿族各个都想要保存实力,这也是为什么会被宋国打的这么惨,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丢下了一两百具战兵的尸体,还有无数懒得计算的辅兵和奴隶的尸体之后,郑国再次开始战略性后退,这一退就一路退到了郑国之中。 陈侯胡跟在宋公身边,望着郑国的城池,颇有些志得意满,畅快笑道:“宋公,郑侯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野猪野鸡,现在看来,郑国对您也只是一只野鸡了。” 到了郑国之后,出于保护封地和财产的想法,郑国卿族终于不再保存实力,开始真刀真枪的和宋陈联军作战。 这时周天子的大军穿越了太室山北侧的山谷,到达新郑城,然后顺着大道,来到了战场的正面。 姬摆直接给宋陈联军下令,要求他们退兵。 宋公和陈侯当场就傻眼了,他们想到了郑侯会找盟友,这很正常,毕竟能活到现在的诸夏列国,谁还没有几个盟友。 但是直接将周天子找来,这就有点吓人了。 这些年王室虽然隐身,但是天子还是有一些威望和神圣性的。 诸侯国主在国中即位后,还是要派遣大臣到洛邑之中,将金册取来,这样才能得到天下诸侯的认可。 宋公有些踌躇,说道:“陈侯,对抗天子这样的罪过,我们难道能承担得起吗? 若是今日对天子动手,这不是给洛国、齐国、吴国借口吗?” 陈侯胡自然不愿意,这对他来说是生死的危机,但他知道劝说是没有用的。 在生存的逼迫下智商迅速飙起,阴恻恻的说道:“宋公,您真是一位仁厚的长者,始终遵守着周礼。 但是周天子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对您怀着恶意吗? 山中的豺狼难道会因为您喂给它一块肉,就放弃吃掉您吗? 齐国早就对您虎视眈眈,现在周天子率兵攻打您,齐国会放过您吗? 如果您现在撤兵,周天子和郑国就有二十万的兵马,齐国会派出二十万甚至三十万的兵马,他们从东西两个方向向您攻击,您要如何抵挡呢? 如果洛国和吴国同时向您进攻呢?宋国的社稷恐怕顷刻之间就会倾覆吧。” 陈侯故意压低声音,为宋公渲染着那副可怕的场景,这也是之前连桥大夫给他的灵感,宋公对姬姓宗国的恐惧早已经刻入骨髓。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击溃周天子和郑国的联军,然后再去面对齐国的军队。 或者顺势将郑国和颖国覆灭,这样宋国、陈国、楚国的土地就会连在一起。 陈国是楚国的属国,之前已经向郢都城发去了求援的消息,楚国的军队能够无限制的出现在中原,这是楚国贵族梦寐以求的。 而且楚国一直想要九鼎,孤不相信他们突然转性,到时候您用九鼎来诱惑楚国,难道楚国会不帮助您吗?” 陈侯的话让宋公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想起洛国和齐国数百年的监视,他忍不住打了寒蝉,狠声道:“天子不公,宋国一向守礼,天子却襄助郑国。” 翌日,宋陈联军本身就有十几万,陈侯还疯狂的从陈国之中抓捕青壮参军,加上那些被捕获的野人和小部落的蛮夷奴隶,二十万人分成六块,在不同的方向御敌,运输粮草。 郑国和王室的军队同样列阵以待,足足七八万的战兵加上三十万的后勤军队就在这样狭小的土地上对峙起来。 郑侯产见到宋陈联军并没有退军,不禁心中暗喜,他知道这种规模的大军对峙,很可能三四年都分不出胜负,于是一方面让卿大夫前去调动粮草,一方面对着姬摆狡言谄媚道:“王上,您看。 臣就知晓宋国和陈国是不可以相信,他们竟然不尊奉您的命令,难道还不能说明他们的狼子野心吗?” 姬摆的眼中露出丝丝寒光,“寡人是天子,宋国国君却将寡人的命令抛之脑后,蔑视王命,真是该死啊。” …… 惑王好色贪暴,刚愎自用,郑纵公以利惑之,遂动干戈。 十七年秋,与宋战于郑陈之间,丧师犹厉。——《史记·周本纪》 这是一段很大的剧情,慢慢看,不要急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楚国:中原,我又回来了 从颖水之地开始,整片汉阳平原几乎都在楚国的手中,不过楚人对这里的开发还不太够,主要采取军事驻扎,税收很少,主要是为了从这里获得兵员。 顺着汉水而下的南阳盆地才是楚国的核心地区,这里有千里的沃土,无数的农人在其中劳作,清风拂过,郁郁葱葱一副盛世景象。 楚国已经很多年没有征召全国之兵出征了,相比旧年血流成河,堆尸断流的战争,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般。 楚国腹心的江汉平原,这是楚国的大本营,几乎最精锐的甲士都是出自这里,这里还负担了整个楚国超过六层的粮食。 郢都,楚国王宫。 由于身处中原之外的偏远之地,对中原之中的复杂形势不太了解,所以楚国君臣对于中原骤然发起的大战,感到很是奇怪。 之前一直都是边境的一些小摩擦,最多不过是一两座城池之间的战争。 可现在怎么短短时间之内就发展到三国血战,甚至周天子都直接下场干涉的地步了。 这就像是两个人口角两句,互相文质彬彬的问候一下对方的父母家人,结果突然双方抽出刀子,鲜红的血哗啦涌出,止都止不住。 “陈国做了何事,让郑国能举国伐之呢? 寡人记得郑国一向是一盘散沙,卿族之间互相争斗不已,这次竟然能行动一致?” 陈国大夫此次前来请求楚国出兵,心中还是很有把握的。 并不仅仅因为陈国是楚国的属国,还因为他对当今楚王算是比较了解。 这位楚王之前并不是太子,而且还不受先王的宠爱,尤其是在母亲薨后,举步维艰,最终是在项氏的庇护之下才能活下来。 他从小在项家长大,跟着项氏的子弟一同读书,所以疯狂的崇拜素王,是个道德底线很高的君王。 为了借兵,陈国大夫也不顾及陈国公室的脸面,直接向楚王造谣哭诉:“大王。 郑国实在是欺人太甚,前代郑侯将郑姬嫁入陈国是因为郑姬已经怀上了不知道谁的孩子。 外臣曾经听闻,郑姬与自己的两个兄长有染,或许就是他们两人之中的一个。 郑国是想要让这个孽子成为陈国的公子,最终达到吞并陈国的目的。” 听到这里,大殿之上的楚国君臣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姬姓宗国公室秽乱的把戏屡见不鲜。 “昔年晋国公子舞之事,也比不上郑国的半分恶毒。 郑姬迷惑了先君,但是国君识破了他们的阴谋,于是诛杀了先君,又杀死那个孩子。 因为郑国是大国,所以国君不敢杀死郑姬,只是将她软禁在后宫之中。 郑侯却因为阴谋被识破,于是气愤而薨,这想必是上天在惩罚他。” 陈国大夫直接开始用语言的艺术颠倒黑白,总不能说陈侯胡为了美色杀死父亲,又在父亲的尸体之前就迫不及待地霸占了庶母。 楚国君臣不论心中怎么想,哪怕是为了史书之上的颜面,也会直接将他赶出去。 陈国大夫贴心的继续为楚国出兵找着理由,“国君以为识破郑国的阴谋便结束了,却没想到郑侯产太过无耻,用这个作为理由强行来进攻陈国。 明明是他们的错,最终造成了陈国的君臣相残,却将原因归咎到陈国身上,这都是由于陈国弱小的缘故。 陈国一向恭顺的对待楚国,是您最忠实的藩属,楚国是诸夏之中最强的国家。 您是和周天子所并列的王,您的光辉万万丈,想必是可以照耀到陈国身上的。” 这一番话真的是深情并茂,但是在楚国的殿堂之上说出这些苟且之事,让楚国君臣吃瓜之余只能面面相觑。 楚王果然如同陈国大夫所预料的,满脸厌恶,愤声道:“恶心呐恶心,这就是所谓的姬姓宗国吗? 他们不是一直说楚国是蛮夷的国度,怎么连楚国都不如呢?” 楚国令尹项程语气之中带着兴奋感慨着:“醉生梦死! 王上,洛国和晋国联手把中原的蛮夷大致清剿干净,又维持着中原的和平,他们被保护的太好了。 如果一个国家没有外部的威胁,又没有贤名的臣子,就一定会渐渐地衰落下去,这就是天地之间的道理。” 楚国的国势一日日兴盛起来,中原诸侯的国势却逐渐的衰落下去,难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吗? 列国相争,就是一个比烂的过程,最烂的国家先死掉,剩下的国家继续比烂,稍微没有那么烂的那个就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楚王闻言自豪的说道:“楚国七百多年的筚路蓝缕,正是有舅父您这样的忠正之士前赴后继,才有楚国如今的繁盛。 诸夏列国是用德行来立国和教化天下的,现在郑国失去了德行,周天子还如此的袒护他,这是不对的。 身为诸夏大国,理应维护公平正义,劝谏周天子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项程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经过上百年的文化改革,现在的楚国贵族头终于没有那么铁了,明白了要将自己包装起来,裹上一层大义的外衣。 项程说道:“陈国是楚国的属国,《王道》中明确说过,宗主国对属国要帮助的义务,所以楚国是理应出兵帮助陈国的。 天子犯下了难以忍受的错误,身为臣子是理应劝谏的,您是邦周的楚侯,是楚国的国君,理应前往中原劝谏,为了防止遭受小人的暗害,带上二十万的大军随身保护,这是非常合理的。 臣请国君兵谏天子,使天子意识到他的过错,以维系邦周天命!” 楚国群臣眼中满是狂热的笑意,项氏一向都是反对楚国前往中原的,认为时机未到,没想到现在却第一个建言,看来这是大势所趋了。 项氏在楚国之中堪称呼风唤雨,项程这一派的臣子纷纷下拜道:“还请国君出兵,挽救诸夏于水火之中!” 然后整个大殿之中,全部都是劝谏楚王出兵的声音。 楚王自然是非常的愿意,没有任何一个楚国的国君能够拒绝前往中原。 但经历过民间疾苦的他,是个英明的君王,有些忧虑的问道:“舅父,晋国的实力强大,而且一向将中原之地视作自己的禁脔。 虽然这百多年中楚晋之间的关系渐渐缓和,但如果楚国向北,难道晋国会同意吗? 寡人自然是相信楚人的英勇,但是晋国、洛国、齐国,甚至还有吴国,这难道不是白白的葬送楚人的性命吗?” 楚国对晋国的渗透还是比较严重的,尤其是他们推波助澜晋国之中的卿族势力增强,甚至还主导过一些小的战败,就是为了让那些与晋国公室离心较重的卿族能够得到更高的地位。 这种手段实在是防不胜防,若是洛宴在英灵殿中醒来,看到自己的子孙如此的努力想要掀翻大宗,恐怕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项程笑道:“王上,难道您忘记了秦国吗? 这些年两国协同开发蜀都平原,再加上渭河平原的气候渐渐好转,秦国这些年的实力膨胀的不像话,加上多年与西戎血战,秦人个个骁勇,是上好的战兵。 若是携手秦人一同进入中原,楚国的损失想必就能大大降低了。” 楚王更是犹豫起来,两国攻占了巴蜀,平分了蜀都平原,这给了秦国东出的另外一条道路。 那就是直接走大江,从原先巴国的地方顺流而下即可。 但是这一条道路的出口是江汉平原,早在楚国和巴国相争的时候,就在大江的地方修筑了关隘,防止巴国顺流而下,相当于大江之上的函谷关。 如果现在让秦国走这一条路,相当于为了让秦国能从家中出来,要先把楚国和秦国之间的墙壁砸个洞,然后秦人拿着刀枪在楚国家中观赏一圈,再从大门施施然的离开。 这毕竟已经不是当年吴国攻破楚都的艰难时刻,年轻的楚王有些无法接受,项程有些奇怪楚王为什么会犹豫,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楚王的顾虑。 于是笑道:“王上,您是否以为臣是让秦国从大江之上顺流而下呢? 江汉平原是楚国根本,这里生活着不知道多少宗亲贵戚。 臣怎么会让外国数十万的大军经过呢? 若是一个不慎发生了兵变,动摇了楚国的社稷,臣就是有十条命,难道能还得起吗?”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军队代表着危险和破坏,控制军队是很难的一件事情,而且永远不要以为自己真正的控制住了。 周厉王身为天子,尚且因为没有控制住军队,最终死于乱军之中,项程当然不可能去冒这个险。 “王上,楚人念念不忘北上,难道您以为秦人就愿意生生世世,在西陲生活,和那些嗜血的西戎厮杀吗? 从宣芈夫人嫁到秦国时起,秦国就念念不忘东出中原,这也是秦国和楚国这么多年联盟未曾破裂的原因。 楚国甚至都不需要特意的通知秦国,现在中原大乱,他们一定会叩关的。 以秦国的实力,晋国至少有一半的兵力都要放到崤函通道之中。 否则函谷关再如何险峻,恐怕也会被直接攻破,您是知道的,现在攻城的利器实在是太多了。” 听闻此言,年轻英武的楚王终于再无顾虑,站起身大声道:“太一在上,众臣听令!” “臣在!” “王命:楚国北上兵谏天子! 楚国王室、公族、封君,各率私兵在郢都聚集。 郡县命郡守将国人征召。 寡人率二十万大军发往郑国兵谏天子。 司马率二十万大军发往吴国。 上将军率十万大军驻守南阳防备晋国。” 楚国王宫之中,瞬间沸反盈天,五百万的人口,十抽一出兵,这可不是冲着兵谏去的! …… 时隔百年,信仰着太一的楚人,终于再次踏上了这片始终让他们魂牵梦萦的土地。 从素王将楚国先祖分封到南荒之地起,历代楚国的君主就矢志不渝的,要重新回到诸夏的中央,他们无数次的失败,无数次的在这里失落。 这一次他们重整旗鼓,前所未有的强大,中原则前所未有的虚弱,他们抱着必胜的信心而来,试图创造一段属于楚国的传奇。——《先秦列国·火焰中的楚国》 我最爱的楚国,他又回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列国(二合一)(为盟主zjm0911加更) 连绵的群山,波涛汹涌的大河,接天连山的关隘,这就是横断邦周东西二都的雄关。 函谷关下,无数的秦人聚集在这里。 虽然函谷关已经不像是过去几百年那样的险要,现在能够同时容纳数辆车摆开,但依旧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这还是一个需要用鲜血和生命来突破的雄关。 区别只是在于,之前的函谷关十条命换一条命,现在的函谷关五条命换一条命罢了。 随着战鼓之声,秦人宛如潮水一般,一波波的冲锋。 尸体则像是下饺子一般,从城墙之上落下,无数的肉泥堆积在城墙之下,很是鲜艳,鲜血和脑浆的混合物,红白夹杂,有些像是巫女的礼服。 尸体之中,仅仅面部血肉模糊,已经算是好的,其中绝大多数尸体的头颅都直接凹陷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远古的战神刑天。 投石车只有离散的几架,因为地势太过险要施展不开,只能慢慢地耗费人力在与函谷关平齐的山上重新组装。 主要还是依靠这些年新发明出来的强弩,这种弩的威力和距离都远远超过了弓箭,不仅仅能对人造成巨大的杀伤,甚至还能对城墙造成一些破坏。 面对居高不下的伤亡,秦伯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既然已经决定攻打函谷关,这就是必然的结局。 “魏氏的伤亡如何?”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负责组织进攻的秦国将军脸色终于好了一点,说道:“魏氏的伤亡远远比我军低,但是这些时日不断强攻,他们的损失大概在我军的三分之一。” 在守城战中,这种伤亡比已经很不得了! 秦伯闻言很是高兴,踱步道:“就这样打,主要目的就是杀伤魏氏的士卒,魏卿一定会坚持不住,现在开始让之前安排的人规劝魏卿。” 函谷关之上,同样到处都是战争的痕迹,强大的弩箭钉在城墙上,偶尔落下的投石机砸出的一个个深坑。 守城方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按照现在的局势,只要后勤不出问题,起码能够坚持三五年,但是晋国魏卿的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致。 “这些秦人是疯了吗?他们这样攻击函谷关,哪怕是拿下了函谷关,难道还能有兵力到中原去争锋吗?” 从来到函谷关之下,秦人就是一副要死磕的样子,即使是夜晚也是一刻不停息,付出了无数的伤亡,但是依旧没有一刻停止。 魏氏的家臣急声道:“家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秦国是数百万人口的大国,带甲三十万。 就算将秦人全部歼灭在函谷关之下,难道魏氏就能独善其身吗? 家主,当日公子高说的没错,对于我们来说,这实在是一场没有必要的战争啊。” 魏氏家臣口中的我们当然不是晋国,若是晋国的话,就算秦人死光也不可能突破函谷关。 这里的我们是前来镇守函谷关的魏氏。 晋国之中的大卿族之一! 家臣的话让魏卿陷入了沉思之中,见到魏卿这副神情,想着家中的美人和源源不断的宝物,心中暗自欣喜。 魏氏的封土靠近秦楚两国,是两国渗透最深的晋国卿士,不仅仅是交好卿族,秦楚两国还收买了无数魏氏的家臣。 这些人倒是不至于直接将魏氏卖掉,但是让魏氏靠近秦楚还是能够做到的。 回到府邸之中,出身秦国的魏卿侍妾同样劝说他,“贵君,秦国的强大,是妾身亲眼所见的,若是再这样僵持下去,魏氏的损失一定会更大,不如直接将秦军放过去,这对魏氏来说没有伤害。” 连续几日,魏氏私兵不断增长的伤亡和众人或明或暗的劝说,让魏卿忍不住回想起数月之前公子高所说的话。 数月前,秦人刚刚来到函谷关之下。 公子高命人将一箱箱的宝物抬进了大殿之中,魏卿有些贪婪的望着这些珍惜的宝物。 公子高非常恭敬地向魏卿行大礼,这是臣子对外国君主才会行的礼节,当时就震惊到了魏卿。 他连忙说道:“公子,您这是何意啊? 我只是晋国卿士,不是国君,您这样的礼节是不妥的。” 没想到公子高竟然笑着说:“魏卿,这是我国国君向您表示祝贺,因为您马上就要成为诸侯国主了。” 没等魏卿反应,公子高就接着道:“魏卿您是晋国的上卿,与其他的卿族轮流执掌晋国的国政。 魏氏的封土和人口占据了晋国的三成,不论是地位还是实力,您都远远超过了大多数的君主,但您却只是一个诸侯卿士,这难道是合适的吗? 这些领土都是您的先祖打下,晋国公室没有付出一兵一卒,却从这些领土之中收取赋税,这不是为君的道理。 您看这些宝物,秦国一向贫穷,但是却能够轻易的取出如此多的财货奉献给您。 而您呢? 您的封土是多么的富饶,却将大部分的财富奉献给了公室,您真的甘心吗?” 明晃晃的阳谋离间,根本就不需要用狡言去装饰。 魏卿闻言勃然大怒道:“原来秦国国君将您派来,竟然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吗? 想要离间魏氏和公室之间的关系,然后让我放秦军通过函谷关吗? 那秦伯可就想错了,我与国君不仅仅是君臣,还是挚友亲朋,曾经在翼城之中,歃血为盟,永不背叛。” 公子高并不在意魏卿现在的这种勃然大怒的态度,交谈不过短短的几句,魏卿就表现得这么愤怒,这恰恰说明刚才的话刺中了他心中的薄弱点。 “魏卿,秦国的国君是闻名西陲的君子,整片关中大地上都在传颂国君的仁名,怎么可能挑拨您和晋公的关系呢? 秦国这是为了您和魏氏着想啊。 晋文公之时的大卿族,到了如今,存世的还有一半吗? 昔年的智氏又是何等的辉煌呢? 晋国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又在何方呢? 五十年前赵氏只差一点就被灭族,难道您忘记了吗? 现在您成了最大的卿族,晋国公室难道能够容忍您的存在吗? 晋公明明知道秦国举国叩关,却还是将您的氏族派来了函谷关,这难道是出于信任吗? 即使有着大关天险,秦人悍勇的声名谁又不知晓呢? 魏氏的士卒是一定会被消耗的。 国君让我对您说,即便再多秦人的性命伤亡在这里,秦国一定要通过函谷关。 秦国和魏氏两败俱伤之后,秦国大不了退回关中,崤函之西在秦国的手中。 虽然不如函谷关如此险要,但关东诸国想要进入同样要付出血的代价。 但是魏氏呢?恐怕等待您的唯一结局就是覆灭吧。 真是可惜,秦国的国祚已经五百年,往后还会有五百年,而魏氏或许三十年之后就不存在了。 魏卿您想要做晋国的忠臣,还要问问家族之中的其他人答不答应。 我言尽于此,还希望您能够好好想想。 秦军明日便会开始叩关攻城,您会看到秦国的决心!” 说完,公子高依旧用国君的礼仪向魏卿大礼参拜就直接离开。 只留下了一句诛心之言,“卿族哪有常开不败,唯有化家为国,才是至高的荣耀和权力。” 时隔数月,公子高再次回到了函谷关之中。 这座雄城笼罩在战争之下,充满了肃杀之气,无数的伤兵被运到城中医治,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之声,和秦军的大营没有丝毫的区别。 公子高依旧恭敬地向魏卿行礼,没有丝毫地倨傲,还带来了比上次还要多的财货。 这让魏卿有些憋屈的心舒服了一些,他感受到了秦国的诚意。 “魏卿,国君让我为您带来问候,希望秦魏之间,能够百年盟好。” 魏卿叹道:“公子,上次您所说的,诚然是至理啊。 但是魏氏的封土虽然大,却都是分散开的,魏氏的势力大,却得不到周天子的承认。 如何能成为诸侯国主呢?” 公子高大声笑道:“魏卿,晋公这些年对天子时常不敬,秦国在西陲也是听说过的。 若是您愿意放秦军入关,秦军愿意和您联合起来,进攻处于韩氏封地的晋军。 楚军就在南阳,到时候三方夹击,难道晋军会不失败吗? 到时候吞并了韩氏的封土,再向东平定向天子进献谗言的郑侯,最后到洛邑之中请周天子册封。 您立下了大功,难道周天子会不奖赏您吗?” 魏卿有些震撼,这是要拿刀子逼迫周天子册封吗? 真不愧是来自西陲的蛮夷,果然不知道什么叫礼仪。 魏卿叹息道:“秦国远在西陲尚且知道要劝谏天子,真是忠诚。 晋公多次向天子提出想要以王礼下葬,这是何等的不敬呢? 身为臣子,我理应向晋公劝谏,之前却一直没有做到,现在是时候向国君提议了。” 双方一拍即合,秦军叩关数月不曾撼动丝毫的雄关,就这样向秦人敞开了大门! 上兵伐谋,破雄关难,破人心易! …… 宋国之中。 齐人再次灰溜溜的从城墙之上被赶下来,吴军的将领有些奇怪的望着齐人,眼底则是明显的嗤笑, 吴军的贵族基本上都在憋着笑,但是吴国的士卒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纷纷嘲笑道:“齐人,你又被打了,灰溜溜的败退。” 齐军的士卒就羞愧的涨红了脸,摆摆手说道:“别胡说,攻城失败不算是失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吴国士卒又指着另外一侧已经冲上城墙和宋人厮杀的吴国士卒道:“上一次你们也败退,这一次也是。” 于是齐军士卒就灰溜溜说着什么“齐国是诸侯霸主”之类的话溜回了营地之中。 齐国的军队显然不像是他们的嘴那么强,这些念念不忘恢复桓公霸业的齐人,面对宋人竟然被打了满脸血。 齐国的军队在这一次攻宋的行动之中,算是将曾经霸主的脸面丢了个一干二净。 齐桓公之后,齐国逐渐衰落了数百年,但是由于一直以来与洛国和晋国同行,所以从来没有过大的失败,甚至在一百多年前的颖水和议之中,还大大的出了一把风头。 但是这一次攻宋,齐国和吴国一同攻城之时,由于吴人悍勇,还算是有模有样,但是一旦齐人自己攻城,战绩简直惨不忍睹。 齐人的单兵素质是不算太差的,但是可能是分别来自不同的元士麾下,一旦人数变多,战斗力就会显得非常奇怪。 这种情况甚至引起了洛国的注意。 因为后续的大战,全都是大兵团主力,即便不包括后勤兵,光是战兵数量都是数万。 如果齐国还是现在的这种状态,那么在后续的战场之上就只能成为突破口,这是洛国所不能允许的。 为此事洛直还专门向临淄写了信,希望他们能够选出一位能够统帅大军作战的上将军,来对齐国的军队进行统一的规划。 经过几个月的调整才算是渐渐地有了成效,在这个过程之中,齐国已经有上万人死在了宋国的土地上。 当然宋国人死的更是多,不仅仅是士卒,还有无数的普通国人,乱世之中,想要活着实在是太难了。 郑国之中,洛直率领着洛国十万的大军,再加上之前收拢的王室军队,还有那些郑国的军队,整整二十多万的军队在郑国之中,对于后勤的压力是极大的。 仅仅几个月就将郑国的粮食吃掉了两三成,以郑国的储备,最多支撑这样的大战一两年。 洛周联军二十万的军队在宋国军队身后一路追杀,宋国留下了无数的尸体。 洛直见到姑太祖母当初对各国形势的判断基本上没有错误之后,就已经彻底明白,这场战场绝对不能一败涂地。 之前姬灵均为洛直分析了列国的局势,甚至预言了大战的可能性,“这场战争胜了,邦周的形势并不会变好,因为晋国和齐国都已经变质。 这场战争若是败了,邦周的天命就会直接落地,洛国会随着邦周覆亡。 这场战争若是基本上平手,或者说小范围的失败,那么邦周还能够维持一百多年,或者两百年。 但不论是哪一种结局,天子的王冠都是要彻底被打落在地的,老祖宗所创立的宗法制度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周礼的存在会彻底成为历史。 这些罪责会背负在你的身上,伱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就是当初姑太祖母对他说的话。 洛直并不在乎自己未来的名声,但是对于姑太祖母对未来的预料,他却感到恐惧无比。 他知道邦周的存续对素王有着好处,面对现在这种复杂的局势,他只能暗暗祈祷,“老祖宗,直虽然愚笨,但愿意用这一身血,为您再博出两百年来,所有的洛氏子弟和整个洛国的子民都愿意。” 对于那些珍贵的天命神器,洛直秉持着能不用就不用的原则,因为姑太祖母说的很是清楚,即使这一场战争胜利,邦周的局势依旧不会变好。 姑太祖母的智慧是毋庸置疑的,既然如此,那么就没有必要将天命神器浪费在这里。 宋公和陈侯两个人率领着大军不断地向着颖国境内逃去。 颖国的确是国小力弱,再加上楚国就在南方,仅仅是一场野战,颖国的军队就直接被击破,根本就没能将宋国和陈国的军队拦住。 宋国和陈国的军队不断地逃着,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知道了楚国和吴国全面开战的消息,这让他们欣喜若狂。 “楚国和吴国全面开战,那么楚国定然是倾巢而出。” 等到他们终于遇上了楚国的军队,连忙会和的时候,却发现楚国竟然打的是兵谏的幌子。 这让宋公和陈侯两人面面相觑起来,什么情况? 你不应该直接造反吗? 你不应该大声嚷嚷着,说要到洛邑之中去试试九鼎的轻重吗? 项程没想到宋国和陈国居然被打的这么惨,听到宋公和陈侯已经将周天子的军队打的崩溃,项程直接笑出声来。 听到洛国的军队支援而来的时候,项程脸上的神情有些晦暗难明起来。 “二位国君,开始收拢你们的军队吧,还有那些带来的辎重,接下来是真正的大战了。” 楚国大军北上的消息已经传来,洛直率领着大军停驻在了黄淮平原以北百里,这里曾经是蔡国的土地。 洛国的大将分析着现在的局势,“天子,国君,楚国目前的兵力未知,但楚国占据了大片肥沃的土地,发展水利,以楚国的国力,战兵三四万,总兵力二十万是没有问题的,宋陈联军应当还有十万人。 现在要等晋国的大军和洛国剩余的兵力前来,齐国和吴国的军队恐怕是等不到了。” 齐国拉跨的战力成了大战的隐患,本来是要迅速突破宋国,没想到齐国竟然被宋国绊住了手脚。 吴国和楚国在大别山以东杀红了眼,根本不可能支援,甚至战况紧急的情况下,还可能将宋国境内的军队撤回去。 留下齐国和宋国双方菜鸡互啄。 楚国的使者来到了洛国的大营之中,满脸傲然的向姬摆说道:“国君听闻天子无故伐宋,很是忧虑。 宋国是殷商的后裔,是素王所立的二王三恪之一,在邦周作为宾客存在,苛责这样的贵宾,不是天子应该做的。 郑侯向您进献谗言,这样的臣子应该被诛杀,才能给宋公交待,才能安抚宋人之心。 国君认为您应当学习上古的圣王,向全天下阐述自己的罪过,表达自己的忏悔之意。 如果您这样做了,天下人一定会感激您的仁德,而消弭现在的战争。” 诛杀郑侯这话一出,帐中众人就同时变了脸色。 楚国这是故意过来恶心人的,他们明明知晓郑侯已经被诛杀,而且还是天子亲自动手,却还是要这样说,就是要给天子扣上这一顶无故伐宋的帽子。 之后这一段让天子向天下认错更是让洛直都直接变色,真的是太狠了,这是要将天子的神圣性全部剥夺。 君王下罪己诏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那是在局势控制之下才能做的,目的是缓和尖锐的矛盾,向天下说明政策方向的改正。 现在双方势如水火,姬摆这边罪己诏一下,楚国立刻就会说,“果然你就是个昏君,现在天下的局势就是因为你,忠臣义士都随我起兵,诛杀独夫,挽救天下!” 姬摆被楚国使臣倨傲的态度激怒,正想要发火,就被洛直按住,洛直紧紧地盯着楚国使者寒声道:“郑侯确实是奸佞之臣,天子已经诛杀了郑侯。 但是宋公和陈侯没有派出任何一名使者到王上面前陈述冤屈就直接背叛,甚至攻杀王上,这难道就是忠臣所为吗? 明明就是妄图刺王的奸佞之辈,同样应当被诛杀! 还请贵使回到楚国之中,告知楚侯,杀死宋公和陈侯,将他们的尸首送到大营之中,想必这样可以证明楚侯的忠诚。” 洛直跳过了和楚国使者纠缠的过程,直指君臣核心,既然楚侯想要做忠臣,忠臣是需要投名状的,拿来吧。 楚国使者哑口无言,愤然而走,“天子无视楚人的忠贞之心,这是理应受到惩罚的。” 望着走出大营的楚国使者,姬摆愤然道:“楚人猖狂,一百多年来,还是那副狼子野心,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填满他们欲望的沟壑呢?” 洛直幽幽道:“当然是洛邑之中象征邦周天命的九鼎,准备迎敌吧,楚人的大军不是那么好抵挡的。” 楚国的目的没有达到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而洛国从来不会连打都不曾打,就直接退却。 楚国既然想要剥夺邦周的天命,那就用刀枪来做吧。 只有鲜血才能让神圣的王冠落地! 英武的楚王毫不意外,但这本身就是战争的借口,“舅父,整军吧,击败洛国联军,合击晋国,天下该是时候听一听楚人的声音了。” 楚军联合宋陈两国,实力强大,超过三十万人分布在百里的战场之上,洛国在场的军队加上收拢的周郑联军,连二十万都不到。 楚国的军队精锐,洛直不可能将洛国最锋锐的敢战士,就这样在拉锯战之中消耗掉,所以洛国率领着联军不断地收缩战线。 所有人心中都是同样的想法,“等晋国大军,这里是主战场,晋国派到这里的大军一定会是最精锐的,数量最多的。 至少二十万的大军会来到这里,等到晋国入场,形势就会发生变化。” 洛国统帅按部就班的和楚国每日接战,然后缓缓撤退,每当战争结束之后,战场之上就满是烟尘和大火。 因为满地的尸体是必须要烧掉的,这是无数年战争所得到的经验。 在这方面,双方很有默契的分别收拾着战场。 随着大火和狂风,无数的尘土、烟雾、人的尸体所烧成的粉纷纷向着双方的士卒身上吹去。 …… 在春秋末期,列国之间的实力对比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列国之间的矛盾也变得更加尖锐,楚国和秦国已经在短时间之内达到了所能达到的巅峰,他们必须再一次的挑战宗法旧秩序。 根据记载,秦楚晋齐四国并没有真正的战略目标,战争的双方,秦楚仅仅是想要进入中原取代姬姜联盟的地位,齐晋则是依照惯例阻止秦楚两国。 但战争的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或许只有洛国才明白这是一场毁灭诸夏的战争。——《周王朝兴衰史》 呜呜呜,刚刚存好的稿,感谢盟主大佬,还是要继续存稿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晋国人最强的天赋:内斗 秦国和魏氏的军队走在了一起,人过一万,接天连片,秦魏数十万从函谷关之中走出,光是大军行进就要旬月。 踏上关东之土的时候,无数的秦人都感受到了一种自由。 秦伯见到了晋国魏卿,对于这个背叛晋公的人,秦伯从心里是鄙视他的。 但是面上却带着温煦的笑意道:“魏卿,看那满山摇曳的松柏,想必是见证了您对天子的忠诚。 等见到了天子,魏卿定要恭敬,想必天子一定会欣然册封您为诸侯。 到时候还要称呼您一声魏侯呢。” 这话听着像是称赞,但实际上却是嘲讽,诸侯卿士是没有资格向天子效忠的,诸侯面对天子称臣,诸侯卿士只能称外臣。 但魏卿没听出来,因为太过隐晦,他只听到一声魏侯,这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舒坦起来。 从古至今,对名位的追求从来没有停下。 九锡之礼,方伯之位,这些虚名吸引着整个春秋的所有国君,化家为国的荣誉同样刻在每个人的血脉之中。 魏卿强忍着激动矜持笑道:“若是能化家为国,魏秦之间将会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魏氏和秦国的友谊,昊天见证。” 魏卿没敢提素王,因为总感觉素王真的在哪里看着这里一样。 魏卿没想到的是,韩氏同样在魏氏之中有细作,秦魏联军刚刚兵出函谷还未走多远,韩氏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韩成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就感觉眼前一黑,将竹简直接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两脚,恨声道:“魏氏竟然背叛,真是无耻之尤啊! 他的心中难道就没有半点忠诚吗?” 韩成不是在做戏,他真的很愤怒。 只不过不是愤怒于魏卿背叛晋公,反正现在晋国之中,各个卿族都是貌合神离,政权只不过是勉力维持。 他愤怒的是,魏卿明明可以联系赵氏、韩氏,一起将晋国公室逼退位,平分晋国,但是他却选择自己单飞。 甚至还想要诛灭韩氏,好处全收! “家主,魏氏这是想要和秦人歼灭我们,然后霸占我们韩氏的领土,从而和楚国合围郑国之上的洛国联军。” 韩氏的领土将魏氏的领土和王畿的土地分割开来,而且韩氏的领土,对现在这场战争来说,地理位置非常的好。 不仅仅将王畿的两面包在其中,还能够从三个方向对郑国发起攻击,现在洛国军队就在郑国的土地上! 韩成明白秦魏为什么盯上自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韩氏的封土这么关键,又没有保护的实力,这是必然的下场。 “这种奸佞之臣,没有好下场。” 韩成沉吟了一下急声道:“立刻将所有和楚人对峙的军队撤回,还有收刮王畿的士卒也撤回来。 准备大礼,我要去联系赵氏,阻挡秦人和魏氏的军队。” 家臣有些奇怪的问道:“家主,不通知国君吗?” 韩成叹声道:“魏氏背叛,这是把韩氏和赵氏同样架在火上烤。 公室本就对卿族离心离德,不会相信我们,先等魏氏对公室下波狠手,再来彰显韩氏的忠诚吧。” “家主,若是魏氏不对公室下狠手呢?” 韩成狠狠地瞪了一眼,“他没动手?国君突然暴毙而薨,不是魏卿这个叛徒动的手,难道还是我这个晋国的忠臣吗?”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韩成还能顺手给公室和魏氏挖个坑,真不愧是内斗技能点满的晋国上卿。 韩赵两族比邻,所以韩成很快就见到了赵氏的家主赵用,晋国三卿之中,魏氏和赵氏的势力最强,韩氏最弱。 韩成将现在的局势向他说明,还特意的点明了现在魏卿已经彻底和秦国勾结在一起,不知道拿到了多少好处。 赵用的反应和韩成几乎一模一样,对着魏卿狠狠地咒骂着,这既是真实想法,同时也是对韩成表明结盟的态度。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想要做什么。 韩成沉吟道:“秦国具体给了魏氏什么好处,没有查探到,但是秦国许诺支持魏氏化家为国,这是魏卿背叛的主要原因之一。 秦国的好处,我们两家是拿不到了,但是魏氏想要化家为国,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魏氏背叛之后,我们两家联合,就是大半个晋国。 现在的王室和洛国需要依靠我们,洛国一定会捏着鼻子认下,得到洛国背书,这才是真正的化家为国。 枉费魏卿一片算计,却连这一点都没能看清,多么可笑啊。” 韩成和赵用都很清楚,即便是当叛徒,那也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来的晚了,那就不是当叛徒,而是当叛徒的小弟。 面临生死危机,韩氏为什么不投靠秦国或者楚国。 很简单的道理,晋国没分的韩氏就不如魏氏,晋国分裂了韩氏还是不如魏氏,那晋国不是白分了吗? 韩成当然不愿意,所以他不会加入秦楚的阵营,而是加入洛国的阵营,顺便拉上赵氏一起。 他的确是聪明,知道洛国和齐国一直都在等着晋国的大军,所以一定会接纳韩氏和赵氏的投诚。 赵氏很快就和韩氏达到了共识,既然魏氏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们两家搞你,韩氏和赵氏的封土,恰好能够连成一条线。 秦国和魏氏不就是想要穿过韩氏的土地,然后从王畿的山谷夹道之中,突袭新郑城吗? 做梦! 秦国和魏氏的大军想要围攻韩氏的时候,却发现韩氏根本就没有想和他们交战,甚至就连自己的老家都不要了,竟然直接带着兵马往王畿撤退。 从行军的路线来看,这是想要从王畿北上和赵氏会和,这下魏卿有些焦急了,“竟然让韩氏直接跑了,现在要怎么办? 赵氏的实力不容小觑,再加上韩氏,拉出二十多万的军队是没有问题的,韩氏之中巧匠颇多,有强弓劲弩,两者相合,不是易与的对手。 若是他们联合了公室,再联合晋国之中的小卿族,就是三十多万的大军,到那时,秦伯您恐怕又要回到崤函以西了。” 魏卿还是没有韩成聪明,韩氏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都知道不能去联合公室,但是他就看不出来。 秦伯沉吟了一下,说道:“魏卿,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在翼城之中制造一场大乱,或许晋公就会直接在混乱之中薨逝呢?” 魏卿有些迟疑道:“薨逝?晋公周围的护卫是不少的。” 秦伯叹息道:“乱臣贼子是何等的嚣张呢? 赵氏和韩氏一看就是奸恶之人,他们在翼城之中的势力那么强,或许会直接强攻,弑杀晋公呢? 魏卿,您或许应当率领大军前往翼城保护晋公免受伤害。” 随着礼乐崩坏,列国之中弑君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所以臣子们弑君的手艺变得越来越花样百出。 从最开始的明目张胆弑君,到各种意外死亡,之前齐侯吕敬诛杀卿族,最终导致数名国君不明不白的死去,史书上都不知道该记载谁弑君。 弑杀晋公会导致整个晋国彻底爆炸,不单单是三大卿族,其他的效忠于公室的大夫、士,瞬间都会混乱起来。 这对秦魏很重要,能够分散晋国之中对魏氏的讨伐,能够削弱韩赵的统合速度,还能够让秦魏快速通过韩氏的封土,能够更快的和楚国对洛国的大军完成合围。 趁着翼城还没有发现魏氏放秦军入关的事情,魏卿开始派人在翼城之中制造政变。 与此同时,韩赵两氏不约而同的开始在翼城之中搞事,准备将这件事情嫁祸到魏氏的头上。 于此同时,秦魏大军追着韩氏,最终在王畿西北,开始和韩赵两族的军队对峙。 晋国的强军天下皆知,在尊王攘夷的时代,曾经有着诸夏泰半安危,尽在晋军的美誉,但再次出现在诸夏列国的面前,却是晋国之中的内战,这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黑色幽默的事情。 魏卿知道韩赵在想什么,韩赵同样知道魏卿的想法,所以双方都没有废话,直接依着山脉的走向布置。 于此同时,翼城之中,由三个最大的卿族掀起的混乱很快就波及到了全城,公室仅存的力量实际上是能够避免的这场混乱的,毕竟三个大卿族的军队都在晋国的南方对峙。 但是没人会想到,国中三大卿族突然同时翻脸,要将晋公置于死地,或者说要将整个晋国的公室清除掉。 魏氏为了搞乱晋国,韩赵为了拿到魏氏作乱的名头,然后将魏氏卖个好价钱,去天子和洛国那里邀功请赏。 韩成和赵用在做这些的同时,派出使者向洛侯报信,告知他魏氏背叛,秦国大军入关,而且人马有二三十万。 魏氏还派偏师到翼城之中,可能会伤害晋公,晋国一定会大乱,公室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去支援郑国战场上的联军。 现在韩氏和赵氏在王畿的西部和北部与秦人魏氏对峙,秦人势大,韩赵同样没有能力支援郑国战场。 王畿之西的局势在三言两语之间就被渲染的很是紧张,韩氏和赵氏的重要程度跃然纸上。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毁灭之前 震天的杀戮声在宋国之上响彻,齐人的战车在宋国的平原之上纵横,将无数不愿意屈从的宋人碾压成肉泥。 武王伐纣将殷商的天命打落在地,素王东征将殷商复国的力量清扫一空,现在殷商的祭祀和文化也要彻底在诸夏的土地之上消失。 这就是最残酷的战争,一切神圣都将落地,新王的种子会落在地底,在无数血泥的浇灌之下生长。 “所有反抗者不论青壮全部杀死,齐国和郑国之间不允许任何反抗势力的出现。” 所谓战争的经验,就是在血战之中锻炼出来的。 付出了无数的伤亡之后,齐人终于再次拥有了能够指挥大会战的将领。 以齐国的人口和国力,一旦战术执行没有问题,根本就不是宋国所能阻挡的。 在众军合力之下,齐国陡然加快了攻伐宋国的脚步。 尤其是收到正面战场的洛国军队在败退,晋国军队还未曾到,齐人瞬间急了。 从晋文公称霸之后,齐国人更需要姬姜联盟的存在,所以他们无法接受可能到来的失败。 临淄城中,齐公急声问道:“晋国军队怎么可能还没到呢? 晋国和王畿、郑国都是邻国,即便主力出动不了,难道连一支十万人的军队都派不出吗?” 齐国卿臣愤声道:“国君,晋国人靠不住,还是要齐洛来挽救崩溃的局势。 一定要把周天子保住,齐国这些年阻拦楚国北上的仇恨,楚国一定会清算。” 为了挽回先前对局势的影响,齐国决定再次从国中抽调青壮,彻底倾国而出,不获得最后的胜利,绝不回转。 经历了无数杀戮的齐国人,终于来到了正面的战场上,这些齐人和刚刚参加伐宋战争之时已经完全不同。 无数士卒身上的甲胄虽然微微破损,但是眼神之中却满是杀气,这明显是杀人杀的太多,养成的一股煞气。 齐国军队出现之后,在正面战场之上,齐洛联军已经远远占据了上风。 吴国军队则带着大批从宋国之中收刮的财富和人口,向着吴楚的战场而去,那边的战场之上,楚国已经渐渐地占到了上风。 现在这一批吴军回去,就能彻底将楚国的军队拖死在大江南北。 面对齐洛联军,楚国并没有真正的害怕,既然敢于北上,那么对于可能出现的问题自然是有准备的。 项程为楚王分析着,“王上,昔年的鄢陵之败,是因为我军北上太过,没想到会被吴国直接顺着大江支流断掉了后路。 现在齐洛的实力虽然较强,但是只要我军后退两百里,就能与正在和吴国作战的大军相勾连。 这样就能完全杜绝被袭扰后路的隐患。 我军的后勤完全可以走水运,损耗极小,利用江河还能实现数十万大军的调度,中原联军则主要依靠陆路。 虽然洛国和齐国富庶,但如此大的损耗,最多和我军在江河之上对峙。 除非晋国的主力军队出现,那样我军才可能处于劣势,但只要后路无忧,位于南阳的军队可以扼守重要的通道,依旧是可以和他们拼后勤的,毕竟晋国还要驻守函谷关,最多就是三十万人而来。 若实在是挡不住,那就直接给秦国借道,让秦国大军东出,总之楚国立于不败之地。” 拿下巴蜀之后,掌握着一半蜀国平原的楚国与秦国达成了完美的平衡,双方都有着扼制对方的要道,但又同时能够放对方来到己方的腹心,可以说是互相威胁,又互相支援。 楚王自然不着急,他看着绘制在皮纸上的列国地图,突然问道:“舅父,若是秦国东出,和南阳之地的我军会和,击溃汇聚在南阳之地的晋国军队,然后从王畿之中穿行而过,从洛邑到新郑之间的山谷之中而来,中原联军会不会后退?” 项程道:“自然是要后退的,否则就会被我军切断后路。 但是想要凭此突袭是很难的,中原联军在这里的军队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分别驻守,触角广远。 不论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都会被发现,想要飞快地灭掉一支军队,并且不让他们将消息泄露,可以说基本上没有希望。 不过中原联军若是仓皇撤退,就像是现在他们对我军所做的,倒是可以从他们的身上割下几块肉。” 齐洛联军超过四十万人在这里列阵,楚国边打边退,君臣二人谈笑之间,对现在楚国遭遇的损失并不在意。 正面战场之上血火厮杀最激烈的时候,晋国内乱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参战双方的耳中,不论是楚宋陈,还是洛齐吴周,所有人都翻来覆去的不敢相信。 楚军大营之中,回过神来的项程欣喜若狂道:“这么关键的时刻,晋国之中的隐患竟然爆发,这可真是……” 楚王接声道:“真是太一庇佑啊,或许是上天终于不再庇佑邦周,素王也渐渐地放弃了对邦周的保佑了吧。” 项程大声笑道:“秦国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怪不得信心满满,但现在秦国小损东出,还带着魏氏之兵,天下局势,攻守易形了!” 吴楚第一战场之上,已经彻底陷入了焦灼,楚国占据优势,但短时间之内分不出胜负。 正面战场之上,楚国主力防守中原联军,陷入劣势。 但秦魏之兵和韩赵之兵对峙,开辟第三战场,本就占据一定优势,等到楚国南阳之地的大军加入战局,就能奠定胜势。 所以中原联军的正面战场势必要支援第三战场,那么楚国的守势就会化作进攻了。 楚王同样欣喜,但是却很快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秦国明明知道南阳之地有楚国的军队,却不将这样关键的消息向楚国通知,这恐怕是心中有异样的想法。 舅父,秦国人果然是不能信的。” 项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寒声道:“王上,等到逼迫洛国低头,将姬姜的力量摧毁,就可以着手对付秦国了。” 楚王点头,君臣二人就这般定下了对秦国发难的大计,秦国同样想着要联合魏氏在战胜韩赵之后,将楚国部署在南阳的十万大军坑杀掉。 翼城之中,面对着卿族骤然升起的发难,年迈的晋公直接晕死过去,不过短短数日,昏迷不醒,便直接薨逝。 实际上这位晋公之前还是稍微能控制一下局面的,公室的力量衰微至此,他选择拉一派打一派没错。 魏氏前往函谷关镇守,并不仅仅是晋公一人的决策,而是很多围拢在这位晋公身边的中小卿族所共同推动。 目的的确是希望能稍微削弱一下魏氏,顺便将魏氏从中原大战的功劳之中摘出去,没想到魏卿竟然直接投敌了。 现在晋公一薨逝,新即位的晋公更是对眼下的局势束手无策。 最离谱的是,随着新晋公的即位,这些人竟然还在新的政权之中,争夺名位。 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无助地悲叹道:“现在公室有覆亡的危险,数百年的霸业难道就如此消逝了吗? 孤的洛氏又在何方呢? 先君啊,襄公昔日之言,现在还在耳边回响,要应在孤的身上了。” 原郑国的土地上,中原联军以洛直为首,得到了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望着洛直噤声,就连天子姬摆都噤声不语。 只有传令兵一人的声音,“洛侯,魏氏以晋公欺压王室,不尊礼法为由,将秦人从函谷关放入,要对晋公兵谏。 魏氏家主魏卿希望能够朝拜天子。 韩赵二氏说魏氏是背叛,还妄图弑杀公室,请您出兵诛灭魏氏,这二族长同样希望能够朝拜天子,为天子献礼。” 宗法制度竟然崩坏到卿族公然瓜分公室,甚至还妄图朝拜天子,得到诸侯之位! 洛直手中握着韩成赵用送来的信件,沉默不言,走出屋外,抬头望着天,所有人都随着他蜂拥而出。 对于洛直的状态,他们实在是很担心,齐国大将高声道:“洛侯! 这是最危急的时刻,邦周随时都有覆亡的危险,天下都系在您的身上,还请您振作!” 忽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将衣袍吹的猎猎作响,洛直将竹简用力掰开,伸手一扬,便被那风直接卷起。 “洛侯,天下倾颓!” “洛侯,王室覆亡在即。” “洛侯,晋是姬姓宗国,您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洛侯,汉阳诸姬全部亡于楚国之手,难道您不为宗亲复仇吗?” “洛侯,寡人真的错了,以后定会改正,还请您出兵援助。” “洛侯,您是素王的子孙,难道能舍弃邦周吗?” “洛侯,您……” 洛直微微闭目,脑海之中纷乱不休,无数活着的人,死去的人纷纷围在他的耳边呼唤着,“洛侯”之声不绝于耳。 所有的人都身着华贵的凤鸟之服,洛直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见到一重重的枷锁从他们的期盼之中出现,然后加在洛氏的身上。 【家族声望: ①王室:尊敬;②王族:尊敬;③诸侯:尊敬;④军队:尊敬;⑤国人:尊敬。】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洛氏的声望高到这样的地步,王室希望洛氏能够收拾纷乱的天下,盟友希望洛氏能够再次带领他们获得胜利,庶人希望洛氏能够让天下重新安定下来。 却没有人想过,洛氏,是人不是神! 洛直已经下定了决心。 …… 愍公貌类其先,而才不堪。 即位以来,国家不安,列国生隙而不能止,诸夏征伐而不能制,以致苍生泣血,昊天垂泪,四海之间,伏尸千万,六合之内,血流漂橹。 洛氏庸主,一人而已。——《史记·洛世家》 关于人物降智的讨论其实可以结束的,因为我写的至少还是有逻辑,但是现实中呢? 《南明史》读过吧,那玩意看的人脑溢血,南宋都快要被元朝退下海了,还在那搞内斗。 就说真实的春秋战国,秦朝能统一,不就是因为六国昏君一代接着一代,各种降智窒息的操作。 我研究了大部分的统一战争,基本上都是上层脑子有坑,我这书里已经给他们长脑子了。 要不然根本没法打。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天,落下了雪 天子姬摆彻底成为了吉祥物,所有人都团结在洛直的周围。 “诸位,这是前所未有的战争。” 洛直朗声道:“诸夏列国经过一百多年的繁衍,人口翻了一倍还不止。 当年齐国成为霸主,兵力不过十几万,是天下唯一的万乘之国。 但是现在呢? 万乘之国不知凡几。 楚国五十万兵,秦国三十万兵,赵魏韩三十多万兵,齐国三十多万,洛国二十多万,吴国二十万,两百万人的厮杀,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没人知道。” 听着这一长串的数字,不少人甚至就已经感觉到了窒息。 “吴楚之战,共四十万人,吴国收刮宋国粮草、甲胄、武器,再加上些许的援助,足以应付。” 吴楚之间的战争更像是争夺战略要点,防止楚国从徐淮之地攻击中原联军的侧翼。 洛直指着堪舆图道:“秦国、晋国三卿的对峙,秦魏共四十万人,楚国还有十万人在王畿之南,韩赵目前仅仅只有二十五万人。 晋国混乱,还有很多兵力握在中小卿族手中。 通告韩赵,孤会派出二十万齐洛大军支援,同时让他们将封土之中的青壮和散落在晋国之中的兵力全部抽调出来,不要让魏氏的实力继续壮大。” 随着双方的增兵,这里事实上已经成为了主要的战场,围绕着王畿、晋国的战争,超过百万的军队在这里争夺险要的山川关隘。 “若是韩赵能在战场之上立下大功,攻破秦魏,孤便为他们向天子请封侯爵,让他们彻底化家为国。” 众人闻言皆是一凛,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要为瓜分公室的卿族分封,但转念一想,为了保住邦周王命,这已经是最后的办法。 若是将韩赵推向秦魏,除非素王临凡,否则在座之人直接束手就擒即可。 眼见众人意志消沉,洛直朗声道:“诸位!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邦周的天命还未终结,自有昊天护佑。 昔年宣公在时,四夷进犯诸夏,天命危若累卵。 难道现在还能比当初更加危险吗?” …… 邦周洛邑王畿,这里是目前冲突的中心,上百万的大军围绕在洛邑数百里的周围,冲天的血腥煞气让鸟兽花虫都不敢吱声。 由于从来没有经历过参战人数如此之多的战争,战争的双方都很是谨慎,但是很快双方就开始改进当前的战争模式。 战争的烈度瞬间上升了一个档次,换句话说就是伤亡的人数开始激增。 战争完全变成了兑子的游戏,甚至战术层面的胜利,在这种大会战之中,都是徒劳无功的。 哪怕是奇袭截断了一条粮道,但是粮道本就是四通八达,没人会将粮草存放在一处。 洛直本身并不是什么猛将,他接收着四方传来的消息,其中大部分都是伤亡和粮草的匮乏。 洛直从中看出了更深的忧虑,“举国青壮都聚集在这里,国中的农时是定然要耽误的。 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没人敢将战争停下。” 这就是现在最恐怖的事情,双方都想着要将对方击败,然后在对方的尸体之上吃的脑满肠肥,这样形容实际上是不合适的。 因为这场战争不会有胜利者,失败的一方定然是油尽灯枯,胜利者根本就吃不到什么好处。 洛直忍不住回想起姑太祖母对他说的,“列国之间的战争是因为互相之间有不可弥合的矛盾,所以才会血战。 血战之时,若是其中一方直接失败,那万事皆休。 但若是陷入不断地混乱和僵持之中,就会走向另外一个结局——双方流尽最后一滴血,两败俱伤! 军事上的胜利永远不能弥补国中民生的艰辛,君主的宏图大业也无法让国人永远流血,那些支撑国家的低级贵族和国人厌恶战争,战争就会失败。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可以尝试着拖下去,洛国公室行王道七百年,一定是最后的胜利者。” 洛直望着手中那一个个血淋淋的数字,其实有很多的洛国子民,这些儿郎志气高昂的来到战场之上,说要报答公室大恩。 洛直曾经亲眼看着一个治疗不及,将要死去的洛国儿郎竟然还能笑着说:“某自幼便受公室大恩,今日以命相还,九天之上的素王定会称赞某的忠义。” 当他颂唱着颂圣诗死去的时候,洛直就明白了姑太祖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为什么了,行王道的君主,怎么可能用子民的血作为耗材去铺平自己的大道呢? “咚咚咚。” 这是身着重甲的士卒才会发出的声音,洛直抬起头望去,是自己的弟弟洛又,英武的面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现在脸上满是悲戚之色,洛直当即就是心中一咯噔。 洛又不顾殿中的其他人,直接走进跪在洛直面前,痛哭道:“兄长,又对不起您,次儿死了,死在了秦人手中。” 整个殿中忙碌的众人瞬间僵直在原地,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互相望着。 洛次,洛国太子。 无数的洛国公族和国人在战场之上流血,洛直的儿子自然不能苟坐于昭城之中。 洛直手抖了一下,眼中湿润起来,他又望向手中的伤亡名单,仿佛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儿子,那个俊美的少年郎,他在冲着自己笑着。 他强自忍住悲痛的心情说道:“洛国有很多的贵族和国人都在这一次的战争之中逝去,阿弟,这是抚恤名单,这件事交予你去做吧。” 洛又重重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殿中众人纷纷跪伏在地,洛直站起身,身影有些沉重的走出大殿。 洛国太子战死沙场很快就传遍了列国,楚王和项程沉默了很久,过了许久,项程悠悠道:“王上,项氏会陪您走到最后,会侍奉着往后的楚王,直到楚人天命的到来。” 秦人没想到自己竟然亲手格杀了洛国的太子,这让秦伯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虽然想着打击洛国,但是公然杀死洛国嫡系,甚至洛国太子这种事,他还没有想做。 洛国很多士卒则纷纷痛哭泣声,洛国公室特殊的制度,让每一个公室子弟的威望都不低,士卒之中很多甚至是曾经亲手受到洛次恩惠的公族子弟。 无数人就是想要报答洛直和洛次的恩情,才踊跃参军,却没想到那样的贵人,竟然先他们一步而走。 姬昭沉默地望着英灵殿之中新增添的一具雕像,这是进入英灵殿年龄最小的一位,正是洛次,他的雕像底座上是无数挥舞着武器的人影。 “灵均对你父亲的评价真的没错,天命神器该用还是要用的,看着伱们悲愤至此,吾于心不忍。” 姬昭负手走出英灵殿,望着天边的黑云,消散了一丝,“果然是这样,洛氏一切尊贵的最初,是因为我的血脉,武王赐予的,血裔的贵族,便以碧血还。 但这不是正确的时间,邦周的天命还在。” 洛次的死亡让战争的形势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尤其是洛国的士卒仿佛吃了药一般,士气愈发旺盛起来。 时间就这样过去,一年,两年,三年。 双方仿佛是打累了,这些年,楚国曾经大破吴国,但是紧接着就被洛齐的军队推了回去,除了双方各自留下无数的尸体之外,并没有丝毫的进展。 正面战场就实在是太可怕了,三年的时间,超过三十万人死在这里! 在没有分出胜负之时,这个死亡数字是极其惊人的,这可是正面的厮杀而死去的人。 到了第四年的时候,战争的形势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战场之上死的人已经不算什么,三年的血拼,没有一刻停息的战争,列国都快要撑不住了。 韩赵二氏族,为了坚定他们战争下去的心,洛直将韩成、赵用册封为诸侯。 但是在列国之中,韩国本就是最为弱小的一方,随着列国的军备全部吃紧,想要援助韩国也是有心无力。 齐国和洛国虽然富庶,但是撑着吴国已经颇为不易,齐国甚至还是靠着燕国防御北方,才能倾国来战。 这种情况之下,韩国不出预料的成为了秦魏楚三国的突破口,若不是赵洛两国救援及时,恐怕这位新受封的韩侯就要直接被俘虏了。 但韩国被突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这种对峙的大战,一旦任何一个节点出现溃败,就会造成连锁的反应。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无比残酷的战争进行了四年,却得到了这样的结局,谁又能接受呢? 韩国的败退就像是一架维持着平衡的天平,突然被抽走一枚小小的砝码,虽然微小,但平衡却不可逆转的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倒去。 秦楚见到了胜利的曙光,开始彻底疯狂,早已例行公事的战场之上,再次被纷飞的鲜血,四溅的肉泥所覆盖。 无数的残肢断臂,直接被砍下的头颅,从瞳孔之中插入的箭矢,无数的尸体倒在荒野之中。 秦楚在进军,齐洛试图弥补韩国造成的缺口,给韩国军队整军的时间,但是另外的方向楚国立刻开始猛攻。 吴国方向,一旦齐洛停下援助,立刻就会被楚国压迫。 当齐国和赵国的军队被合围,赵国死伤近半,齐国伤亡大半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去了。 楚国的军队再一次的击溃了吴军,吴军和齐军还有洛国的军队从郑国向着王畿撤退。 魏卿狂笑着,“先胜不算胜,晋国三卿终究是我笑到了最后。” 秦伯和楚王两人互相笑道:“踏王畿,进洛邑!” 当夜,秦国和楚国的大营之中,分别来了一位洛氏使者,秦楚两国国君的脸色阴晴不定。 洛邑城中,洛直坐于祭坛之上,在无数人的目光之中,祭祀昊天素王。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邦周的天命万万年!” 无数人带着最后的希望,宛如潮水一般跪在地上,期盼素王垂怜,庇佑他们。 天朗气清,洛邑城中万人颂圣。 雪,落了下来。 落在地上。 混杂着鲜红的血。 很是刺眼。 …… 历时五年的诸夏大战,以齐洛为首的姬姜联盟和秦楚联盟在三个战场进行了殊死的厮杀,秦楚联盟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彻底毁灭了周王朝赖以生存的根基。 这场给参战列国带来了巨大灾难的战争,造成了不少于六百万人口的死亡,过去百年之间增长的人口,几乎断层掉落,尤其是青壮劳力的损失,对社会生产力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洛水和议 这场雪并不大,在温暖的太阳之下,并不显得寒冷,但秦楚心中却微微发寒。 天命之说,由来已久,尤其是殷商和邦周,这都是公认承天受命取得的天下。 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年邦周日衰,才让无数人认为,邦周的天命要结束了。 秦伯有些失神,但紧接着就是坚定,“天命所钟之时,武王伐纣,素王东征,乃至于宣公平夷,哪一个不是辉煌的胜利。 邦周遭遇这样的大败,正是上天已经渐渐不眷顾邦周的表现,周室的天命果然失去了。 现在只要将洛国打落在地,邦周就会崩溃。” 秦伯说的太有道理,一下子就将秦国群臣之心安抚住,公子高有些疑惑问道:“国君,既然周室天命已衰,那这场雪洒下又是为何呢?” 望着晶莹的雪,秦伯叹息道:“这场雪是上天在告诫我们,周室的天命虽然衰退,但还不是它的祭祀灭亡的时候。 夏的灭亡是因为殷商承天受命,殷商的灭亡是因为邦周承天受命,现在四海之内,诸夏列国之间,谁能承天受命呢? 楚国势大,但却是蛮夷,难道能王天下吗? 这就是邦周天命还未终结的道理,周命衰弱却未曾灭绝,这正是秦国受上天钟爱的表现。” 魏卿则有些胆寒,左右望了望之后,素王啊,您是至高的神明,为何要干涉人间之事呢? “素王,待周室册封我为诸侯,我定然恭敬的对待王室,秦国和楚国都是蛮夷,魏氏与之联合是不得已的,还请您明鉴。” 楚营之中。 楚王和项程相对而坐,想起了楚国典籍和家族典籍之中的记载。 楚王并不气馁,他是典型的楚人,笃信天命鬼神,但同时身上也有着楚人最优秀的品质,百折不饶,永不屈服,他大声笑道:“舅父,您看周室的天命衰微到了何等的地步。 昭王时,文公持天命,能冻结整条大江,先祖因此而退;懿王时,宣公持天命,于是雪飘人间,十日不绝,申戎后路断绝,不得不在镐京血战;到了今日,这薄薄的一层寒霜,这就是邦周天命衰微的证明。” 项程微微眯起眼睛,抬头望望虚空,“王上。 昊天和太一,这都是至高的神明,有着无穷无尽的威能,凡人只需要按部就班即可,天命自然会转移,臣认为昊天早已不再庇佑邦周。 但邦周还有先祖素王,素王同样至高至圣,所以邦周的头上有两个天在庇佑,现在洛国就是邦周的命。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洛国从邦周的天命之中剥离出去!” 楚王瞳孔微缩,站起身望着远处的洛邑说道:“舅父,该是时候去见天子了,国中的贵族等这一天已经很久。” 随着雪飘人间,整座洛邑瞬间人声鼎沸起来,微微冰凉的雪落在身上,所有人的心中却是火热至极。 只要天命还在,那么祭祀就还在,一切还有希望。 姬摆直接握住洛直的手,泣声道:“洛侯,昊天素王还保佑邦周。” 洛直身边有些不适的站起来,他寒声道:“是的,昊天素王还庇佑着邦周。” 但并不庇佑你。 前往秦楚大营的使者禀告道:“洛侯,秦伯和楚侯说这场战争是因为郑陈两国而起,最终造成了如此大的灾难。 但战争发生就无法停止,他们愿意接受求和,让天下重新安定下来,但请您删去天子的名讳,他们都是王臣,朝拜天子是应当做的。” 在无数军队的对峙之下,秦伯、楚王、魏卿三人和洛直等人终于会面,姬摆有些瑟瑟发抖的主持着和议。 楚王终于见到了洛直,他的目光立刻就落到了圣痕之上。 魏卿恭敬地向姬摆行礼,然后将一些华而不实的宝物献给周天子姬摆,韩成、赵用对魏卿怒目而视,但却毫无办法。 按照先前洛直的交代,姬摆强颜欢笑,然后将册封诸侯的金册交予魏卿,正式为将他册封为魏侯。 这就仿佛一个信号一般,真正的谈判开始了。 魏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韩国和赵国分别向魏国割让三十城。” “不可能!” “魏卿匹夫,赵人绝不受此大辱!” 韩成、赵用两人瞬间炸了,割让这么多城池,干脆直接将两国并入魏国,再组成晋国算了。 坐在楚王身后的项程微微皱眉,转头望向秦伯,却见秦伯没有丝毫表示,顿时心中一凛,秦魏之间定然是有协议。 这倒是没错,魏国之所以要狮子大开口,是因为魏国答应将函谷关割让给秦国,还答应将三晋靠近秦国的领土割让。 所以秦国支持魏国对韩赵的逼迫。 项程坐于楚王之侧,轻声道:“王上,九鼎!” 楚王闻言立刻道:“天子,九鼎承载天命,周室衰微,不堪重负,不若将九鼎搬离洛邑。” 洛直勃然变色,冷声道:“楚侯,天命眷顾邦周,九鼎安坐洛邑则天下安。 难道您认为楚国已经得到了天命吗?” 楚王笑道:“洛侯,楚国有太一庇佑,一向是有天命的。 禹王时的九州,不过千里,现在的九州却有万里,其中三千里都是楚人开拓,难道楚人不应该获得九鼎之一吗?” 洛直怒极反笑道:“九鼎乃是王器,王天下之主才可承受。 楚侯既然想要九鼎,便是想要邦周的天命,那还请立刻杀死孤,从孤的尸体上踏过去。 待孤死去,大雪飘零,落满汉江之日,希望楚侯不要后悔今日之言。” 话语之中字字森寒。 楚王正要说话,便见洛直口中竟然流出了鲜血,眼神一凝,洛轻瞬间扑上来,执手问道:“国君,您……” 洛直抹抹嘴角的血液,由于枷锁的愈发强大,他使用六月雪受到的伤害远比洛成当初受到的伤害要大。 所有人都想起,典籍之中所记载的洛宣公同样如此,上天的威势不是凡人所能触碰,气氛顿时凝滞起来,谈判不欢而散。 楚王和项程两人疾步走出此地,楚王低声道:“舅父,为何要故意破坏和谈?” 楚王当然知道洛国不会同意,邦周天命本就摇摇欲坠,自然不会容忍九鼎的失去,于是项程将秦魏两国在谈判上早有合谋的事情告知楚王,楚王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姬摆有些慌张的问道:“洛侯,秦楚魏三国如此狮子大开口,开的条件都是列国根本不可能答应的,是不是根本没想和谈?” 洛直摇摇头道:“这是他们三国之间发生了龃龉,楚国故意破坏了和谈,立刻遣人向楚国示好,或许能够保住吴国。” 在使用了黄阶的天命神器之后,虽然对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他同样获得了一丝的智慧,终于有了灵机一闪的时刻,现在他就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 秦楚魏三国之间的矛盾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大。 秦国的核心述求就是要函谷关和赵国的土地,秦国的下一步目标是占据高原,如果能够在赵国的关键位置获得大片飞地,就能占据战略优势。 这是魏国所不能答应的,魏卿假意答应是为了迷惑秦伯,他是个老二五仔,早就想好一旦战争停止,立刻联系韩赵两国打击秦国。 他真正的目标是拿到整条崤函通道,让魏国免于四处受敌,魏国和韩赵两国毕竟有香火情,现在韩赵魏三国面对秦楚都属于弱势,自然要联合起来。 秦楚之间的友谊早就破裂,在蜀国平原之上就摩擦不断,都想要侵吞巴蜀,大战时期尚且勾心斗角,现在战争停止,压在双方头顶的姬姜联盟被掀开,秦楚双方立刻就将对方视作敌人。 魏国可以看作晋国的延续,魏国要韩国东方的领土,就会堵住楚国北上的道路,所以楚国不能答应魏国那么猖狂的领土要求。 至于楚国的领土要求别说吴国和齐国不可能答应,秦国和魏国更是不可能答应,晋国没了,楚国却还在,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中,各种阴谋算计隐藏在台面之下,最终达成了大致的和议。 “郑国领土和宋国东部并入王畿。 韩国在洛邑之东的土地全部割让给魏国。 天子将王畿之北的土地赐予韩国重新建国,再从郑国的土地之中取出一部分赐予韩国。 赵国向秦国割让大片土地。 吴国向楚国割让大江以北的大部分土地。 郑国、陈国、宋国不再复国,宋国在商丘之中保留祭祀。 齐国、吴国将淮河泗水流经地区割让,由秦魏两国共管。 洛国东部并入王畿,从宋国之中划飞地给洛国,但洛国不得在此驻扎军队。” 秦楚魏并没有真正的为难王室,甚至王室的土地还得到了很大的扩张。 无论任谁看,秦楚魏都算是忠臣了。 但所有人都清楚,周王室烂泥扶不上墙,现在把土地给他,之后再抢过来就是。 接下来的才是秦魏楚三国最重要的目的,让洛国从邦周的天命之中离开。 “洛国公室不得进入王畿,不得担任王室卿士。 洛国军制只能留存一万两千五百人。 洛国不应当使公族子弟全部留在国中,应当出仕列国。 诸夏文化昌盛才是昌盛,洛国应当向列国派出老师教导,洛国学宫要允许列国派人记录。” 表面上是针对洛国,实际上全是针对周王朝天命的,一万两千五百人的军制已经很多,洛国敢战士人数从未超过五千。 所以列国补充了让洛国公族出仕列国,不要都留在洛国之中,但是这一条实际上执行不下去。 官位只有那么多,洛国公族肯定是要抢位置的,难道列国还敢将洛国公族当作下等人吗? 由于担心冥冥之中的素王,这份和议并没有苛刻的对待洛国公室,只是不让他们进入王畿,但是却锁死了洛国想要维护邦周天命的可能。 面对这些条件,洛直有些奇妙的感觉,似乎这是洛国化国为家的最好时机,但他知道,邦周还未覆灭,老祖宗还需要邦周,洛国的存在还有作用。 高台之上,姬摆祭祀着昊天,列国再次迎来了安定。 高台之下,洛直签署着和议,所有人都望着他,他转身望着天,像是一座山一样。 “素王啊,签了这个和议,洛国的子民就不用流血了。 洛氏绵延千年的命运,不应该让普通的国人和公族背负。” 姬昭望着洛直,再次确定他真的是个普通的人,一个仁慈的普通人,一个不合格的君主。 素王或许在那里,洛直想着,向前走了两步,直直的摔倒在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 “国君!” “家主!” “洛侯!” 楚王和秦伯都惊了一跳,连忙去看洛直的情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洛直所吸引。 没人关注到高台之上,姬摆的身影也同时倒下,在地上挣扎着,像是一只蛆虫。 …… 二十五年,王祀天,愍公议藩。 事已。 愍公薨,吴齐哀之,秦楚叹之,万军送之。 王疾,崩。 以草席裹之,灰土掩之,葬于王郊。——《史记·周本纪》 结束了结束了,一直想写的剧情,终于在今天写完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和议就是废纸 洛直薨逝,太子次身陨,继任洛侯之位的是他的三子,洛长。 【洛长: 权斗:73;治国:80;御人:81;统率:67;武力:80;军略:78;狡言:81;学术:85;魅力91。】 枷锁破开一部分,让洛国公室子弟的属性都微微有了上涨,比起洛直来好了很多。 【家主声望: ①王室:友善;②王族:友善;③诸侯:友善;④军队:友善;⑤国人:尊敬。 家族声望: ①王室:尊敬;②王族:尊敬;③诸侯:友善;④军队:尊敬;⑤国人:尊敬。】 洛国的声望依旧是如日中天,并没有受到战败的丝毫影响。 邦周输了,洛氏没输! 和议大部分的条件对洛国没什么影响,没有赔款,割让土地给了王室,但是割让的是空地,国人早就携家带口的回到了洛国。 对于这种情况,列国早就有预料,这也是为什么要给洛国一块飞地的原因,不杀公室,不杀公族,连洛国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回去,仁至义尽了,安心待在洛国吧。 别让素王再出面了,人间的事情交给人间。 至于不出仕王室,更是没有影响,洛国公族和国人本来就不希望公室一直以来襄助王室。 至于洛国军队,在将周围所有的蛮夷剿灭之后,军队基本上没有大用,每次洛国出动军队都是维护王室。 所谓不得征召国人作战,对洛国来说真就没有意义,行王道的洛国公室,从来不下令征召,都是国人自己参与。 最难的反而是公族出仕,虽然这项政策不可能长久,但是前面数十年还真是挺伤的。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是,洛国公族很多人不愿意出仕,他们从小就生活在洛国之中,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环境。 发生战争的时候,这些人就做敢战士,平时的时候就待在洛国之中天天捧着那些书在读。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很多人不想去列国之中争。 洛长亲自劝着那些公族子弟,“满身学识,终生留在洛国之中,不能展示在万人之前,真是可惜。 现在能入仕各国,一展所长,也算不辱没你们的才学。 凭着自己的能力,让祖宗感到荣耀,这才是公族儿郎所应该做的。 到了列国之中,君主和贵族定然会给你们婚配贵女,三两代之后,也就不再想念故国了。” 洛国公族到列国之中入仕,贵女是标配,给钱给地位,东迁以来,很多列国君主都喜欢让洛国公族做近臣。 尤其是楚国的项氏,能力强,还忠诚,简直要让列国羡慕疯了。 对洛国来说,大战彻底结束了,洛国的子民伤亡惨重,但至少后续百年,他们可以生活在安定之中。 对于乱世来说,这已经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但是签订和议的另外几方,却没有那么老实,尤其是洛国暂时无力的当下,信义这种东西早就被抛之脑后。 魏国拍着胸脯和秦国歃血为盟,魏侯卿更是眼中含着热泪对秦伯说道:“秦伯,若是没有您的帮助,难道会有孤的今天吗? 恐怕早就在函谷关之中耗尽魏氏儿郎的血,最后被韩赵和公室瓜分,步智氏的后尘了。 难道还能有现在这种统治百万生民的荣耀吗?” 秦伯对魏侯卿恭谨的态度很是自得,一位侯爵在自己的面前如此谦卑,再想想两块飞地和函谷关就要收入囊中。 秦国的腾飞之势,已经不可阻挡,现在唯一的阻碍就是楚国。 于是秦国和魏国联合突袭了楚国驻扎在南阳的军队,却没想到楚国同样想着将魏国新拿到的土地直接收入囊中。 项程和楚王在刚刚离开议和之地时就说道:“出南阳的通道和淮泗地区必须拿下一个,这样楚国才能有挥舞出去的拳头。” 结果三国竟然在偷袭的路上照面,这就很是尴尬。 但是来都来了,大军行进各有计划,火并一阵,没能分出胜负,丢下无数的尸体三方纷纷撤军。 魏侯卿一阵后怕,感慨道:“楚人果然无信,公然违反和议,竟然想要侵吞和议上划到魏国的土地,还好秦伯您早就看出了楚人的真面目,才让魏国逃过一劫。 孤能够如何报答您呢? 只能将函谷关之外的两座城池都赠予您,作为秦魏之间友谊的见证。 秦伯,孤想向秦国求亲,韩赵一定是深恨魏国,若是联合起来,恐怕魏国不是对手啊,还请秦伯对魏国援手。” 魏侯卿情深意切,又是献城,又是求亲,又是卖惨,成功的打动了秦伯,当即就同意了魏侯的要求。 先前的火并没有太大的损失,楚国有些晦气的去接收吴国的土地。 秦国前往接收赵国的土地,魏侯卿自告奋勇一起去,结果没想到魏国火速背刺了秦国。 赵国先前和齐国一起损失惨重,韩国更是给魏国割土,但是面对这种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当然不会放过。 前往接收赵地的秦军遭到了巨大的打击,秦伯整个人都有些发蒙,望着魏侯卿那张脸,怒从心中起,吼道:“魏侯,你这小人!” 魏侯卿大声笑道:“圣贤说过,君子的手段对君子,小人的手段对小人,这才是智者所为。” 不过秦军的损失毕竟没有那么大,韩赵魏暂时更是无力,尤其是秦伯威胁说要用淮泗之地联合齐国出兵,让三国更是投鼠忌器。 尤其是魏国,淮泗之地不仅仅是秦国的,还有魏国的一部分,魏侯卿可不愿意放弃这一块关键的土地。 于是对韩侯成、赵侯用两人道:“反正这是飞地,等我们三国恢复过来,就是巅峰的晋国,难道还不能收回一块飞地吗? 现在秦国确实力强,还是不要和他争斗,只要函谷关在我等手中,秦人就要翻越大山,前往高原和胡人拼命。” 发生了这件事后,秦国和魏国共同驻守淮泗的军队也开始躁动,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如果不是淮泗之地太过重要,又都是飞地,双方早就打起来了。 但双方还是彻底将淮泗地区分割,秦国更加靠近齐国和洛国的地区,魏国的则更加靠近楚国的国土。 楚国前往吴国接受土地倒是没有遇到更多的阻碍,原因是楚国现在孤身一人,没有盟友。 唯一的问题是,楚国的贵族在这一次的诸夏大战之中,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楚国的团结是因为项程这个强势人物硬顶着无数人的炮轰。 楚王则一直安抚着,“只要打败了姬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新打下的土地会全部赏赐给立有功勋的贵族。” 加上楚国公室和项氏带头,楚国贵族可谓是卖血助国了,现在好不容易获得了胜利,若是楚王不能回馈给他们足够的利益,整个楚国会在瞬间爆炸。 无数的楚国封君会让楚王看看什么是楚人男儿的雄风。 吴国的土地就是让楚国贵族回血的良药,然后楚王和项程就眼睁睁的看着楚国的贵族开始内斗。 关键是就连项程都不敢拦着,“王上,利益是比刀剑还要锋利的东西,谁敢拦在他们的面前,立刻就会粉身碎骨,先等他们稍微发泄一下火气,再说和吧。” 这一幕幕大戏,看的天下人都是目不暇接,若不是各国实在是疲惫不堪,恐怕刚刚结束的战火就会立刻再次燃起。 这一场战争打下来,获利最大的是楚国,拿到了大片曾经失去的土地,还彻底将吴国这个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打垮。 虽然现在还没能铲除,但是大势如此,失去了洛国和晋国的支持,吴国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除非楚国之后自己国中爆发问题,但是楚国现在代代明君,完全就是天命所钟,根本不会出事。 秦国拿到了两块关键的飞地,赵国的土地可以让秦国获得迂回的环境,淮泗则可以遏制楚国的发展。 但是最关键的函谷关没拿到! 秦伯恨得牙痒痒道:“魏侯卿真是反复小人啊。 孤刚刚与他歃血为盟,不过两个时辰,就直接杀来,这样的人孤竟然保举他做了诸侯,真是不甘心啊。 若是洛侯还在,谁又敢背盟呢?” 他忘记了,若魏侯卿不是这样的反复小人,秦军现在或许还没有走出函谷关,就已经在城下流尽秦人的血了,而且他自己背刺楚国的时候,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新的周天子在洛邑之中兴奋的望着那些堪舆图,王室已经许久没有过如此多的土地。 天下局势的变动,让很多人都觉得,和议或许是一张废纸。 但面对着的确大变的天下,很多人又迷茫起来。 …… 残酷的战争彻底将所有的礼义廉耻扔到了垃圾堆中,魏国在春秋到战国的这段剧变之中,扮演了一个不太光彩的角色,但是最终却攫取了巨大的利益,成为了楚国之外最大的赢家。 这对人心的冲击之大,是难以估量的,尤其是洛国的退场,让所有人再无顾忌,在往后的两百年中,列国之间晨盟夕叛成为常事,屠城杀俘屡见不鲜,世道彻底崩坏,这就是血腥的战国时代。——《煌煌邦周·战国篇》(皇家出版社) 上一章很多东西写的隐晦引起了很多争论,我之所以这么写,是因为这样写不水文,比如说那个和议的内容,如果大家看看地图,就知道每一条都是我字字斟酌的。 但结果可能不太好,因为大家不会去翻地图,之后会稍微多一点叙述的内容作为讲解,不会引起误会的。 支持我的兄弟们不用担心我会修改后续,我不受影响,这是大纲里面的内容,不改大纲才能保证书不崩,我懂。 我只是比较担心那些大片的脑补评论影响喜欢这本书的兄弟们的观感,本章说不是吵架的地方。 所以啊,那些喜欢脑补的自己脑补就行了,别发出来恶心人啊。 我真的服了,好多东西我没写过,为什么就能信誓旦旦的说出来呢? 大家来看正版是支持我,不是让你来恶心的。 而且还直接攻击别人,这种我见一个禁言一个。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变与不变 洛国七百年来,只做两件事,一是驱赶着诸侯攘夷,二是尊王,将所有妄图对邦周天命造成威胁的全部清除掉。 这两件事的核心是姬昭需要邦周存在,需要诸夏兴盛。 现在攘夷已经不需要洛国,边境的各国都已经是庞然大物,可以独自应对,在天下之间,还没有新的足以挑战诸夏的蛮夷出现。 至于尊王,现在的王室实力很强,这是邦周天命最后的余晖。 洛长望着从东方升起的太阳,照在洛国学宫之上,明白这就是洛氏未来的道路了。 从诸夏大战开始,洛国学宫之中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越是惨烈的战争,各种思想就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 …… 学宫之中,两拨人正在激烈的辩论着,双方对战争的理解完全不同。 一方是孔子的门徒,大声道:“五年的战争,为天下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死亡、饥饿、疾病,带来了无信、无义、无仁。 魏侯卿这样的小人,竟然能够僭居大国君主之位,这难道还不可笑吗?” 儒家对于魏侯卿鄙视到了极点,这是一个完全不符合儒家圣王属性的君主。 一向和儒家不对付的法家之人则嘲笑道:“魏侯卿广邀天下贤才到魏国之中,但凡能够强大魏国的政策,他全部采用,即便是一个奴隶,他也愿意以国相之位待之。 还愿意将公室贵女赐下。 这难道还不是圣王吗? 吾已经决定前往魏国,一展所学,在这学宫之中与你们这些迂腐之人辩论,实在是浪费时间。 待吾强盛魏国之日,对错自然知晓。” 儒生嗤笑道:“你来到学宫之时,还是晋人,晋国亡于魏国之手,你现在还能如此堂而皇之,真是法家做派。” 这个地图炮直接将学宫之中的法家士子激怒了,纷纷指责道:“郑、宋、陈等国在大战之中湮灭,怎么不见儒家出生这些国家的士子前往殉国呢?” 这本就是一本糊涂账,要说没有国家的概念,那真就是胡扯,出门在外第一时间要报的就是自己的国家。 但是亡国奴这个概念还没有出现,基本上亡国之后最惨的就是直系的公室,大部分的贵族摇身一变就能入仕新国,甚至身居高位。 所有人的国家身份都变得很快,就像是楚国的项氏,前两三代的时候,还会说是在楚国出仕的洛人,但是现在他就是楚人。 公室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低级贵族和普通的国人,基本上割让城池就相当于直接换国籍了,这是非常普遍的事情,现在儒生用这个来指责,属实是非常的不智。 儒生自己也知道理亏,又说道:“天下有贤明的君主,有不贤的君主。 辅佐贤明的君主才是天下大治,辅佐不贤的君主就会让天下陷于灾难之中,难道现在列国的惨象伱们还没有看够吗?” 这话说的所有儒生心中都是戚戚然,他们生活在洛国之中,心知洛国曾经是如何的繁华,但是在战争之后,无数的国人都失去了亲人,这还是在洛国,若是在其他的国家,那些国人的生活定然更是凄惨。 儒生虽然尊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是义务是双向的,臣子服从君父的同时,君父要庇护臣子。 如果做不到,甚至还残害子民,这就是君父失责,就要被斥责为独夫,是要直接被打倒的。 这实际上有一些自由心证的意味。 法家和儒生最不同的一点就是,君主至高,是一切的中心。 法家先进的地方在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且有明确的律法,对错分明。 但是君主是高于法律的,君主可以肆意的修改法律,甚至颠倒对错,并且以此来合法统治,这代表着万民都是君主的奴仆。 所以面对儒生之论,法家一向嗤之以鼻,“所谓贤明不过是人的判断,律法一旦定下,无论对错,皆在竹简之上。 只要依法行事,不贤的君主依旧可以强大国家。 儒生迂腐,但是天下的君主会看到,这是法家的天下,且拭目以待。” 学宫之中的纷纷扰扰,并没有影响到列国前进的脚步,所有的国家都在尽力的恢复着自己的国力。 和议刚刚签订就搞出了那么多的大乱子,列国定然是不甘心的,等到元气稍微恢复,一定会再起战端。 魏国背刺了秦国,但是淮泗之上两国还能平衡是因为楚国还在,作为遏制楚国的桥头堡,还要合作。 楚国现在又是兴奋又是忧虑,“列国现在以楚国实力最强,不论是人口,还是土地疆域,其他国家都无法相比,但是列国会不会直接联合起来对抗楚国呢?” 楚国对这方面实在是太有经验了,无数次的被殴打。 项程最忧虑的却不是这一点,“王上,以现在的情况,即便是列国联合,楚国也足以保护自己,楚国真正的危机是遍布全国的封君啊。 这些封君维护着公室的存续,维护着公室的地位,但是一旦楚国想要改变现在这种体制,就会迎来巨大的反噬。 昔年秦国国相大庶长异里就是随着宣芈公主陪嫁到秦国,最终兴盛秦国,固然其中有无数的原因,难道就和楚国的用人之策没有关系吗? 楚国建立七百多年,所有官职全部由贵族把控,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臣若不是出身项氏,这令尹之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臣的身上。” 实际上这话由项程说出是非常不合适的,因为他自己就是楚国之中最大的贵族,整个楚国之中,除了公室,就数项氏最为显赫。 楚王有些迟疑道:“但是楚国贵族一向能力卓绝,像是舅父您所在的项氏,英才不绝,又与公室亲近,如果不用这些亲随,反而从底层拔擢,这似乎更是不妥。 现在国中局势本就不稳,若是还剥夺贵族的权力,刚刚兴盛的楚国可能就要出事了。 反正现在楚国强盛,等到国中恢复之后,五十万的大军足以横扫一切,难道还有人能五万大军就打败五十万吗? 舅父也不要太过忧虑。” 君臣二人相顾无言,两人说的都很是有道理。 项程想的是乘着君臣二人大权在握的时候,将这个延续了七百多年的传统直接破坏掉。 因为公室和大贵族不可能代代出人才的,中原列国的士子之中定然有大才之人,但是楚国的体制吸引不到那些真正的天纵之人。 君臣二人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先不妄动,再等等看,楚国家大业大,是诸夏第一强国,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筚路蓝缕不得不搏命存活的楚国了。 魏国。 魏侯卿建国之后,就非常的有危机感,毕竟魏国的战略环境实在是太差了,西边的秦国刚刚被他背刺,想必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两国都会处于敌对状态。 南边的楚国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从南阳北上,魏国恰好堵在这一条路上。 旁边的周王室则刚刚迫于无奈给他册封了诸侯,甚至就连韩赵和他联合也是因为弱弱联合,抱团取暖罢了。 虽然艰难,但是魏侯卿是个人杰,他每一次的选择都是对魏氏和魏国最好的,为了迷惑秦伯,他谦卑到了泥土之中,简直就要把秦伯当成爹来供着。 “向周王室进贡美人,表示魏国的臣服。” 这是魏侯卿面对复杂的局势所做出的第一个选择,然后就是向韩赵再次示好,“给韩国和赵国输送利益,全力维持三晋联盟,重点堵住秦国,然后打击楚国。” 最后,魏侯卿开始招纳贤能之士,当初追随他化家为国的功臣,有能力的留下,没能力的直接赶回封地,整个魏国的高级官职,包括国相之位,全都空置,留待大才赴任。 他还下令,“公室、五代公族、卿族、外戚,族中适龄贵女,应当全部造册上报,若是有幸能由国君赐下婚姻,这才是荣耀之事。” 这是列国之中第一位甚至僭越臣子婚事的君主,因为光是公室的女子,根本没有那么多适龄的。 为了吸纳天下的贤才之人,魏侯卿几乎是倾尽全力,只要有才,就能在魏国之中获得一切。 这就是洛国学宫之中,那些法家之人对魏侯卿推崇至极的原因。 虽然大家都知道魏侯卿人品不行,但是他真的称得上求才若渴,甚至有素王吐脯的感觉了。 魏侯卿的大手笔甚至将列国君主都看呆了,但是想要效仿是很难的,魏国是被打的太烂了,贵族力量本来就小。 唯一能够效仿也就是韩国,同样是因为彻底被打烂,但是韩成还是比较犹豫,他没有魏侯卿那么果断。 面对着天下的局势,魏国和楚国根据国中的情势,做出了相反的决定,一个沿着传统的贵族封君统治慢慢寻求改变,一个则暴烈的开始推倒重建。 …… 在诸夏大战结束之后,列国都在慢慢地恢复着实力,但魏国是列国之中的异类,在百废待兴之中,魏国的统治者看到了其中的变革时机,并且果断地发动了一场自上而下的变法,这是战国时期第一个大规模变更国家制度的大国,魏国的国力得以迅速强盛起来。——《战国变法合集》 人都是复杂的,没想到魏卿还能有高光时刻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儒家道统?拿来吧你! 很多年没有修缮过的洛宫显得有些寒酸破落,绕过长廊,那些纱帐同样有些破旧。 这里的冷寂是因为洛国公室现在有些贫穷,五年的战争让大量的公族国人战死,公室大笔的资金都投入到了这些亡者家眷的供养之中。 洛国学宫之中的脱产士子同样需要公室的供养,智慧是无价的,这笔资金公室掏的心甘情愿。 宫室之中,熏香缭绕,洛长揉了揉眼睛,将手中的竹简放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 从他即位洛侯以来,几乎每日都坐在宫殿之中,现在洛国之中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并不多。 最重要的也就是洛国学宫,现在负责洛国学宫各项事宜的是他的叔叔洛又。 洛次死于战场之后,洛又愧疚于没能保护好侄子,战争刚刚结束,他就直接卸甲归田,每日就在洛国之中教导那些为国而死的公族和国人的子弟,教他们读书识字。 最终是洛长将洛又唤回来,“兄长生前最是喜欢在学宫之中与士子辩论,叔父就为兄长看好学宫吧。” 儒家和法家士子在洛国学宫之中那么激烈的辩论,洛又自然记录了下来,甚至包括那些想要离开学宫,入仕魏国的学子名单,同样出现在洛又手中。 这就是他来寻找洛长的原因。 “国君,这一批要出仕魏国的士子,都是学宫之中才能卓绝之人,全都是兵家和霸道法家,还有行纵横之术的士子,没有一个儒生,看来儒生们对魏侯的意见很大。 这些名单之上的士子都是学宫之中的佼佼者,若是进入魏国得到重用,定能兴盛魏国! 若是其他的国家不紧跟着变法,恐怕还真让魏侯卿这个无耻小人成为天下第一霸主了。” 洛又的语气非常肯定,然后又带着丝丝森寒的冷意,没有人比洛国公室更清楚法家霸道的强大之处,那真的是短短十几年就能让一个二流国家强盛起来。 同时也没人比洛国更加厌恶霸道之术,因为现在洛国手中就有一份先祖明公所著的霸道之术,那是将严刑峻法推演到极致的法门。 法家主张变法强国,这是对的,洛国虽然行王道,但也一直在微微调整国家的制度,但是走霸道的法家,不如说是刑罚家更合适。 现在列国之中好歹还有国人、野人、奴隶之分,国人的权力还是有的,等到刑罚之术运用到极致,一国之中,除了君主,全是奴隶。 洛长面色严肃的说道:“霸道就要大行于世了,但凡用刑罚之术变法的国家就一定会强大起来。 谁变得更加彻底,谁就会越发强大。 当然,这种暴政是注定要毁灭的,所以洛氏不能沾染这个,还是要坚持王道之路。 洛国现在在政治之上没有作为,表面上看来对诸夏的影响下降了很多。 但太阳会落山,国家会灭亡,一切政权都会消逝,唯有思想会永恒存在。 等到霸道消亡,王道就会大行于世,这个时间或许是两百年,或许是五百年。 在这之前,洛氏只要能够拿到王道道统的解释权,就会在未来的天下之间立于不败之地。 五百年,有素王老祖的庇佑,洛氏存活到那时是没有问题的,所以现在就要开始做准备了。” 对未来提前做准备是洛氏一贯的做法,但是洛长想要王道道统,这让洛又很是疑惑。 他直接问道:“国君,天下才智之士如过江之鲫,公室子弟虽然聪慧,但也不是代代都能出贤人。 若是有昔年老子和孔子那样的圣人出现,直接立地成圣,经典的解释权一定会转移的。” 思想是最不容易控制的东西,因为聪明人会思考,不完善的理论在那些天纵之才的面前,到处都是漏洞。 一旦理论被批驳的体无完肤,对于一个学派就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大多数情况下,失败的学派是没有翻身之地的,想要再次兴起,起码要以百年计算。 况且,洛氏一直以来都是思想收集者,现在却要向外输出自己的思想,这种角色的转换,是一种很冒险的尝试。 对洛又心中所担忧,洛长当然清楚,解释道:“叔父,先祖明公所著的王道、儒生们所提倡的仁义之道,再加上洛国公室七百多年来所身体力行的为君之道,若是能够融合起来,那该是一副什么样的盛景呢? 您说,难道会有君主不喜欢那副场景吗? 难道会有君主不希望自己治下的王朝达到那样的灿烂吗?” 洛又大声笑道:“国君,这副盛景终究只是那些君王的幻想罢了,因为他们不是圣人,所以是做不到的。 仅仅是洛国现在所推行的王道他们就做不到,更不要说典籍之中所记载……”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眉头开始皱起,仔细思索着洛长的话。 然后恍然大悟,兴奋道:“国君,您这是要将王道所幻想出的天下大同,直接等同于洛国治世,要让洛国成为后世之人所幻想的乐土,王道追求的终极。” 洛长笑道:“然也!” 这就是洛国最大的优势,曾经在洛氏的统治之下,真的有一个繁荣昌盛的国家存在。 他的君主和子民之间互相关爱,子民愿意为君主赴汤蹈火。 公室之间互相友爱,没有杀戮,没有骨肉相残。 君臣之间永远都是忠诚和信任。 哪一个君主不想要这样的国家呢? 哪一个行王道的士子不想要建立这样的国家呢? 到了那个时候,难道还有人能比洛氏更懂吗? 须弥芥子之中的史书拿出来砸到他脸上,让他好好看看,当年的洛国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洛又越想越是兴奋,连忙问道:“既然要创造王道乐土,那么最关键的就是两点,第一是王道要兴盛,第二则是洛氏要在王道之中占据大义地位了。 国君,您准备如何做呢?还请说出来吧,臣一定竭尽全力,将这件事完成。” “叔父,不仅仅是您,公室子弟现在不出仕国中,除了有军略天赋的子弟训练敢战士外,全都要做这件事。 王道是老祖素王所提出的,《王道》、《王制》、《周礼》这都是流传至今的古籍,一切王道的思想都从这里而来。 经过先祖明公作《洛语》,《洛宫春秋》发扬光大,直到孔子横空出世,他阐述了素王和明公的王道,然后提出了仁的定义,还续作了《洛宫春秋》。 最关键的是,他的弟子之中有太多的贤能之人,这些人将儒家传播开来,还不断地开拓,洛国学宫之中,十之五六都是儒生,就是明证。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儒家的源头握在手中,要明确素王在儒家道统之中至高的地位!” 从孔子出现,洛国公室就一直关注他,历代洛侯都认为孔子的学说是最能风行天下。 因为孔子认为天下虽然纷乱,变法图强没有错,但天下终究是要安定的,所以执行政策就一定不能极端,必须要在结束乱世的基础上,还能很快的转变到治世上。 可惜列国君主只想结束乱世做天下霸主,统合六合八荒,根本没想过统合之后的事情,于是他遭遇了无数的失败。 洛又自然知道儒家的重要性,但是对于洛长的想法却觉得有些不妥。 “国君,难道您是要将老祖素王列入儒家圣贤之中吗? 这怎么可以呢? 虽然儒家是能传世千年的学说,但素王至高至圣,是天上之人。 人间道统怎么能容下素王的伟大呢?” 洛长摆摆手笑道:“叔父多虑了,素王是万法之源,万家之首,圣中之圣,天地之间一切道理的源头,当然不会仅仅做儒家的圣贤。 真正要做儒家圣贤的是先祖明公,就如同先祖毅公为天下纵横之人所敬拜一般,先祖明公应当让天下儒家弟子敬拜才行。 道统素王第一,明公第二,孔子第三,再将从明公时起至孔子之时的贤者和孔子门徒之中的佼佼者,挑选出作为儒家先贤,编撰成儒家经典流传后世。” 先祖明公?这倒是很合适! 孔子生前就非常的尊崇明公,作了《洛宫春秋集注》,还续写了《洛宫春秋》的下半卷,这都是弟子才会做的事情,完全可以将孔子视作明公道统的继承人。 洛又忍不住赞叹道:“国君,您的想法实在是妙不可言。 儒家子弟之中本就有无数的公族子弟,很多儒家子弟本就觉得儒家出自洛氏王道,这个提议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 况且现在的天下列国,儒家处境本就不佳,这是法家和纵横家的天下,是兵家的棋盘,儒家只能托庇于洛国。 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儒家的学说是如此的不合时宜,面对洛国递来的橄榄枝,自然会立刻涌上来。 那些不愿意的,在汹涌的大势面前,会直接被抛弃。 洛长将桌案上的竹简推到洛又面前,“叔父,这是孤划定的孔子门徒中的数人,可以作为儒家先贤列入典籍。 还请您将现在儒家之中主事之人召集,将此事告知于他们,儒家先贤的排列还需要他们出力。” 孔子,伟大的人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我全都要 洛又离开了宫中,想要从根源上重塑一个学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还需要好好的谋划一下,万一直接将儒家现在就搞分裂,那就得不偿失了。 洛长带着他的堂弟洛礼来到了洛国的守藏室之中,推开门一走进就是浓重的油脂味道,这座守藏室是洛国学宫能够吸引无数人才的原因之一。 洛礼有些疑惑的问道:“兄长,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这一支还是公室子弟,没有到别出的时候,不需要传下书籍的。” 公室子弟失去圣痕别出时,会由主家赐下傍身的书籍,还有大量的资产。 洛长闻言笑骂道:“你这小子,若是想要别出,便到祖庙之中求见先祖,想必能够达到心愿。” 洛礼嘿嘿笑起来,洛长正色道:“带你来是因为叔父现在筹谋儒家,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王道囊括万千,哪里是一个区区儒家就能概括的呢? 昔年老子所著道德经,同样是王道,甚至是比儒家还要立于不败之地的天道。” 以洛国的底蕴,自然不可能仅仅掌握一个儒家,而且儒家虽然是王道的一种,但并不是全部。 至少老子的学说之中所蕴含的智慧就完全不逊色于儒家,尤其是关于治国方面,老子的思想是高屋建瓴的。 儒家最大的优势是典籍之中的那些话听起来实在是太美了。 别管能不能实现,一听起来就觉得这是正路,像是太阳会让人感到温暖。 反观法家,一项项措施的确都是能强国的法门,但是太不中听,除了君主之外,任谁看来都是反派。 洛长来到这里是要寻找一部比较关键的典籍,两人绕过两个大大的书架,在一大卷竹简面前停了下来,他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书简说道:“礼,你看到那十卷书了吗?那就是法家的源头之一!” 洛礼抬头,便见到在书架竹简旁边写着《管子》二字。 “兄长,这难道是昔年管仲所著吗?” 管仲在诸夏列国之间有着赫赫威名,辅佐桓公五年而霸天下,这是再也没有臣子达成的战绩,由于管仲行法家之实,行王道之名,所以儒家和法家都非常的推崇管仲。 “没错,这就是四百年前齐国冢宰管仲的思想,其中有管仲对国家强盛的思考,还有各种改革的深层原因,这实际上是学宫之中法家的思想源泉之一。 但是现在的霸道法家将管仲提高君主威权和驱使兵民的那一套发扬光大,但是对于管仲让利于民、中和矛盾的政策全部摒弃,最终造就了现在的法家。 管仲本就是洛国公族子弟,他的理论来源于素王是不争的事实,等到日后清算严刑峻法,践踏法家之时。 法家子弟定然惶惶不可终日,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就需要这一套温和的理论出世。 伱是公室子弟中学术方面最有天赋的,将《管子》带回好生研习,就像是明公在儒家之中的地位一般,你要努力在管仲法家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洛礼越听眼神越亮,连忙道:“兄长放心,礼定不负所托。” …… 洛长在这里筹谋儒法这两家目前比较兴盛的学说时,齐国正处于表面的平静,实际上台面之下暗流涌动。 齐国战败造成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那些想要恢复桓公霸业的贵族遭遇了巨大的打击,齐国不仅没有恢复实力,还割让土地、赔偿损失,尤其是淮泗地区的割让,齐国失去了向南的桥头堡。 齐国宫中,气氛很是凝滞,两拨人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国相直接跪在齐公面前泣声道:“国君。 齐国是武王分封的邦国,和洛国一样的高贵古老,先君桓公进位方伯,获得九锡,首开霸主之路,这是多么辉煌灿烂的历史。 诸夏大战,一败涂地,三分之一的土地割让,这是何等屈辱的事情啊! 这都是先祖披荆斩棘才获得的土地,难道您就不感到愤怒吗? 还请您到临淄城中听一听吧,齐人心中的愤怒像是滚烫的岩浆一般,不知何时就会爆发。 若是您再不安抚,你我君臣一定会死于宫廷之中。” 这正是齐公所担心的,他同样泣泪叹息道:“国相,您所说的危险,难道孤会不知道吗? 但是现在的局势严重到这个地步,孤应当怎么做呢?” 国相抹抹眼泪,狠声道:“国君,齐国战败,都是因为薛元等人作战不利,还擅自开启战端。 他们必须要为战败负责,将他们全部杀死,然后将罪责推到他们的身上,想必可以缓解国中贵族和国人的情绪。” 胜则赏,败则罚。 这是铁律,齐国遭遇了这么大的失败,必须要有人站出来背锅,若是没人站出来,就要君主来背。 但是这次的锅实在是太大,齐公一个人背不动,所以国相提议让发动战争的那些大夫元士来背。 “杀死薛元等人?”齐公闻言惊道:“他们手握重兵,直接杀死他们岂不是要在国中掀起内战吗?” 司马同样反对道:“齐国之南有秦国和魏国的军队,若是驻守淮泗的秦魏二国乘机来攻该怎么办? 魏侯卿背叛秦魏两国的盟约,秦伯背叛秦楚两国的盟约,这两国都是不讲信义的豺狼之国。 一旦国中动乱,他们一定会顷刻之间就撕毁洛水和议,到那时又是社稷倾覆的大祸,国相您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齐国在过去都是和洛国同行,所以基本上没有做过背盟的事情,对于魏国和秦国毫无顾忌的背盟行为,齐国心中大生警惕。 齐公踌躇道:“国相,现在没有洛国公室襄助,孤的心中实在是没有底啊,不如派人到洛国之中,问问洛侯可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国相简直气的要吐血了,生死存亡的时刻,顾虑这么多,真是猪队友啊! 真以为洛侯想见到你吗? 国相直接站起用力握住齐公的手臂厉声道:“国君! 不能再犹豫了,您立刻向国中贵族发书,就说齐国战败是因为您的德行不足,请各位忠臣前来临淄商议齐国大事。” 说着,他的眼中已经满是杀气,紧紧盯着齐公,大有一种你不答应就先把你杀掉的意思,齐公胆寒连声道:“那便依照国相所言。” 齐相不论是否存在私心,但他对齐国局势的判断是非常准确的。 各国的贵族都在战争之中损失惨重,楚国这些战胜国的贵族还能够拿到补偿,齐国这种战败国就太惨了。 国中矛盾丛生,尤其是一些要弥补损失的小贵族,直接开始攻击相邻的城池,还有那些直接被割土的贵族,失去了封地,心中满是愤慨。 这些怨气最终一定会传导到临淄城中,这就是社稷主的必然宿命。 接到临淄城中传来的消息时,由于齐公邀请了整个国中的贵族,而且语气很是诚恳,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齐国数十座城池之中的近百位贵族,携带着自己的家臣前往临淄城中。 …… 现在距离孔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是儒学的昌盛,不仅仅因为洛国一直以来在学宫之中扶持,还是因为昔年孔子门徒的后裔确实贤人辈出。 想要插手未来的儒家,这些人都需要搞定,尤其是孔子最著名的那几个学生,一定都要放入贤人名单之上。 实际上对于儒家的现状,现在的领袖人物端木公早就已经忧虑了,他不是孔子那样的圣人,做不到那样的云淡风轻,他对儒家的地位和发展都非常的在意。 “现在列国之中,居于高位的人,皆是兵法纵横之士,世道崩坏,列国君主重法重术不重仁德,儒家该何去何从呢?” 所有的学说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实现政治理想,建立自己心中的世界而存在的。 学说被一国君主排斥不要紧,但是所有的君主都排斥,这让儒生怎么能淡定呢? “端木公,前些时日我在公子又的府邸之中,见到了昔年洛明公所著的《洛语》原书,其中还有洛氏历代先贤做的注释,甚至还有孔圣的注释。 我看了一卷就觉得大受震撼,这些思想和儒家无比的贴合,但是却不在我们的经典之中,若是能够吸引这部分经典,想必儒学能够得到更大的发展。” 室中本就有洛国公族子弟,闻言便说道:“公室之中有无数的秘传典籍,尤其是公室子弟大多聪慧,恐怕在公室之中,孔圣的典籍注释也是极多的,只不过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洛又轻轻地抛出了一个饵,要将儒家这一条大鱼钓上钩。 …… 洛国积累的底蕴实在是太过深厚,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败之后,吴国陷入了灭亡的境地,齐国陷入了内乱之中,韩国和赵国对魏国伏低做小。 反观洛国,仅仅是失去了政治霸权,转而开始挥舞文化大棒,通过素王崇高的地位,历代先祖观点各不相同的典籍和洛国学宫的垄断权力,对各种学说和思想在底层加强自己的影响力,这使得洛氏在激烈的学派之争中获得了超然的地位。——《战国中的洛国》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随着洛长有序推进自己谋划的时候,齐国发生的惨案再次震惊了列国。 临淄大贵族出于政治目的对一部分小贵族发动了反攻倒算,并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超过三十多位贵族直接死在了临淄城中,包括他们带来的私兵、家臣,数千人在惨案之中丧生。 “薛元等人,都是先君所分封的贵族,却不思报效君上,反而胁迫国君,达成自己掀起战争的目的。 多少齐人死在了战场之上,多少贵族的祭祀因此而断绝呢? 这是何等的虎豹豺狼本性啊,这样的人难道会悔改吗? 如果不诛杀这样的奸佞,齐国未来一定会再次陷入恐怖的失败之中。” 齐国的国人纷纷唾骂着薛元等人,为了发动战争,杀死齐人却嫁祸给宋人,这种事情再一次的突破了道德底线。 从诛杀田昌开始,齐国政治就一直笼罩在血腥的杀戮之中,完全是赢者通吃,败者族灭的残酷模式。 驻守在淮泗的秦魏两国,见到这副场景,都忍不住打个寒战道:“齐国这些贵族,真的是狠,留在齐国之中祸害自己即可。” 面对着齐国的不断衰弱,燕侯心中有了一些别样的心思,于是向着左右亲随问道:“诸夏大战之时,燕国抵御北方的胡人。 这对齐国是天大的恩情啊。 但是齐国战后却并未对燕国表示感谢,这是不符合礼仪的。 燕国难道不应该攻打齐国,表示燕国的愤怒吗?” 燕国国相没想到自家国君竟然想着这件事,燕国抵御胡人本身是出于维护自己疆土的安全,保护齐国只是顺便而已。 转念一想就猜到,国君是因为姬姜联盟的破裂,洛国不再调和其中的矛盾,所以想要乘着齐国虚弱捞好处。 “国君,现在对齐国发动战争,燕国必胜,齐国要为燕国割三百里的土地!” 燕侯面上一喜,然后就见到国相满脸悲痛道:“但是臣却要为国君悲叹,燕国北方八百里的土地都要失去了。 燕国的土地贫瘠,是因为齐国才存活至今。 虽然现在齐国虚弱,但是燕国能够灭亡齐国吗? 等到齐国二十年之后恢复过来,哪怕不进攻燕国,只是坐视北方的胡人涌入燕国,难道燕国还能守住蓟城之北的八百里山河吗? 臣的家族世代受到燕国的恩惠,却眼睁睁的看着燕国陷入这样的险境,难道能不为国君和燕国而悲叹吗?” 燕侯闻言不悦道:“难道燕国永远都要做齐国的藩属吗? 燕国是姬姓的贵胄,现在洛国衰弱,吴国有灭顶之灾,魏国无信无义,韩国不过是魏国的狗,这天下难道还有比燕国更加尊贵的吗?” 望着燕侯那张脸,燕相实在是想抽他两巴掌,但还是好声好气的哄着道:“国君,燕国有两千里的国土,齐国现在却只有一千里的土地,在燕国的土地上有无数的野人,都可以作为兵员。 燕国只要招揽人才,按部就班的发展,就能成为楚国那样的天下强国。 现在攻打齐国,这难道不是将美玉丢弃,却到齐国之中拾取劣石吗?” 燕相这么说自己都不信,就燕国这块破地,怎么能和楚国那肥沃的平原相比,但是忽悠燕侯是足够的,毕竟燕侯连上田和下田的区别也不知道。 于是燕国国君歇下了进攻齐国的心。 洛长并不在意齐国发生的事情,现在他忙着为洛氏转型,为天下寻求之后的道路。 现在连周王室都没时间顾及,更不要说齐国公室,只要没有覆亡的危机,他就会安安静静地待在洛国之中。 大战之后剧烈的社会变动随着齐国的血腥惨案,终于彻底的停止,魏国开始了变法,齐国之中本就存在的法家面对稍微统一的齐国,同样开始寻求变法。 但是魏法家的那一套唯君独尊的术不适合齐国。 所以一部分人前往洛国之中求学,齐人都知道洛国之中有完整的管仲著作。 管仲是所有齐人的精神偶像,是素王之下最受崇敬之人,他们希冀着能从管仲的著作找到齐国问题的解决方法。 甚至齐国公子亲自到了洛国之中拜见洛长,声泪泣下的说道:“洛侯,现在齐国大战衰微,人才匮乏至极,想要变法强国,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齐洛两国是七百多年的血盟,难道您能坐视齐国就这样覆亡吗? 齐国上下知晓洛国无暇他顾,但还请您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还请让公族才俊到齐国出仕,齐国愿以高官厚禄,宗支贵女相配。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齐国愿与周洛共存亡啊!” 这声声泣泪让洛长怎么能够不动容呢? 于是感叹道:“公子,您还请起吧,正如您所说的,七百多年的血盟,洛国怎么会坐视齐国覆亡呢? 洛国之中有专研仲相之学的子弟,便让他们到齐国之中吧,还望公子能多多照料他们。 希望齐国能够再次强盛起来,早日复兴桓公时的霸业。” 于是一批公族子弟就这样前往了齐国之中,但洛长说了,若是不愿意待在齐国之中,随时可以回来。 相当于洛国派了一批人到齐国之中帮扶。 各国大力恢复着生产,等待着新一代人成长起来,获得更多的赋税和兵员,随着变法的加剧,魏国之中国野之分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在崩溃着,大量的野人被编入户籍之中,成为了魏国自耕农。 传统的井田制度彻底在魏国被废弃,随着变法的进行,人才的涌入,贵族世袭的制度同样被废除。 魏国之中能够世袭的只剩下魏侯之位! 这自然遭到了贵族们的反对,这是大家的魏国,不是你魏卿一人的魏国。 魏侯卿强势的将变法所有的阻碍都打击下去,那些反对派甚至说服了魏侯的公子来反对。 反对的谏言是上午递上的,处死的命令是下午下达的。 魏侯早就想要杀死一位重要的贵族来彰显自己对变法的坚决态度,只是没想到撞上来的是自己的儿子。 再想一想,七八个儿子呢,不缺这一个,于是直接下令杀死。 “身为魏国公子,竟然公然蔑视君父,反对强国之计,这是何等愚蠢! 这样的庸才,难道能够将国家托付吗? 唯有杀之,才能永绝后患,孤薨后,强国之法才能得以延续。” 魏国公子难以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无情到这种地步,悲愤道:“酷法伤民,这难道真的是强国之道吗? 儿臣为魏国而谏,即便被杀,亦不服!” 任何人的求情都没用,一位高贵的公子就这样为魏国的变法献出了性命。 魏侯卿的冷酷无情和对变法的坚持震惊到了所有人,这一下魏国之中再也没有人反对。 韩国和赵国在旁边看着都感觉胆战心惊,“魏侯卿连亲生的儿子尚且能够下此毒手,难道还能善待他的臣民吗? 他不能善待他的臣民,难道会在意他的盟国吗? 和魏国结盟,这简直就像是和中山之狼同行啊。” 但是法家士子欣喜若狂,高呼魏侯乃是当世圣王,“国君圣明如天,有您这样的君主,魏国难道会不强盛吗?” 然后在魏国之中驰骋玩弄法术,在魏侯卿的全力支持,短短几年就让魏国焕然一新,展现出勃勃的生机。 随着魏侯卿的事迹传遍天下,他的口碑迅速的两极分化,但来到魏国的法家士子越来越多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士子各展所能,使魏国人口大量恢复,尤其是还通过授田从王畿和韩国、赵国之中吸引来了不少的人口。 所谓兵法一体,随着魏国开始改造,兵家之人在魏国之中同样开始发力,为魏国训练天下强军。 秦伯回到国中之后,想到魏侯卿之事便气闷不已,心态甚至都有点崩了,实在是大好局势一波浪完,除非是那种心智坚韧到极点之人,否则谁都扛不住。 等到秦国中有人让他学习魏侯卿变法之时,他直接大怒道:“魏侯卿是无谋的小人,是目光短浅的鼠辈,是诸夏列国从未出现过的卑贱之人。 难道这样的人会做出正确的事情吗? 看看他的所作所为吧,干涉国中贵女的婚嫁,即使是桀纣幽厉那样的昏暴之君也从未如此做过。 贬斥立下功勋的封臣,废弃了贵族世袭的官爵,孤断言终有一日,他会死于臣下的刺杀。 因为谏言就直接杀死自己的儿子,这难道不是让奸佞之臣所蒙蔽吗? 孤乃是仁义之主,怎么能够效仿这样的卑劣贱种!” 于是齐国开始温和变法,说是变法不如说是弥合齐国分裂的政局,魏国周围的国家要么犹犹豫豫,要么不具备变法的条件。 要么就像是王室一般,每日里待在王畿之中享受,整日里想着内斗,或许是王室传统宫闱之乱。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天下纷纷扰扰。 洛宫之中,洛国公室又一代新的子弟成长了起来。 洛长坐在树下,望着秋日之下,飘飘洒洒的落下的树叶,手中是洛国太子所带来的关于列国的消息。 “父亲,魏国强盛,有武卒强军,不弱于昔年的洛国锐士,又有韩赵两国作为盟友,在函谷关之西和秦人大战,斩首两万,震动天下,之后恐怕是要和楚国在南阳大战了。” 洛长微微看了两眼,“先败秦,再击楚,魏国这是将自己当作晋国了,可惜魏国终究不是晋国。 这些年魏国变法所施行的政策,政策所造成的结果,魏法家如何处理,并且得到何等结果,都已经记录在案,真是让公室受益匪浅。” 管仲昔年在齐国的改革就被洛氏记录在案,从管仲之术中变异出来的魏法家,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大国之中进行实践,这是极其宝贵的经验。 洛氏虽然不干涉政治,但是对于文化是不会放过的,将近八百年来,洛氏的治政书已经能够堆满巨大的宫殿了。 …… 魏国的变法摧毁了贵族世袭制度和周王朝的土地制度,封建奴隶制的经济基础被摧毁,新的地主阶级兴起,是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一次变革,同时也是后续列国变法的蓝图。——《战国变法合集》 这个就叫详略得当,加速加速,诸子百家时代,除了传统的百家之外,还有天文家、数术家什么的,总要搞点不一样的,洛氏就是藏宝库,各种知识都要有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邀请墨家入洛 商丘是宋国亡国之后,诸侯为他留下的祭祀之地,其余的城池则主要归于王畿和洛国。 在商丘的东城角落,有一片很简陋的木屋和石屋,屋顶之中铺着厚厚的茅草。 院墙很高大,院中堆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器具,很多人在拼接着那些零散的物件,不时的爆发出丝丝的欢呼之声。 还有不少人正在地上写写画画,那些符号之中充满了一种规律的美感。 有五六人在墙角处互相辩论,争得不可开交,有人拿着一块破裂的琉璃在太阳光之下照射着。 还有一个个的木人桩,不少只身着短布衣、草鞋的壮汉正练习着剑术和搏斗之术。 一道道喝声时不时在院中响起,无论任谁来看,这都是一群非常奇怪的人。 “咚咚咚。” 这是马匹踏地和车轴滚转的声音,瞬间吸引了院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那些习武之人,像是久经战阵考验的士兵一般,脸上瞬间升起警惕之色,紧紧的望着院外,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那些奇奇怪怪的器械。 然后就见到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驾着车出现,他浑身穿着很是朴素,短布衣、草鞋,或许用寒酸来形容更加合适。 但他绝不给人丝毫的怯懦之气,面容坚毅,耳目之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坚韧不拔的气质。 他腰间佩着剑,仿佛一个随时会拔剑而出的武士一般,和列国之中那些传统的士人完全不同。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眉心的圣痕,他的身份,天下皆知晓。 “是怀臣!” 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很明显洛怀臣在这群人之中的威望很高。 一些人直接走上前说道:“怀臣,你终于回来了,巨子一直在等你。” 洛怀臣翻身下车,向众人招呼之后,就直接向着屋中走去。 推门走进,这是一间很干净整洁的屋子,或许说是简陋更是合适,因为除了生活所必须的物品之外,只有书籍。 屋中跪坐着十几个人,所有人腰间都佩着剑,装束几乎是同样的简陋。 最中间坐着一个无比坚毅的男子,他的脸上是风吹雨打出的痕迹,仿佛大理石一般,他的身影像是一座山,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生出仰望之心,他的神情和眼神总是平静,宛如湖泊。 他叫墨翟,墨家巨子,一位在商丘之中有大名的人,一位让洛怀臣极为倾佩的人,他认为这是和老子、孔子一样的圣贤之人。 “怀臣。” 见到洛怀臣推门走进,屋中众人纷纷浮现出笑意,墨翟道:“回来就好,坐。” 等到洛怀臣坐下,墨翟望着屋中的众人,沉声道:“如今天下汹汹,魏国大败秦国,列国战乱又起,墨者正当守御天下,以安定诸国。 如今墨家日渐壮大,制度完备,墨者众多且有才能,是时候向列国出仕,宣扬墨家的主张了。” 墨家成立自然不是单纯的为了抱团取暖,同样有着自己的政治主张。 洛怀臣闻言便说道:“巨子,若是想要传扬墨家之学,还是要往洛国学宫去,那里是天下群英荟萃之地。 墨家之法,尽驳儒生,儒家乃是天下显学,虽然列国君主不用王道,但是儒家子弟的才能却是认可的。 洛国学宫正是儒生的大本营,若是在那里斗败儒生,墨家之能就能立刻显于列国。 墨家通法尚义,又精于工巧,不逊色于公输一脉,无论入何国,皆能强盛,墨者忠诚不畏死,这都是列国君主所需要的。 墨家定是当世的显学。” 出名最快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本就有名的踏脚石,若这个踏脚石还是自己的对头,那就更好了。 恰好,墨家学说基本上处处都在驳斥儒家,用儒家来当踏脚石再好不过。 洛怀臣这一番话,让木屋中的众人都很是意动,而且前往洛国,同样是他们心中所愿。 墨者主要生活在商丘之中,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是脱产的贵族,而是手工业者,虽然没有自耕农辛苦,但同样需要每日劳作。 洛国学宫的盛名他们自然是知晓的,尤其是洛怀臣本身就是洛国公室,在墨翟等人编撰墨家典籍之时,洛怀臣时常与他们说起洛国的政策,这让他们对洛国心生向往。 至于洛怀臣,身为墨者,要为墨家着想,身为洛国公室子弟,他同样要为洛国谋划。 他离开洛国到现在已经很多年,本来是在列国之中游历,直到他发现了墨家这个诞生于手工业者的组织。 在简单的了解一番之后,他就结束了游历,留在了商丘之中,加入了墨家,因为他认为这是最有价值的发现。 墨家是一个和儒家、法家、道家等等传统学派完全不同的学派。 墨翟本是儒生,却建立了墨家这个处处反对儒家的学派。 墨家组织之严密,纪律之严苛,完全不逊色于最优秀的军队,加入组织的成员信仰之坚定,也是世间少有。 这是一群理想主义者! 等到洛怀臣见识了墨家的机关术和逻辑法之后,他心中彻底升起了将墨家打包拉回洛国的想法。 他认为这么一群不论是理论水平,还是实践操作都不逊色于贤才的人,不应该将生命浪费在一些人与人的争斗之中。 这个天下将精力耗费在统治术上面的人已经足够多了,并不缺少墨家这一支,他们的学说应当流传万世。 兼爱非攻,这的确是伟大的理想,但连素王都做不到,素王最爱他的子孙,然后是周人,然后是诸夏之人,明确的厌弃那些蛮夷。 但这是墨者的信仰,他不能改变,只能尽力的从中斡旋。 “洛国。” 墨翟沉思着,他知道洛怀臣身为洛国公室子弟,一直都想要墨家入洛。 他之所以不去洛国,只是因为他认为洛国不需要墨家,兼爱非攻这两项,洛国已经做的很好,不需要他再去规劝洛国国君。 在各家的典籍之中,洛国都是经常性被拿出来举例的,墨翟的思想之中也有不少是根据素王和洛国的现实而提出的。 比如说天志和明鬼就是从洛国之中得到的启发,洛国是唯一一个将近八百年,没有出过任何一个昏暴之君的国度,每一任洛侯都能够善待他的子民。 墨翟认为,这是因为洛国公室无比的信奉素王的存在,所以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约束。 他将天比喻成一个有思想,会根据人的善恶而做出反应的人格化神,希望以此来对君王的德行进行约束。 墨翟信奉人的力量,但是他却花费了大量的例子来论证鬼神的存在,本质上并不是为了推翻无神论,而是希望通过超自然的力量来约束人的行为。 洛怀臣正声道:“巨子,您知道我是洛国公室子弟,为天下计,您应当前往洛国。 在洛国的守藏室之中,有无数的经传注释,老子和孔子都是进入了守藏室之中阅尽天下之书,最终为天下所敬仰。 我愿意为您向国君引荐,以您的才能定然能够进入守藏室。 您虽然不看重虚名,但是墨家典籍的厚重程度难道也不在意吗? 墨家思辩无敌,不似纵横家那般狡言欺诈,而是事实推理,这是墨家远超其余学派的地方,应当继续发展,深入研究。 等到您进入守藏室之后,就能够见到近八百年最有智慧的一批人对天下局势的思考,天下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这是无数的智慧,只要您能够领略其中的一部分,墨家的理论就能飞速丰厚。 现在的墨家思想还是受到儒家的影响极重,尤其是亲士、修身、所染三篇,其中儒家意味极其浓厚。 这就是您早年学习儒家所残留下的习性,想必您是不满意的,进入守藏室之后,您就会发现儒家所谓的残留是如何的不值一提。” 洛国公室子弟对于学说同样有着自己的偏好,就像洛礼偏爱管仲之学,明公洛休偏向王道,洛怀臣对这两条道路都不太感冒。 他总觉得儒家的学说哪里有问题,直到他见到了墨翟,他终于明白了,儒家的理论还需要改造。 一直以来生活在洛国之中,让儒家的理论有些空中楼阁,墨家会让他们脚踏实地起来。 最吸引洛怀臣的,还是墨家在器械改造上的能力,那些墨者改造出来的农具,创造出来的守城工具都是能够改变天下形势的利器。 今天进山了,太忙了,下班晚了~ 其实墨家一直想写,而且是诸子百家中可能篇幅最长的,但是墨家比较特殊,我得好好思考一下写作的手法。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墨翟 墨家来到了洛国之中,就像是一支军队,整整将近三百人,横冲直撞一般的来到了学宫之中。 墨翟由洛怀臣带着去见洛长,剩下的墨者则在学宫之中旁听。 对学宫之中的学子来说,墨者的装束很是奇怪,这不是士子该穿的服饰。 法家士子大量出仕,实际上儒家的士子同样在出仕,君主只不过是不接受王道,儒家士子同样有精通各项技能的,诸如昔年的端木子就非常精通纵横之术,以言辞犀利著称。 跟随墨翟而来的墨者在学宫之中正襟危坐,准备听听儒生们讲些什么,儒生们并不知晓这些墨者是冲着他们来的,便开始按照正常的流程分别阐述自己对经典的理解。 于是墨者们一直皱眉,然后无法忍受,阳胜直接大声说道:“现在天下列国之间战火频频,贫困的人连站立的地方都没有。 你们却在这里大肆地强调那些无一用处的繁文缛节。 上古的圣王大禹治水之时,穿着草鞋披着蓑衣,最终成为了天下共主。 人死去就像是油灯熄灭,即使再繁复的葬礼又有什么用处呢? 不如将这些财货留给活着的人。 难道儒生认为奢靡浪费的人,反而应该王天下吗? 那你们应该去找桀纣那样的君主,重新修建酒池肉林,发动全天下的人来修建高高的摘星台,想必这样就可以天下大治了。” 所有儒生都被这些墨者突然的发言惊呆了,就连那些平时和儒生不对付的学派之人,也愣在了当场。 好家伙。 这群人从哪来的,说话这么犀利。 阳胜的地图炮自然将儒生们激怒,纷纷大声道:“狂悖之徒,报上名来。” “阳胜!”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儒生们一见阳胜气度不凡,便猜到了阳胜的想法,悄声说道:“此人应当是特意来要与我等辩论。 切记要小心,所有辩论都会被记录在案。” 在宫殿的各个拐角之处,都有很多的女子在此默记,另外的人则开始记录,儒生们在学宫之中数百年,自然是知晓的。 虽然心中戒备,但儒生们凛然不惧,背靠洛国这棵王道大树,加上孔子这位圣贤出世,如今天下之中,只有儒生才有最完善的理论体系。 辩论几乎没有输过,即便是法家在嘴炮这方面同样不是儒家的对手,所以法家换了战场,不和儒家打嘴炮,要用真正的实践成果碾压儒家。 但是这一次儒家失策了,墨家有着这个时代最强的逻辑学,还有着更强悍的辩论体系,墨家是专门研究过这一门学问的。 而且墨翟本就出生儒家,对儒家的学说太过熟悉了,墨家专门挑着儒家学说最薄弱的地方来击打,最不符合当前实际的地方来突破,三管齐下,这要是还能输才是怪事。 不过一日,墨家就将儒家门徒怼的连话都说不出,若不是洛国公族化用儒家之外的理论伸出援手,这些儒生都要呆不下去了。 连续三日,结果一模一样,儒家被反复吊起来锤。 这直接看呆了其他的学派之人,“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如此有才能,将儒家的学说批驳的一无是处。” 这当然不是儒家真正的水平,墨家属于不讲武德,搞偷袭,但造成的结果是震撼性的。 阳胜眼中很是平静,对于周围人的怒视和赞誉都不在意,他大声笑道:“巨子说的没错,儒家学说,是无用之学,不堪一击。” 学宫之中的儒生已经冷静下来,“墨家阳胜,你的确是有才能的人,辩才无双。 但是儒家所传承的是素王大道,明公作经传,难道这两位圣人也会出错吗?” 儒生们已经意识到,这些自称墨家之人,对儒家经典的认识很是深厚,所以才能每每切中要害。 那些要害都是儒家内部自己都感觉困惑,亟待解决的,现在被墨家提出来,自然是打不过的。 但是完成了道统梳理的儒家,对自己的理论有着无比的自信,儒家讲究克己复礼,儒生一向认为自己的大道传承于素王,学说有问题是正常的,改正就好。 阳胜自然知道这两位圣人一定会被儒生提出来,尤其是素王,这是孔子最为推崇的圣人。 听到眼前的儒生所说,阳胜当即冷笑道:“素王的大道?儒生莫非都是如此的自大吗? 素王大道包容万物,难道是儒学这样的不便之物吗? 素王讲孝,但从未告知伱要守丧三年,哭泣不分昼夜,还要披麻戴孝,忍饥挨饿,等到守丧结束,人形几乎损毁,你们生活在洛国之中,难道就见不到洛侯从未如此守孝吗? 素王重视祭祀和埋葬先祖,但素王先讲贵生,就是活着的人先要活得好,才能好好的祭祀祖先。 大量的财物被葬入地底,若是匹夫家中,一场葬礼就要竭尽家财,这难道是对的吗? 素王通天彻地,古往今来第一神圣之人,随葬之物不过是昔年向武王进献的金匮罢了。 后世王公贵族喜好奢华,于是厚葬之风成型,竟然还能说到素王身上。 你们曲解素王之道,还在这里沾沾自喜,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啊!” 这一字字,一句句,仿佛针一样的扎在儒生的心里。 墨家最反对的就是儒家那些繁复的礼和祭祀,认为这是对社会资源极大的浪费。 素王所制定的周礼,的确是非常的繁琐,但那是为了确立邦周新的制度,后续盛大的仪式举行的并不多。 这边墨家在摩擦儒家大显声名的时候,墨翟随着洛怀臣见到了洛长。 在守藏室之中。 望着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人,突然想起当年先祖面对老子和孔子时,是不是和现在的自己怀有同样的心情。 墨翟抬眼向着四方上下左右看去,数不清的竹简,密密麻麻的堆积在这里,他的心情同样很是复杂。 洛长已经读过墨翟的书,现在听着墨翟讲述他的学说,其中还有墨家子弟的实践。 听着听着,洛长便击节赞叹道:“兼爱非攻,这是圣贤的学说,难道有人能不为之着迷吗? 洛国公室数百年来或许就是因为兼爱才能如此和睦吧。 如果能够用在诸夏列国之间,先祖素王希冀天下大同的想法就能够实现了。 您的品德之高尚,诸夏列国之中又有几人能够比得上呢? 墨家墨者都是应当重重犒赏的义士啊,孤应当尊称您为子才能表达对您的尊敬。” 洛长是发自内心的认为墨家这些人的品德太伟大了,这种极致的利他,连洛国公室都做不到。 但是这番话中还隐含着另外一层意思,对于天下大同,先祖素王也只能希冀,难道您能够实现吗? 墨翟当然能够听出洛长话中的意思,于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实际上他早就料到了,因为洛怀臣的态度也是如此。 洛长继续说道:“墨子,您想要通过止战的方法来让天下安定,这是很难得,魏国和秦国之间发生了战争,之后秦国和魏国之间必然还要发生战争,请问您要如何去阻止这一场战争呢?” 墨翟说道:“墨家有足够多的守城利器,如果秦国和魏国互相无法攻破城池,君主就会思虑战争的得失,战争就会停止下来。” 这话的确是没错,就像是秦国,如果无法攻破函谷关,他是不会向魏国发动战争的。 洛长笑道:“墨子,您的想法只能阻止突然发动的战争。 我来为您讲一个发生在楚国之中的事情吧。 在楚国之中,有一个喜欢劝人和睦的人,这一日他见到两人争吵,于是上前劝说,最终两人重归于好。 他很是得意,有一日,他再次遇到了两个正在争吵的人,他便学着上一次的态度,去劝人和好,却没想到直接被两人打了一顿。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第一次的两个人只不过是因为误会而发生了些许的口角而已,但是这一次的两人却是因为争夺田地的归属。 发生一些口角是不重要的小事,但田地的多少是关系到两家生死的大事,所以他失败了。 如果您能够让战争停止,那就说明这一场战争本就是没有必要的。 但是如果有一天,两个国家的矛盾已经大到不死不休的地步,那您应该如何做呢? 在这样的世道之中,您想要兼爱非攻的理想实现,那恐怕是比昔年的孔子还要艰难的事情了。” 洛长只说了兼爱非攻,因为这两条是不可能的,他还是希望能够劝说墨翟,这世上还有更需要他做的事情。 但这正是墨家的核心,若是失去了这两条,墨家和那些为了政治利益而存在的学派还有什么区别呢? 对洛长的劝说,墨翟闻言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邦周的天命早该落地了,若不是洛国一直强撑着,王畿中的天子难道能有现在的逍遥吗? 历代洛侯都是素王的后裔,想必知道这些道理,但还是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虽然反对儒家的学说,但孔子是个真正的贤人,身上有常人不具备的纯粹,或许这是我曾经学儒的原因。” 洛长愈发的倾佩墨翟,“您真是圣贤,孤不过是凡人,竟然妄想改变您的意志。” 没想到墨翟却摇摇头道:“能成事的才是圣贤,就像是素王那般,从不失败,从不出错,我希望能够在守藏室之中找到自己想要的。” 洛长离开了这里,洛怀臣走了进来,跪坐在墨翟身边,两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 裕公二十一年,公与墨子论道。 及止。 问曰:墨者何也? 公曰:墨者,明也,圣矣!——《洛宫春秋·盛学》 其实墨家虽然是儒家的主要反对派,但两家的理论没那么大冲突。 墨家的消亡太过可惜,但他又是注定消亡的,就在我的书里为他保存下来吧,而且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洛氏和墨家很像。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洛氏不王 墨翟跪坐在守藏室之中,突然笑了起来,对洛怀臣说道:“墨家的思想要兴盛了。” 洛怀臣微笑道:“是的巨子,这就是我请您带墨家来到洛国的原因,这里是墨家的乐土。 您的思想是如此的瑰丽,天下人是如此的困苦,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您的出现。” 墨翟又说道:“洛侯说,墨者会牺牲,墨家的思想即便兴盛,却避免不了消亡的命运。” 洛怀臣还是笑着说道:“是也不是,兼爱的伟大是现在所无法实现的,或许完整的墨家会消失,但墨家的精神、典籍、文化会永远流传下去。 墨家的技术会改造天下,墨家的思想会使人聪慧,让伟大的智慧延续,这是洛氏存在的意义之一。 直到日月崩毁,时间终末。 终有一日,兼爱的思想会重新回到天下之中,天下大同一定会到来的。” 洛长和墨翟短短的交谈,貌似只是洛长在劝解墨翟,然后墨翟坚定自己的意志。 但正如昔年老子和孔子的对话,洛辞和孔子的对话一般,儒家从那之后就开始了大兴。 墨翟明白,洛长是明确的告诉他,洛氏非常喜欢墨家思想,准备将它推行到天下。 即便列国的君主暂时不接受,但是洛国会一直养着墨者的存在,就像是学宫中的很多儒生一般。 在墨翟留在守藏室之中完善墨家理论之时,墨者们很快就发现墨家思想的发展速度远远比想象中的快。 墨家的学说极重逻辑推理,唯一逻辑推理极弱的就是天志和明鬼,但这两篇在洛国之中被自动带入素王。 儒墨两家很快就开始了“友好”的切磋,一日三辩,然后墨家理论之中某些自相矛盾的地方就被摘了出来。 比如说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但是后面又说人的一切都是天所决定的,人没有选择的权力。 洛国公室对于墨家的关注度很高,但关注的并不是那些政治上的思想,对于公室而言,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尤其是墨家兼爱非攻这种理想化到了极点的政治思想,洛国公室虽然倾佩,但并不认可。 “墨家最大的宝藏是思辩之道和工巧之利,尤其是工巧之利,若是洛氏能够不断精研,就能不断地创造出新的武器。 诸夏之所以战胜蛮夷,不仅仅是因为诸夏更加的团结,还因为诸夏有着更先进的文明。 当青铜器刚刚出现的时候,蛮夷还能够与诸夏一战,但是青铜器的冶炼技术愈发成熟之后,蛮夷就越来越不堪一击。 这就是武器的作用,如果洛氏能够始终保持武器的先进,就能够始终引领着诸夏前进,顺便维护家族的存续。” 洛国学宫之中,儒家学子已经不再与墨家辩论,取而代之的是道家的士子,因为儒墨两家吵着吵着就发现,双方之间的矛盾不是根本性的。 但是道家和墨家和理论有根本性的冲突,墨家绝大多数的理论都建立在天是兼爱的基础上,并且由此推导出整个墨家的理论体系。 但是道家简简单单四个字,“天地不仁!” 直接将墨家理论的基础击溃,后续的所有推断都成为了空中楼阁。 于是阳胜问道于墨翟,墨翟正在守藏室之中看道德经的新旧两版,笑道:“身处洛国之中,却忘记素王,墨家辩术真是白学。” 阳胜便信心满满道:“昔年老子在学宫之中讲道,素王如天,难道素王也是不仁的吗? 八百年洛国君主尊崇素王之道,无一不仁,才有了洛国的兴盛,数遍列国子民,唯有洛国能称得上安居乐业。 若是素王不仁,洛国君主坐视子民覆亡,坐视邦周覆亡,难道还会有现在的景象吗?” 道家子弟又是四个字,“洛氏不王!” “阳胜君,墨家的理论似乎将素王和天并列,但还请您知晓,王是天子,上天之子,不是素王之子,素王至高至圣,但他的爱是有限的。 不要说列国的君主,从王室东迁之后,甚至就连邦周的天子,素王都不愿意关注,只要不勾结四夷,素王只在洛国之中播撒他的光辉。 难道您要用素王的仁,来制衡那些不兼爱的君主吗? 恐怕素王并不愿意。” “轰!” 整个学宫之中,无论是儒生,还是墨者,都被这简简单单地四个字震在了原地,紧接着就是无数的呼声,无数的疑问之声。 洛氏不王! 这是道家士子对墨者的回应,素王如天,但素王不是天。 即便真如诗歌之中所赞美的那般,素王的神灵真的在天上,素王仁,素王是赏善罚恶的,但素王的子孙不王。 难道素王就会一直干涉人间之事吗? 八百年来,素王庇佑着邦周的天命,但是这种庇佑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弱。 诸夏大战,周洛战败,谁能忘记呢? 邦周天命摇摇欲坠是天下人的共识,只不过现在还无人知晓,天命将会落在何处。 但不在洛国! 道家认为自己只是简简单单地讲了一个道理,但这个理所当然的道理,却一直以来都被人所忽视。 但是对于墨家来说是无比的震撼,因为这些墨者突然发现,只要洛氏称王,墨家的理想就能实现。 但是洛氏不王。 武王曾经要将王位传给素王,但是素王说他没有天命,不能称王,洛国历代国君不论王室如何,都尽忠王事,天下人都认为这是忠诚。 但是洛国不认为这是简简单单地忠诚,武王承天受命,素王从武王手中接过天命,所以他才会庇佑邦周。 还没等阳胜说话,一个墨者便失声道:“难道素王会不爱诸夏的子民吗? 若是素王不关注人间,谁来使君主谨慎呢?” 这一下儒生们回过神来,心中暗道:“道家这群人平时看着安安静静,一出手就是大的,平时暗讽儒家的仁,现在没想到直接给墨家也来了一下狠的。” 但是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当然是用礼,素王已经给人间留下了足以昌盛万万年的智慧。 素王是希望人能够自强不息的,而不是事事都向他祈祷,昏暴的君主就驱赶他,奸恶的臣子便诛杀他。” …… 任何稳定的政权都是由许多符合当前时代的政治逻辑所组成的,如果政权不合逻辑的方面太多,就会呈现出波诡云谲的政治局面,在先秦时代结束之后,“洛氏不王”成为了一条政治的底层逻辑,在上古和中古的千年之中,对洛氏不王抱有怀疑的时期,政治总是逐渐走向混乱。——《政治运作逻辑考》 还没吃饭,大家先看吧,吃完饭我今天熬夜多写点,明天还不知道啥情况。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楚国:怎么又是我? 洛国公室正沉迷精研工巧之时,列国之间永不停歇的争斗,再次开始聚集力量。 魏国宫廷之中,正是一片的喜气洋洋,魏军大胜秦军,这让魏侯卿颇有扬眉吐气之感。 于是朗声笑道:“众卿,秦国已败,不仅崤函通道,便是崤函以西也尽在魏国之手,这是晋国巅峰之时才做到的功业。 二十年之前,秦国强势,孤在秦伯的面前委曲求全,一直到今日,才算是了了心中大愿。 只可惜他薨了,否则孤倒是真想看看他面上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这都是列位贤能之才的功劳啊,尤其是国相,您是昊天所赐予孤的珍宝。 如果不重重地奖赏您,这是对昊天的不敬。 孤要将魏国之中最富有的采邑封给您,只有这样才能稍微酬谢您的功劳。” 大殿之中的魏国重臣眼中都亮起了光,纵横家和法家士子,不和你讲什么理想,要得就是钱财、名声、地位和利益,所以魏侯卿慷慨的给予他们。 等到众臣都满足赏赐之后,魏侯卿才问道:“众卿,接下来的攻楚之战要如何做呢?” 在封赏之中名列众臣之首的魏相当即道:“国君,楚国与秦国大不相同。 秦国外强内干,二十年前开始便政治混乱,魏国实力迅速变强,但是秦国却原地踏步,还在巴蜀之地与楚国纷争不断,加上武卒天下强军。 魏强秦弱,难道秦国有不败的道理吗? 但是楚国,从熊顿击溃厉王六军起,就在列国之中有凶名,等到幽王之时,楚国已经是天下强国。 五百多年来,邦周几乎所有大型的战争都是楚国和中原的战争,所以面对楚国要小心。” 魏侯卿不由自主地点头,中原诸国对楚国是心怀戒惧的,就是因为楚国太强,除了巅峰时期的齐国和晋国之外,天下莫能与之争。 诸夏大战过后,楚国更是成为了公认的天下第一大国,魏国就是从晋国之中分裂出来的,所以对楚国的想象,不可避免的就归拢到当初的晋国身上。 “但楚国虽强,树敌却多,他在巴蜀与秦国争,在东南想要灭亡吴国,在北面还想要侵吞王室的土地。 从令尹项刺死后,单凭楚侯一人,无法控制住那些不断想要外扩的贵族,这就是上天赐予魏国击败楚国的时机啊。 楚国成为了天下第一强国,让楚人变得傲慢起来,这难道不是将要失败的征兆吗? 还请国君派遣使者联系秦国、吴国、齐国,再加上韩赵两国,六国连横攻楚,定能大破楚国。” 魏侯卿疑惑道:“国相,韩赵两国乃是盟友,吴国面对楚国有覆亡之危,这三国自然是召之即来。 但是秦国刚刚败于魏国手中,秦人被斩首者甚多,有血海深仇,难道会同意和魏国一同进攻楚国吗? 齐国二十年前一蹶不振,这些年龟缩于国中,难道敢于进攻楚国吗? 这怕是不符合常理啊,您所说的,是认真的吗?” 国相便笑道:“国君,秦魏之间的仇恨,就像是两个人争吵,气血上涌,于是互殴一番。 但是秦楚之间的仇恨,却是二十年之间不间断的互相厮杀。 小的仇恨难道能盖住大的仇恨吗? 至于齐国,这些年变法也算是颇有成效,不能以二十年之前所看待。 卫城乃是善言之人,若是有他出使各国,此事定然能成。” 卫城出生卫地,本来卫国已经随着晋国的覆灭而消失了,但是魏侯卿为了证明自己继承晋国的正统,又将卫国的后裔寻到,封作卫君。 “卫卿,国相所言,您可听到了?” 卫城在坐席上拱拱手行礼,自信道:“国君,城必不辱使命!” 秦国的宫廷之中和魏国完全不同,对于魏侯卿这个人,现在的秦国君臣甚至听不得名字,似乎从遇到这个人开始,秦国就没遇到过好事,不断地失败,把一个昌盛的秦国搞成了现在这副甚至有些疲敝的样子。 “国君,楚国听闻我军大败的消息,再次向着蜀国平原增兵,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暂时的失去蜀国平原了。 若是楚国彻底控制,顺着大江而下,就能源源不断的将粮食输送到郢都,这样楚国就会越来越强。” 虽然从蜀中通往关内的关隘控制在秦国的手中,楚国不太可能从这里突破秦国,但是蜀国平原不是数百年前的不毛之地,而是能出产大量粮食的天府之国。 就在秦国君臣焦头烂额的时候,卫城来到了秦国之中,面对着刚刚不久之前战败秦国的魏臣,秦国君臣纷纷怒目而视。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有许多秦臣的心中升起了杀心,有秦国贵族大喝道:“魏臣!说出你的来意。 如果是魏侯卿派你来羞辱秦国,那今日伱我二人便同时死在这大殿之上。 秦国绝不受辱!” 卫城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但他凛然不惧。 学习纵横之术,就是要深入敌国,就是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国君和臣子,若是贪生怕死,定然一事无成。 只见他风度翩翩的微笑道:“秦伯,或许秦魏之间存在一些误会,让您的重臣对外臣产生了一些误解。 秦魏两国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魏国是知晓礼仪的国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羞辱秦国呢? 城奉国君之命前来,是为了秦国的社稷安定啊。” 卫城睁着眼睛说瞎话,让秦国君臣有些气笑,秦伯冷笑道:“数万秦人之命,竟然是没有仇恨,魏侯卿总是能够让天下人大感意外。 您说是为了秦国的社稷而来,不仅是孤,想必满殿群臣都很是好奇,还请说吧。” “秦伯,臣曾经在韩国之中游历时,见到一个屠夫,他曾经和人争吵,气血上头之时,互相厮打起来,两人都是鼻青脸肿,卧床休养数月方才见好。 之后又见到屠夫与另一屠夫争肉,未发一言,双方却手中各持尖刀,时不时划出道道血痕。 您认为屠夫与谁仇恨更深呢?” 秦伯道:“当然是另一个屠夫。” 卫城笑道:“这便是秦魏楚三国之间的道理,秦魏之间虽有争吵,之前发生了一场战争,但是秦魏之间,仅仅是意气的争夺,魏国难道能够进入关中吗?秦国难道进入关东吗? 但是楚国和秦国争夺蜀国平原,这是要将秦人的粮仓断掉,若是失去了这里,秦国的人口由谁去供养呢? 关中近年频发天灾,若是失去了蜀国平原,难道让秦人饿死在渭河之上吗? 外臣由此而为您的国家感到忧虑啊!” 卫城的话让秦国君臣的脸色感觉阴晴不定,卫城又说道:“楚国真是永远也改变不了蛮夷的本性啊。 齐国和晋国成为天下霸主的时候是如何做的呢?维护诸夏列国之间的和睦。 但是楚国成为了第一大国,却在西方欺凌秦国,在北方欺压王室,在东方妄图撕毁和议,灭亡吴国。 素王曾经说,德行如果不能够匹配他的位置,上天就会降下灾祸。 国君愿意遵从上天的旨意,讨伐楚国,秦国是诸夏最重要的邦国之一,如果没有您的参与,就不能体现上天的意志。 若是能够胜利,想必楚国在蜀国平原上所僭越得到的,上天都会赐予秦国了。” 魏侯卿当然不希望秦国得到整个蜀国平原,但是现在打击楚国是最重要的,等到先把楚国打个半死,再让楚国到蜀国平原上给秦国放血。 秦楚两国都不能放弃蜀国平原,这就会成为两国的绞肉机,魏国只要控制利用得当,就能不断地从秦楚两国身上割肉。 想到蜀国平原的重要性和楚国越来越无法阻挡的强势,秦伯当即说道:“您说的是对的,秦国理应遵从上天的旨意,与魏国联合起来,一同讨伐楚国。 还请回到国中禀告魏侯,秦国会将咸阳军团派往蜀国平原,牵制楚国的军团主力。” 虽然决定和魏国再次结盟,但是魏侯卿反复无常的名声,让秦国根本不敢出函谷关与魏国会和,万一魏侯卿再背刺,秦国全军覆灭,那可就是亡国的危机了。 于此同时,魏国开始联络同属三晋的韩赵两国,相比较魏国经过变法之后的强势,同属三晋的韩赵两国就比较拉跨。 韩国土地较为狭小,在三晋之中一向处于弱势,于是一方面和魏国结盟,一方面和赵国联合起来,还不断地向国土面积较大的王室摇摆。 赵国无论是国土还是人口,都远比韩国要强,若是没有秦国所占据的那一块飞地的话,赵国的土地称得上山河形胜。 魏国在这方面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明显就是要让秦赵两国相互制衡,以维持自己三晋老大的地位。 面对魏国共同出兵的要求,韩成赵用两人一合计,“魏国这是想要称霸天下。 三晋毕竟一体,魏国强势总比楚国强横要好,但是魏国必须许以足够的好处才行,韩赵两国不能白白出兵。” 面对韩赵的要求,魏侯卿稍加修改就全部答应,于是赵魏韩三国在面对秦国之后,再次达成同盟。 我又开始疼爱楚国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楚国攻略和齐国态势 自从车翻洛国之后,楚国贵族就愈发骄狂。 那可是洛国! 打败洛国就说明邦周的天命已经不是坚不可摧,上天已经开始放弃邦周了。 尤其是剩下的主要大国之中,楚国几乎能一挑二,于是楚国贵族就处于天下第一的春风得意之中。 很少有人意识到一个大大的危字已经贴到了他们的脑门上。 楚国贵族之间每日因为利益的问题,吵的不可开交。 但他们各个都是立下大功的宗亲贵戚,都是楚国之中强力的封君,并没有做过对不起公室的事情,互相之间的争夺都是私人恩怨,不牵连公室下场。 这让楚王很是头疼,因为这些人的争执间接影响到了楚国的战略规划。 楚王望着国中贵族的乱象,很是焦头烂额。 在治理国家之中,很多事情只能国相去做,君主是不能做的,于是他又一次的开始怀念舅父项程。 项程死前为楚国定下过未来的策略,“王上,吴国之地多蛇虫,捕蛇人捕蛇之时若是不能彻底将其杀死,就一定会被蛇所侵害。 吴国就是毒蛇一样的国家,还处于楚国的后背腹心,若是不能覆灭吴国,日后是一定会受到侵害的。 吴国的土地,经过多年的耕耘,同样是粮仓之一,楚国元气恢复之后,就要立刻开始灭吴。 王上切记,灭国之后要郡县和封土并行,而且要交叉进行,然后再派遣一员上将,镇守吴地。 这样公室就能借助封君的力量来镇压吴地的复国力量,您只需要安坐郢都,就能收取赋税。 可惜项氏这一代没有能够担任令尹的人才,否则臣便不需如此担心那些贵族阻挠了。” 项程死后楚王才知道他说的贵族阻挠是什么意思,贵族们很同意他灭吴,但灭吴的同时,要不要继续保持蜀国平原的攻势,直接吵翻了天。 直到魏国大败秦国,让秦国元气大伤,失去了和楚国在蜀国平原竞争的底蕴,进攻吴国的计划直接被搁浅。 蜀国平原上白花花的土地不要,让给秦国,那不是造孽吗? 秦国还是回西陲养马为好,蜀国平原的土地他把握不住,还得楚国来。 “吴国是困死在浅滩之上的鱼虾,唯一的结局就是死亡。 秦国却是受伤的野兽,现在不趁着他虚弱打死打残,难道还要将他纵入山林,休养生息,再来和楚国争锋吗? 这是不明智的。” 若是项程在这里一定会说,“吴国并不是浅滩上的鱼虾,而是健硕的牛羊,猎杀吴国能够让楚国的实力变强,而秦国却是难以攻克的猛兽。” 楚王还是觉得要听从项程的遗言,先灭亡吴国,但是贵族们的话的确是没错,秦国虚弱的时机是不可多得的。 时移事迁,既然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那么楚国的应对也应该作出改变。 这种战略的转变,大大刺激了秦国对楚国的戒惧之心,最终让秦国同意了仇敌魏国的联合建议。 却说卫城从秦国出使归来,就马不停蹄的又前往齐国之中,至于吴国的难度本就不大,就选派另外一名使臣前往。 来到齐国临淄后,卫城有些惊讶,对左右亲随说道:“齐国有鱼盐之利,真是膏腴之地,国有余财,便强兵,有强兵便要拓地,看来此次连横是能成功了。” 卫城虽然学的是一身的纵横之术,但魏法家的代表人物是他的好友,所以对于齐法家是看不上的,见到临淄繁华的第一反应就是齐国这块地方好。 作为魏国使者,卫城顺利地见到了齐公,魏国虽然也占着淮泗之地的一部分,但靠近齐国的一侧是属于秦国的,所以魏国和齐国之间,这些年并没有什么摩擦。 齐公态度还算是和善,问道:“大夫,魏侯让您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吗?” 卫城便以六国伐楚说齐,“楚国这些年来实在是愈发骄狂,对秦国和吴国都欺压过甚,国君深感楚国骄横,为列国着想,想要联络韩赵秦吴齐,六国连横攻楚,让楚国不敢再有窥北之心。” 齐公当即摇头道:“齐楚并未接壤,没有冲突,这样进攻一个遥远的大国是不智的。 楚国并未向齐国兴兵,齐国却擅自向楚国动武,这不是仁德之国应当做的。” 齐公的意思很明确,魏国想要击败楚国,成为天下霸主,齐国没这个心思,但也不想成为魏国的工具,齐国不奉陪。 卫城不以为意地笑道:“齐公,楚国是方四千里的大国,这是天下列国所不能及的。 秦魏向楚国兴兵,若是没有您的帮助,想必是会失败的。 若是失败,定然要割地赂楚,秦魏有什么土地是楚国希望得到的,又是秦魏可以割让的呢?” 齐公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楚国想要的当然是淮泗之地,若是楚国拿到淮泗之地,齐国就和楚国比邻,现在楚国的强大是齐国无法阻挡的。 卫城郑重道:“齐公。 山林之中的野兽在饥饿的时候吃掉了兔和鹿,面对山羊却没有猎杀,难道是因为它已经满足了吗? 不是,猛兽一定会吃掉它见到的所有猎物。 它放过山羊只是因为它暂时吃饱了,等到第二日它再次饥饿的时候,难道山羊能够逃脱吗? 楚国就是这样凶恶的野兽。 秦国和魏国昔年让齐国和吴国割让淮泗,是因为秦魏两国不要就会被楚国夺走。 您说楚国和齐国的土地没有接壤,这难道不是因为秦国和魏国占据了淮泗吗? 您说楚国和齐国没有仇怨,这难道不是因为楚国在和魏国索取土地吗? 正如秦国不和齐国对峙,难道不是因为魏国牵制着秦国的军队吗? 魏国和齐国之间坚不可摧的友谊,这是上天所赐予的,您现在拒绝了魏国连横的请求,等到淮泗之地落到楚国的手中,那对齐国来说真就是灭顶之灾了。 到那时楚国不能从魏国的手中索取土地,如果不从齐国之中索取,还能从哪里索取呢? 到了那个时候,吴国已经灭亡,秦魏没有抵挡楚国的实力,您又要从什么地方去寻找盟友呢? 难道洛国会如同过去八百年一样,维护齐国的安稳吗? 您是英明的君主,难道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齐国之中的贤能之士又是何其的多,我真诚的请求您询问他们的意见,想必他们是一定会同意的。” 于是齐公问政于齐国臣子,经过旧年的那场血案,齐国公室的权力回来了一点,但齐国国政主要还是在十数位大夫的手中。 这些大夫下面又是士的支持,随着齐国国力恢复,齐国再次开始蠢蠢欲动,尤其是淮泗地区,这是齐人心中的痛。 果然如同卫城所预料的那样,齐人早就想要收回淮泗地区,现在机会出现,怎么可能放过。 “国君,秦国是西陲之国,距离齐国又何止五千里呢? 淮泗的飞地就像是纸鸢一样,若是秦国强大,那就是钉在齐国身边的钉子。 但若是齐国实力强大起来,只要剪断那一根线,就能够将土地取回来,现在秦国虚弱,所以将土地留在秦国手中对齐国是有益的。 但是楚国距离齐国不过五百里,这才是齐国真正要感到担心的,还请您答应与魏国的连横。 但齐国和楚国并不接壤,齐国为道义参与连横,魏国和秦国应当为齐国在淮泗割土,三国都要在淮泗拥有土地,这样才能齐心协力对抗楚国。” 卫城早就料到齐国想要收回淮泗的土地,早在秦国之时,就已经谈好了条件。 秦国被魏国击败,现在只想要保住蜀国平原和三晋之北的土地,对于淮泗的要求就是收税,于是秦国和魏国分别为齐国割让数座城池,换取齐国的出兵。 至于吴国,面对中原诸侯的突然联合简直欣喜若狂。 吴侯更是直接在姑苏城中朗声大笑道:“昔年吴国真正的崛起,就是鄢陵之战奇袭楚国。 现在中原诸侯再次联合,有八千里的土地,战车一万乘,兵员上百万,楚国是难以抵挡的。 这是吴国重新兴起的机会,征召全国的儿郎。” 列国整顿军备,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列国之间时不时就会发生战争,楚国并没有想到六国会连横攻楚,依旧准备在蜀国平原之上将秦国彻底打垮。 这场六国之间的约定却并没有逃脱洛国的耳目,洛长在洛宫之中向左右笑道:“纵横之术将要在天下之间兴盛了,自此之后,列国说客定然风行天下,其中的佼佼者能一言兴邦,一言败国。 洛国应当将这些记录下来,向列国的史官发信,这些事情要详细地记载下来,有朝一日,国家破落,要从史书之上摘录出来,专门编撰成策集,以流传后世。” …… 卫城面见齐公,曰:“今楚侯之罪,其于秦伯、吴侯甚厚,吾主欲伐之,然力不逮,故使臣借兵于齐。” 齐公曰:“齐与楚欢,战而不智。” 卫城曰:“齐与楚欢,以秦魏为屏矣,秦魏败,齐弱,楚必吞之,臣为公忧。” 齐公大悦,遂举兵伐楚。——《战国策·魏策》 我麻了,大风暴雪气象预警,晚上十点开始值班巡视,公司是人?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脚踏实地,洛氏种地 六国开始连横攻楚,所有的诸侯都自动忽视了两个人——周王畿之中的天子,洛国之中的洛侯。 但是显然这两人都不在意,王室的国土大幅度增加之后,赋税自然会大幅度增加。 周天子有多久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了? 之前没钱修缮的破旧王宫全部修缮,之前没钱购买的珍宝纷纷收入王宫之中。 天子有了资金赏赐臣下,王畿之中的暗流甚至都少了很多。 从列国之中进贡而来的美女,让周天子感觉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这位天子酷爱享受,他认为人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就要及时的行乐才可。 他认为洛国现在不需要干涉列国事务,那么洛侯定然是无聊的,所以他就给洛长送来了大量珍贵的宝物,还附带一块土地。 周天子还亲自写了书信,信中说道:“洛侯,昊天素王庇佑您,千年万岁,喜乐安康。 邦周天命到现在已经快要八百年了,这都是洛侯您和历代先祖的功劳。 因为洛国的原因,王室才能够得到这么多的土地。 寡人这些时日获得了很多的宝物,如果不将这些宝物分于您一半,难道寡人能够安然坐在洛邑之中吗? 所以还请您收下。 您不能前来洛邑,寡人无法见到您,或许寡人要成为邦周唯一一个没有见过洛侯的天子,每每想起此事,寡人只觉悲痛莫名。 寡人将这几座靠近洛国的城池赐予您,或许这样您就能够离寡人更近一些了。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邦周的天命万万年。” 周王室多出昏恶庸君,这位天子还算是比较的明事理的。 洛长望着信件有些感慨,微微叹道,“享受了前人所创造的富贵,那么前人造下的苦业,作为后人同样要承担,这就是上天的公正啊。” “父亲。” 洛长刚刚收起信件,就听见自己的儿子洛清在门外呼唤自己,便道:“清儿,你进来吧。” 公子清推门走进,身为公室子弟,他的长相当然是相当的出类拔萃,只是身上还带着些许的尘土,就像是刚刚从土堆之中出来一般,他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公子清走进屋中,先是行礼,然后跪坐在洛长面前,眉飞色舞的说道:“父亲。 这些时日儿臣和许多墨者研究墨家工具之时,创造出了一种新的犁。 这种犁使用起来很是省力,使用牛耕,能够在过往那些耕作较为艰难的土地上使用,而且效率还要比人高。 这些年家族之中对历法逐渐进行微调,完整的历法快要出现了。 研究改进现在的种田技艺,现在儿臣又和墨家搞出了新的农具,这是农事将要大发展的征兆。 农是天下的根本,若是能够将新犁在天下之间推行,岂不是可以开垦更多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口。 先祖素王说过,诸夏拥有更多适宜耕作和出产青铜的土地,就能长盛不衰。 所以素王开创分封,到了现在,天下之间最适宜耕作的土地都在诸夏手中,所以四方的蛮夷都渐渐湮灭。 终有一日土地的开拓会停止,那么就要在每一块已经开拓的土地之上深耕,若是诸夏有一万万的人口,那该是何等兴盛的景象呢?” 牛耕已经出现不短的时间,但是青铜的确不适合作为农具,还不算是太过广泛。 直到铁器的出现,虽然现在冶铁技术不行,但是作为农具还是很好用的。 新犁的出现,洛氏同时还在改进天文历法,能够让农时变得更加准确。 公子清是洛国公室之中对农事最关注的人,现在真的是很振奋。 他认为素王的礼之所以那么完美的让邦周天命延续数百年,根源就在于素王的礼能够让所有人各安其位,使得天下总是能够有足够多的粮食供应国人。 国人安稳,邦周就安稳。 “现在诸夏的人口越来越多,而且人口增加的速度越来越快。 但是开垦一块可以出产粮食的土地却并不容易,现在有了新的便利的工具,想必可以加快速度了。” 洛长笑道:“那便去看看你说的新犁,若是真有大用,应当记录在典籍之中。 如同上古的燧人氏和有巢氏一般流传千古,让后人知晓,有这样一群先贤,为诸夏子民开拓前路。” 在昭城之外,有一座专属于洛氏的庄园,洛长和洛清两人在卫队的保护之下来到这里。 在一块农田之中围着很多的人,一半的人穿着墨者的服饰,另外一半则是士子袍服。 若是洛国贵族见到,就会发现大多数的洛国成年公室子弟都出现在了这里。 漫天的灰尘落在这群人身上,但是却没有人离开,墨者是因为习惯了,他们本就是在底层摸爬滚打,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至于洛国公室,在培养子弟的过程中,他们吃过的苦可真是太多了,能让他们接受不了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是不算太多。 “国君!” “家主!” 众人纷纷向着洛长行礼,然后一群人顶着烈阳望着远处正驾驭着耕牛的墨者,就像是用一把锋利的刀去劈开血肉一般,稍显坚硬的土质根本没有丝毫的阻碍,直接被犁翻起。 在场的众人都是种过地的,这犁地的效率实在是高太多了,洛清振奋道:“父亲,这效率至少提高了数倍啊。” 洛长很快就抓到了最关键的点,“现在就要看看磨损的程度。” 过了一会儿,犁地的墨者便牵着牛回来,朗声笑道:“改造之后,单手扶犁,只要保证不歪,便全程可以让耕牛用力,有此物在,一人一牛足以胜过十人!” 洛长走到耕牛后扶住铁犁,果然没有丝毫的屈身费力,然后将铁犁直接拔出来,只见木头之上包裹着锋利的铁皮,散发出寒冷的光。 这种比青铜更加坚硬的金属,由于冶炼技术还不过关,还不能在战场之上代替青铜的地位,但是作为农具,这是远比青铜要优秀的金属。 …… 洛国政治退隐的一段时期之内,由于列国之间频发的战争,无数的死亡和仁义的崩坏,导致古代士人总是将其描述为黑暗时代。 但客观来说,在将精力从政治方面抽身而出后,洛国之中出现了层出不穷的新思想和新技术,正如“墨犁”的出现,对生产力的推进是不可忽视的,这些智慧的结晶才是那个时代最宝贵的财富。 诸子百家之间智慧的交锋,远远要比那些王侯将相之间的血腥故事更加精彩。——《农家、墨家对农具起源和发展的贡献考》 今天晚上多更一点,把上午的补回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离间,纵横家互相秀操作 碧空如洗,一片湛蓝,大地之上,却是铁血森严的景象,齐备的青铜甲,雄壮的脱产精锐,仿佛搅动了风云一般,煞气冲天。 韩成、赵用望着魏国那些膀大腰圆的武卒,羡慕的直流口水,“魏侯,您的武卒真是天下强军啊!” 六国连横会盟真正国君前来的也就是韩赵两国,另外三国都是派遣公子前来,这是明显地不敢相信魏侯卿的人品。 魏侯卿气的大骂,“齐国和秦国竟然如此羞辱孤,现在会盟就如此心怀鬼胎,难道攻楚之时能齐心协力吗?” 卫城认为这是很合理的,联盟作战就是如此,互相自然有扯皮,于是建议道:“国君,秦伯、齐公短视,您是英明之主,还是连横之长。 应当率先彰显诚意,以消弭联盟内部的不和之声,这样才能使连横目的达成,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击败楚国。 臣提议,魏国与秦国和齐国互质公子,如此必能消除秦国和齐国的戒心。” 质子不是简简单单的人质,而是一件干涉他国内政的武器,所以互质是一种高级别的政治承诺。 魏侯卿眼中一亮,迫不及待地装出叹息之声道:“孤是爱自己儿子的,怎么忍心让他们身处险境呢? 但他们身为公室子弟,享尽了富贵荣华,现在又怎么能够安坐宫室之中呢? 这是不正确的,就按照卿所言,让公子出质吧,传告全军将士,孤以质子换取联盟安稳,让将士们安心作战。” 魏军闻听自然更是士气高涨,魏国提出互质以彰显诚意,秦国和齐国自然答应,于是魏国分别和秦国、齐国交换公子作为人质,连横联盟看着稳固了起来。 北方的凛冽血腥之风,一路翻山越岭,终于来到了郢都之中。 楚国终于得到了六国连横的消息,整个郢都城仿佛遭遇了冰霜一般,瞬间凝结起来,高飞的鸟发出凄厉的嚎叫,听着就像是一曲丧礼之上的歌,很符合楚人现在的心情。 楚国的令尹、司马等高级贵族纷纷来到王宫之中。 华丽的宫殿掩盖不住阴寒的气氛,美貌的侍女不能改变楚国君臣脸上的阴沉,六国连横让所有人都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楚王脸黑的几乎就要挂冰,沉声问道:“六国连横攻楚,众卿认为楚国能够抵挡吗?” 没人说话,因为楚王并不是在问他们,这不是问题。 若是秦魏两国来攻,楚国自然是要迎敌,胜负未知,若是秦魏吴三国来攻,楚国也可以据城而守,但是六国之力,想要抵抗就是做梦。 楚王顿了一顿,环视众人道:“若不是在蜀国平原将秦国得罪太过,现在楚国甚至已经拿下吴国,免除了后顾之忧,哪里还有现在六国攻楚的祸事呢?” 令尹公子予闻言说道:“王上,六国连横攻楚,是因为楚国太过强大,他们畏惧楚国攻打他们,所以才先下手为强,这不是楚国所能够决定的。” 如今楚国之中担任司马的是项氏族人,随着项程的逝去,项氏之中没有了那种可以统筹全局的人才,但是优秀的统帅还是不少的。 司马项印拱手道:“王上,若是想要保住汉江和南阳,必须要将蜀国平原的驻军撤回才可,秦军不弱,却被魏国军队打败,这是一定要谨慎的。 淮泗与吴国之间的军队同样要先撤回来,否则秦魏齐吴四国联军切断后路,我军可能会全军覆没。 六国伐楚,来势汹汹,但没有洛国压阵,臣不相信他们真能一条心,若是能寻找一个辩才无双之人,或许可以破除联盟。 王上,只要您一声令下,项氏儿郎愿意率领着楚国儿郎为您在战场之上效死,但请恕臣没有必胜的把握。” 说着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楚王闻言却直接眼中一亮,他抓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灵感,连忙走下将项印扶起,用力的拍着项印的肩膀,哈哈大笑道:“项卿。 您说的好啊,秦国和吴国参加楚国的连横,寡人尚且能够猜出是因为楚国逼迫过甚。 但是韩赵和齐国参加连横,寡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韩赵就真的会因为所谓的同属三晋,就答应魏国的连横吗? 正如您所说的,抵挡六国连横虽然是大事,但瓦解六国联盟才是能让楚国生存下来的关键。 项卿,还请您率领楚国士卒与六国军队作战,拖延时间。” 说完环视着大殿之中的楚国臣子,大声道:“众卿,门下宾客之中可有辩才无双之人?能为寡人和楚国担当出使大任?” 从洛国学宫之中走出的纵横家大多数都到了三晋之中,还有一部分随着齐法家到了齐国之中,但是来到楚国的并不多。 主要就是因为楚国的贵族制度实在是太过严苛,在魏国之中早就被废除的世卿世禄制度,在楚国之中根深蒂固。 阳武君熊越出列道:“王上,臣门下宾客之中有一人,名为夏陈言,素有急智,能担当大任,可以为您出使。” 于是楚王连忙让人召见夏陈言,夏陈言是个看着有些落魄的士子,但是望着就让人不禁升起信任之心,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于是楚王问道:“您是阳武君所推荐的贤能之人,寡人想要知道,您要如何来挽救楚国呢?” 夏陈言跪坐在众人之前,笑道:“楚国有五十万的大军,但是六国的兵又何止百万呢? 所以要将六国的兵变少,六国之中,齐国是最薄弱的,臣会前往齐国,让齐国退兵。” 实际上楚国的时间还算是充分,连横六国当然不可能简简单单地准备一两个月就开战,从准备计划,到互相协商进攻,如果有人故意拖后腿,速度慢的话,甚至要准备两到三年。 昔年的诸夏大战,说是仅仅五年,但实际上,那只是两百年的一个最后矛盾激发,双方的动员、准备、战略目标早就完备,就差导火索动手,所以才会那么的迅速和激烈。 这一场六国连横,本质上是魏国和楚国的争霸战争,夹杂着吴国的卫国战争,其余的国家都算是被迫卷进来的。 夏陈言并没有直接到齐国之中,而是先派了人到燕国之中,贿赂了燕侯的宠臣,然后他就得知了当初燕国国相劝阻燕侯的事情。 这让夏陈言直接大笑出声,向阳武君道:“我的计策能成功了。” 于是夏陈言带着楚王的礼物,直接动身前往燕国,对于楚国使者的出现,燕侯感到很是新奇。 在列国之中一向都是个透明人,在边境的各个大国之中,只有燕国一直没能摆平边境的蛮夷,这导致在诸夏大战时,燕国还要苦逼兮兮地抵抗北方的胡人。 “楚国的使者,你为何来到燕国之中呢?” 夏陈言命人奉上楚王送给燕侯的礼物说道:“燕侯,国君向天子进贡之时,想到了您。 国君说‘在如今的诸夏列国之中,燕国是唯一的素王所分封的姬姓大国,若是不能和燕国交好,是不足以堂皇立于人间的。’ 这是国君送于您的珍宝,还有一份送给了洛邑之中天子,还希望您能喜欢。” 从晋国分裂,洛国退隐,身为最古老的姬姓国,燕侯一直都颇为自得,夏陈言了解了他的脾性,才说出这样一番话。 听到夏陈言的恭维,见到楚王送来的珍宝,燕侯很是得意,朗声笑道:“贵使,楚侯实在是太客气了,当今天下,谁不知道楚国的强大呢?” 双方闲聊两句,夏陈言装作不经意的笑道:“燕侯,外臣在来到蓟城之后,见到蓟城之中有齐国的商人带着大批粮食而来,有燕人说齐国粮价甚高。 燕国有两千里的国土,您为什么不在北方的森林之中砍伐巨木来换取齐国的粮食呢? 想必这样粮食的价格就会降低。” 燕侯闻言便笑道:“贵使,巨木的生长太慢,难道能换取到很多的粮食吗? 孤的大臣说,燕国有两千里的国土,如果能够在这些土地上种满粮食,就不再需要去齐国之中换取粮食了。” 夏陈言诧异道:“燕侯,这是谁为您出的主意呢?还请您立刻杀死他!” 这话一出,燕侯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席中的空气甚至都冷肃了几分,收到夏陈言贿赂的宠臣立刻说道,“贵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国君的大臣难道会妄言吗?” 夏陈言连忙说道:“燕侯,外臣来燕国的路途之中,路过商丘,见到一个宋人爬在果树上寻找,于是问道:‘宋人,你在树上做什么?’ 宋人便说道:‘我很是饥饿,想要吃鱼,所以来到树上寻找鱼。’ 宋人在树上寻找鱼,当然是找不到的,于是饿着肚子回家了。 燕国的土地广袤,但是却不适宜种植,您的大臣谏言您在燕国之中种植粮食,这难道不是在树上捉鱼吗? 外臣不知道您的大臣的想法,只不过您的语气是如此的信任他,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您是仁慈的君主,外臣实在是为您感到忧虑啊。” 纵横家的标准话术,始终站在被劝说者的角度,然后偷换概念,利用人性的自私和自我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燕侯立刻问自己的宠臣已几,“燕国的土地很不适宜耕种吗?” 已几闻言立刻道:“是的国君,同样面积的土地,燕国的产出连齐洛之地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而且燕国大部分的土地都是不能耕种的。” 燕侯脸色已经彻底的冷了下来,他当初本来就想要进攻齐国,但是却被国相劝了下来。 但是现在猛然发现国相欺骗了自己,他心中的怒火完全压抑不住,怒吼道:“奸相!定然是收受了齐国的贿赂! 否则孤现在早已攻破了齐国,坐在临淄城中。” 夏陈言简直要笑出声来,这都不用自己把火力往齐国身上带了,燕国这位国君可真是个大聪明。 这时只需要再拱一把火,夏陈言闻言道:“燕国和齐国的关系就像是楚国和吴国之间。 当初吴国攻破了楚国的国都,却没有灭亡楚国,到了今日,吴国已经有了覆亡的危险。 齐国的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时间拖得越久,实力就会越强,等到他实力足以覆灭燕国的时候,一定会向北来谋夺燕国的土地,那时的燕国应该怎么办呢? 您的国相因为齐人的贿赂,却将燕国带入了危险的境地之中,等到齐国攻伐楚国,拿回淮泗之地,再发展二十年,恢复齐桓公的霸业时…… 唉! 外臣为您和燕国感到悲伤啊,您这样仁慈英明的君主,落到这样的下场,难道不是上天的不公吗?” 三言两语之间,国相接受齐人贿赂的事情就已经坐实,不管他拿没拿,反正燕侯认为他拿了。 “可恶!” 被夏陈言“仁慈英明”四个字一激,燕侯更是认为自己的决策没错,燕国必须要及早和齐国开战。 燕侯想到六国连横攻楚,想到六国竟然直接忽视燕国,他更是决定要让列国见识一下燕国士兵的实力。 常年与胡人作战,燕国士卒是很精锐的,只不过是人口太少才导致国力较弱而已。 “贵使,还请您回禀楚侯,燕国愿意和楚国结盟,破坏六国连横。 等到齐国起兵南下,燕国就会攻击齐国,到时齐国军队必然大乱,这是孤所能做的。” 齐国军队的混乱会将秦魏两国的淮泗大营都同时搅乱,因为秦魏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齐国军队返回空虚的淮泗,谁知道齐国会不会乘机夺取城池。 夏陈言满脸震撼道:“燕侯,您不仅仅仁慈,还是天生的统帅,短短时间之内就能想出围齐救楚的战术,足以担当上将军了。” 等到夏陈言走出燕国,就马不停蹄的赶往韩国,齐国和韩国是连横之中最薄弱的两环,是攻破连横的弱点。 ———— 燕侯欲伐齐,燕相谏曰:“伐齐不智,燕方两千里,植粮盛国,齐国必衰。” 燕侯从之,遂止伐齐。 夏陈言使燕,见齐粮于燕,价甚高,曰:“燕产巨木,以木易粮,粮盛矣。” 燕侯曰:“木少,不可久易。辟地植粮,以盛国家。” 夏陈言曰:“燕地苦寒,植粮盛国,犹缘木而求鱼也。” 燕侯大怒,疑相受齐之赂,杀相于蓟,再欲伐齐。——《战国策·楚策》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洛墨 洛宫。 在见到墨犁的优秀性能之后,洛长就对墨家愈发的感兴趣,他特意将洛国公室之中的大部分人都集中了起来。 这不是一场关于洛国未来的会议,因为邦周的命运就是洛国的命运,无法改变。 这是一场家族会议,商讨洛氏的未来,为了化国为家之后能活着,洛氏做了很多的准备,诸如提前入股百家学说等等,但现在洛长找到了另外一条道路。 洛长面色严肃道:“素王降世,宗法分封,四夷衰落,诸夏兴盛。 邦周的天命已经渐渐消逝,化国为家是迟早的事情。 素王大愿有两个,一是诸夏统治日月之下的土地,二是家族长存。 现在诸夏兴盛到了极致,从列国来看,不论天命落到谁的头上,诸夏都会永远的兴盛,夷狄已经彻底被天命所抛弃。 那么洛氏如何在诸夏统治的秩序之中,辉煌而有尊严的长存世间,是我们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素王的祭祀不能断绝,这是家族现在唯一的底线。” 众人齐齐唱是,邦周八百年,诸夏兴盛到了极点,洛氏认为这世间已经没有能够威胁诸夏的力量了。 洛长作出了自己的结论,“墨家就是这把钥匙。” 洛长亲自推动了洛氏对百家底层架构的渗透,但那些都是太过政治的学说,换句话说,要有秩序的存在,才有用。 但墨家不同,从第一次见识到墨家的理论开始,他就对墨家很感兴趣。 直到墨者们来到洛国,洛长见到了墨家严密的组织,他就知道这是一个扎根于深土的组织。 经过对墨家的分析,他认为墨家的组织形式,对化国为家的洛氏有极大的帮助。 “素王的存在,让洛氏已经是天上之物,但生活在人间,不脚踏实地,就一定会死的很惨,墨家可以让洛氏沟通大地。” 洛怀臣是公室之中唯一真正的墨者,对墨家的了解最是深入,所以他才一直要将墨家带入洛国,在场众人之中,他是最懂洛长话中意思的。 “家主的意思是,洛氏最大的危机不在于政治局势之中的诡异。 若是洛氏能够成功的化国为家,想必枷锁已经打破,那个时候的洛氏子弟足以在纷乱变换的政治之中保护自己。” 说到这里,众人面上都是一副理所应当,若是祖宗保佑之下还不能保护自己,洛氏子弟可以直接自裁了。 即便遇到不讲道理的天子,直接暗地里杀掉就是,又不是邦周的天子。 只要没有上天限制的枷锁,拥有天命神器的洛氏,在政治局势之中立于不败之地还是没问题的。 洛清明白了,“父亲您是担心局势的混乱,譬如诸夏大战,现在洛氏还能够体面落幕,等到后世之时,洛氏的威望不足以保全家族,一旦秩序崩毁,贵族就会被打落在地。”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洛国的富贵从何而来,是武王受命于天,分封素王昭,还让素王摄政。 每一次的天命变换对于前朝贵族都会是一次生死存亡,看看宋国,苟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躲过,最后还是依靠着秦楚,才能把祭祀留下,而且天命变换之中,必然夹杂着战乱,无数的贵族都会在战乱之中破灭。 即便不参与天下的争夺,但同样要保证家族在乱世之中的安全,仅仅依靠公族是做不到的。 见到众人已经明白自己的想法,洛长说道:“墨家的组织架构,极其的严密,这是应当值得学习的。 在洛国的暗面力量之外,应当仿效墨家建立一个新的组织,名为‘洛墨’。平时隐而不发,只在公族之中发展,以敢战士之中的佼佼者为骨干。 在混乱之时,迅速开始扩张。 通过这种严密的组织,能够将人员组织起来,在一个范围之中维持秩序,洛氏生活在这个秩序之中,就能保持安稳。” 战乱之时,最大的问题就是随着国家崩毁,生产遭到巨大的破坏,墨家这种强大的组织力,搭配上洛氏的人才,能够迅速接管国家崩毁留下的权力真空。 只要还有秩序,洛氏至少能够让一域安定下来,既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人。 “家主,墨家的逻辑、思辩都是远超儒家的,他们对技术的重视,同样是能够兴盛国家的。 但是墨家最大的问题是兼爱这个最核心的理论,您知道的,这实在太过违反人性,像是爱自己的亲人一样去爱陌生人,很多的道德圣人也不可能做到。 即使在公室的历史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也不多。 墨子那样具有牺牲精神的圣贤实在是太少了,不论是素王还是老子,都明确的说过,一旦要求所有人做圣人,最终的结局就是,天下之间全都是虚伪之人。” 在洛国公室的历史上,能做到兼爱天下这一点的,最近的就是襄公,其余的历代国君,都是仁君,但要是说兼爱,那就是侮辱这两个字了。 洛长他自己就做不到,所以他才会钦佩的对墨子说他是个真正的圣人。 洛怀臣同样叹息道:“是啊,墨者都是富有牺牲精神的勇者,愿意为了墨家的理想赴汤蹈火。 但大多数只是因为受到巨子的精神感召,跟随巨子如此做,我就是如此。 真正能凭借本心做到兼爱的,实际上只有巨子一人,家族要传承,想要做到完全兼爱是不可能的,毕竟老祖宗才是最重要的。” 洛长笑道:“关于兼爱,自然要暂时摒弃,等到先祖素王让洛氏兼爱之时,洛氏自然能够做到。 不过兼爱是墨家吸引力的根源之一,可以适当改造,儒家的做法就很好。 儒家讲究博爱,同样让人与人之间友善互爱,但儒家学说顺应人性,认为人应当更爱父母亲人,在对父母亲人之外,对陌生人友善。 墨家虽然自诩反对儒家,但实际上这两者是互补的关系,一方走上层路线,一方走下层路线,若是能够结合起来,就是无敌的存在。 诸位,你们觉得如何?” 这就是洛长的构想,以墨家构建洛氏之骨,至于出仕的皮相,或儒,或道,依照形势而变,反正家族之中又不是仅仅一个人。 凭借洛氏守藏室的底蕴,洛氏子弟可以伪装成任何一个学派的弟子,还都能把师承排下来。 “同意!” 洛长的考虑很是周到,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洛长见状道:“那么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洛墨,到底要建立成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既能够保证洛氏拥有反击任何人的实力,还能够不引起新王朝的打击。” 邦周的贵族是家国一体,但是现在洛长就是要让众人脱离洛国,来创造一个组织,这算是对洛国破落之后局势的一个预演。 洛怀臣皱眉道:“不知道洛氏之后能不能获得封国,若是连封地都没有,那必然不能公开招兵买马,否则定然会招致君主的打击。 没有一个富庶的国家收取赋税,洛国敢战士这种天下强军定然是无法维持的。” 这是化国为家之后会遇到的最大问题,没有军队就无法保护自己。 但没有足够的土地,想要维持一支强横的足以左右天下局势的军队,无论从政治上,还是从经济上,都是不可能的。 洛清思索道:“父亲,嫡系子弟拥有圣痕,是不需要组织来凝聚人心的,您所想的,无非就是洛国消亡之后,公室会失去公族子弟翼护。 现在列国变法,大量的贵族庄园式的土地都破落,转而兴起的是大片阡陌相连的农田,这些土地允许私人的买卖,奴隶和受到雇佣的农人在上面耕种。 魏侯卿用这些土地来赏赐士卒,魏国之中最强悍的武卒就是这些土地最大的持有者,国中敢战士同样如此。 这些人的力量很是分散,面对那些真正的贵族,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这些年之中武卒虽然威风,但是其中不少人的境地并不好,而且这种趋势是逐渐扩大的。 敢战士没有遇到这种问题是因为洛国庇佑了他们,但是等到洛国崩毁,在新的王朝之中,这是迟早的事情。 墨家中有专门作为游侠刺客存在的部分,我们可以用卫护土地的名义来培养族人。 万一天下大乱,洛墨的名义就没有家族负担,可以快速通过骨干来吸引那些愿意加入洛墨的外人,以洛氏的声望,想必振臂一呼,就会有豪杰之士景从。” 洛长满意的点了点头,洛清连未来的土地制度都考虑了进去,这是完全站在洛氏失去封土,成为普通贵族的位置上思考问题。 洛清又说道:“想要更深的隐藏,最好是在明面上留下一个洛氏墨家,可以专门研究工巧利器和术数计算。 工巧利器是可以改变天下山川的神器,正如墨犁的出现对农事的重要性一般,据说墨家之中还对水利有所研究。 术数计算则是管理土地户籍、治理国家必不可少的,这一部分是可以暴露在世人面前的,到时候还可以出仕。” 洛长望着众人笑道:“清儿说的还不错,诸位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实际上洛清说的基本上差不多了,一个秘密社团的建立,无非就是这些,剩下的就是一些细枝末节。 历史上的秘密社团定然很多,那些突兀的刺杀和死亡,我不相信都是意外,古代大家族都有家丁,但我不喜欢这个充满奴隶意味的词语,洛墨听起来就像是一群人的互助,就很好。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素王历 随着众人离去,洛长微微闭眼,感受着一道道色彩各异的存储在他体内的天命神器,澎湃的力量在其中蕴涵,让洛长时不时都有一种能够毁天灭地的感觉。 实际上建立洛墨的想法不仅仅是墨家给予的灵感,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建立一个秘密组织,墨家的模式给了他灵感。 在天命神器之中有【天兵:一个月训练一支三千人的无敌军团】和【卫士:召唤10个武力80的卫兵】这两件道具。 相对于动辄呼风唤雨、六月飘雪的天命神器,这两件天命神器,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强大。 尤其是对于现在的洛国来说,这两件道具比较鸡肋。 洛国敢战士虽然没有神器所创造的军队那么强大,训练时间也远远超过神器,但出来的效果,就是弱化版的天兵。 天兵是玄阶的神器,还算是比较珍贵,卫士的作为就更小,只是召唤10个忠诚的武士,洛国暗面之中的杀手刺客不知道有多少,所以这一件神器就更是没有什么大用。 但等到他开始考虑化国为家,洛氏不能再合法拥有大量军队的时候,洛长才发现这两件神器的强悍。 天兵,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全扭曲现实的训练出一支士气恒定满值的全能军队,卫士,能够创造出最忠诚的死士。 顺着这个思路,建立洛墨,就是要在现实中训练出弱化版的天兵和卫士,和天命神器肯定是没法比,但不局限于三千和十人,质量稍微差点也是可以接受的。 洛墨开始从洛国暗面力量之中抽调人手,同时明面上的研究也开始进行,洛国本来就有一直研究天文数术,这是洛氏的核心技能之一。 在洛国之中,有一片视野非常开阔的空地,每当夜晚的时间,就有许多人在这里仰望星空,这里还矗立着不少的石柱和铜柱,上面刻着不少的度量,现在洛国正在研究的历法,就是在这里观测太阳和月亮。 洛长带着一批人来到了这里,因为有新的历法将要在诞生,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重要事件,所以他将史官同样带来。 历法的重要性有多大呢?它几乎代表了一个古代文明的天文学和数学高度,尤其是对于农耕民族来说,会影响整个文明的进程。 从上古之时,人类就喜欢仰望星空,太阳和月亮是众星之中,最靠近人类的两个,也是对人类生活影响最大的两个。 不论是诸夏,还是蛮夷,无数的国家和部落都有着太阳崇拜和月亮崇拜的习俗。 无数先人将奇异瑰丽的想象,化作一重重的神话聚集在太阳和月亮身上,成为图腾、成为信仰。 楚人的太一神系对太阳就极度的崇拜,代表太阳神的东君在楚地神话之中是仅次于太一至高神的神灵,这种崇高的地位,在列国之中也鲜有能及的。 历法,就是人类对太阳和月亮运转规律的总结。 从上古时期,人们就发现在太阳和月亮出现在不同的位置时,人间的春夏秋冬和白天黑夜都会随着日月的变化而变化。 立在地上的石柱,每一天太阳照下的影子长短都不同,先人知道这是因为太阳距离大地的远近不同,离得近的时候就是夏季,离得远的时候就是冬季。 先贤便将这种太阳四季变换的时间记录下来,称作“年”。 月亮的变化更是明显,它总是从弯弯的一牙,变成圆月,周而复始,大地上的人认为这种充满规律的美感之中一定蕴含着上天的旨意。 先贤们同样将月亮的变化周期记录下来,称之为“月”。 这就是太阳历和太阴历,通过对太阳历和太阴历的研究,无数的作用从中延展开来。 首先就是充斥着政治意味的“正月”! 从夏朝建立就修订了属于自己的历法,确立了自己的正月,殷商和邦周建立的时候都建立了自己历法,确立了自己的正月。 但是这些历法出现的时候,由于经验的不足,或者是计算方法的问题,自然是存在着不准确的问题。 太阳历和阴历的交替之间相差的天数,会导致正月的季节发生变化,这是严重的政治灾难,一年的初始,必须要在春季,若是在冬季,那就是重大的政治失责。 太阳历的谬误会导致根据历法而制定的农时出现错误,农是天下的根本,种地是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 一旦错过农时,对整个诸夏列国的影响都极大,所以重新修订历法是所有国家的迫切希望。 但修订历法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而且历法的实用性是会随着地理位置的改变而改变的。 对于这种能够彰显正统,宣扬声名,还事关诸夏农事的大事,拥有众多人才的洛氏自然当仁不让。 于是洛国公室子弟,昼夜不停的对太阳和月亮进行观察,找到日月变换的规则,然后将这些规律记录下来,组成一部能够指导农时、容纳春正月的历法。 这部历法经历了几代的修订,从周历一点点的精修,还在中原最重要的几个列国之中用以指导农时,获得了不小的成功。 经过时间的检验,证明这部历法的误差小到了极点,洛氏终于决定要将历法公之于世了。 为了制作这部历法,洛氏内部的天文学技能和术数技能都已经遥遥领先其他的列国了。 “兄长,这部历法根据这些年的实践,基本上可以对农时作出非常准确的测算,这几年根据新历法的节气种出来的农田,很明显比旧历节气的产量有了提高。 基本上不存在耽误农时的现象。 现在甚至能够预测到星辰的变幻,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是目前为止出现过的最准确的历法,之后再想要精确,就要依靠更加高深的数算知识了。” 凭借自己的力量,掌握天地运转的规律,甚至掌握星辰变幻的规律,这是上天的垂青,怎么能够让洛氏不感到自豪呢。 虽然有老祖宗罩着真的很爽,但是永远活在老祖宗的阴影之下,越是向上仰望,就发现老祖宗站立的位置越是高,这让洛氏子弟有时也会生出灰心来。 “兄长,这部历法是开创性的,应当有一个响亮的名字,让天下所有人都重视起来,不如就叫素王历?” 素王是所有洛氏子弟的信仰,历法这种和上天沟通的神物,自然是要以素王的名字来命名,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所有人不断地仰望素王。 洛长沉吟了一下说道:“素王至高,历法出自天和日月,将素王和天并列倒是不错,但关键是,这部历法的完备程度,能不能担当的起素王之名。” 所有冠以素王名字的,都是要流传千古不易的,这部历法能不能做到呢? “兄长,您的担忧我是知晓的,目前历法的时间非常准确。 过去的历法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误差,家族之中的这部历法,虽然也会有这种问题,但时间可能至少都是上百年之后。 随着时间的推移,历法是一定会出现偏差的,这是必然的事情,但是并不需要担忧,只要根据术数之法,重新调整修正即可。 从历法诞生之后,家族之中就要有专门的子弟,接手历法的修订工作。 每当历法开始出现偏差的时候,就要立刻记下来,然后传遍四方, 让所有使用这部历法的国家及时调整,以免耽误他们列国的农时。” 洛国创造出这部历法,自然不是要单独留在洛国之中,历法就是要通行天下,然后每一次的调整时间,都会是震动天下的大事。 以各国对天文历法的重视程度,掌握天文的家族,在任何一个诸侯国之中,都能得到重视,这是洛氏的又一层底蕴。 “既然有修正的方法,那就叫做素王历吧,这部历法之后就交予你了,洛国的‘钦天监’由你掌管,之后公室子弟由你挑选,来继承‘钦天监正’的位置,代代相传。” 短短数月之中,洛氏内部就已经出现了“洛墨巨子”和“钦天监正”这两个分支,可以预见的,洛国嫡系要开始分门别类的担任不同的内部职位了。 ———— 在古代璀璨的科学技术史上,天文学的发展,同样不遑多让,作为天文学的重要分支之一,我们中国古代的历法成就同样是惊人的,让我们再次将目光落到两千多年前的洛国身上。 素王历的诞生是划时代的,它是全世界最早的阴阳合历,综合了阳历和阴历的所有优点,它的误差是如此的小,远远超过了一千五百后才出现的其他阴阳合历。 尤其是洛氏对素王历的不断调整,使得两千多年后,即使进入了现代社会,全世界依旧在使用这一套古老至极的历法。 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两千多年前的古人所创造出来的,但是想到它诞生在洛国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国家之中,这一切又有了合理的解释。——《古代科学技术发展史》 现在就是两条线一起推,一条是列国之间的战争,一条就是洛国,希望大家喜欢。 PS:这一章是真的难写,比推剧情的战争难写多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开整 洛国之中,十几个打着洛字旗号的使团,带着素王历前往列国之中,要替换他们国中的历法。 虽然现在列国之间已经剑拔弩张,但是没人会来招惹洛国,除非他们想要洛国再次出世。 夏陈言来到韩国之后,对韩侯成道:“外臣曾经听闻,邻国就是择人而噬的猛虎,您为什么要帮助魏国强大,这难道不是对韩国不利吗? 韩国被魏国、王室、赵国、洛国包围在中间,您想要获得土地,只能从魏国身上夺取,想必魏国也是知晓的。 魏国想要夺取土地呢? 最简单的就是侵吞韩国的土地,这是我为您所忧虑的。 您现在襄助魏国变得越来越强大,恐怕就像是给老虎喂肉,只有将浑身上下的肉给喂给老虎,它才会满意了。 韩国和赵国联合起来是不惧怕魏国的,我愿意为您前往赵国之中说和,如果能够让韩国免于魏国的侵害,这是我为您所能做的。” 韩侯成就叹息道:“贵使,你说的是对的,我愿意将黄金和宝剑赠予您,韩国的未来就在您的身上了。” 于是夏陈言就接着往赵国而去,但是他刚刚离开大殿,韩侯成立刻将亲随叫来,吩咐道:“立刻前往赵国之中,将此事告知赵侯用。” 等到亲随离开,韩侯城才冷笑道:“魏国的狼子野心,孤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但魏国纵然是大敌,楚国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让楚国和魏国厮杀,这才是正确的。”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的诸侯都像是燕侯那么好欺骗,纵横家并不能真正的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夏陈言离开韩国之后,本来带着笑意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暗忖道:“韩侯成真是个阴险的狡诈之人,他这是想要利用我达到破坏六国联盟的目的,让魏国和楚国互相厮杀。” 想着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夏陈言放下心来,他的目标是让楚国在六国连横之中存活下来。 至于楚国的损失如何,那不在他的考虑之中,反正他又不是楚人,他要的是富贵荣华,即便要踏着无数人的鲜血。 于是夏陈言直接往赵国之中说服赵侯用,他心中猜测韩侯成会给赵侯用报信,但他还是要去一趟,至少要拿到赵国的信物,回去复信。 六国明面上连横攻楚,楚国暗地里合纵燕韩赵三国,诡异与暗流流淌在诸夏的大地之上。 战争从楚国的东方开始爆发,连横六国之中,最坚决的就是吴国,因为吴国是直面楚国兵锋,甚至有覆亡危险的国家,这一次的连横是为了保命,整个吴国几乎是举国尽出。 齐国的军队来到了淮泗旧地和秦国、魏国军队会和,顺便按照连横协议,前期先接收一两座城池。 望着当年被迫割让的齐国故土,齐国公子让眼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些许的怒气,面对秦国和魏国的将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让秦魏两国驻守的将领有些戒备,开始思考是否要将如此多的军队调离淮泗,万一齐国背刺怎么办,淮泗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一旦失去,想要再拿回来就费劲了。 “看来要好好地看着一点齐国军队了,只要齐国主力还在战场之上,那就没什么问题,只要齐国军队有撤离的迹象,就立刻跟着撤退,淮泗之地留守的军队还是能够暂时抵挡齐军的。” 这就是连横六国之间的各怀鬼胎,夏陈言断定齐国是六国之中最薄弱一环的原因就在于此,齐国和秦魏两国之间的利益纠葛太重了,淮泗之地是三国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秦魏以为将淮泗之地还给齐国一部分就可以弥合三方之间的关系,但是齐国想的却是,这本来就是我的地盘,结果被你们抢走了,现在还回来是应该的,难道还要因为这个对你们感恩戴德吗? 虽然三方之间怀着龃龉,但表面上还是歃血为盟,率领着大军前往楚国,要和吴国军队将楚国在吴淮之间的军队消灭掉。 但是楚国早就料到了,从收到六国连横的消息开始,吴淮之地的楚军就随时准备着溜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楚国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铁头娃了。 现在见到秦魏齐吴四国来势汹汹,自然是要战略性地撤退。 于是楚军直接留下空城,坚壁清野,要依托山川河流,加上那些险要的城池,来重新组织防御阵线。 扑了个空的四国联军有些无奈,现在的楚国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时候,楚国哪怕是不敌,那也是要先做过一场,试试对手的实力,没想到现在竟然直接溜走,实在是太猥琐了。 郢都。 战争的阴云布满了整座江汉平原,涛涛的汉水围绕着楚人的乐土,整片大地之上都是匆匆的行商之人,将一车车的粮食运来。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需要在江汉平原坚守的话,至少大规模的存粮还是非常需要的。 夏陈言从赵国回来复命,“王上,燕国已经答应会在齐国出兵之后,突袭齐国后方,韩赵两国答应会拖住魏国的手脚,只要将这几国的军队诱敌深入,等到他们后院起火,联盟就不攻自破了。” 听到燕韩赵三国答应合纵,楚国君臣脸上露出喜色,楚王更是直接大声笑道:“您真是有才能的人,寡人应当封给您一座采邑,若是楚国有幸在大战之中存活下来,寡人要是重重地赏赐您,楚国的富贵荣华应当有您的一份。” 楚国令尹公子予向楚王汇报六国现在的情况,“王上,现在吴淮之地的军队已经后撤了数百里, 但是南阳之地的军队要面对三晋强军,臣已经给前线的军队下令,让他们坚守不出,蜀国平原之上,秦国大举出兵,现在我军有些难以抵挡了。” 楚王揉揉头,现在他的压力真的大,南阳是楚国的核心地区,南阳失守,就只能退守江汉这个大本营,楚国整个汉水以东都会因为南阳的失去而岌岌可危。 司马项印说道:“王上,真要是和六国硬拼,我国绝对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与其在各处战场之上处于劣势,不如直接集中力量,猛攻其中的一国。 若是其中一国受到的损失太大,其他五国却安然无恙的话,那么他就必然不满,一定会在后续的作战之中拖拉,这样另外几个国家定然迟疑,互相推诿,再加上先前合纵三国,六国联盟破裂,近在咫尺,这或许是解围的方法之一。” 楚王眼前一亮,很快下定决心道:“就按照项卿您所说的,寡人将军队交到您的手中,还请您挽救楚国。” 项印单膝跪地,慨然说道:“若是南阳有失,江汉危急,臣便投身于汉水之中,永生永世做河鬼之奴,困于河川,若是您见到滔天巨浪淹没六国之军,那就是臣在为您尽忠了。” 这恶毒的誓言让所有人都不禁感到一阵阴寒,楚王更是直接从跑过来将项印扶起,眼中含泪道:“项卿,您真是寡人的忠臣,万万不可说出这般话,敌军势大,尽力而为,楚国不会倒在这里。 寡人还在,若是您不敌,寡人便亲自披挂上阵,让楚人看看他们的王是何等的英勇。” 楚王自然是不能披挂上阵的,他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年轻人,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踏上战场。 诸夏之北,齐国的军队离开了国中之后,燕国的军队开始快速集结。 国相已经被燕侯直接赐死,临死之前才得知是因为他之前忽悠燕侯的事情暴露,燕侯认为他收受了齐国的贿赂,他立刻就猜到,这一定是燕侯又想要攻打齐国了。 自杀之前对亲人朋友悲叹道:“我要死了,燕国要再次衰落了,上一次有齐国和洛国的帮助,这一次还有谁能帮助燕国呢? 如果有一天齐国的军队攻入了蓟城,伱们就到我的墓前告知我,不能劝解国君,这是我的过错。 如果胡人的军队杀入了燕国之中,你们就到洛国之中为我向素王谢罪,蛮夷入寇,我不能阻止,这是我的罪。” 说完,就喝下了燕侯赐下的毒酒。 经过此事,蓟城之中,再也没人劝谏燕侯。 燕侯听到了国相临终前的话,不仅没有受到丝毫的感动,反而大发雷霆道:“临终之前还要炫耀自己忠正的名声,败坏君主的威望,这样的臣子难道会是忠臣吗? 孤念在他多年服侍的份上,让他自裁,这难道不是恩典吗?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的不知好歹,真是枉费了孤对他最后的怜悯之心啊!” 越想越气的燕侯直接将国相的亲朋好友赶出了蓟城中,让他们回自己的封地去,眼不见心不烦。 随后燕侯就率领着燕国之中大部分的军队,向着齐国而去,现在齐国之内的确是很空虚,根本无法抵挡燕国的进攻。 况且齐国军队根本没想到燕国竟然会进攻齐国,这简直是疯了一样,燕国连边境蛮夷都没能收拾的了,难道还想要参与天下局势的争夺吗? 兄弟们,快月末了,求月票,我感觉好像能突破八千张哦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欲杀燕侯,不攻自破! 燕国的异动很快就传到了洛国的耳中,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北方胡人异动的消息。 “燕国还没有摆平自己北方的戎胡就要干涉六国之事吗? 这是不允许的,派人到燕国之中,告知燕侯胡人异动的消息。” 洛长直接下令,洛清问道:“父亲,若是燕侯不愿意呢?从燕国之中传来的消息称,他二十年前就想到进攻齐国了。” 想要阻止一个国君,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燕国国君这种愚蠢而不自知的人。 洛长满眼杀气,冷笑道:“若是林胡没能攻破燕地就算了,只要林胡进入燕地,攻破燕国的城池,掳掠诸夏的子民。 那就派出死士,杀死他,这样的国君怎么能够统治两千里的诸夏之国呢? 难道仅仅凭借他身上流淌的姬姓之血吗? 令祖先蒙羞之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洛清点头称是,并没有觉得杀死一位血统尊贵的国君有什么大不了的,对洛氏而言,唯一的护身符只有功绩和品德。 正如昔年熊顿犯下那么大的错,但是因为攘夷有功,洛文公还是放过了他,这就是洛氏一贯的作风。 洛清离开这里开始关注林胡的动向,他基本上已经能确定林胡是要入寇的,因为燕国北方的林原,发生了灾害。 “让家族暗面开始准备吧,燕侯恐怕是要挨这一刀了。” 洛国在这里摩拳擦掌,准备搞死燕侯,燕侯正意气风发的期望着燕国在他的手中达到历史最辉煌的巅峰。 吴淮之地,四国联军声势浩大的攻伐楚国,楚国据山而守,吴国将国中所有的大船都运了出来。 楚将面色阴沉的望着铺天盖地涌来的军队,对他而言,这就是催命的号角声,楚国一向有败军杀将的传统,他又不是项氏出身,打了败仗也能全身而退。 四国聚首,吴国公子看到了各国之中隐藏的种种暗流,这让他感到很是忧虑,这一次的连横是吴国生存下去的关键。 于是他率先作出了吴国的保证,承诺道:“诸位放心,吴国水军大船尽出,全国之中深谙水性之人尽皆在此,绝不让楚人依仗舟船之力阻挡联军。” 齐秦魏三国将军一见吴国如此热衷,稍微放下心来,至少这四国之中,还有一个靠谱的盟友。 于是三人纷纷许诺:“公子高义,我等只要渡河,就会寻求与楚国主力决战,击溃楚国,甚至灭亡楚国,为吴国收复曾经失去的故土。 此战过后,吴国将高枕无忧了。” 等到四人回到军中,除了面上带着忧虑的吴国公子之外,另外三人都纷纷互相嘲讽着,“现在守信的人,已经远远没有以前多了,现在背信的人,越来越多了,我的盟友就是这样无耻的人。 如果相信他们,这难道不是将性命交付到禽兽的手中吗?” 等到双方开战,四国猛攻,楚军果然阻挡不住,伤亡很大,但是负责防守的楚将却惊喜道:“这四国里面,只有吴国是真的猛攻,齐秦魏三国都在互相掣肘,他们都想让对方的军队去送死。” 这种状态随着吴国军队遭遇了一场不小的损失,彻底爆发,就在遍地尸体和鲜血流淌的战场之上。 吴国公子愤怒的挥舞着利剑说道:“连横攻楚,若是像现在这样,不如各国都直接退去。 先让楚国灭亡吴国,然后夺取淮泗,再攻破齐国,一路向西横扫天下,这想必是你们愿意看到的。 魏国发起连横会盟,但是却敷衍行事,这难道能让列国服从吗? 想要成为天下的盟主,还是先去看看昔年齐桓公和晋文公是如何做的。 连最基本的信义都做不到,还想要成为天下人认可的君主,简直就是做梦! 和你们这些竖子能做成什么事情呢? 还不如直接找楚国割土停战,无非就是苟延残喘,我在黄泉之下等着你们被楚国一个个杀死。” 说完直接离开了营帐,魏国贵族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仿佛他刚才骂的不是自己的君主一样。 反而是齐秦两国愤怒道:“吴国已经不是曾经两千里的大国,即便是公子,难道就能这样羞辱大国的上卿吗? 若不是连横攻楚的盟约,定要让他知道,面对大国要卑微,才能存活下去。” 虽然四国闹得很是不愉快,但撤军自然是气话,来都来了,还是要进攻的,只不过效率进一步的降低,基本上成了消耗战。 四国联军强攻,楚国防守,然后时不时突袭,无数的尸体留在这片大地之上,楚国还是在节节的败退之中,但是因为四国互相掣肘,所以楚军的防线还能败而不溃。 燕国大军越过齐燕边境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前线之中。 吴国公子正要和三国商议下一阶段的进攻方略,刚刚来到齐军营地,就见到齐军已经开始收营,灶台收起,军队整装完毕,这副架势一看就是要行军,吴国公子离开猜到齐国是要离开战场,连忙急声问道:“将军,您这是何意呢?” 齐将叹声道:“燕人背信弃义,无视齐燕之间数百年的情谊,竟然趁着齐国国中空虚之际,骤然发难,现在国中危急,大批的贵族都可能要落入燕国手中,国君召齐军回国。 公子,连横攻楚,齐国不能参与了。” 秦魏两国的将领同样见到齐军整备,两人对视一眼,根本不相信燕国攻齐,都认为齐军是因为现在联军深入楚国之中,所以想要快速突袭空虚的淮泗,否则怎么会没通知秦魏吴就自顾自的整军呢? 吴国公子倒是相信,甚至他立刻就猜到了这是楚国所为,于是直接急声道:“将军,您现在回到齐国之中,难道还能够来得及吗? 您现在回去,最好的结果也是和燕国血战,不论胜负定然实力大损。 不如先击破楚国,之后联军击破燕国轻而易举,吴国愿意举国之力援助,到那时不仅仅能够恢复齐国的社稷,若是能够获得燕国两千里的国土,齐国甚至能够恢复桓公之时的霸业啊。” 齐将望了秦魏两国的军队一眼,苦笑道:“公子,您说的对,和竖子一起做事,难道会成功吗?” 齐将自然是想过先攻破楚国的问题,但是看看秦魏两国那副样子,等到攻破楚国恐怕已经是猴年马月了。 于是他丝毫没有犹豫的离开了这里,秦魏的将军没想到又被鄙视一次,而且还是同样无耻的齐国将军,直接怒骂:“严格的要求别人,却宽松的对待自己,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说完两人同样直接离开这里,同时立刻派人向国君报告这里的消息。 当吴国公子发现秦魏两国同样开始整军,准备撤离战场时,他明白了众人的心思,浑身有些无力的跌坐,喃喃道:“吴国要灭亡了。” 楚将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等到四国退军的消息,欣喜若狂地向着郢都城传递消息,然后缓缓地向前推进,将先前被四国联军夺取的城池重新收复。 相对于四国之间的勾心斗角,蜀国平原之上的秦军是真刀真枪的和楚国在厮杀,毕竟这里是秦国的核心利益。 在蜀国平原上,秦楚双方都没有山川之险,也没有难以攻破的坚城雄关,楚国在这里调集了重兵。 在庆忌孙武的时代,吴国顺着信阳通道直插郢都,这让楚国对这里极其的重视,在这里建造了好几座坚城。 楚军和秦军的血战,除了更加惨烈,和过去的二十年没有区别。 主要战场还是在三晋这边,然后初次的接战魏武卒就让楚军吃了一个大亏,但是楚军并没有退却,而是坚持作战。 尤其是楚军开始严格执行先前制定的策略,离间三晋,楚军的弓箭专门杀伤韩赵的士卒,很快就让韩国和赵国坐不住了。 韩侯成和赵侯用甚至私下里说道:“魏国难道是故意用楚国来消耗我们的实力吗? 他向西战败了秦国,如果再打败楚国,拿到南阳之地,实力甚至能够达到昔年晋国的鼎盛之时。 韩赵两国到时该要如何自处呢? 楚国的使者说的对,魏卿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和他结盟就是与豺狼共舞,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秦伯因为魏侯卿背信弃义,不愿意东出函谷关联军,韩侯成和赵侯用两人则因为魏侯卿不讲信义,在这种关键时刻,同样开始动摇。 两人甚至开始担心魏国真的将楚国打败,如果魏国的实力再膨胀的话,赵国占据着山河形胜之地,有山川相隔,还能龟缩,但是韩国一马平川,那真的就危险了。 就在这种犹犹豫豫之间,异变陡升,随着双方的试探,魏武卒竟然直接掀翻了楚军的阵型! 三万人纵横,连破五营,杀将夺旗,三十万的楚国军队被搅得一团乱糟糟。 魏国早就在等待着这个机会,先前和秦国的战争甚至都没有全力出手,现在终于等到了楚国主力。 洛国纵横天下,依靠的就是天下莫能与之争的洛国敢战士。 魏国武卒,虽然不像洛国敢战士那样信仰纯粹,但战力并不弱,关键是人多! 楚军人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一旦炸营就是待宰的牛羊,迎接他们的只有惶惶的死亡。 这副景象不仅仅惊呆了楚军,韩侯成和赵侯用同样惊呆了,紧接着就是肌体生寒,魏国的强大让两人难以置信。 “杀死魏侯卿!绝不能让他回到魏国之中,否则他一定会背盟,转过头来进攻韩赵。” 韩侯成和赵侯用两人对视一眼,心底同时升起了杀死魏侯卿的想法,楚国大败,不能让魏国拿到好处。 联盟,该是扔到垃圾堆之中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刺君,君非国家 洛国使者已经很多年不在外面走动,对于列国之中的战事也不怎么关注,洛国公室不前往王畿,每年的朝贡也都是使者送去。 现在突然来到了燕国之中,就像是仙侠之中,隐世不出的天下第一宗突然向整个世界派出了自己的天下行走,这自然让整个燕国的贵族侧目。 纷纷私下议论着,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现在的洛国出面。 洛国的使者到了燕国之后,自然受到极大的礼遇,使者直接来到了燕国宫中。 对燕侯说道:“燕侯,外臣尊奉国君的命令来到燕国之中。 您有着广袤的土地,但是燕国之中的人口却并不多。 在蓟城之北的千里林原之上,还生活着数不清的戎人和胡人。 八百年前,您的先祖在镐京城中接受素王的分封,天下列国都在康王和素王的面前立下誓言,要清剿蛮夷。 您现在对齐国用兵,燕国之中必然会空虚,恐怕戎人和胡人会入侵燕国了。 燕国的子民是诸夏贵种,却遭受夷狄的侵害,这是素王所不允许的。 诸夏之间的战争,最终却让夷狄获利,这是上天会降下惩罚的,国君希望您能够慎重的考虑。 难道您忘记了先祖的誓言吗?” 洛使越说,燕侯脸上的神情就越冷,“贵使,虽然不如洛氏尊贵,但燕氏同样是姬姓贵胄,您不应该如此无礼的对一位诸侯说话。 八百年来,戎人和胡人都没有攻破燕国,这是因为燕国的强大,孤的臣子和军队有能力在进攻齐国之时,保持对戎人和胡人的胜利。 想必洛侯是多虑了,还请贵使回到昭城之中,告知洛侯,在洛国和晋国之后,燕国将会承担起扛邦周王鼎的重任。” 洛国使者没想到燕侯竟然会义正言辞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燕国这么多年没有覆亡,难道不是齐国和洛国的支持吗? 燕国两千里的国土,其中一千里都是齐国赠送的,怎么就成了燕国的功劳了。 现在主要的大国之中,秦国、楚国、赵国边境都有夷狄,但只有燕国面对夷狄还处于战略守势,难道就没有想过原因吗? 燕国君主的教育是怎么进行的? 燕侯话中的槽点实在是太多了,洛国使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只能起身拱手道:“您是诸侯,您的意志,燕国无人能够违背,外臣这便返回国中了。” 这一场谈话很快就流传了出去,然后引起了一些骚动。 燕国之中同样存在着各种势力,燕侯能够杀死国相,但是却不能阻止这些人的主张。 这些人反对燕国征讨齐国,国相只是代表,现在见到就连洛国都劝不住,这些人已经心生绝望。 有人悲叹道:“愚蠢的君主,会将国家带到倾覆的道路上,难道燕国的社稷就要这样灭亡吗?” 在这个时代,贵族是非常有主人翁意识的,国君与贵族共天下,这不是宣言,而是道理。 很快就有人想出了激进的手段,狠声道:“燕国不是他一人的。 公室、宗族外戚和这么多的贵族,有太多的人对他不满了,他想要毁灭燕国,我们绝不答应,诛杀他! 想必历代先君也会为我们祝贺。” 杀死国君! 面对他这种激进的想法,众人先是一震,然后立刻眼中就开始放光。 弑君,这是打破政治僵局的好办法,经历了数百年的混乱之后,弑君并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做得足够隐秘,将责任推到暴乱之上,就没有人需要为这件事负责。 这些卿大夫很快就真的开始物色合适的武士和严密的行动,弑君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经历了这么多弑君之事后,现在防备刺杀的手段已经比较丰富。 很多时候大臣进入宫廷甚至都要解下佩剑,大臣和君主之间的坐席,也要保持足够护卫反应的时间。 先前提议弑君的人悄无声息的深藏功与名,挑动燕国之中的矛盾,最好是制造一场混乱,才能将所有的手脚都处理干净。 洛国不希望自己的行动被发现,燕国贵族则不愿意背上弑君的罪名,这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之前洛国杀死天子姬摆的时候,也是暗中动手,最后安上了一个生病暴毙的名头。 燕侯拒绝了洛国的请求,那么杀死他的计划正式提上了日程,同时还要到燕国国中联络北方的贵族,防止胡人的入寇。 昭城之外三十里,有一座山丘,这一座山丘包括周围数十里都是公室的猎场,在猎场之中有一处竹林,依山傍水,风景很是秀丽,一向不准外人入内。 这里是洛国公室暗面人员的练兵场之一。 “喝!” 阳光照射在大地上,一道道大喝之声在林中响起,在竹林之中有一片空地,很多裸露着上半身的壮汉在这里练剑。 汗水从他们的肌肉线条上流下,然后滴滴落在地上,利剑挥舞之间,甚至能够听到破空的声音。 任何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群个人武力值极高的人。 这就是洛国暗面武士之中的一部分,大部分都是洛氏从小培养的子弟,这些人里面甚至有洛国公室的子弟。 昔年一箭射杀齐侯吕无咎的洛连射就是暗面的佼佼者之一。 这些人对洛国公室的作用极大,暗杀虽然是一种恐怖的政治行动,但不得不说,在政治氛围诡异的情况之下是有奇效的。 尤其是对付吕无咎、魏侯卿和燕侯这种人,本就有无数的人想要杀死他,这个时候暗面直接解决掉,就不需要在垃圾的身上付出血的代价。 一封信被送到了这里,“家主的任务到了,燕侯进攻齐国,导致林胡入侵,为了野心,忘了夷夏大防,家主需要我们前往燕国之中,杀死燕侯。” 瞬间就有不少人眼中亮起了光,洛国暗面主要是搞情报和保护公室,真正的暗杀并没有过多少次,毕竟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即便是针对卿大夫的暗杀都极少,更不要说针对一位国君,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众人顿时有些蠢蠢欲动。 最终四位最擅长暗杀的人被挑选出来,这四人中有一人擅长用毒,当初的姬摆就是死在他的手中,负责为武器淬毒。 四人全部精通潜伏隐藏,还都是神射手,毕竟相较于需要近身的刺客,远远地利用弓弩一击必杀才是成功率高,生还率也高的刺杀手法。 这四人被派往燕国之中,沿途会有接应他们的人,临走之前,首领告诫道:“杀死一位诸侯,这不是简单的事情。 若是事不成就回来,等待下次机会,千万不要白白将性命留在燕国之中,那不值得。 不过好消息是,燕国国中同样有暗流涌动,燕国贵族同样对燕侯不满,很有可能蓟城之中会产生一场暴乱,这是你们动手的好机会。 强弓会拆解开为你们带到燕国之中,勿要担心。 素王会庇佑你们!” 四人和兄弟们道别之后,就随着一支洛国前往燕国的商队,来到了燕国之中。 这时的燕国军队已经和齐国开始交战,齐国主力在外,不是燕国的对手,加上燕国军队偷袭,齐国军队还没有反应过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丢了十座城池。 随着燕国军队深入齐国之中,加上齐国渐渐地回过神来,开始征召农夫守城,这大大的延缓了燕国的进军速度,燕国之中对于粮食的需求一下子大了起来。 蓟城之中,听到燕军高歌猛进,燕侯兴奋极了,大声笑道:“孤就知道,齐国衰微,燕国常年与戎胡作战,士卒强盛。 只要进攻齐国,它定然不能阻挡,等到将齐国一半的国土攻下,燕国就能成为天下之中有数的大国。” 从将国相杀死,又贬斥了一帮大臣之后,燕侯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些谄媚惑主的小人,闻听燕侯之言,于是纷纷奉承起来。 燕侯兴奋之下便想要娱乐一下,一直以来都待在宫中实在是无趣极了,却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他的近侍护卫之一,眼中闪过了惊喜的光。 燕国贵族很快就得到了燕侯要出宫的消息,少数制定计划的人满脸兴奋道:“机会来了,驱赶国人,制造混乱。 然后伪装成暴徒,杀死昏君之后立刻离开,迎立新君,撤回军队,将罪责抛到昏君头上。 齐国和楚国作战定然有损伤,不会和我们硬拼。 然后再为新君迎娶齐国贵女,修复两国之间的关系,燕国就能高枕无忧了。” 不得不说,这些贵族敢想敢做,还有善后的手段,真不是燕侯所能比的,洛国的情报同样极快,在燕国之中的人脉强的很。 四人早早地就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居高临下,能够俯瞰整条街道,加上他们手中的强弓,燕侯绝无幸理。 等到燕侯出现,刚刚走到街道中央,突然有人大喊着火,紧接着就见到路边的摊上同时冒出了火焰和浓烟,在浓烟的刺激下,马匹瞬间受到了惊吓。 街道上微微混乱起来,紧接着就是“昏君,今日必杀伱”的大喝之声,很多道身影从四处显现,甚至就连燕侯的卫兵之中同样有抽刀之人。 当先就是一波弓弩互射,刷刷刷倒下几人,燕侯已经傻了,被他的宠臣一把拉下车,就要在护卫的保护之下逃走。 洛国四人一见现场情况,明白机会到了,当即弯弓搭箭,使用的还是燕国军中的制式箭矢,四人齐齐射箭,一箭射到燕侯腿上,另外一箭则直接从腹部贯穿,直接就是一个血窟窿。 燕侯嘴中不停的喷涌出鲜血,眼见就是活不成了。 “走!” 明白燕侯必死的四人,立刻离开了现场,深藏功与名,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燕侯死在燕国贵族手中吧。 “国君!” 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射过来,这才见到燕侯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 厉公二十三年,伐齐,戎、胡入寇。 洛使曰:诸夏相伐,夷狄获利,素王不豫也。 公曰:燕强,伐齐拒胡,足矣。 及至戎胡入寇,失三百里山河,弃二十万子民,国人怨之。 秋,弑公于蓟。——《史记·燕世家》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魏卿之死 燕国虽弱,但那只是和几个主要大国相比,若是真的毫无能力,楚国夏陈言不会选择燕国作为突破口,来破坏合纵。 燕侯被杀,对齐国、燕国、洛国、赵国,都会造成不可预料的结果。 但对于齐国来说是件好事,蓟城之中夺取了权力的臣子,很快就下令进入齐国境内的军队返回,因为林胡入侵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蓟城。 燕国愿意向齐国献城赔罪,消弭两国的战火,还愿意将燕侯的尸体交给齐国处置。 这一招可就太狠了,直接把齐国人都整不会了,前一刻还惶恐于燕国进攻,下一刻燕侯的尸体都扔过来了。 燕国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相比于诸夏列国战前漫长的准备时间,胡人总是来去如风。 蓟城得到消息之时,恐怕燕国北部广袤的林原之上,已经是人间惨剧。 齐国军队一路急行回到了国中,然后就得知了燕国已经退兵的消息,这才放下心来,然后立刻就准备去接收淮泗的城池。 秦魏两国见到齐军没有在淮泗停留,刚刚放下心,就见到齐国军队又返回了淮泗,加上秦军从魏国境内经过的时候,还直接强夺了一把,这一下三国在淮泗地区再次剑拔弩张起来。 楚国方面收到了东边战场撤军的消息,这天大的喜事却不能让众人笑出声来。 因为正面战场输的实在是太惨了,楚军伤亡恐怕不下十万,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楚军的尸体。 无数的尸体推挤在农田之中,或者在山脚之下,小溪河流已经被染成了红色,直接被刀剑砍断的手臂和头颅洒落一地,鲜红的鲜血从身体的每一处流下来,渗透到了尸体之下的土地之中。 还有战车碾压之下,直接变成肉泥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甲胄还能证明,曾经有一个人穿着它作战。 魏国武卒将楚军阵型打崩之后,四散而逃的楚军就像是猛然惊慌炸开的羊群,四处乱串,然后被魏国的战车冲锋,毫无还手之力的死于屠杀之中。 当魏武卒这种成建制的精锐大批量出现在战场上时,这场战争的性质就完全发生了变化。 见到这场彻彻底底的胜利,魏侯卿再也控制不住,带着一丝猖狂的大笑起来:“二十年的隐忍,逐秦败楚,霸业终于要在今日而成了!” 这本是一句随意的感慨之言,但是听在韩侯成和赵侯用耳中,却是魏侯卿完全没有把韩赵两国放在眼中的明证。 两人心中忍不住腾起愤恨,杀机更是盛了几分,“三家分晋,不是你魏侯卿一人之力!” 他们两人面上恭顺的笑道:“此战过后,天下列国以魏国最强,再也没有人能与您相争了。 您以三万大军败楚国三十万,斩首超过十万,这是晋国也没能创造的功业。 王上能够安坐于洛邑之中,这都是您的功劳,我等愿奉您为主,前往洛邑之中面见王上,如此大功要奖赏才是。” 周天子。 虽然很多年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但这永远都是列国诸侯所不能忽视的人,只要他还坐在王位上,他还待在王城,就时时刻刻的告诉天下人,上天之子安居天下之中, 这是邦周的天下! 魏侯卿眼神之中满是神采飞扬,昂然道:“是该去见一见天子,让天下诸侯都到洛邑之中朝拜孤和天子。” 魏侯卿已经骄狂到连王上都不称呼了。 韩侯成和赵侯用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开始对楚国败军追杀,虽然打击魏国是必要的,但是打击楚国同样重要。 项印率领着军队南逃,战报附带着他的密信交到了楚王的手中,其中字字都是血泪。 “王上,此番大败,臣有罪,唯有以死谢之,才算不辜负您的恩情。 大战数月,臣观魏国不仅仅是武卒强横无比,其国力同样超过楚国。 魏国军中,多有天才之人,远胜我军将领,这大概就是二十年来,从列国之中流入魏国的人才。 反观我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出自各个不同的封君,调度起来极是艰难,而且统兵之人,几乎全都是贵族,这些贵族之中无能之辈甚多,不堪大用。 王上,楚国现在称雄天下靠的是广袤的人口。 但是一旦列国纷纷变法,尤其是齐国和秦国这种大国,那么没有变法的楚国就一定会处于劣势。 您是睿智英明的圣王,如果您都不能变法的话,难道日后的君王还能够成功吗? 臣愿意用一身骨血,将魏国的军队拖在这里,为您和楚国争取和谈的机会,只要还能保住楚国的社稷,一切就还来得及。 臣言尽于此,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黄泉之下听到楚国承天受命的消息,也算是不负先祖所托。” 项印将信送出之后有些发呆,他是项氏的族长,整个楚国之中权力比他大的只有楚王和国相,楚王对他是非常信任的,正是因为如此,项印才明白自己不能回去。 他必须死在这里,死在魏国手中,这样才能证明魏国的强大,这样楚王推行新法,反对的声音才会少。 楚王收到信的时候,手同样在抖,他明白项印的意思,“司马,何至于此啊! 难道寡人还不能压服国中贵族的声音吗?竟然要您赔上一条性命。” 但是回想起二十年前和舅父的商议,他又有些无力。 楚国的贵族阶层实在是太强大了,远远不是魏国所能相比的。 所以魏侯卿能够轻易的压服国中的反对力量,但是楚王望着大殿之中那些忠诚的贵族却心中犹疑,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变法,会不会直接被这些贵族杀死。 但是想到决意赴死的项印,楚王下定了决心,纵然是死,也一定要变法。 项印率领着精锐断后,让大量的溃兵能够越过汉水重新组织防御,只要能够坚壁清野,然后在城中坚守,远道而来的魏国定然是要退却的。 魏侯卿望着项印亲自披坚执锐,带着项氏的精兵将魏武卒暂时拦下来,即使是他这种人也不禁感慨道:“楚国项氏,真是有洛氏之风啊,拿下项印人头,孤重重有赏。 半月之内,如果不能攻破汉水防线,那就直接离开,撤往南阳。” 魏侯卿拿得起放得下,他本就没想要一战攻灭楚国,如果这样击溃楚国,那岂不是将巴蜀拱手让给了秦国,他的目标是让巴蜀成为两国之间的绞肉机,不是要给秦国福利。 所以打击楚国是必要的,但是打击到什么程度,还要看秦国的实力。 秦国若是知道魏侯卿的想法,一定会庆幸自己没有东出,否则魏侯卿绝对不介意再给秦国来一记正义的背刺。 魏侯卿预计的半月时间,光是攻破项印就花费了十日,再往南去还要行军,已经不可能成功,想到此战过后,楚国实力大损,已经没有能力再与魏国争雄,于是直接返回。 随着正面战场的结束,巴蜀平原之上的战争同样渐渐地进入了尾声,楚国丢下了不少的城池,退守到坚城之中。 但这并不是楚国彻底放弃了这一块大平原,而是现在楚国之中混乱,大量的物资堆积在正面阵地上,防止魏国再次进攻。 一旦确定魏国不再返回,楚国就要和秦国拼命! 失去了南阳,绝对不能再失去蜀国。 赵魏韩三国联军浩浩汤汤的向着王畿而去,但是到了王畿之外,却见到天子之军,早已严阵以待。 “魏侯,韩侯,赵侯,天子知晓您三位的来意,让我前来迎接,王畿之中,不便带如此多兵马,还请带亲卫而来吧。” 按照规制,没有勤王之命的时候,王畿之中自然是不能让诸侯率领大军前来的,若是楚王,那自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管你鸟甚天子有什么规矩。 你是王,我也是王。 但是赵魏韩三位国君目前还没有称王的想法,尤其是现在的周王室吞并了宋国大部分领土之后,实力不算弱。 于是三人便带着数百名亲卫前往洛邑,大军则留在王畿之外。 韩侯成和赵侯用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轻而易举的就将魏侯卿和他无敌的魏武卒分割开来。 双方都只带一些亲卫,那么韩赵两国就能将不亚于魏武卒的精锐带上,双倍的兵力,足以彻底杀死魏侯卿! 魏侯卿打败楚国之后,实在是太过志得意满,实在是太想要面见周天子得到每一位诸侯都想要的霸主套装了。 拐过一处山丘,已经远远的能够看到洛邑的轮廓,魏侯卿眼中简直要放出光来。 就在那里! 每一位诸侯的最高追求,天下霸主,方伯九锡,代替天子执掌天下。 他已经开始幻想正式拿到霸主套装之后,要以天子之命命令那些易守难攻的小国,追随魏国出战,否则直接就剿灭。 “噗嗤!” 这是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在过去的数月之中,魏侯卿已经听过太多次,但是这里怎么会? 然后他就见到韩侯成和赵侯用冷酷的面容,习惯于背刺别人的魏侯卿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他又惊又怒道:“伱们……” 韩侯成冷声道:“魏卿,你这个无耻的小人,天子是有德行的人,你竟然还妄想能够得到霸主之赐,简直就是做梦,受死吧。” 魏侯卿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大吼道:“杀死了孤,魏武卒一定会将你们全部杀死!” 韩侯成大声笑道:“魏卿啊,你以为只有我们二人想要杀死你吗?现在你的几位公子可能已经带着兵符去接管你的魏武卒了。 至于你的大臣,都是利欲熏心之辈,只要用金银财宝、封地采邑就能收买。 所有人都在等着你打败楚国,然后就直接杀死你,你可真是一个可悲的人啊。 洛襄公昔年说:‘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现在倒是可以将这句话送于你,你以背叛盟友而兴,以杀死儿子而变魏,以高官厚禄而得到效忠,现在又因为盟友、儿子而死,你的大臣又因为更多的好处背叛了你。 这大概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吧。” 来迎接三人的天子卿士惊呆了,他不愿意参与诸侯之间的内讧,直接率领着天子亲军远离这片混乱之地。 至于面见天子,都已经发生这种事了,还面见个屁。 天子卿士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这里。 魏侯卿被韩侯成一顿嘴炮输出,气的直接吐血,却说不出话来,直到保护他的卫士四散而逃,他带着满脸的不甘,倒在了血泊之中,一代霸主,就这样窝囊的死在了王畿之中。 随着魏侯卿的死去,魏国之中的资源迅速的被瓜分,那些依附于魏侯卿的法家士子,有一部分被旧贵族所吸纳,还有的直接离开了魏国之中,准备给自己换个国君。 至于为魏侯卿效死,那可真就是开玩笑了。 终于搞死他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世间活着的圣贤 洛国宫中的装饰,数百年都未曾变过,沉香袅袅,洛长靠在榻上,手中捧着洛国暗面送来的各项情报。 “吱呀。” 洛太子清推门走进,然后静静地跪坐在洛长面前,然后从袖中取出新的竹简递给洛长,从五年前被确定为太子之后,他就从洛长手中接过了洛国暗面的职责。 洛长翻到其中一条消息,顿了一下,问道:“墨子前往吴国了?” 洛清轻叹一声道:“吴国想要讨伐楚国,墨子十天十夜赶到姑苏城中,劝说吴侯放弃攻楚的想法,最终吴国放弃了讨伐楚国的打算。 随着墨家理论更加精妙,越来越多人加入墨家之中,甚至还有很多的儒生都成为了墨者,就像是墨子一样。” 洛长沉默了一瞬,然后说道:“儒家没有这么简单就被打倒,儒家之中的天才会修补理论之中的缺陷,这些年儒墨之间的融合并不少见。 墨子,真是一位圣贤啊,若是天下如墨,素王之愿就达成了。” 乘坐着大船逆着江水,墨翟要返回宋国商丘了,从吴国进入楚国境内时,突然天上下起了大雨,瓢泼的大雨很快将他的身上打湿,墨翟有些狼狈跑进城去,这座他刚刚从吴国兵锋之下挽救的城池。 他身上依旧是短布衣、草鞋,在洛国之中名扬天下,并没有让他为自己求得什么物质上的东西。 他躲在屋檐下,哗啦啦的雨水从他的面前落下,形成一道水幕。 他的脚趾和小腿上满是一路奔跑而来时溅上的泥点,他的草鞋经过积水的浸泡,似乎快要散架了。 他的头发披散下来,乱糟糟的,有的搭在肩上,有的挡在眼前,一缕一缕分开贴在头上,上面同样是雨水和泥土的混合,看着很是滑稽。 但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他的神态依旧从容,泰山崩于面前,他的意志也不会动摇。 他是活着的圣贤! 突然传来了一道嗤笑之声,门被打开了,一个体型微胖的商人站在门槛后,他穿着上好的布帛,衣裳华丽,望着狼狈不堪的墨翟嘲讽道:“哪里来的乞丐?” 他并不知道,就是眼前这个乞丐,刚刚从吴军的兵锋之下拯救了这座城池,否则吴国军队进入城中,他的财富或许会被抢掠一空。 墨翟静静地望着那名富商,就像是在看一个草芥,又抬头望了望漫天的阴云和大雨,浑身感觉一阵阴寒,就仿佛是这个混乱不堪的世道,四处都在漏风漏雨,墨家弟子在列国之中奔波,又能做到多少呢? 他想起了在守藏室之中看过的那些书,他见到了孔子昔年的经历,他依旧反对儒家的繁文缛节,但是对孔子的品德却愈发的尊敬,他认为若是孔子活到现在,见到墨家子弟,或许会改变很多的观念。 他想起了离开洛国之时,洛长对他说的话,“墨子,您愿意将自己的幼子留在洛国之中吗?他是阿九的玩伴,阿九希望他能够留下。” 阿九是洛长的侄女,是洛国公室的贵女,墨子知道这是洛侯认为他会死在宣扬学说的路上,所以希望能为他留下血脉。 事实上,他这一次来到吴国之中就是九死一生,兼爱非攻,弱者爱他,但是强者却是痛恨。 但墨翟并不在意,他的精神境界已经到达了另外一个层次,这世间能够拨动他心弦的事物寥寥无几。 他想到了那些前往列国之中任职的墨者,进展自己的一身学识,尤其是其中擅长机关之术的墨者,在列国之中大受欢迎,和公输氏一时瑜亮。 还有一批前往齐国的墨者,与齐法家一同改造齐国,这都是墨家的种子,墨翟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墨家难道真的是注定失败吗? 但是天下汹汹,墨家信徒越来越多,这又是为何呢? 这说明墨家的存在是必要的,天下之民已经受够了战争的摧残,他们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所以墨家才能这么快的就在天下之间造就出浩大的声势。 雨停了,墨翟拖拉着草鞋从积水之中走过,就像是过往那样,他越过山川江河,回到宋国商丘。 他不知道下一次会到哪里,因为这天下处处都是战争,他不知道该去救谁,因为这天下处处都有死亡。 洛国学宫之中,阳胜留在了这里,并不是因为洛国的荣华富贵,而是因为墨翟让他留下。 “天下人人兼爱非攻之时,才会太平,洛国的子民经历了八百年的王道教养,是天然契合墨家的弟子,你留在洛国之中,宣扬墨家的主张,这样墨家的传承就不会断绝。” 洛国的子民是不同的,不仅仅是墨家这样认为,儒家是同样的想法,经过洛国公室八百年的教导,在洛国人的心中有一把公正的秤。 这些洛国人面对不公会反抗,面对压迫同样会反抗,他们信奉王道,因为八百年来,他们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这就是法家在洛国之中难以实行的原因,因为那种不讲道理的刑罚,对洛国子民来说,不合理。 当听到墨翟让他留下时,阳胜当即就痛哭出声道:“巨子,您才是真正的圣贤,既然要传道,当然是您留在洛国之中,弟子愿意为您赴汤蹈火,游走天下列国之间。” 墨翟拍了拍阳胜的肩膀叹声道:“我是巨子,自然是要以身作则的,若是连我都只能夸夸其谈,其他人难道会追随吗? 我在守藏室之中闭关,悟得了许多的道理,都已经记录在书简之中,你好好研习,足以为墨家传承。 等到我死后,巨子之位就由你担任,到那时伱就能离开这里了。 这是巨子的命令!” 阳胜是真正的墨者,现在墨翟以巨子之令向他下令,他自然是要遵从,留在洛国之后,阳胜并没有一直待在学宫之中和儒生们辩论。 因为经过这些年的辩论,双方所争论的无非就是那些核心的点,墨家有墨翟这位当世圣人在,而且在列国之中发展极为迅速,无论是上层还是下层,都远远超过了儒家的发展速度。 除非儒家能够再出一位圣人,再次为儒家注入新的活力,否则这场辩论已经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 在墨家按着儒家锤的时候,道家之中出现了一位奇人,或许不能算是道家之列,因为道家之人也不认可他的理论,认为背离老子的宗旨。 他叫杨朱,主张“贵生”“重己”,也就是重视自己的性命,反对因为他人而伤害自己,这是完全和墨家兼爱所相反的。 当杨朱出现在学宫之中时,第一次向众人阐述自己的理论时,阳胜便问道:“如果拔出您的一根毫毛,而能够让天下人得利,您会做吗?” 杨朱闻言便答道:“拔掉我的一根毫毛而有利于天下,但我不去做。 损害天下对我有利,我也不去做。 如果全天下所有人都能够做到不拔一毛,不损一毫的境界,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那么的混乱。” 阳胜闻言却并没有生气,而是直接说道:“现在我知道为什么道家为什么不承认您的身份了。” 杨朱的思想比墨家更加的激进,墨家至少还存在着实操的空间,但是杨朱的学说完全就是和天下所有人离经叛道。 “我曾经听闻墨子从宋国前往吴国之中,走了十天十夜,磨破了草鞋,最终让吴国退兵,这就是墨家所说的非攻。 为了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却愿意承受这么大的痛苦,而甘之如饴,这或许就是墨家的兼爱。 在来到洛国的路上,我曾经面对一个岔路,那个路口有三条要道,我不知道通向哪里。 于是选择了其中一条走下去,等到我见到了一个猎户,才知道另外两条都是上山的道路。 山上充斥着虎豹豺狼,如果当时我选择了另外两条道路,或许现在已经死亡。 道路的选择会影响人的一生,如果选择错误,就会贻害无穷。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最宝贵的东西,兼爱是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别人的生命,这是不对的。 只要人人不去侵害别人,非攻就达到了,只要人人都做好自己,这个社会就会安定下来,并不需要兼爱。” 学宫之中的儒生看明白了,虽然杨朱的学说对于儒家也有所贬斥,但是主要还是针对墨家,而且还是针锋相对,“轻物重生”和“贵己”这都是和墨家思想直接相悖的。 于是纷纷呼朋引伴地来到学宫之中,想要听听杨朱如何驳斥墨家理论,或许还能够从中为儒家地思想添砖加瓦。 到了现在这个时期,诸子百家之间基本上已经开始了互相抄,除了核心的理论之外,其他的例子都是互相抄来抄去,甚至能够见到同一个寓言故事,最终讲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道理。 尤其是八百年洛国之中的无数鲜活的例子,都是互相抄袭的例子。 ———— 杨朱、墨翟天下之所察也。 于世乱而卒不决,虽察而不可以为官职之令。——《韩子》 墨子,我是真的喜欢他,如果这是一个超凡的世界,墨子这种人大概就是真正的圣贤吧,忍不住又写了他一章,算是把我心中的墨子形象写出来了,突然感觉当个作者挺好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儒家 学宫之中的氛围很是凝重,墨家子弟在这里的势力同样庞大,已经不逊色于儒生。 阳胜和杨朱两人坐而论道,还未说话,先有儒生高声道:“洛国学宫,乃是诸子传播至理之地,‘兼爱’与‘贵己’,就像是水和火一样的冲突,没有调和的余地,还请两位贤人先为我等解惑吧。” 刚刚说完,儒生们就纷纷高声道:“还请两位贤人为天下人解惑。”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激动的表情,明晃晃的就是在挑事。 从墨翟来到学宫之中之后,儒家就被按着乱打,尤其是墨翟出关之后,搞出了专门的非儒,指着儒家的鼻子骂,把儒家的主要人物打的晕头转向。 在洛国学宫之中胡搅蛮缠是没用的,那是真正的要用理论,用言辞来让对方哑口无言才行。 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真正让儒家对墨家不满的是,墨家在洛国之中受到推崇的程度已经不下于儒家。 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就超越了儒家上百年的积累,这已经彻底触怒了儒家的领头人。 洛国是儒家的自留地,这里是王道乐土,是儒家的地上天国,这里被攻破,对儒家不亚于国家的首都被攻占。 儒生能够容许自己在诸夏列国之中输给墨家,但唯有洛国不行! 如果不是打不过那群五大三粗的墨者,儒生甚至都准备直接上演全武行了。 这些年里唯一能够让墨家微微吃瘪的还是昔年的那一句“洛氏不王”。 道家和墨家有根本冲突,所以儒家一直都在道家和墨家之间挑事。 现在杨朱的出世让儒家子弟感觉就要成功了,道家果然有人搞出了一套完全迥异墨家的理论。 虽然这套理论和儒家也是背道而驰,但是这不重要,先把墨家干趴下,这是儒家现在最想要做的。 洛怀臣身着墨者服饰,跪坐于阳胜身侧,说道:“我不会出言,这一场辩论尽交予阳胜子。 能开宗立派之人,都不简单,阳胜子要小心了。” 身为墨者,本该挺身而出,但是洛怀臣自己对于兼爱和非攻都抱有怀疑,自然不可能参与这种根本的辩论。 这是杨朱第一次出现在学宫之中,自然是要先讲述一番自己的理论。 说到这里,就必须要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到洛国学宫之中讲学。 因为洛国学宫之中,除了各个学派之人,还有相当多的白身,相当于洛国挑选了一批天赋较好、身世清白的人坐于学宫之中,若是能够征服这些人,瞬间就能扬名,甚至还能从中挑选出自己的衣钵之人。 杨朱的理论是非常有煽动力的,尤其是重生,不过贵己这一点反而没有引来想象之中的风波,因为这是在洛国的中心昭城,在这里兼爱才是真正最得人心的。 阳胜听着杨朱的讲述,开始在心中思索墨家的辩术,从杨朱的理论寻找缺点。 等到杨朱停下之时,阳胜直接问道:“杨子,你说贵己、重生,号召所有人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保护自己的利益。 不拔一毛而利天下! 前些年胡人入侵燕国,燕国北境二十万生民遭难,最终是燕国各地合力才能驱逐胡人入侵。 若是人人贵己、重生,那么北境的二十万生民如何能在天地之间生存下来呢? 北境之民想要贵己、重生,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南迁,离开自己的故乡,那样就不用直面胡人的刀锋。 若是北境之民不离开土地,燕国蓟城之南的子民贵己,那么北境的生民就不能保存自己的性命。 难道他们只能白白的死去吗? 还是你要将贵己和重生推广到胡人之中? 夷狄暴也,不可受圣人之道。” 这犀利的一问,让墨者的眼神都亮了起来,杨朱将人拆解成个体,那么就必然面对一个问题,没有组织,要如何对抗有组织的蛮夷! 你要人人贵生,人人贵己,那么伱就要独自面对这天下之间的汹汹之势,因为面对胡人是可能要死人的。 你燕国人有危险,和我齐国人、洛国人有什么关系呢? 我要贵己、我要重生,我不贪图你的好处,但是你的危险你也自己应付! 到底要不要去帮助和自己不相识的人呢? 阳胜感觉自己从杨朱的理论之中,反而悟出了兼爱之中的道理,他有些激动的战栗道:“昔年齐桓公称霸天下之时,以齐国之兵相助燕国。 若是依照你的贵己之论,想必这是错误的。 但在诸夏大战时,燕国抵挡北方胡人,使齐国能够倾国而出,而免遭胡人的侵害,这不得不说是昔年存续燕国的功劳。 齐人帮助燕人,最终让齐人存活下来。 这说明只有兼爱天下,人人互助,才能以天下之力救一人,才能在己身遇到危险之时,最终救己! 兼爱就是贵己,兼爱就是重生!” 洛怀臣坐在阳胜身旁,有些诧异的望着他,实在是没想到阳胜竟然推导出了这么一套逻辑,直接将杨朱理论的根都刨了,这也太秀了。 儒家听着阳胜的发问,只感觉头皮发麻,这种诡异的逻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来,这就是之前儒家面对墨家的感受,现在轮到道家杨朱了。 杨朱同样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诸子百家的理论诞生的时候都是为了解决诸夏列国内部的事务,但不论是老子、还是孔子,从他们进入守藏室之后,视野的范围就会不可避免的扩大。 墨子同样如此,最大的区别就是典籍之中开始带上了大量关于夏夷之间的论述,这就是阳胜为什么会直接夷狄来对杨朱进行打击的原因。 杨朱思索一番道:“墨者兼爱,是损身利人,墨子前往吴国阻挡攻楚,若是直接死在吴国之中,那么万事皆休,所以兼爱不是贵己重生,阳胜子你错了。” 杨朱是为了驳斥墨家,阳胜已经陷入自己的逻辑之中,同时开始思索,但是两人都未曾见到旁边的儒生已经激动不能制了。 阳胜的理论没问题,只不过墨家兼爱不行,但是儒家有差别的爱,同样可以达到统合天下的效果啊! 儒生们回想着上古圣王和当世的霸主,都是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又想起夏夷之辨,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找到了某种一统的理论依据。 杨朱又想到了阳胜话中的一个弱点,“阳胜子说,齐国援助燕国,最终燕国帮助齐国,得以存身。 但若是齐国直接吞并燕国,守卫齐国的就变成了齐人,面对更加强大的齐国,或许胡人根本不敢南下呢? 那么墨家所宣扬的非攻,岂不是在害人吗?” 阳胜攻击杨朱的贵己和重生反而会害人,杨朱立刻反击,兼爱是害己,非攻则害人。 毫不相让,抓住对手的核心理论一顿狠批,这就是学术辩论。 儒生听着杨朱的理论心中的迷雾更是少了一些,王天下的大道似乎就在眼前了。 杨朱和阳胜之间持续的辩论着,但是双方围绕着根本不断举例,但却没有办法攻破对方的阵营。 反而是儒生的眼中神采越来越亮,最终两人中止了这一场辩论。 黑和白之间是泾渭分明的,既然在理论上不能驳倒对方,那么就在现实之中打倒对方。 洛宫。 双方所辩论的过程自然会呈递到洛国公室手中,洛清翻看着杨朱的理论,感慨道:“这天下之间的才智之士真是越来越多了。 道儒墨法,都是世间的显学,现在又出现了杨朱的学问,出于道,而不同。 墨家出于儒家,最是反对儒家,杨朱之言则驳斥墨家,若是天下人真‘贵己’和‘重生’到他理想中的程度,就连国家和君主都没有了。 阳胜这点说得对,诸夏若是无国,又怎么能够抵挡夷狄呢? 难道杨朱还想要对夷狄传道吗?” 杨朱的理论把洛清都整不会了,洛氏还从来没有过这么不认可一个人的理论,就连墨家的“兼爱”,洛氏都认为能够改造。 但是杨朱的学说,太过精致,连改造的余地都没有,在现在的世界之中,必然走向极端的境地。 混混沌沌之所,姬昭的身影在其间沉沉浮浮,这里没有光、没有太阳和月亮,没有花草树木,一道冥冥的意识在他沉睡之间,向着洛长的脑海之中传去。 “!” 洛长的神情陡然认真起来,皱眉思索了一番,对洛清说道:“清儿,现在开始挑选族人,准备编撰一部大典,名为《诸子》,将自老子和孔子以来的所有的典籍都囊括进去,告知后世。” ———— 在洛国学宫数百年的无数辩论之中,“墨杨之辩”的贡献依旧可以排到前十。 这场辩论的双方,阳胜和杨朱都没有获得完全的胜利,所以在《墨子》和《杨子》之中,都没有完整的被收录。 但是在儒家典籍之中,却对这一场辩论大书特书,当然是带着一种批判的叙述,儒家据此提出了一王天下的理论,这是它兴盛的根基之一。——《儒家新解》 本章算是一点自己的理解,所以我没有让墨子登场,12月月末好像有双倍月票,大家可以留一下。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制典!让诸夏先贤光耀万年! 姬昭还处于沉睡之中,这一场沉睡实在是太久了,而且还没有丝毫醒来的趋势,但是诸子百家实在是太过重要,冥冥之中,他还是向着子孙传去了朦朦胧胧的信息。 洛国要编撰的这部大典,是要将诸子百家的学说一网打尽,无所不包,无所不容,尤其是那些争锋相对的理论,是最珍贵的东西。 这些各有道理却争锋相对的理论,能使人面对各种状况,不至于直接走向非此即彼的极端之路。 “从《管子》开始,将这数百年之间所有圣贤之人所作的全部收录,不仅仅是儒道墨法,还有那些小流派的学问,全部都要收录。 还要昭告洛氏子孙,自此以后要不断添加新学,作为传世之典,让千百万年之后的诸夏子孙,依旧能够见到无数年之前的先贤智慧。” 洛长望着手上的戒指感慨道:“若是没有洛氏孜孜不倦的收集,数百年的战火不知道要遗失多少珍贵的史书。 史书就是诸夏之人的根,拥有了史书,我们就能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祖先都做了哪些事情,光辉璀璨的流传下去,夸耀后世。” 宫室之中,洛国公室子弟的脸上全都是自豪的神色。 千年! 万年! 这是多么恐怖的数字。 在诸夏列国之中,不论天子、诸侯、卿大夫,求的是数百年的富贵,若是能延续千年已经是上天庇佑。 但洛氏是真的要存世一万年,乃至于万万年。 洛长悠悠颂唱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公室众人一愣,紧接着同声颂唱道:“素王的光辉万万年!” 邦周万万年眼看是没戏了,但是诸夏会万万年,素王的光辉会万万年。 而将这些辉煌传下去的,就是书籍。 修书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即使对于洛国这个有八百年修书传统的国家来说,这也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部分的原本书籍都在洛国手中,这使得洛国不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收集那些不知道流落在何处的书籍和资料。 至于少数还在各学派手中的书籍,只要洛国告知天下愿意以书易书,那么就会有无数人蜂拥而来。 这是因为,除了墨家这种诞生不久的学派,像是儒家和法家这种诞生已经不短时间的学说,书籍遗漏或者是摘抄时出现错误,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长时间下来,他们掌握着大量的书籍注释,但是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书籍到底是不是原版。 至于哪里有原版,自然是洛氏的守藏室! 天下儒生都知道,最正宗的儒家典籍在洛氏的手中,那些可都是洛明公和孔子亲自写下的。 里面还有二圣的注释,远远比现在儒家手中掌握的珍贵,从那些书籍之中,才能真正的看到圣人在写作之时的心境和理解。 法家就更是如此,法家的区分本来就不太明确,法家内部的区别也很大,昔年齐法家就亲自赶赴洛国之中求书。 唯一好一点的就是道家,因为老子当年就写了五千言,至少道家手里还是有原版的经书的。 但道德经注释的数量是经书的几十倍,老子根本就没写,全都是洛氏自己在他讲解的时候记录下来的。 道家早就想着要向洛氏求书了,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书籍这种珍贵的东西,哪里是能轻易予人的。 洛国公室要编撰一部大典,持续收录诸子学说,并且要让这部大典永远流传后世的事情,很快就风行各国,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高山会崩塌,河流会枯竭,王朝的天命会坠落,这世间没有不毁坏的万物,但是唯有人的智慧是永存的。 诸夏占据了天下的中央之土,而四夷则被厌弃,只能生存在山川大泽、荒漠林原这些穷恶之地。 这是因为诸夏的先贤凭借智慧得到了上天的垂青! 上古圣王的事迹只能凭借口口相传,但即便如此,依旧能够让后世子孙夸耀。 先祖素王作书数卷,还命列国皆设史官,这是为了将列国的事迹传承下去,使后世子孙或为夸耀,或为鄙夷。 青史昭昭,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都在青史之上。 数百年来,自先祖明公作《洛语》,述王道之言,又作《洛宫春秋》,直到老子作《道德经》等,多少先贤著书立说。 这些圣贤不是诸侯,或许史书之上的记录寥寥无几,但这些圣贤对诸夏的贡献,比起寻常的诸侯国主不知道要胜出多少。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向人间降下了天启! 洛氏的子孙要夸耀这些圣贤,让他们的思想永远流传。 洛氏要在洛国之中,立起高高的石碑,记录诸子的典籍,建立庙宇,用金属和美玉铸造人像,留下诸子的容颜,直到洛国灭亡,诸子圣贤的精神智慧亦可永远留在世间!” 这一番话更是让天下人心浮动,在过去的八百年之中,想要夸耀后世,就要成为王侯将相,才能被收录到列国的史书之中。 邦周八百年,一万万人来来去去,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之人又有多少呢? 洛国学宫是成圣之地,现在洛国更是要为这些圣贤塑像,还是素王降下的天启,若是自家的祖师能够参与到这一次的塑像之中,即便一时弱势,但终归是正统诸夏圣贤之一。 等待时机卷土重来即可。 若是不服,有本事把我家祖师从素王所建立的庙宇之中踢出去啊! ———— 古代中国对于历史典籍和古代文化书籍的保存,完整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地步,中国考古学甚至只需要携带古代的典籍,就能够准确地找到数千年之前的遗址,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古代中国的圣贤留下了包容万物的丰富思想,思想的传承变迁,能够完美应和中国历史的进程。 即,中国的历史发展总是和思想的改变相对应。 这是世界上其他缺少史料和典籍的文明,所不能达到的。——《全球通史·古代中国文明》 晚上多写点吧,这一章好难写啊。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命运之门开始转动 雾霭沉沉,朦朦胧胧,混沌之中,不知宇宙四方上下,姬昭沉睡的越来越深,但是他身上的威势同样越来越盛,澹澹清光缭绕。 他的任务成就即将逼近第一个千年,渐渐开始出现不可思议的变化,一道紫气从未知之处溢出。 紫气至尊至贵,紫气垂青的王朝,就能代代出明君,对于比烂的人间王朝,如果一个国家代代出明君,这就是上天眷顾。 这道紫气本该直接落到人间,但是姬昭横贯在天人之间,那自然是要先通报的。 于是紫气直晃晃的向着姬昭而去,传出了一道漠然没有感情的信息。 “邦周,是上古纪元的终结;秦汉,是皇帝纪元的开始,改变了它,就会发生无法预料的变化,您是至尊至贵的,想必凡间的纷纷扰扰,无法动摇您的意志。” 一道没有感情的紫气,沉睡之中的姬昭自然不会理会它。 一道浑浑噩噩的分魂走出,面无表情,双瞳是完全的黄金璀璨,发出机械般的声音,“吾自然知晓,且去!” 随着姬昭分魂的声音,紫气便直接消解在虚无空间之中,开始按照底层逻辑去寻找受命之人。 分魂手中出现了两件天阶道具,他的目光落到道具之中,以姬昭现在的实力已经知晓天阶道具的奥秘。 天阶道具的核心就是完整的紫气,这就是天阶道具能够逆天改命的缘故。 地阶、玄阶、黄阶道具之中都有紫气,理论上来说,只要道具用的多,世界线就一定会向着未知偏转。 洛氏的存在同样是偏移的锚点,身为姬昭的子孙,只要洛氏还存在于世上,一举一动都会对世界的未来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秦国彻底受命,而且姬昭同意。 但并不是说秦国就一定能得到天下,若是其他国家能不凭借天命紫气的垂青,就连续出个七八位明君,那把秦国锤爆也是没问题的。 这就是姬昭存在的价值,这本是一个一切都有定数的世界,但姬昭的存在就是变数,他就是希望,众生反抗天命的一线生机。 至于能不能把握住这一线生机,那就与姬昭无关,要看个人的奋斗。 …… 邦周八百五十年! 诸夏最核心、最精华的腹心之处,正发生着一场吸引了全天下目光的战争,周王室与韩国之间的战争。 在魏侯卿死后,魏国出于战略收缩的目的,同时要交好韩赵两国,维持三晋联盟,所以三国之间进行了一次换土。 魏国将位于韩赵周洛四国之间的土地换给了韩国,韩国想要魏国这块飞地,是因为盯上了王畿从郑国得到的土地。 但是直接进攻周天子这种事,他还没有实力这样做。 因为赵魏两国虽然是盟友,但若是韩国要直接对周天子动手,赵魏两国一定会以勤王的名义直接联合王室瓜分韩国。 为了达到目的,韩侯自导自演了一场戏,他早就知道当今天子一直念念不忘想要重振王室声威,于是花费重金收买了天子的臣子,诱导天子出击。 “王上,魏国的土地分成三份,所以魏国虽然强大,但是敌人也多。 现在魏国和韩国易地,魏国的土地虽然小了一些,但是实力却增强了。 韩国和魏国之间,表面上是盟友,但是暗中的龃龉却并不少,为什么要帮助魏国增强实力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盟友之间的友谊吗? 韩国易地的目的,是为了夺取王畿的土地啊!” 天子匿并不害怕,反而朗声笑道:“韩侯想要夺取寡人王畿的土地,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不论是疆域,还是人口,韩国都不如王室,难道韩国认为自己是齐秦楚那样的大国吗? 寡人倒要将此事告知洛侯,让洛国将其记载到《滑稽集》之中,一部《滑稽集》,半部宋人语,另外半部便由韩国来填充吧。” “王上,韩国易地之后,就占据了进攻洛邑和郑地几乎所有的关隘和城池。 韩国出兵王畿,完全是一马平川,这难道不值得警惕吗? 您一直以来都想要对韩国动手,只不过是限于没有理由,现在韩国居高临下,兵锋直抵王畿咽喉,这难道是忠臣所为吗?” 再次被强调之后,天子匿终于有点重视了,一看堪舆图,果然如此。 当即愤声道:“韩侯真是狼子野心。 寡人正愁找不到理由来收拾他,这便直接送上门来了。 立刻向韩国下令,要求韩国交出三处险要关隘,否则便是不臣,寡人会亲率大军前往征讨。 天子六军已经数百年没有出现在列国的面前,是时候让天下人知晓周王室的存在了。” 收了重金的大臣露出了笑容,他自己并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国家让他挑动天子和韩国作战。 但想来,无非就是魏国、赵国或者楚国。 但这本来就不重要,王室打不过楚国和魏国就算了,收拾一个小小的韩国,难道还会输吗? 既能满足天子开疆扩土的心愿,还能给自己捞一笔钱,这么完美的事情自然要做。 王室的悍然出兵震惊了天下列国,就像是一座几百年的雕像突然活过来告诉你,他其实是个活人。 单单从疆域来看,周王室的纸面实力是不弱的,但是维持着最古老分封制的周王室,所能调动的力量是有限的。 反观韩国,经过变法,任命了一大批有能力的官员,韩国国君的权力极大,能够充分调动国内的资源,而且韩国还有强弓劲弩。 昔年魏武卒三万破楚国三十万大军,周王室还不如楚国,至少楚国的兵员是经历过战争的,周王室的兵都是没打过仗的新兵。 双方在虎牢关之下对峙,这座关隘掌握在韩国的手中,拥有这座雄关,整个郑地都在韩国的俯视之下。 虎牢关下,韩侯望着周王室旗号杂乱的大军,忍不住笑道:“申相,列国之中,旗号如此繁杂的国家,恐怕只有楚国了吧。” 韩相笑道:“自魏国变法开始,即便是秦楚那样的大国,面对魏国都要大败,现在韩国变法基本完成,周王室怎么可能是您的对手呢? 击败了周王室,拿到郑地的平原,再兴修水利,发展生产,韩国就能彻底称雄四方了。 说起来还要感谢秦楚两国,否则有洛国在侧,想要侵吞王室的土地还不可能做到呢。” 说着韩国君臣纷纷开怀大笑起来,话语之中根本就没把周天子当回事,因为这些年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让他们实在是太清楚经过变法的国家和未经过变法的国家,军事实力的差别有多大。 但凡是经过变法的国家,基本上都是从整顿军事开始的,都能够做到令出一门,后勤统一调配,完全杜绝了那种贵族出资出钱凑粮草的现象。 周王室的大军是周天子从王畿之中征召封君,然后封君各自带着军队出战,粮草还要自带,实在是太落后了。 这种情况之下,即便是王室的军队人数更多,但面对韩国军队的结局,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虎牢关下,开战不足一个时辰,调度混乱的王室军就彻底崩溃,呼喊着向四处逃奔而去。 在韩国军队的掩杀之下,满地都是王室军死在韩国强弓劲弩之下的尸体,纷飞的甲胄和插在甲胄之中的箭矢,鲜血顺着箭身流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的小血坑。 韩军精锐在猛将的率领之下直接冲着王室军的大纛而去,然后就发生了八百多年来的第一奇事,周天子竟然直接被俘虏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韩侯整个人又是惊喜,又是疑虑,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周天子,杀了肯定是不行的,光天化日之下弑君,那不是脑子有坑吗? 韩相喜声道:“国君,这是大喜啊! 天子在手,难道他还能不为韩国割土吗? 割土之后,便将其放回洛邑之中,继续做天子。” 韩侯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于是驱驰着战车来到有些狼狈的周天子身前,执手泣声道:“王上,您受到了奸臣的蛊惑,前来讨伐臣,最终造成生灵涂炭,死伤无数,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周天子连忙点头道:“韩侯所言正是啊,就是因为奸臣蒙蔽,所以才有了您和寡人今日之战,寡人真是后悔,若是能回到洛邑之中,定然将奸人杀死,送到韩侯您的国中,以彰显寡人的诚意。” 见到周天子态度相当好,韩侯便委婉地提出割土要求,周天子有些不愿意,毕竟韩侯胃口有些大。 韩侯见到周天子不答应,便转而问道:“王上,您的十二旒冠冕有多重呢?想必天下的诸侯都很是好奇,臣有幸见到您,想要试一试十二旒的冠冕,您可以答应臣的要求吗?” 天子悚然一惊,这与昔年熊顿问鼎有何区别呢? ———— 王五年秋,王伐韩,韩侯御之,战于虎牢。 韩师攻之,王师大败。 韩侯曰:冠冕何重? 王曰:冠冕之重,如九鼎耳。 韩侯复不再言。——《史记·周本纪》 选择韩国来做这件事,就是因为他叫啥不好,叫韩,属实是被连累了,哈哈哈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洛国:韩侯,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就你长嘴能叭叭 昭城。 周天子战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洛国之中,洛太子理亲自带着战报前往面见自己的父亲,洛策。 【洛策:(二十七世孙) 能力属性: 权斗:83;治国:84;御人:82;统率:73;武力:69;军略:72;狡言:81;学术:83;魅力:91。】 宫室之中,清香缭绕,洛策正慵懒的倚靠在榻上,手中握着一部书简正在读着,时不时还思考着书中的道理。 洛理推门走进,将手中的竹简递给洛策说道:“父亲,王室和韩国在虎牢关下大战,王室战败,天子被韩国俘虏。” 洛策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听这话,直接将写着战报的书简扔到桌案上,冷声道:“这不是意料之中吗? 王室屡战屡败,但还是喜欢依仗武力,真不知道谁给了他们胜利的信心。 韩国这十几年变法兴国,王室能赢才是奇怪。 韩侯没杀天子吧?” 洛理对王室战败的事情同样没什么感觉,笑道:“韩侯还不至于如此不智,只是让王室割土而已。” 洛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书简上,“那没事了,邦周还能维持。 给王畿送一封信过去,让周天子到祖庙之中去向祖宗谢罪,然后以素王的名义斥责他,让王室以后的天子乖乖待在洛邑之中。 现在列国之间顾虑还颇多,所以还给他几分面子,等到列国彻底不在乎王室的时候,若还是如此不智,那可真就是找死了。” 周天子只要还能坐在尊位之上就可以。 洛理闻言点点头,有些迟疑道:“父亲,王室传来的消息之中,韩侯在俘虏天子之后,问天子十二旒的冠冕有多重。” “嗯?” 洛策慵懒的身子瞬间坐正,皱眉道:“韩侯怎么会如此不智,昔年楚国问鼎之轻重的下场,他没有看到吗?” 韩侯击败周天子其实不算事,现在可没有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规定,从国君到国人,向来都是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虽然韩侯在其中使计,但没人知道,在天下人看来,这件事就是周天子咎由自取,韩侯没错。 洛国自然不会去拿这个问责韩侯。 但问冠冕之重,这就脱离了个人恩怨,带有一丝的僭越意味,洛国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唯一让洛策心安的是,韩侯这件事还没有楚国问鼎那么严重。 因为九鼎是承载天命的王者之器,是只有天子才能享有的,而天子的冠冕是可以赐给臣下的,昔年的齐桓公和晋文公都曾经得到戴十二旒冠冕的殊荣。 洛策原地踱了几步,眉头紧紧皱起,“韩侯到底是不是顺嘴说出来的话呢? 难道是要试探洛国对诸侯僭越的态度吗? 韩国以权术变法,韩侯却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奇怪,理儿,到韩国之中走一趟,问问韩侯到底是什么意思。” 韩侯的举动就像是一个老阴币突然干出了傻白甜的事,这谁能不怀疑他有别的目的。 但实际上,韩侯真就是春风得意,脑子一热才说出这句话,他说完之后,韩相直接傻了,立刻就想要捂住韩侯的嘴。 韩侯都想要抽自己一巴掌,尤其是周天子说冠冕和九鼎一样重时,他脸色难看的像是吃了翔一样。 上一个这么说的楚国都被揍成什么样了? 从开始布局搞周王室,一直谨小慎微,收买天子重臣,制造出兵理由,最后战场之上,诱敌深入,在虎牢关之下一战而胜,拓地一倍有余,还都是肥沃的土地,结果现在管不住嘴,这不是给列国绝佳的借口吗? 现在的韩国和洛国本来就是邻国,所以洛国的使者很快就来到了韩国之中。 一听到洛国使者来访,韩国君臣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韩侯沉声道:“洛国肯定是因为问冠之事而来,众卿可有对策。” 洛国使者进入韩国宫中见到韩侯之后,开门见山的问道:“韩侯,外臣奉国君之命而来。 您说想要戴天子的十二旒冠冕,是想要取代天子做天下的主人吗?” 实际上,除非洛国重新武装,否则并做不了什么。 但是洛国的地位实在是特殊,只要还没有推翻邦周想法的诸侯国,面对洛国都会先天短一截。 韩国敢于直接挑翻周天子,敢于得罪洛国,但却不敢同时得罪周天子和洛国,八百多年来,头这么铁的只有楚国。 韩侯连忙道:“贵使还请回告洛侯,孤绝无此意,孤只是……” 眼见韩侯支支吾吾,主导着整个韩国变法,深谙权术之道的国相立即说道:“贵使,国君一直以来都艳羡齐桓晋文的功业,他们曾经得到天子的赏赐,能够戴十二旒的冠冕,所以国君只是向天子表达志向而已。 还请您正告洛侯,上禀素王,韩国绝对没有取代周天子的意思。” 宫中群臣眼前一亮,纷纷在心中暗自赞叹:“还得是申相,这么快就能琢磨出这一套富有逻辑的说辞。” 洛国使者得到了韩侯的保证,离开了韩国。 但是其他的国家可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地放过韩国,这么好的机会,不撕两块肉下来,完全不符合这些诸侯国的作风。 尤其是魏国。 魏国当初和韩国换地,是为了联合三晋,减少内耗,能够专心致志对付秦国和楚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魏国和秦国在黄河两岸来回拉锯战,白白消耗国力,却没有什么进展的时候。 魏国的战略目标就渐渐地发生了变化,相对于秦国,韩国明显是一个更容易拿捏的对象。 尤其是韩国现在得到了周王室的土地,这就让魏侯更加不满。 魏国。 看到韩国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了周王室的土地,再想想魏国这些年拓土的艰难,魏侯不满道:“韩国能够得到周王室的土地,是因为魏国将险要的关隘交换给了韩国。 魏国是希望韩国能够作为藩属,保护王上的安全,却没想到是在王上的身边放了一条野心勃勃的恶狼,王室失去了土地,这是孤的罪过啊。 韩侯俘虏了王上,不按照周礼恭敬地对待王上,却学习楚国问鼎,这是对邦周有不臣之心。 有了错误却不去改正,不是英明的君主所应该做的。 孤要联合诸侯讨伐韩国。” 说是联合诸侯,但实际上楚国正按着吴国打,基本上快要将吴国灭亡了,没时间来找韩国麻烦,秦国还和魏国在黄河两岸争地盘,自然不可能响应魏国的号召,最终和魏国出兵的就是赵国。 三晋之间真就是表面兄弟,当代赵侯是个贪婪成性的人,韩国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赵国当然想要分一杯羹,毕竟韩国能拿到那些险要的城池,赵国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的。 但是韩国拒绝了赵国的要求,“韩国的土地虽小,但每一寸都是韩人的鲜血,正如赵国的土地之上处处都是赵人的血汗一般,贵国的要求,孤怎么能够答应呢? 若是韩国想要贵国太行山的领土,难道贵国会答应吗?” 韩国义正词严的拒绝赵国,给出的理由也非常合理,你没有出一兵一卒就想要拿走城池和土地,简直就是做梦。 赵侯闻听此事,愤然道:“韩人卑贱,忘记了赵国的恩惠,这是应该被讨伐的,孤决意联合魏国向韩国发兵。” 于是魏国和赵国以韩国不尊敬周天子,有不臣之心为由,联合发兵三十万进攻韩国。 韩侯没想到这两人如此果断和无耻,明明就是觊觎韩国的土地,居然还这样冠冕堂皇,直接怒骂道:“三晋联盟,一百年之间,联盟三次,背叛三次,何等的可笑。 齐国和洛国尚且不认为韩国不敬天子,魏侯和赵侯这两个从未进贡天子的诸侯,竟然还有面目说出韩国不敬天子。 国相还请出战,让魏人和赵人见识见识韩国强弓劲弩的威力。” 没想到韩相直接劝道:“国君,魏人和赵人来势汹汹,韩国刚刚得到新的土地,现在绝对不是两国的对手。 若是强行作战,恐怕社稷宗庙倾覆不远。 不如直接向齐国求援,现在的齐国实力强大,而且一直以来都想要收回淮泗之地,恰好魏国在淮泗还有一块飞地。 您若是答应齐国,愿意以韩国之力襄助齐国拿回淮泗之地,齐国定然愿意襄助韩国,抵挡魏国和赵国的进攻。” 韩侯一听连声道:“就依照申相之言,立刻向齐国求援。” 等到韩国的使者到了齐国之后,齐国立刻答应了韩国的要求,然后就在韩国满怀期待的等待着齐国大军前来的时候,就发现齐国和秦国的军队联合对魏国位于淮泗之地的城池发起了猛攻。 齐国是准备先把淮泗之地收回来,至于不先救韩国的原因,齐国君臣理由很是清晰,“魏韩二国动辄互叛,韩国的话是不能相信的,短时间之内,韩国还是能够抵挡住魏国的。 顺便先让韩国消耗一下魏国的实力,拿下淮泗之后再去救韩国。” 有没有读者能看出来我在铺垫战国时期哪个著名历史情节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卫鞅 现在的洛国公室对齐国的态度是非常复杂的,齐洛两国所组成的姬姜联盟保护着邦周走过了数百年的风风雨雨。 一个稳固的联盟有多么的重要呢? 之前的姬姜联盟,为了互相之间的友谊,甚至能够舍弃到手的短期利益,双方之间的政治信任极高,和现在列国之中动不动就背叛的联盟完全不同。 但是现在的齐国已经和周王朝渐行渐远,因为姜姓吕氏虽然还是国君,影响力也很大,但真正的能影响齐国国策的权力不在公室手中。 姬姜联盟没有破裂,而是直接消失了。 魏国首倡变法,实力迅速地强大起来,往西打败了秦国,往南打败了楚国,然后把全天下的诸侯国都打醒了,原来变法这么重要,随着其他的国家变法,魏国的制度优势渐渐地消失。 但是依仗着魏武卒,魏国还是非常的强横,然后就像是之前削弱楚国一样,齐秦楚三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削弱魏国。 但是之前魏国有三晋联盟,不好动手,现在魏国自己将三晋联盟拆掉,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最兴奋的当属秦国,这些年变法最弱的就是秦国,因为秦国太过偏远,吸引到的人才是最少的,大部分的人才都去了齐国之中,还有到韩国和赵国之中的。 这些年秦国和魏国的战争虽然不像是魏侯卿时期被打的那么惨,但同样不好过,然后秦国痛定思痛,决定一定要进行一场彻底的变法,来改变现在这种局面。 天命紫气垂青的秦国崛起应运之人卫鞅,在洛国学宫之中纵观天下,最终瞧上了秦国这一片白纸一样的土地,正是他纵横驰骋的疆场。 然后卫鞅入秦,为秦伯讲述他的强国大计,从最根本的政治制度开始改变,到农商之别,到军事改制,到秦国最基层庶民的组织形式,一桩桩一件件,昔年魏国变法作为根本,然后加强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卫鞅详细地为秦伯讲述着政策的必要性:“国君,诸夏列国之中,唯有洛国一直强盛。 若是洛国公室想要称霸天下,难道会不成功吗? 其中原因就是因为洛国公室,能够完全的调动整个洛国之中几乎所有的成年男子,还能让这些人尽心效死。 洛国公室的做法是不能效仿的。 所以就只能强制征召,这就是编户的重要性,尽心效死同样做不到,所以就要轻罪重罚加军功爵制,逼得秦人不得不效死,否则就真的要死。 虽然过程不同,但是最终达到的效果是相同的。 只要秦国按照这些律法实行,十几年之内就能兴盛。” 先通过一项项制度将秦国的所有庶民都打散成一个个单独的人,然后通过严苛的刑罚来控制他们,尤其是连坐制度,简直是控制人身的不二法门。 秦人生而有罪,必须服役加立下战功才能免罪,再加上军功爵制,将所有的秦人都绑在了战车之上。 卫鞅担心秦伯认为十几年太久,于是又为秦伯分析天下的局势,“国君,魏国强势,难道除了秦国,列国都不感到担忧吗? 若真是如此,昔年韩赵两国就不会袭杀魏侯了。 现在三晋内乱,互相攻伐,韩国实力虽弱,但并不是不堪一击,魏国即使能赢,实力定然受到削弱,尤其是魏武卒这等天下精锐。 一旦损耗过多,短时间之内是训练不出来的,到那时,难道魏国还能有现在的威势吗? 齐国实力强大,一直想要收回淮泗的飞地,定然要和魏国敌对,臣还请您不要因为淮泗的得失而影响与齐国之间的关系。 秦国在淮泗的飞地是为了遏制楚国加上收取赋税和粮食,这些年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利益。 如果能够维护和齐国之间的关系,即便舍弃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秦国可以用淮泗之地的土地,来引导魏国和齐国之间的战争。 两个强国之间的战争,短时间之内是结束不了的,魏国只要全力投入到与齐国的战争之中,就一定会放松对秦国的压制。 秦国就可以为变法争取宝贵的时间。 等到变法完成,不论魏国和齐国谁输谁赢,魏国实力定然大损,到时候实力大增的秦国就可以直接夺回河西的土地。 然后再谋夺河东的土地,到那时,万夫莫开的函谷关就会不攻自破了。” 秦伯很是兴奋,认为卫鞅是天下奇才,直接任命他为左庶长,实际上的国相,主持秦国的一切变法事宜。 洛国宫室之中,洛策和洛理面上满是严肃的神色,甚至整间屋子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二人望着手中的竹简,仿佛在看着洪水猛兽一般。 卫鞅为秦国所制定的变法策略,刚刚在秦国之中实施,就已经落到了洛国公室的手中。 实际上洛国一直都在关注着列国变法的事情,这些分布在列国之中的法家,所行所为都是一场场的大型实验。 这些年洛国从各国的变法之中,得到了不少经验,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变法,能让洛国宫室如此严肃。 洛理沉声道:“这些年列国变法,虽然都是推行霸道,但像是齐国的变法,脱胎于管子。 管子本就提倡强国富民,所以齐国的变法对国人的压榨还算是较轻。 魏国变法对人的控制就比较强,但好歹还算是留了一线生机,尤其是随着魏侯卿死去,魏国的刑罚渐渐宽松起来。 秦国这个…… 我真是怀疑,这位左庶长卫鞅,是不是看过先祖明公所著的霸道,太狠了,除了不能肆意的打杀之外,这和昔年的奴隶有什么区别呢? 不能随意的迁徙,强制性的服役,生来就要赎身上的罪,从十几岁到六十岁,这可真是不把人当人看啊。” 卫鞅变法最核心的并不是所谓的军功爵制,一个奖赏体系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能改变一个国家。 所有变法的根本目的只有两个,第一是增强整个国家的实力,第二是增强国家所能调动的实力。 列国变法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改变国家之间的实力对比,就是因为新的制度,能够让中央从国家之中抽调出更多的力量,从而投入到国家的军备战争中。 而秦国的这个变法,对国家的控制,几乎达到了这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最高峰。 洛理面上有些疑惑,他手中握着另外的书简,那是卫鞅曾经在学宫之中同众人辩论时的话语。 这就是洛国学宫的强大之处,基本上列国之中有名有姓的人,都曾经在洛国学宫之中求学,对于他们的执政主张,人物性格,都能够从平时的言行之中了解到。 但是卫鞅的变化太大了,“从他之前在学宫之中同众人的辩论来看,在法家之中,他并不是如此重罚之人,相比较其他的法家子弟,他甚至还有一些赞同王道,这是很难得的。” 洛策仔仔细细地看着卫鞅的一言一行,沉声道:“正是因为他既了解王道,又精通霸道,所以才能造就出这样一部律法,他与魏国和韩国的变法都不同,他是真正要将法凌驾于君主之下,万人之上的。” 说着,洛策指着竹简之中的一处说道:“理儿,你看这里。 卫鞅说:‘儒生总是认为洛国八百多年来未曾变化,却依旧昌盛,所以改变现在的制度是没有必要的。 但事实的真相呢? 洛国直接跳过了中间的贵族,将恩泽洒下到国人身上,这和变法所达到的效果没有区别。 所以想要强盛国家,就要学习洛国,能够控制的底层越多,国家就会越强。’ 看到了吧,洛国的王道,卫鞅是非常明白的。 但洛国是不可复制的,所以他选择用霸道的方式去达成同样的目的。” 洛理冷声道:“洛国王道重民之生死,是潜移默化的,最终所有人都会以国为家。 但卫鞅的却是邪路,从贵族到庶民,所有人都会恨他。 尤其是庶民,恐怕恨不得秦国死,若是有朝一日,这些秦人见到洛人所生存的环境,恐怕立刻就会反过来覆灭秦国。 不过天道循环,卫鞅这么激进的改革,一定没有好下场,楚国仅仅是军事变革,就掀起了那么大的波澜,变法之人本来善终就少。 卫鞅几乎变动了整个秦国的制度,等到这一代国君薨逝,卫鞅必死,也算是为他所造的孽还债吧。 他或许是最成功的法家弟子,但诸子圣庙之中不会有他的位置。” 洛理毫不掩饰他对卫鞅的恶感。 ———— 由于吸取了魏国和楚国变法的经验教训,卫鞅在秦国之中所实行的变法是整个战国时期最彻底、最成功的,迅速地增强了秦国的国力,并且将秦国武装成了战争巨兽。 但卫鞅的变法过于极端的使用刑罚的力量,主张轻罪重罚,沉重的剥削和压迫秦人,造成了“民不知国”的现象,最终兴盛秦国的制度,同样埋葬了秦朝。——《战国变法合集》 商鞅,这个人,唉,算了,不说了。 还是说说《商君书》,这玩意不知道是不是商鞅写的,反正用这玩意都该死。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为盟主大佬帝木乡之人加更 洛理手中紧紧的攥着竹简,走出宫室。 和煦温暖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但却没有一丝的暖意,他的心头是彻骨的阴寒。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洛宫,当宫门轰然落下,扑面而来的是小民的喧闹之声。 小商贩在路边卖着各类的商品,脸上带着笑。 所有人见面先问候一句“愿素王与您同在”,仿佛有净化心灵的效果一般,如此便和和气气。 小孩子在街上四处跑来跑去,手中则是各种木制的玩具。 这是墨家子弟随手创造出来的,然后在洛国之中风靡。 洛理没有驾车,而是随意在街上走着,在昭城之中,刺杀洛国公室,还不如说宋人能复兴殷商。 洛人当然认出了他,不说他眉心的圣痕,单单是他这张脸,昭城之中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子!” 此起彼伏的呼唤之声,没有行大礼,众人还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话语之中满含热情,“愿素王与您同在!” 洛理笑着一一回应,但是攥着秦法竹简的手却几乎要暴起青筋。 “嘭。” 一个玩闹的小孩子撞到了洛理,洛理低头一看,是个非常虎头虎脑的孩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他抬头望着洛理好奇地问道:“太子,您的圣痕真好看,素王真的在天上庇佑我们吗?” 洛理飒然笑着,直接将这个小孩子一把举起,这时孩子的父母来到了这里,是个很强壮黝黑的汉子。 黝黑汉子见到太子举着自己家的孩子,连忙说道:“太子,是草民的错,没有管教好这小子。” 他语气之中倒是没有畏惧,先不说洛国公室从不迁怒,他自己也算是公族子弟,这一点自信还是有的。 “你是城大夫七世孙?那这小家伙就是当初在襁褓之中的那个婴儿?” 洛理认出了这个黝黑的汉子,之前他代表公室曾经去探望过这个汉子,笑道:“几年不见,这小家伙长的虎头虎脑的,好好教他,族学之中食宿全免,有天赋的话把他送进去。” 黝黑汉子笑着说:“草民只希望他日后能做敢战士,为国君效力。” 敢战士是公室亲卫,是洛国公族子弟的追求,尤其是对于那些渐渐成为平民的公族子弟,这是能够光耀门楣,兴盛祖业的。 洛理将小孩子放下,摸了摸他的头道:“想要做敢战士可不简单,你生于公族之中,这是优势,但还是要看你的努力了。” 洛理看着这些洛人脸上的笑容,他心里的阴寒之感就越深。 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厌恶秦法,就是因为这些洛人,或许用厌恶不合适,应该说是恐惧。 邦周天命落地,洛国公室最差的结局无非就是死社稷而已,公室子弟都是有这个觉悟的。 昔年愍公和议,其中一条原因就是洛人不再参战,从洛国公室的角度来看,洛人为邦周流的血已经够了,天命的终结没有必要再让洛人流血。 洛国公室已经想过了,即便日后洛氏死社稷,也不会带上任何一个洛人,这件事和他们没关系,这是邦周和洛氏的命运。 洛氏将孤军奋战! 而洛人,不需要经历残酷的战争,不需要再流无数的鲜血,就能够顺利成为新的诸夏王朝的子民。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虽然洛国生活的很舒服,但是洛国注定无法长久,能不流血并入他国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 洛人一定会受到新王朝的重用。 但见到秦法的那一刻,洛理感觉到,似乎哪里出现了错误。 虽然洛氏之中有最霸道的法门,但是这么多年的变法看下来,就算是最为严苛的魏国,实际上还不算是完全失去人性。 但是秦国这加强版的魏国变法,直接把洛理看呆了,竟然真有法家子弟敢将这一套灭绝人性的制度用在人身上! 洛国是温室,外面的国家是风霜刀剑,但洛人不是娇弱的花朵,而是雄壮的参天大树,洛人不会屈服。 一旦温室消失,洛人一定会感到不适,一定会反抗,然后就是流血和牺牲。 这已经不是秦国的问题,洛理是能够看出来的,秦国这一套用来强国是真的有用。 这就是最可怕的,一旦真的确定有效,以后所有的君主都会使用。 昔年先祖将霸道束之高阁时所说的一人独尊,万民为奴,真就要出现在诸夏的土地上了。 只要想到那一副场景,洛理都感到不寒而栗。 他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回到了洛宫之中,他再次推开了门,跪坐在洛策的面前,沉声道:“父亲,若是秦法盛行天下,洛国一定会成为人间炼狱的。 孩子年幼时见不到父亲,等到见到父亲的时候,要么是在战场之上,要么是尸体。 纵然天命如此,但我们必须做些什么,这想必是素王所期望的。” 洛理所能想到的,洛策又怎么会想不到呢,他想的甚至更远,喟然叹道:“理儿。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新王朝的建立都是撕破旧王朝的制度,在旧王朝的骨血灰烬之中诞生的,洛国就是旧王朝,所以毁灭是注定的。 伱和先祖襄公很像,是个真正的仁君,但洛氏不可能真的逆天,我们能在纷乱的世道之中,把自己保护住,还是得益于老祖宗的帮助。 素王老祖废除了殷商的制度,建立了周礼,建立了宗法和分封,建立了井田和世卿世禄,这些在列国之中都渐渐地被革除掉。 列国强盛都是因为法家变法,说明这就是天命所垂青的学派,这就是上天要在诸夏之间建立的新的制度,新的王朝就会在这些贯彻新制度的国家之中诞生。 秦国、魏国,现在变法比较成功的就是这两个国家,后续或许赵国、楚国都能变法成功。 但不论是哪一个国家能得到天下,若是愿意改变这种让他们获得天下的方法,那自然是千好万好,我们也就不需要忧虑。 但新的王朝大概率会产生另外一种思想——‘这种方法管用,那么就不需要改。’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想要毁灭这个制度,就要毁灭贯彻这个制度的王朝。 就像是昔年先祖践奄一样,用酷烈的方式将它毁灭。 然后站在王朝的废墟上,用王朝的骨血,告诉天下人,这一套不行,谁用谁死!” 洛策要做的不仅仅是毁灭使用这套制度的王朝,还要让后世的人色变,以防止这一套制度的死灰复燃。 洛理眼中一亮,不愧是父亲,这么快就找到了摧毁这一套制度的方法,。 但他转念一想,迟疑道:“父亲,夏朝有五百年的天命,殷商有六百年的天命,邦周现在已经八百多年,或许能够有一千年的天命。 不知道下一个王朝的天命又能有多久呢? 至少四百年没什么问题吧? 虽说霸道早亡,但即便是只统治一百年五代人。 诸夏之民定然会成为毫无反抗意识,心中全无仁德的麻木之人。 魏国之中,父子之间都要动辄谈利,夫妻之间无情,皆是利益相合。 秦法比魏法还要严苛,到时定然是天下皆言利,无利之事不做,无利之事不谈。 那又该怎么办呢?” 由于夏商周三个王朝,最少的夏朝也存活了将近五百年,这导致洛理认为新王朝起码能维持四百年。 用这种霸道之术统治一百年都难以想象,若是统治四百年,对人的脾性影响会非常的大。 洛氏最重视的就是人的德行和教化,洛国的法律同样在保护那些有德行的人。 因为洛氏王道始终认为,人才是一切的根源,想要实现梦想之中的大同社会,人的品德是非常重要的。 这就是洛氏对儒道墨三家表现出善意的态度,但是对法家却始终报以一种冷漠的原因,法家的实践确实强,但是“术”虽然重要,“道”才是根本。 洛策摇摇头道:“理儿,你还是没有看懂刑罚之道。 这一套律法,人唯一的希望就是军功爵,用爵位来抵罪,但打仗的时候还能拿到功劳,两相一抵,忍一忍也就算了。 但打完仗,唯一能得到的赏赐没了,这套律法的唯一生机也就消失了。 根本活不过一百年,能活过五十年都算是多。 不论改不改,法家的坠落是注定的,这一步最好是由洛氏来完成。 ‘践法’会给予洛氏巨大的声望,而且由洛氏主导的‘践法’,能够将法家之中那些求新求变的可取之处留下来,融合到其他的学说之中。 法。 这么庄严肃重的字眼,竟然让这群刑罚之徒使用,真是可惜到了极点。” 洛理嘴中喃喃着“践法”两个字,眼中越来越亮,欣喜道:“父亲,洛氏有洛国学宫,有诸子圣殿,有百家源流,想要主导‘践法’轻而易举。 儿臣明白了,还是要从儒道两家入手,这两家学说包容性最强。” 洛理欣喜的离开了宫中,暖洋洋的阳光落下,再也没有一丝寒意,四肢百脉传来的都是温暖。 晚上还有~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君位让于汝,孤到洛国混吃等死 韩国君臣心知待在平原之上是完全挡不住魏国和赵国大军的,所以一方面在韩国之中布置防线,阻击魏国和赵国,另一方面,干脆利落的带着大批的韩人到了郑地。 韩侯得知齐人和秦人正在进攻魏国淮泗的土地,先是愤怒,随后面露苦涩道:“齐国定然是想要消耗三晋的实力。 但好处就是齐国的确是得罪了魏国,至少齐国还是会站在韩国这一边,亡国之危可以解决。 现在就是要撑住,一年,两年,甚至更久,直到齐国军队的到来。” 韩侯心中对齐国恨极,但是却毫无办法,魏国不愿意退兵,韩国不可能割土,那双方就只能尽全力去厮杀。 幸好获得了郑地之后,韩国的战略纵深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否则还真担心撑不到齐国来的那一天。 淮泗之上,齐国贵族美滋滋的收割着魏国的城池,“能攻下的就攻下,不能攻下的就切断他出城的道路,把他们困死在城中,告诉城中的将领,先投降的人不杀。” 攻城战最忌讳的就是一上来猛攻,这样反而会让城中的守军众志成城,所谓久守必失,为什么守城的一方,总是会出城来袭营呢? 因为守城方所面对的最大问题是城中人心的浮动,所谓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一旦长时间被围城,城中就一定会出现想要献城求富贵的人。 齐军本就统治淮泗之地多年,对这里的山川河流走势都非常了解,魏国和齐国出城野战,并没有占上风。 反而因为后勤的问题,加上这里的魏武卒数量并不多,结果被齐人击溃。 齐国在淮泗战场之上节节胜利,大片曾经失去的土地都回到了齐国的手中,齐国贵族纷纷欢呼,“克复桓公霸业。” 春风得意之际却不知道赵魏韩三国都将他恨得牙痒痒,秦国默默地在齐国身边跟着打下手,然后将怒火吸引到齐国的身上。 …… 楚国和吴国之间的战争,断断续续的数百年,双方都曾经差点灭掉了对方,但是最终由于天下的局势还没有走到那个地步而继续对峙。 但是双方用世仇来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在双方的争斗之中,吴国最辉煌的自然是庆忌孙武之时,后来的吴国就没有再出过才能出众的国君,所以一步步衰弱下来。 魏国大败楚国,改变了魏国和楚国、秦国和楚国之间的实力对比,却并没有改变楚国和吴国之间的实力对比。 吴国还是要被楚国压着打,昔年墨翟阻止了吴国进攻楚国,就是因为墨翟让吴国成功的意识到,进攻楚国对吴国没好处,吴国也不可能攻下楚国的城池,只会白白的让吴人送命。 墨家到了现在,已经彻底成了天下第一的显学,不要看法家领袖人物在列国之中变法,呼风唤雨,威风无比。 实际上墨家不逞多让,不但在列国之中势力庞大,在底层民众之中同样拥簇极多,那些贫困到无立锥之地的国人,纷纷加入墨社之中。 虽然墨家分裂,但是各个分出的墨家巨子依旧是权威极大,振臂一呼,万人景从。 从吴国和楚国之间爆发战争以来,一直以来活跃在王畿、洛宫和宋国之中的宋国墨家巨子就率领着墨者前往吴国帮助守城。 姑苏城。 这里依旧是星罗棋布的小湖泊,青翠苍远,大片适宜耕作的土地,密布在都城的周围,吴国的王霸之基就是楚国一直以来所想要占有的。 这里还算是一片繁荣,吴楚之间的战火还没有烧到这里,但是一列列带甲的士兵行走在大道上,一辆辆载满了粮食的大船和车辆,不断地从城中走出。 空气之中的一片肃杀,证明着这表面的繁华,只是覆盖在火山口的白雪,随时会毁灭。 吴国宫中,吴国君臣脸上满是灰暗之色,吴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吴国的社稷随时都会倾覆。 墨家的确是守城的专家,种种器械和战术大大延缓了楚国的脚步,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吴国的节节败退。 国力的差距是决定性的,况且这天下之中,不仅仅墨家在玩机关术,公输氏同样在列国之中有传承。 守城工具在更新,攻城的工具同样在不断的更新,战争拼到最后,还是变成了综合国力的比拼。 吴侯是个中年人,脸上并没有先祖庆忌的英武之气,黑眼窝重重地挂在脸上,整个人的起色看起来非常的差,一看就是连续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终日担惊受怕而造成的。 见到满殿群臣都不说话,吴侯面上惨然颤颤巍巍地问道:“众卿,若是孤向楚侯乞降。 不,楚王,孤承认楚王的王号,去除诸侯之号,以吴君的名义侍奉楚国。 就如同卫君侍奉晋国、魏国,宋君侍奉楚国一般,楚国会放过吴国吗?” 死社稷,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是何其艰难呢?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尤其是这些享受了数百年富贵荣华的贵族,硬骨头实在是不多。 吴国群臣互相之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和楚国暗通款曲。 没受过楚国贿赂的吴相当即出列愤声道:“国君,还请您收起这个想法,吴楚之间乃是世仇,楚国放过谁,也不可能放过您。 况且,您难道忘了会稽君旧事吗?” 会稽君。 吴国昔年灭亡越国之后,将越国国君降为会稽君,然后没过几代,会稽君就直接断了传承。 吴相这话就是告诉吴侯,一旦你现在拱手投降,之后楚国肯定会报复伱。 就算现在给你一座城邑,但是之后直接将你废为庶人,甚至直接将你杀死,难道还会有人为你哭诉吗? 吴侯一听,脸上的惨白之色更加严重,“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那现在怎么办? 难道就坐等楚国的大军攻破姑苏城,吴国七百多年的社稷毁于一旦吗? 现在的吴国没有洛国来救了! 吴相,您也是吴国公族,是先君的子孙,孤把吴国国君的位置让于您。 孤前往洛国之中避难,吴国是姬姓诸侯,以洛国和吴国之间的香火情,洛国定会接纳孤。 昔年武王将王位让于素王,虽然素王未受命,但素王最终还是缔造了邦周八百年的天命,甚至千年的天命。 你我君臣虽然远远不如二王,但是您的能力同样胜过孤,孤将君位让于您,或许吴国还能有一线生机。 您看这样可好?若是愿意,立刻便安排宫人组织即位仪式,孤好早日脱身到洛国去。” 吴国群臣直接被吴侯的这个操作秀傻了,把国家交给公族,自己往洛国之中避难保命,还能这么干? 但是想一想,这非常有操作性啊。 昔年从洛国之中分出去的小宗诸侯,亡国之后,不少都前往洛国之中避难,重新成为洛国公族。 这么一想,吴国群臣瞬间望着吴侯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我们做大臣的想着投降很正常,你个国君竟然也抛弃社稷。 臣等正欲投降,国君竟然想逃? 吴相直接被吴侯的话吓傻了,就算是吴侯真的想要跑,他也不能信啊,谁知道愿意两个字说出口,是不是直接五百刀斧手将他乱刀砍死在大殿之上。 况且,这吴国国君的位置就是一张催命符,谁做谁死,连忙叩首道:“国君,这万万不可啊,君位有德者居之,臣怎么能居于君位呢?” 谁知道吴侯竟然直接从上位走下,语气坚决地说道:“吴相,孤看您是有德行的人,这君位您一定不要推辞。” 在国家社稷即将倾覆的时刻,吴国宫中竟然上演了这么一场闹剧,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吴相眼见吴侯脸色阴沉,心中更是认定这就是吴侯下的套,在生死之间,他突然急中生智,高声道:“国君,臣有挽救吴国社稷的办法了!” 他的声音极高,瞬间压下了整个大殿之中的喧哗之声,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他,吴侯脸上更是露出了激动的神色,问道:“国相,您快说是什么办法?” 吴相连忙将自己刚刚灵机一闪想到的办法说出:“齐人在淮泗之地能战胜魏人是因为那原来就是齐国的土地,所以齐国熟悉那里的山川地理。 但是魏国南部的土地,曾经是吴国的土地,齐人对那里并不熟悉,但是吴国之中却有堪舆图,若是派遣使者前往齐国,献上堪舆图,齐国就能一战而下淮泗。 楚国定然不会坐视齐国吞下完整的淮泗之地,齐楚之间必有一战。 虽然韩国同样向齐国借兵,但不要紧,只要您愿意奉齐国为主,自降为君,齐国定然先为吴国出兵,韩国只能往后排。” 吴相的意思很简单,齐国的兵力雄厚,还有秦人在旁边帮忙。 只要国君您卖国比韩侯卖的狠,齐国肯定先帮咱们,反正您都准备直接抛弃君位了,那直接将国家卖给齐国好了,还能换个好价钱。 有理有据,吴侯瞬间就被说服了,立刻拉起吴相的手说道:“国相,您真是吴国的栋梁啊,还请您派遣善于言辞的人,为孤前往齐国之中敬告齐公,吴国愿意举国归附。” 大殿之上的群臣目瞪口呆,无论是收没收楚国钱的,都被这君臣搞的说不出话来。 ———— 十五年秋,楚师伐我。 公怯战,曰:降楚,可得君位乎? 相对曰:吴楚世仇,降之,如会稽君之故事。 公叹德行浅薄,欲推位于相,相拒之。 公再让,相再拒之,献策于公,公乃止。——《吴国编史》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韩国:毁灭吧,我累了 生死之前,吴侯和吴相这对君臣爆发出的前所未有的潜力。 吴相亲自出马来到了淮泗之地,向齐国主攻的将军管成林说明吴国愿意献上淮泗之地的堪舆图。 管成林大喜过望,连忙派人护送吴相前往临淄。 齐国经过变法,已经彻底摆脱了昔年贫弱的局面,齐国重新拥有了大批的技击士,战斗力相当的强悍。 对于吴国国相的到来,尤其是他还带着淮泗之地的堪舆图,齐国君臣很是重视,基本上说话管用的贵族都到齐了。 吴相知道自己来临淄,就是要把吴国卖个好价钱,所以直接用参拜天子的礼数向齐公参拜,恭敬道:“齐公,外臣觐见,愿昊天素王庇佑您。” 这把齐国君臣吓了一跳,齐相吕忌直接问道:“吴相,吴国是侯爵,您是侯国国相,不应该行这样的大礼。 只有天子才能受您的大礼,这不是参拜公爵的礼数,国君不敢承受。” 吴相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的从怀中掏出吴国地图,高高举起道:“齐公。 外臣奉国君之命前来,以淮泗之地的堪舆图和吴国土地作为奉献,向您归附。 从此国君便奉您为主,不为诸侯,自黜为君,所以外臣用参拜上国君主的礼数来参拜您。” ??? 齐国君臣直接被吴相的操作整不会了,不是说献上淮泗之地的堪舆图吗?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献上吴国? 吴国的社稷是大风刮来的?这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齐公疑惑道:“吴相,这……” 吴相揉了揉眼睛,没哭出来,只能垂首泣声道:“齐公,您知道楚国一向窥视吴国的土地。 现在吴国有倾覆之险,国君日夜悲痛,却想不到能够守住土地的办法。 当今天下强国之中,能对抗楚国的只有秦魏齐三国。 但是秦国是西陲蛮夷,魏国狡诈无信,只有您,姜姓贵胄,实力强横。 这天下之间,难道还有比齐国更有资格统率诸夏的吗?” 齐公闻言连忙摆手道:“吴国与齐国,是数百年的邦交之国,见到吴国有难,难道齐国能够视而不见吗? 土地就不必献上了,这是吴国的社稷,应当留存它。” 吴相一听就急了,不要吴国的土地,这不就是没把吴国的存亡放在心上嘛。 他来到齐国,不仅仅是要得到齐国援吴的承诺,还要排在韩国之前。 因为韩国或许能扛得住魏国三五年,吴国绝对扛不住楚国三年进攻。 等齐国救援完韩国,再救吴国,黄花菜都凉了。 那还不如直接跟着国君流亡洛国,化国为家呢。 “齐公,国君说,吴国的土地是天下之间最美的宝玉,有德行的人才配得到这片肥沃的土地。 国君失德,所以上天要夺走吴国的社稷。 但如果吴国社稷落入楚人的手中,就像是宝玉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国君即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国君数遍诸夏的君主,除却不视事的洛国君主外,再没有比您的德行还要高的人了。 这是上天要将吴国的土地赐予您,身为人间的君主,难道能够违抗上天的旨意吗? 所以国君才让外臣带着吴国地图前来齐国,请您收下。” 齐相吕忌闻言咳嗽一声,低声道:“国君,差不多行了,答应吴国还能拿到淮泗的堪舆图,一举两得。” 齐公抬起袍袖掩住嘴低声道:“韩国那边怎么办?打楚国倒是不惧,但是先答应了韩国,这么搞是不是有点不好。” 吕忌轻声笑道:“支援韩国当然是必要的,毕竟齐国是守信的大国。 但吴国是齐国的属国,吴国的土地相当于齐国的土地,齐人先保卫齐国的土地,再救援外国,这很合理吧? 韩国没那么容易被魏国打败,还能再撑一撑。 唉,只能再苦一苦韩人了,魏人真是可恶啊!” 齐公闻言,眯眼笑了起来。 这当然很合理,合理的韩国估计要骂娘了。 吴相身为吴国公族,之前没拿到楚国的贿赂,现在倒是得到了齐国的奖赏,美滋滋的返回吴国去了。 拿到了堪舆图的齐国军队,瞬间爆发了强大的战斗力,本来还能依靠对地形的熟悉而周旋的魏国军队开始快速的败退。 韩国,韩侯带着大批迁徙过来的贵族、官僚和国人,迅速控制了郑地,郑地的资源源源不断的被送往前线。 赵魏韩三国之间的战火,暂时还烧不到新郑城之中。 韩国宫廷之中,在宏伟的大殿上,韩国君臣听闻齐国军队的进程,不禁纷纷惊喜道:“齐国真是强横啊。 按照现在的进度,恐怕数月之后就能率领军队前来支援我们。 看来不需要担心赵魏两国攻入郑地了,只要郑地还能保证完整,之地的国土即便是打烂,还是能接受的。” 韩国君臣畅想着未来,同时热情满满地在重重关卡之外阻击赵魏联军,三晋的军队互相厮杀,无数的鲜血流在这片大地之上。 魏国武卒一马当先,韩国劲弩士同样不遑多让,三晋这片大地,从晋国时代起,士卒的质量就一直都是最顶级的,同天下所有的强军都能一战。 现在内部相互攻杀起来,真是杀了个昏天黑地。 无数的尸体倒在韩国的土地上,韩国有最锋利的武器,但由于厮杀太过激烈,这些锋锐天下难当的武器,甚至都直接卷起了刃。 人的碎肉洒落的满地都是,那些尸体上面还有无数崩碎的刀枪剑戟,甚至就连盔甲都被连续的劈砍和射穿而直接碎裂。 这场大战已经持续了一年的时间,赵魏两国虽然遭受了不少的损失,但是因为战场在韩国之中,还能从韩国的城池之中掠夺物资来弥补损失。 韩国的不断失血,让赵魏两国非常满意,现在这种情况,基本上赵魏两国都在稳步在达成自己的战略目标,那就是将刚刚有兴盛势头的韩国,彻底拖垮在战争之中。 魏国留在淮泗之地的军队主要就是为了拖住齐国,但是没想到齐国竟然这么快完成了对淮泗魏军的围歼,这完全出乎了魏国君臣的预料。 三晋战场之上的态势瞬间发生了变化,赵魏两国都防备着齐国的入场,韩国则大喜过望,认为反击的时刻到了。 然后。 赵魏韩三国就眼睁睁地看着齐国从淮泗南下,捅了楚国的屁股,吴国奋起反击,和齐国夹击位于大江以北的楚国。 “吴国举国归附齐国,自去诸侯之号,称吴君,奉齐国为主?” 随着齐国对楚国的悍然出兵,齐吴之间的协议同时昭告天下,解开了所有人的疑惑,这样就合理了。 韩国你求援归救援,但是吴国可是齐国的属国,先救属国没毛病。 魏侯在魏国宫廷之上,当着群臣的面,直接嘲笑道:“洛国《滑稽集》中记载着一个故事,宋国之中有一人善养鹿,结果每每被人强夺。 他便以重金请求强壮的邻居来保护鹿,但宋人太过愚蠢,没想到这个邻居同样是想要夺走他的鹿。 最后钱财和鹿全都失去了。 孤本以为只有宋人会目光如此短浅,却没想到韩侯竟然同样能做出这种蠢事。 韩侯向齐国借兵救援韩国,结果齐国抱着和赵魏同样的心思,想要削弱韩国。 这可真是太过滑稽,定要向洛国建议,汇编此事,可惜不是宋人之作,否则定能流传后世。” 魏国群臣互相对视几眼,这件事情确实挺搞笑,但国君你用强盗来比作自己,貌似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是因为韩国问冠冕轻重,对天子有不臣之心才讨伐韩国的? 但是望着现在正乐呵的国君,群臣纷纷没说话,反正无伤大雅,最多只是史官记一笔而已。 新郑城中,韩侯收到消息,直接气得吐血晕了过去,韩国臣子纷纷怒骂齐国和吴国无耻,然后手忙脚乱的将韩侯唤醒。 韩侯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还是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但是铁一般的事实是做不了假的。 “吴国国君真是狠啊,怪不得齐国会先救援吴国,这是孤答应不了的条件。 齐国恐怕同样想着让韩人的血流尽吧! 孤恨啊,齐国和吴国都该死。” 韩侯话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韩国群臣都相信,若是现在齐公和吴侯站在他的面前,韩侯会立刻扑上去将两人杀死。 韩相深吸一口气道:“国君,齐国起码一年之内到不了了,现在形势危急,若是不愿意割土,韩国就只能血战了。” 割土? 韩国的土地是不能割让的,最重要的就是那几座关隘,一旦割让,整个郑地连缓冲都没有,韩国就会彻底任人宰割。 之前韩国怎么打败王室的,之后赵魏两国就能怎么打败韩国。 韩侯抹抹嘴角的鲜血,他的眼睛通红,但是神智却前所未有的沉静,冷声道:“齐国只是想要让韩国为他消耗魏国的实力。 他是不敢真的让魏国吞并韩国的,现在只能血战,才有一线生机。”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燕国惊变 燕国。 这是诸夏最古老的邦国之一,是八百多年前,素王所分封的,燕国现在的都城蓟城,前身是蓟国的都城,同样是八百多年前的古老邦国。 这座城池上的斑斑旧痕,墙角阴暗处滋生的青苔,无一不见证了这浩瀚的历史,靠近去看,城墙之上还有很多小小的坑洞,是钝器和利器击打出的痕迹,这座城池在古老的岁月之中,从戎胡的刀锋之下庇佑着燕人。 在诸夏列国之中,燕国一向都是局外人。 诸夏列国之中几乎所有的大事都和燕国没有什么关系,就连姬姜联盟,燕国也属于是添头。 八百多年来,燕国最辉煌的就是北击戎胡,拓地千里,但那千里还是齐国直接送给他的。 由于土地不够肥沃,人口稀少,其他列国都已经把周围的蛮夷清剿完毕,开始争霸天下模式,燕国还处于清剿戎胡的版本之中。 当年为了击退戎胡,燕国贵族选择了杀死执意同齐国开战的国君,原因自然不是所谓的邦交友好,而是因为胡人才是心腹大患。 这么多年过去,在渐渐增多的人口和连续的天灾帮助下。 燕国终于暂时扫平了对北境安全造成巨大威胁的山戎、东胡、林胡等北方游牧部落。 燕国终于有精力来放眼诸夏,参与到天下称霸这个棋盘之中。 宫廷之中,当代燕侯年近四十,长相带着北地特有的粗犷,在攻破东胡之后,燕侯向着整个燕国发出了自己的壮志豪言。 “众卿。 从齐桓公首霸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年,燕国一直都在为诸夏清剿戎胡,像是野人一样的生活在北境。 看看我们的衣裳,野兽的皮,看看我们的冠冕,从蛮夷手中夺来的兽骨。 再向南看看那天下的列国吧,齐晋秦楚洛,穿着华美的衣裳,用着天子赏赐的旒冠。 晋国即便是三分,赵魏韩三国依旧是中原强国,这就是一种对燕国赤裸裸的歧视啊。 哪怕是位于大江之南,蛮夷之地的吴国都曾经击破楚国国都,威震诸夏,但是燕国却被忽略了五百年。 众卿,难道燕国能够容忍这种忽视吗? 难道燕国就要永远生活在冰天雪地的北境,看着中原诸国你方唱罢我登场吗? 燕国是姬姓贵胄啊!” 这种大义凛然的话说出来,燕国群臣自然同声高呼,“不!” 燕侯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如今诸夏列国都因为变法而强盛。 燕国地处偏远,人口又少,想要强盛,同样需要招揽人才变法。 颁布法令,向天下招募有才能的士人,只能能提出强国之策,孤不吝封赏。” 燕侯想要变法,既是想要强盛燕国,又是为了加强君主的权力。 列国之中,齐国的政治体制本就诡异,再加上齐法家又是法家之中的奇葩,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赵魏韩秦楚,用的都是三晋法家的路子,无一例外,君主的权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这是燕侯最想要达到的成果。 但是,不少贵族眼中满是冷意,守旧贵族当然知道变法会深刻的触及到他们的利益。 魏国刚刚变法之时,一切都还在摸索之中,魏国贵族最终被一步步的夺走了权力。 但是现在列国都在变法,虽然列国的侧重点各有不同,但殊归同途,世卿世禄的制度在楚国之外的列国之中都废除了。 对于旧贵族来说,这简直就是刨了他们的根,最关键的还是憋屈。 旧贵族是不认可法家君主至上那一套的,千百年来,列国都是贵族治国,结果突然了一群人说国家只需要君主,不需要无能的贵族。 真要是完全为了让底层有才能的人拥有上升通道,那国君的位子为什么不能从底层有才能的之中挑选呢? 为什么国君之位血脉传承就是合理的,卿士之位血脉传承就是阻碍国家兴盛的蛀虫呢? 上天赐命天子,天子再赐命诸侯,诸侯赐命卿大夫,现在诸侯要收回自己的赐命,这就是法家给出的答案。 素王都说天子受命,这的确是没错。 但是诸侯受命于天子,真是脸都不要了,打天子脸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手软。 月黑风高之夜,燕侯在宫廷之中熟睡,梦中幻想着经过变法的燕国迅速强盛起来,燕国的军队南下。 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将他从睡梦之中吵醒,带着愤怒坐起身子,怒吼道:“谁在宫中喧哗?” “嘭!” 寝殿的大门被重重地踹开,然后一具满是鲜血的尸体直接从摔进来,这时燕侯终于听清楚了那些喧哗的声音,刀剑撞击的声音,还有无数的惨叫声。 时隔数十年,燕国臣子再次政变! 燕侯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浑身瘫软,提不起一丝力气来,牙咯吱咯吱的打着哆嗦,恐惧袭满了他的心头,至于雄心壮志,早已扔到了九霄云外。 只能不断地喃喃着,“宫中的守卫不至于如此脆弱,怎么会……” 大量的火把在寝殿之外将整座宫殿照的像是白昼一般,政变的主事之人终于来到了燕侯的面前,正是燕国国相! 燕侯见到燕相之后,立刻大声道:“国相,您这是要弑杀孤吗? 难道您就不担心青史之上留下弑君的名声吗?” 燕相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毕竟弑君的罪名真的需要他来背。 他又不敢杀史官,自然心情不好。 于是冷声道:“国君,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刀兵相见,都是因为您要变法而导致的,难道这不是您的错吗?” 燕侯正要说些什么来拖延时间,却没有想到国相深谙废话太多就会出现变故的法则,直接挥挥手,离开了这里。 燕侯瞳孔大睁,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甲士提着滴着血的剑走过来,他想要求救,却直接被两人捅了个透心凉。 最终带着满脸的不甘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个想要变法兴盛的梦,真的成了一场梦,随风消散在充满血腥味道的夜风之中。 大批追随着燕相的旧贵族纷纷欢呼,“国相,真是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的就能杀死国君,立新君之后,再将那些赞同变法的贵族杀死,想必就没人再敢提出变法了。” 恐怖的杀戮,在某种情况之下的确是有效,旧贵族就是妄图通过杀戮,震慑燕国之中那些想要变法的人。 但他们想的太过简单了,变法从来不是想变或者不想变,而是生产力的发展推动着必须变! 不变就是死,就连洛国都在变。 虽然表面上没有大规模的变法,但那是因为洛国公室,一直以来都及时的了解洛国民间的情况。 八百年之中,一点点的调整国中的政策,以适应新的国情。 洛国的变法持续了八百年,才有现在这种安稳。 燕国守旧贵族妄想通过一场杀戮就阻止变法的脚步,那可真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嘈杂的声音突然从宫外传来,燕相等人一惊,什么情况? 然后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贼人妄图弑君,立刻随我杀进宫中,救出国君。” 太子平! 众人纷纷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守旧贵族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但是心中怀着强国之愿的公子平不答应。 太子平一直都在等着这个将旧贵族一网打尽的机会,当他得知旧贵族的异动之时,立刻就开始调兵遣将,准备来一手黄雀在后。 弑君大罪! 这足以让太子平将整个旧贵族体系连根拔起,昔年楚国仅仅是箭射君尸,就让新楚侯借此杀掉了那么多的贵族。 这人赃俱获的一场弑君所能带来的利益,让太子平激动的身体都要颤抖起来了。 “父亲,强盛燕国是您的心愿,儿臣一定为您实现,九天之上您一定要庇佑儿臣,庇佑燕国昌盛。” 那些希望能够废除世卿世禄制度,从而获得更多政治权力的新兴贵族都追随着太子平,悍然向燕国的守旧贵族发动了战争。 这是权力的争夺,法家、兵家、纵横家的学子已经在列国之中都夺取了权力,现在轮到燕国了。 燕相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这些人似乎是被这位太子平利用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有些局促不安。 太子平带着公室真正的精锐而来,自然不是燕侯等人的私兵所能阻挡,随着大军前压,旧贵族们眼见大势已去,纷纷想着逃走。 太子平冲进寝殿之中,见到自己的父亲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他揉揉眼,瞬间泪如雨下,扑到燕侯的身上泣声道:“父亲!” 他痛哭数声,声音就变得嘶哑起来,他的臣子同声泣道:“太子,国君被贼人所害,现在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 如果您也出现了意外,难道燕国还能有未来吗?” 太子平抹抹眼泪,狠声道:“杀光那些叛逆的恶贼,将他们的血肉扔到荒原之上,任由野兽践踏!” …… 燕国变法的成功,得益于大量的旧贵族在政变之中被杀死,这种在变法之前将反对派杀光的形式,对后世造成了深远影响。 燕国变法之后,齐国之北史无前例的出现了一个强权,这对天下的局势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变化。——《战国变法合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还是得抢王室的土地 燕国正处于血雨腥风之中,新即位的燕侯平是个英主,他深刻地明白,旧贵族和他之间的仇恨是不可改变的,所以下了重手。 但是对于那些本就摇摆不定,愿意归顺的旧贵族,他同样留出一条活路,以防止整个燕国都陷入混乱的内战之中。 燕侯平所挑选的变法时间实在是巧妙,因为现在的诸夏列国都没有时间顾及燕国。 秦国远在西陲,同样在变法图强,齐国和楚国为了强夺吴国的土地大打出手,三晋在内战厮杀,无暇他顾。 随着燕国之内的混乱渐渐平息,燕侯平终于发出了那道,他父亲到死都没能发出的求贤令。 “古时的圣王招纳贤臣之时,都会为贤臣奉上天下的宝物,以表达自己的谦恭。 燕国位于苦寒之地,寻不到那样的宝物,但素王曾经说,黄金是千万年不会变化的,这就像是孤兴盛燕国的心,永远不会变,孤招纳贤才的心,永远不会变。 又有美玉无瑕,这是生来就配给贤人的珍宝,燕国宫室之中的美玉,若不能赠予贤能之人,岂不是晦暗无光吗? 孤将在蓟城之中,以黄金和美玉修筑高台,若是有大贤之人,不论出身,只论才能,孤在黄金台上以美玉相赠,委以国政,拜为相卿。” 求贤令的发布,对列国之中不得志的士人是一剂强心针。 尤其是不论出身,还以黄金铸造高台,这是一次极为成功的宣传,让全天下的士子都知晓了燕侯平招贤纳士的决心。 …… 韩国在赵魏的进攻之中,损失惨重,最开心的人自然是刚刚被韩侯大败的周天子。 一场虎牢关之战,王室的实力一扫而空,姬匿复兴王室的大梦轰然破碎,这让他怎么能不恨呢? 昔年割给王室的土地就像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王室又一次的只剩下了洛邑王畿周围的百里土地。 还有位于宋国的一块飞地。 但是这一块土地已经相当于自立了,因为这一块土地面对韩国更是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韩国之所以没攻取这块土地,主要是这块土地位于洛国的两块国土之间。 韩国希望能够和洛国之间有缓冲的余地,但是齐国对韩国的背叛让韩国君臣渐渐地放下了这个顾及。 新郑城。 随着韩侯下令全国死战,韩国再次大规模的征发韩人,征召的年龄甚至最低放到了十二岁,最高的六十五岁。 韩侯脸上满是麻木之色,连日传来的伤亡数字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他从中看到的结局却完全不同。 就像是每天亏一万,连续亏一周和连续亏一年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孤昨日梦中,听到昊天说,上天降罪于周天子,要夺走他在宋地的土地,韩国应该响应上天的旨意。 立刻出兵夺走宋地,想必这样上天就会垂青于韩人。” 大殿之上,韩侯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对着所有人说出了这段话,他知道这一定会引得轩然大波。 果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韩国的臣子群起反对,“国君,天子无故讨伐诸侯,诸侯反击是没问题的,但是天子无错,诸侯直接兴兵,这真是要自绝于列国了。 韩国可是姬姓的中原诸侯啊,您这样做,韩国日后难道还能在以王臣的名义率土吗?” 韩侯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无奈的冷声道:“众卿的想法,孤明白。 宋国之中有个人,快要饿死了,他的屋檐上吊着一块腊肉,却不吃。 邻人问他为什么,他说现在吃了,过年的时候就没有肉用来祭祀祖先了。 邻人便说道:若是你现在饿死,祖先不仅仅失去了祭祀的肉,连祭祀的子孙也没有了。 这和现在的韩国是何等的相像啊! 韩国必须得到更多的人口和土地,否则真的会被赵魏两国消耗到鲜血流干的结局。 到那时即便齐国来援,又有什么用处呢? 韩国的人口打光了,韩国的粮食吃尽了,韩国的土地全部都会成为焦土,社稷名存实亡,那不是孤要的。 至于进攻王畿落人口实,反正赵魏两国都已经以韩国不臣的名义来讨伐了,难道结果还会比现在更差吗?” 韩侯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让韩国群臣哑口无言,韩相皱了皱眉头,恭声道:“国君,若是不得不征伐王室的土地,不能明抢,至少找个理由。” 面临韩国不可改变的绝境,韩侯作出了最极端的反应,韩国所失去的,都要从王室手中拿回来,谁让现在的王室就是一块谁都能任意揉捏的肥肉呢。 至于这种事情会将周王室的权威和神圣性再次打落,韩侯哪里能顾得上,再说了不就是抢点土地和人口。 一没称王,二没问鼎,这难道还不算是大忠臣吗? 在决定韩国命运的关键时刻,而且还是这种注定要背负骂名的时刻,韩侯决定自己亲自上,只有他抛下一切,这些追随他的贵族们才能跟着他玩命。 很快一支本该调往韩魏战场的军队就在郑宋的交界处聚集完毕,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直接开战。 身处宋地的王畿卿士,做梦都想不到居然敢有诸侯直接进攻王畿的土地,直接就被打了个灰头土脸。 宋地的军队大部分都在虎牢关之下被韩国一战围歼,这些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王畿派来收税的官员。 实际上从王室拿到这块土地开始,一直实行的就是重税,完全没有顾及过这些宋人的死活,现在韩国来攻,宋人根本不想抵抗,韩国竟然势如破竹的拔下了一座座城池。 韩侯虽然出兵前就有信心,但顺利的程度还是超越了他的想象,对着大臣们朗声笑道:“众卿。 周天子对宋地横征暴敛,这才有了我等今日的势如破竹啊,这难道不是上天的眷顾吗? 待战争结束,孤应当派遣使者到洛邑之中,当面向天子道谢。 大好河山,有德者居之!” 但是再顺利的战争,又怎么可能不死人呢? 伴随着韩国君臣的笑声,韩人的生命还是不断地消逝,化为伤亡簿上的一个个数字,被攻破的城池之中,宋人同样需要献上金银财帛才能够留下性命。 韩国来到这里可不是做慈善的,而是要弥补韩国不断失血的状态,不仅仅是金银财帛,还有宋人同样要征召踏上战场。 韩相立刻说道:“国君,十五岁以上的宋人男子整编进行训练,然后他们的家眷全部聚集到城中,只要控制了他们的家眷,就不担心这些宋人不为我们所用。” 韩侯欣然同意,实际上这种方法是列国之中通行的防止逃兵的办法,秦国更是离谱,为了防止秦人逃走,让邻居互相监督,只要有一户人逃走,剩下的全部治罪。 直接将战时军法用到统治庶民身上,这才叫真正的全民皆兵。 周天子正在洛邑之中看着韩国的笑话,韩魏之间的战事他一直在关注,这是他现在最大的乐趣。 这一日姬匿正在王宫之中欣赏歌舞,虽然大片国土被割,但是有富饶的宋地赋税,他的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 然后他就见到卿士急匆匆的走进王宫大殿,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道:“王上,韩人向宋地发起进攻了。 战报上面说,仅仅三天韩人就攻下了一座城池,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恐怕整个宋地之中王畿的那部分都要沦陷了。” 姬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他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宋地的赋税怎么办? 没了宋地的赋税,王室庞大的开销谁来提供? 姬匿在这里纠结赋税的时候,韩国的悍然兴兵直接在诸夏列国之中炸了锅。 赵魏两国没想到韩国竟然在两国的压力之下作出这么极端的事情,“对韩攻势必须加大,否则韩国拿到宋地之后,抵抗会越来越强。” 三国之间的厮杀陡然升级。 楚王心中生出“吾道不孤”之感,更是直接在郢都大殿之上笑道:“八百年,中原诸侯终于还是撕下了对周天子虚伪的忠诚,走上了楚国一样的道路。” 齐国贵族头皮发麻,没想到齐国甩开韩国,会逼得韩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齐公甚至都想放弃援助韩国了。 但是箭在弦上,魏国是必须遏制的,所以对韩国的支援是不能停下的,这让齐国感觉很难受。 ———— 韩国三年时间对周王室的神圣性和天子权威的打击,比过去三百年加起来还要高,能与之媲美的唯有楚国称王和楚国问鼎,但楚国本就一直以来游离在诸夏的边缘,长时间被诸夏列国当作蛮夷看待。 韩国是第一个将周王室和周天子权威践踏在脚下的中原诸侯,周王朝就像是一辆正在走下坡路的汽车,韩国踩上了一脚油门。 在我国古代向来有为王前驱的说法,作为践王的前驱,韩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列国君主和贵族的思想由此产生了巨大的转变,邦周天命开始被所有人质疑,最终造成了后续的邦周剧变。——《周王朝兴衰史》 我感觉我这几天写的挺开心的,找回了一点刚开书时踌躇满志的状态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项氏:楚国还得看我,楚人以后拜素王 韩国对王室的悍然入侵传到了洛国之中,洛人没什么反应,只有儒生群情激愤,甚至再次喊出了孔子数百年前说过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儒生们不满的理由很奇葩,周天子姬匿在宋国的土地上横征暴敛,天下闻名,虽然宋人是笑话的主要提供者,但他们诸夏之人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在儒生眼中姬匿本就是暴君,诸侯是有资格起来讨伐他的。 但儒生们认为韩国宣战的理由太过敷衍,不足以作为吊民伐罪、诛暴除虐的依凭。 洛策和洛理望着手中传来的消息,相顾无言。 若是之前,二话不说,必然要干死韩国。 但现在,洛理喟然叹道:“父亲,周天子姬匿在宋地横征暴敛,搞得宋地天怒人怨,这么丢人的事情,无论出于任何理由,洛国都不可能为了王室出兵。 洛人不可能再为王室而流血。 韩国既然出兵找了理由,发言斥责韩侯对天子不敬就行了,唯一担心的就是经过韩国这两次对王室的打击,会让中原诸国彻底放下顾忌。 您知道的,就像是号称坚不可摧的河坝一样,岁月的消磨也只能留下一道微小的裂缝缺口,但裂缝缺口出现的刹那,屹立千年不倒的河坝就会在短短的数年之中轰然倒塌。”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相对于感慨叹息的洛理,洛策的神态就更加的平和,洛氏历代家主的思想并不是一脉相承的,有的如襄公,是极为少见的仁君。 洛策相对于其他国家的君主,自然是相当的仁慈,但在洛氏的历代家主之中,信奉道家的他,属于对周王室不太上心的那一种。 他对王室的态度就是,希望王室能尽量苟活着,维持着周天子的大旗就完事了。 随手将竹简放下,平静道:“邦周的天命现在只存在于人心之中,这是八百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但实际上,昊天已经不再眷顾邦周,维系邦周的统治根基也基本上损失殆尽。 邦周只能垂目等待毁灭的到来,韩国只不过是撕开了这层虚假的面纱而已。 理儿,洛氏有无穷的底蕴,但是能够用在邦周身上的却越来越少,所以挑选合适的时间点出手,就非常重要。” 洛理有些疑惑的问道:“父亲,合适的时机是什么意思?” 洛策一边教导着洛理,一边讲解道:“在洛氏的历史上,文公使用过一件最低级的天命神器,一杯结冰的酒,就能够将熊顿吓退。 到了宣公的时候,在战前就使用了六月雪来印证邦周天命的存续,因为王室必胜。 等到愍公的时候,却只能在大战已定的情况下,用六月飞霜来勉强收尾,维持一个体面的落幕。 这难道仅仅是神器的强弱不同吗?实际上是天下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现在韩国攻打王室,是因为韩国已经到了社稷倾覆的时候。 就像是快要饿死的人,你却要他遵守道德,这才是不道德的。 这个时候想要让韩国停下,就像凭借单薄的人力却妄图阻止山洪爆发,是痴人说梦。 韩国这件事是阻止不了的,但是韩国所造成的可能出现的严重后果,洛氏是有操作空间的。” 洛理明白了,现在针对韩国的举动是注定失败的,只会平白消耗洛氏的政治威望。 但是之后会出现的政治乱象之中,却存在着可以灵活谈判的空间,那时才是洛氏大展身手的时候。 …… 楚国一直以来都是强国,但是变法之后,这种局面却翻转了过来。 在主要的大国之中,楚国的旧贵族势力之庞大,是其他国家所难以想象的。 当年项氏家主用命博出来的变法机会,确实让楚国短暂的强盛,尤其是军事方面,昔年魏武卒三万破三十万的情况基本上是不会再出现了。 但是随着连续两代王的逝去,楚国的旧贵族势力迅速反扑,要求废除那些变法的内容,面对现实,最终项氏代表王室达成了妥协。 楚国依旧是那个世卿世禄、贵族当政、封君遍布的国家,军事制度的少数变更不能改变国家的底色,随着这些年的碰撞,大而不强的标签渐渐地安到了楚国的身上。 齐国现在真的很强! 不论是打魏国,还是现在打楚国,那真叫一个势如破竹。 随着再次将楚国击退,一路衔尾追杀,现在齐国之中的第一大将管成林感慨道:“天下诸国之中,难道还有比齐国更强盛的吗? 天下的强兵之中,难道还有超过技击士的吗? 克复桓公大业,齐国喊了数百年,终于能够实现了。” 楚国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单独面对一个中原国家的时候失败,这宛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整个楚国的贵族说不出话来。 郢都之中,楚王的脸色很是难看,前线不断地传来失败,随之而来的是楚国朝堂之上的甩锅。 愤怒的楚王大声怒吼道:“大军节节败退,难道就没有人有责任吗? 吴国虚弱不堪,大军面对的只有齐国,过去楚国同整个中原开战都不曾畏惧,现在仅仅是面对齐国,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这难道不是你们的无能吗?” 项氏家主跪坐在大殿之中闭目养神,现在的项氏就是吉祥物,基本上军政大权都在楚国公族的手中。 屈氏家主屈云担任令尹,自然是要出声的,当即对楚王说道:“王上,大军都是公室和各个贵族的精锐之兵,大战之前,各家踊跃的出钱出粮。 现在却连续失利,自然是因为昌盛君无能,臣请王上按照楚国传统杀掉他,震慑那些前线的将领,再从国中派遣大将前往,想必定能战胜齐国。” 作战失利,身为统兵大将,自然是不能逃脱罪责,但是楚国的朝堂之上却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因为昌盛君是楚王的亲弟弟,屈云现在却堂而皇之的将罪责都归于昌盛君的头上。 堪称胆大包天。 昌盛君是楚王臂膀之一,屈云自然知道楚王不可能处置昌盛君。 但这就是他要达到的效果,就连统兵大将你都不处置,难道还能处置下面听令行事的人吗? 楚王简直要气炸了,狠狠的盯着屈云,却说不出话来。 昔年他登上王位同样借助了屈氏的力量,现在想要甩开屈氏这些旧贵族的力量,实在是太难了。 楚王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大殿,楚臣纷纷离开,再次将楚王的意图打回去,让这些旧贵族颇为得意。 这就是现在的楚国,不断地内耗和内斗,腐朽的贵族阶层把持着一切,醉生梦死。 秦国和楚国这对创造了“秦楚之好”的盟友分别走到了两个极端上面。 项氏家主项系在傍晚之时走进了王宫之中,楚王连忙迎上来,拉着项系的手叹息道:“项卿,您终于来了,满朝公卿,只有您才是擎天之柱啊。 可惜您没有什么权力,否则楚国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项系的表情同样微微叹息,但他知道现在的楚国是难以改变的,只能顺势说道:“王上,臣明白您的意思。 但大势是改变不了的,您还是要面对现实,先将和齐国的战事处理掉。 为今之计,臣的建议是示敌以弱,齐国气势正盛,我军的确不是对手,现在这样硬拼下去,后果难以预料。 齐国出现在吴楚的战场之上是偶然的情况,是吴国君臣太过无耻,为了活命竟然直接献国的意外结局。 齐国本来并不想参与到这里,若是我军假意败退,放弃吞并吴国,齐国定然迫不及待地回军中原。 现在魏国独霸中原,削弱魏国才是齐国的真正目的,赵魏韩的战场才是齐国真正想要参与的。 不论齐韩和赵魏之间胜负如何,楚国都能再次积蓄力量。 而且燕国在变法,等到燕国变法完毕,只能南下攻齐,那时才是楚国的机会。 若是能够联络赵魏燕攻齐,难道会不胜利吗? 若是齐国实力衰弱,即便现在吴国献土又如何呢? 难道还能保住淮泗以南的土地吗?” 项系详细地为楚王讲解着现在地局势,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这个战略不仅仅能够解决楚国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还能够指导楚国未来至少二十年的局势。 楚王越听,眼中的光就越盛,握着项系的手不松开,想着朝堂之上的大臣,叹息道:“项卿,您真是大才啊,真不愧是项氏之人,若楚国的令尹是您,难道楚国会不兴盛吗? 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失败呢?” 项系趁机说出了自己思虑良久的一件事:“王上,现在东部诸国混战,只有秦国在西陲之地变法图强,日后定然是心腹大患。 现在列国都信奉昊天素王,楚国有至高神太一,这是不能改变的。 但您的身体之中同样流着素王的血,臣建议在楚国之中大肆建造素王神像。 这样秦国就成了诸国之中的异类,日后甚至能够以此来讨伐秦国。” 楚王欣然答应。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大齐和大魏都天下无敌 淮水之上,处处伏尸,两岸的土地上,鲜红的血到处都是。 这里是齐楚两国之间的主战场,最是惨烈。 一阵阵激烈的刀枪剑戟膨胀的声音响起,然后是箭矢划破天空的声音,金属和人的血肉接触,发出的噗哧噗哧的声音不绝于耳。 到处都是将死之人的哀嚎,战场之上或许直接被杀死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些人断手断脚,鲜血不间断的流着,难以逃脱死亡的结局,却还要忍受这样的痛苦。 昌盛君脸色很是难看,他将前线的情况汇报给了郢都,但是前线的战争却不可能停下。 现在列国之间同样不可能挂上免战牌就不再进攻,战场之上哪里还有什么礼仪呢? 齐国和楚国再次经历了一场厮杀,无论昌盛君怎样指挥调度,结果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楚国依旧是大败亏输。 楚国贵族的私兵在互相拖后腿,友军受敌,不动如山。 所有贵族都希望自己军队的伤亡能够少一点,但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场之上不敢拼命,造成的结局就是所有人的伤亡都不少。 遭遇了巨大的伤亡之后,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改正错误,而是变本加厉的出工不出力,变本加厉的保护自己的军队。 甚至还有不少人心中想着——只要自己的损失能够比其他人少,那么国中的权力就不会被侵蚀。 在这种情况之下,楚国军队的士气完全提振不起来,士卒们没有战斗意志,踏上战场就是一触即溃。 “可恨!” 再一次的见到楚国军队败退,昌盛君狠狠地骂道。 那些溃败的楚军直接将手中的武器扔下,为了逃跑,身上的盔甲同样便跑便解开扔在地上。 随着叮叮当当的金属触地的声音,数不尽的兵器盔甲都被溃逃的楚军扔下。 楚国士卒四散而逃,甚至纷纷跳进河中。 然后被追杀的齐国军队直接杀死在河中,堆积起来的尸体甚至将河流都直接堵塞了。 上游而来的水被人墙堵住,流向下游的则是那些士卒身上汹涌而出的鲜血! 这样惨烈的场面,即便是昌盛君这种常年统兵的人心中同样难受。 直到郢都撤退的命令传来,昌盛君心中既是愤怒,同时也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场战争实在是打不下去了。 楚国的贵族们同样是欢呼雀跃,胜利的战争才能收割战利品,失败的战争则是财富的湮灭,哪个贵族愿意让自己的财富缩水呢? 昌盛君迅速的开始用那些还保持着阵型的精锐士卒来收拢那些溃散的士卒,等到清点伤亡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直接提剑把那些拖后腿的贵族都给砍了。 但这件事就连他的兄长都不敢做,更不要说是他。 只能按捺下躁动的心,阴沉着一张脸带着整队完毕的楚军离开了这片伤亡无数的土地。 最终只放下一句狠话,消散在风中,“吴国,楚人会回来,这片土地终究会属于楚人。” 楚国的退兵让齐将管成林有些诧异,赌徒心理是无处不在的。 楚国那么大的损失,竟然能干脆利落离开战场吗? 他向着左右问道:“楚国虽然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但并没有失去还手之力。 不想着杀回来,竟然就这般直接退去了吗?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想要等我军前往追击之时,然后伏击。 这南方水道纵横,齐国大军的确是不擅长追击之战。” 管成林的家臣便说道:“家主,我军本就是援助吴国而来,并不是要与楚国决一生死。 既然楚国已经退走,便在这里等候几日,看看楚国到底是不是真的返回国中。 若是楚国不想再同我军作战,便直接上禀国君即可。” 吴国君臣见到楚国退去,颇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这土地献的对啊,这不就把性命保下来了。 虽然吴国的社稷没了,但是吴国的宗庙还在,至少祖先的祭祀没问题。 况且吴国虽然向齐国献土,但是以齐国的体制,之前的吴侯,现在的吴君,依旧能够得到大片的封地赋税。 楚国战场之上认输退场,齐国君臣在临淄城中大声欢笑。 齐公朗声笑道:“从厉王时起,楚国就是诸夏强国之一。 八百多年来,四千里的国土,列国之中位列第一,还有百万的能征善战之士,却败在我齐国的手中。 众卿,从先祖桓公霸业到现在多少年了?” 群臣纷纷笑道:“国君,五百年了!” 齐公又是兴奋,又是感慨地说道:“是啊,五百年了。 孤身上这公爵的爵位还是五百年前,管子辅佐先祖桓公称霸天下得来的。 当时就是联合着中原诸侯,在鄢陵之地击败了楚国。 现在齐国独自就击败楚国,这样的威势,即便是先祖桓公霸业之时也未曾有吧?” 齐相吕忌同样笑道:“国君,八百年的齐国,未曾有如此兴盛的时刻,应当到宗庙之中祭祀先祖,将这等荣耀的时刻上禀祖宗。 若是之后再在中原击败魏国,齐国真就是天下第一了。 现在应该立刻给管卿下令,不要再和楚国纠缠,带兵回到中原休整一段时间。 然后援助韩国,让魏国君臣知晓,谁才是中原第一强国!” 刚刚和楚国血战完自然不可能直接再次投入战场,士卒是受不了的。 尤其是长时间的没有回到家乡,齐国的变法又不像是秦国那种,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宽松的。 韩国,新郑。 韩国君臣接到齐楚之战的结果时,都愣住了,“齐国竟然如此迅速的击败了楚国,真是难以置信。” 虽然对齐国击败楚国还是有信心的,但是这么迅速还是出乎了韩国君臣的预料。 若是早知道齐国这么强,韩国或许就不会那么急躁的去攻打王室的土地了。 赵魏两国同样没想到齐国会胜利的这么快,尤其是现在打韩国都碰了一头包,这让他们有些不安。 韩国拿下了宋地之后,再次回了一波血,有了继续和赵魏两国血拼的本钱。 韩国君臣颇有一种,流干最后一个宋人的血之前,决不投降的架势,这让赵魏两国感到很是头疼。 赵侯面上带着忧虑之色对魏侯道:“齐国击败了楚国,从双方的战争之中能看出,齐国的确是天下强军。 现在他的军队回师中原,一旦休整完毕,就一定会西向而来。 魏侯,这是能和魏国争锋的强国,孤很是为您和魏国感到忧虑啊。” 魏侯被激,愤然道:“赵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昔年魏武卒三万大破楚国三十万,这样的楚国难道也值得重视吗? 齐国即便是战胜了楚国,难道有什么价值吗? 就像是地上的蚂蚁,即便是一个婴儿一脚踩过去,同样能够踩死,难道这个婴儿就能战胜成年人吗?” 魏侯将楚国比作蚂蚁,将齐国比作婴儿,可以说是相当的狂妄了。 赵侯却拍掌喝彩道:“魏侯真是雄霸之姿,想来齐国定然不是魏国对手,孤与赵国便追随着您和魏国,定能迎来胜利。” 当齐国军队休整完毕踏上这一片战场,齐国和魏国就知道双方都小瞧了对方。 双方的精锐都是百战精兵,都是用大量金钱浇灌出来的战士。 短短数十日的接战,双方就同时确定了一件事。 “这会是一场长时间的对峙战争,短时间之内根本是不可能分出胜负的。 直到其中的一方出现了战略或者战术上的重大失误,这场战争才会结束。” 对于这种长时间、大规模的对峙,诸夏列国可真是太有经验了,之前的联盟作战基本上都是这种。 齐国和楚国的之间的战争持续了一年多,齐国和魏国之间的战争没有人知道会持续多久,但双方都开始按照五年时间开始准备。 一道道防御性的工事在关键性的城墙之外开始布置,还有那些兵家必争的城池,运粮的通道、存放粮草的地点,双方开始大量的派遣细作探查消息。 在对峙之中,双方还不断地试探着,大量的小规模会战和一些关键节点的争夺,血腥的杀戮没有一刻停止。 这是一场两国之间综合实力的比拼,不仅仅要拼粮草,还要拼士卒的精锐程度,将帅的指挥能力,甚至还要拼运气,天时地利,全方位的竞争。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中,时间匆匆的溜走,春去秋来,寒冬凛凛,手握着最肥沃平原的齐国渐渐占据了上风。 齐国本就是膏腴之地,又有吴国平原产出的粮食,郑地和宋地都是产粮大地。 魏国的土地还算是肥沃,但是赵国之中,山地较多,在这种对峙之中完全没法给魏国提供帮助。 赵魏两国敏锐的感觉到了形势的变化,开始寻求主动出击,希望能够找到破局的机会。 当然,这并不是说赵魏两国就完全没有机会,因为这是一场发生在韩国土地之中的战争,赵魏两国是随时可以退回到国中的。 赵魏两国认为,即便拼消耗拼不过,但是魏国和赵国的强兵依旧拥有着决定性的实力。 魏武卒天下无敌!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秦国背刺,齐魏终结 从函谷关到东海之滨,五千里的广袤疆域之上,赵魏韩齐四国对峙了数年,双方都感觉到决战的时刻似乎就要到来了。 这可能是数十年来诸夏大地之上,质量最高的一场大战,魏国是老牌的中原霸主,变法的成果还在支撑着魏国。 齐国则是变法革新的新贵,拿下淮泗,击败楚国,吞并吴国的东方霸主。 韩赵都有强兵劲卒,实力不可小觑。 秦楚燕这边疆三国同样在关注着这一场战争,秦国之前和齐国一同围攻魏国在淮泗的土地,但在齐国转道向南之后,却和魏国在河西签署了和议。 双方约定互不侵犯,秦伯还和魏侯歃血为盟,保证绝不参与魏国和齐国之间的战争,秦国现在国中凋敝,只希望魏国能放过秦国,让秦国休养生息。 魏国昔年因为大量贤才的投奔而兴盛,但这些人才成为新的贵族之后,同样开始排挤那些新进入魏国贵族官僚队伍的士人。 许多在魏国之中郁郁不得志的士子都前往秦国为官。 卫鞅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执掌秦国国政的左庶长,还有落魄贵族一跃执掌秦国军事大权,这都是极好的榜样。 尤其是当前列国,伐交频频,所有的国家都是朝盟夕叛,不要看现在魏齐两国打生打死,一旦有利可图,立刻便能重归于好。 擅长言辞之辩的纵横家更是列国君主的座上宾,这些人对人心的洞察深入到了极致,总能切中君主心中的痛点,列国之间的盟约几乎都由纵横家一言而决。 八百里秦川,无数秦人被组织起来修建水利,尤其是在秦墨的技术支撑之下,愈发兴盛。 秦国极爱修建水利,不仅仅是因为水利能够促进粮食的生产,还是因为水利能够控制人口。 官府只要控制源头,何时开闸,何时断水,为谁浇地,灌溉交钱,这都是收税的上等法门,比起上门逼税的法子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咸阳宫中,秦国的高层团团围在一起,商议着秦国的大事,秦伯、执掌秦军大权的公子胜、魏人梁息,左庶长卫鞅,还有执掌列国外交之事的楚人申城,还有从列国而来的一些有贤才的智能之士。 面对着众人,秦伯掷地有声的开怀大笑道:“秦国历代先君矢志不渝的便是东出大计。 昔年诸夏大战因为魏侯卿背叛而功败垂成,先君郁恨而终。 现在孤有列位大才辅佐,秦国兵精粮足,中原连番大战,定然虚弱不堪,历代先君的大愿,看来是要实现了。” 或许这也是地缘带来的优势之一,楚国八百多年矢志不渝的就是北上,秦国想的就是东出,他们的战略永远不会改变。 不像是晋国和魏国,四面八方都能够扩张,于是战略的定性就很差,实力强大的时候没有拿到足够的优势,等到实力衰退的时候,就会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围攻。 “齐国与魏国之间的大战就快要分出胜负,若是魏国战胜,秦国一可以继续深耕巴蜀,充实粮仓,压迫楚国。 二同样可以借着魏国与齐国大战之后的疲敝,迅速占领河西,然后围绕着黄河建立防线,联韩结齐,共抗强魏。 但臣观之,魏国武卒战力已不若昔年之强盛,魏国国中政治昏暗,梁息这样的大才却不能身居高位,还是齐国胜算更大。 若是魏国大败,我秦军便直接攻占河西之地,压迫河东,筹谋函谷。 若是能以函谷关和黄河作为天险屏障,再沿着边缘北上高原,与飞地相勾连,就能南向压迫魏国。 自此便可立于不败之地,纵然是赵魏韩三国联合来攻,秦国亦可以退守函谷关。 唯一需要忧虑的就是齐国,齐国本就声望卓著,若是击败了魏国,韩国定然俯首,再加上吴国,东方最肥沃的土地几乎就全部落在了齐国的手中。” 秦国现在和齐国还算是一同削弱魏国的盟友关系,但是秦国的战略眼光很是长远,齐国还在打生打死,他已经开始考虑搞齐国了。 卫鞅沉吟道:“国君,臣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洛国对齐国的这一次兴起,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呢? 齐国对周天子又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呢? 难道还是要扶保周王室吗? 若是齐国依旧尊奉周天子的话,洛国就一定会在暗中给予齐国帮助。 金银粮帛、刀枪剑戟,这些洛国暂时用不上,但是却足以盛国。 周王室的存在,对秦国不是好事。” 洛国! 秦伯心中一沉,随着周王室的声势江河日下,各国君主心中纷纷生出了取而代之的想法,现在想要问鼎的已经不仅仅是楚国一家。 但是限于传统的强大力量,还没有谁敢直接提出来,这就是韩国悍然攻击王室引起巨大轰动的原因。 洛国的存在已经成为了承天受命的阻碍,在所有人的眼中,打落邦周的天命,洛国是一定会拼命的! 洛国现在没太大反应,一是因为力量的衰弱,二是因为周王室毕竟还在洛邑城中。 素王毕竟还是列国的主祭,现在列国君主虽然屡有僭越,但即便是楚王也从未说过自己是承天受命的天子。 卫鞅见众人沉思便说道:“若是齐国战胜,便要为齐国上尊号,并且胁迫赵魏韩等国一同为齐国上尊号,彻底撕裂洛国和齐国之间的关系。 这就像是上高楼一般,要一阶一阶的向上走,若是想要一步登天,只会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况且齐国从公室到卿士,整日幻想着恢复桓公霸业。 昔年齐桓公都已经得方伯之位,加赐九锡,位列公爵了,齐国君臣难道会不想要更进一步吗?” !!! 所有人都不禁为卫鞅的话而震惊,就连秦伯都没想到卫鞅会提出这么激进的想法,但转念一想,这想法又不用在自己的身上,真是妙极了。 于是欣然说道:“卫相真是能辅佐圣王的大才啊,有您在,秦国难道会不兴盛吗?” 于是群臣便开始围绕着河西之地的争夺开始布置,一旦魏国和齐国开始大规模接战,立刻就进攻河西。 至于之前签署的和议和盟约? 当年魏国佬背刺老秦人的时候,可没提什么和议和盟约,这就叫报应不爽。 韩国的国土上,无数的军队在调动。 魏国和齐国之间的决战,基本上凑齐了几个要素,魏国粮草匮乏,急于打一场大会战,并且对齐国粮道的压迫愈发的重。 实际上一场战争打个几年,尤其是双方君臣还不算是昏庸的阶段,想要留下什么秘密是极难的。 双方基本上都是明牌在打,就看谁更能扛,就看谁能在关键的决策上坚持到最后。 魏国之所以敢在粮草匮乏的情况之下和齐国决战,是因为魏国知道,齐国国中或许还有粮草,但是齐国的大营之中是没有的! 换句话说,齐国现在大概率比魏国更缺粮。 因为魏国截获了齐国粮草到达的准确时间,在付出了大量的伤亡之后,成功的将足以供给十万精锐吃一个月的粮草烧了个一干二净。 齐国即便是还能从齐国之中调集粮草,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更不要说韩国,现在的韩国到处都是饿殍和尸骨,连年的大战发生在韩国的国土之中,哪里还能产出那么多的粮食。 之后的战况更是印证了魏国的猜测,在一场三四万人的遭遇战之中,齐国仅仅坚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败退而走,这让魏将喜形于色,“齐国军队脸上明显有饥色,他们的确是断粮了。” 齐将管成林和齐相吕忌脸上却异常的沉稳,齐国的富裕,魏国又哪里懂呢? 供给十万精锐的粮草都可以用来作为诱饵,这就是齐国的底气,齐国真正的军队依旧是粮草充足,士气旺盛。 管成林在地图册上指指点点道:“国相,这里、这里都是我军和魏军交战并且失败的地点。 一开始魏人还比较谨慎,但是随着连续两三场遭遇战的胜利,我军的不断溃逃,魏人的警惕心开始降低了。 现在我军缺粮的消息,魏人已经深信不疑,现在就是将魏人引入埋伏圈之中。 一旦陷入埋伏之中,就和正面作战完全不同了,即便是魏武卒这样的天下强军,也只是强壮一点的猪狗,依旧是能肆意宰杀的对象。” 吕忌仔细的望着地图上的埋伏点,满意的点了点头,“管卿是管子之后,此战若是能重创魏武卒,国君定然要为您再次封土。 为齐国立下如此之大的功勋,想必九天之上的管子,也会为您感到自豪吧。” 战争之中烧自家的粮草,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来谋划,若是魏人不中计才怪。 当魏人在追杀行军的途中陷入埋伏点之后,无数的齐人出现,让魏人瞬间惊慌失措,管成林大吼道:“杀!” 齐军几乎将国中所有的弓弩等全部带来,箭矢宛如雨点一般的落下,一辆辆战车和滚石彻底将魏军封闭。 唯有一条小小的山道留给魏人突围,这是为了消解魏军的意志,随着箭雨落下,以高打低,魏人的还手显得太过绵软无力,况且四面皆是敌人,指挥系统哪里还能运转。 尤其是天色渐渐黑下来,这些普遍夜盲的士卒更是惶恐到了极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存活下去。 凄厉的惨叫声和武器的挥舞响彻了不知道多久,这种根本不知道何时就会死的恐惧让所有都冲着唯一的生路狂奔而去。 然后就是无数人拥挤和踩踏,这种方式死去的人数量难以想象,远远超过了齐国军队所杀死的数量。 晨光拂晓,天光乍破。 山间到处都是尸体,无数魏军残缺的旗帜,凌乱的箭矢许多都射在了地上,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射到了魏军的身上,完整的尸体并不多,很多尸体形状是完整的,但是一部分却直接变成了肉泥,这是被乱军踩踏之后的结果。 大多数死去的人脸上都带着恐惧,一些明显身高体壮的士卒穿着厚厚的青铜甲,这些是战场之上强悍无比的魏武卒,但却被裹挟着死在了这里。 青铜甲为他们提供了一些保护,至少在箭矢之下活了下来,但一旦被挤倒,那么繁重的甲胄反而会成为负担,一路看来很多魏武卒都是直接倒在地上被践踏而死。 在魏军的大纛旁边,齐人见到了魏军的主将和魏国公子的尸身,这两人是见到大势已去,悲愤自杀的。 管成林和吕忌两人望着绵延整片山谷的尸体,却畅快的大声笑道:“齐国霸业成矣!” ———— 齐国与魏国争夺中原霸主的战争大获全胜,这是继鄢陵之战后,齐国又一次称霸诸夏,赵魏两国被迫对齐国俯首称臣,韩吴两国更是俯首,秦国同样对齐国献上了无数的溢美之词,志得意满的齐国由此陷入了沉重的战略误判。——《周王朝兴衰史》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洛国骚操作,天王与诸侯王 秦国撕毁盟约悍然攻入了河西之地,给本就遭受重创的魏国来了狠狠的一击。 魏国在韩国战场上全军覆灭才过去没多久,正处于惊慌失措状态的魏国应对秦国的进攻,再次遭受了不小的损失,被斩首近万之后,仓皇逃出了河西之地。 实际上秦国心里同样发虚,齐国战胜了魏国,这是预料之中,但是这样的大胜却是出乎意料的。 魏国竟然陷入了埋伏之中,然后葬送了大军,齐国受到的损失远远比秦国预估的要小,这就让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 秦国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直接把魏国打死,若是真的把魏国彻底打倒,那之后谁来扛着鼎盛的齐国呢? 齐国一路追着赵魏的军队逃窜,韩国欣喜若狂的收回了之前的失地,赵国一方面向着国中撤退,想要依靠山川险阻来阻挡齐国的脚步,一方面赶紧派人向齐国求和。 魏国更不用说,身为战败国想要全身而退那是做梦,同样和赵国一起向齐国求和,愿意将魏国在东方剩下的城池全部交给齐国,还有和韩国比邻的一些城池同样愿意割让给齐国。 楚国本来还想着等齐国衰弱之后占便宜,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赶紧守好自己的疆域。 正在变法的燕国更是连忙派出了使臣向齐国祝贺,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基本上全部湮灭了。 现在的齐国实在是太猛了,尤其是气势正足的时候,天下莫能与之争。 一时之间,秦赵魏韩燕楚六国使臣纷纷向着临淄而来,临淄城本就是天下繁华之地,这么多的使臣来到之后,更是喧闹起来。 列国使臣争先恐后地向齐国国君奉上贡品,唯恐让齐公觉得对他不敬,这是以属国臣下自居了。 虽然这只是一种表达谦恭的行为,却实实在在的明确了齐国的地位。 齐国君臣望着六国奉上的贡品,其中赵魏韩三国还分别都有土地奉上,这样的场面,不知道多少年未曾见过了。 齐国宫中,无数的甲士挺拔的站立着,威风凛凛,刀枪剑戟在阳光之下却闪过森寒的冷光。 一列列的宫娥穿行而过,从高高的台阶两侧捧着一个个诸侯带来的贡品,来到大殿之中。 大殿中列国的使者都已经前来,而且都是身份高贵之人,要么是一国公子,要么是国相执政。 殿中甚是喧闹,秦国公子胜最后一个献上贡品,然后在所有人的视线面前,直接躬身说道:“齐公。 昔年您的先祖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最终天子赐予您的先祖公爵的爵位,加封方伯,还赐下了九锡。 现在您的功业甚至超过了您的先祖,齐国的疆域从南到北有三千里,齐国的人口冠绝诸国。 外臣来到临淄城中,走在街上甚至感觉到了拥挤,天下的诸侯都敬仰您。 吴国愿意将土地奉献给您。 秦楚燕韩赵魏,这六个最强大的诸侯国,都愿意做您的盟友。 这都是因为您的德行已经得到了天下所有人的承认啊。 数遍诸夏列国,外臣实在是找不到比您的德行还要高的人了。 如果有谁认为自己的德行能够和齐公媲美,还请站出来。 外臣将以手中利剑,为齐公试一试你的德行,是否能媲美齐公的一丝毫毛呢。” 这一连串的溢美之词将齐公夸得有些飘飘然,吕忌用力拉了他一把,齐公这才谦虚的说道:“公子。 您实在是太过赞誉了,孤所做的,不过是尊奉了上天的旨意。 为诸夏列国做出一些微小的贡献而已,实在是当不起您这样的赞誉啊。 诸夏列国之间,有德行和才能的贤人何其之多呢? 孤实在是不敢自傲。” 公子胜脸上浮现出倾佩的笑容,正要继续称赞,从而引出称王的事件。 却没想到韩相直接打断了他,走上前来朗声道:“齐公。 公子胜说的没错,您的德行可鉴日月。 外臣来齐国之前,国君对外臣说道:‘韩国是因为齐公的恩惠才能够存活下来的,如果不能尊崇的对待齐公,难道能够让天下人信服吗? 孤不愿意做那样的忘恩负义的君主。’ 国君愿意以姬姓诸侯之尊,向您称臣。” 一个诸侯给另外一个诸侯称臣? 众人立刻将视线落到了洛理身上,却见到他微微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微皱起。 齐相吕忌立刻说道:“韩相,韩侯的好意,国君知晓,但诸侯是王臣,怎么能够向另外一个诸侯称臣呢?” 卫国、吴国、宋国这种称臣,都是直接爵位降为君的,诸侯尊位都没了。 没想到韩相竟然直接大声笑道:“王者,有德者居之,国君感慕于齐公的德行,愿意以姬姓之裔,请您称王!” “轰!” 宛如陨石砸到地面,瞬间震得所有人说不出话来,有的人是惊骇莫名,还有的人是单纯的没想到。 雾草! 魏相目瞪口呆,他同样是想要请齐公称王的,就连原因都和韩国一模一样,魏侯不愿意像吴侯一样去掉诸侯的尊号。 那就只能给齐公升格到王了,这样作为诸侯给王称臣,就非常合理。 魏侯和韩侯两个人真是大聪明,还都是姬姓的诸侯,实在是太离谱了。 眼见被韩相抢先,魏相赶忙走出,同样躬身说道:“齐公,魏国同样愿意奉您为王,您的德行之高,只有王位才能够匹配。” 秦国公子胜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台词被抢了怎么办? 连续两位姬姓诸侯愿意奉齐公为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洛太子理,这件事洛国会怎么做? 中原诸侯,姬姓诸侯,要奉另外一个诸侯为王,这是赤裸裸的挑战邦周天命。 齐国君臣的目光同样落到了洛理的身上。 韩魏两国奉王的事情,他们也没想到。 虽然私下里想过这种事情,而且殿中现在就有楚国这个早已称王数百年的存在。 但是身为中原诸侯,王,依旧是一个神圣的字眼,这个称号只属于洛邑之中的那一位。 想到洛邑之中的天子,齐公突然觉得自己称王非常合理。 洛理明白所有人都等着自己的态度,他明白这就是父亲所说的,践踏王权所引来的后果了。 韩魏都敢于直接奉齐公为王,若是今天自己不在这里,恐怕齐国直接就应下了,到那时定然是天下纷纷称王。 那周王室的地位自然就低的更不能看了。 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若是您要做王,那日后吾是称呼您齐王,还是齐天子呢?”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咯噔,齐公连忙道:“自然是齐王,孤或许有些许德行,但并未承天受命,怎么敢僭越天子之位呢?” 洛理又道:“既然如此,您的王位从何而来呢? 王位难道能够由诸侯共举吗? 若是您认为德行已经足够做王,便到洛邑之中,请周天子祭祀昊天,为您请下王命吧。” 既然阻止不了齐国称王,那就直接把王和天子剥离好了,反正天下之民皆称天子。 这相当于同意了齐公称王,齐公几乎要高兴的跳起来,吕忌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袍低声说道:“国君,纵然洛国同意,但称王可以,但不能独自称王,应当与秦楚两国一起称王。 秦国是西陲霸主,之后还要打压魏国,秦国是值得拉拢的对象。 楚国一直以来都独自称王,若是有中原诸侯认可他的王位,想必短时间之内不会和齐国敌对。” 齐公皱眉道:“若是如此,这天下之间岂不是出现了四位王?” 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天下只有一位王的时候才是最尊贵的。 若是有两位,作为真正有实力的王,也可以忍受,但是一下子这么多的王,那称王还有什么意思。 吕忌依旧低声道:“国君,太子理刚才说王不等于天子,天子才是唯一的,但成为王,您就不是单纯的臣子了,这才是您需要的。” 王和非王,这完全是政治位格的不同。 齐公被说服了,于是对众人说道:“魏侯和韩侯愿意奉孤为王,孤如果拒绝两位国君的好意,那实在是太过傲慢了,不是对待诸夏国主的礼仪。 但孤不敢独自一人称王,还请公子胜和楚相回禀秦伯、楚侯。 孤愿意尊两位国君为王,若是愿意,便到洛邑之中,在周天子的面前,祭祀昊天,若是德行足够,昊天垂怜,便共同为王。” 楚国这边自然是无所谓的,但是公子胜就有些犹豫。 他没想到齐国会尊秦国同时为王,之前左庶长卫鞅没提过这一茬啊。 但此时此刻,不容他多想,只能躬身行礼道:“大王,外臣这便回国,禀告国君此事。” 随着众人将这个震撼性的消息带回国中,洛理走出临淄,向着西方眺望,又看了看齐国,摇头道:“可惜了。” …… 三国相王是战国中期值得大书特书的事件,标志着周王室的进一步衰落,周王室已经空剩下天下共主的名义和象征着王权的九鼎。 相王事件不仅仅将周天子的神圣性完全击溃,还同时击溃了“王”这个称谓的神圣性。 洛国提议由周天子祭天从而为三国赐王,这本质上是“诸侯王”,与周天子的“天王”有唯一性的区别。 从天人关系上将“诸侯王”置于“天子”之下,这是洛国为了保证周天子唯一神圣性所作出的努力。 但造成的结果是,一向同“王”所联系的“至高”、“天子”等神性的含义渐渐从“王”之中被剥离出去。 最终在事实上,“王”降格成为了五等爵之上的一种爵位,在天下一统后,“皇帝”最终取代了“王”的地位。——《周王朝兴衰史》 这一章是我自己编出来的,没有任何现实学术依据。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制度和明君贤臣孰重? 这世上从来没有常开不败,这世上同样没有人能长生不死,英雄豪杰终究会化为冢中枯骨。 姬匿二十八年,齐王薨于临淄,谥号“宣”,史称齐宣王。 这是第一位薨逝的诸侯王,随着他的逝去,缔造了齐国盛世的那一批名臣纷纷开始凋零。 诡异的暗流开始在诸夏的土地流淌,在这片土地之上,从洛国退隐,一批实力相近的国家并存以来,就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不允许超级强国的存在。 楚国最强,六国便连横攻楚,魏国最强,列国便共同削弱魏国,现在齐国最强,许多有识之士都知道应该是削弱齐国的时候了。 齐国中的能人自然同样知晓,昔年的那一批贤臣就是预见到了这种危险,所以才选择拉拢分化列国。 但随着那一批贤臣的逝去,齐国又没有完全废除世卿世禄的制度,导致这一批的君臣水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些人一直以来就生活在齐国天下第一的环境之中,心里自然有不可磨灭的骄纵之气,面对列国不免趾高气昂起来。 昔年六国皆朝于齐,是因为齐国气势正盛,六国之间同样不是一条心,齐国则是因为刚刚战胜魏国,需要巩固新得到的土地,最终一场相王让诡异的气氛落下了帷幕。 但只要还没有统一,激烈的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 尤其是赵魏被迫向齐国俯首称臣,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呢? 即便是韩国,身边就是齐国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韩侯午夜梦回之中,都要时不时惊醒。 燕国,蓟城。 经过二十余年的厉兵秣马,现在的燕国兵精粮足,基本上达到了燕国所能够达到的巅峰。 昔年那一群青年俊杰,现在一个个都已经是中年人。 燕侯感慨道:“燕国能有今日的兴盛,都是列位贤才的功劳,击破东胡拓土千里,这是真正的由燕国独自创造出的功绩。 孤听闻齐王在国中同样横征暴敛,齐国的贵族都不喜欢他,又对韩国蛮横,似乎想要吞并韩国的宋地。 甚至还想要和洛国易地,将洛国在宋地的飞地拿到手。 现在或许是对付齐国的时候了。” 燕相乐毅沉吟道:“的确是对付齐国的时候了,但是仅仅凭借燕国是不足以对抗齐国的,还请国君联络其他五国,合纵伐齐。” 燕侯皱眉道:“韩赵畏惧齐国,魏侯昏庸,终日在后宫之中厮混,根本没有大志,秦国与魏国一直交战,难道会参与伐齐吗? 这五国之中唯有楚国会出兵,因为楚国想要吞并吴越之地。” 乐毅笑道:“国君,如果一个人喜欢金银,那就要用金银愉悦他,而不是用美色。 魏侯好色便送他美女,韩赵畏惧齐国,那就要用齐国并土来胁迫他们。 当今天下七国之中,秦楚齐三国称王,您也想要称王,那赵魏韩三国国君难道就不想称王吗? 昔年众国君皆是五等爵诸侯时,尚且不觉,现在三人为王,四人为侯,便有了高低上下。 若是您与赵魏韩三国互相承认王位,四国就能紧紧的团结起来。 齐国定然不满三晋称王,会兴兵讨伐,难道三晋会去掉王号吗? 自然是不会的。 那么集结燕楚赵魏韩五国之力,就足以颠覆齐国,五国合纵,秦国难道敢不参加合纵吗? 那恐怕秦国就要步齐国的下场了。” 三晋国君果然如同乐毅所预料的那样,对于称王的提议根本就无法拒绝,即便有臣子劝谏,便只是一句,“齐宣王归葬之时,以王礼入殓,那才是荣耀的事情。” 四国相王果然激怒了齐国,尤其是韩国同样称王,被齐国视为背叛。 齐王安在临淄怒声道:“韩侯是寡人的臣子,他的德行浅薄,不能得到上天的认可,却僭越称王,这难道不是背叛的乱臣贼子吗? 昔年楚国僭越称王,洛文公便击之,使楚国去王号,现在韩侯称王,寡人应当去讨伐他,这样他才能知晓,没有德行却称王的人,昊天会降下惩罚。” 齐国臣子同样是义愤填膺,“王上,若是没有齐国,韩国早就如同昔年的数百个诸侯国一般,消失在天下之间,现在却背叛齐国,臣愿意领兵出战,为您征伐韩国。” 齐国君臣早就垂涎韩国的土地,单单称臣已经不能满足齐国贵族的借口,他们希望韩国像吴国那样,彻底的并入齐国之中,现在韩国给了这么一个上好的借口,自然是要利用起来的。 殊不知,齐国的举动正中燕国君臣下怀,燕王平直接笑道:“齐王竟然直接斥责韩王,他难道没有听过惊弓之鸟的故事吗?” 齐王听没听过不知道,但是韩王这只鸟是吓坏了,王位还没有坐热乎,赶紧联络赵魏燕三国。 当初相王的时候许下了承诺,可不能这个关键时候就不算数了,好在燕赵男儿的承诺还是作数的,这让韩王心中暂时安定下来。 郢都。 垂垂老矣的楚王终于等到了中原诸侯合纵攻齐,他来到了早已逝去的项系墓前,笑道:“项卿啊,您所说的合纵攻齐开始了,吴国终究还是要落到楚国的手中。 只可惜您见不到这一天了,不过寡人会派您的后裔担任合纵之将,统率一队楚国的兵马。” 秦国,咸阳。 秦王的面容有些严肃,“燕赵魏韩楚五国伐齐,这表面上是邀请秦国加入合纵,实际上却是威胁,若是现在不从,恐怕五国下一步就是共同击秦了。” 卫鞅深深地皱着眉头,打击齐国对秦国没什么影响,但是怎么打击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沉思良久才说道:“王上,合众弱攻一强,这是一直以来的铁律,若是齐国被击败,谁才是最强的国家呢?” 秦王面容阴沉道:“自然是秦国!” 秦国占据巴蜀,楚国只能在出巴蜀的重要关隘布置重兵,秦国对魏国的打击同样严重,甚至屡屡侵扰河东之地,若不是战略还不能夺取河东,早就已经将这块土地夺来。 卫鞅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此次合纵,即便要参加,但是却要收敛锋芒,不要让韩赵燕三国对秦国升起恐惧之心。” 六国突如其来的合纵让齐国震惊无比,昔年只有楚国经历过这样的打击,齐王有些怀疑人生的问道:“众卿,齐国只不过是伐韩而已,为何秦楚赵魏燕五国要共同伐齐呢? 秦齐两国东西共尊,齐楚两国签订和议盟约,齐燕两国更是多年的睦邻友好,怎么会突然就举世皆敌?” 不怪齐王如此慌张,六国合纵稍有不慎就是亡国的下场,齐国国土虽然大,但却是南北狭长,大片的平原。 不像楚国那样,纵深极大,又不像赵国那样有山川之险可以作为屏障,能够拖住联军的脚步。 “王上,定然是六国见到我齐国强盛,心生畏惧,所以才有今日之祸,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守住国土,然后等待合适的时机破坏合纵,否则齐国社稷有倾覆之险。” 洛国。 当六国合纵的消息传到洛国的时候,洛策和洛理正在对弈,洛理怔了一下,皱眉然后舒展开,“果然。” 洛策笑道:“理儿,你对这次的合纵怎么看,齐国会被灭吗?” 洛理摇摇头道:“不可能,合纵六国之中,只有燕韩两国是真心实意。 楚国是为了吴国的土地,赵国和魏国是出于自保。 秦国距离齐国这么远,即便是得到了土地,最终的结局也就是像淮泗的土地一样,不能真正的增强秦国的实力。 这场战场的得利者只有韩国和燕国,这不是另外四国所希望看到的,但齐国衰微却是一定的。 之后的齐国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恢复到现在这样的强盛了,一场宛如犁地一般的战争,齐国会遭遇到毁灭性的破坏。” 洛理直接给齐国下了定论,现在的诸夏形势和数百年前已经不同了,一旦衰落,其他国家根本就不会再给机会。 魏国稍稍有一丝的颓相,立刻就被围攻,直到现在基本上霸业已经衰微,要沦落到和赵韩两个国家抱团取暖。 洛策问道:“那看来齐国是没有天命了,上天的眷顾将会落到何方呢?” 洛理直接说道:“哪个国家出的英明君主多,谁就得到上天的眷顾。 纵观八百年的邦周,无数诸侯国起起伏伏,但凡是君主英明的就兴盛,但凡是君主昏庸的就衰败。 制度再好,也还是需要人来执行,昔年厉王之时,王室的力量何等的强势,还不是一朝精锐丧尽。 儿子之前认为秦国或许得到了天命,因为秦国是行霸道最极端的国家,但是见到齐国的兴盛,却对霸道产生了怀疑。 所谓的制度真的能抵得上明君贤臣的能力吗? 即便是楚国这唯一一个变法失败的国家,若是连续十代英主,难道就没有一统天下的可能吗?” 洛策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六国之军兵临城下。 (本章完) 在秦始皇出来之前先说一下他的人设 大家能看出来,战国基本上就是按照一步步剥夺天子神圣性的脉络来写的,现在相王基本上完了,神圣性快要没了。 按照剧情,秦始皇差不多快要出来了。 关于这些太过出名的历史人物,每本书里人设都不一样,我就想先说一下这本书里秦始皇的人设,以免后续争论太大。 秦始皇,先不说百代皆行的秦政到底怎么样,毋庸置疑,这是一个作出了伟大的历史贡献的人物。 对于这种人物,大家看我的书能看出来,我基本上是不黑的,就算是商鞅这个我不是很喜欢的人物,我也尽量客观的写,《商君书》我也没有直接扣在他的头上。 秦始皇,他是祖龙,第一个皇帝,我认为他要把皇帝的逼格拉上去,所以他应该很强,我也会写得很强。 最关键的是他的性格,我认为他应该是唯我独尊的,一个敢彻底将分封制废除掉,车同轨,书同文,要绵延万世,把六国史书毁灭殆尽,认为这些都已经彻底没用的皇帝,将过去千年传统破坏殆尽的皇帝。 就像是《过秦论》和《阿房宫赋》里面一样,即便是天底下所有人唾骂他暴君,他依旧面不改色的执行自己的构想,要是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就没了那种霸气。 这是我对始皇帝人设的构思,所谓的剧情就是作者设定了一群人的人设,然后根据人设之间会发生的故事来推演,兄弟们应该能看的出来,我一直就是这么干的。 我笔下的秦始皇应该是历史里面排得上号的强大的始皇帝了,其实要不是为了写秦始皇,完全可以不写秦一统天下的,毕竟十几年也不重要。 希望大家之后喜欢,不要吵的太厉害,我已经有预感到那一天了。 另外对于这一段战国的剧情,大家的意见我都在听,但是没办法,洛氏站的太高了,而且战国的剧情就是这样,都是以国家的视角展开的,我也想跳着写大家最感兴趣的,但是想来想去,竟然没法跳。 好在我笔力还可以,尽量把故事写的有趣一些,等过了战国就好很多了,因为到时候就可以多个洛氏子弟的视角转换了。 这要是唐宋那种文化昌盛社会活力足的时代,我能写的很多。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撑不住六国合纵,不配为天子 六国合纵以燕国为首,倒不是因为燕国实力最强,而是另外五国之间各有龃龉,互相不服。 于是乐毅奉燕王之命,得以统帅六国百万之兵攻齐,这是他一生最荣耀的时刻,注定要记载于青史之上。 天下之间的士子,大多数皆是轻生死,重名利,为了青史留名的机会,奔走于各国,哪怕是那些求得富贵的,或许转眼之间就是身死,但依旧无法阻止后来人的追求。 乐毅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台下听令的六国将领,感受着四方吹来的湿润的风,林立的铁甲,森寒的气势,他明白自己的人生巅峰或许就是这一刻。 乐毅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利剑想道:攻灭齐国,报答燕王的知遇之恩,这是我所能做的。 乐毅是真正的天才,不论是治国还是统兵都是上上之选,燕国底蕴太差,乐毅治国二十余载,还是不能让燕国真正的化为天下强国,但是现在六国之兵齐聚,乐毅的军事才能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 面对汹汹而来的六国合纵之军,齐国自然知道不能死守,这些驻扎城池的都是贵族,需要临淄城的调配才能相互配合,若是据城死守,定然会被各个击破。 齐国之中没有那种高山险阻,于是齐军临水防御,希望能在六国之军渡河之时攻击,从而打败合纵之军。 乐毅见到此景,朗声笑道:“齐国居然尽起大军与六国而战,这是取死之道啊,莫非齐将是将自己当作素王了吗? 众军听吾军令,渡河!” 半渡而击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奏效的,这就是乐毅嘲笑的原因,这又不是大江大河那样的天堑,燕齐之地的河流根本阻止不了大军的行进。 合纵与连横最大的问题就是参盟各国的心不齐,互相拖后腿,基本上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最终才会被以少胜多。 齐国之所以敢于和六国之军一战,就是笃定六国不可能配合默契,只要攻击薄弱的地方,或许有机会直接将六国之军席卷,此战未必不能胜。 毕竟齐国的实力并不弱,是有一批足以改变战争形势的精锐存在的。 但是乐毅是天才统帅,他并不让各国协调作战,而是为各国制定自己的作战目标,这样既能用六国之力,又能避免六国之力互相扯后腿的事情发生。 虽然大量的人力一定会内耗掉,但六国加起来的实力本就超过齐国,所以问题不大。 在乐毅的指挥下,六国之军向前,齐国猛攻韩国之军,但是另外五国之军却不乱,依旧向前攻齐国。先前有些混乱的韩国军队在燕国军队扛住齐军的过程中重新整齐,这让齐国贵族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妙之感。 齐国先祖是太公望,在周王朝之中武王、素王、太公望三人就是军神。 武王承天受命,战无不胜,尤其是冲锋陷阵,勇不可挡。 素王通天彻地,有神鬼莫测之能,是人间之神。 太公望则是人间将帅的极致,他所著的兵书是齐国公室最大的财富。 公子申一见合纵军的布阵和短暂的交手就立刻说道:“合纵六国的统帅不是寻常之人,这是齐国的灾祸啊。” 如果要问比面对兵精粮足的敌人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敌人还有一个极其优秀的统帅。 战场之上呼声震天,齐军在尽力顽抗着,无数的箭矢互相一波波的射来,着甲的盾兵顶在最前面,随着鼓点的声音前进,即便是身边的战友已经倒下依旧没有一刻停下。 因为汹涌的人潮就在身后,只能不断地向前,血液在纷飞,突兀死去的士卒宛如倒伏的麦子一般纷纷栽倒。 六国的军队在节节胜利,但是除了燕国之外,另外五国的脸色则非常奇怪。 一场战役还没有打完,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了齐国似乎有些弱,或者说燕国强的有些出乎意料。 单以军队来说,燕国起码有齐国一半的实力! 这是相当了不得的,燕国一向积贫积弱,而齐国最弱的时候都是二流强国,现在燕国竟然在不声不响之间,发育到了现在的地步,这各国都不得不感到心惊。 他们之所以答应燕国攻齐,是想要打击齐国,而不是让燕国这个新的强国崛起。 但是现在箭在弦上,根本不需要齐国连横,这五国就已经想好,打完这一仗,重重打击齐国之后,就立刻撤军,绝不能让齐国陷入灭国的危机之中。 最终在五国摸鱼牵制的状态之中,乐毅率领着燕国鹰扬锐士,一击克敌,齐国士兵战死无数,大纛旗帜倾倒,战车被直接丢弃,凌乱的尸首到处都是,战车之中不时便可以见到满身重甲的贵族伏尸在上。 齐国出战的贵族之中,大多数都直接身死,只有公子申等少数人得以身免。 乐毅神采飞扬之时,五国主帅联袂而至,向乐毅辞行,“上将军,齐国大败,损失惨重,王上有令而来,使我等回国,另有他用,今日向您辞行。 燕国军势威盛,想必足以打败齐国了。” 这就是要燕国和齐国陷入战争的泥潭之中,在大多数人看来,虽然齐国遭遇了失败,但即便是不算吴国的土地,依旧是千五百里的大国,有城池七十余座。 即便经过此番大败,依旧有五十余座是非常难以攻破的,乐毅若是一座座攻打,定然伤亡巨大。 但是燕国必须要和齐国死磕,这样就能同时削弱齐国和燕国。 楚国主帅更是毫不掩饰地说道:“上将军,楚国愿意与您南北两向夹击齐国,您击齐国旧地,吾击吴越之地,这样做,想必齐国是无法抵挡的。” 这就是要让燕国把齐国最强大的军队拦在北方,楚国要去南方捡便宜了。 望着眼前的众人,乐毅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合纵连横就是以利合,以利散。 况且这一战大胜之后,乐毅本就认为五国联军的存在已经没有必要了,燕国足以对付齐国,于是故意叹息道:“既然是诸位大王有令,吾不过是燕国上将军而已,难道能够驳斥大王的命令吗? 诸位就还请回吧,莫要忘我等今日合纵之情,若是燕国不敌齐国,还请诸位伸出援手。” 等到五国之军一撤,乐毅立刻下令燕国军队追击齐国的残军,有谋士当即就说道:“上将军,燕国一国之力难道能击败齐国吗? 现在五国之军已撤,难道燕国不应该同样撤军,我们已经得到了齐国十几座城池,还消灭了齐国那么多的军队。 齐国之中城池皆是贵族的私产,定然会死守,我军想要攻下极难,现在这样的战果已经足够辉煌了。” 乐毅心知齐国乃是大国,绝不能让齐国缓过劲来,于是慨然道:“齐国失去了最精锐的军队,国中定然大乱。 现在率兵直扑临淄,就能切断整个齐国之中贵族之间的联系,之后慢慢攻占剩下的城池即可,这是燕国一战而霸天下的机会,吾绝不能错过。 否则有何面目前往蓟城面见王上!” 乐毅担任燕国国相二十年,积威极重,再无人敢言语。 于是燕国军队在乐毅的指挥下再次奋勇向前,刚刚想要集结的齐国军队没想到燕国的军队竟然会来的这么快,刚刚聚合了一点就再次被一冲即溃。 齐人四散而逃,燕人五人一组,按照乐毅的命令,对齐国军队展开歼灭之战,全力杀伤齐国之中的青壮,以削弱齐国的反抗力量,如此三次,乐毅终于稍稍放心。 太子申带着不多的军队逃回临淄,得知战败的消息,整座临淄城都惶惶不可终日,然后就见到燕国军队竟然放过那些坚城不占,而是直接扑向临淄,更是惊骇莫名。 乐毅率兵攻城,十三日而城下,齐国军队掩护着齐王等人向南出奔,乐毅率兵入城,“不要伤害临淄城之中的齐人,燕国想要长长久久的占据齐国之地,就一定要柔和的对待这些齐人。 前往齐国王宫,将金银珠宝,粮食布帛,齐国祭祀先祖的礼器,全部拿走,吾要以此献给王上。” 远在蓟城的燕王听到五国退兵之时,气得直接将最爱的美玉直接摔倒了地上,然后就传来了乐毅率领着燕军奔袭攻占临淄城的消息,而且还带了大批的战利品返回燕国。 燕王大喜过望,当即从王宫之中选出金银珠玉,又准备了大量的美酒肉食来犒劳士卒。 当乐毅风尘仆仆,满脸风霜却威风凛凛出现在他面前时,燕王眼中甚至有泪光闪现,“乐卿,您是足以辅佐圣王的贤才之人,为寡人的社稷奔忙,寡人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 便以两百里的土地赠予您作为封土,封您为靖安君,意为安定燕国之功。” 乐毅同样泪目道:“自古以来贤人如同过江之鲫,臣能立下功劳,皆是您的信任,这就是先有圣明之君,后有社稷之臣的道理啊。” 君臣两人执手相顾,回想起二十余年变法图强的艰辛,不禁相视一笑,心中畅快无比。 ———— 燕昭王二年,齐国短暂复兴的霸权轰然倒塌,彻底退出了争霸天下的行列,这就是战国时期几乎每一个国家的宿命,从六国连横攻楚开始,魏国,韩国,齐国,每一个国家兴盛,就会引来其余国家的联合攻击。 所有的国家都败下阵来,进而一蹶不振,只有秦国面对六国合纵才战而胜之,这或许是上天的考验,只有战胜诸夏所有的国家,才能登顶最高的天子宝座。——《大秦的崛起》 感谢兄弟们的打赏,小小自夸两句,我感觉我写的越来越丝滑了,比前面写的好。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儒家两大法宝:拿来主义和素质教育 姬匿崩了,这位将周王室彻底从二流国家打落到洛邑城主的周天子在一个雷雨天死去。 这位周天子也算是一个周王之中的一个传奇,毕竟能亲手为六位诸侯戴上王冠的绝无仅有了。 而且还将王室的土地赔了个一干二净,幽王和厉王也不过如此,真不知道若死后真能见到武王,会不会直接被扇死。 洛国极其少见的向王畿寄去了书信,直接说姬匿有幽王之祸,要求王室给姬匿上恶谥。 周王室从中看出了洛国对姬匿的极度不满,面对着最后一个未曾称王,还认可自己的诸侯国,新的天子顺从的为姬匿上了恶谥。 时间是世上最伟大的,落叶时分,秋蝉凄切之中,早已苍老衰弱不堪的洛策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临终之前,洛策面对自己乏善可陈的一生感慨道:“没能生在邦周最鼎盛的时期,是吾终生所遗憾的。 但没有生在邦周天命坠落的时候,这才是让吾感到不安的。 吾心中有不详的预感,不知道未来你们会遇到什么样的磨难,但想必经历过风雨的洛氏子弟足以承担起任何的灾难。” 洛策的话中有浓浓的担心,邦周在一步步的崩塌,洛氏的未来还充满了不确定性。 洛理跪坐在榻侧,握住洛策的手安抚道:“父亲不要太过担心了,素王在九天之上庇佑着洛氏, 血肉浇灌的土地之上才能生长出最美丽鲜艳的花朵,洛国的使命结束,才是洛氏的开端,家族之人早就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姬匿和洛策的逝去证明了一个时代的结束,昔年称王的君主在数年之间纷纷薨逝,在人治的时代,君主薨逝造成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楚国平稳的过渡到了下一任王,秦国国中的旧贵族则开始准备对变法反攻倒算,但影响最大的还是燕国。 燕国的强大,完全就是依靠燕昭王和一众贤臣所撑起来的。 燕昭王的突然薨逝导致乐毅失去了最强的支持,新的燕王刻薄寡恩,不信任乐毅这个手握大权的上将军。 春秋战国的经典情节——先君去世,和先君君臣相得的老臣被排挤,最终人亡政息。 人类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不会得到任何教训。 这一套流程在燕国之中再次上演,乐毅这位数遍历史长河都排得上号的顶级臣子为了躲避杀身之祸,只能无奈离开了燕国。 千金难求的重臣就这样被燕王自己排挤出了国家之中,赵国美滋滋的收纳了出奔的乐毅,还封他君。 失去了乐毅的燕国,就如同被拔掉利齿的老虎一般,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之下,被齐国太子申打的大败而归,齐国一波翻盘复国。 不过有燕国贵族说在齐国军中见到了韩楚两国的军队,齐国之中来自洛国的商人同样极多,大批的粮草和武器由洛国运来。 此事不知真假,但燕齐两国之间数年的战争,最终以两败俱伤收场,却是不争的事实。 战争,积蓄力量,再次战争,这就是列国的日常。 洛国的日常则是,学宫,还是学宫。 洛国公室最关注的就是学宫,老祖宗这些年偶尔传来的反馈之中,学宫是重中之重。 现在的洛国学宫之中,儒家越来越强盛,而强盛的根基就在于两个法宝——教育和拿来主义。 百家相争,就像是列国之间的争斗一样,不仅仅是理论要分个高低上下,还要看人才的多寡。 兵家是利器,只传授给最亲近的子弟,这就注定不会消亡,但永远不会大兴。 法家、纵横家是当世的显学,一旦得到君主信重,就能从庶民一日卿相,但即便是师兄弟之间,斗争都极为激烈,动不动就是生死之分,指望他们能搞出一个团结的学派那就是做梦。 道家的学问是当世的显学,但显要的是杨朱之学,真正的老子之学,反而少见。 与杨朱之学同为天下显学的墨家,在入仕列国之后,渐渐地偏离了墨子的思想,不要说兼爱非攻,甚至就连节葬节用这些都不再坚持。 齐墨夸夸其谈,已经脱离了墨家一直以来坚持的底层路线。 秦墨完全成了和公输氏一样的工匠,为了秦国的大业而奔忙,要以战止战。 楚墨则是一群游侠,轻生死,重然诺,但是精锐的墨者动不动就死一批,怎么可能传承的下来呢。 洛理只想说一句,墨家正统在洛氏! 还有一些衰微的学派,若是没有洛氏保存他们的典籍,并且用这些典籍来教育公族之中的子弟,洛氏毫不怀疑其中某些学派,会直接湮灭在历史长河的潮流之中。 只有儒家是个意外,昔年孔子周游列国,虽然仕途上不得志,但是儒家却大大的兴盛起来。 这些年依旧如此,儒家最优秀的那些子弟,基本上不受列国君主的重用。 相比较那些动辄身居高位的法家子弟,君主们更愿意让崇尚王道的儒家子弟单纯的做个牌位,为自己塑造一层爱才爱民的形象。 但儒家却并没有因此而衰落,反而更多的人才源源不绝的涌现出来,这就是因为儒家的教育和传承做的实在是太好了。 先是家族之中的传承,然后是通过收弟子蔓延到弟子的家族,还非常灵活的吸收其他学派的思想,这种以师徒关系为主,血缘关系为辅,还不头铁死磕的传承方式,想要断代实在是太难了。 儒家的大儒们并不担心儒家传承的消失,甚至因为儒家中的人才太过繁盛,各个派系融合的百家学说不同,儒家自己内部发展出了不同的分支来争斗。 幸好洛氏早就抄底了儒家,不论这些儒家派系怎么争斗,洛明公和孔子总是在最上面,而且还有素王,这位毫无争议的各学派公认的第一圣人镇压,翻不了天。 和洛策精通道家不同,洛理算是儒墨皆通,即便儒家那么多的贤才,他依旧是最博学的大儒之一。 而且洛氏之中的典籍之多是其他儒家子弟远远不能想象的,其他人还在闭门造车,洛理早就从浩如烟海的治政书中开始实践理论,在这个圣人不出的世道上,洛理认为自己已经是当世最杰出的儒生。 直到他见到手中的这一份竹简,见到了这磅礴大气,言辞锋锐的文章,忍不住感慨道:“儒家又出一位贤人矣。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轻生死,重然诺,难道还有比这一篇文章写的更加彻底的吗? 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真是振聋发聩,百家著书,多是艰深晦涩,像是这样的文章,该是何等意气雄浑之人写就的呢? 应当尊称其为子。” 太子弘更是爱不释手,现在的洛国公室基本上都是道儒墨三家皆学,太子弘就属于比较喜爱儒家的那一类,“父亲,这位孟子不知道是哪国士子,应当让孔器立刻将这位大贤之人请来洛国。 若是这位大贤之人还未婚配,便观其相貌,若是姿容尚可,应当以公室女子配之,想必公室女子见了这文章,都是愿意的。” 洛理颔首笑道:“孔器既然将这篇文章送来,那就说明这位孟子是愿意来到洛国的,你赶紧去做,为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位大贤,读读他的文章了。” 好耶,孟子终于出来了,孟子的思想真是绝,大家从书里能看出来我的思想深受孟子影响吧,他的文章和庄子的文章更是先秦一绝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孟子 孟子被儒家的数位大儒共同送到了洛国,从中就能够看到儒家对孟轲的重视。 许多儒家大佬都认为孟轲是儒家再次大兴的关键人物之一。 百年来没有比孟子对王道理解更深的人了,洛氏喜欢王道,那么孟子的出现就能让洛国加大对儒家的扶持。 洛弘终于见到了这位只见其文、不见其人的天才。 果然很是年轻,与那些规矩守礼的儒生不同,孟轲行步走来,神采飞扬,有一种天下尽在掌中的意气风发。 洛弘很满意,能写出义之大道的,就该是这样的人,刚刚见到孟轲的那一刻,洛弘就开始思索要将哪位公室贵女嫁于他了。 之前的圣贤之人年纪都有些太大,现在遇到还未婚配的孟子,定然要收入囊中,然后就开始推动孟子在儒家中的地位。 “太子,愿您千秋万岁,喜悦安康。” 孟轲发自内心的向洛弘躬身行礼,他许多理论就是完全以洛国为蓝本,他要做的就是把洛国的道推行到天下。 洛弘将孟子扶起,执手笑道:“愿素王与您同在!” 这是洛国公室最高级别的祝福语,孟轲心中一热,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现在的他还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有些才华的儒生,虽然知道自己的文章被洛国公室所看重,但这般礼遇还是有些没想到。 实际上以孟轲的性格,即便是一国之君站在他面前,如果不合他的意,他该喷还是要喷的,但是洛国不同,这里是他的梦中天国,自然是小心翼翼。 “太子!” 洛弘拉着孟子坐下,并未直接就交谈那些治国之道,而是笑着问道:“孟子才高,父亲很是喜欢您的文章和才华。 听闻您还没有娶妻,家中只有令堂一人,吾有一堂妹,是公室中温婉贤淑,可为良妻的女子,想必是您的良配。 父亲愿意将她下嫁给您,若是您愿意,离开宫中便可请示令堂,请媒人作聘提亲了。” 轰! 突如其来的喜事让孟轲整个人都蒙了一下,脑子里面只有嗡嗡嗡的响声,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什么叫天上掉馅饼?这就是! 什么叫惊喜? 惊喜就是洛国太子说要把自己的堂妹嫁给自己! 洛国的公主,即便是数百年前周王室还强势无比的时候,诸国国君和太子依旧以娶洛国公主为荣。 再看看齐国的公室现在能安稳的坐在齐国之中,不就是因为和洛国关系好,娶了那么多洛国公主,所以洛国一直撑着公室,否则昔年卿士作乱的时候,齐国早就步了晋国后尘了。 孟轲直接拜倒说道:“母亲最是在乎言传身教之人,轲年幼之时家贫,但母亲却极其重视轲的读书之事,为此曾三次搬迁家居,最终在书院旁住下。 洛国公室,天下闻名,是诸夏之间最有礼仪的,您公室之中的贵女公主,定然是知晓礼仪的淑女,轲不过是庶民,能得洛侯和您的垂青,这是上天赐下的恩典,难道能违背吗? 轲回到家中便禀告母亲,母亲定然欣喜。” 见到孟轲应下,洛弘脸上的笑容更是真诚几分,这世上虽然奇葩的亲戚很多,但想要成事,不依靠宗亲外戚的力量是不可能的。 况且洛弘真的很喜欢孟轲,把妹子嫁给这样注定要青史留名的贤人不亏,至于嫁过去会不会受欺负,那就要问问是脖子硬,还是暗面武士的刀锋利了。 有了这一层关系之后,孟轲明显完全放下了顾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儒家的大佬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费劲巴拉的想着之后拉拢的孟轲,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洛国公室拐走了。 孟子现在初出茅庐,很多方面的还不够成熟,但是身为天才就是能够作出非常之言,他不仅仅在义利之辩上有非常经典的结论,其他的方面同样有深入的思考。 最关键的还是孟轲言辞犀利,文风雄浑,几乎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作文章一般,能够将自己的道理完完整整的讲述出来。 如果单独读洛孔二圣的书不明白二圣的思想,那么听孟子的讲述就能完全明白,这就是洛弘最看重他的地方。 这是上天赐予儒家的传道之人! “素王曾经说过君主和臣子之间要互相尊重和重视,如果君主不在意臣子,甚至将臣子当成猪狗牛马一样的对待,那么臣子就应当向君主复仇。 基于此,我对君臣之间的关系做了总结,用以反驳法家的君主至上之论,君主至高会带来祸患。 因为这世间没有任何的王朝会永远圣王在世,所以臣子必须具有反制君主的手段和道义,以防止厉王和幽王那样的昏君乱政。” 孟轲的思想很是激进,思想主张之中竟然直接就提出了限制君权。 这是姬昭和洛氏所带来的影响,从姬昭开始,光是洛氏就摄政三次,又有荒王时期的共和,之后还有齐桓公放手让管仲理国从而称霸天下的故事。 这些都在潜移默化之间造成了深远地影响,孟轲甚至想要像是君权天授那样,为臣子之权的存在必要性找到一个君主也无法夺走的道义。 但是他目前还没有找到,臣权君授,这似乎是铁律。 洛弘光是听着这些就已经相当的诧异,没想到孟子的思想竟然激进到这个程度,但是他很喜欢,欣然道:“您说的对,幽厉祸国,文公宣公皆是贤臣却不能制止,就是因为天子至高,对忠臣的谏言不采纳,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洛氏日后是要做很多年臣子的,当然不希望天子事事一言而决,邦周九百年已经让洛氏受够了那些无能弱智又非要事事冲在前面的天子。 一个王朝之中,英明神武的天子并不多,甚至很多人连中人之姿都达不到,王朝的运转几乎九成的职责都要落到臣子的身上。 从现在列国都在兴建直属国君管理的郡县就可以看出,日后郡县恐怕就是真正的天下大势了,这必将大大增强君主本身的权力。 洛氏所担忧的可能出现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没有封土赐下的情况,大概率会出现,这对于想要千秋万岁的洛氏来说,非常不妙。 “素王在蛮夷与诸夏之间划下天堑,又建立分封,令诸侯在各自国中建立宗庙祭祀先祖。 九百年来,无数诸侯国社稷破灭,但是其中有进入列国为卿大夫者,依旧保留了宗庙的祭祀。 诸夏的天下重于王朝的社稷,诸国的社稷重于宗庙的迁移,祖先的宗庙重于在位的国君。 天下社稷不过就是民心的向背,若是天下诸国都能像洛国一样以王道养民,难道会有不强盛的吗? 重视国中的民众,爱惜他们像爱惜自己的手足,君主如果做不到,就要换一个可以实行王道的君主,对国家来说,民众是重要的,而君主是不重要的。 这就是民贵君轻的道理。 您是洛国太子,想必对这一点是非常清楚的。” 当然清楚,这一套就是洛国一直以来所做的,效果的确非常好,洛国在不使用严刑峻法的前提下,动员能力依旧极强。 孟轲的思想从长远的角度刺破了各国的统治阶级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但是正如昔年孔子的遭遇一般,现在列国都想要短期之内就兴盛,所以孟子同样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但他的思想之中闪烁着光辉,儒家根据洛国幻想出了一个理想国,孟子则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在现实之中实现这个理想国。 民贵君轻! 这就是他找到的一条路,这条路自然不是要在洛国之中实行,他是要到其他的国家之中去游说列国君主。 洛弘摇摇头笑道:“昔年孔子周游列国而不能用,这难道是因为孔子的学问不足吗? 是因为列国的君主只想要称霸,所以不用儒家的学问。 现在您想要游说列国君主,难道是认为他们会接受您的学问吗? 王道何其艰难,洛国实行数百年才有成效,恐怕他们是等不及了。” 孟轲飒然笑道:“太子,若是列国君主只想要称雄一时,那尽可以用严刑峻法,残民虐民之术。 就如同现在的列国一样,贵族穿着精美的服饰,食用着山珍海味,但是民众却生活在困苦之中,终日劳作却不得食,还未成年就要踏上战场。 两百年来,诸夏的人口不仅仅没有多,反而还更加的少了,这难道不是由于法术盛行,战争频繁而导致的吗? 可见严刑峻法已经是天下的祸害,天下的民众定然已经非常痛恨它,如果这个时候有大国君主行王道,善待他的子民,难道天下之民的心不会到他那里去吗? 如果魏国愿意施行王道,那么和他相邻的韩人就一定会奔向魏国之中,严刑酷法最厉的秦人恐怕会翻越高高的山岭,拖家带口的渡过汹涌的大河到魏国之中。 难道这样,魏国还会输给秦国吗?” 孟子的言论就是这样,总是能够说服别人,洛弘朗声笑道:“看来您是要往魏国而去了,还请成婚之后吧,父亲会为您赠书的,还有保护您的卫士,以及记录您言行的洛人。” —— 孟子善言,雄而能辩,二圣之后,儒道明矣。——《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往齐国去 从洛国公室子弟的培养之中就能看出,洛国一向在意子弟的实践能力,认为坐在宫中是治理不了天下的。 孟子的确是天才,但是即便是非常喜欢他文章的洛弘也认为他还是太过稚嫩。 昔年的孔子也曾名满洛国,但他的思想真正成熟是在周游列国之后,是在教育了无数的学生之后。 到了那时,孔子才彻底的返璞归真,成为了那个圣贤。 孟子想要前往魏国之中宣扬仁义之道,自然是有原因的。 魏国是最早变法的国家,但是变法的成果在历代的大战之中已经损失殆尽,所以魏国正需要新的道路来让魏国从疲敝之中恢复过来,而儒家在休养生息方面自然是要强于法家的。 其次就是秦国的存在,魏人称呼秦人为虎狼,连续的失败让魏人畏惧秦人,秦国恰恰是霸道大行其是的国家,所以孟子要到魏国之中实行仁义之道。 不过在洛国之中待了一年之后,孟子的想法稍微改变了一些,他决定先去齐国之中。 因为孟子虽然不是刚刚来到洛国时那个籍籍无名的人物,但毕竟还不算是名满天下的大贤,直接到魏国之中的话,恐怕大魏王根本不会搭理。 但是齐国就不一样了,虽然齐国公室为了证明自己,一直暗戳戳的想要甩开洛国单干,但双方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差。 孟子是洛国的女婿,以这个身份前往齐国的话,齐王申是一定会见他的。 齐王申就是之前击败燕国大军,收复齐国失地的太子申,他的威望在收复齐国之后到达了顶峰,加上燕国入侵齐国,导致大批的贵族战死,齐国公室的权力比起之前大了不少。 随着孟子一起去的,除了他的妻子孟姬之外,还有洛国公室弟子之一,公子启文。 公子启文是孟姬的亲哥哥,他同样很是喜欢孟子的文章,于是主动请缨要一路随着孟子游历,将孟子的言行和成长都记录下来。 还有一批调来负责保护洛启文和孟姬的卫士。 果然如同孟子所料,齐王申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对于孟子能够得到洛国的青睐,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洛国的嫡女有多难娶,没人比齐国公室更清楚了,毕竟他的体内就流着不知道多少洛氏的血。 即便是齐国公室想要娶洛国嫡女,照样要看个人的品德和才能,人品不太好或者太无能的话,洛国是不嫁的。 齐王申命侍女将酒爵奉上,向孟子问道:“孟子,洛侯和太子在信中都称赞您的才能,公子启文同样对您赞不绝口,想来您是具有大才的贤人了。 六国伐齐致使齐国凋零不堪,寡人想要知道,如何才能使齐国恢复往昔的强盛呢?” 孟子脸上浮现出微笑,慨然道:“很简单,只要大王仁义的对待您的子民就可以了。” 齐王申就说道:“难道寡人对待齐国的子民还不够好吗? 齐国之中的法度不像秦魏那样的森严,齐国之中的贵族不像楚国那样的猖狂,对待兵员的抽取也没有其他国家狠厉,这难道还不算是仁义的对待子民吗? 齐国曾经因为此而兴盛啊,这是所有人都见到的。” 出身管仲的齐法家和出身刑罚之术的三晋法家有天壤之别,所以齐国确实可以算得上法家治世里面比较温和的,而且取得的效果并不差,若不是六国伐齐,齐国就真的复兴霸业成为列国第一了。 但是孟子不这样认为,擅长编寓言故事的孟子很快就说道:“大王,您认为齐国因为法度而兴盛,这或许是对的吧。 但还请让我来给您讲一个故事。 在宋国之中有一个农人,他第一年种麦,获得了大丰收。 然后第二年种谷,邻人就对他说:‘种麦和种谷是不同的,你需要去学习新的种植方式。’ 但是他不听,还按照种麦的方式,最终颗粒无收。 您的齐国就是这样,之前齐国强盛,人民富裕,所以您的法度显得并不严苛,您的税收并不严重。 但是经过大战,齐国民众的生活已经困顿了,就连您的王宫,甚至都有未曾修缮的地方,这时再使用先前的法度,就会让国人产生严苛之感。 正如您的手一样,伸到冷水之中,或许严寒刺骨,但还是能够忍受的。 但若是您的手先放到热水之中,再放到冷水之中,您还能忍受吗?” 齐王申摇头道:“先浸热水,后浸冷水,这是对犯人才使用的刑罚,寡人自然无法忍受。” 孟子笑道:“明明是同样的一盆冷水,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区别呢? 是因为您手的温度不同了。 齐人同样如此,他们的境遇已经变化了,而您还在使用旧的法度,这难道是合适的吗? 如果您现在更加仁义的对待您的子民,减免他们的赋税和劳役,让他们自由自在的种地,留下余粮,这样就能养活一家人。 年老的人可以活命,年幼的孩子有人供养,一家人都可以正常的生活,而不是被那些吏员逼迫的家破人亡。 如果您能够做到这一点,难道会有人不感念您的恩德吗? 若是您能够做到洛国那样,即便齐国暂时没有强军又如何呢? 您将得到数百万愿意为您而战的士卒,您将有一个富裕的国家作为支撑。 稳固国家所依靠的永远都不是险峻的山川河流和坚城雄关,而是国人的人心向背。 这就是素王所说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道理了。” 对于齐王申,孟子并没有一上来就宣扬王道,而是先明褒暗贬了齐法家一波,说他们现在已经不适合齐国了,应该抛弃掉。 至于怎么做,听我的,走洛国那样的王道之路,好好的休养生息,别天天到下面收税,搞的国人家里的财产还不够交税的,到时候有钱有粮,国人感激你的恩德,自然就不需要担心其他国家了。 听起来貌似没什么问题,但关键就在于时间。 人心的培养是以十年计的,税收的减少是当时就能看出来的,十几年都足够法家完成一次强国的变法积累了,而王道才刚刚起个头。 齐王申暗道:这是一位类似于孔子的贤人,怪不得洛国会看重他,但是仁义之道是不适合齐国的。 齐王申并没有采纳孟子的政见,他心中还是怀着称霸的梦想,孟子心中虽然有些沮丧,但面上并没有显现出来。 孟子在齐国之中讲学,同齐法家和齐墨辩论,别看齐墨是专门搞辩论的,但是孟子那可是极其少见的辩论天才,他擅长用各种比喻来证明自己的思想主张,而且他的文字非常的优美,经常性的化用诗经的赋比兴手法,来增强说服力。 短短数月,就把专攻辩论的齐墨打的丢盔弃甲,至于专于实务的齐法家就更是不行。 跟随孟轲而来的洛国之人那一车车的书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开始记录,然后当即就送回洛国之中。 孟子还私下里和洛启文说道:“齐墨和洛墨之间,宛如萤火和皓月,这些人把墨家好的方面基本上丢尽了。 齐墨对葬礼的奢侈浪费太过惊人,完全背离了墨家的节葬,空有墨家之名,而无墨家之实,还不如终日打打杀杀的楚墨,至少楚墨还同情穷困的庶民。” 这话听的洛启文就是一乐,儒家弟子嫌弃墨家弟子葬礼太过浪费,这简直能够上滑稽集了,可惜不是宋人。 以孟子的战斗力,如果不算洛墨的话,估计只有昔年的墨翟复生,才能和孟子一争高下,二代目巨子阳胜子大概率也不行。 等到孟子和洛启文离开齐国之时,已经在齐国之中声名远扬的孟轲,齐王申自然亲自前来相送,“孟子有大才,寡人不能用,这是寡人的错啊。” 等到齐国贵族离开,洛启文对身边的孟子笑着问道:“轲,明明有一身佐国的才能,却在齐国之中碰壁,作何感想? 吾见到你在齐王面前畅所欲言,又在齐国之中辩论,并不是那些迂腐的儒生,伱是通晓事务的。 这些实务不用,而作王道之言,不觉得遗憾吗?” 洛启文全程跟着孟子,他和孟子都不在乎能不能在列国之中身居高位,而得到富贵荣华。 洛氏将嫡女嫁给他,就是让他不要为了金银财位而放弃坚持。 对洛氏来说,孟子脑子里面所迸发出的智慧精华是最重要的。 对孟子来说,践行自己心中的理想才是最重要的。 孟子洒然笑道:“心中怀着仁义,天下之间又有什么值得在乎的呢? 昔年孔子有冢宰之能,却游历列国而不能得志,他的学生却有成为国相的。 这难道是孔子的学问不如学生吗?不过是‘吾遵从素王之道’七个字罢了。 今日在齐国之中未能达成所愿,不过是‘吾遵从洛国之道’,而不屈从君王罢了。” 洛启文哈哈大笑,“好啊,就该如此。 若是没有这样的气魄,怎么能够成为一代圣贤呢?”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天命难道在秦国? 就在孟子前往魏国的路上,秦魏之间陡然爆发了大战,秦魏之间的争斗,从河西易手开始,秦国就占据了上风,尤其是魏国的君主开始拉跨,君主不贤明,纵然臣子再强也没用。 在秦魏两国命运的关键时刻,上天没有眷顾魏国,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失败,为了躲避秦国的锋芒,魏国甚至将都城搬迁到了东侧的国土上。 最关键的是,函谷关落到了秦人的手中! 昔年咸阳宫中所设想的从高原到黄河再到函谷关的这一条防线终于构建成功。 从宣公大力营建这座雄关,然后交到晋国手中,最后被魏国继承,六百多年了,这座雄关始终是守卫着关东诸国的门户。 但是现在这座雄关陷落了,崤函之固第一次落到了秦人的手中,这件事使得天下侧目。 秦王的逝去对秦国影响不大,创造了强秦的卫鞅在变法完毕的那一刻,对秦国的作用就没有那么大了。 秦人在秦法的锻造下,已经完全蜕变成战争机器,耕战体系贯彻到秦国的方方面面,虽然这种体系导致秦人之中几乎没有可用之才,但是秦国无才,六国却有才,将六国之中的大才之人招揽到秦国之中,然后配合着秦国将潜力压榨到极点,堪称无敌的耕战体系,当真是天下莫能与之争。 最震惊的就是楚国和周王室,魏国倒下之后,身处洛邑的周王室几乎就要直面秦国的兵锋,王室国小兵微,拿什么去阻挡秦国。 周天子在王宫之中冲着阉人大吼道:“速速向洛国去信,这该怎么办?若是秦人来夺鼎,寡人要如何做呢?” 楚国之中更是震动莫名,天下诸国之间,和秦国羁绊最深的就是洛国和楚国。 秦国是洛宣公所分封的,秦国最初的土地和最初的权力都是宣公给的。 而楚国和秦国之间,从宣芈夫人入秦开始,有一百多年都是血盟,双方之间的关系好的简直蜜里调油。 楚国被吴国攻破国都,还是秦国亲自发兵复国,双方为了对抗姬姜联盟还共同开拓巴蜀,相互之间通婚不知多少次。 秦楚之好是唯一能和齐洛之好相提并论的。 后来虽然貌合神离,但是在打击姬姜联盟上还是一同携手,没想到昔年那个西陲之国,竟然突兀的强到了能够夺走魏国大片国土的程度。 郢都。 楚国国中的政治斗争开始愈发的激烈起来,变法的言论再次开始被提起,甚至其中还有既得利益的公族,这些眼光较为长远,而且忠贞为国的贵族,见到了楚国衰微的原因,想要改变。 然后这些人离开郢都,来到了项氏改封之后的封地,遥远的吴地,这里的风景非常美丽,但众人的心情却异常的沉重。 这些开明的贵族各个语气激昂地对项氏家主道:“项公,秦国势大,巴蜀尽在秦国的手中,若是楚国再不改变,恐怕魏国的现在就是楚国的未来。 我等深感忧虑却没有能力改变,所以才来寻您。 楚国之中,唯有项氏才是擎天之柱,若是您不出面,楚国的强盛真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项氏家主叹息道:“诸位的心思,吾自然是知晓的,但变法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纵观诸夏列国,谁不曾变法呢? 至今为止,列国之中又有谁是一直强盛的呢? 魏国因为君主的贤明强盛了数十年,然后法度败坏,韩国变法强盛,被魏国打断,之后韩侯和申不害去世,韩国就衰落下去。 燕国同样如此,乐毅那样的天下奇才,燕王仅仅因为小人的离间之语就背弃。 诸位忘记了昔年楚国变法的结局吗?先王一崩,当即就是互相攻杀,若不是项氏强大,今日早已灭族。 国家的强盛,在君不在臣,君主昏庸,再好的法度和臣子也没有用武之地。 现在王上终日厮混,信任王族和公族中谄媚的小人,变法是注定失败的。” 项氏很是悲观,和洛理的想法简直一模一样。 这些开明的贵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但是不尝试变法,难道真的就要看着楚国这样一步步的衰落下去吗? 等到社稷倾覆,难道有面目去见先王吗? 若是真有那一日,愿化为山鬼河伯,日日夜夜望着楚地的山川河流。” 项氏家主沉吟道:“变法就像是九天之上降下的雷霆,一定要突兀,打个措不及防才能见效。 王上已经不可改变,现在能改变的就是下一任王上,以项氏之女为王后,然后好好的教导太子,二三十年后,变法或许能成。” 众人没想到项氏竟然直接想到二三十年之后的事情,但是想来想去,竟然发现只有这个办法是靠谱的。 现在想要变法真的没用,因为楚王根本就不信任他们,只信任那些能为他寻来美女和金银美玉的守旧贵族。 不要说他们也能送,这完全没法比,守旧贵族能够毫无底线的收刮楚人,而他们自然是做不到的,这就是双方最大的区别。 等到这些人悻悻离开,项氏家主微微皱着眉头,家臣问道:“家主,这是您重返郢都的好机会,这些人之中有不少都是出身大族,甚至屈景等大家族也有,若是这些人支持,您至少都是佐令尹的左徒之官啊。” 佐令尹之官,名为左徒,这种高官,在楚国之中只有三公族和项氏这样的顶级贵族才能担任,这也是众人前来寻找项氏出山的缘故。 三公族之间虽然各有矛盾,但是在反对变法上却是行动一致,项氏虽然对秦魏的很多变法措施嗤之以鼻,但是对改变世卿世禄制度和改革军事制度却是非常的赞同。 对于家臣的话,他没有回答,只是背着手望天,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心中升起了一丝的无力感。 洛氏曾经多次挽救了邦周的天命,但是到了现在也基本上无能为力,想必这就是上天的旨意了。 项氏曾经多次使楚国强盛,但是现在却越来越有心无力,或许这也是上天的命运。 楚国笃信鬼神,崇拜巫祭,项氏同样非常的崇拜先祖素王和上天,认为这世间的一切都有命数存在。 “若是天要亡楚,项氏何去何从呢? 从项氏之中挑选杰出的人才,往洛国之中去一趟,问问洛侯对这天下的局势是怎么看待的,楚国是不是没有天命在身。 天命不在周,不在楚,素王的信仰要何去何处呢?” 既然看不透天命,那就找个或许知道的问问就完了。 “啊?” 家臣有些诧异,这种问题也是能问的吗? 况且洛氏即便执掌邦周天命,但是新的天命落向何方,洛国公室又怎么会知道呢? 素王,属于薛定谔的存在,即便是在洛国公族之中,也有大批的人抱着怀疑的态度,尤其是太多年神迹不显,但是项氏的嫡系是坚信的。 因为没有人比项氏更清楚想要代代没有昏君是多么艰难的事情,洛国既然能够做到,那就一定是素王在冥冥之中庇佑着他们。 洛国,昭城。 洛弘有些错愕的望着手中的两封信,一封是周王室送来的,一封则是楚国项氏送来的,项氏子弟还在路上走着。 “父亲,秦国大败魏国,夺取魏国土地,还攻占了函谷关,看来是引起了很大的反应,周王室甚至都直接送信来了。 甚至就连一直想要和洛氏较劲的项氏也派人联络,这是明显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洛理叹息道:“现在秦国刚刚夺得魏国的土地,若是现在能联合关东五国,合纵攻秦,还是能够将河东之地和函谷关夺回来的。 只可惜,合纵联盟是组建不了的。 秦国每次虚弱的时候,敌国就会出现昏庸的君主,秦国强盛的时候,各国总是处于虚弱的状态。 这怎么看都是得到天命垂青的样子,而且秦国是唯一一个将变法完全坚持下去的诸侯,而且秦国还有地利。” 洛理越说越觉得天命或许真的在秦! 洛弘沉默,他有些不安,这种天命的转移,让洛弘感觉手中的力量在渐渐流逝,但即便不论虚无缥缈的天命,秦国的运气是真的好。 现在的燕齐两国虚弱不堪,都在致力于恢复国力,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奔波几千里去攻打不与他们接壤的秦国。 韩魏两国畏秦如虎,魏国直接被打破了胆,魏国国相在秦国之中被羞辱都不敢多言,指望这种状态的魏国联合诸侯,简直就是做梦。 洛弘点点头道:“若是想要联合诸侯,只能是赵国出面了。 根据暗面传来的消息,现在的赵国正在进行军事改革,据说要向草原上的胡人学习骑射,改变先前步兵战车的战法,战法的革新总是会带来强盛的武力,这或许会是赵国崛起的机会。 秦赵之间的胜负还未可知,若是赵国的明君出的比秦国还多,或许天命不一定在秦。” 虽然话中这么说,但是洛弘对秦国的警惕却一下子高了起来,在没有出现下一个强权之前,就要盯紧秦国。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白驹过隙 昭城外的道路上,一辆车,一匹马,正渐渐地离开这里。 洛弘的身影出现在城门楼上道:“这是一个奇人,天下的风云将会由他创造。” “为何不将他留在洛国之中呢?” 洛弘摇摇头:“并不是任何人留在洛国之中都有用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才前往列国出仕了。 现在变革剧烈,还是要以国中为主,郡县和分封,都应当尝试一下。” …… 昔年的晋国直面秦国,现在三晋同样是直面秦国,但是攻守之势却已经变换,尤其是魏国的卑躬屈膝,伏低作小并没有真正的消解秦国的欲望,如此强势使三晋倍感不安。 邯郸。 这是一间一直在漏雨的房子,屋中则是一个看着有些寒酸的年轻人,他身上的衣服有些许的破旧,眼底深处有抱负和贪婪,尤其是望到街上来来去去的贵族时,眼中总是爆发出一阵阵的神采。 他叫苏秦,于洛邑而生,在洛国求学,纵横言辞无出其右,现在功成圆满,他要在列国之间求一场泼天的富贵。 大丈夫生在世上,就是要富贵荣华,权倾天下的走一遭,才不枉此生。 洛弘自己同样学辩才之术,感慨道:“先祖毅公昔年凭借言辞而使天下安定,你也有这样的才能,一个国家的兴盛和衰亡都在你的言辞之中。” 这是肯定了苏秦的才能,但是对于苏秦的性格,洛弘同样看的清楚,这是一个纯粹的重利轻义的说客,天下人都是他谋取富贵的棋子。 苏秦离开洛国之后,就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到强秦破魏却依旧凌迫魏国的时候,他明白自己的机会终于到了,迅速的分析了列国的局势和君主之后,他来到了赵国邯郸。 他在邯郸城中待了整整一年,终于找到了拜见赵王的机会,赵王是六国君主中的英雄豪杰,现在听近臣说有贤能之人来到赵国,自然欣喜接见。 “先生从洛国中来,可是有要事教寡人?” 苏秦便笑道:“大王,您是英主,难道还看不透现在的天下吗? 魏王割土,这是何等的不明智啊,割土之策,强秦而弱魏,就像是拿着干柴去救火,难道能扑灭吗? 魏国还未曾向韩赵求援就直接认输,秦国已经拥有了巴蜀,还在高原上俯瞰,现在还夺取了黄河两岸和函谷关,秦国是禽兽一样的虎狼之国,难道会停下扩张的野心吗? 打败了魏国,秦国一定会来攻击赵国。 赵国有山川河流作为屏障,但是您现在正在国中变更军队的法度,最是需要时间。 若是这时秦国来攻,想必赵国是无法阻挡得。 难道赵国也要像魏国那样割地赂秦吗?想必这是您所不能容忍的! 虽然都是嬴姓,但赵国乃是信仰素王的中原诸侯,秦国却是来自西陲的边鄙之夫。 现在当务之急是遏制秦国扩张的心思,让秦国不敢出函谷关,等到赵国强大起来,就不担心秦国了。 韩王、魏王懦弱,唯有楚国可以依凭,若是您愿意,我愿意代表赵国前往楚国之中,为您向楚国求亲。 等到楚国与您同盟,再游说列国就容易了。 六国互相扶持,将盟约呈给秦王,秦攻一国而六国至,难道秦国还敢东出吗?” 苏秦并不是要组织六国攻秦,因为现在的形势想要让六国出兵,那实在是太困难了。 苏秦以同盟的方式震慑秦国,不需要出兵就能为六国达成和平的目的,这才是六国想要的。 苏秦的话就像是一场清凉的雨,将赵王心中对强秦的焦虑完全熄灭,他直接上前执苏秦手道:“您真是大贤之人啊。 寡人愿意以金银美玉赠予您,为您挂赵国相印,前往楚国之中,以素王的名义,向楚王言明,‘寡人效仿齐洛之好,与楚国歃血为盟,共抗强秦’。 赵国的未来就在您的手中了。” 苏秦带着从未穿过的华美服饰,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志得意满的前往楚国之中。 面对赵国的求亲,主要还是赵国送来的聘礼非常大方,楚王欣然同意,联姻之后,苏秦又以秦国对楚国的地利优势,正如楚国对吴国的地利优势一般。 一句“秦灭楚,犹如楚灭吴,臣为您感到担忧”,让楚王很快就答应了赵楚两国之间缔结国书,共同抗秦。 一直以来畏秦的魏国国君则被苏秦恐吓忽悠,“大王,魏国虽然被秦国占领了许多的土地,在战争之中折损了许多的精锐。 但是魏国的城池密集,依旧有众多的人口,只要给予魏国数年的时间,魏国依旧能够强盛。 您不应该如此的害怕秦国,更遑论是未战就向秦国割土了。” 魏王叹息道:“秦军逼迫,要魏国再割让土地,否则便要发兵灭魏,魏国精锐尽失,恐怕难以抵挡。” “外臣从赵国而来,到楚国之中为两国公室缔结婚约,两国在南北守望相助,这样秦国就不敢进攻赵楚两国。 若是魏国同样加入同盟,与赵楚两国同盟质子,秦国顾及赵楚两国的力量,想必短时间内就不敢进攻魏国,魏国就可以喘息恢复了。” 苏秦游说各国君主,每每先称赞国中的优势,然后论证这些优势为什么面对秦国发挥不出来,然后就开始讲危险所在,最终论证合纵联盟的重要性。 当秦国大军越过黄河,东出函谷,再次要击魏破韩时,六国合纵国书到了秦王的面前。 秦王再次祭出了威吓,扬言若是有哪一国敢救援魏国,那攻破魏国之后就要报复,这招一向管用,但是面对苏秦所组织的六国合纵,竟然失效了。 合纵是用利益联结起来的,苏秦让他们相信对抗秦国才是最有利的,自然就不会有人背盟。 “嘭!” 秦王愤怒的直接将桌案踢翻,满堂秦臣战战兢兢,没想到六国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搞出了这样的大事,“攻魏大军撤回。 列国之间,伐交缺一不可,这就是教训,传寡人诏令,向天下招纳贤才,寡人要寻找能破六国合纵之人。 另外派人贿赂六国卿臣,离间合纵,寡人不相信六国诸侯真的如此信任苏秦,寡人同样不相信六国之间能按捺住互相攻伐之心。” 苏秦之名响彻诸夏,天下皆知有一奇人,联结六国,身挂相印与上将军大印,合六国之力抵抗秦国,使强秦不能向东,六国之间不再互攻。 秦国的人才基地——魏国,又一次的向秦国进行了战术援助,为秦国提供紧缺的外交人才和军事人才。 张仪为秦国提出了“远交近攻”的战略方向,还对秦国以势迫人大加批评,认为秦国还没有资格这么做。 “若不是六国只能联结自保,没有力量攻秦,秦国早已步了昔年霸主楚国、魏国和齐国的后尘。 战场之上打败一个名将是极难的,但是流言和猜疑却能轻易的杀死大将。 与其在战场之上厮杀,不如多用金银珠宝来贿赂他国重臣,六国国君之中,只有赵王和齐王还算英明,韩魏燕楚四国国君皆是不明之人,让他们君臣失和,这样就能不战而胜。” 这为秦国打开了新的思路,打不过的时候就制造谣言,进献谗言,让敌国换将,削弱敌国就是增强秦国。 秦国的奸细和使臣开始在六国之中奔忙,金钱开道,不再武力逼迫,而是从内部瓦解,与此同时,-既然暂时不能东出,秦国决定将高原之上最后的戎狄剿灭。 …… 昭城之中,洛弘坐在树下与人对弈,他看到春去秋来,想到这些年来,列国之间的无数暗流,洛国暗面所探查到的那些消息,似乎每时每刻列国之中都在发生同样的事情。 于是轻声叹道:“这世上的芸芸众生,都是王侯将相棋盘上的棋子,那些能够留名青史的,则是比较大一些的棋子,即便贵为诸侯国君,同样不能摆脱为人左右。 这天下不慕名利之人虽然许多,但是像您这样真正的大逍遥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对他对弈之人名为庄周,是道家的学者,不愿意做官又不想受到打扰,于是来到洛国之中,同时也是希望能够向洛国借出那些道家先贤的典籍,互相印证,然后形成自己的见解。 若不是思想内核完全不同,洛弘简直就要认为这是孟子所著,同样是通过大片的寓言故事来说理,不过孟子的文风虽然激烈,但是其中却蕴含着厚重。 而庄周的文风却是带着大气的飘渺,有种肆意汪洋,无穷的想象挥洒不尽的意味,让洛弘每每读来都如痴如醉。 孟子和庄周的文章,即便是不认可其中的道理,但是文学价值依旧足够高。 孟子周游列国,以仁义之道说人,虽然魏王不用,但是追随在他身后的人却越来越多,孟子说天下之言,非杨即墨,但他心中所怀着的野望却是让儒家成为天下之言。 在魏国碰壁之后,孟子便心知,齐魏皆不用,那这天下便无用武之地了,于是果断的改变了自己的思路,开始讲学培养弟子,要为仁义之道流传后世做准备。 时光如白驹过隙,天下之间,潮流涌动。 接下来我将展示这本书的独门秘籍,拉时间线!hhhhh!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夺鼎,洛氏准备拼命 万物盛衰,花草枯荣,这就是轮回,昭城却仿佛不坠之城一般,永远的人声鼎沸。 “吱呀。” 布满了斑驳锈迹,颇显陈旧的大门被推开,洛太子载迈步走出。 金色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他自然是英气的,而且身形魁梧,眉目之间还带着一丝凶悍之气。 在圣痕的印照下,宛如噬人的猛虎一般,这在洛国公室之中极其的不常见。 他是洛弘的嫡长子,洛国公室之中极其少见的在兵事方面有天赋的子弟。 【洛载:(三十世孙) 能力属性: 权斗:79;治国:72;御人:82;统率:88;武力:93;军略:82;狡言:78;学术:73;魅力:92。】 洛载认为自己是应运而生,因为邦周九百多年了,马上就要逼近千年大关。 洛国公室子弟隐隐有一丝预感,将邦周的天命延续到千年,对先祖素王来说是比较重要的事情。 “嗒嗒嗒!” 一阵清脆而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洛载抬头一看,来人他很熟悉,正是他的庶弟,名为桥城。 现在是敢战士的佐将之一,从小陪着洛载一起习武,是洛载最信任的人之一。 桥城见到洛载,当即拉住缰绳下马,将手中信件递给洛载,急声道:“兄长。 这是王室送来的给父亲的信件。 王室传来消息,秦王荡率领大军攻破韩国重镇,现在到了洛邑。 秦王荡说要看禹王九鼎,还扬言说雍州之鼎应当迁到秦国,王室衰微不能挡,只能派人来昭城求救。 兄长,这可如何是好,禹王九鼎象征我洛国天命啊!” 洛国公族虽然一向对周王室带有厌烦的情绪,但是对于九鼎却非常的看重,因为这是邦周的天命。 而洛国,是执掌邦周天命的,换句话说,秦王荡不是在夺走周王室的天命,而是在夺走洛国公室执掌天命的权力。 这让身为公室翼护的桥城怎么能不着急呢? 洛载脸色大变,现在距离千年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要是周王室的大宗全军覆灭,或者九鼎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老祖宗,“走,去见父亲。” 桥城快步疾走道:“兄长,此事若是公族子弟知晓,定然群情激愤。 九鼎绝不能让秦人夺走,应当放在昭城之中,洛国公室执掌天命,这是至理,若是失去九鼎…… 这绝不允许! 秦人该死!” 桥城的声音之中满满的都是杀气,若是细细听去,还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 对大部分洛人来说,天命的转移意味着素王的落地,这是最恐怖的。 洛载身形一顿,很多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比如秦人夺鼎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洛国公室愿不愿意让公族子弟流血的事情了,而是公族子弟会自发的去将九鼎夺回来。 既然如此,那就拼一次。 当初答应不踏入王畿,是因为和议的第一条就是维护邦周的天命。 现在秦人竟然敢动九鼎,那就不要怪洛国公室和你拼命。 …… 时间退回到信件送达之前。 洛邑城外,旌旗招展。 密密麻麻的大军在城外列阵,阵列极其严整,高高的秦字王旗迎风而扬,摄人心魄,大纛之下,站着一个英武的男子。 他身形极其魁梧,身上披着三层甲,防护力达到了极点,战场之上的流矢除非直接射入他的眼睛,否则绝对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他就是当今的秦王荡。 秦王荡继承君位不过数年,功绩却非凡,他天生神力,战场之上没有一合之敌。 刚刚即位之时,就率领着秦军平定了巴蜀的叛乱,守护了秦国的粮仓之一,然后挥师将高原上死灰复燃的戎人重新打残。 在稳固后方之后,率军东出,攻克了通往洛邑和韩魏腹地的军事重镇,现在还兵临洛邑城下。 九百多年来,这是周王室最接近覆灭的一次,没有人知道秦王会不会突然发疯屠戮王室。 但好在秦王荡只是向王室提出,要前往太庙观看九鼎,身为王,不观王器,岂不是白来一趟。 周天子姬诺脸色有些难看,太庙重地,岂是能随便让诸侯前来观看的,秦王算是什么王,不过是诸侯一爵而已。 但是面对强势的秦王荡,周天子哪里敢拒绝呢? 一方面派人到洛国之中送信,一方面赶紧派人出城去迎接秦王荡入城,“秦国大王,天子请您进城。” 近侍还玩了一手文字游戏,称呼秦王荡为大王,称呼姬诺为天子,至少从称呼上输人不输阵。 谁料秦王荡根本没听出他话中的小九九,站在战车之上也不说话,只是一挥利剑,但其中的颐指气使,却展现的淋漓尽致。 秦王卑周! 近侍自然愤怒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面色铁青的前面带路,秦国大军自然不可能全部走进洛邑之中,秦王荡率领着数千精锐进入洛邑。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周天子还没有胆量敢公然杀死自己,秦国的制度,只要法不变,死一位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周王室却会迎来灭顶之灾。 见到周天子之后,秦王荡从战车上走下,随意一拱手道:“周王安康。” 然后就站在原地望天,似乎在等着什么,周天子几乎就要被激怒了,但还是忍了下来。 谁知道秦王荡见周天子没反应,竟然直接愤声道:“周王,寡人以王者之尊向你见礼,你却不还礼,难道是瞧不起寡人吗?” 周天子姬诺气得浑身都在打摆子,实在是无法忍受秦王荡的羞辱,他的近臣连忙拉住他的手,低声道:“王上,暂且忍耐啊,王室社稷的安危重于泰山啊。” 天子诺强自忍下,敷衍的还礼道:“秦王安康,愿素王与您同在!” 后面的“愿素王与您同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这已经不是祝福,而是诅咒,秦人这样羞辱周王室,还要窥视周人的天命,终将迎来上天的反噬。 秦王荡哈哈大笑,不以为意,他高高的挥舞利剑,“素王葬在秦国之中,数百年来洛国前往祭祀,秦国不曾阻拦,素王高居天上,想必会庇佑诸夏之国。 周王,还请前面带路吧,这禹王九鼎,真有传说之中那么神异吗? 真的承载了诸夏的天命吗?寡人实在是好奇。” 一行人向着存放九鼎的太庙而去,九尊重鼎排成一列,所有秦人眼中都迸发出了光彩。 鼎身之上刻画着非常抽象的九州山川河流图,还有数不清的日月星辰,无数见过的,没见过的花草鸟兽,传说中的神兽,怪兽,异兽,先贤将善恶之兽全部记载在上面,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这世上最博学的人也不可能全部认出,其中很多都是完全超出人们预料的,只有素王得到了天启,才能认出其中的大部分。 实际上这是因为在架构世界的时候,程序组没人知道禹王九鼎到底长什么样子,又为了增长神异和美观,美术组增添了无数的想象在里面。 当初姬昭见到这九鼎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没绷住,但这个世界没人知道。 他们见到鼎上那些神异的图案,只能对着先祖顶礼膜拜,认为这是上古之时所存在的景象。 这就是九鼎,禹王镇压九州的神器,武王灭商而取,天下诸侯曾经臣服在鼎之下。 “真是绮丽瑰美的造物啊,这难道是人力所能造就吗?恐怕真是上天赐予禹王王天下的。” 秦王荡先是赞叹,然后满是好奇的问道:“传说中素王营建洛邑,还政康王迁居洛邑时。 上天降下九彩神光,本来在镐京城之中的九鼎便出现在洛邑之中,镇守邦周天命,无人能够撼动,这是真的吗?” 天子诺带着一些提醒地傲然道:“自然是真的,素王至高至圣,禹王九鼎是王天下之鼎,只要九鼎还在,邦周天命就无忧,任何窥视者,都必然要受到上天的谴责和惩罚。” 秦王荡闻言却不在意,他龙行虎步向前,边走边道:“寡人要试试这九鼎是否真的不可撼动。” 众人顿时大惊,秦王荡想要撼动的根本不是九鼎,而是邦周的天命! 姬诺顿时急了,大声喊道:“秦王不可,邦周天命未失,妄动九鼎者,必遭天谴而死!” 秦王荡挪动其他的鼎,果然纹丝不动,他不信邪,最终停在了象征着雍州的九鼎面前。 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寡人就是要试试周室的天命到底有多重。 雍州乃是秦国之土,纵然周室天命未尽,雍州之鼎总该归秦!” 说着便直接抬手去举雍州王鼎。 鼎,动了! 所有人的头皮都直接炸开,九鼎竟然能被移动? 秦王荡脸上憋得鲜红,甚至眼眶之中都流出了鲜血,他晃了一晃,然后将鼎放在地上,仰头狂笑起来。 周室天命真的要无了,就像是抛弃殷商那样,凤鸣岐山的邦周被上天所抛弃了! 秦王挪动了雍州王鼎,这证明秦国至少是得到了一部分天命。 ———— 静王十七年,秦武王荡临洛。 荡曰:九鼎在德,秦,古雍州之地,当据其一。 遂举,雍州王鼎动。 天下皆惊。 周失天命,诸侯入洛试鼎,共逐王命。——《史记·周本纪》 这章写的好爽,对味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非王即贼 袅袅香雾,轻轻散在宫室之中,室内依旧朴素暗沉,没有金玉相配,只有素色的帷帐和陈旧的木质,看着不像是一国之君的居所。 洛国公室有些像是圣徒,他们更多的在意精神方面的自足,对于物质方面的要求很低,很多财物都赏赐了下去。 当君主始终能克制自己欲望的时候,就会上行下效,奢靡之风就不会太过离谱。 洛弘望着手中的信件眉头微微皱起,洛载直接道:“父亲,应当立刻出兵,诛杀秦王荡!” 洛弘眼神一凝,郑重道:“载儿,秦国大概率得到了天命,这样做洛氏会遭遇什么,你想过吗?” 洛载毫不畏惧地对视道:“父亲,身为洛氏子弟,若是顾虑太多不是好事。 秦王荡的确是挪动了雍州王鼎,但不说他只挪动了一个鼎,这说明邦周天命还未曾全部降落。 即便是真的降落,那又如何,儿臣率兵诛杀他,倒要看看上天有什么反应。 老祖素王在上,洛氏逆天而行,又有何惧呢? 无非就是以血偿还罢了! 公室这些年来想着保存公族和国人的性命,所以不想妄动兵戈,但恐怕是达不到了,至少公族是不行的。 他们是素王的子孙啊。” 洛载的性格就是如此,这世间的一切并不是完全由那些具现化的数据而决定的,正如昔年的洛成,属性并不算是顶尖,但是却做出了一番足以载入史册的事业。 真正决定一个人上限的是百折不饶的意志和性格,洛载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敢于向命运挥刀。 洛弘叹道:“载儿,你说的是对的。 但实际上历代先祖和为父所担心的,是那些孩子和女人。 若是公族的男子死伤殆尽,若是国人死伤殆尽,在这个遍布豺狼的世道之上,那些柔弱的女人和孩子谁来保护他们呢? 恐怕就连固城自守都做不到了。” 洛载沉默了,他性格刚强,但越是性格刚强的人,心中就越是有柔软的地方。 洛弘轻声道:“九鼎确实不能让秦王带回去,必须要杀死他震慑天下。 普通的国人就不要带了,将出身洛国公族的敢战士带上吧,这是素王后裔的事。 另外,这件神器带上,若是太难,就用它。” 说着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数个小人儿团团围在一起的青铜器具。 宫室之中陡然出现了一丝的锋锐之气,洛载伸手接过,金戈铁马的声音直接传到了洛载的脑海之中,“主人!” 沉闷的如同金属一般的声音响起,这是来自天上的英灵在等待着召唤。 洛载眼神一凝,天命神器! 【黄阶·卫士:召唤10个武力值80的傀儡卫兵,可以作为护卫,此卡较多时,可以组建精锐突击小队。】 洛载当即重重叩首,砰砰砰地磕在地上,沉声道:“父亲,儿臣走了,希望还能活着回来见您。” 袭杀秦王,这不是简简单单地杀鸡屠狗,而是真的要拼命。 洛载离开宫室,就发现很多公族子弟已经聚集起来,各个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勇士,其中有现役的敢战士,还有之前已经退役的敢战士。 这些人见到洛载出来,纷纷围上来问道:“太子,国君怎么说?” “将鼎夺回来,绝不能让秦人带回秦国。” “太子,臣愿意随您前去,死不回转!” “太子,臣还能挽强弓,可以随您征战。” 一道道声音之中带着焦急,带着坚决的勇气,洛载微微抬头,强行克制住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眶,大声道:“父亲已经同意。” 众人闻言瞬间就是一阵欢呼,洛载又道:“家中独子的不得前往,刚刚成亲还未诞下子嗣的不得前往,未成婚的不得前往, 总之,没留下种的都不准去。” 这些要求都很合理,洛国对先祖的祭祀是非常重视的,基本上每年都会举行大规模的祭祀。 洛载率领着敢战士们带着战车和战马直接冲出了洛国。 从赵国改革战法,胡服骑射开始,这种能够使战术更加多变的兵种就落入了各国眼中,骑兵渐渐出现在中原列国的队列中。 当然了,主力还是步兵和战车,骑兵还只作为战场分割和衔尾追杀。 洛载同时还向着列国送去信件,尤其是韩魏两国,告知他们秦王荡在洛邑举鼎,要夺天命的事情。 虽然列国都想要夺走邦周的天命,但是这件事情自己干可以,别人干不行,即便韩国刚刚被秦国击败,面对这件事依旧是惊恐无比。 一时的失败或许还有重来的机会,但若是秦国得到了天命,那岂不是永无翻身之地了? 韩魏两国在恐惧的驱使下,又见到近两百年未曾出动的洛国敢战士,意识到这或许是削弱秦国的大好时机,当即跟随出兵。 …… 洛邑城中,秦王荡正意气风发的望着那一尊雍州王鼎,数十个秦人将它抬上由数十匹战马所拉的巨大车辇,为了制作这个车辇,秦王荡甚至拆除了王宫的一部分横梁。 “回~秦~喽~~” 充满秦川之地口音的呼声从秦王荡的口中传出,数万甲胄齐全的秦军精锐齐齐高呼,“大秦!大秦!” 拿到王鼎对士气的提高是不可估量的,即便是这些深受压榨的秦人也感到了上天的眷顾。 或许等到天命降临的那一刻,一切的苦难就会结束了。 随着秦人带着王鼎走出洛邑,天子诺气急攻心,直接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秦王荡实在是太过振奋了,他来到洛邑时本来只是好奇想要看看九鼎的模样,但是见到九鼎的那一刻,他动心了。 九鼎的瑰美绮丽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脑海之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去夺鼎吧,你是至高的秦王,这鼎本就该是伱的,去拿起雍州王鼎,向天下宣告天命在秦。 于是他就去抬雍州王鼎,然后鼎动了,他明白了,那真的是上天的垂青。 “嗯?” 秦王荡突然觉得鼻孔有些温热,伸手一摸,竟然流出了鲜血,不禁有些惊疑地喃喃道:“难道是这些时日过于干燥的缘故?” 然后秦王荡就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这是青铜战车和马蹄声交织的声音,有大规模的军队在行军! 不是秦人! 负责探查的副将跑到秦王荡大辇之下急声道:“王上,不好。 是韩魏两国的军队正在接近,而且据斥候说,似乎还有洛国的旗帜和大纛,他们在这里等着埋伏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因为洛国太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所以斥候都未曾见过洛国的旗帜和大纛,只是隐隐约约辨认出上面的洛字。 秦王荡听到韩魏两国时还不以为意,但是听到洛国军队竟然会出现,整个人瞬间呆了一下,然后紧接着就明白是夺走王鼎触动了洛国的底线。 实际上在这里的并不是秦国全部的主力,在攻破韩国重镇之后,留下一部分人镇守,另外一部分返回秦国休整,剩下的数万人才跟随秦王荡前往洛邑。 但是他并不害怕和畏惧,而是兴奋,他从血火之中走来,秦国森寒的制度深深地影响到王室的教育,秦王荡从大辇之上起身,挥剑大声道:“停止行军,就地列好阵型,各营之间结阵防御,准备迎敌!” 这种一方有计划发起的突袭,唯有果断地整理阵型迎战才是正理,若是军令不能顺遂地传达下去,造成混乱就会出事。 洛载一马当先,他穿着三层重甲,手中持着长戈,旁边则是强弓,远远地望到了秦王荡的大纛,秦王荡同时也见到了洛载的大纛,心中知晓那个魁梧的男人就是洛国将军了。 秦王荡大声道:“寡人乃秦王荡,韩魏两国率兵来此,是要和秦国开战吗? 须知,寡人一怒,便能让韩魏两国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让韩王、魏王肉袒负荆,前往咸阳求寡人饶恕他们。” 韩魏两国讷讷不敢言,洛载高高扬起长戈,愤声道:“秦王荡,吾乃洛国太子载,你妄动九鼎,触碰邦周天命。 真当洛国无人吗? 若是今日不将你诛杀于洛水之畔,吾怎么对得起历代先祖呢?” 对于洛载扬言要诛杀自己,秦王荡心中有怒意,大声道:“上天赐命秦人,让寡人带走雍州王鼎,难道洛氏要违抗上天的谕令吗?” 洛载讥讽嘲笑道:“禹王制鼎,殷商灭夏取九鼎,武王克殷取九鼎,这才是天下之王。 若是真承天受命,九鼎早已奉你为主。 九鼎的主人才是天下的主人,只带走一个王鼎,难道不是盗窃的贼吗?” 秦王荡愈发愤怒,洛载不再多言,直接将强弓挽起,当面就是一箭,被秦王荡挥开。 “杀!” 震天的吼声和杀戮之声传来。 洛载驱车上前,秦王荡自然不相让,数百年未曾出现过的王对王,将对将之争竟然再次出现! 秦国上千禁卫护持着秦王荡,洛载则带着最精锐的敢战士上前,血肉纷飞,洛载奋勇前扑,准备使用神器,给秦王荡致命一击。 秦王荡上前迎击,两人纷纷击打开身边的士卒,洛载浑身的肌肉都鼓了起来,秦王荡同样勇猛,谁知刚刚数十下,秦王荡突然感觉自己眼前一黑,身形一倒,眼中和鼻中竟然浸出了鲜血! 洛载赶忙停住想要使用神器的心思,朗声大笑道:“秦王荡举鼎,受天命反噬而亡!” 众军纷纷高呼,秦军惊疑不定,秦王荡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完全说不出来,对秦军来说一向勇猛无比的王上突然之间倒下,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洛载一边高呼,一边弯弓搭箭,瞄准现在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的秦王荡就是一箭。 势大力沉的一箭被稍稍打偏,没有直接射死秦王荡,但是却击打在了甲胄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让秦王荡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 一下子进气少,出气多,不过几息就断气而死,这一下就连秦国禁卫也保持不住镇定了,秦王一死,他们这些人的悲惨结局是可以预料到的。 秦军一哄而散,开始逃命,韩魏两国惊喜莫名,连忙掩军追杀。 秦王荡一死,洛载顿时心中大定,大声道:“夺回雍州王鼎!” ———— 秦王荡跋扈,无命而强据王鼎。 公曰:吾尝闻据九鼎而王天下,未闻据一鼎者承命。非王即贼,杀尔于洛,以昭天命。 稍顷,荡自毙。 公曰:不识天数,故有此祸。——《史记·洛世家》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韩魏劫道,再杀王! 周天子将禹王九鼎托付给洛国,将邦周的天命托付给洛国。 这道消息根本瞒不住,就像是四面八方的风一样,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列国。 第一个收到消息的自然是韩国和魏国,因为从洛邑到昭城是要经过这两国的。 庞大的队伍和一直闪烁着光辉、一看就神异无比的禹王九鼎根本就掩盖不住。 欲望会冲昏一切清醒的头脑,秦王荡面对一个雍州王鼎就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魏王和韩王面对整整九个王鼎,怎么可能保持理智呢? 一个鼎不能象征天命,但九个鼎呢? 千年不易的九鼎离开了洛邑,若是能够得到九鼎,岂不是得到了天命? 若是上天垂青,能像武王和素王那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面对强秦未必不能战而胜之。 到时候谁又能说寡人不是天下之主呢? 韩魏边境。 一片旌旗猎猎,寒气凛然,刀枪剑戟的锋锐之气直冲云霄。 无数的军队列阵排开,黑压压的一片,白森森的反光,宛如积蓄着无穷雷霆的云团,要撕裂天地之间的一切。 韩王和魏王亲自率领着大军前来,两人遥遥望着禹王九鼎,眼中满是欲望和贪婪,还有一种希冀。 十数年来,强秦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完整的禹王九鼎就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以禹王九鼎祭天,请求上天降下庇佑,这大概是唯一能挽救社稷的希望。” 洛载站在战车之上,目光之中满是愤然。 洛国敢战士的眼中都已经要喷出火焰来,他们竭力克制着自己,等待着洛载的命令。 不论是拉着战车的战马,还是直接被骑乘的战马,仿佛预感到了空气之中凝结的气氛,纷纷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韩王走上前来大声道:“太子,寡人不想与您为敌,寡人也不想和洛国为敌。 既然天子将九鼎托付,不若将九鼎交付到寡人的手中,待寡人祭天得到天命,寡人保证,洛国依旧如同邦周旧事! 寡人是姬姓诸侯,您依旧可以为姬姓大宗正,您的国度将保留,素王的信仰依旧在,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可笑! 这是所有的洛国敢战士心中的第一想法,韩国这个姬姓诸侯的含金量还不如燕国。 魏王同样对韩王的言论嗤笑,韩魏所谓的姬姓诸侯,真就和邦周的天命没有一点关系。 居然妄想用这种方式让洛国交鼎,简直就是送上门去被羞辱。 洛载冷笑道:“韩王,你的话是如此的可笑,吾甚至以为是从宋人的口中说出。 你虽然是姬姓的中原诸侯,但是你的国家是从晋国的尸体上所诞生的,伱拓展的国土是吞并了其他诸夏的土地,甚至还有王畿的血。 你没有为诸夏立下任何一点功绩,难道有资格得到禹王九鼎吗? 你对邦周天命的打击甚至超过了西方的蛮夷,现在却能安然站在这里,难道以为是韩国的实力强大吗? 是因为九鼎的气运还在护持着你这个姬姓的孽子! 你不感恩于天子,今日竟然还妄想夺走禹王九鼎,真是可笑至极!” 尖锐的话语彻底的刺痛了韩王,彻底的激怒了他,甚至还直接将他内心中最不能被容忍揭穿的赤裸裸撕开。 现存的七王之中,秦楚齐这三国的地盘都是一刀一枪从蛮夷手中夺来的。 燕国镇守北境千年,杀掉的蛮夷足以筑起长城。 三晋分家之后,魏国和赵国都曾经打击蛮夷拓土。 只有韩国,一直都在搞内战。 在打击蛮夷的政治正确之下,这是韩国人最不能提的事情,现在被洛载直接揭露出来还大加嘲讽。 韩王愤怒的脸瞬间通红,他大吼着,甚至声音都嘶哑起来! “杀!” “夺九鼎!” 韩王的禁卫立刻出动,但是韩国其他的军队和贵族却有些拖拖拉拉,他们望着神异的九鼎,想着对面是洛国太子,并不太想出战,甚至直接在心中开始默念。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毕竟他们不是秦人,而是曾经生活在洛国周围的人,若不是洛国限制入境的数量,恐怕早已是洛国人了。 韩王发现了这一点,更是愤怒起来。 他是王,于是他冷酷的说道:“不向前者,杀!” 这一次所有人都开始踊跃起来,素王的信仰终究不如悬在头上的刀子管用。 这算是姬昭和洛氏共同所造成的。 姬昭当年彻底破除了殷商的巫神崇拜,将人一定程度上解放出来,自然不会让神权再凌驾于王权之上。 洛氏虽然一直在推动老祖宗的至高神化,但并不是为了让整个诸夏化为神国,日日颂唱神典,而是作为一种震慑人间丑恶的存在。 举头三尺有神明! 韩人有多少呢? 五万? 十万! 是的,在遭遇了大败之后,韩王将整个韩国的军队都带了出来,这是真正的孤注一掷,就是一定要将九鼎夺回去。 魏人有多少呢? 十五万! 洛国敢战士呢? 六千! 铺天盖地的人,宛如天灾之时的蝗虫一般,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不过数千的敢战士在这里面就像是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就会被滔天的海浪席卷,倾覆而亡! 阳光撒下来,照在他们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光,所有人眼中都是坚毅,洛国敢战士从不需要鼓舞士气,他们的心中自有明灯。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 “愿素王与我同在!” 会死的! 所有人心中都知晓,敢战士是天下精锐,能以一当十,但即便能杀出一条生路,禹王九鼎呢? 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与九鼎共存亡的打算,他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位于万军之前的洛载。 洛载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召唤卫兵神器,又伸手拂过眉间的圣痕,一道清风缭绕在他的指尖,这是他即位太子的时候获得的。 “听令!” 洛载高高的扬起长戈。 “在!” 震天的声音之中带着满腔的怒意,仿佛要将天空烧出一个窟窿一样。 “杀死韩王,用他的命,告诉天下人,触鼎者死!” 洛载刚烈的性格让他做出了最暴烈的反应,冥冥之中,九鼎似乎在颤动,洛载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杀!” 大地之上,洛国敢战士宛如锋锐的尖刀一般,直接切入了韩人的阵线之中。 或许是认为人数优势太大了,或许是韩王想要让敢战士更加绝望,他竟然没有选择万箭齐发,放弃了韩国最强的强弓劲弩。 箭矢虽然伤不到身着三层重甲的敢战士,但是却能杀伤马匹,让敢战士的速度慢下来,然后陷入无尽的包围之中。 洛国敢战士实在是太过精锐了,这是天下第一流的强军,刚刚触碰就将韩国军队杀了个人仰马翻。 就像是在切一块生肉一样,一瞬间就划出了一大道口子,以锥形突进的敢战士几乎几十个呼吸就凿穿了第一营。 整个韩军大营都开始不稳,这时韩国将领才如梦初醒,想要用强弓劲弩来遏制敢战士的进攻,但是现在所有人的都聚集在一起,一旦射箭,定然会殃及池鱼,连自己的士卒也要伤亡。 正犹豫之间,韩王的怒吼声再次响起,“三万人挡不住几千人! 真是废物! 射箭! 我大韩弓弩天下无双,给寡人将他们全都射成刺猬!” 听得此令,即便有些人认为不对,但是韩王暴怒的情况下,实在是没人敢说什么,于是下令放箭。 洛载见到韩王竟然不顾及韩人的死活直接放箭,心中先是对他的狠毒一阵鄙视。 但是紧接着就是惊喜,他向着军阵一望,果然,敢战士伤亡不大,倒是韩人的伤亡很大。 洛载明白就是现在了,黄阶道具·卫兵直接使用! 战场之上陡然出现十个甲胄齐全的武士,震惊了所有人,韩人大骇,种种因素叠加起来,直接崩溃。 洛载带着这十个完全不惧生死,武力各个都能做偏将的卫兵,直扑韩王而去。 身后的敢战士愈发奋勇,跟随在十一人之后,随着韩人的溃兵冲向韩王。 韩王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军队会在一瞬间就垮掉。 若是他能回到九百年前,见到周厉王,两个人应该会相当的有共同语言。 战场的形势变化就在转瞬之间,洛载已经放弃了战车,直接骑在马上,三把长矛,长枪轮番挥舞。 几乎刹那间就到了韩王面前,毫不留情,直接一戈刺过去,韩王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鲜红的血涌出,满脸不敢置信的倒下,电光火石之间,一国之君就身陨战场之上。 “韩王已死!” 洛载高高的挑起韩王的尸体,向着整片战场大喊,敢战士齐齐大喊,“韩王已死!” 先前陪在韩王身边的贵族,忠诚的死在敢战士手下,不忠诚的和能隐忍的早就逃之夭夭,准备回国拥立新王了。 —— 武公携鼎归国,韩魏劫之。 武公不从,战于商原。 武公攻中军,势如破竹,韩王惧,以箭射之。 韩人恐,崩。 时有天兵助之,武公进,杀韩王于野。——《史记·洛世家》 我吐了,我电脑坏了,连不上网,我用手机写的,我得修电脑,明天的更新再看吧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终入洛 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 洛载的手中握着锋锐的长戈,韩王的尸体挂在上面,血滴答滴答的落下来。 一阵清风拂过洛载的脸颊,拂过无数人的面孔,嘈杂的战场仿佛迎来了刹那的寂静。 所有人都望着那具尸体,一位高贵的王! 紧接着就是狂呼声,奔走声,丢下兵器的声音,解开盔甲的声音,贵族的呼喝声,无数的惨叫声。 疯狂的践踏,漫无目的的奔跑,抬头望去,鲜红的血液,雪白的脑浆,红白相间的肉,断裂的骨头从中间刺出,上面还带着筋,真是屠宰场的好风光。 洛载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十个被召唤出的卫兵拱卫着他。 洛国敢战士带着惊异的目光看着凭空出现的十人,十名武士垂首无言。 所有人脸上都冒出热汗,冲击敌阵并不是轻松的事情。 但对洛国敢战士来说,这还只是一场热身罢了。 真正的精锐,浑身存储的脂肪足以支撑长时间高强度的作战。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魏王直接被吓傻了。 短短时间之内,刚刚还和自己互相阴阳怪气,互相嘲讽的韩王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韩国军队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被洛国敢战士一戳就破。 魏王一时六神无主,虚汗直流道:“众卿,现在应该如何做啊?” 魏臣同样被惊到了,之前洛国敢战士杀秦王的时候,还以为是因为有韩魏两国的军队帮助。 现在看来,洛国只是担心造成更多的伤亡,根本就用不着他们。 洛载策马而来,他的眼中满是凌厉的杀机,身上则是肉眼可见的煞气,整个人身上到处都是敌人的鲜血。 他毫不畏惧魏人的暗箭,走近高声大喊道:“魏王来到此地,难道也是来抢夺禹王九鼎的吗? 吾长戈之下,已经毙命两王,魏王难道是想要做第三位吗?” 话中颇有只要魏王胆敢说一个是字,立刻就诛杀的感觉。 洛载当然不是单纯的过来问话,他同时让敢战士驱赶着韩国的溃兵冲击魏国的阵型。 只要魏王不识趣,他立刻就要向前突击,借着韩国溃兵搅乱魏国阵型的机会,策马上前击杀魏王。 他有这个自信,他感觉今天的自己格外强大。 要知道为了以最震撼的方式杀死韩王,他甚至没有动用弓箭! 没有任何军队能够承受得住溃兵的冲击。 魏臣很快就发现魏国的军队已经开始混乱了,急声道:“王上,韩国的溃兵在冲击我们的阵型,现在已经有几营被冲散了。 若是真的被冲散,那韩王的下场……”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韩王怎么死的他们当然没有具体看见,但是通过韩国军队的变化,还是能猜出来的。 无非是前军被洛国敢战士打崩,然后洛国太子载勇冠三军,直接杀死了韩王。 那副景象和现在的魏军是多么相像啊,甚至现在都不需要洛国敢战士冒着生命危险冲阵,有数万的韩人替他们送死。 魏王听的亡魂皆冒,浑身上下冰凉一片,甚至身体都开始打摆子。 洛载长戈之上,韩王那鲜血流尽的惨白模样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生死之间,魏王连忙高声道:“太子,这都是误会啊。 寡人虽然称王,却认可邦周的天命,难道会做出违逆上天的事情吗? 寡人来到这里是为了送您出境,您是素王的子孙,一千年来忠正之名,天可鉴之,难道寡人会想要伤害您吗? 寡人没想到韩王竟然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唉! 身为姬姓诸侯却不维护邦周的天命,身为诸夏列国之一,却不清剿蛮夷。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祸患,想必这是上天在借助您的手惩罚他吧。” 魏王的禁卫齐声将他的话说出去,让整片战场都能够听到。 洛载眼中的杀机稍微消散了一些,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是吾怪罪魏王了,吾已经诛杀了韩王,魏王您还请回吧。” 魏王早就在等洛载这句话,立刻说道:“太子,您的意志就是寡人所思,寡人这便归国!”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魏臣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开始缓缓率领着魏国的军队离开战场。 桥城走上前来,他的眼中还带着血丝,满是对魏国和韩国的愤怒,强自压抑的问道:“兄长,就这么放过魏王? 他明明就是想来夺鼎。 韩人已经渐渐冲散了魏人的阵型,只要敢战士冲两次,还有天兵相助,定然能够擒杀魏王!” 洛载叹口气道:“桥城,我确实有把握擒杀魏王,但是族人们又会死去多少呢? 擒杀韩王是必须要做的,否则就无法震慑,但是擒杀魏王却是没有必要的。 况且韩国受到了重大的打击,若是将魏国同样击溃,岂不是便宜了想要东出的秦国吗?” 听到洛载所说,桥城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煞气消减下来。 敢战士的损失不算多,快攻快打能够减少伤亡,但是从击杀秦王荡开始,到现在击杀韩王,还是有数百名敢战士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洛载的嗜杀是对外的,对于敢战士的性命,他很是在意,杀死魏王没有好处,他不会做。 桥城目光坚定地说道:“素王会和他们同在的。” 洛载望着渐渐离去的魏王,轻声道:“素王是我们的归宿之地,但生人总会难过。” 轻轻的风带着血腥的味道向着四方散去。 …… 洛载率领着敢战士回到了洛国昭城,整座城的人都出来迎接这些出征的将士和禹王九鼎,这是整个洛国的神圣时刻。 不论是洛国公族还是卿族,还是国人,见到九鼎的那一刻,纷纷跪伏在地,如同潮水一般。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您的光辉美名万万年。” 神圣的颂唱再次响起,所有人发自内心的赞美着素王的至高至圣。 即便是那些旅居洛国的学子见到这一幕,也深感动容,儒家弟子看到了仁,法家看到了无罚,道家弟子看到天,墨家弟子看到了爱。 武王得到了天命,他想要将天命传承给素王,但是素王拒绝了,于是武王将天命一分为二。 康王受命,但是武王将摄政交给了素王,这就是武王后裔承受天命,素王后裔执掌天命的道理。 洛氏执掌并且守卫着邦周天命,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但是真正的天命还是在周王室的身上。 现在周天子赐下九鼎,是将周王室的天命再次一分为二。 这样即便王室崩毁,执掌九鼎的就是周室! 洛人心中怎么能够不欣喜呢? 洛国为周王室流血多少年了? 现在禹王九鼎到了洛国,那日后所守卫的就不是王室,而是公室了。 洛人还能战! 洛载站在战车之上,他经过了洛国学宫,学子还在其中读书。 他经过了诸子圣殿,许多学子都在其中祭拜。 然后这些人见到了洛载和身后的禹王九鼎。 然后他们纷纷跪拜下去,用前所未有的崇高礼节。 所有的学派都已经准备将这件事记录到典籍之上,作为理论的例子佐证。 更不要说史官,洛载截杀秦王荡那么危险的事情都带了太史的儿子过去。 现在九鼎入洛这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自然要详详细细的记录下来,以流传后世。 洛弘眼神有些担忧,又有些骄傲的望着自己的儿子,洛载的优秀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阵斩两王,这样的战绩,足以留于青史之上了。 作为祭祀的神器,禹王九鼎最终被放置到了洛国的宗庙之地。 兜兜转转,禹王九鼎还是跟随着素王而走。 洛国之中举行了盛大的祭祀,洛弘穿上了最高级别的冠服,这都是周天子所赏赐的。 诸侯霸主们所梦寐以求的九锡,在洛国之中有好几套,至于其他的面王特权,更不是其他诸侯所能相比。 洛弘完成祭祀流程后朗声道:“九鼎入洛,这是天命所归! 秦王荡想要夺走雍州王鼎,最终死于洛水,韩王伯不轨,被杀于商原。 六千对十万却战而胜之。 这难道仅仅是敢战士悍勇无敌吗? 想必是这两位王违逆天命,想要得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才有了这样的下场。 孤在此正告列国诸王,九鼎是王天下的神器,承天受命之人才能得到它的认可。 天下之间只有周王室和洛国公室能完整的移动它。 这代表着邦周天命依旧在!” 邦周,真的要一千年了。 这是所有人心头唯一的想法,他们甚至在想,千年都撑过来了,难道真的就会崩裂吗? ———— 千年,这个词汇就带着某种不朽的意味。 千年王朝,一向只出现在那种封闭的小岛之上,或者是作为大国附庸而存在,绝大多数只是作为单纯的精神领袖,与其说是政治首脑,更像是宗教领袖。 周王朝则是不同的,周国王作为最高统治者,真的统治了一千年。 即使在王朝的中后期,王室的力量不足以震慑其他的大封建主大贵族,但在洛侯爵的帮助下,王室依旧享有整个周王朝最高祭祀的权力,作为其他大贵族权利合法性的源头而存在。 直到王朝的终末,依旧有一大批贵族认可王室的合法,这才是真正的千年王朝。——《全球通史·古代中国篇》 电脑没坏,是宽带不能用了,可恶! 居然月末才来修,离谱。 感谢盟主大佬的打赏,加更之后挑时间吧。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白起 禹王九鼎入洛,阵斩秦韩二王。 这一桩桩大事件在诸夏的大地上搅动了无穷的风云。 韩王死于商原,韩人颤抖着在洛人的面前将尸骨收敛,大量忠诚于韩王的大臣和贵族被杀,韩国之中由此引发了一场混乱,本就实力孱弱的韩国,彻底衰落下去。 秦魏两国都对它虎视眈眈,甚至就连赵国都对韩国的土地垂涎欲滴。 天子诺听到洛载又杀死了韩王的消息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看来,这天下七王,各个都是乱臣贼子,“好啊! 不愧是寡人的托鼎之人,不愧是素王的子孙。” 秦王荡无子,由其庶弟稷即位秦王,在秦法的制度下和宗族的支持下,政权过渡的比较平稳。 新的秦王稷继续坚持秦法,持续秦国之前的霸道之路,显露出勃勃的野心与豪气。 但是面对着锋锐难当的洛太子载,秦王稷强烈的认识到,顶级的战将是秦国现在最需要的。 他的王兄是天下少有的勇士,却折在洛太子的手中,伴随着数万大军。 若是不改变这种境况,秦国纵然国力雄厚,又能有承受多少次损失呢? 于是他向着天下发出了求贤令。 秦国的求贤令,一向都很有效果,因为秦人基本上都在当兵和种地,秦国的人才全是从六国而来,尤其是魏国和楚国,堪称秦国的两大人才基地。 一个面容有些苍白的年轻人来到了秦国。 他的脸很是平平无奇,举荐他的公子对他大加赞赏,“王上,这位大贤名为白起,有万人敌之能,纵然孙武复生,不过如此。” 秦王稷却觉得这个年轻人,望着令人有些生厌,说不清道不明。 只有最能看透人心的人,才能望到他眼底的深处,那里是一片漠然,这是一个无所谓的人,值得他在乎的东西不多。 无情所以冷漠,冷漠却又带笑,所以才会令人生厌。 秦王稷明白,能够让自己讨厌的人,定然是有才能的人,因为真正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他会直接忽视。 “先生何以教寡人呢?” 秦王稷好奇白起要会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白起淡淡道:“吾知道大秦历代先君都有统一天下的大愿。 您统一天下最大的阻碍是谁呢? 想必您是很清楚的,是洛国。 尤其是洛国太子载,悍勇无双,威望卓绝。 大王,列国之间矛盾重重,不能联合。 秦国远交近攻,所以能游刃有余的面对两三个国家,但若是洛国太子载号召六国合纵,那是一定会成功的。 到那时,秦国一定会遭遇危机。 吾来到秦国,就是为了面对太子载,这是吾所能为大王您做的。” 秦国要一统天下,最难啃的骨头,就是洛国。 白起说,他要为秦国拔掉这颗钉子。 秦王稷蹭的一下站起,深深地望了白起一眼,然后朗声道:“您是有大才的人,寡人却只能用金银美玉,豪宅良田,官爵封土来赏赐您。 寡人想要问您,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白起微微躬身道:“臣只要您的信任就足够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尤其是面对太子载。 秦王稷当即道:“寡人明白,您会将战胜的消息带回。” 君臣之间短短几句话就确定了未来,互相许下诺言,至于谁会背信,那就不知道了。 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洛国身上,诸王心中都有异样,但是想着惨死的秦韩二王还是息下了心。 转而将目光放到了秦国身上,毕竟秦国是真的带走了雍州王鼎的。 虽然洛太子载说秦王是贼,但那也是特殊的贼。 韩赵魏三国是怎么来的? 没有人会忘记。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窃取了天下呢? 难道就不是天子吗? 这是一种惊惧之下出现的应激反应,秦国一统天下已经出现了曙光,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即便是周室天命真的还在,那也得拼过才算,不可能直接束手就擒。 这就是秦王的真实想法,所以他才会那么看重突然出现的白起,这世间并不是每一个大将都有勇气和洛国对垒的,尤其是那位扬名天下,悍勇无双的洛国太子载! 洛载大杀一通,让天下暂时熄火,但是秦国现在底子很厚,而且还有魏国、韩国和楚国这三个经验宝宝来吸血,所以恢复的很快。 韩魏两国很快就无法忍受,尤其是韩国,本来就被洛载狠狠地打击了一次,之后国中混乱又弱了几分,现在再被秦国敲诈勒索,血再厚也顶不住。 若不是之前洛载杀死秦王,间接帮助韩国将阻挡秦国的军事重镇收回,韩国甚至随时有覆亡之危。 在这种高压的态势之下,韩魏再次联合起来集结重军,共同应对秦国越来越凌厉的攻势。 秦国二十五万大军对阵韩魏二十五万大军。 这是白起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面对名不见经传的白起,韩魏迎来了一场大败,一场惨烈至极的失败。 整整二十多万人葬身战场,这竟然还是一场极其罕见的歼灭战。 韩魏两国的联军被困死在无水之地,最终全军崩溃却逃无可逃,全部战死。 这一场惨败,对魏国来说,尚且还能接受,但是对韩国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韩国不得不向秦国割让土地求和。 实际上秦国是有能力攻灭韩国的,但秦王稷心知攻灭韩国一定会引起另外五国的惊惧,让韩国半死不活的存在反而是有利的。 虽然保住了国家,但是韩国已经彻底失去了和秦楚齐赵魏五国抗衡的实力,甚至连燕国都不如。 魏王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雄主,昔年能被洛载吓退,现在面对毫不留情杀死二十多万人的白起,自然更是畏惧,连忙向秦国献上城池求和。 洛国。 洛载面色凝重的望着手中传来的信息,上面是秦国攻韩魏的战术经过以及战略的布置,看着那些精妙的布置,他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白起。” 洛载念着这个名字,“秦国那么雄浑的国力,竟然得到了如此天资异禀的大将,看来天命真的降在了秦国。” 如果把国家比作人,国力就是健壮的体魄,大将就是锋锐的拳脚,两者结合起来才能横扫天下。 洛载有种预感,这就是自己的宿命之敌。 实际上白起之所以要入秦为将,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秦国锋锐,而且敢于和洛国为敌。 他是不世出的兵家战神,眼高于顶,自负无敌,他要与洛载这位震动天下的将帅一较高低,证明自己的兵道。 若是之前的洛载或许还不如白起。 但经过这一连串的大事件,还有禹王九鼎对洛载这位守护者的垂青,洛载的属性也迎来了不小的增幅。 【洛载:(三十世孙) 能力属性: 权斗:80;治国:73;御人:84;统率:92;武力:96;军略:82;狡言:78;学术:73;魅力:93。】 统率达到92让洛载拥有了统领大兵团作战的能力,补足了他的缺点,达到96的武力,这基本上可以称得上非人了。 若是现在再回到数年前,洛载会更加干净利落的杀死秦王荡和韩王伯。 白起在攻破韩魏联军之后,再次对楚国发起攻势。 三次大战全部获得胜利,一时之间,秦国不断的从韩魏楚三国手中割取土地。 面对咄咄逼人的秦国,三国自然想要反抗,但是秦国很是讲究策略,割让的城池总是恰好卡在三国的底线上。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刚刚以为边境安稳,白起率领着秦国大军又到了。 打仗则是有败无胜,不说双方之间的国力差距,单单是统兵大将的能力,楚韩魏三国的大将完全是白起手中的玩具。 直到秦国大军围困洛邑,仿佛如梦初醒般,他们想起了洛载,韩魏楚三国使者带着重礼来到了洛国之中。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准备开大 关于请洛载这件事,实际上各个国家之中都是有过争论的,但是面对战场上的节节败退,最终还是决定请洛载出手。 让洛载出手至少要比让死对头上位强,毕竟洛载是外国的储君,不可能管到他们国家中来。 三国高层没想过洛载能彻底击败白起,只是希望洛载能让秦国的攻势停下,给他们喘息的时机。 尤其是楚国和魏国,他们输给白起之后,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大量精锐的战兵被白起全歼,短时间之内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之中,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铛~铛~铛~” 悠扬的钟声响起。 楚韩魏三国的使者前后脚来到了洛国之中。 洛国现在愈发的繁盛起来,洛国军队的强势表现,让洛国作为中原中心的价值再次提升,无数的商人穿行在洛国之中。 三国庞大的使团在路上遇见。 楚国左徒屈原,韩国公子小晨,魏国公子音,三人面面相觑。 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你也来了。 虽然三人没有说话,但是三人之间的气氛就是如此。 然后三人脸上纷纷露出欣喜的笑容,人越多,请动洛太子载的可能性就越大。 洛弘并没有出面,而是洛载直接接见了这三人。 宫室之中,轻烟寥寥,淡淡青木的香气穿出,让人的心情都沉静下来。 使团所带来的礼品都规规整整的放置在屋中,侍女们侍立在两侧。 洛载饶有兴致的望着面前的这三个人。 楚国左徒屈原是楚国公族屈氏,洛国对他的了解不太多,但知道这是楚国之中少见的出身旧贵族的变法派,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最有意思的是两位来自韩魏的公子,当年洛载可是亲手在商原将韩魏两王夺取天命的幻想打破。 魏王威严扫地,进了滑稽集,不仅仅是洛国,在列国之中,魏王都是反面教材。 韩王伯就更不用说了。 洛载有些好奇公子小晨面对杀父仇人,难道就没有什么异样的想法吗? 洛载这就有些以己度人了,洛国公室之间有亲情,不代表其他国家也有。 起码不受宠爱的公子小晨不仅不愤怒,甚至还想抱着洛载的大腿说一句,“太子杀的好啊,老匹夫早该死了!” “三位都是诸夏列国贵胄,来到洛国寻吾,还带来这些贵重的礼物,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屈原可能是这里面目的最为纯粹的一个人了,他就是单纯的想要请洛载出手,能够统合楚国的贵族,不要互相拖后腿,齐心协力的对抗秦国,给楚国的变法改革争取时间。 “太子,外臣来此,是受到王上和令尹的嘱托,请您出手对抗秦国大将白起。 白起用兵如神,楚国连遭重挫,损失不可计数。 秦国是虎狼之国,毫无对生灵的怜悯之心,强盛以来,每每犯境,这不是有礼仪的诸夏列国所应该做的。 秦武王荡甚至还进入洛邑抢夺王鼎,若不是您出手,素王天命恐怕就要落入秦国的手中了。 这天下七国,只有秦国不信奉素王,难道您能容忍吗? 秦国此次又进犯洛邑,周天子没有过错,秦国却将秦武王荡的死因归咎于周天子,难道您不感到愤怒吗? 秦国恐怕是想要并吞六国,取代周室的天命啊,这样的狼子野心,外臣以为必须要严厉的打击他。” 洛载闻言略带笑意的点点头,这位屈原大夫的理由已经很是充足,基本上能说的该说的都说了一遍。 他也不说话,只是望向韩魏两国公子,问道:“二位公子可有所言?” 公子小晨想了想道:“太子,我想说的和屈原大夫一样,请您摒弃前嫌,救援韩国,不仅仅宫室之中的礼物,韩国还有无数的奇珍异玩,都可以作为礼物赠与您。” 公子音没等洛载问,直接说道:“太子,我也一样。” 说完三人就眼巴巴的望着洛载,只见洛载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 随着笑容的消失,他眼角的冰冷彻底没有了遮掩,整个屋中的气温仿佛都瞬间下了好几度。 昔年纵横疆场,阵斩两王的杀气肆意的发散。 洛载没有直接回应三人,而是冷声道:“天子无错,应该安享晚年。” 洛载对周天子的印象很好,这是他的心里话。 “呼!”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屈原当即说道:“太子,秦国猖狂,竟然率领大军围困洛邑,楚国愿出十万大军为天子解围。” 上道! 洛载有些对屈原刮目相看了,如此正直的人,政治头脑却并不差,看来是个灵活的人。 “太子,魏国愿出十万兵。” “韩国愿发兵五万,供您驱驰。” …… 白起对洛邑选择了围而不攻,自然不是攻破不了。 虽然洛邑是诸夏最雄伟的城池,但面对强悍的秦军,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只不过一旦开战,刀枪无眼,在洛邑造成的杀戮太多,遗祸无穷。 白起只是漠然,不是杀人狂。 正相反,他打仗一向都是顺势而为,他非常清楚什么情况下该打,什么情况应该停止。 他打歼灭战仅仅只是觉得歼灭战成果更大。 因为他认为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资源就是粮食和人口。 夺走土地就是夺走粮食,杀戮则能够夺走人口,失去了这两者,后续攻灭国家就非常简单了。 他从来都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 况且,即便再嗜杀,他也不可能直接光天化日之下杀死周天子,真要那么做了,青史之上的名声就要臭不可闻了。 最多就是让周天子像一千年之前的商纣王一样,举火自焚, 白起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他现在就等着王室内讧,或者是洛邑里面出现奸细,甚至周天子本人直接出降。 秦国大军压境,确实让洛邑城中混乱起来。 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周王室不可能挡得住! 人在没有希望的时候就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就是如此。 王宫。 天子诺早就料到了今天,他身上披着甲,有些瘦弱,看着有些滑稽。 他的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来到了宗庙所在。 这里是整个洛邑城中最为庄严之地,这里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这是姬昭亲自选定的,记载在周礼之中。 周人对先祖的崇拜是无与伦比的,姬昭所创立的宗法制度更是将先祖崇拜刻入血脉之中。 天子诺跪在地面,重重的三叩首,抬头望着上方的一个个先祖神位,除了素王之外,几乎全都是他的直系祖先。 当然,像是厉王这种霍乱社稷的王,不会出现在宗庙之中。 只能作为孤魂野鬼,游荡在天地之间。 天子诺的眼中噙着泪,哽咽道: “武王,您的子孙要批甲上阵了。 您是天下无双的战神,子孙虽然远远不如您,但一腔热血还在,愿意用这一身骨血来捍卫周室的声威,不会堕了您的圣名。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来到这里祭拜您。 但请您不要担心,王室即便不存,洛氏手中还有九鼎,周室依旧存在,您的香火祭祀永不断绝。” 天子诺心中很是清楚现在的洛邑之中定然是暗流涌动,一定有很多奸邪小人想要直接开城投降。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儿子,邦周的王子同样如此。 王子怡是个非常俊秀的青年,之前洛载带着洛邑女眷离开的时候,他就同样想着前往洛国,但是被洛载果断的拒绝了。 “父王,王室的军队绝对不可能挡得住秦国大军,就如同鸡蛋触碰石头一般,定然是国破人亡的结果。 城外的秦国大将白起,是个杀人盈野的屠夫,从他执掌秦国大军以来,败韩魏联军,败楚,先后杀死四十万人! 若是让他攻进城来,难道我们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不若直接投降,以周室的身份,秦王稷甚至还会赏赐给我们一座城邑,难道不比堕入黄泉好吗?” 王子怡说完带着希冀的目光望着自己的父亲,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那冰冷的目光。 天子诺愤然的提起剑鞘狠狠地击打在王子怡身上,直接将王子怡打翻在地,“你这个孽子,伱给寡人记住,王室是武王的血裔,是顶天立地的战神后代,绝对不能委曲求全,堕了先祖的名声! 你给寡人记住,邦周只有战死的天子,没有不战而降的天子! 秦王稷想要寡人的城,就用他手中的剑来夺好了,从寡人的尸体上踏过去,寡人绝不受辱。 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寡人便先杀你祭旗!” 说完又用剑鞘狠狠地击打在王子怡的身上,王子怡惨叫着,痛哭流涕道:“父王,儿臣错了,儿臣不敢了,请求您饶恕儿臣啊。” ———— 秦兵困洛,未动,洛邑自乱。 王子曰:周弱而秦强,不可当矣。 起,人屠也,败则死难。 若献城求和,亦不失封君之位。 王大怒,曰:寡人武王之血裔,自有骨气,可杀不可辱! 夺城者,踏尸而来,寡人死不旋踵。 言罢,王复怒,以鞘击之,王子悲言不止。——《史记·周本纪》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试探 当洛载率领着洛国敢战士离开昭城时,没想到洛人竟然纷纷提着武器跟随而来。 昭城是整个诸夏的文化中心,这里的道路堪称四通八达,现在这些路上处处都是洛人,手中提着刀剑,甚至还有一些人负甲而来。 这些人见到洛载出现,纷纷开始欢呼起来。 仔细看去,许多彪形大汉脸上满是风霜雨雪冲刷的痕迹,眼神之中有锐利的光,任何一位将军都会喜欢这群一看战斗力就很高的士卒。 面对着手持兵器的洛人,并没有人感到意外。 洛国民间一向武力昌盛,刀剑几乎家家都有,甚至还有一些人家有公室赐下的甲胄。 洛国公室无所谓,因为从不担心国人会造反。 洛人以素王为天,轻生死,重信义,一诺千金不易,洛国公室王道养人千载,恩情如山似海。 若是谁敢对公室不利,这些国人会直接杀死他。 桥城策马上前,感慨道:“兄长,看来您不仅仅要带着敢战士去了,洛国锐士要重出人间了。” 两人都很是清楚这些洛人为何而来。 “太子,臣不是为您来送行的,而是来与您并肩作战的。 昔年您前往洛水,截杀秦王,迎接禹王九鼎,臣没能与您同战,这些年来,每每思及此事,就懊悔不已。 您是万千洛人的主君,若是此次再看着您身陷险地,而臣却安坐在昭城之中,难道臣还能有面目活在世上吗? 等到臣死后,又要如何面对先祖呢? 臣世受公室恩典,愿以此命,报公室大恩,请您准允!” 体型颇为壮硕的大汉直接单膝下跪,他的左手中握着剑,颇有一种洛载不答应,他就自戮当场的感觉。 洛载站在车上,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所有人的眼中都有熊熊燃烧的战意,之前夺鼎之事没能参与,就让他们深感遗憾。 此次东出对抗秦国人屠白起,洛人心知这不仅仅是保存周室和三国社稷,同样是遏制秦国的野心。 秦人曾经想要夺鼎,洛人可没有忘记。 现在九鼎就在洛国之中,秦人是不是想要来到洛国,再将九鼎夺走呢? 洛载抬头望着天,一轮骄阳高悬于天,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依照惯例,无后之人不得出战,速速归队,吾先前往洛邑,你们随后再来。” 洛载答应了洛人的请求,昭城内外都陷入了欢声雷动之中,洛载率领着敢战士先奔向洛邑。 没有人注意到,随着洛载离开的,还有很多辆马车。 每一辆马车中都坐着不少人,这些人身着不同的服饰,年纪也各不相同,眸光之间有无尽的锋锐。 这些人都是洛氏的底蕴之一。 列国之间有贵族愿意一掷千金,或者义气天下闻名,这些人善养士,称之为“门客”,多者甚至能达到数千人。 洛国中有无数的典籍,有无数的奇人,天文地理,阴阳术数,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这些有才能的奇人就是洛载的另一份底气,也是洛氏对白起野战能力的重视。 若是面对白起坚守不出,那自然不需要如此费力,甚至一个稳妥的将军就能守住。 但洛载是要和白起打野战的,那就要做万全的准备。 洛载和白起的统兵风格是完全不同的。 白起是帅才,统率和军略极高,依靠的是势。 洛载则是冲阵无敌的大将,统率和武力极高。 大将未必不如统帅,冲阵无敌的大将是能够在战场上创造奇迹的。 所谓军略,就是一种信息综合的手段,然后根据得到的信息,作出应对。 洛国之中虽然没有白起这种天纵之资的人,但是却有一大批人可以为洛载出谋划策,再配合上洛载和洛国锐士的执行力,绝不会输给白起统率的秦军。 洛国的军队很快就越过了韩国边境,和韩国军队会合,向着洛邑进军。 “太子,虽然秦国这些年不断地从韩魏楚三国手中夺取土地。 这使秦国实力膨胀的很快。 但新征服的土地上,秦法不可能这么快的就将秦法贯彻下去。 况且秦国残暴的名声天下皆知,很多人都不愿意做秦人,于是向赵国或者韩魏两国更东方的城池逃去。 所以秦国能够从这些土地上得到的帮助是有限的。 秦国的粮草调动还是要从原先的领土上调来,这对他们的粮道压力是不小的。 您是无双的悍将,小战场无敌,我们应该充分发挥这一点优势,将战场分割成小块,然后各个击破,就如同溪流汇聚成江河一般,不断地积累小势,最终将白起击溃。” 洛载闻言点点头道:“现在唯一所忧虑的就是韩魏楚三国军队之间的掣肘,还有三国之间的勾心斗角,这都是必然要面临的问题。 秦国已经连续数代明君,但是另外几国却是昏招迭出。” 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东西,它的上限和下限都高的离谱,而且还极容易受到突发问题的影响,甚至不能用简简单单的忠奸善恶来判断。 …… 白起得到了韩魏楚三国出兵的消息,还知道了洛载将会是这一场战争的统帅,他神情一怔,有些欣喜,又有些遗憾。 “若是太子载有十万洛国锐士,或许能与吾一战,韩魏楚三国的军队太过孱弱,根本不能匹配太子载的战力。” 白起对韩魏楚三国嗤之以鼻,毕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这三国的士卒甚至听到他的名字都会颤抖,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洛载定下了分割战场寻求歼敌的计划,白起自然清楚单论勇武,自己虽然不弱,但是和洛载这种能万军丛中杀王刺驾的没法比。 于是他开始调整秦军的布置,不再将围困洛邑作为第一要务,而是开始针对四面八方出现的敌人。 实际上这些时日对洛邑的围困,竟然没有什么效果,就已经让他感到很是惊奇了,他有些没想到这位周天子存着玉石俱焚的心。 两人的第一次碰撞很快就到了,白起想要试试洛载的真实战力,洛载同样想要试试白起的成色,看看他战场的调度会不会出现破绽。 若是白起的战场调度没有那么无懈可击,洛载的胜算就会大增,兵形势派的将帅最喜欢的就是寻求一闪而逝的战机,一锤定音,就像是洛载之前杀死韩王那样。 杀秦王荡不算,秦王荡同样是兵形势,所以根本不需要洛载突袭就直接撞上来了。 洛载先是布置三国军队的行进,然后将三国军队之中最精锐的军队都集中起来,再从敢战士和洛国锐士之中抽调大批人马。 然后白起就见到一支锋锐无比的身影肆意的破坏着秦军的阵型,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但凡是敢于上前的秦国将领,直接就是长戈挥舞,那把诛杀过两位王的长戈轻松的收割着秦人的生命。 洛载现在越来越喜欢直接骑在马身上作战,这种速度带来的力量,还有着极高机动性,实在是让他欲罢不能。 轻松撕开秦军的阵型,洛载率领着精锐大军回到了营中,四国联军爆发出震天的呼唤之声,这是兵形势将帅的另外一重优势,会极大的鼓舞己方的士气。 白起面色有些凝重的望着洛载造成的破坏,“太子载的所有突袭路线都极为的精确,几乎都是将令凝滞的地方,这种抓破绽的能力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白起回想着刚刚洛载的所有行动,再想一想他麾下那些精锐的士卒,不禁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凉飕飕的,望着保护自己的亲兵,还是觉得有些不够安全,于是又调集了一队人过来。 想着悍勇无双的洛载,白起不禁感叹道:“洛太子载就已经如此强势,昔年的兵主熊顿,又该是何等的强大呢? 还是不能正面硬拼,等待时机吧。” 面对洛载的异类,白起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一贯作风,谋定后动,让洛载的一身勇力无法发挥。 洛载刚刚进入大营,一群人便围了上来,问道:“太子,感觉如何?” 洛载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沉吟道:“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白起还没有达到指挥出神入化的地步,他的指挥之中还有不少的破绽。 看来他是兵权谋之中,更注重军略的一派,不过这么短暂的时间,还不可能真正的看出来。 况且这也可能是白起故意这么做的,用来降低我们的戒备之心。” 没有人生来就是巅峰,军略或许是天赋决定一切,但是统率这项能力是需要锻炼的。 白起这些年虽然屡战屡胜,但是还没有真正的和同级别的将帅对战过,他还没有彻底的达到巅峰。 众人正商议着,突然有卫兵汇报,“上将军,秦人退走了。” 洛载闻言一愣,紧接着就是欣喜,“白起退走,看来先前并不是在迷惑我们,他不想直接和我们正面接战,而是要等待时机了。” 众人先是一喜,这证明白起并没有把握正面战胜,但白起一旦退走,之后双方就要斗计,这岂不是浪费了太子载的一身勇力?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什么楚霸王行为 白起出道以来,几乎每一场战争都会造成大量的杀伤。 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是他令诸国胆寒的最大原因。 歼灭战是最难打的,因为人不是猪,人会逃跑。 打歼灭战的关键是什么? 作为歼灭战的专家,白起只会说:地形! 必须是相对封闭的地形才能成功的实行歼灭战。 洛载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带了不少通识天文地理的人。 洛载望着大营之中的堪舆图,语气极为确定的说道:“按照白起的习惯,他一定会根据山川河流的走向,来布置军队。 他一向喜欢搞穿插突击,截断粮道,然后将敌军困死,昔年韩魏联军就是败在这一招之下。 我现在需要诸位根据堪舆图,和你们脑海中的地形,来确定那些可以行军的道路。” 白起这种顶级的兵权谋统帅,一切战略和战术都是根据天时地利人和制定出来的。 洛载这种兵形势的莽夫可能会突发奇想,但是白起不会,即便有奇兵,那也是计划之中的奇兵。 只要能将战场上的行军道路全部画出来,就能顺着白起的思路模拟他可能的行军路线。 因为限于交通和信息的传递,古代战争很多方面都是固定死的。 若是白起知道洛载还有这么一群能人辅佐,定然会直接退回秦国之中,大骂挂比无耻。 白起很快就感受到了,他最擅长的就是军略,却没想到会被洛载会这种方式所克制,颇有一种无处使力的憋屈感觉。 “没想到太子载不仅仅统率大军冲阵无双,对战略的理解也是如此的精妙,竟然能够识破我大部分的布置,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秦国听闻洛载出战时,秦王稷就派遣公子壁来到军中。 公子壁开门见山急声问道:“将军,洛国太子载率领四国联军而至,您有把握吗? 王上说,请您务必小心,太子载阵斩两王,实在是天下少有的悍勇之士。” 白起沉声道:“公子,还请您回禀王上,太子载确实是天下少有的名将,但起一生不弱于人。 况且若是因为四国联军就畏缩不前,难道秦国一统天下的大愿就这样踌躇不前了吗? 若是洛太子举七国之力来攻,难道秦国还要退守函谷关和黄河,放弃这些年来打下的城池吗? 秦国一统终究是要面对洛国的,这是秦国的宿命,起愿意作为锋刃,为王上试一下洛国。 况且洛太子载虽然强横,但是韩魏楚三国都是像老鼠一样卑鄙阴暗的人,是不足以作为盟友的。 洛太子载纵然无双,和他们结盟就一定会招来祸患。” 公子壁回禀秦王稷,秦王稷闭目沉思了许久,缓缓说道:“白起说的不错,这一仗总是要打的,若是畏缩不前,接下来的二十年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寡人又能有几个二十年呢?” 以秦国的耕战体制,一旦全力支持一场战争,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极为强大的,白起心中大定。 围绕着洛邑周围百里,越来越多的军队进入这里,这些军队驻扎在不同的地点,扼守着关键的城池和要道。 这片武王选定,姬昭营建的邦周天命之地,再次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空气之中弥漫着肃杀与鲜血的味道。 洛邑。 近侍快步走进宫殿之中,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天子诺跪坐在上首,身边放着利剑,沉声问道:“是秦人开始攻城了吗?为寡人批甲,寡人要亲自为将士们擂鼓。” 近侍欣喜道:“王上,不是秦国攻城。 洛国太子载率领韩魏楚三国联军前来援救洛邑,秦国军队后退三十里,洛邑暂时安全了。” 天子诺“蹭”的站起,急声道:“太子在何处?” 近侍还未说话,天子诺就听到一道带着笑意的清朗雄浑的声音响起,“王上,臣在这里。” 天子诺转头望着大殿门前,洛载腰间配着剑,正满脸笑意的望着他。 天子诺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意,连忙奔向洛载,两人执手相望。 天子诺眼中噙满眼泪,哽咽道:“太子,从您带走禹王九鼎,到现在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寡人以为这一生都不能再见到您,却没想到会有今日的机会。 秦国人屠围城,他的凶名整个诸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的敌人没有不被打败的,他攻击的城池没有不被攻克的。 寡人不愿堕了先祖的声名,已经想要与社稷共存亡。 却没想到您却来到了这里,再次挽救寡人于水火之中。 寡人知晓您是为了击败白起而来的,洛邑城中还有国人、粮食、布帛、兵器、甲胄,想必是您所需要的。 寡人将洛邑城交付于您,若胜,则继续安居洛邑,若败,不过一死而已。” 洛载昂然道:“王上,臣这一生,一向不服人。 纵然秦国强横不能制,白起是超世之杰,纵然上天不再庇佑邦周,臣亦不会束手就擒,让武王与素王蒙羞。 全力与秦国一战,分个高低上下。” 双方之间不断地爆发小规模的战争,洛载命令三国军队抢夺城池关卡,针对那些不听将令的贵族则冷漠坐视他被白起击败,以此渐渐来统合三国。 白起一方面不断通过小规模战斗吞食韩魏楚三国的军队,一方面不断的修筑各种工事,这是白起又一项擅长的,通过制造工事来压迫敌军的活动空间。 洛载所制定的分割战场策略渐渐显出了成效,现在整片战场已经分割成了洛邑之北,洛邑西北和洛邑之西三块,洛载已经决定要在洛邑之北发动一场十万人以内的会战了。 这片领土邻近韩魏周,能够得到充足的粮草供应。 “太子载是想要在洛邑之北进行会战。” 从大军的调动中,白起猜出了洛载的计划,“既然想战,那便来一战吧,这一片你只能投入数万大军。” 随着双方的先锋军开始接战,原本平整的阵型都开始陷入一定的混乱之中,将令的传递是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能做到令行禁止的都是天下强军,洛载将甲胄严丝合缝的穿戴在身上,甚至就连面部都有面甲,手中诛王戈向前一挥,大声吼道:“随吾冲阵,不要恋战,杀完即走。” 洛载当然不会每战都用敢战士和洛国锐士的命去拼,韩魏楚三国的精锐同样不少,自然是一起上。 在秦国严苛的军法之下,秦国军队的素质比韩国强得多。 虽然同样轻易的被撕开了阵型,同样被杀了个人仰马翻,但阵斩韩王的时候,韩军直接陷入了混乱之中,秦军的表现就好了很多,甚至还能依从军令集结。 洛载眼中一冷,大吼一声,手中长戈挥舞愈发快速,甚至触碰到他的人直接就是筋断骨折,甚至稍微被刮过的风蹭一下都是一道深深的红痕,微微的血从中透出。 秦人终究不是铁打的,有人想要逃跑,但是担心连坐的战友立刻杀死了他。 洛载见到一员秦将,便向着跟随自己出战的将士大声笑道:“且看吾斩将夺旗。” 众将士慨然道:“愿意跟随将军。” 洛载说完直接从战车之上到了马身上,一路左冲右突,连杀上百人,在秦将惊骇的目光之中,一戈将其枭首,又一戈将营旗砍断,然后转头朗声笑道:“怎么样?” 斩将夺旗,如同探囊取物,而且一路行来,所杀的人数百,韩魏楚三国将领和士卒实在是震撼。 阵斩数百人,这是之前他们根本不可想象的,只有楚国能从典籍之中见到昔年先祖熊顿的记载。 “将军威武!” “天下无双!” “战神兵主,不过如此了。” 洛载眼见士气旺盛,再次出击,又是一员秦将被斩于马下,这次秦军终于小范围陷入了崩溃之中。 面对战场之上来去如风,悍勇不能制的洛载,白起明白,还是要从韩魏楚三国下手。 洛载再强也是人,只要能截断粮道,让联军兵马疲惫,然后大军围杀,就一定能获胜。 白起挑选了楚国作为突破口,楚国国内的政治斗争很严峻,支持变法和反对变法的狗脑子都快要打出来了。 众所周知,对事不对人永远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一切政治斗争不论开始的目的是什么,最终一定会演变成对人身的攻击。 上兵伐谋,白起在这里用计,他非常期待太子载会怎么用计。 将帅的唯一目的就是获得胜利,但是对于现在的白起他已经获得了太多的胜利,他现在只想和更强的对手作战。 尤其是来自洛国的对手。 ———— 武公与起战于洛北。 公冲阵,秦军森严,败而不溃。 公曰:斩将,刈旗,秦军自溃,吾为众军取彼一将。 公大呼,疾驰入阵,秦军不能制,当者披靡,杀百人。 公入前,秦将骇然,遂斩秦一将。 秦军慌乱,仍不溃,公再驰,复斩一将,杀数百人,秦军溃。 公曰:何也? 众将曰:公真天人也。——《史记·洛世家》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楚国项氏 楚国,江东。 楚国顶级贵族项氏的封地就在这里。 即便不说封地,单单是那些设置为郡县,直属于楚国王室的土地上,就有很多项氏的子弟。 在江东之地,熊项共治几乎是从贵族到庶民的共识。 尤其是在楚国遭受连番战败,甚至连郢都都失去之后,位于楚国之东的项氏没有遭受什么损失,这种趋势就愈发的明显。 但是项氏并没有借着优势地位进入楚国中枢,而是继续安静地待在江东之地。 整个楚国围绕着变法吵的不可开交,项氏还是一言不发。 若是数十年前,或者上百年前,所有人都相信,项氏一定是铁杆的变法派。 但是人心易变,现在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偏向哪一方。 精巧的宫室,瑰丽连绵的建筑群,煊赫繁华,美丽的侍女在其中穿行而过,盘子则是各种珍馐美食,一片富贵堂皇的景象。 宫室之中,轻烟袅袅,两人对向而坐。 项曾面上带着欣喜道:“父亲,太子载果然悍勇无双,数场交战,冲阵斩将夺旗,而且没有给白起调动大兵团的机会,多次挫败了白起的攻势。 前些时日,有商贾之人带着重礼去见景程。 看来秦国又要开始谗言惑主那一套了。” 对秦国的这些阴诡手段,项氏门清,但是不得不说,真的好用。 财帛动人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人大多目光短浅又贪婪,国君肉食者鄙,生于宫室之中,又不能明辨是非。 项句闻言,当即笑道:“本家底蕴深厚,拼命想胜总是有办法的,你可以前去洛邑见太子载了。 屈景昭三家实在是愚蠢,和他们一起,怎么能治理好楚国呢? 克复郢都,兴盛楚国,还是要项氏才行。” 上一次楚国前往洛国,项氏没来,是洛载没想到的。 这一次项氏来到大营之中,还是洛载没想到的。 项曾恭恭敬敬的行礼,“太子,祝您战无不胜,愿您喜乐安康。” 洛载带着好奇,笑道:“素王的子孙将永远受到太阳的照耀。 您从楚国来到这里,是有什么要事吗?” 项曾开门见山道:“太子,秦国派人携带重金贿赂楚国令尹和一批重臣,意欲在本就情势焦灼的楚国之中挑起内斗。 这是秦国常用的手段,以项氏对国中的了解,哪怕没有秦国的挑拨,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的状况。 现在秦国的重金投入,想必楚国之中出现混乱是注定的事情了。 我为您麾下的联军而感到担忧啊。 白起是人屠,之前从未出现过像是他这样杀性大的将帅。 我实在是不知道,若是让他击败联军,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洛载眼底一道寒光闪过,不过他对楚国这种情况早有预料,联军一向都各怀鬼胎。 这么多年来,唯有和齐国的联盟还称得上牢不可破。 但那是因为双方之间从刚刚建国一穷二白的时候就互相扶持,血脉和利益纠缠实在是太深了。 洛载沉声道:“您来到大营之中,自然不是为了这些话而来,楚国项氏,入楚七百年却不忘素王,这是历代先祖所赞扬的。 您和我都是素王的后裔,现在又共同面对强秦,不用如此遮掩。” 素王啊。 项曾有一瞬间的恍惚,虽然想着推翻邦周,让楚国成为新的承天受命之国,但是项氏对素王的信仰还是很坚定的。 或许,正是因为对素王信仰的坚定,才能让项氏数百年来,矢志不渝的辅佐楚国王室。 对于失去了祖宗保佑的项氏来说,家族嫡系能够维持数百年的统一意志,真的堪称奇迹。 想到这里,项曾收起了那些虚伪和客套,直截了当的说道:“太子,您是无双的统帅,可以对抗白起,所以项氏决定将宝全部压在您的身上。 面对强悍的秦国,难道您要用敢战士的鲜血和生命去拼吗? 那些都是素王的子孙,都是我们的宗族血亲,想必您每次见到敢战士的伤亡,都会心如刀割吧。 项氏愿意为您排忧解难,从封地之中抽调精锐,为您前驱,随您冲阵,甚至项氏的子孙都要进入战场。 作为回报,项氏会给您提供一个名单,上面是那些收到秦国贿赂,并且可能会在后续的战争之中,给您拖后腿的楚国贵族。 如果您愿意,可以在和秦国作战的时候将他们解决掉,清除掉这些不稳定的因素,对您的联军实力同样是一种提高。” 洛载没想到项曾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国家内部有忧患,就要去攻击强大的国家。 数百年前,齐国卿室想要夺取国中大权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方法,最终齐国公室在毅公的帮助下反杀卿族,还是用的这个办法。 项氏做的更隐蔽,通过洛载的手来完成这件事,而且项氏还要让自己的子弟进入军中。 这不仅仅是表明与洛氏同存亡的态度,还是要为自己的子弟镀金。 一旦对白起的战争获得胜利,项氏就会获得大量的军功。 依照楚国的习惯就能获得更多的封土,项氏手中的权力和实力就会愈发的膨胀。 项曾又说道:“太子。 这些年项氏看着楚国的境遇,每每泣泪不已,想必昔年洛氏扶助周室也是同样的心境吧。 项氏坐视秦国攻陷了郢都,那是楚国将近千年的王都啊,父亲每每说起此事就是心如刀绞。 项氏恨不得立刻就收回郢都城,但是时机不成熟,贸然出手,只能再次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 思来想去,最终定下了这个计策,先在国外将他们的精锐消灭掉,然后项氏就准备直接以这些人收受贿赂,意图卖国的罪名禀告王上。 以项氏在楚国之中的关系和政治信誉,面对铁证,王上定然会听从。 到那时就能如同昔年箭射王尸一般,将那些贵族或者杀死,或者贬斥,然后剥夺他们的封地。 楚国重新变法,一定会强盛起来,就能牵制秦国更多的精力。 这个方法唯一的缺点就是一旦控制不住,楚国的国力会大损。 现在秦国已经强横至此,这个时候元气大伤,家族担心楚国根本就撑不到变法成功的那一刻。 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直到遇到您这样无双的统帅,时机终于成熟了。 只要您能够击败秦国,让秦国不敢东出,楚国就有喘息的机会。 而且您能控制战场之上的每一寸土地,完美的达成消灭他们军队的计划。 只有在您的帮助下,项氏的这个目标才能够达成。 还请您伸出援手,这是来自七百年前就分支的洛氏小宗的请求。 真想在郢都,再次听到楚人高唱,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楚国变法恢复实力之后,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收复郢都,所以一定会和秦国对上,这同样是为周室缓解压力。 还不需要洛国出手,实际上洛载现在并不清楚自己还能够活多久,他的心头总是有一丝挥散不掉的阴霾。 洛载感慨道:“您的请求是如此的合情合理,难道我能够拒绝吗? 您能告诉我,项氏不在洛国之中,却能七百年维持这份热枕,您的先祖是怎么做到的呢?” 对于洛载的问题,项曾同样有些迷茫,不确定的说道:“似乎生来如此,从幼时家族便这般教导,要在邦周天命落地之后,为楚国争取天命。” 对于邦周的天命要落地这件事,项曾毫不避讳,因为这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只不过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 所有人都在试探,最终秦王荡和韩王伯用自己的命,告诉了天下人,现在还不是正确的时间。 洛氏和项氏就这样定下了计划,坐视楚国军队混乱起来,给白起一种离间计划成功的假象。 然后神兵天降,真正的楚国大军突兀出现在战场之上,那定然是一副毁天灭地的场景。 我对楚国是真爱啊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洛载不服 微风从天边拂过,卷起几朵白云,洛载站在大营之中,望着一列列整装待发的士卒。 隐隐约约之间,风中似乎有血腥的味道,无数人的呼喊声同样传进他的耳中。 前些时日,昭城中传来信件,说禹王九鼎一直都在颤动。 放置禹王九鼎的宗庙之地,一夜之间,所有的花草树木全部枯萎。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但鼎盛的时节之中,却有这等怪异之事,绝不是好兆头。 洛载抬头望着天,脸上满是不屈的神情。 洛氏子弟从来不是姬昭手中的提线木偶,从来不是姬昭为了延续三千年最终成神,而创造出来的工具。 他们有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思想,他们的性格各不相同,他们实际上都是凡人,而不是全知全能。 有的家主想要顺利脱离邦周天命的枷锁,哪怕是用一种不合适的方式。 有的家主犹豫着,不想让洛人伤亡太惨,但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做到,只能不断地避战。 大多数的洛氏家主顾虑都极多,老祖宗又一直在沉睡之中,真不知道什么才是万全的做法。 直到洛载出世,他没想那么多,洛人是不可能简简单单就投降的,那还不如拼一把,死也要死的壮烈。 这就是洛载,拥有着一往无前,坚不可摧的意志,这种坚定的意志才是他最强的天赋。 至于天命枷锁,纵然不能挣开,洛载也要将自己的一身赤血溅上去。 除了素王,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他的信念。 他当然明白现在这种情况,洛氏最好是待在昭城之中,一步步看着邦周消亡,然后洛国公室死难,留下一两人带着妇孺逃走。 这很合理,是最好的安排。 但洛载不想这么做,洛氏生而不同,素王如天如神,执掌邦周天命千年,还要在以后的万万年中闪耀。 洛氏的退场,难道就如此的平淡吗? 用一种窝囊的方式,向上天祈求,洛氏认命了。 纵然是野兽在临死前也要挣扎一下,洛氏总不能连野兽也不如,就那样平静的接受自己的命运。 让洛载感觉幸运的是,他的父亲洛弘支持了他的肆意妄为,还着手为他准备收拾烂摊子。 当然,洛载并不知道,由于他的举动,洛氏的底蕴又深了一分,一件具有唯一性的地阶道具到了姬昭手中。 玄阶以上的道具,同时只能持有一件,想要再获得就要使用掉,但是标注唯一的道具,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 洛载的命令从大营之中向着四方传出,打到现在,洛载已经明白,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 白起虽然是兵权谋接近大成的人,但是他面对的洛载,是兵形势的顶尖武将加兵阴阳的大成者。 洛载还有洛国敢战士和洛国锐士这种天下精锐。 再加上堪比白起军略的智囊团,这几乎废掉了白起最强的一个点。 白起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胜过洛载的统率,在正面的战场上将洛载击败。 但洛载九十多的统率属性,统御十万大军都没有任何问题。 作为冲阵的猛将,洛载直接指挥的军队数量甚至不会超过三万人,他的这个数值完全溢出。 “兵权谋的大成者是无敌的。 但白起是偏向军略的兵权谋,这不是真正的大道,他更像是一个能够统率大兵团作战的谋臣。 真正的兵权谋大成之人,应该是能够完美统御数十万大军。 如臂使指的在正面战场之上,将一切对手打爆平推。 面对统率无敌的兵权谋者,兵形势者根本找不到破绽,自然就更不用说战而胜之了。” 前提是单纯的兵形势者,面对洛氏这种动不动刮风下雪的兵阴阳者,兵家四势都是虚的。 白起已经是一个极为完美的战神级别的野战统帅了,但就是那么一点点瑕疵,让他产生了致命的缺陷。 …… 秦军大营。 白起一动不动的端坐在堪舆图前,大营之中,坐着整个秦国高层的将军,不论是秦国公子,还是秦国的老公族,老世族,都仰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打残韩魏,挫败赵国夺城之谋,攻下楚国郢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秦国拓土强盛立下汗马功劳的上将军。 公子提面露一丝得色,“上将军,洛太子载这是要寻求与我军决战吗? 想必是楚国之中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了,所以希望能在楚国退兵之前,击败我军。” 楚国之中的骚乱虽然是秦国促成,但是就连秦国都没想到能那么顺利,楚国中贵族之间的矛盾实在是太大了。 白起沉思着,对于秦国离间的手段他还是相信的,毕竟这些年用的也不少,“公子,不知道楚国之中的混乱程度到了什么地步?” 公子提畅快笑道:“楚国公室的三大公族都已经卷了进去。 整个楚国之中能在楚王面前说上话的贵族,基本上都陷入了争斗之中。 依我看,屈景昭三大族甚至会将军队召回楚国,用来镇压支持变法的贵族。” 白起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但是仔细想想,又摸不清头脑。 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他吞下的军队,是洛载故意借他的手处理掉的。 白起站起走到堪舆图前,大声道:“看来是时候决战了,只要楚国军队一出现破绽,或者直接撤走。 我军右侧就能迅速击溃联军左翼,然后绕过山脚,就地驻守。 这是联军最大的一条粮道,只要坚守住这里,他们就势必要分兵向其他出口突围。 洛邑周围虽然四通八达,但是能使大军通过的关隘通道就那么多。 我军可以用优势兵力来阻击不得不分兵的联军。” 白起不断地在堪舆图上画着。 公子提先是点点头,然后有些疑惑的问道:“上将军,太子载这边不派大军围杀吗?” 白起摇摇头,脸色凝重道:“洛邑周围缺口太多,不算是真正的封闭地形。 被困的军队想要突围,围困的一方很难全部防守的住,所以不适合打歼灭战。 只能逼迫对方分兵,然后蚕食。 蚕食策略最忌讳的就是和太子载这样的无双勇将打小规模战役,那样不仅仅达不到自己的目的,还会被反蚕食。” 不论是政斗还是奇兵,越是朴实无华越是好用,太复杂的谋划基本上都是反面典型。 白起和洛载布置了一系列计划,但核心点都是围绕着楚国军队,谁能在楚国军队身上达到自己的目的,谁就能占据巨大的优势。 白起亲自率领大军在正面阻挡洛载,双方都在分兵,但是分兵也是有策略的,太少很容易被吃掉,太多正面战场就会吃力,如果正面战场一败涂地,那就万事皆休了。 洛载这一次没有直接出击,而是保存体力,坐镇中军,他所率领的中军,几乎占据了精锐士卒的六成,都是能披重甲的悍勇之人。 天光日照,照不穿战场上的阴云密布,驱不散所有人心中的阴冷晦暗。 “击鼓,助威,三通鼓,进攻!” 随着密集的鼓点声大作,刺破了战场之上凝结的气氛,前军进攻,按照训练时的规定,互相抛射着密集的箭雨。 秦国有秦墨相助,在军队装备这一块上非常强悍,虽然不如韩国兵器锋锐,但相差不大。 关键是数量极多,那些弓弩箭矢像是不要钱似的抛射过来。 时隔多日,惨烈的战争再次爆发,白起和洛载两人手中都握着精锐。 白起帅旗挥舞,一营营秦军不断从各个方向发起进攻。 在白起的调度之下,秦军互相之间的配合颇为默契。 不论是进攻时的衔接,还是轮换时的流畅,充分体现了白起对这只秦军的掌控。 这就是大兵团统帅所应有的风采,统帅调度虽然能够学习,但天赋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同为外戚出身,卫青轻轻松松就能指挥数万战兵和不计其数的辅兵,而李广利做了二十年的汉军统帅,还是一个平庸的将军。 洛载时刻关注着战场的局势,白起通过高超的指挥水平不断地压迫着联军。 洛载本来指挥调度就不如白起,再加上指挥的还是联军,场面自然混乱一些。 “桥城,你带上一队锐士,向左翼出击,韩国军队太软,你去帮他们一手。” 联军步步收缩,秦军占据了上风,但白起并没有丝毫喜色,“太子载还没有出击,他在等什么? 难道他还有援军吗? 赵国?” 白起能想到的援军只有赵国。 齐国和燕国距离太远,不可能短短时间不透露一丝风声,就整军完毕,而且还能进入战场。 公子提摇头道:“赵国不可能的,秦国占据着赵国西侧高地,这片关键的领土能够俯瞰赵国南下。 现在没有丝毫的消息传来,说明赵国并没有动兵。” 白起并没有释然,相反他心中的阴霾更重了,他现在断定太子载一定是在等援军。 然后宛如利刃一般刺出致命一击。 “到底是哪里呢?” 白起脑海之中不断地转过一个个念头,却没有头绪。 但他很快就不用思考了,因为结果已经真相大白。 洛氏只是比较贤明,不是哲人王啊。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洛邑之战 秦军右翼一鼓进,直冲楚国军队。 “风!大风!” 无数秦人呼喝着,眼神麻木之中带着凶狠,宛如虎狼般,在战无不胜的白起指挥下,扑向楚人,狠狠挥下利刃。 在秦人眼中,敌人不是人,而是一张张免罪的文书。 严苛的秦法之下,秦人几乎是生而有罪! 只有割首获得封爵才能活下去,所以秦人奋勇向前。 不要说普通的士卒,即便是深受山东之人敬仰的洛国公室,他们照样会杀。 经过连番的削弱,楚军本就势弱,且非常的畏惧秦军。 稍加抵抗就有些散漫,这算是连战连败的副作用了。 对于洛载的援军来源,白起没有思绪,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虑,继续指挥大兵团作战。 公子提兴冲冲走进大营,将楚军刚刚和秦军接触就开始溃散的消息告知白起。 “上将军,楚军畏惧我军,不过一通鼓,楚军士卒便颤颤巍巍起来,和前些时日已经完全不同。” 白起闻言,理所当然道:“楚将无能,连战连败,楚军的士卒已经不信任他们的主将。 军队第一次失败是怒兵,从上到下都想要赢回来。 第二次失败是哀兵,想要复仇,这是最强的时候。 但事不过三,哀兵不胜,第三次失败则是惧兵,心中全是恐惧和慌乱,难道还会有战斗的意志吗? 即便是洛国敢战士遭遇这样的失败,也只能日日夜夜向素王颂圣了。 楚人的失败已经不仅仅三次,现在还能接战,已经是了不得。” 众人都心悦诚服道:“您说的是对的,看来我军马上就能击破楚军了。 然后就能进攻联军侧翼,驱赶着楚国溃军冲击联军,如果不想让溃军冲破阵型,联军就要互相攻杀。 太子载坐镇中军不动,绝对想不到第一个要杀的竟然是自己之前的盟军。” 说着众人纷纷哈哈大笑起来,白起的脸色却突兀的变了,几乎瞬间煞白起来。 “不对!” 宛如雷霆突然击中,脑海之中的迷雾驱散一空,他突然反应过来,众人纷纷疑惑的望着白起。 白起几乎是用大吼的声音道:“太子载怎么会把这样一支楚军放在自己的侧翼,而且不加以防范呢? 他是天下名将,难道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吗? 这是不合理的! 太子载定然设下了埋伏。 公子提,还请您立刻拿着我的将令,将右翼的军队集结! 不要和楚军混战,不要独立追击。” 秦军众将齐齐变色,公子提立刻就要走,谁知刚刚走出大营,就听到楚军山呼海啸的声音。 当即就是一瘫软,白起眼前一黑,“速速去探听消息,太子载从哪里来的援军?” …… 却说项曾亲自披甲,率领着楚国大军出现。 项氏实在是靠谱的盟友,动手凌厉而准确,在楚国军队覆亡之后,项曾一点都没有犹豫的直接率领着大军前往王都控制局势。 旧贵族大军覆亡,封地上的兵力还来不及抽调,被项氏钻了空子,直接扣押在了王都之中。 面对实力强横的项氏,所有人都纷纷噤声,生怕引来杀身之祸。 变法派欢呼雀跃,项氏再次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项曾迅速将王都交到变法派和自己的弟弟手中,让他们控制旧贵族。 然后自己带着楚国精锐直接从洛邑南侧的山道之中,直插秦军侧翼。 “项!项!” 当项字大旗出现在战场之中时,对楚军士气的提升是无与伦比的。 无数的楚人自发的呼喊着,先前畏惧和溃逃的心思消散的一干二净。 人心向背,才是决定战争的决定性因素。 楚国项氏,有洛氏之风。 不仅仅是数百年对楚国公室的维护,还是因为项氏做事非常靠谱,是可信的盟友和可怕的对手。 项氏在整个楚国之中的威望都极高,虽然项氏远远比不上洛氏这种有祖宗保佑的挂逼。 但是数百年来没有出现过祸国殃民、以至于国人生怨的家主,这已经是颇为难得了。 “杀秦人!复郢都!” 项曾高高的举起手中长戈,他虽然没有洛载那么高的武力,但是楚国一路筚路蓝缕走来,就是一代代先王带头冲阵,所以楚国向来有身先士卒的传统。 哪怕是做个样子,项曾也要向所有人表明,他和楚人站在一起。 败了,大家一起死。 项曾绝不独活! 在项氏的金字招牌之下,先前还对秦人有所畏惧的楚人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再加上楚国新的援军突兀的从侧面冲阵,直接将这几营的指挥系统砸了个稀烂。 之前洛载斩将夺旗就是直接突袭对方主持一营进攻的主将,最终造成了秦军溃散。 现在项曾机缘巧合之下,秦军毫无防备,竟然让项曾达到了相同的效果。 秦军组织再严密,刑罚再苛刻,也不可能让秦人突破人的范畴。 秦人依旧会恐惧,在指挥系统被砸烂的情况下,依旧会慌乱,犹如没头的苍蝇一般乱串。 于是,秦军崩溃了。 无数秦人宛如四泄不止的潮水洪流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涌去,公子提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整个人站在战车之上,提不起一丝的力气,他知道全完了。 他万万没想到,楚国这方面会出问题,要知道离间楚国的计划和执行都是他亲自拟定的。 明明一切都很是顺利,然后他见到了那一面高高飘扬的项字旗。 他明白了,楚国那群猪,根本就斗不过项氏。 就像是要灭周先亡洛一样,想要灭亡楚国,就要把项氏狠狠地打下去。 当楚人的欢呼之声震天撼地,甚至远在中军的洛载都听到的时候,他紧绷着的脸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随手将诛王戈从战车上拔出,翻身上马,面甲一扣,“援军已到,众军,随吾出击,杀秦。” “万胜!” 冲锋在最前的是洛载所召唤出的卫兵,这十个卫兵本就武力极高,而且还是没有感情的傀儡。 除了致命的伤势之外,还都是打不死的小强,纵然是洛载面对这十人联手,也只有饮恨的份。 现在十人都是满级的骑术,组成一个箭头,将洛载护在身后,凶狠的冲向了秦军。 洛国敢战士紧随其后,这是最后的战争,没有任何留手的必要,就是要用泰山压顶的气势将秦国压垮。 白起竭尽全力地维持着秦军的阵型,但是太子载和卫兵太过锋锐了,将整个秦军的阵型搞了个天翻地覆。 白起本该凭借着一重重的调动来消磨太子载的精力,让他疲于奔命却冲不破无数道防线,但是现在秦军自乱,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洛载轻易地在秦军阵型之中穿梭着,兵形势的将领一旦没能制住,对军队的打击和破坏是难以想象的。 无数的秦人披靡,伏尸在洛载和敢战士的兵器之下。 “太子,曾幸不辱命!” 项曾率领着楚国的大军与洛载回合,大声笑道:“秦军果然中计,要大败了!” 洛载同样朗声大笑道:“您真是素王杰出的子孙,谁会不为您而自豪呢? 楚国若是有您执掌大权,难道会被秦国所乘吗? 想必郢都是能够收复了!” 秦军大营。 白起面容之上满是苍白之色,身为兵权谋的大家,他最是清楚,大势是决定胜利的关键。 从秦国在楚国方面,出现这么大的纰漏的时候,秦国在战场上就注定了失败。 除非统帅能够碾压太子载,但那是不可能的。 白起一向自负,他相信自己几乎站在了将帅的顶峰。 如果连他都做不到,换一个人也不行。 “上将军,现在该如何做呢?我军还能胜吗?” 耳边传来秦国众将有些慌乱的声音,白起明白自己还不能倒下,喟然叹道:“两军之间的胜负手就在于楚国。 现在楚国已经失去,大势就落入太子载手中了。 太子载是天下名将,最擅长军阵之间寻求时机,我军处处都是破绽,必然不是对手。 大势汤汤,妄图逆势,就像是用个人微薄的力量,却试图阻止浩荡的洪流一般,难道不是愚蠢吗? 现在应当立刻抛弃一部分秦人,向洛西撤军,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洛邑之西的关隘城池都在我们手中,还有函谷关和大河作为天险,太子载虽强,但韩魏懦弱,仅凭洛楚两国之力,无法攻破函谷关,秦国无忧。 吾要去向王上请罪,兵败洛邑,这是吾的过错啊。 纵然是刀剑加身,吾也认了。” 白起率领着还未崩溃的军队一路向后退去,双方都没能插入对方的后面,这使得白起逃亡顺利了许多。 “秦军要逃!” 洛载和项曾两人率领着大军,从满地的尸首之上碾压而过,滴滴的鲜血和肉泥溅在马腿上和车架上。 鲜艳的红。 刺鼻的腥气。 ———— 洛邑大战是战国后期一场值得大书特书的战役,这场战役挫败了秦国一统天下的野心,推迟了周王朝和六国覆灭的时间。 若不是洛武公的横空出世,一统六国的荣耀大概率要落到秦昭襄王的头上。——《周王朝兴衰史》 感谢盟主大佬叶落殇枫的打赏,加更后续会补出来。 如果明天不加班的话,会加更一张的,两位盟主大佬的加更一点点补出来。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白起愿为吾王效死 秦国,咸阳。 无数的秦国败军穿过崤函,回到了秦国之中,一场惨烈的失败。 韩魏楚这三个国家都开始收复那些失去不久的疆域。 那些失落在白起手中的土地,最终由洛载从白起手中夺回。 一向不败的秦军从未如此的狼狈,身上的盔甲零散,上面沾满了血污和泥土。 那些真正受了伤的士卒,早就在半路上被丢下,大概已经被杀死。 所有人眼中都发着呆,盘算着自己身上的爵位够不够抵罪。 幸好,白起喜欢打歼灭战。 这给需要首级记功的秦卒带来了巨大的好处,大多数人都还能扛得住。 “将军,您要去见大王了吗?” 士卒们纷纷围在白起的身边,目光之中满是担心,害怕白起这位败军之将直接被暴怒的秦王杀死。 那之后想要拿到战功赏爵就会很难了。 从卫鞅变法开始,经历了几代人,秦人爱言利,即便是父母夫妻之间也要讲的明明白白。 白起能让这些士卒免除各种摊派下来的徭役,甚至还能够额外拿到赏金。 这些士卒恨不得把白起当成祖宗一样的供起来。 对这些士卒来说,如果在白起和秦王之中选择一个人活下来,那定然是白起。 秦王是个什么东西,这大概是秦人最真实的想法。 秦王宫。 秦王宫的建造很是粗粝,宫殿之上没有精美的装饰,而是粗糙的纹理。 就像是秦人一样,从西陲一步步走出,双手满是老茧,面容上则是风霜的痕迹。 关东诸国嘴上嘲讽秦国是蛮夷,但嘴硬却掩盖不了秦国占据了天下将近二分之一的土地。 白起心情沉重的走进了大殿之中,这是秦国议事的大殿,他有些奇怪秦王稷为什么会在这里接见自己。 然后他就发现,殿中廊柱之下,整整齐齐的坐着两排人。 右侧是秦国中的公卿宗戚,左侧则是随着他出战的秦国众将,包括公子提也在这里。 所有人都是冠冕大袍,垂首低目束手,脸色严肃,一言不发,大殿中寂静的落针可闻。 白起走进殿中,众人稍微瞟了一眼,就再次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秦王稷坐在上首,脸上没有分毫的表情。 白起眼中带着通红的血丝,单膝下跪道:“王上。 臣战败失利,致使秦军损失惨重,您的大愿一朝折损,这都是臣的过错。 还请您责罚,纵然是刀斧加身,臣也绝无怨言。” 左侧随军出征的秦将闻言纷纷心中就是一紧,若是白起被斩杀,他们这些人都是败军之将,难道还有例外吗? 秦王稷喟然叹道:“白卿,秦国不是楚国,从未有覆军杀将的习惯。 况且,您说都是您的过错,这是不对的。 战争的胜负,难道是将帅一人所能够决定的吗? 您是统兵的大将,攻韩魏,陷荆楚,立下了那么多战功,这都证明了您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洛邑之战的失败,原因很多,但最大的原因在于寡人。 因为寡人的德行还不足以取代周室,却派您前往洛邑覆亡周天子,所以上天降罪于寡人。 却没想到应到了您的身上。 您是多么的无辜啊,寡人应该以黄金珠玉来补偿您。” 说着秦王稷就走下来,来到白起的面前,将自己手中的佩剑交给白起。 语气坚定道:“白卿,寡人会好好修持自身的德行,努力得到上天的认可。 您便在国中重新振作,等到山川河流,呼唤秦人的时候。 白卿便拿着这把剑,再次东出,为寡人平定六国吧。 记得昔年您刚刚到秦国的时候,寡人曾经问您想要什么,您说要寡人的信任,现在就是寡人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寡人相信您还是那个无双的战将,失去了您,难道秦国能横扫天下吗?” 秦王稷竟然将这场秦国很多年都没有遭遇过的、巨大的败绩缆到了自己身上! 他不仅仅没有怪罪白起,而且还对白起更加信任,赐下了自己的随身佩剑。 白起终日漠然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波动,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他微微垂首,双手接过剑,沉声道:“王上,臣起向您立下誓言,此生定为您前驱,死不旋踵。 纵然大河枯竭,大江断流,绝不违背今日誓言,以报答您的大恩。” 白起手中捏着剑的手上,甚至青筋都要暴起了。 秦王稷眼中带着笑,实际上刚刚得知战败之时,他简直要气疯了。 但是白起的确是天下名将,即便这一场败了,也只能说败在洛氏手中正常。 等到和其他列国对战之时,白起依旧无敌。 尤其是秦国刚刚失败,还要防备着六国乘着秦国损失惨重的时候合纵攻秦。 随着秦王稷对白起的放过,大殿中的凝滞感终于一扫而空。 秦王稷回到上首沉声道:“诸位,此次战败,导致东出受阻,甚至韩魏楚三国还收复了一部分失地,日后秦国应当如何做,还要商议。” 白起当即说道:“王上,臣曾经听说,剑士比剑之时,往往不是进攻太锋锐的人取胜,而是擅长防御的人获胜。 这是因为进攻就会大开大合的露出破绽,更容易受到伤害的缘故。 想必战争也是这样吧。 臣不断进攻,妄图离间楚国,最终却被太子载找到了破绽,这难道不是洛邑大战失败的根源之一吗? 臣很是担心啊。 韩魏楚三国在太子载的率领下就已经强悍到了这种程度,若是关东六国合纵,难道秦国还能够阻挡吗?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沿线布置防御。 若是六国来攻,便依托山川险要,攻其不备,在函谷关和大河之前,让他们喋血而亡。” 白起所说的正是秦王稷所担心的,“您说的是对的,但凡有国家强盛起来,其他的国家都会联合进攻。 之前秦国远交近攻,加上六国懦弱,才能阻止六国合纵。 现在秦国战败,诸国之间从未有信义可言,想必他们是要进攻秦国了。 若是太子载率兵来攻,您能守住吗?” 白起当即道:“王上安心,守城与野战是完全不同的。 秦国此次损失虽大,但守住崤函没有问题。” 最终,秦王稷问出一个问题,让整座大殿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度。 “太子载,该如何面对他呢? 他在列国之间有威望,下次东出,如果太子载再次率领韩魏楚三国联军合纵,想必还是要无功而返了。” 秦国想要东出,这就是绕不过的问题。 白起紧紧地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沉声道:“王上。 太子载悍勇,谋略同样得当,是起生平遇到最强的对手。 而且他身份高贵,想要离间是不可能的。 只能从韩魏楚下手,太子载再强也只是一个人。 正面战场想要胜过他,实在是太难了,恐怕最终结果都是两败俱伤。” 众人都明白白起话中的意思就是,不管用什么办法,要么先把太子载的帮手搞掉,要么就乖乖待在关中,不要想着去硬碰硬,这是个能左右战争胜负的强人。 秦王稷脸色变幻了数次,最终还是喟然叹道:“您是统兵和太子载交手的大将,应当听从您的意见。” …… 太子载明白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组织六国之兵合纵攻秦,攻破崤函,将这座雄关从秦人手中夺回来。 现在秦国虚弱,诸侯对秦国心中的畏惧大大削弱。 但是合纵联盟却组织不起来。 尤其是楚国王都之中还扣押着一批旧贵族。 若是现在率领大军攻秦,楚国后方一定会着火。 克复郢都,攫取大量的功绩和政治资源,然后推进变法,这才是楚国最应该做的。 项曾歉然道:“太子啊。 合纵攻秦想必是对的,但情势之中,难道能全部按照生人的想法走吗? 这太过艰难了,现在只能顾及眼前,否则不仅没有了未来,现在也要失去了。 若是楚国变法成功,则十五年后,再合纵攻秦。” 说完,项曾就带着楚国之兵返回楚国去了。 韩魏两国收复大量的失地,已经心满意足,对于要到函谷关下和秦人血拼没有兴趣。 面对这种情况,战场冲阵无敌的洛载,有些无奈的说道:“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有机会的时候不抓住,难道机会会一直存在吗? 十五年后?” “咳!” 洛载陡然咳嗽了一声,一丝鲜红的血随之流出。 他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轻轻抹去嘴角的血,挥挥手道:“回洛国吧,这里不会再来了。” 天上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暖洋洋的阳光撒下。 洛载感觉自己浑身都宛如泡在热水之中,唯有心是冷的,而且是彻骨的森寒。 他转头望了望洛邑,抬头看看天,战车之上插着那把随他征战沙场,诛杀两王的战戈。 森严凌冽,寒气逼人。 ———— 白起败于洛邑,归秦。 起曰:败由臣起,请君罪臣,臣俯首帖耳。 昭襄王闻之,曰:胜负天定,岂将帅之责乎?寡人德薄矣,君勿复言。 王复曰:寡人曾读史,齐桓地千里兵十万而霸天下,以有管子成之。 此君臣相得之典,寡人以剑赐君,君且珍重。 起涕零。 昭襄之量,以此度之。——《史记·秦世家》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姬灵均苏醒,邦周的凤凰坠落了 灰蒙蒙的天空,连绵不断的小雨,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地冲刷着昭城的城墙和石板铺就的街道。 连日来的阴雨让整座昭城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所有人都在等着洛国宫中的消息,洛侯弘从三天前昏迷不醒。 所有人都清楚,洛国公室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是要前往九天之上面见素王了。 昭城中家家户户已经准备好了白布,静静等待着最终时刻的到来。 随着来自洛宫的钟声响起,向着所有洛国人宣布,又一位国君逝去了。 片刻过后,整座昭城陷入了颂圣的宏大之中。 洛载坐在榻边很是悲伤,他的庶弟桥城更是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直到现在,桥城终于明白了昔年兄长对自己说的“生人总会悲伤”是什么道理。 洛载强忍着悲痛的心情,即位国君。 然后开始为自己的父亲操办葬礼,洛国公室的葬礼虽然规格高,完全按照周礼操办。 但是从实践来看是非常简单的,甚至快要符合墨家节葬的标准了。 没有无数珍贵的宝物陪葬,没有铺满棺椁的黄金,更没有活人殉葬。 天子到了阴间依旧是天子,庶民到了阴间依旧是庶民,这是不变的法则,所以天子要人殉来陪葬。 但是洛氏,活着的时候是素王的子孙,死了就要到九天之上去侍奉素王,侍奉素王是至高的荣耀,自然不会假手外人。 尤其是洛文公和姬灵均两人,在洛氏内部的传说中,这都是素王指名点姓要两人前往祖地陪葬的。 所以洛氏的棺椁之中,向来只配以一块最无暇的美玉,其余任何物品都不带。 “呜呜呜。” 山川河流归墟之地,这里是洛国国君历来的埋葬之所。 连绵的群山,环抱的河流,真是山明水秀之地。 数不清的人影跪在山间,整座大山都仿佛寂静了下来。 洛载亲手为自己的父亲将最后一抔土盖上,无数的宗亲贵戚,漫山遍野的敢战士都泣泪不言。 所有人都默默颂唱着祝灵曲。 葬礼从来都不是阴瑟晦暗的场合,这是对祖先的思念和崇拜。 这是所有体内流着相同的血的人的同心之刻。 洛载神色有些憔悴,他转过身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强壮的身体轰然倒下,直直地砸在洛弘的墓地之上,激荡起一片尘土。 “国君!” “家主!” “兄长!” 正在颂唱的洛国众人,被这陡然之间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都向着洛载冲来。 “轰隆隆!” 惊天的变故,马车在道路之上奔驰,厚厚的软垫铺在洛载的身下。 一路向着昭城行进的路上,有无数的洛人在等待着为先君送灵的队伍回来。 却没想到等到的是,国君在葬礼结束之后,陡然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的消息。 “难道?”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他们心中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甚至有的洛人已经直接昏了过去。 “噗通!” 路边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直接跪在路边,满眼含泪的祈求道:“素王啊,请您保佑国君。” 疾驰而来的敢战士见到,直接翻身下车,连忙将老丈扶起,道:“文老丈,您老年岁已高,不可跪拜啊。” 文老丈紧紧地握着敢战士的手,哽咽道:“小六,快上马,随着国君到昭城去,老朽会为国君祈福。” 年轻的敢战士重新上马,疾驰而去。 …… 昭城,洛国宗庙。 禹王九鼎被安置在这里,洛国之中有专门的祭祀之人在照料九鼎。 那些鼎身上的神异时不时发散光芒。 这一日更是陡然颤动起来,而且颤抖的愈发快速。 负责祭祀王鼎的公室嫡女惊恐不已,她们各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现在却纷纷花容失色。 十数年学习的神道祭祀知识,也不能抚平她们见到如此神异之时的无措。 “唳!” 然后她们就听到了凤凰之鸣,见到了凤凰之影。 虽然从未有人见过凤凰。 但是所有人都确信,那种突兀的出现在脑海之中的清亮之声就是凤凰。 那优美的身姿,就是凤凰。 凤,神鸟也,五彩而文。 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 五色备举,出于东方君子之国,见则天下安宁。 一千六百年前,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殷商受命。 一千年前,凤鸣岐山,邦周受命。 作为邦周的最高图腾,洛国之中处处都是关于凤凰的形象。 这神异的一幕刚刚出现,所有洛氏嫡女都跪伏在地上。 她们战栗着颂唱道:“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凤凰之音不止,愈加凄婉起来。 “凤凰在哀鸣?” 无尽的恐惧袭上了这些少女的心头,“邦周的天命竟然在哀鸣!” “素王!” “素王!” 宫室之中,所有少女都急迫的呼唤着老祖宗。 现在的情势,她们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 姬昭的蜕变到了关键的时刻,一道没有任何神智的分身从混沌之处走出,他的眼神是银白色的,没有一丝的感情。 他的目光落下去,然后就是风火水土,世界从他的眼中诞生。 无尽连绵不绝的气运桃林,山间连绵起伏的建筑。 直到,英灵殿。 愈发恢弘,无尽的神光湛湛,无数颂唱之声传来。 姬昭分神的目光落到了英灵殿中唯二处于亮色的人身上。 洛苏和姬灵均。 洛苏是第一位天命之子,由地阶道具英灵卡所收入。 先于英灵殿而生,他是特殊的,可以转世的后裔。 姬灵均则是第一位天命之女,在历史上占据着特殊的地位,她的父母都不是普通人。 红颜不老,通灵人心,甚至能在凡间就感应到姬昭这位老祖的存在。 姬昭分神最终将目光落到了姬灵均的身上。 “咔嚓!” 石像碎裂的声音从英灵殿中传来,姬灵均的塑像先是裂出几道缝隙,然后陡然化为齑粉。 她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姬昭分神面前。 “嘤~” 一道仿佛长眠刚醒的呻吟声响起,姬灵均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疑惑,这不是正确的时间,现在唤醒她,难道是家族需要吗? 不可能啊。 那么多的天命神器在,没有洛氏处理不了的事情。 她身上的红裙,无风纷飞,黑发飘扬,肤白似雪,一副二八少女之相。 “老祖。”她展颜笑着,宛如丛中花开,春色袭来。 姬昭分神忠实的执行着姬昭潜意识会作出的决定,漠然道:“灵均,邦周天命将逝,凤凰哀鸣不已。 她保佑了邦周一千年,天厌弃了她。 人间已经不能容下她这个天命造物,你是身负天命之人,去将凤凰接来吧。 天早就想要让邦周天命落地,祂不会阻拦你。 快去快回,不要引起天的反应,现在还不是正确的时间。” 听到邦周天命将逝,即便是姬灵均这般沉静之人,脸色也不禁微变。 然后姬昭分神将这些年洛氏的发展历程给她观看,姬灵均微微叹口气,“原来如此。 附着在禹王九鼎之上的邦周天命最后的挣扎。” 她的身形微微向后倾倒,无尽的云海散开,她的倩影消失。 …… 宗庙宫室之中,少女们正惶恐着,突然嗅到一股极为好闻的香气,所有人的眼前都出现了一尊身着红裙的窈窕身影,绝美的容颜让宫室之中的少女们都黯然失色起来。 她站在那里,就是一切美的中心。 “老祖宗!” 虽然没有见过眼前的女子,但是所有少女都福至心灵的跪伏。 禹王九鼎上的凤凰之影骤然大亮,哀戚的悲鸣之声,陡然欢快起来。 姬灵均走到禹王九鼎旁,修长白皙的手指点在鼎上,五色绚丽的凤凰化作神光进入了姬灵均体内。 禹王九鼎上的凤凰神影彻底黯淡下来。 姬灵均明白,这次邦周天命就是真正的要失去了,她的身影消失在宫室之中。 随着凤凰被收走,正处于昏迷状态的洛载悠悠醒转过来。 一直提着一颗心的洛人,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家主,您身体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洛载没有回答他们,而是直接说道:“带孤到宗庙之地,孤要去看禹王九鼎。” 人群齐齐喏一声,等到了九鼎所在,便见到一行公室少女纷纷围过来。 这些少女基本上都是洛载的女儿和侄女。 “父亲。” “伯父。” 洛载当即问道:“禹王九鼎可是出现变故了?” 众少女闻言纷纷一惊,不知道洛载为什么会知道。 洛载的女儿直接说道:“父亲,刚刚禹王九鼎之上有凤凰哀鸣,然后灵均老祖宗出现,凤凰之声便消失了。” 洛载闻言喃喃道:“原来梦中是灵均老祖呼唤,九鼎天命已失,所以我才会吐血。 是您暂时让我苏醒,了结后事。 载明白了。” 洛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很是畅快,即便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但死亡却不代表终结。 ——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纣不祭,玄鸟落野。 凤鸣岐山,邦周大兴。凤落昭邑,邦周乃亡。 黑龙出水,秦祚而盛。天理循环,盖莫如是。——《东周列国志》 关于这本书超凡的设定渐渐清晰了,另外又埋伏笔了,哈哈哈 明天上午体检,下午休息,明天可以加更了,可能是单独章节,可能是大章,看情况吧。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齐王,您以为千年姻亲能独善其身吗? 秦国灭亡周王室的消息向着四方传去,现在周室只剩下拥有禹王九鼎的洛国。 千年的邦周,终究要落下帷幕了。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手中持着刀枪剑戟的秦军缓缓走进了洛邑这座在整个诸夏世界,享誉千年的城池。 战争的硝烟被处理,鲜红的血被清洗,尸体被拉走烧点。 洛邑城墙上,白起背负双手,风声猎猎,衣袍不住的摆动。 虽然周天子的反抗异常的激烈,但最终的结局并不会改变。 秦国决定攻周,自然不是冲动的要复仇。 首先,洛邑是秦国东出要道上的最大一座城池。 洛邑之西的韩魏之土已经被吞并完毕。 接下来不论是想要攻韩,还是攻魏,洛邑的存在对秦国粮道都是巨大的威胁。 其次,随着禹王九鼎迁往洛国昭城,周王室身上甚至没有什么让诸侯所觊觎的东西。 攻击孱弱的周王室所引起的恐慌,还不如秦军再次迈出函谷关来的大。 更加成熟的白起现在已经达到了人生能力的巅峰。 他在等着来自赵国的消息,一旦赵国出兵,秦国就会响应赵国,之后击韩攻楚,削弱韩魏楚三国。 秦国东出胜利的关键在于什么? 悍勇的大秦锐士? 野战无敌的白起? 秦国雄浑的国力? 这些都很重要,但最关键的是——找盟友! 燕国和齐国一向自己玩自己的,只要交好即可,但是韩魏是一向和秦国敌对的。 楚国之中,项氏很敌视秦国,认为这是同楚国争夺天命的邦国。 秦王稷思来想去,最终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同宗赵国身上。 公子提带着大批的礼物到了赵国,见到赵王之后,就恭敬地说道:“大王。 秦赵两国是嬴姓的宗亲,是先殷商的贵族后裔。 看看这天下诸国吧,除了楚国之外,韩魏燕洛齐,各个都是姬姜这些大姓。 您和韩魏二王本是三晋分家,但是韩魏之间的关系却要远远胜过您。 这难道是巧合吗? 实际上是由于您是嬴姓的诸侯,而韩魏都是姬姓的诸侯。 他们嘴上不说,但是心中却在排斥您。 您想要夺取韩国的土地,但是魏国却不同意,这难道是因为魏国和韩国之间的友谊吗? 不是的,是因为魏国想要自己吞并,而不希望其他国家插手。 您是有雄心壮志的英主,想要开疆扩土就一定要拥有可靠的盟友。 现在您不和秦国结盟,又能和谁结盟呢? 难道要去迁就韩魏那样的弱国吗? 外臣为您感到不值,这是辱没您威名的。 大王,为了表达诚意。 我家王上愿意奉还昔年赵国的高原割土,来换取赵国与秦国之间的守望相助,乃至于共同出兵。 还愿意与赵国互质,歃血为盟,相约永不背叛。 即便大河的水流干,高山的天柱崩塌,秦赵两国的友谊也永远不会变化。” 互质。 这本该是关注的重点,但赵王已经被秦国允诺的土地迷花了眼。 即便他是个相当昏庸平凡的君主,但从小的耳濡目染,还是让他很清楚当年割掉的土地,对赵国社稷的重要性。 秦国仅仅依靠着一块土地,就能把赵国大军盯死,居高临下望着赵国数百年。 赵国的国土称得上山河形胜,易守难攻,只要国中有一员善守的大将,加上粮草充足,就是稳坐不败之地。 但最关键的西方门户却握在秦国手中,这使得秦国掌握着对赵国进攻的主动权。 赵国完美的疆域,在秦国面前缺了一个大口。 对秦国,赵国总有一种发自内心肺腑的凉意。 赵国一直想要将这些关键的城池夺回来,但是赵国国力本就不如秦国。 防守尚且还能相持,进攻则是万万做不到的。 而且这些城池还都处于易守难攻之地,自然每每失败。 却没想到现在秦国竟然愿意将这些城池作为交换,而赵国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攻打韩国。 于是赵王欣然同意。 蔺相谏言道:“王上,秦人是虎狼之国,一向是没有信义可言的,难道他们的话能够相信吗? 秦国正在攻击周王室,想必天下的诸侯都恐惧他,您现在和秦国走在一起,难道不是让赵国和秦国一起被天下人警惕吗? 赵国虽说是嬴姓,但毕竟是遵从素王之道的,您擅自亲近秦国,国内的子民恐怕不会愿意。” 蔺相的有理有据,但自负的昏君不听谏言是正常之事,依旧命令国中大将率兵和秦军一起出击。 赵国出兵攻韩的消息是极其震撼人心的。 在秦国刚刚攻灭周王室,列国都在考虑要不要讨伐秦国的时候。 赵国用实际行动说,不用讨伐秦国了。 一切都没有变化,这依旧是列国伐交的战乱之世。 秦赵两国联手实在是强,韩国根本不能抵抗,即便是加上魏国也不行,韩国只能向齐国、楚国和燕国分别派出使者借兵。 白起攻韩,拔城的速度并不快,因为他要做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攻下城池。 数百年来,列国之间攻城拔寨不计其数,尤其是位于列国边境的城池,随增随减,没有定态。 白起不喜欢这种来来回回的拉锯战,他要用韩国做诱饵,歼灭前来救援的列国大军。 白起要逼迫他们与秦国野战,而不是藏身在坚固的城池堡垒之后,像是一只乌龟一样的无处下口。 楚国,中原的消息传来,让所有的有志之士都是心中警铃大作。 这些年楚国的变法有了一些成效,但还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楚王已经有些不快。 但变法派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楚国的情况实在是特殊。 国中的土地大多数都是山林湖泽,很多道路都比较崎岖,消息的传达,远远不能和道路交通比较发达的中原地区相比较。 换句话说,在这里只能用封君治理,但是一旦设置那么多封君,旧贵族的力量就会增强,最终反对改革。 实际上就连项氏内部也渐渐出现了反对激进改革的声音,“变法图强,应当适宜国中情势才是。 楚国有地四千里,除却江汉和江东外,几乎都是人烟稀少的土地。 这些土地上甚至还生活过没有纳入掌控的野人。 必须要依靠封君来掌控这些地区。” 楚国之中争论不休,然后就传来了韩魏大败的消息。 项曾当即在楚国王廷中大声道:“现在已经不是争论的时刻,若是让秦人攻灭韩魏,恐怕立刻就要调转刀剑,来攻打楚国了。 现在还请王上挑选国中大将,前去救援韩魏吧。” 若是昔年,项曾直接就自己上了,但是现在他根本就不敢离开楚国。 生怕他前脚刚走,失去弹压的楚国就会立刻爆炸,将整个国家撕裂的粉碎,甚至走向内战的危机之中。 大殿之上瞬间陷入了沉默,率兵北上? 那可是白起,不要命了? 即便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但是依照楚国的习惯,一旦战败,基本上都是自杀的结局。 项曾眉头紧皱,对这些人心中的顾虑他很是清楚。 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对楚王说道:“王上,人生而不能言,生而不能行。 等到孩童之时,就能识字,往后所能便逐渐增多。 可见人都是从一无所有而来的,将领同样如此,不经历战阵便无法真正的成为统帅。 天下没有不败的将领,臣以为将领战败,惩戒即可,覆军杀将,可以废除,以使将军们可以勇于作战。” 覆军杀将。 这算是楚国很大的一个陋习了,充满了部落时代的意味,项曾这一说,瞬间就有很多人鼓噪起来,纷纷希望废除。 楚王同意后,群臣对于派兵援助韩魏就明显变的积极起来。 楚国还联络齐国,希望齐国能一起出兵。 齐国君臣经历了昔年六国伐齐的事情之后,只想开摆,根本不想再次参与战争。 尤其是韩魏两国,齐国巴不得他们早点死。 齐王直接拒绝道:“来自楚国的使者。 昔年六国伐齐,覆灭齐国精锐,乐毅破齐,直到现在,齐国还没有恢复过来。 国中人口凋敝,临淄不复往日繁华,这都是值得悲哀的事情。 况且齐国一向和秦国交好,没有必要与秦国为敌。” 楚国使者一见齐国竟然还在纠结昔年六国伐齐的事情,当即就决定激他一激。 面上恭敬的说道:“大王。 昔年六国伐齐,正是因为齐国强大却不遵守道义。 这和现在的秦国是多么相像呢? 所以山东列国,更应该联合起来针对秦国。 您说六国伐齐致使齐国元气未曾恢复,这一定是虚言了。 难道是心中害怕吗? 但请您想想,楚国立国千年,经历过多少次诸国伐楚呢? 从九百多年前的洛文公时代,到六国连横攻楚,哪一次不是声势浩大。 若是楚国像您这样哀怨,只怕早已是万劫不复了。” 哀怨。 楚国使者特意用了这么一个矮化的词语来形容齐王。 “狂悖!” 这成功的激怒了齐王,但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楚国使者说的对。 人家楚国挨打那么多次还活蹦乱跳的,你挨打一次就自哀自怨。 楚国使者面对暴怒的齐王凛然不惧,继续说道:“至于您说的和秦国交好,实在是可笑。 您没有听到流传在山东诸国之间的谶言吗? 灭亡周王室的是秦国,诛灭秦国的一定是洛国。 您和洛国是千年的姻亲,您体内素王的血甚至比洛国公族还要多了,难道秦国会放过您吗? 外臣即便是在梦中也不敢这样想啊。” 齐王脸色大变,齐国群臣齐齐色变, 亡周者秦,族秦者洛! 这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谶言,现在秦国果然灭亡了周室。 那后半句……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武公若在,何至于此? 齐王明白了。 邦周就像是一艘豪华的大船。 船上有无数的房间,有的奢华,有的简陋。 齐国因为和王室还有洛国的关系,一直都住在最好的房子里面。 随着船越来越破,中途不断有人被扔下去。 但是齐国一直占据着其中最豪华的房间之一。 现在船彻底搁浅,有人要翻新这条船,以前的住户全都要清理掉。 其他的住户或许还能卑躬屈膝。 但齐国和上任船的主人,几乎就是一家人,投降了没人知道最终的结果。 齐王喟然叹道:“您说的是对的,还请您回到楚国,告知楚王,寡人愿意出兵。 但燕国同样要出兵才可以。 燕国沾染了胡人的习性,狡诈、没有信义。 等到齐国出兵,必然会偷袭齐国。” …… 魏国的霸权衰落之后,韩魏两国,再加上只雄起过一次,之后就再次衰落的燕国。 这三个姬姓国属于列国之中的添头。 而赵国很强。 从胡服骑射开始,再加上乐毅入赵强化了一波。 赵国能按着这三个国家锤。 但赵国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战略,是将自己的国土用大山天险所隔开。 所以对韩魏燕这三国的土地是浅尝即止,拿到关键的关隘就不再进攻。 目标一直都放在秦国昔日所割的旧土上,现在秦国愿意归还土地,真是切中赵王的心思。 蔺相只能哀叹:“秦国十几代君主,都是魏侯卿那样的无信之人,从来没有遵守盟约的。 相信了秦国的话,这难道不是自取灭亡的道路吗?”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秦国攻下洛邑之后,通往韩国的道路向着秦国大大的敞开着,再也没有了阻碍。 但是白起真正的目的却并不放在韩国身上,韩魏齐燕这四国,对白起来说都是冢中枯骨。 洛国不算。 他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有楚国和赵国,楚国纵深太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诸夏之南的土地。 昔年白起仿效孙武和庆忌,突袭楚国,打下郢都,楚国东迁,白起眼睁睁地看着,却没敢追击。 因为粮草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赵国虽然纵深小,但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若不是秦国手中握着赵国的命门之一,赵国恐怕是比楚国还要难对付的角色。 白起悄然离开了韩魏的战场,秦王稷用一位公族将领替换了白起。 而白起则率领着真正的秦国精锐前往楚国,两面同时开战,这就是秦国的底气。 不要说两面开战,即便是三面,以现在秦国的国力依旧能够扛得住。 …… 楚国,郢都。 整座城的楚人都知道秦军来进攻楚国了,王宫之中,群臣惶惶不可终日。 项曾大声道:“郢都曾经陷落过两次,吴国攻陷了郢都,最终我们毁灭了吴国。 现在轮到秦国了! 白起还在中原,没有了白起的秦军,就像是拔掉牙的老虎,难道还要害怕吗?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大战而已。 强大的就存活,弱小的就衰亡,这就是数百年征战不休的道理。” 在现在的楚国之中,项曾说话基本上一言九鼎,即便是楚王一般也不会反驳他的意见。 当白起悄然来到楚国的战场之上时,所面对的就是一座座武装到了极点的城池。 而且每一座城池之中,都屯驻着重兵。 这些城池首尾相连,在通往郢都的交通要道上,星罗棋布。 这道防御网之严密,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秦国想要攻下郢都,就要面对这些武装到牙齿的城池堡垒,还有无数同仇敌忾的楚人。 至于拼消耗,虽然秦国能够直接从汉水用船只运粮,但是楚国的江汉平原就在这道防线之后,楚国更是不可能缺粮。 秦军大营之中,所有的秦将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上将军,楚国的防御就像是乌龟的壳。 若是强行去进攻,可能要把所有的士兵都拼尽,也不可能攻破。 现在应该如何做呢?” 白起最擅长的是野战,所有众将对白起并没有抱特别大的期望。 却没想到白起突然狂笑起来,而且一边笑还一边道:“真不愧是楚国的贵族啊。 的确是他们能够想出的主意,愚蠢到了极点。” 众将闻言一喜,当然明白这是白起心中有了主意,连忙问道:“上将军,您心中可是有了计策。” 白起微微闭上双眼,感受着楚国熟悉的湿润空气,走出大营望了望天空。 转身对着所有人朗声笑道:“等。 等到上天襄助的那一天,楚人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所有秦将都面面相觑起来,难道上将军能像素王那样,召唤风霜雨雪? 又不是洛国公室,上天怎么会襄助我们呢? 楚国和秦国就这样相持着。 楚国在等齐国和燕国整军完毕,项曾不知道秦国在等什么。 难道是等白起在中原打完仗,再来接手楚国的战场吗? 但到了那个时候,再加上洛国,六国联军难道还会惧怕秦赵两国吗? “轰隆隆!” 荆楚的雨季再次开始了,宛如九天之上的银河倾泻一般,雨幕垂直的落向人间。 天空之中一片黑暗,乌云密布,漆黑不见五指,只有不时出现的一道道划破天空的闪电才能偶尔照出人的面容。 所有人都带着畏惧的神情望着这堪称末日一般的景象。 总说人定胜天,但那只是一种大无畏的精神罢了,真正面对天灾的时候,人力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大雨不断地冲刷着大地,无数的溪流汇聚入江河之中,水位几乎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 白起站在大营之中,望着这一场瓢泼大雨,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这就是他苦苦等待的天意。 秦副将脸上同样是狂喜的神情,但是转而又问道:“将军,这场雨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挖好的沟渠不会直接被冲垮吧?” 白起轻轻抹去营帐外溅进来的雨水,摇摇头道:“都是经过墨家子弟计算的,这些沟渠足以承受。” 秦墨已经完全放弃了从前墨家的理论,完全沦为秦国统一天下的工匠,甚至参与到这种战争中来。 按照秦墨的理论,想要做到非攻,就要天下一统,没有国别之争,就没有战争。 某种程度上,这种理论不算错,但明显已经偏离了墨翟的本意。 兼爱和非攻之中,兼爱才是墨家的核心,但这一条同时也是被抛弃的最为彻底的一条。 随着雨势渐渐减小,汉水以及汉水的各条支流都在疯狂的咆哮着,汹涌的水流向着大江汇聚而去。 所有的秦人都已经整装待发,他们所带的最多的就是弓弩箭矢。 “告诉所有秦人,割首授爵,这一次是大好的机会,能不能连升三级,免除徭役,就看他们勇不勇武了。” 所有秦军将领都向着自己麾下的各营士兵传达着消息。 “开!” 白起大吼一声。 “轰隆!” 仿佛是上天在回应,或许是上天也为之震惊,雷霆刹那亮起,照在白起的脸上。 没有丝毫的狰狞,即便是大吼着,即便是眼珠通红。 依旧是满脸的平静。 甚至有些和善。 “开!” 无数人齐齐大喊,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都震了一震,汹涌的狂流从高处直泻而下。 白起微微闭上了眼,即便他杀人盈野,但是对于这一次所释放出的恶,依旧不想见到。 这些被刻意蓄好的水,面对着本就承载到极限的河道,几乎在刹那之间,整条河道就被冲垮。 那些秦军所挖掘的通往城池的沟渠瞬间成为了无数水流的泄洪之地。 楚国士卒眼睁睁的看着汹涌的大水向着城池漫灌而来,望着一眼无际的水,他们甚至以为自己是在云梦泽之中。 毫无意外的,城门几乎在瞬间就被冲垮,湍急的河流甚至直接卷起大浪,浪花将城墙之上的楚国士卒瞬间卷入洪水之中。 洪水冲进城中,肆无忌惮的破坏着一切,收割着所有人的生命。 秦国士兵还想着收割人头,但是面对这副场景,纵然是秦人心中也有畏惧。 水火无情。 一着不慎,就要直接丧命洪水之中。 项曾就在和秦国对峙的最前线,望着汹涌而来的大水,面如死灰。 他忍不住大口的吐血,泣泪大吼道:“这难道是上天要灭亡楚国吗?” 他的家臣哭声道:“家主,城外有大船,您还能离开这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项曾脸上带着惨然的笑容,边哭边笑道:“走? 到哪里去? 这是楚国最后的机会了,难道要我见到楚国的灭亡吗? 你立刻带着子弟离开,带着王上东迁。 昔年郢都失落,先祖为王赴死,吾今日愿效仿先祖,与此城共存亡。” 面对决意的项曾,家臣只能哭泣着离开了这里。 稍顷,洪水冲击着城墙,比较薄弱的地方几乎刹那就被冲垮,项曾单薄的身影随着垮塌的城墙,瞬间就卷入其中。 ———— 秦将白起攻楚,水淹汉阳,楚人伏尸者百万。 楚相项曾殉难,楚人哀之。 曰:武公若在,何至于此?——《史记·楚世家》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秦异人 楚国败的实在是太惨了。 当伏尸百万,从一个形容词,变成名词的时候,这是一副何等恐怖的图卷呢? 无数肿胀的尸体泡的发白,横陈在山水之间。 树枝上,道路上,城墙下,到处都是。 即便是杀人如麻的秦军,心中依旧直发毛。 但手下却不停,这都是军功,真金白银的利益。 “将军,攻楚死的平民太多了,楚人定然恨您入骨。 楚墨中有无数轻生死的游侠,恐怕现在恨不得喝您的血,吃您的肉了。” 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白起“蹭”的一下拔出利剑,寒光闪烁,淡淡道:“昔年我兵败洛邑,王上没有杀我,还赐我此剑,为我升爵。 从那时起,我就立志要为王上扫平天下,吞并六国,再从洛国之中取得禹王九鼎。 这些事情一件件做完,都需要时间。 我这一生杀人盈野,想必是不会长寿的。 洛武公将我堵在关中这么多年,鬓角都出现了一根白发。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所以即便有伤天和,即便会危及己身,我依旧要做。 该回中原了,韩魏齐,还有赵国,洛国。” …… 整个诸夏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就连赵国,这个秦国的新晋盟友都直接头皮炸裂。 要说惨烈,数百年前的诸夏大战更加惨烈。 但一场战役伏尸百万,这就有点超出所有人的心理底线。 虎狼禽兽! 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这个词语,赵王这种劝谏都不听的人,甚至主动开始思考他和秦国结盟到底对不对,这也太恐怖了。 洛国之中更是沸反盈天,无数学子激烈的抨击着秦国。 秦国的举动,更是坚定了洛国公室的迁徙之心。 但迁徙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情。 洛宫之中,洛载的嫡长子,当代洛侯洛泽正和公室之人商议着。 洛泽望着手中的竹简,感慨道:“昔年邦周受命,殷商的贵族就迁徙到了大江之南。 一千年过去,现在轮到我们被殷商的贵族赶到南方了。” 众人默然,双方之间还是有些不同的,殷商贵族是慌不择路的逃命,路上不知道死去多少人,而洛氏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有人愤然说道:“白起……” 洛泽抬手道:“还是先将南迁的事情定下吧。” 过了片刻,洛泽的三叔洛格沉声道:“迁徙的事情可以慢慢做。 即便是最强的秦国统一天下,以现在的进度来说,至少还要二十年。 若是能杀掉白起,或许秦王稷就没有机会了,我们就有至少三十年的时间来准备。 迁徙的位置选择关键是两个。 第一要有小块的平原可以耕种。 洛墨子弟先去江东之地查看,最好是寻找到生活在山中的野人已经开发过的熟土。 用二十年的时间开发,只要能开拓出可以供养数十万人的土地即可。 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将愿意走的人迁过去。 第二要远离中原,路途遥远,易守难攻,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 比如太行山之中那种依山而建的城池。 关键时刻可以阻挡秦人的脚步,绝不能像昭城这样立于大平原上。” 实际上需要迁徙的人并不是很多,主要是三类。 洛国公族,这是必须要走的,不走真就是等死,但这部分人,基本上年龄都不大。 因为洛国和齐国在诸国之东,等到洛国灭亡的时候,现在的中年人恐怕已经垂垂老矣,只希望能和洛国宗庙社稷共存亡了。 另外就是未来的妇孺,这一批人现在还不急,要等新城建好,才能让她们过去。 主要是先把公族之中的医家和洛墨送过去,解决技术问题和水土问题,只要不生病,能种地,就能安稳生活。 商议完迁徙的事情,最棘手的白起之事,终于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杀白起,这是必须要做的。” 洛泽沉吟道:“如何杀? 战阵之上杀死他,还是直接刺杀呢?” 洛格眼中寒光闪烁,“白起水淹楚国,楚人死伤惨重。 楚国之中墨家游侠之风甚是浓烈,恐怕无数人都想要杀死他报仇。 只要我们提供一些帮助,杀死白起不是难事。 现在白起在军队之中自然是没有机会,但是秦国军队总是要回国休整的,到那时就是白起的死期。” 白起所做的已经超过了现在的道德底线,即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人还是会对生命有所敬畏。 赵魏韩三国的战场分出了胜负,赵国取得了不小的胜利,齐国和燕国,眼见韩魏楚还没等他们整军完毕就直接一败涂地。 人都傻了。 然后赵国前往接收秦国城池的使者就被杀了。 赵王愤怒的大吼着:“韩魏楚三国战败,为秦赵割地。 秦国理应将答应割给赵国的土地交出。 但是现在却直接杀死了寡人的使者,难道秦国是要背信弃义,不遵从盟约的内容吗? 这是想要和赵国开战吗?” 秦国使者不慌不忙的说道:“大王。 还请听外臣向您解释。 王上说,秦国的土地是先祖用鲜血一块块浇灌出来的,作为子孙难道能自作主张就割让吗? 但是王上与大王您的情谊是如此的深厚,王上愿意从韩魏的领土之中多割让一份赠予您。 若是韩魏敢不答应,大秦将士便为您覆灭韩魏,再将土地全部奉献给您。” 赵王都要被气笑了,秦国不仅仅背信弃义不愿意交出土地,甚至还要再忽悠他,让他和秦国一起背上灭韩亡魏的名声。 身为一国之君,赵王当然不能受到这样的羞辱,从坐席旁边拔出利剑,怒道:“秦人,赵人的利剑之锋利,上前来试一试吧。” 蔺相有些焦急,之前结盟他就不同意,现在和秦国刀兵相见,他还是不同意。 赵国面对秦国有天然的劣势,那些天然的防线形同虚设,根本阻挡不了秦军的脚步。 而且现在赵国连盟友都很难找。 赵王通过一番智熄的操作,成功的将赵国变成了孤家寡人。 秦国使者施施然走出大殿,赵王望着他狂妄的样子,愤声道:“卫兵,追上去杀死他! 再将秦国质子带来,既然秦国背叛盟约,那便再在赵人的面前,将秦国质子杀死。” 秦国质子是秦国太子的儿子,看着有些瘦弱,又有些懦弱,不像是悍勇的秦人。 “秦国背叛了盟约,寡人要杀死你,向秦国宣战。” 赵王第一句话就直接将异人吓得呆在原地。 但生死之间,顾不得许多,他连忙下拜道:“大王。 您有两千里的土地,数百万的臣民。 巍峨的大山是您的护卫,环绕的河流是您的盔甲,带甲的锐士是您的刀剑。 杀死外臣对于您来说就像是杀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但外臣以为,您实在是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想要让您的敌人痛苦,就要毁灭他所在意的东西。 如果毁灭了他不在意的东西,他反而会快乐起来。 外臣本就是秦国之中不受宠的公室子弟,秦太子将臣送来赵国,就是想要借着您的手杀死臣。 这样您落下了杀死质子的名声,而臣的父亲却消除了心中的隐患。 这难道是对待仇人的态度吗? 外臣为您感到不值啊。 若是您放过外臣,甚至帮助臣回到秦国之中继承王位。 难道臣会不报答您吗? 不要说区区旧国的割土,即便再多一倍,难道能够比得上您对臣的恩典吗?” 异人的语气很是诚恳,脸上甚至有眼泪淌下,赵王这个没脑子的,再次被说服了。 他扔下了手中的剑,将异人扶起,感慨道:“您说的对,寡人不应该杀死您。 秦国没有信义,您在赵国之中生活,定然将秦人身上的不正之气散去。 若是时机合适,寡人就送您回国即位,秦赵两国永结同心。 可惜你我同为嬴姓,不能以公室之女妻之。 不过寡人还是愿意送给您三个赵国美女,再送您金百斤。” 异人心中满是惊喜,没想到临死之前的求生之举,竟然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他更没想到赵王竟然真的会相信他的话。 从赞美到许诺,全是异人的空头支票,数百万生民之主,竟然弱智到这种地步。 异人认为自己坐在赵王的位置上,都比他强一百倍。 “大王,您的大恩,异人终生难忘,若是不能报答,愿死后堕入黄泉之下。” 没有丝毫主见,暴躁易怒,喜欢听好话,接受不了异己的意见。 蔺相绝望的闭上了眼,赵王基本上把一个昏君能踩的坑,全部踩了一遍。 他对这个君主彻底失去了信心,只想立刻离开赵国朝堂,回到封地去隐居。 赵王还不知道,自己的两大支柱,一文一武,现在已经有一个人要离开他了。 —— 昏庸的赵王被秦人欺骗,主动切断了和山东诸国的联系,这使得赵国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局面之中。 与此同时,在秦赵走向对立的情况下,赵王礼遇秦异人的做法,使得赵国国中贵族对他失望。 赵王昏庸而导致赵国的战略方向不断摇摆,这是赵国不足以与秦国竞争的主要原因之一。——《为什么是秦国》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秦王的承诺,难道能够相信吗? 一道来自秦国的诏令,吹过秦川,越过崤函,跨过无数人的埋骨之地,来到了白起的手中。 秦王稷对白起在楚国的行为大加赞赏,对于赵国的不满毫不在意,让白起带着秦军接收韩魏楚三国的土地。 并且要求白起先不要回到秦国,而是就地休整,如果赵国敢动手,就要狠狠地打击赵国。 这也算是一种保护白起的措施,现在痛恨白起的人太多,待在军中至少很安全。 楚国公室带着贵族一路奔逃,直属于公室的国人和强壮的奴隶都随之逃走,但还是有大量奴隶被丢下。 在战国末期,只有楚国这个依旧保留着世卿世禄制度和大量封君的国家还有这么多的奴隶了。 南阳和江汉一丢,颖水往西全都守不住。 楚国和秦国现在的局势,颇有一种昔年吴国和楚国在南方对峙的意味。 但不同的是,秦国要比昔年的楚国强大太多,整个诸夏完整的劈成两半,西侧全都是秦国的地盘,东侧则是山东七国,六王一侯。 秦国数十万大军驻扎在周、韩、魏三国的旧土上。 纵然给七国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但隐晦的风在七国之间流转着。 不仅仅是痛恨白起的楚人,列国君主都在寻求勇士想要刺杀白起。 尤其是韩魏两国,惶惶不可终日,覆亡之危,就在眼前了。 但是刺杀一国主帅又是何其艰难,尤其是白起深居简出,几乎不再外面露面。 洛国没想到白起竟然不回国,他不离开军营,即便是洛墨也没能找到机会。 洛氏现在手中所掌握的能确定杀死白起的神器,诸如千里符,都太过珍贵,不可能使用。 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了下来。 但是洛氏并没有放弃,洛泽沉声道:“现在白起躲在军队之中,但是大战一起。 难道他还能一直不出现在太阳之下吗? 万千崇山峻岭,处处都可以是他的埋骨之地。” 秦赵两国之间的摩擦不断升级,面对不愿意兑现承诺的秦国,赵国当然要从韩魏的国土上拿回来。 韩魏两国陡然发现,自己居然有选择给哪个国家割土的权力。 韩王和魏王倒是觉得没区别,但韩国和魏国的贵族却纷纷想要投降关系更近的赵国。 甚至直接违反公室的命令,郡守和贵族就带着军民投降了赵国。 韩魏二王见状,再加上一直要挑事的洛国,纷纷在秦赵两国之间拱火。 让现在唯一还拥有强大实力的赵国和秦国之间发生战争。 韩王更是直接给赵王写信,这封由整个韩国的才智之士想出来的信件,情真意切的为赵王着想着:“山东有七国六王。 韩魏疲敝,楚国惨烈,想必是不值得您关注了。 燕国偏弱,举国之力或许都不如您的一郡之地吧。 洛国地小仁慈,齐国富而不强。 只有赵国,诸夏大战虽然失败,但是之后却屡战屡胜,这些年还击败胡人,为诸夏开辟新土。 这种赫赫武功,数遍诸国都是没有见到的。 现在秦国想要一统天下,登基为天子的心思,没有人不知道。 韩魏齐楚燕五国都没有能力统一天下,洛国更是不会成为天子。 那唯一强盛的赵国就是秦国的阻碍了。 这天下的列国,除了赵国,难道还有人能战胜秦国吗? 想必是没有了! 看来秦国不愿意归还赵国的土地,就是因为秦国已经想要对赵国用兵了。 秦将白起出道以来,杀死的士卒有数十万。 韩魏楚三国都是人口稠密的大国,国中却被白起杀的连农耕的农人都凑不出来。 现在秦国盯上了赵国,我实在是为您感到忧虑啊。 秦国有灭亡韩魏的能力却没有这样做,难道是因为他不愿意吗? 实际上是为了迷惑您,让您看到这天下之间还有这许多的国家,这样您才会和他结盟。 如果您坐视秦国得到韩魏的土地,那么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秦国的强大,恐怕您也制止不了了。 如果白起歼灭了您的数十万军队,想必赵国的社稷就像是现在的韩魏一样岌岌可危了。 唉。 秦王稷派人给寡人送来了信件,说只要投降,就能够得到封君之位,但是寡人是不敢相信的。 以秦人的信用,即便暂时封君,恐怕最后也会剥夺。 到那个时候,生死都操持到别人的手中,恐怕连最后的尊严都不能留下了。 还不如像是周怀王那样战死沙场,至少整个山东诸国都传唱着他的名字。 天下之人都怜悯他,诸子百家都赞扬他。 亡国之君能够得到这样的评价,应当满足了。” 这封信一出,整个赵国朝堂都为之一惊。 不知不觉中,整个天下能勉强和秦国一战的竟然只剩下赵国了。 实际上这还是韩王恭维之语,事实上就是,失去山河屏障的赵国不是秦国的对手。 但赵国现在不得不战,因为韩王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 赵国大将廉颇,用兵稳重,尤其擅长守御和构筑防线。 他曾经对左右说过,“若是旧土还在赵国手中,哪怕秦国举国来攻。 只要粮草足够,吾能使秦军一步不进。 即便是孙武和吴起在世,也不可能攻破我所构筑的防线。”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赵国旧土几百年了都没有收回来,赵国面对秦国只能组织一条防线,战争就会变成兑子的游戏。 而赵国,兑不过。 而且赵国的粮草也顶不住。 秦国有渭河平原和经过数百年开发的蜀国平原,还有强夺魏国的大片土地,粮草起码是赵国的三倍。 赵王是非常善于接受别人引导的人,看了这封信,立刻就要和秦国开战。 在蔺相离开之后,廉颇就是整个赵国朝堂的第一人,而且还是久经沙场的大将,赵王自然点了他的名字。 “廉卿,秦国狼子野心,还请您出战,和秦国一较高下。” “是,王上!” 虽然心中悲观,但是身为大将,廉颇自然不会畏惧战争。 尤其是面对白起,廉颇并不认为自己比白起差,只不过白起所在的秦国国力实在是太强了。 就写这么多吧,我室友阳了,现在心神不宁,我担心断更,我的全勤奖啊,明天去买药,为我祈祷吧,呜呜呜。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王侯将相,黎民百姓,终有一死 浓郁到极点的墨色的乌云铺满了整座天空,没有一丝的光亮能够从中透下,就像是九天要压垮人间一般,几乎要触及到人的头顶。 天地之间静悄悄的,花草虫鸣之声半丝也无,万籁俱静之中,只有逐渐增大的风声,从轻轻拂动衣角,渐渐地人甚至都站不稳了。 “滴答滴答。” 指甲盖大小的雨滴落下来,很快就化作了铺天盖地的雨帘,落在山间融入了山泉之中,然后汇聚成小溪向着山下流去。 雨声之中隐隐约约能听到几个人在说话,带着明显的楚国口音,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的焦急。 山洞之中,坐着四五人,装束都很是简陋,颇有昔年墨者的意味。 这几人都很是年轻,眼神之中时不时有光闪过,锋锐异常。 身形看着精壮干练,个个手臂上的肌肉都高高隆起,皮肤则是风吹日晒的黝黑,手上满满的都是老茧。 若是长年待在军伍之中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军中神射手。 众人之中最年长的黑面男子抚摸着身旁的强弓劲弩,喃喃道:“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秦国和赵国之间的战事不知道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希望我们出现的不要太晚。 吾一定要手刃白起才能告慰父母兄长的阴灵。” 他全家一十七口只剩下待在江东之地的兄妹三人,但凡是在郢都的亲人,全都死了,死在那一场大败之中。 不仅仅是亲人的伤亡,所有的财富也都随着一场大水而烟消云散。 倘若不是还有一个姓氏可以依凭,他恐怕就要彻底沦为庶民,死后祖先也要为之蒙羞了。 杀死白起的人将会获得五十里的土地,这是楚国王室向整个诸夏所发出的悬赏令。 不知道多少人前往秦赵的战场,然后被这场大雨困在山中。 若是找不到好的避雨点,在这个发烧基本等同于死亡的时代之中,恐怕不少勇士都会直接死于这场雨中。 众人纷纷垂首道:“太一素王在上,至高的神明将会保佑我们。” 楚国巫祭的传统本就非常的浓厚,楚人好鬼神之说,更是闻名诸夏。 左徒屈子流传诸国的诗歌之中,对神灵极尽的赞美和歌颂,洛国公室很是喜欢,称赞它为“楚歌之美,诗之后,无出其右”。 尤其是素王加入楚地的信仰之后。 这是唯一一位真的有大量神迹曾经显现的先祖神灵。 经过楚国王室一宣扬,楚人就更是笃信鬼神之事。 “素王将会与我们同在。” 一个口音明显不同于楚人的声音响起,他自然不是楚人,而是洛人。 桥云是洛墨中的佼佼者,他的父亲是桥城,武公的亲弟弟。 他的妻子是随着使团来到洛国的楚国女子,最终在回到郢都城中探亲时,死在了那场仿佛永不停歇的大雨之中。 他沉寂了很久,在公室决议杀死白起之后,主动向堂兄洛泽申请前往刺杀白起,这是私仇,他选择了和自己的舅哥一起。 他的身形很是强壮,尤其是一双手臂,肌肉的线条几乎要将衣服撑起,但是却并不显得臃肿,而是充满了力量感。 他的身侧放着一把明显不同的强弓,那把弓明显就是特制的弓箭,一般人不要说射箭,恐怕就连稍微拉开一点都做不到。 这人手中所握持的箭矢也不同凡响,箭头的位置不是青铜的颜色,而是一种比较明亮的带着些许白光的金属。 这种金属在洛国之中,被称作“锐金”。 不论是开采还是制作武器都很难,但是这种金属的破甲效果极好。 远远超过青铜那种容易卷刃的金属,只要臂力足够,就能直接射穿,而且又不像铁那么脆,容易损坏。 实在是杀手刺客所必备的神器,只可惜这种金属实在是太少。 洛氏手中的一部分还是依靠着白板道具直接兑换复制出来的。 众人有些艳羡的望着强弓箭矢,但那把弓他们都是试过的,以他们的臂力都只能勉勉强强拉开。 如果拉不开那等强弓,这锋锐难挡的箭矢到了他们的手中也是浪费。 “轰隆隆!” 九天之上的神灵发怒,肆无忌惮的发泄着自己的神威,蜿蜒如网的闪电刹那之间出现,天地之间引来了一瞬的光明,然后再次归于黑暗,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在每个人的心间。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不仅仅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大了起来,仿佛是在为人间献上一曲挽歌,哀悼人间战死的生灵。 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痛苦的表情,这场似乎不会停下的大雨让所有人回想起了那一场近乎毁灭楚国的大雨。 …… 秦国和赵国的战场之上,早已是尸横遍野。 廉颇已经离开了战场,被赵王调回了邯郸之中,现在战场上是赵国新生代最出色的天才,赵括。 事情还要从廉颇和白起的对峙说起。 正如廉颇所预料的那样,缺乏山河形胜之地的赵国,果然不能有效抵御秦国的进攻,他只能利用赵国现有的地形重新修建一些难以被攻破的城池堡垒。 但人力所建造的自然是不如上天所造就的。 正如通往秦国的崤山山脉以及巴蜀之地的山脉,崎岖难行,建造一座城就能抵御百万大军,哪里是人可以比拟的呢? 但是赵国之所以还能够坚持下来,是因为白起想要诱敌深入,将赵国的军队引入口袋阵之中。 然后秦国只需要守住几个关键的关隘,赵国的军队就会被困死在其中,这是白起的一贯做法。 但廉颇是天下名将,根本就不上当。 他非常清楚,晋中的关隘之中,一多半都在秦国的手中。 一旦自己贸然进击,很大概率会被秦军击溃,抄断后路。 秦军甚至只需要控制几座城池就能完成对赵军的合围,对白起来说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一旦被困,断粮断水的赵军,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军去冲击由群山峻岭和险要雄关,所组成的防线。 这一听就觉得很蠢,断水断粮的赵军,去冲击由精锐秦军所组成的防线,那简直就是做梦。 所以面对秦军数次的败退,廉颇断定其中定然有诈。 哪怕现在和秦国交战,防线时刻摇摇欲坠。 但廉颇绝不贪恋优势,就在这里和秦国耗着,绝对不能冒险。 虽然他心中很是急切,因为赵国的粮草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不够供给大军所需。 而且是远远的不够。 因为这些年来,赵国连番的天灾,造成了大量的粮食减产。 昔年邦周那么强大都败在一场场天灾之下,赵国又怎么能够避免呢? 一时之间,战场之上对峙的双方大将都很急。 白起的战略目的达不到,又不知道赵国要粮尽,所以要绞尽脑汁的思考对策。 廉颇则是完全找不到能战而胜之的法门,还要看着战争的局势就这样一步步走向对秦国优势的局面。 而且一旦粮尽,廉颇唯一的选择就是率领着大军撤出这些城池,拱手让给秦国。 白起得知赵国国内对廉颇保守的战争策略已经颇有微词,立刻就决定祭出秦国经典战术,让赵国换将。 赵国朝堂的斥责信件在这之前就来过好多次,信中对廉颇斥责道:“你是赵国的大将,王上因为信任你而任命你为统帅。 但是伱却一直龟缩于城中不敢接战,难道是因为畏惧吗? 战报之上,赵国儿郎英勇,数次大胜秦军,但是你却不让追击,导致战机被延误,这难道不是你的过错吗? 身为统帅却畏惧秦人,难道能够率领赵国取得胜利吗?” 白起诱敌深入的计划,再加上廉颇的确善于用兵。 表面上来看,赵国的确取得了不小的胜利。 这让赵王和不懂兵事的公卿们对秦人和白起升起了轻视之心,加上粮草耗尽,赵国迫切的需要决战。 当换将命令到达的时候,廉颇并没有愤怒,而是神情复杂,他知道这是自己注定的结局。 他向着左右说道:“人力有时穷尽,现在的局面吾不能解。 若是有武王,兵主熊顿,洛武公那样兵形势的将领在世,一马当先,配以三万精兵,驱使风雪,或许能正面对秦国战而胜之,让白起的万般谋划落空吧。” 廉颇同样是兵权谋系的将领,单论个人能力他和白起虽然有差距,但并不大,主要是擅长的方向不同。 但因为秦赵两国之间的国力差距,廉颇只能黯然退场。 …… 血。 漫山遍野的尸体,无数的赵人在蜂拥着向着关隘冲击,就像是蝗灾一般。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没有携带大量的攻城器具,想要攻城简直就是做梦,无数的尸体倒在地上,城池却像是巍峨的高山一般,不可撼动。 一败涂地。 投降吧。 投降不会死。 赵人放下了武器。 然后迎来了屠杀。 晨光破晓,白起终于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是距离邯郸城最近的城池,他遥遥望着,心中激荡。 在他数十步之内,一队队甲胄齐全的武士保护着他,三百步之内还有秦军的精锐随时可以赶到。 这已经是防御最薄弱的时候了,秦军在搜罗全城。 周围的房屋都已经拆掉,没人能藏身。 实际上只要控制了百步之内的距离,刺客基本上就无用了。 他轻轻解下面甲,面容苍老而苍白。 所有跪在路边的赵人都满脸痛恨的望着他,白起没有在意。 从他露面开始,他几乎每天都要遇到刺杀,在赵国的土地上,他根本就不能自己出行。 那简直就是找死。 “王上,只剩下洛国了,您会是新的天子。” 白起轻轻抚摸着剑,然后脸色一僵。 “噗嗤!” 六百步外,桥云手臂上满是鲜血,他的手臂已经废了,但面容冷肃。 “人,终有一死!”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姬昭苏醒,新的天阶道具 混沌不知深处,白色的气流在流转,沉睡了数百年的姬昭,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双完全充斥着金色的瞳孔,威严神圣。 他浑身上下宛如美玉铸就,没有一丝的瑕疵。 无数五彩的花瓣飘落下来,环绕着他。 姬昭心中从未如同现在这般畅快,忍不住大声笑道:“千载炼假终还真,出得牢笼掌乾坤。” 宽大的黑袍披在身上,贵气凛然。 他的分神从桃林中瞬间消散,化作清风回到了他的体内。 他的目光落在桃树下的棋盘旁,姬灵均以桃花为床作被,正熟睡着。 睡梦中的姬灵均少了很多的清冷,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有一丝的粉红,望着竟然有些娇憨的意味。 姬昭突然想到了地球上的一句古诗,人面桃花相映红,真是与这一幕相得益彰。 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 姬昭摇摇头,脸上带着笑,他的身影出现在桃树下,缓缓跪坐在石桌前。 他沉睡太久,自然是要好好看看这些年的积累。 首先就是那一笔随着家族延续所得到的庞大气运。 除了为子孙施加祖宗保佑之外,几乎就没有使用过,现在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万。 不过虽然看着很多,但是想一想,按照千年来计算,实际上平均到每一年,也就是一万五千点。 这点气运用来保佑子孙或许还够,但是想要驱使那些大量消耗气运点的道具,恐怕就远远不够了。 地阶的桃花源就不说了。 比如玄阶的望子成龙,更是全程都要用气运点来写就。 还有地阶的元鼎虽然能够为子孙洗点,但是对气运的消耗也是不小的。 想到这里,姬昭将自己所持有的道具一件件翻出了,当初他对家族子孙说,这些都是天命神器。 到了现在,能够完全看穿这些道具本质之后,姬昭发现这些东西真的是神器。 那些程序员设计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平衡,光顾着让土豪老板爽了。 尤其是天阶道具,天人卡是真的把人变成天人,除了精神状态,从身体构造到灵魂已经完全不是一个物种了。 百万人敌是真的百万人敌,而不是一种形容词。 司天监台不仅仅是保佑风调雨顺,只要花费少量的气运,这个神器立刻就能变成覆盖面在全国的天象武器。 臣服就是和风细雨,连年丰收,不臣服就是风霜雨雪轮番来袭,还能雷霆闪电对某些单位进行定点清除。 黄阶的六月雪和借东风,比起来真的连弟弟都算不上 这两件神器一用,什么天命,什么人定胜天,都是玩笑,这是直接来自高维的降维打击。 地阶道具从效果上远远不如天阶,但是姬昭觉得地阶道具的画风很奇怪。 元鼎、桃花源、须弥芥子、圣贤转生,从名字上还以为是在修仙世界之中。 玄阶道具除了那些唯一玄阶之外,就正常了许多。 黄阶道具就属于添头,但好在邦周彻底崩毁之后,基本上不存在枷锁的反噬。 只要不重复使用借东风和六月雪,其他道具基本上没有副作用了。 只要气运点足够,洛氏完全可以使用一千张卫士道具,召唤出一万个武力80的傀儡。 除非天人降世,否则人间是不可能有人能阻止的。 姬昭很多年都没有抽过奖了,主要原因是他不清楚新王朝之后,气运的获取速度怎么样。 单纯的凭借大事件来获取气运点太慢了。 姬昭当初开启分封,拿到了天阶道具,但是奖励的气运点却只有几千点。 由此可见,气运点有多么的难得到。 若不是洛国作为邦周的大股东,源源不断的有进项。 姬昭估计自己能拿到现在五分之一的气运点就算是运气好了。 这些气运点就是洛氏为什么一定要给邦周流血的根本原因。 因为没有邦周的气运,洛氏所谓的功业就是一场空,或许早就在某一任昏庸的国君统治下覆亡了。 现在失去了最大的进项,姬昭要感受一下之后气运点的获取速度,然后计算一下气运的消耗速度,达到一种平衡。 气运是家族延续的根基。 没有气运,即便是姬昭也对家族施加不了什么影响,他还没有强到那个程度。 【大哉邦周,千年王朝成就达成。 这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千年王朝,往前不可见,往后不可追,无数人都会颂唱这个时代,您的家族在其中居功至伟,您获得了地阶……】 ? 千年王朝这种成就,以后再也不可能出现比这个更高的成就,就给一个地阶道具? 把我当作冤大头吗? 真当我洛昭还是刚刚穿越过来的弱鸡? 我这千年以来,无数代子孙前仆后继,难道是为了现在一件地阶道具吗? 姬昭瞳孔之中森寒之光闪烁,再也没有丝毫的温情,满是冷酷。 道道波纹从他的身上散出,扩散出了这片小世界,直直的到达了混沌之中。 上千万棵桃树组成的桃林,无数的花瓣开始飞舞。 既然不想好过,那大家都别过了。 我不通关成神,你这个世界也别要了。 系统的声音陡然停了下来。 【尊敬的主人,这不是系统的意愿,是天命的选择。】 姬昭抬头望着天。 虽然混沌之中没有四方上方,没有过去未来,但是经过千年这一道坎之后。 他知道那里就是天,世界最底层的程序。 程序是有纠错机制的,当发现现在的选择会带来更大的BUG时,程序就会选择错误更小的方式来运行。 一道机械漠然的信息传来,姬昭皱着眉头,他望向人间。 一个婴儿在赵国呱呱落地,有紫气闪过,然后是新生的懵懵懂懂。 姬昭无语道:“吾知晓了,数百年前吾就已经答应,难道会违背誓言吗?” 姬昭有些无奈,上天总是担心他违背誓言,出于恶趣味来破坏秦汉的出现。 因为他恰好有两件天命神器,可以改变命运。 或许秦国天命刚刚出现的时候,姬昭还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是经过了数百年的岁月,姬昭的想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姬昭和上天激烈的交流着,要达成最终的交换条件。 【大载邦周,千年王朝成就达成,您获得了天阶道具——天书。】 【天阶·天书(诸天神魔,九幽阴灵,尽在此书之中):天书之上有三百六十五空位,使用者将人名写入,消耗气运可以上调20以内的属性,上限为99,只要不抹去名字,属性就永远存在,使用者死去,道具失效,所有增幅全部消失。 注意:九维属性的提升所消耗的气运是不同的,提升的幅度越大、人数越多消耗会成倍增加。】 很强,不愧是天阶道具,简直强无敌! 单看可能还看不出来,但是和地阶英灵卡一比,就知道这件道具延续了天阶道具的强无敌,简直批量生产顶级名臣。 【在接下来的秦汉四百多年中,您只要不使用天阶道具,每年您将会额外获得一万的气运点。】 虽然是分期付款,但这可是将近五百万的气运点,姬昭自己都不敢保证洛氏在汉朝能搞到这么多的气运点。 为了保证姬昭不乱搞,天命算是大出血了,而且是涸泽而渔的大出血。 它现在只想着尽量维持,至于之后姬昭用这些道具搞出什么事情,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 姬灵均悠悠醒转过来,然后就见到了老祖宗。 她脸上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潮红,黑红的袍服上则是腾飞的凤凰,空灵的瞳孔之中,时不时有凤凰虚影闪过。 姬灵均欢喜地脆声道:“老祖。” 然后跪坐起来,为姬昭轻轻倒上茶,虽然两人都可以不喝,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望着越来越神异地姬灵均,姬昭觉得她不应该生在凡尘之中,应该去类似于遮天那种世界之中,成为女帝才是。 这时姬灵均才发现石桌之上竟然是人间的画面,家族的境遇越来越难了。 “老祖。” 灵均有些担忧的轻唤道,姬昭摸摸灵均的头道:“灵均,不要担心。 死亡是万灵的归宿,洛氏同样如此。 但我站在死亡的尽头,英灵殿会接引他们。 三千年之后,曾在生前颂唱我名,英灵殿就会接引他们。 你难道忘记了? 英灵殿中,很多雕像的底座上,有无数的洛人画像都在上面,那些都是曾经随着历代家主而战的勇士。” 姬灵均喟然叹道:“倒不是担心生死,只是有些不忍心见到子孙受苦,而且是上天所带来的恶意。” 姬昭闻言道:“洛氏从来感受到的只有正面情绪。 仇恨、愤怒、不甘心、痛苦、无力,这都是会让他们成长的东西。 你看人间的孟轲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然后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不经历最痛苦的蜕变,怎么能够从天命的枷锁之中挣脱呢? 想要化国为家,洛国公室仅仅逃走是不可能的,洛国是特殊的,洛国公室有洛国公室的死法。” 姬灵均闻言微微侧首,眉眼弯弯笑道:“老祖,灵均知道了。” (本章完)来源:/txt/45174/30969688前一章第一百七十章:姬昭苏醒,盘点千年的积累下一章第一百七十一章:秦王政 第一百七十一章:秦王政 赵国,邯郸。 “嘭!” 秦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地上的尘土落在他的身上和脸上,看着很是狼狈。 但他满脸都是桀骜和不屈的神情。 他面容很是俊美,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 但是配合着深邃的眼神,却带有一丝阴鸷。 并不令人厌恶,正相反,这为他增添了许多魅力。 “秦人杀死了数十万的赵人,秦人都该死。 等我们长大就会杀进函谷关,攻破咸阳,把你们秦人全部杀光,报仇雪恨。” 孩子说出的话最是直接,这是赤裸裸的仇恨,秦政虽然小,但是知道这个话题是不能接的。 “你的父亲怕死逃回了秦国,他不要你了,伱是个野孩子。” 秦政抹抹嘴角的血迹,大声道:“我是秦国公室,秦国是诸夏最强,比山东七国加起来还要强大。” 一听到秦政竟然还敢反驳,这群孩子当即就叫道:“没有宗族就是野人,你是个没有姓氏的野人。” 等到这些孩子离开,秦政才缓缓起身,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家中。 他的母亲赵姬见到他的样子,抱着他哭泣着。 白起坑杀赵军后,秦赵两国之间的关系急剧恶化。 虽然赵王还没有找秦异人的麻烦,但是秦异人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于是在商人吕不韦的帮助下,逃离了赵国,回到了秦国之中。 为了掩人耳目,秦异人果断地将赵姬母子留在了赵国之中,他自己逃之夭夭。 虽然赵人没有杀死他们母子,但是相依为命的母子两人,生活实在是算不上好。 秦政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长大,自然不会是满心光明的人。 现在唯一能带给秦政慰藉的就是他的母亲赵姬。 还有那个离开赵国时,许诺一定会回到赵国将他带回秦国的吕不韦。 秦政望着自己柔弱的母亲,回想着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心中实在是郁结,喃喃道:“先生,您何时才能来接我呢?” 他想要回到秦国之中,想要成为手握大权的贵族。 不论是成为佐国的相邦,还是成为像白起那样的大将,都可以。 他只想要权力,只有权力才能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任何人的欺负。 “嗒嗒嗒。” 突然一大群人的脚步声传来,秦政猛地向院外看去,脸上一喜。 吕不韦! 吕不韦同样见到了正在哭泣的赵姬和满脸惊喜的秦政,连忙快走几步,喜声道:“夫人,公子。 昭襄王崩,先王守孝结束,三日即崩,王上即位,现在可以接您二位回秦国了。 从此您就是秦国公子政了,而且还是王上的长子。 以秦国的实力,难道还有人比您更加的尊贵吗?” 自己的爷爷和太爷爷竟然这么快就都死了? 惊喜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秦政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生怕这是午夜梦回之时的幻想,当来自秦国的宫人为秦政换上公子袍服的时候,感受着无数人的前呼后拥,秦政知道这是真的了。 当秦国的车队从邯郸城中离开,无数的赵人愤恨地望着,但是却没人敢于上前。 秦政见到了今天欺负自己的那几人,现在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的低着头。 他微微眯起了眼,要将这一刻的感觉记住。 这些都是因为公子的身份而带来的,仅仅是秦国的公子就有这么大的威势。 那太子呢? 甚至秦王呢? 秦公子政。 秦太子政。 秦王政,等到那一天才是最辉煌荣耀的时刻。 秦政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惊喜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的父王,竟然同样是早死。 十三岁,他成为了秦王政。 他将最信任的吕不韦拜为相邦,拜为仲父,为他治理秦国。 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没有亲政的傀儡,但他知道,只要等待,所有的权力都会落到他的手中,而他现在需要的就是学习。 吕不韦是个商人,而在秦国的耕战体系之下,是完全没有商人存在空间的。 再加上他经商游历各国,敏锐地意识到了秦国这套制度太过酷烈。 他想要用黄老之术,为秦国这架严密到极点的战争机器上一些润滑油,让它稍微松一些。 以现在秦国的国力,不再需要如此酷烈的制度,齐法家的制度就非常好,既能强国,又给了齐人较为宽松的环境。 …… 洛宫。 洛国公室正激烈的讨论着秦国的这一道命令。 洛太子继有些激动的说道:“父亲。 秦国相邦吕不韦说天下没有不变更的法度。 他邀请天下才智之士入秦,言明百家子弟皆可前往。 但凡是才智之士,但凡能在府中留下片言只语,他就会以高官厚禄,黄金美玉来回报。 他要在秦国之中融合百家学说,创造出一套最完美的制度,来替换现在的秦法。” 秦法要变了!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吕不韦是秦国相邦,秦王政待他如父,他想要变更法度是能够做到的。 洛国对秦国的厌恶就是源自于秦国的法度。 楚国是个连变法都没能完成的国家,还是上古那一套世卿世禄的制度,注定灭亡的国家没什么说的必要。 单单说变法之后的国家之中,齐国的变法是洛国最满意的。 既废除了世卿世禄,打开了底层的上升通道,而且还能富民,对国人的压榨没有那么严重。 齐国击败魏国之后,还成为了诸夏第一强国,证明齐法家的制度是能够让国家战斗力提升的。 只可惜齐国的地形不太好,六国伐齐直接将齐国干废了,数百年都没能缓过来。 另外就是魏国的变法比较彻底,实际上卫鞅本质上是将魏国的变法搬到了秦国。 尤其是最核心的制度基本上就是照抄。 不论是废除世卿世禄,给庶民上升通道。 还是允许土地自由买卖,增加自耕农,破坏奴隶主贵族的经济基础,都是魏国做的。 如果秦国只是单纯学习这些先进的法度,洛国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是个好事。 旧贵族实在是太腐朽了,该是时候扫进垃圾堆了。 但是秦法没有这么做,卫鞅对魏法进行了偏科的强化,疯狂的在战争潜力加点,整个秦国进入了耕战体系。 秦人要么种地,要么杀人,不存在其他的选择,这种严苛的程度,是经过变法的列国所见不到的。 再加上卫鞅见到了魏武卒那种直接封地的兵种的坏处,于是九罚一赏的思想就被贯彻。 先赏赐,再夺走,这样就不会陷入赏无可赏的境地之中,完美解决了秦人斩首获得爵位之后,就战斗力下滑的危机。 洛泽感慨道:“秦人的耕战体系实行了一百多年,按说早就该有从底层杀出来的勇士了。 但是看看秦国之中,不论军队还是朝堂之上,基本上都是秦国公族和六国贵族把持权位。 这套法度只能满足君主一人的统治欲望,现在终于是改变它的时候了。 让学宫中的百家之人向西而去,去到吕不韦府中,摧毁秦国的法,改变现在这个秦国!” 洛国一呼,群起响应,无数学子向着秦国而去,吕不韦热切慷慨的接待着这些百家之人。 无数的金银珠玉被撒出,这些百家学子日日夜夜在吕不韦的府中将自家的思想记录下来,吕不韦用黄金来交换这些。 这些百家之人对秦法大加批判,几乎就是指着鼻子骂,并且提出修改的法门。 主要就是一条主旨,“不恤民力,不加慈仁,这不是自然之理。 诸夏子民不是奴隶,等到忍受不了的时候,自然就会反抗。 一反就是天下皆反,宛如洪水汤汤,不可逆势。” 吕不韦本就不喜欢秦法,于是侧耳倾听,感到大有收获,“不听百家之言,竟然不知道秦法的弊害已经到了这等程度。” 这部书编撰数年,终于大致面世,吕不韦曾想将之命名为《吕览》,但众人劝阻了他。 “洛国中有《洛宫春秋》,那是天下经书的顶峰,字字珠玑。 现在您所编撰的这部书,包罗百家之学,以春秋为名才适宜。” 吕不韦闻言振奋不已,于是改作《吕氏春秋》。 吕不韦如此的大张旗鼓,自然引起了秦国贵族的警觉。 说来很可笑的一点,军功爵位制度实际上能够保护贵族的利益。 秦国中早就没有了旧贵族的生存余地,但是新贵族,尤其是从六国而来的士人,他们发现,现在秦国的制度,除非那种横压当世的绝顶天才,可能一跃而起。 否则,即便是有天赋才能的人,也要先在战场上和无数的徭役中活下来再说。 即便是活下来,还要小心邻居不要犯罪,否则连坐制度,一切白干。 秦人要耕战,没时间读书,但是官吏的数量却会随着统治的扩大急速扩张,那就只能用六国之人了。 所以秦国之中的六国贵族是最反对吕不韦变更法度的,他们甚至直接到秦王政面前说道:“王上,秦国因为商君变法而兴盛,现在甚至有一统天下的迹象了。 可见秦法是正确的,不去坚持正确的,反而要改变它,这难道是明智的吗? 臣请您治罪吕不韦,这是置秦国社稷不顾啊。 况且吕不韦府中的学子抨击国政,这是违反秦法的,应当按律处置。” …… 吕不韦是战国末期最具有传奇色彩的商人,他从一介布衣,以超绝的眼光一跃而起成为秦国相邦。 他广揽门客,穷尽百家至理,融会贯通,最终编撰出《吕氏春秋》。 无论后人褒贬,这部以黄老道家为根基的书,是足以改变秦国命运的大典。 秦国给予了他至高的荣耀,他还赠足以挽救秦国的思想。 但是命运总是玩笑,因人废言无处不在。 吕不韦因为立身不正而连累这部巨著时,不知道他是否会有些许的悔恨呢?——《浅话先秦》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秦国的王,天下的王! 天光乍破,晨辉照在咸阳的城墙上,和比比皆是的千年古城相比较起来,这是一座很年轻的城池。 但任何人望见这座城池,都会感觉到深深地压迫感,即便是巍峨转折瑰丽的骊山也不能丝毫遮掩。 这里是现在天下的中心,昔年周武王从这里出击,击败了东方的殷商。 现在秦国同样要从这里驱驰着秦人,取得天下。 吕不韦的权势实在是太过煊赫了,他豪言有人能删减《吕氏春秋》者赏千金,但是谁敢去呢? 这不是学术讨论,而是明晃晃的站队,是臣服还是对抗,大贵族不需要选,小人物不敢选。 这让吕不韦的声威更是壮大起来,但是他的作风却引起了不少门客的担忧和不满。 “纵观列国变法成功,君主支持的就成功,君主废弃的就失败。 文信侯有着煊赫的权势,有着秦王政的支持,他不用正路,却用虚张声势的方法,僭越秦王的权力,这难道是能够成功的道路吗? 如果变法的代价是践踏王的权威,那么即便一时成功,但终究是会失败的。” …… 早已经历了无数次政治斗争的秦国公卿,带着嘲讽的注视着文信侯吕不韦。 欲要其灭亡,先使其疯狂。 吕不韦现在越是煊赫,倒吕的时候证据就会越足,尤其是他还和太后赵姬那个愚蠢的女人有着那么深的纠缠。 秦王宫中,公子升为秦王政整理着袍服,“王上。 咸阳城中有宵小之辈在传言您是吕相的子嗣,要不要直接将这些人抓起来杀掉。” 秦王政闻言道:“自然要杀死!” 然后他的身子一顿,有些僵直,眼中几乎瞬间就通红起来,带着森寒的语气,狠声道:“公子,咸阳城中的宵小之辈为什么会传仲父和母后的事情?” 秦王政知道这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情,能够有这样的传言,仲父和母后之间,一定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里,秦王政用力攥住了拳头,甚至缓缓地渗出了鲜血。 这二人是赵国那片灰暗的岁月之中,唯一能够带给他一丝光亮和慰藉的。 秦王政的血统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嬴姓宗族还不至于让外人坐上秦王的宝座。 公子升故意这么说,是因为秦王政最信任吕不韦和赵姬。 若是秦王政知道了这两人之间的奸情,再知道吕不韦的张扬跋扈,甚至代王行事,一定会对吕不韦生出嫌隙。 再将假太监长信侯的事情告知,让秦王政知道自己的母亲为情人生下了私生子,还欺骗他,甚至私下里还想要让假子坐上王位,秦王政会做出什么事呢? 公子升犹豫的支支吾吾说道:“臣听闻文信侯前些年时常出入太后宫闱之中,近些年倒是少了。 想必只是一些无聊之人的流言罢了,文信侯是您的仲父,又不是您的生父,怎么会出入太后的宫闱呢? 况且文信侯深得您的信任,执掌秦国国政。 每日到他府邸上拜见的人,可以将整条街道拥堵住。 他每日里要处理整个秦国的军国大事,事事做主,难道还会有时间去做苟且之事吗? 王上,您不要忧虑,臣这便去把那些谣传之人抓住处死。” 假太监长信侯的事情他没说,今天话说的已经不少了。 而且这种事情就是要秦王政自己查出来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全都由自己说出来,反而不妙。 秦王政面无表情,眼中幽深晦暗,轻声道:“公子,您先下去吧,寡人有些乏了。” 公子升走出大殿,隐隐约约听到了殿中传来一道响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秦王政虽然是从赵国归来的质子,还没有亲政,但是王本身就是一种权力,很多的人都围绕在他的身边。 事情很快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万万没想到,本以为文信侯吕不韦已经是大胆了,长信侯与他母后所做的丑事,还危及到了他的王位。 秦王政有些失魂落魄的在秦王宫之中走着,护卫在后面隔着数十步保护他。 夜空中的云将月色遮挡住,天地之间一片暗淡,秦王政跌跌撞撞的寻到一个台阶,直接坐下。 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他轻轻地靠在墙上,脑中回想着当初在赵国之时,母后将自己搂在怀中,轻轻地安慰自己。 人心的变化,比大河之中奔涌的浪花还要快! 随着记忆不断显现,秦王政的眼泪终究没有流下来,而是直接干涸在眼眶之中。 他刚刚要加冠的面容前一刻似乎还带着一丝的稚气,但是这一刻却陡然坚强起来,像是金铁利剑。 眼神愈发的幽深,月光从云中探出头,斜斜的射过来,映照着他的面容亮盈盈的,但微微陷下的眼眶却完美的避开了这一束光。 阴暗晦涩,黑不见底。 …… 秦王宫中,四周的高墙之上,无数的火把举起,将整座深沉的秦王宫映照的灯火辉煌起来。 在城墙下的甬道之中,那些士卒慌慌张张的跪伏在地上,不住的讨饶着。 当长信侯见到早就埋伏好的甲兵时,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中了秦王政的计策呢? 秦王政站在宫墙之上,望着即将被车裂的长信侯,眼中满是恨意。 他的母后赵姬就站在他的身边,瑟瑟发抖着,向着他哭泣哀求道:“政儿,你饶了他吧,母亲日后绝对会管好他的。” 秦王政微微闭眼,心中痛苦至极,他愤然道:“母后,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啊! 他是谋逆的大贼,您竟然让儿臣放过他? 若是他谋逆成功,难道会饶恕儿臣吗? 母后啊,儿臣才是您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我们在赵国相依为命,上天眷顾才有了今日的富贵荣华,现在您却……” 泪已经流干了,话也说尽了,秦王政的声音冰冷起来,“纵然骊山崩塌,大河枯竭,今日他一定会死,他的两个孽种都会死。 您是秦国的太后,儿臣不会对您做什么,但儿臣再也不想见到您,会将您送出咸阳,再也不要回来了。” 说完,秦王政转身就要离开,最后只在赵姬的耳边留下一句,“就当昔年您和那个叫秦政的孩子都死在了邯郸城的寒风中吧。 寡人是秦王政! 现在是秦国的王,日后是天下的王!” 赵姬眼睁睁的望着秦王政离开,眼睁睁的看着长信侯被车裂,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幼子从城墙上被狠狠地摔下,化作一滩肉泥。 惨叫声,啼哭声,鲜艳的血那么刺眼,钻心剜骨的痛苦,赵姬这个耽于享乐,愚蠢至极的女人,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她毁了自己的一生,同时毁灭了秦王政心中的光明。 …… 长信侯伏诛速度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挑拨秦王政的公子升同样震惊。 赵太后名为离开咸阳养病,但实际上是被放逐,更是让众人胆寒,整座咸阳城一时之间都安静了下来。 那座秦王宫仿若龙潭虎穴一般,那个刚刚加冠的王,向着整个秦国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声音或许很轻,却比整个秦国千万人齐声还要大,比晴空惊雷还要响亮。 他是秦国的王,他的意志就是秦国的意志。 吕不韦惶惶不可终日,他想要逃回自己在洛阳的封地,但是却想起了昔年商君旧事,最终放弃了这一想法。 他从一介商人靠着眼光和胆量一路成为秦国的相邦,在秦王政没有亲政的数年之中,执掌大权,他不想成为史书上的笑柄。 于是在夜色之中,他来到了秦王宫中。 见到秦王政的那一刻,吕不韦有些恍惚,望着眼前的男子,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秦王政的面容没有多大变化,依旧俊美,但是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坚硬而无畏,阴戾而深沉。 秦王政指着下首的坐席轻声道:“文信侯,寡人想见您很久了。” 文信侯! 吕不韦刚刚坐下,手便抖了一下,秦王政没有称呼他仲父,而是文信侯,看来今天是不能善终了。 “王上,臣祝您千秋万岁!” 他高高的举起酒杯,人却低低的跪伏下去,秦王政淡淡道:“文信侯,您是先王时的宠臣,先王将洛阳的十万户都封给了您。 在周王朝时,这是宗亲都不能得到的厚赏。 武安君白起为秦国立下了何等的功劳,才得以封君。 而您寸功未立,却得以封侯,这不得不说是先王和寡人的恩典了。 是也不是?” 吕不韦哽咽道:“是!” 秦王政又道:“既然得到了这么大的恩典,为何还要做下那些僭越之事呢? 寡人多想与您共享富贵啊。 您真是辜负了寡人和先王。” 吕不韦抬起头来,端起酒樽,喟然叹道:“王上,罪臣不能再服侍您,但臣的《吕氏春秋》是天下奇书,还望您不要因为罪臣而迁怒。” 秦王政一言未发,吕不韦叹息着离开了秦王宫。 是夜。 吕不韦于府中饮酒身亡,《吕氏春秋》被列为禁书,尽数焚毁。 整个秦国都匍匐在了秦王政的脚下! 李雪健老师的秦王非常好,我很喜欢,不过长相是用的翁斐然,那个气质真的绝,给作者多来点鼓励吧,给我打打气。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诸侯尽西来 洛国。 从姬昭苏醒开始,那道天命的枷锁就清晰可见了,彻底斩破枷锁的方法也已经知晓。 得到秦王政烧毁《吕氏春秋》的消息后,洛泽心头竟然有些轻松。 他感慨道:“《吕氏春秋》被烧毁,看来秦国真的要在严刑酷法之下,走下去了。 秦国的这一套法,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家族研究了整整一百多年! 再加上其他霸道之法的研究,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家族更清楚这套法本质的了。 秦以此兴,必以此亡! 根据家族推断,如果不作出调整,改变制度。 一旦天下统一,按照现在的制度,不出二十年,秦国就要陷入崩溃之中。 除非突然再出现一个强大的外敌,否则秦国必亡。 既然如此,我们的策略也可以稍微转变。 除了在大山之中的小平原上筑城外,还可以分散在楚国边缘的城池,吴越之地有许多地方适合躲藏。 我们放出了‘亡周者秦,族秦者洛’的谶言。 秦国一定会在全天下追杀洛国公室。 我们眉心的圣痕就像是黑暗中的光,无法遮掩,尊贵的象征却要来索我们的命了。 哈哈哈。 不过这倒是能为洛人和普通的公族求得生机了。 因为秦人不会在意普通的洛人。 况且洛人分散开,难道有人能分辨出来吗?” 洛国公室纷纷点头称是,的确是这个道理。 洛氏要做的就是拖时间,拖到秦国自溃就是胜利。 …… “铛!铛!铛!” 沉闷的钟声响起。 顺着长长的甬道,秦国群臣向着王宫而去。 淡淡的血腥味道还没有散去,石板的缝隙之中还在微微的向外渗透着鲜血,颇有几分阴森恐怖的意味。 这些鲜血都是那一日,追随着长信侯叛逆的秦国士卒的鲜血。 他们按照秦律,当诛。 秦王政当然不会为了这些人而违背秦国的律法。 于是全部被射杀。 所有大臣经过时,脚步都快了几分,想要快些离开这里,不是害怕鬼魂,而是对秦王狠辣的胆寒。 众臣脚步匆匆,心思各异,这是长信侯、文信侯伏诛之后,秦王政第一次在王宫大殿召见群臣。 “吱呀。” 殿门大大的开着,群臣鱼贯而入,然后寻找坐席,分为左右数列,纷纷坐下。 所有人都垂首束手,互相之间只以眼神示意,在大殿的帷幕之后有很多道宫人的身影。 当秦王政来到殿中,群臣跪坐于坐席,直腰收腹,深深躬身,齐声唱喏道:“愿您千年万岁!” 秦王政的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划过,有的人面无表情,有的人眼中充斥着热切,有的人很是淡然悠闲。 一副众生相,忠奸难辨。 但是经历了吕不韦和太后赵姬之事,秦王政已经不相信所谓的忠诚和恩义,他只要听话的臣子,能不折不扣执行他命令的臣子。 《吕氏春秋》的烧毁这也是很大的原因之一。 秦王政要做万人之上,只有秦法才能给他至高无上的地位,他又怎么可能废弃秦法,而选择所谓无为而治的黄老之说呢? 不过秦王政今日召集群臣却不是要继续示威,凡事过犹不及,长信侯和文信侯的猝然伏诛,已经让很多朝臣惊惧不已。 毕竟这些年来,翼附二人的官吏不知道有多少。 即便秦王政对这些人厌恶,但这场政治风暴不能及时停止,就会影响秦国的大业。 群臣纷纷等待着秦王政的第一句话,这将决定今天的主题。 秦王政缓缓开口道:“众卿。 大秦立国至今已经八百年,从一座小小的不足五十里的采邑,到现在拥有五千里的国土,上千万的子民,难道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吗? 只能是上天所授予的。 上古圣王且不赘述,夏商周三代,难道有受命于天却不统一天下的吗? 昨日夜中,寡人梦到了我大秦的历代先王。 他们问寡人,为什么即秦王位七年,却没有取得半尺的土地。 难道是忘记了历代先君统一天下的大愿了吗? 他们一遍遍的告诫寡人,勿忘秦人东出大业啊! 寡人讷讷不敢言,从沉睡之中惊醒,但是梦中所历却犹在眼前。 历代先王孜孜不倦的削弱诸国,无数的才智之士奔走,使得诸国不能联合,最终有了今日。 寡人认为现在的诸国已经不足为惧,即便还拥有着广袤的国土和人口,但却阻挡不了大秦的铁骑。 上天已经降下谕令,该是秦人覆灭他们宗庙社稷的时候了。” 随着秦王政的话,整座大殿凝滞的气氛瞬间消解。 秦王政的意思他们懂,这是要把吕不韦的事情揭过去,回到秦国一直以来的并吞天下的道路上。 这是安抚也是告诫,给了机会就好好抓住,否则就不要怪寡人无情了。 于是群臣各个奋起,纷纷鼓噪着要为秦王政攻取山东。 “臣愿为王上尽取七国之地,使六王肉袒负荆,前来咸阳觐见。” “王上受命于天,当有十二旒冠冕!” 至于洛侯,所有人潜意识中都没人想过他会投降。 洛国公室是一定会玉石俱焚的,这是所有人认定的。 至于攻取诸国,当年白起已经将其中六国打残。 除非诸国能众志成城,放下所有戒备与秦国交战,否则以秦国的国力,根本不存在战败的可能。 秦国可以失败一次两次,甚至三次。 但是山东诸国,只要失败一次,就会将最后的家底打空,踏入亡国的倒计时之中。 一统六国,置于郡县。 天子直领天下所有的臣民,一切的权力都要收归到秦王身上。 经历了如此多风波的秦王政,面对至亲的背叛,再也不会将任何的权力分给其他人。 诸夏的土地,似乎生来就是要统一的,就像是命运一般。 每当一个兴盛的强权崛起,诸如秦国,君主圣明,臣子才智用力,一切都欣欣向荣。 与之相为敌的国家则政治败坏,君主昏庸,臣子有力而不能使,在内部激烈的争斗之中,一步步走向灭亡。 天才的君主很少生在同一时代,但凡是生在同一时代的,基本上就是分裂不能统一的乱世。 因为互相之间不能战而胜之,只能均势维持。 当秦国的铁骑再次向着山东七国发起进攻时,诸国的国中却在内斗,在国家即将要灭亡的时候。 这些列国之中的贵族还在为了权位而争斗,还在排斥异己,政治清明是保证割据政权存在的第一要务。 做得到就存在,做不到就灭亡! 韩国处于秦国东进的要道之上,自然是秦国选择的第一个目标,王翦率领着秦国的大军直直地插入韩国腹心。 从申不害以术变法后,韩国就崇尚权术,君臣之间是真正的上下之内一日百战,互相算计。 在秦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整座韩国都城都笼罩在一片血腥之中。 投降派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这些贵族将韩王五花大绑,然后开城献给了王翦。 密密麻麻的秦国大军,望着让人心寒,整座城中的精壮或许还没有秦军人数多。 秦人很快将这一行贵族带到了正处于中军的王翦面前。 韩国司马直接匍匐在地上,谄媚的说道:“上将军,韩王在国中倒行逆施,国中之人都痛恨他,愿意和他同归于尽。 这样的残暴昏庸之人,半分德行不曾有,难道有资格做韩国的王吗? 秦王政,据说是仁德的君主,秦人都爱戴他,这才是韩人所喜爱的。 将军您率领着秦国的大军前来,想必是劳累疲乏了,还请入城,我等为秦军准备了美酒美食。 以显示拳拳之心啊。” 为了活命,韩国司马几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秦国在关东诸国的名声,一向是残暴的虎狼之国。 在他的嘴中似乎变成了施行王道的洛国一样。 王翦心情很是复杂。 天下名将之中,没有不景仰白起功业的。 除了败给洛武公之外,一生没有败绩,将秦国最后的对手,楚国和赵国全部打残打空。 若不是突兀的死亡,或许一统天下的功业就在他的手中完成了。 现在他得到了秦王政的重用,覆灭诸国的第一战交给了他。 他思索了无数的战术战法,都在韩国贵族的投降之前烟消云散。 索然无味~ 这就是王翦的感觉,即便是能攻破诸国,但若是全都是韩国这些无耻无能的货色,又有什么价值呢? 想到这里,望着面前甚至吓得开始哆嗦的韩王,王翦愤怒地一甩鞭子,冷声道:“速速向韩国各城发文,自去王号,献上堪舆图。” 只有拿到韩国所有的图册,能够掌控韩国的土地和人口,能够收取赋税,摊派徭役,那才算是真正的吞并韩国。 韩国轻易覆灭,自然让所有的国家都惊惧不已。 昔年周王室的覆灭,虽然震撼,但毕竟洛国还在,相当于周室还在,列国还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韩国覆灭,难道魏国还会远吗? 昔年白起杀的那么狠,但至少各国的社稷还留存着,列国贵族心中还存在着一丝幻想。 现在秦国终于撕下了最后的面纱。 时代变了! ———— 诸夏列国大战是一场以血缘关系为纽带,进而争夺霸权的战争。在诸夏大战结束之后,主要大国分割了诸夏的土地,此后数百年之间的战争,不论如何激烈,从未有任何一个国家直接灭亡,这主要是担心过激的行为会引来诸国的恐慌。 在秦始皇亲政的第二年,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于是选择覆亡韩国,这是具有标志性的时刻,这证明秦国的战略从削弱诸国正式进入到兼并天下的最后阶段。——《周王朝兴衰史(后续)》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韩非奔洛 韩国王都被破,大量的公卿贵族或者投降,或者被俘虏,公室子弟自然更是首当其冲。 “公子,秦人围城,必须立刻离开韩国了。 您一向不受重视,秦人不会在意您,您是可以逃走的。 臣家中有奴仆近千,都是忠勇之士,可以挑选百位护卫您离开。” 张良满脸焦急的劝解着韩非,韩非满脸苦涩的望着天空,缓缓道:“吾国已亡,天下悠悠,又能前往何处呢? 就这样抛下社稷和宗庙吗?” 张良急声道:“公子,社稷宗庙在人不在物,只要您能逃走复国,天下广袤,何处不能重建韩国宗庙呢? 您是天下少见的天才,您是足以成为圣王的人物,王上不听您的忠言,最终落到这个地步。 但是您却不能自暴自弃,尤其是您的书籍,难道就要这样失传吗? 您的老师荀子是洛国学宫的祭酒,您还是韩国公子。 洛国公室一向厌恶秦国,知道您的身份,定然会接纳您。 若是您愿意将心中所学向洛国公室道出,他们一定愿意庇护您。” 韩非被张良说服了,沉思片刻道:“子房,你也走。 吾不过胸中有些迂腐的学问罢了,但你却是能纵横天下的人物。 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出仕秦国,不能留在韩都之中等死。 随吾到洛国之中去,伱定然能受到重用。” 张良摇摇头道:“公子放心,良不会留在韩都之中,但洛国就不必去了。 除非素王临凡,否则洛国不是秦国的对手。 但良不相信秦国真的完全没有缺点,我要到秦国之中去看看,到天下诸国中去看看。 看看秦国到底有什么弱点。 张氏为相,辅佐五代先王,现在秦国亡韩。 吾立誓穷尽此生,定要覆亡秦国!” 张良的话中满是斩钉截铁,充满着决然的意味,在二十岁的年纪,他就确定了自己一生的志向。 像他这样的人,现在有多少? 未来又会有多少呢? 两人执手凝噎,眼眸之中满是对国破家亡的悲痛,在张氏护卫的保护下,分别向着城外逃去。 …… “吱呀,吱呀。” 大量的马车押运着无数从韩国之中搜刮来的珍宝向着秦国而去,在军队的末端,则是押送着韩王的囚车。 披头散发的进入了咸阳城。 随之而来的是韩国公子、公主和韩国的贵族。 韩国贵族之中有的向着列国逃走,意图为韩国复国。 还有很多直接投降,甚至用韩王来换取荣华富贵。 这些贵族虽然愚蠢,但有一点看的很清楚。 秦人不读书只打仗,除了割脑袋和种地,别的都不会。 秦王要治国,还是要靠他们这些识字懂律法的贵族。 这些人带着一丝的对未来的期盼随着大军来到了秦国之中。 这些昔年风光无限的血统贵族,现在看起来都颇有些落魄不堪。 幸好秦国士卒还不敢对这些达官显贵动手,否则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秦王宫中,整个秦国的公卿都端坐在大殿上,这是自相王以来,第一位以俘虏的形式来到秦国的王,所有人的眼中都带着好奇。 韩王果然肉袒负荆的被押到了大殿上,他的身躯很白,带着肥腻之感,实在是令人厌恶。 赵王以外,他是第一个见到秦王政的外国君主。 望着威仪万千又带着些许阴鸷的秦王政,韩王瞬间跪伏在地上,吊起高高的嗓子,颤声道:“秦国大王,小王向您请罪。” 秦王政没有说话,李斯当即高声问道:“韩王,你有何罪?速速道来!” 韩王深深叩首,战栗道:“周室覆亡,是因为您受到了上天的眷顾,要成为承天受命的天子了。 小王不能识别天数的变化,没有早日将整个韩国奉献给您,这难道不是罪过吗? 您是仁慈的王,还请您饶恕小王的罪过,小王只愿意世世代代为您藩篱啊。” 大殿之中,秦国公卿望着卑躬屈膝的韩王纷纷笑出声来。 现在还只是韩王,以后会是齐王,燕王,那可是当年武王和素王所分封的千年贵族,真正的姬姜贵胄。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秦王政却没有笑,他突然想到,千年贵族敌不过大秦百年的军功勋贵。 再尊贵的血统,一旦后世子孙抱残守缺,不知与时俱进,那么所有的辉煌都会烟消云散,甚至令先祖蒙羞。 “寡人如果创造一套能传万世的制度,想必就能够超越邦周素王了。” 想到这里,秦王政听到韩王所说“藩篱”,心中暗自冷笑,这韩王还生活在周室的天下规则之中,动辄封土赏爵。 心中虽然对分封这种明显的分权行为嗤之以鼻。 但天下未定,千年形成的观念,不要说六国贵族,即便是秦国宗族,照样大批人等着秦国一统天下之后分封。 尤其是从六国而来的贵族,都等着秦王政一统天下之后,将他们封回故国做王呢。 秦王政照搬了历代先王的经验,心知做王出尔反尔是没问题的,秦国就是这样一路强盛起来。 关键是实力弱小的时候,不能直接翻脸。 想要挑战整个天下的规则,凭借他现在的力量还不够,所以他一直在这方面模棱两可。 一方面大置郡县,推行秦法,增强直属于秦王的权力。 另一方面小规模的赐土,来给宗族和军功勋贵定心丸。 秦王政朗声道:“昔年周室素王制二王三恪,承继上古圣王后裔。 寡人愿意效仿素王的做法,保留诸国的祭祀。 册封你为韩君,赏赐给你一座城邑,让韩氏的血脉能够流传下去。” 韩王直接重重地叩首,口中大声高呼道:“王上。 您的德行之高,要远远超过上古的圣王了,臣和臣的子孙将永生永世的侍奉您,效忠您。” 这话听着就有些别扭了。 咸阳不远处就是镐京城的旧址,当年你的祖先就在那里和素王指着上天发誓,永生永世效忠邦周。 虽然当年是晋国的先祖发誓,但你作为姬姓的小宗,居然是夺走洛邑王畿土地最多的诸侯。 现在还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这些话,真当史书不存在吗? 真是无耻啊。 秦王政反而笑了起来,他对韩氏的效忠不感兴趣,现在只不过是先将城池放到他的手里罢了。 看看历代帮助秦国强盛的大才吧,谁能从秦国全身而退呢? 先赏后夺,秦国特色! 大殿之中的群臣虽然嘲笑韩王,但是对秦王政赏赐韩王食邑的事情却非常赞同。 这不是韩王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贵族阶层的事情。 秦王政对韩王的封赏,不仅仅安定了韩国的人心,秦国贵族同样开始憧憬未来。 消息传到未亡的六国之中,不论诸王怎么想,起码很多贵族的心中开始活泛起来。 韩人投降之后,待遇貌似还不错,这位秦王政似乎真的是一位比较仁慈的君主。 与此同时,秦国庞大的奸细体系,再次开始带着重金在列国之中活动。 秦国能拥有现在几乎要一统天下的实力,奸细所发挥的作用,一点也不比将军小。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秦国连战连胜,就在于国力强大的前提下,还用最强的将领打对面的菜鸡。 秦王政所选择的下一个目标是魏国,诸夏大战后,这曾经是秦国最强大的敌人。 凭借着魏武卒,在河西的土地上,肆意纵横。 但是现在的魏国很弱,即便和韩国比起来,也没有强到哪里去。 …… 洛国。 洛泽扶着荀子坐下,有些好奇的望着前来寻自己的荀子,随着荀子逐渐年老,洛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荀卿来寻孤可是有要事吗?” 他是儒家最后一个出现的圣贤,只不过主流的儒家,不管是治哪部经典的,基本上各派都不认可他。 但洛氏不同,除了对君主的态度之外,洛氏对荀子的其他理论很是喜欢。 尤其是对大国的管理上,洛氏认为远远超越了现在的儒家理论水平,是真正的经世之学。 毕竟现在儒家的王道想要实现,还是等洛氏称王那一天再说吧。 但是洛氏也认为荀子更适宜另开一家,而不是陷在儒家的圈子中。 昔年洛明公提出性善性恶二论,争论不休。 洛氏和儒家公认的洛孔二圣之后的圣贤孟子对性善论大加阐述,基本上占据了儒家的主流思想。 但是荀子横空出世,对性恶论大加赞赏,但是循着性恶论,最终就会论到刑名之术上。 他最出名的学生就是现在秦国相邦李斯,地地道道的法家。 儒家大贤却教出了法家的弟子,这相当于资敌,儒家不认可他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荀子轻声道:“国君知晓李斯是吾的弟子,却不知吾有另一个弟子,乃是韩国公子。 他是老子和孔子那样的天才,真正的天纵之姿,只不过他偏爱刑名之术,在此道上几乎走到了尽头。 公室恐怕不会喜欢他,所以不曾举荐。 但是现在韩国覆亡,他来洛国寻吾,若是您对他的学说感兴趣,吾可以将他带来一观。” 刑名之术走到尽头? 这不就是说,这位韩国公子是三晋法家的集大成者? 如此之高的评价,倒是让洛泽好奇起来,“昔年卫鞅从学宫出而入秦,洛氏包容万物,您尽可将其带来。” 我真是天选打工人啊,同事都快阳完了,我还坚挺着,这下工作全落在我一个人头上了,BBQ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攻魏 在灭韩仅仅半年之后,秦国大军休整完毕,以魏王对秦王不敬为由,讨伐魏国。 魏王就要硬气许多,没有直接投降,而是准备顽抗到底,而且还向着赵国求援。 魏王在魏都之中朗声道:“昔年周怀王只有一城之地,面对秦军包围,明知必死却不投降。 最终崩于战阵之上,天下之人都怀念他,说周室的灭亡是天命的转移,不是怀王的过错。 亡国之君,能够得到这样的评价是何其难呢? 寡人即位以来,魏国的国势越来越衰微,秦人的铁蹄三番四次踏破魏国的城池。 到了今天恐怕魏国就要陷入了韩国一样的境地了,但寡人要和周怀王一般,做一个死于战阵之上的王。” 等到使者回到国中,向着魏王禀报道:“大王,赵国正在和燕国争夺土地,实在是没能力救援魏国。” 听到使者所言,魏王并没有生气愤怒,而是失魂落魄的重重叹口气道:“这些愚蠢的人,没有听过唇亡齿寒的故事吗? 秦国真的要取得天下了。” 没错。 到了现在这个亡国灭种危急的时刻,列国竟然没有众志成城的对抗秦国,反而互相之间还在因为领土而争斗。 昔年武王伐纣同样如此,殷商贵族喜迎周师,想要利用周武王来除掉纣王。 结果发现迎来的不是一条恶犬,而是一头噬人的猛虎。 …… 洛泽见到了韩非,由于出奔匆忙,想要带着那些多沉重的竹简逃命简直是玩笑,所以韩非并没有将自己所有的书都带来。 不过洛国收集书籍千年,自然有准备,很快就召集了一批宫人,著书多者也不过十数万言。 韩非讲,宫人记,轮次换人,韩非不停,宫人不歇,十万言很快就能记好。 洛泽在旁边听着,不住的点头,不得不说,荀子没有丝毫的夸大,韩非的确是法家大成者,将法术势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套完美的执政闭环。 几乎将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到君主一人的身上。 只可惜这套理论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对统治者的天资要求太高了。 历代洛侯如果没有洛国公室的辅佐,没有千年王道的加持,能够达到要求也只有文公、宣公这些最优秀的家主。 洛泽笑道:“若是您到秦国去,或许秦王政会非常的看重您吧,这些理论都是他想要的。” 韩非当然知道洛泽所说,天下列国最能实现抱负的就是秦国,但他是韩国公子,难道能入仕倾覆宗国的强秦吗? 很快韩非就不需要多想了。 秦国一个小将领在大索全城的时候,偶然发现了韩非留下的书简,于是进献给王翦。 王翦初初一读就惊为天人,于是进献给了秦王政,韩非的名字于是出现在了秦王政的眼中。 秦王政向着天下传出消息,让韩非前往秦国咸阳,和韩王早日团聚。 韩非纠结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前往咸阳去。 身为韩国公子,一身荣华富贵都是来源于韩王的血缘,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身陷险境而不救。 面对韩非的抉择,洛泽没有太多劝说,只是感叹了一句——知易行难。 韩非笔下的君主完美无缺,但是他自己却做不到。 韩非能写出这世上最高明的权术,但是洛泽却知道韩非并不会玩弄这些权术。 这样一个人前往秦国那样的虎狼之地。 想必是会死在那里了。 …… 熊熊的大火在战场之上烧起,整片天空都被烟尘所笼罩,无数的尸体化作烟灰随着流动的风而烟消云散。 王翦骑在马上望着眼前的一幕,惨烈的战场景象抑制不住他脸上的欣喜表情,甚至带着些许的陶醉。 “魏国精锐已经损失殆尽。 秦人,往大梁去。 活捉魏王,将他带回咸阳,这是吾为王上献上的大礼。” 王翦虽然是个将军,但是相比宁折不弯的白起,他就圆滑的多。 出征前就计算着秦王政的生辰,还有比一场大胜更好的生辰礼物吗? 杀退魏军之后,王翦率领着秦国的大军攻城拔寨,围攻魏国的城池。 如入无人之境,魏军根本不能抵挡。 见到秦军悍勇,于是魏国贵族改变了策略,选择坚壁清野,坚守不出,依靠魏国国中的坚城来抵御秦国的攻势。 不仅仅是魏王的骨头硬,魏国公室的骨头也硬,那些封君同样坚守不出,不愿意向秦国投降。 一时之间,节节胜利的王翦竟然碰到了钉子,进展突兀慢了下来。 王翦久攻不下,决定另辟蹊径,首先是秦国常用的招数,收买城中的奸细,让他们直接献城投降。 这一招屡试不爽,花费极小的代价就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秦国大赚,奸细小赚,敌国血亏。 在金钱开道的前提下,王翦仔细地观察了大梁城的地形,又找来了一份没有那么详尽的堪舆图,但上面的河道还是能见到的。 很多就作出了水攻的决定,仿效昔年武安君白起水淹鄢地一般,将魏国的城池淹掉。 魏国自然知道当年的事情,所以有所防范,但是限于实力,并没有什么大用。 大梁城是魏国都城,人口众多,所以城池必须建造到有水源的地方。 都城难道能没有护城河保护吗? 想要护城河周围就一定要有水量足够的河水。 而且建造大城周围就要平坦,道路太过崎岖,不利于出行,是不可能成为都城的。 这一切都为水攻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但这不是愚蠢,不知道吸取教训,而是不得不如此。 若是魏国有一支能与秦军野战的军队,甚至拥有一支能来去如风,突袭秦军民夫的军队,难道还会担心秦国用水攻这种计策吗? 魏国,大梁城。 满座公卿朝臣纷纷愁眉苦脸,秦军围城多日,现在完全找不到任何翻盘的点。 “王上,从上次攻城算起,秦军已经半月没有进攻。 臣担心他们在开凿沟渠,想要引水灌城啊。” 满座寂然,实际上对大梁城的地势,魏人远比秦人清楚。 大梁城的城墙是加厚的,城中的宫殿楼阁都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而且之前扩建新城的时候还特意选择了能防守的地带。 魏王叹口气道:“秦国定然是在开凿沟渠。 这大梁城的兵员和粮草足以坚守三年之久,但是大水一来,最多三月就会一切消散。 坐视秦国开凿沟渠就是等待死亡,众卿有什么办法吗?” 有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 率领一支精锐冲出城去,乘着秦国还没有反应过来,把秦国开凿沟渠的农夫全部杀掉,这样或许能够延缓一下秦国的速度。 然后向着列国求援,让秦军撤军。 但是赵国拒绝了魏国的求援,还有谁能来呢? 洛国和齐国吗? 韩国灭亡的时候,洛国一点反应都没有,魏国难道会是特殊的那个吗? 最终魏王还是决定要在夜晚派出军队去试试。 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万一秦军大将傲慢,一时不察,被魏军扰乱秦军阵营。 或许能迎来一场大胜。 这种想法还是很有道理的,但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王翦,这位一向谨小慎微的统帅。 王翦领兵,向来严谨,这种低级的错误根本不会犯。 前来骚扰的魏军留下一些尸体,然后灰溜溜的回到了大梁城中。 王翦并没有下令去追,魏国可以拉起城门,追上去无非就是多杀几个人,对大局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王翦只是笑着望着那座巍峨的大梁城,喃喃道:“看来魏国已经知晓了我的谋划,但已经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既然魏国猜到,王翦便不再遮掩,大张旗鼓的开始挖掘沟渠,没想到还产生了意外的效果。 这个本来只在魏国高层之间的猜测,陡然之间整座大梁城都知道了。 不仅仅知道了秦国在准备引水灌城,而且公室派兵还失败了。 水淹! 多么恐怖的字眼,虽然大梁城中没人亲眼见过昔年鄢地的惨状,但是在这个水量充足的时代,洪水总是见过的。 现在就有一场人为制造的洪水,即将在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之后,将整座大梁城淹没。 这种利剑时刻悬在头顶,等待死亡的感觉,实在是一种极度的煎熬。 很快就有人忍不住了,在城中奔走呼号,然后被直接拿下。 昔年周厉太子搞出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现在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昔年镐京城的国人虽然无法言语,但至少不担心城外的诸侯联军冲进来大杀一通。 整座大梁城在沉重的压抑之下,终于爆发了! 魏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被士卒挟持的一天。 这些追随魏王的士卒很多都不怕死,但是他们的家人就在大梁城中,这种一死一全家,而且还要眼睁睁地看着。 这对于任何人都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他们只能选择背叛自己的主君,来争取到活命的机会。 魏王望着周围所有人眼中的憧憬眼神,他知道大势已去了。 “降吧!” 魏王有些无力的挥挥手,让士兵们开城投降。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秦王政:寡人要做大秦的素王 秦王宫中,秦相李斯伴在秦王政身边,看着各地传来的政务,尤其是韩魏两国刚刚建立的郡县。 王翦跪坐在下首,他的脸上满是奔波在外的风霜神态很是沉稳,像是大山一样稳重和巍峨。 亡韩灭魏。 天下六王已去其二。 李斯是个权力欲望极强的人,秦国越强,他这位国相的威势就越重。 秦国势如破竹的灭国,让李斯心中欣喜不已。 他微微抬头,却见到秦王政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 王翦坐在下首,对秦王政的表情看的更是清楚,秦王政真的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 灭魏这样的大喜事,竟然不能让他动容分毫。 李斯和王翦想不明白,心中当即就是一沉。 揣摩不到君上的心思,对臣子是致命的。 秦王政轻轻摩挲着竹简,突然说道:“相国,上将军,从寡人还未亲政起,你们就追随寡人。 现在韩魏已亡,这是上将军的功业。 剩下的诸国之中,赵燕孱弱。 楚国汉阳尽失,依靠江东,不过是冢中枯骨。 十年之内,寡人就能削平天下。 但是寡人心中却没有欣喜。 因为削平诸国是秦国历代先君前赴后继的功绩。 昭襄王和白起为寡人扫平了赵国和楚国这两个阻碍。 亡韩灭魏又是上将军一言而决,寡人不发一言,不出一策而天下定。 寡人又怎么敢窃取这份泼天之功呢? 寡人一直在想天下一统之后的事情,寡人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话语之中对并吞六国这样的旷世伟业,满是轻描淡写,并不放在心上。 李斯一惊,秦王政目光之远广,是他生平仅见的,并吞六国已经是了不得的功业,秦王政都不放在心中。 秦国和秦王的未来,难道能是他这么一个臣子所能多言的吗? 李斯很是真诚的恭维道:“王上,昭襄王和武安君诚然是天纵之资。 但以强秦之力,数十年未曾亡一国,即便是弱韩依旧留存在世上,这不得不说是天意如此了。 您才是受命于天之王,诸国都要亡在您的手中。 正如昔年邦周数百年积累,和殷商对峙数十年,互有胜负。 直到武王横空出世,短短数年就使殷商六百年的社稷一败涂地。 这难道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吗? 想必是受到上天的钟爱了。” 对一位君王最大的赞美,既不是称赞他的才能,也不是赞扬他的品德,而是真心实意的说,“您是受命于天之王!” 即便以秦王政的心智,听到“受命于天”这个对男人极致浪漫的词语时,眼中也不禁出现了一丝迷醉。 但只是一个瞬间,秦王政就将情绪克制下去,沉声道:“周武王诚然是得到了天命,推翻了殷商的统治。 但没有素王创造分封制和宗法制,创造名为礼仪,实则律法的周礼,难道邦周能够有千年的国祚吗? 寡人已经注定要成为大秦的武王,但寡人更想要成为大秦的素王。 军事上的胜利是暂时的,只有完美的制度才能让国祚长长久久。 国相,你那位师弟韩非的文章,你读了吗? 真是振聋发聩啊。 尤其是影响国朝的五蠹,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诚哉斯言! 不过寡人愈读,愈觉得文中五蠹,似乎都指向了洛国。 洛国学宫,百家源流,诸子圣殿中有除了法家之外,所有的先贤。 诸子百家? 还是洛氏的百家呢? 寡人若是用诸子,他们是听从谁的呢?” 李斯心头一颤,洛国学宫他也是去过的,他非常明白洛氏对百家的影响力,明白那座圣殿的影响力。 秦王政图穷匕见,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洛国! 禹王九鼎在洛国。 秦武王死在了洛武公手中。 秦国是洛宣公所分封的,秦国的做大同样是洛宣公所培植的,没人想到,最终却反噬了周室。 洛国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心里是很介意这件事的。 况且,那句“亡周者秦,族秦者洛”的谶言,像是鬼魂一样纠缠在秦国的身上。 一桩桩,一件件,秦国势必要和洛国进行一场惨烈的战争。 “王上,您是因为谶言而担忧吗?” 秦王政道:“寡人受命于天,是要王天下之人。 难道会在意一句不知从何处流传而出的谶言吗? 但自古以来,难道有王者受命却不据有九鼎的吗? 周室已亡,洛氏据有九鼎,这难道不是窃取王者的权柄吗? 这是寡人所不能允许的。 祭祀上天是天子的权力,但在山东之地,素王如天。 洛氏借着祭祀先祖素王,实际上却在祭祀上天,这难道是臣子该做的吗? 周天子失去了洛氏的支持,诸侯就不再尊敬他。 周天子从洛氏手中接过冠冕,诸侯就认可他。 这是何等的荒谬,何等的可笑呢?” 李斯是法家,他当然明白,秦王政并不是因为九鼎不在手中而不满。 而是对洛氏的存在不满! 周王室可以允许洛氏这种副王存在,甚至摄行王事,但秦国法家所构建的社会是君主至上的。 大秦,不允许有洛氏这么超然的家族存在。 李斯能被秦王政赏识,就是因为他总是能领会秦王政的意思。 他当即躬身道:“王上。 您圣明如天,是古圣王一样的君主,这世上想必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到您的。 臣曾经游历诸国,到了商丘城,见到了殷商的祭祀,但宋人已经不知殷商,只知周礼了。 二王三恪,存亡继绝,宋承殷商,这些温情脉脉的面纱,让许多人都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周武王灭商后病死,素王东征践奄,将意图作乱的殷商贵族杀戮无算。 九州天下最大的部族,竟然仅仅只能填满一个公国。 数遍史书,那般残忍的清算,都是不多见的。 至高至圣的素王神座之下,是成千上万商人的血。 您要做素王那样伟大的人吗?” 李斯给了秦王政强有力的回应,王上,您的想法没错。 洛氏就是天下最大的贼,臣支持您的决定,法家站在您这一边。 反正诸子圣殿之中也没有三晋法家的位置。 王翦知道轮到自己表态了,兵家并不像法家那么不受待见,他心中是不愿意这么得罪洛氏的。 但想一想王氏未来的荣华富贵,王翦还是坚决的说道:“王上。 臣愿率大秦铁骑,为您踏平洛国!” 整个秦国权力最大的三人达成了一致,秦王政的意志将通过这两人分别在秦吏和秦国军方贯彻下去。 “上将军,准备攻赵吧,攻破赵国就合围洛国。” 王翦已经走到大殿门前,突然听到秦王政的声音。 他顿了一下,转身望着整个人都在阴影中的秦王政,躬身道:“是。 王上。 您会得到臣胜利的战报。” 战云再起,喧嚣之声再次响彻秦国!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再离间 风从地上吹过,带起震耳欲聋的呼啸之声,吹的人脸上生疼,宛如刀割一般。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天下只有中原之地才是气候适宜的乐土。 不论是向北还是向南,都不适合人的生存,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在秦赵燕以北,生活着一群和诸夏大不相同的族群。 诸夏称呼他们为胡。 胡人是与邦周旧年剿灭的西戎等部族,完全不同的存在。 昔年邦周所战胜的四夷,其中不少是有文明存在的,甚至对青铜器的研究水平并不差。 但胡人是真正的野蛮,逐水草而生的游牧民族。 想要发展文明实在是不现实。 “咚咚咚。” 随着宛如鼓点一般的马蹄声响起,所有人都清楚。 胡人来了。 整座边关瞬间运转起来,但没有人紧张。 昔年李牧镇守边镇,先是坚守不出,之后诱敌深入,大破胡人。 虽然现在李牧调往朝堂,离开了这里,但是却留下了对抗胡人的办法。 王翦率秦军四十万攻赵。 整个赵国上下都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 邯郸城。 朝堂之上,赵国君臣纷纷长嗟短叹。 在赵王昏庸无能,又失去了蔺相这样杰出的政治家后。 整个赵国都陷入了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中。 赵王满脸恐惧的说道:“众卿,秦人压境,现在该如何做呢? 秦王政当年是秦国的质子异人之子,白起杀降后,虽然寡人没有杀他,却没有善待他,日子过得颇为凄苦,想必对赵国定然是恨极。 他是虎豹豺狼一样的君主,和韩魏没有仇怨,却兴兵亡韩灭魏。 赵国得罪了他,难道能全身而退吗? 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还请众卿能出奇计,挽救赵国。” 群臣默然,国力差距太大,楚国起码有庞大的纵深,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还能一战。 但是赵国凭什么,是凋零的青壮,还是狭窄的国土?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 “臣愿出战,迎战秦国,力保邯郸不失。” 气宇轩昂的李牧站了出来,赵王大喜,连声道:“武安君真不愧是我赵国擎天之柱啊。 就由将军领兵迎战秦国。” 和李牧交好的贵族走上前来低声道:“武安君,您为何要出头呢? 难道忘记了昔年廉颇旧事了吗? 昔年秦昭襄王问秦国武安君白起想要什么赏赐,白起说要昭襄王的信任。 而这恰恰是昏庸的大王所不能给你的,吾敢断言,一旦你离开邯郸城,谣言就会四起。 素王说,君主不将臣子视作腹心,臣子就不需要担忧君主的社稷。 你是宁折不弯的性格,我很是担忧伱啊。” 所谓廉颇旧事,就是现在的赵王加上宠臣郭开,临阵换将,最终导致赵国数十万人死于战阵之上。 廉颇虽然早有预料自己会被换掉,但真正发生之后,还是离开了赵国,一直到死都没有再回到赵国之中。 李牧闻言沉默了片刻,他想到了自己在北地驰骋沙场的日子。 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纷纷扰扰,只要战而胜之就足够了。 他望向秦国的方向,坚毅地说道:“您说的是对的,但牧不是为大王而战,而是为赵国社稷和黎民而战。 秦国坑杀赵国数十万降卒,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啊。 即便太行倾覆,也挡不住赵人要复仇的心。 若是让秦王政进入邯郸城,牧实在是不知道邯郸城会变成何等人间炼狱。” 友人闻言感慨道:“或许这就是赵国军民都爱戴您的原因吧。” 李牧率领着赵国大军前往迎战秦军,去赴一场必败的战争。 他是不弱于王翦的大将之才,但赵国的国力给秦国提鞋都不配。 王翦率四十万人攻赵,精锐无数。 而李牧手上能够抽调的兵力,连二十万都没有。 他暗暗计算着,“依托城池防守,足以抵御秦国数年,这是吾所能做的,剩下的就要交给昊天素王庇佑了。” 可惜李牧并不知道,他想要光明正大的和王翦决战。 但王翦却不是单纯的将军,直接就要动用盘外招。 在王翦出征前,他和秦王政这对君臣之间曾经发生过一场对话。 秦王政问道:“上将军,对赵国,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有什么要求尽可能提出来,寡人全部满足。” 王翦答道:“王上放心,上天眷顾,此战必胜。 不过胜有不同,有速胜,有慢胜,有完胜,有惨胜,有大胜,有小胜。 不知道王上您要哪几种? 您的选择不同,臣所需要的就不同。” 秦王政闻言道:“寡人要速胜,完胜,大胜。 赵国一直是秦国劲敌,这想必是极难了,不知道你需要什么。” 王翦笑道:“王上。 赵国是秦国劲敌,但赵王不是您的劲敌。 臣若是出征赵国,赵王一定会让赵国名将武安君李牧率兵抵挡。 您在赵国生活多年,想必知道李牧的威名。 若是李牧率兵,臣依旧能胜,但打完赵国恐怕不能立刻组织攻洛了。 臣需要您在合适的时机,派遣使臣带着重金前往邯郸城贿赂奸佞郭开,仿效武安君旧事。 让赵国换将。 圣人不会犯第二次错误,但愚蠢的人会。 赵王就是这样愚蠢的人,上一次他将廉颇换掉,这一次他一定会将李牧换掉。 李牧威望太高,换掉他,赵国军队上下定然人心浮动,军中不满,将士没有战心,臣就能一战而胜。 赵军因为有李牧而强大,也会因为失去李牧而衰微,这不仅仅是兵法上的道理,还是兴衰的道理。 臣有十足的把握。 王上,赵王这样昏庸没有德行的君主,却和您这样天纵之资的圣王同生于天地之间。 这难道不是上天要将天下赐予您吗?” 在白起、廉颇、李牧、王翦,这秦赵两国的四名将之中,王翦真是一个异类。 另外三人都是典型的将军,战场无敌,权斗不过关,脾气一上来,甚至刚而犯上,但王翦却老练的像个官场上的老油子。 秦王政轻轻拍了拍王翦的肩膀,同意了他的要求。 …… “擂鼓,进!” “再擂鼓,再进!” “抛射!” 宛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秦军,赵军果然不能抵挡。 秦军本就悍勇,又得到了韩国的强弓劲弩,配合上秦墨的技术。 在武器这方面大概只有洛国能超越秦国了。 不过在李牧的指挥之下,赵军败而不溃,顺利撤回了城池。 之后一连数月,秦军都不能攻克李牧的防线。 秦军虽然损失不大,但士气打击却不小。 李牧虽然眉心依旧时不时皱起,但目光之中却没有多少忧虑。 秦军还是老样子,他的预料没错,至少守住数年没有问题,时间线拉的越长,秦国露出来的破绽就会越多。 赵国未必没有对秦国战而胜之的可能。 王翦同样没有丝毫的担心,这些时日他本就没有全力进攻,是故意让赵国处于优势。 李牧在这里筹划着作战计划,却不知道邯郸城中早已是暗流涌动。 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咸阳之地发起,跨越几千里的距离,与邯郸城相勾连,向着他身上网来。 邯郸城。 郭开正了正衣冠,镜中之人满脸正气,是属于一见就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自古以来,就没有长相猥琐,满脸奸相的奸佞,没有一副好长相,君主怎么可能喜欢。 当年打击廉颇之事,郭开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不单单是因为秦国的金银财宝贿赂。 廉颇不是自己人,如果廉颇功劳太大,赵国之中难道还能有郭开他们的位置吗? 至于赵国的社稷,先不说一场战败还不至于亡国。 就算是亡国了,看看韩国和魏国的贵族,似乎过的还是不错的。 总比廉颇得势了之后,把他们屠杀个干干净净的强。 郭开来到赵王宫中,赵王正和几个侍女玩“纣王捉妃”的小游戏,猥琐的笑声不断,看来很是快乐。 见到郭开到来,于是招呼道:“郭卿也来,抓到谁了。 寡人赏赐给你。” 光天化日之下,君臣之间竟然荒唐至此,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一番玩闹之后,赵王才问道:“郭卿前来宫中,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郭开于是连忙说道:“上将军阻挡秦国大军,又获得了一场小胜,秦军数百人战死。 臣得到消息,立刻就来向您汇报,希望您别担忧边境的战事。” 实际上随着这几个月的平稳,赵王早就不担心边境战事了,要不然也不会白天玩的这么开心。 于是摆摆手道:“武安君是赵国名将,有他出战,寡人是不担心的。” 郭开眼中嫉妒之色一闪而过,他心中对李牧更是大恨。 回想起廉颇和李牧仗着自己有能力,对他们瞧不起的过往之事。 当即阴恻恻道:“王上。 武安君的确是有定国安邦的本事,他在军中的威望恐怕昔年的廉颇也远远不如他。 有军民爱戴,想必定能战胜秦军。 臣听闻武安君离去前,曾经说:‘哪怕不为王上,也要为赵国的社稷和黎民而战’。 真是忠臣啊。 臣没有武安君的军政大才,只能陪在您身边,为您取乐,真是羞愧难当了。” 善于接受引导,并且喜欢胡思乱想的赵王,脸色有点难看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全部带走,留下空城 平静的江水缓缓流淌,一个右手手臂微微耷拉下来的威猛男子正站在船头。 正是昔年一箭射杀人屠白起的桥云,他正保护着洛国的女眷前往江东。 韩魏两国亡国之后,公室公族之中的贵女纷纷被带到咸阳城中。 其中一部分直接被充入秦王政的后宫之中,还有一些被赏赐给了秦国的贵族。 洛氏近支的女子,即便不是绝世大美女,也都称得上美姿容。 嫡女的美貌更是都在90以上,自然要避免这种事发生。 “父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一只萌哒哒的小萝莉从船舱里面跑出来,直接抱住了桥云的小腿。 这是桥云的续弦给他生的女儿。 桥云一把将女儿抱起,笑道:“到一个很安全,没有战争,风景美丽的地方,阿秀以后的新家。” 阿秀抓着父亲的衣领道:“那以后还能回到昭城吗?昭城才是阿秀的家。” 桥云重重地点点头道:“会的,总有一天,父亲会带着洛氏的子弟,带着阿秀回到故土。” …… 昭城。 宫室之中,洛泽将秦赵之间的战报放下,喟然叹道:“赵王的愚蠢,简直比厉王还要过分。 廉颇和李牧都是当世少见的大将,随便一个都能为赵国延续数年的国运。 两位大将没有死在战场之上,最后竟然都被奸佞小人所中伤。 真是可笑。 击败了赵国,秦国就要来攻洛了,迁徙应该都完成了吧。” 太子继点点头道:“已经完成了,父亲。 按照您的吩咐,覆亡之时,要让秦人见到家族嫡系全部在场。 共37人,加冠成年者17人,未加冠者20人,都留在了昭城之中。 一旦城破就将未加冠的子嗣送入桃花源中,桃花源的第一个出口远在千里之外。 绝对安全!” 洛国有多少家族嫡系,根本就瞒不过去。 家族嫡系全部在场就是为了告诉秦国,洛氏没跑。 想要杀绝洛氏嫡系,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等到城破之时,秦人肯定不相信洛氏会凭空消失,一定会将整座昭城掘地三尺。 但最终无果之后,只能相信一部分人洛氏嫡系随着守藏室的大火烟消云散。 桃花源这件神器的“进门”和“出门”的位置都是需要事先设定好位置的。 门的位置可以改变,而且可以同时在多个地点存在几扇门。 只不过气运的耗费会加大,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 洛继继续说道:“三叔带着国中最后一批女眷前往江东了。 项氏挺配合的,江东是他们的地盘,族人过境还算是比较轻松。 项氏现在似乎对楚国国中快要绝望了。 同样想着让一部分人族人避世。” 实际上不仅仅洛氏,秦国一统天下的形势明朗之后,很多六国贵族都在避乱。 公室确实不好跑,因为秦国抓的严,基本上都献给了秦王。 但是诸如张良这样的贵族,基本上遍布天下。 很多人都在暗中积蓄力量,等着秦国大乱,然后复国。 复国成功自然不必多说,即便是失败,这些贵族基本上都能化作某一郡县的豪强。 这些旧贵族虽然失去了血统所天生带来的权力,但知识就是力量。 他们依靠书籍和知识,依旧能对当地保持着巨大的影响力。 唯一的区别是,洛氏迁徙的规模太大了。 从洛载时期开始确定地点,这么多年的建设,开辟出来的土地,几乎能将国中四分之一的人口迁走。 最关键的是要把洛国公族和生活在昭城周围的国人迁徙走。 这些人是洛国敢战士和洛国锐士的主要兵员,都是洛国铁杆,他们的家人是秦国必杀的对象。 洛泽走出宫室,太子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来到了宗庙之中。 当值的公室少女纷纷向着两位行礼。 洛泽柔声道:“你们先离开这里吧,以后禹王九鼎就不需要再守了。” 随着众女退下,洛泽望着禹王九鼎,伸手一抚,九鼎瞬间消失,到了须弥芥子之中。 然后他就感觉到身体一沉,但仅仅是一瞬,似乎是错觉一般。 太子继瞳孔一缩。 他知道父亲手中的家主传承戒指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神器。 能收容万物,今日见到果真是神奇无比。 那么重的禹王九鼎,仅仅只是轻轻一抚就消失不见。 秦王政拿不到禹王九鼎,恐怕要气的发疯了。 洛泽轻声道:“家主传承戒指之中,有守藏室之中所有的书籍,还有许多家族秘传的孤本。 但是守藏室之中的书籍依旧不能留给秦国,全部收到戒指之中,然后将守藏室烧成灰烬。 这枚戒指是家族生存下去的关键之一。 金银珠宝、粮食熟水,兵器甲胄,都要备好。 但记住不要太多,为父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尤其是粮食和水,总感觉不应该放在这里面。” 一枚戒指就是军械库和粮仓,有了这些东西,洛氏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尤其是洛氏的全身甲。 不容易携带和隐藏,但是威力却极大。 同等实力的士卒,带甲的士卒在体力充足的情况下打不带甲的士卒。 能在不受伤的情况下,轻轻松松完成百人斩成就。 这就是很多王朝不禁止民间留存武器,但是坚决不允许私藏甲胄。 哪怕是几十副,也要按照意图造反谋逆的罪名处置。 收起禹王九鼎后,洛泽和洛继直接跪在了祖宗面前,眼泪几乎瞬间就流淌了下来。 洛国要灭亡了。 虽然洛氏的子孙依旧在,但依照诸侯之礼所建造的宗庙,恐怕是留不住了。 这让洛泽怎么能不羞愧呢? 若不是洛氏情况特殊,他几乎称得上是不肖子孙了。 两人叩拜完毕离开这里,洛泽向着洛国学宫而去。 这里的学子已经不是很多了。 随着战争的临近,洛氏在渐渐地遣散他们。 况且,秦国要得天下已经是共识。 虽然秦国法家大兴,但众学派总是要前往秦国试试,看看能不能有用武之地。 尤其是激进的儒家,一向抨击秦国的国策。 之前吕不韦以黄老道家之术为根基,最后失败了。 现在大批头铁的儒生试图入秦改变秦国的国策。 秦王政改变不了,那就从秦王政的公子们入手。 儒家传承有序,教育弟子的能力天下第一,总有一代能成功。 洛泽缓缓道:“昭城建立千年之久。 最珍贵的就是宗庙、守藏室、学宫和诸子圣殿。 宗庙自然要带走,否则秦王政定然会,像是毁灭韩魏宗庙那样,毁灭洛国宗庙。 守藏室直接烧掉。 但这学宫和诸子圣殿,你说该如何做?” 洛继沉吟道:“诸子圣殿之中没有秦法家的先贤塑像,这代表着百家对秦法的排斥。 秦王政想要用他一个人的思想,来代替天下人的思想,难道能容忍诸子圣殿这样的存在吗? 定然是不会的,所以诸子圣殿是必毁的。 之前他禁掉了《吕氏春秋》,让很多人失望。 如果再捣毁诸子圣殿,他和百家之间的矛盾就会更大。 以秦王政刚强的性格,他绝不会妥协。 百家越是反抗,他就越是会倚重秦法,那秦国就会亡的越快。 所以应当将诸子圣殿留在昭城之中做饵。 至于诸子圣殿,亡秦之后再次重建即可。 想必有了秦国的教训,没有君王再敢于烧毁百家圣地了。” 洛泽点点头没有说话,望着现在还算是繁华的昭城。 这里马上就要变成一座空城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秦人来了 邯郸城破,赵王被俘,赵国社稷倾覆。 在近十数年来,赵国算是唯一能和秦国抗衡一二的国家。 结果覆亡的竟然如此之快,果然再坚固的堡垒,一旦从内部攻破,都如土狗瓦鸡一般。 最关键的是,随着赵国灭亡,昔年分晋的三个诸侯国,已经全部灭亡。 当年三位权臣兴致勃勃的要化家为国,成为诸侯, 让家族获得至高的荣耀时,绝对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就身死而族灭。 三晋俱亡,天下震动! 实在是晋国太过特殊,昔年晋文公重耳,以一国之力独霸天下。 若不是秦楚悄然之间联手,一时不察被偷袭,加上国中公族背叛,即便面对秦楚联手,晋国依旧能全身而退。 除了洛氏这个邦周的常务副天子之外,就属晋国最为强大,晋国和齐国维护周天子,几乎成了亲戚的代名词。 占据了完整的三晋之地的秦国,现在有多么强大呢? 八百里秦川,这是邦周的王朝兴盛之地。 巴蜀沃野千里,治理水患之后,堪称天府之国。 出武关商於之地,顺着汉水而下,是南阳盆地和江汉平原。 昔年楚国就是依仗着汉阳才能与整个中原抗衡。 从覆灭周室,到现在亡三晋之国,太行山以西所有的肥沃的土地都落到了秦国的手中。 天下四分之三的土地和人口都已经进入了秦国的掌控之中。 燕国可有可无,秦国一支偏师就能覆灭燕国社稷。 秦国咸阳。 王翦攻灭赵国之后,并没有班师回秦,而是让秦国军队就地休整。 他自己则带着赵国贵族和秦王政昔年的仇人回到咸阳。 秦王政见到了那几个少年时一直欺辱自己的仇人。 所有人眼中都满是恐惧,唇齿不住的打颤。 几乎要将全身都匍匐下去表达自己的谦卑,跪伏在地上的身体像是筛子一样的抖着。 “大王,饶命啊!” 还能开口求饶已经是胆量颇大的,面对秦王政,很多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秦王政有些意兴阑珊,虽然心中有一丝快意,但更多的是无趣。 他现在只想创造前所未有的功业,成为超越所有诸夏先祖的圣王。 眼前这些人,对他来说连跳梁小丑都算不上,于是随着的挥挥手道:“拉下去,车裂。” 死亡的恐惧终于让这些人尖叫起来。 “秦王政,古圣王都有容人的器量,只要对天下有利,即便是仇人也能重用。 贤能的人不是路边的野草,杀掉之后不会第二年再生长出来。 难道您自认不如古代的圣王吗?外臣为您感到悲哀啊!” 秦王政霍然转身,冷笑道:“寡人的器量,能并吞六合八荒。 但那只对于真正的大贤之人。 你以为你是廉颇李牧那样的大才吗? 若是廉颇李牧愿意归顺大秦,寡人愿意以封侯之礼对待他们。 但你,不过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 依仗着父辈的血脉,在邯郸城中作威作福。 对伱这样的人,寡人今日对你说这些话,已经是对你莫大的恩典。 拖下去,夷三族!” 那人万万没想到,只是因为一句质问,不仅仅自己送了命,还连累自己的近亲遭殃。 他还想要说话,却立刻被卫兵捂住了口鼻,在不断地挣扎之中,直接被拖出了屋外。 呜咽呜咽的微小声音传出,侍卫脸上满是黑色。 秦王政要求车裂,否则侍卫们早就将这个满嘴废话的纨绔子弟扭断脖子了。 王翦全程未发一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直到众人被拖下去,才温声安慰道:“王上。 不过是一些不值得在意的人罢了。 您现在是秦国的王,日后是天下的王,是至高无上的天子。 千万要保重身体啊,这诸夏万人,只有伟大如您是不可或缺的。” 这一番话说的秦王政很是舒服,朗声笑道:“卿,数年之间,连亡三国。 你的名字定然要铭刻于史册之上,万古流芳了。 纵然是寡人,难道能在这件事上掩盖你的光辉吗? 赵国亡了,那就该洛国了。 这才是决定你在史册上地位的战役,你一定要抓住机会。 大秦万世,王氏能不能随着大秦永远流传下去,就看你这一场亡洛之战。” 虽然早就知道要面对这一天,但王翦还是心中剧震,那日他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对着秦王政许诺要将胜利带回来。 秦王政从王翦有些紧绷的身体上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于是拍了拍王翦肩膀,大声笑道:“寡人战无不胜的大将军,面对洛氏也怕了吗? 是不敢动手吗? 这也正常,你毕竟从山东六国而来,信仰素王。 现在让你对素王的嫡系血裔动手,确实为难。 但寡人何尝想要对洛氏动手呢? 寡人不是蠢货,非要去招惹洛氏这种声望的存在。 若是洛氏愿意举国归附,寡人甚至愿意重启二王三恪。 寡人会将大秦唯一的公爵册封给洛氏,让他们代代相传,世袭罔替,将昭城封给他们。 但这实在是不可能啊! 暴秦! 这是洛氏对大秦的蔑称。 天下的儒生都在抨击大秦的国法,难道其中没有洛氏的推波助澜吗? 寡人不相信! 洛氏实行了一千年的王道,所以他不认可寡人的道。 但寡人同样不认可洛国的道。 整个诸夏,除了洛国还有谁能以王道享国百年的吗? 可见一味的照搬是行不通的。 寡人要找到一条新的大道,一条不逊色于洛国王道,能够让大秦万万年的大道。 寡人要一统六国,还要开疆拓土。 寡人要变革整个天下的制度,对整个天下诸国都已经做好了规划。 洛氏和寡人是大道之争,不会屈从于寡人,那就只能战一场了。 如果做了天下的王,头上还时时刻刻存在着洛氏这样的存在,难道这还能算是王吗? 寡人不知道传说中的素王神灵是否真的在天上,但寡人不会就此畏缩不前。 先祖神灵是先祖神灵,人间子孙是人间子孙。 寡人是受命于天之人,洛国是逆天而行之人。 纵然有素王庇佑,但寡人是上天之子,难道需要惧怕吗?” 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会强调什么。 对于洛氏,秦王政心中还是有一丝发毛的。 当然不是因为洛氏,秦王政从不惧怕人间之人。 而是因为素王这位有无数传说的存在,秦王政对鬼神之类还是挺相信的。 真正给他勇气的是,邦周覆灭时,素王并没有像昔年那样以天象出手。 这说明邦周的天命真的落地了。 既然如此,那洛氏真的就是在逆天而行。 秦王政还真的猜对了一半,洛氏的确是在逆天而行,身上背负着重重的枷锁。 但即便存在着恐惧的心理,秦王政还是强硬的压迫着自己。 他是天生的王,不仅仅有着王位,还有王的那颗独夫之心,秦王政绝不允许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王权。 现在的秦王政还正处于血气旺盛的阶段,没有感受过死亡渐渐袭来的恐惧,有着莫大的勇气,敢于向一切伟大的存在挥刀。 传统观念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敢于颠覆的人,都是意志坚不可摧的伟大人物。 秦王政从行为上或许是个独夫,但他并不是主观上要残民虐民。 在他的思想世界之中,想要完成万古未就的大事业,这些都是合理的。 秦王政的豪言壮志感染了王翦,这是因为他不知道。 王氏在秦王政眼中,和秦国其他的庶民,没有区别。 人总说望高得中,望中得下。 对贤能之士来说,君主的志向是否远大是极为重大的判断是否要投靠的条件。 就像是洛国一样,所有人都知道洛国君主好。 但是大贤之人都不去洛国辅佐,就是因为洛国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当然,洛国自己公室和公族之中的人才都用不完。 除了管仲乐毅这种顶级名臣之外,其他一般的贤能之士,洛国根本看不上。 王翦收拾好心情,沉声道:“王上,臣明白了。 素王是素王,血裔是血裔,逆天而行,终究要付出代价。 天意如刀! 臣愿意做执刀之人。 对洛国,臣心中早有腹稿。 洛国地势平坦,没有险峻的关隘,他们稳固社稷不用山川河流,而是用千年信任。 韩国的土地到了我们的手中,对付洛国只需要直扑昭城。 然后断掉所有通往昭城的支援,就可以稳稳拿下。 一旦昭城被攻破,就立刻离开洛国,否则洛人定然会复仇。 人心如流水,洛人终究会接受现实,到那时再接收洛国的城池即可。 不过兵力要多,臣向您请求二十万精锐,合计六十万兵。 而且不要赵魏韩的士卒,要老秦人。 打洛国用三晋之人,臣担心他们直接阵前倒戈,那时就悔之晚矣。” 现在的老秦人,不仅仅是八百里秦川上的秦人,真要是从这里抽取六十万人,估计还没打就已经崩溃了。 但凡是统治五十年以上,经历过两三代的统治,对秦法习惯性的服从,就足以称得上老秦人了。 秦王政紧紧地盯着王翦,六十万兵虽然艰难,但二十万精锐才是秦国真正的所有家底。 秦王政缓缓道:“二十万精锐,六十万老秦人,这是倾国而出。 此战若败,十年不能东出。 卿。 勿要让寡人失望。” 王翦缓缓单膝下跪,掷地有声道:“此战若不胜,臣便自裁于王宫之前!” ———— 在陆续灭亡了赵王国、魏王国、韩王国之后。 秦始皇,这位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暴君,同时也为大一统国家创建作出了巨大贡献的皇帝。 开始了他一统天下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步,这次他的目标是洛氏皇族的祖先,所建立的洛侯爵国。 在周王室的秩序崩溃之后,洛侯爵国是落日的余晖,和新兴的秦王国迎来了剧烈的碰撞。——《全球通史·上古中国史》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且先战一场 六十万的大军自然不可能瞬移一样的直接到达战场。 这是一个持续数月的过程,一支支独立的军团,分别出发。 按照王翦的命令,驻扎在洛国的不同方位,对昭城形成合围。 来的最快的就是自然是本就驻扎在赵国的秦人,直接拔营向着洛国挤压而来。 伊水和洛水之上,大船的数量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洛邑是秦国进攻中原诸国,最重要的城池枢纽之一。 无数秦人浩浩荡荡的向着东方而来。 这些都是祖祖辈辈一直生活在秦川之地的老秦人。 黑色的战旗数量多到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几乎要遮蔽住整片天空,太阳的光辉也不能透过。 森寒的兵戈林立,厚实的甲胄裹在身上,血腥的气息时时刻刻散发着。 煞气冲天而起,几乎要凝成实质。 从白起破赵之后,这是秦国这架战争机器第一次全速的运转起来。 这让时刻关注着天下局势,试图复国的亡国贵族们心中充斥着绝望。 秦国的强大实在是出乎意料。 即便廉颇李牧重生,最终的结局不会有丝毫的变化。 秦国根本就没把赵魏韩三国放在眼里,征伐三国时,根本没有尽全力。 一旦秦国全力出手,这天下之间没有一合之敌。 崤函通道。 王翦亲自率领着十万秦军精锐,从这里走过。 望着关隘两边连绵起伏的山脉,他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的快。 攻灭赵国似乎就在昨天。 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再次率领秦人出征。 他再次踏上了崤山以东的土地。 王翦手中握着剑,他轻轻摩挲着。 这把剑不一般,乃是昔年昭襄王赐给白起的佩剑。 秦王政将此剑赠予他,就是希望王翦能像武安君白起一样。 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 秦王政为他送行时道:“卿。 周武王沿着崤山东出,最终夺取了殷商的天下。 素王依旧是从崤山东出,将殷商的反抗实力彻底剿灭。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昭襄王时,白起东出,灭亡了周王室。 今日,你便为寡人,将周王室最后的反抗清除掉。 寡人在咸阳城等着你的消息。” 王翦手中握着剑,用力的攥紧,他的心中有一片阴影,挥散不去。 秦国大军压境的消息自然传到了洛国之中。 任何人在面对未知的命运时,都会感到恐惧。 但有的人会坦然的接受,有的人则会歇斯底里。 洛国很多人都没有离开,尤其是三十五岁以上的洛人,大部分都留了下来。 不仅仅是男人,还有女人。 由于姬昭和洛氏的存在,这个世界的周王朝有了一个重大的变化。 以晋国为代表的宗亲势力,以齐国为代表的外戚势力,从始至终,几乎扶着周王室在走。 虽然也有一些反面的案例,但总体来说,公族强盛的国家,君主的权利至少不会被臣子窃取。 兜兜转转,还是亲戚靠得住。 这导致家庭关系被抬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尤其是妻子的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洛国之中,这种风气就更是盛行。 夫君要为了心中的大义赴死,洛国的女子也不遑多让。 不过同死而已! 现在的昭城之中有三万最精锐的战兵。 基本上都是担任过洛国敢战士和洛国锐士的士卒。 洛国敢战士和洛国锐士有年龄的限制,大部分都是因为年纪的原因退出。 他们的子嗣都已经转移到了楚国之南。 剩下的人则留在昭城之中陪着自己的主君赴死。 洛人的反抗情绪实在是太高,想要随公室赴死的人太多。 洛泽担忧保护妇孺的力量不足,一再提高标准,但还是有很多。 至于那些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洛人。 洛泽根本没让他们参与到这一场注定惨烈无比的战争之中。 洛泽很清楚,洛国王道虽然无敌,但并不能真正的盖过人心的本能。 阴暗在任何地方都存在,即便是洛国也不例外。 洛国最特殊的地方,就是拥有洛国公室这么一个群体。 洛国国君不是孤家寡人,而是有一大批绝对忠心的贤能之士辅佐。 洛国公室对恶事察觉太快,处理更快,基本上只要敢伸爪子,破坏王道运行,不论身份,直接就是杀。 洛人深受王道庇护,于是想要报答洛国公室的恩情。 但这种程度的感激,代替不了人求生的本能。 他们还没有经过训练,在战场上他们不是特殊的,和洛国敢战士还有洛国锐士比起来差的太远。 一旦秦人给的压力太大,一定会崩溃。 既然如此,就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战士才应该上战场! …… “秦人倾国而出。 六十万可战之兵。 这是抱着一战毁灭洛国的心思来的。 秦将王翦送来了秦王政的劝降信。” 说着洛泽竟然笑了起来:“秦王政说只要我们交出禹王九鼎,这场战争就可以消弭。 如果洛氏愿意臣服大秦,洛国依旧可以存在。 如果洛氏愿意嫁女,他会册封为王后,生下的孩子就是太子。” 这些条件听起来都很是合理,洛国公室都纷纷笑起来。 “似乎很合理,要不要答应?” “不!” 众人齐声道。 “不答应!” 众人又道。 “暴秦!” 一天不改法,一天和你死磕到底。 这就是洛国公室最真实的想法。 况且伱灭了周,还想招降洛氏,真是做梦。 洛继朗声道:“父亲,秦国大军还未集结完毕。 从赵国而来的秦军却先到了,我们应该先向北击之。 让秦国感受一下,洛国真正的悍勇之士。” 洛泽点点头道:“继儿,你带着国人前去。 务必要扬我洛人的威风,士卒们的子嗣都在,要让子孙能骄傲的提起先祖的荣光。 你将卫兵带走,他们对你有大用。” 洛载虽然薨逝,但是他召唤而出的卫兵却还在。 这些卫兵还没到死亡的时间,依旧可以征战,而且不需要再承担反噬。 而且现在的洛国公室之中,虽然没有洛载那样的猛人,但不少公室子弟的武力值都在80以上。 十个全身负甲,雄壮异常的身影紧紧跟随在洛继身边。 随着骑兵渐渐普及,现在各国军队之中都有。 虽然步兵还是主力,但是骑兵的数量同样不少。 反而是战车渐渐少见了,面对来去如风的骑兵,战车实在是有些笨重。 洛国公室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死守在城中。 守城虽然占据优势,但那是兑子的游戏。 昭城虽然有高墙壁垒,但毕竟不是函谷关那样的关隘天险。 即便是能打出五比一的伤亡,又有什么意义呢? 洛国有天下最精锐的士卒,宛如利刃,可以将秦国刺的血淋淋的。 主动出击,依靠着天下难当的锋锐,直接将秦军打崩,让秦军自杀自灭起来,那才是畅快淋漓。 洛继高高的坐在马上,大声笑道:“儿郎们,随吾出击,杀秦人!” “杀秦人!” 既然决定突袭,自然没有步兵,全部都是战车和骑兵,携带着强弓劲弩。 驻扎在昭城之北的秦国军团有十万人,都是亲自跟着王翦攻破邯郸城的。 其中一半都是跟着王翦破灭三晋的老兵,是秦国真正的精锐。 但洛继要用血淋淋的现实告诉秦人,什么才叫天下精锐! 写着写着写着,就一章了,但是这么重要的剧情,多写点也很正常吧。。。。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马踏秦营 上天实在作美。 洛继率领着军队出发之时,天空竟然渐渐地黑了下来。 空气中没有潮湿的感觉,这不是要下雨,而是单纯的厚厚的云层遮蔽了天空。 统率这支军团的秦国将领名为白程,和白起没什么关系,是地地道道的秦国公族。 王翦留下他统领这支大军,主要就是看重他的公族背景。 况且,以白程的能力,镇压赵国可能存在的叛乱是完全没问题的。 面对洛国,白程自然不敢大意。 从来到昭城之北,就一直建设营寨。 竟然是准备直接长期对抗下去。 按照白程的估计,想要攻破昭城,怎么也要三年。 当纷乱的马蹄声传入所有秦人耳中时,一部分秦人正在修建营寨,一部分秦人翻身上马,看装束应该是传令兵和斥候。 所以洛继率领着洛国军队赶到时,见到的并不是一副单纯的兵甲林立的森寒景象。 洛继大喜过望,“秦人这是完全没有料到我军敢出城野战啊。 防备竟然这么松懈! 这就是事在人为的道理啊,如果不敢出击,难道能抓住这样的机会吗?” 这谁能想得到? 秦国打赵魏韩三国,都是攻城拔寨。 三国但凡野战,面对精锐难当的秦军,简直就是送死。 只能依靠坚实的城墙来拖延秦人的脚步。 赵魏韩三国十万大军尚且不敢野战。 洛国区区数万人,难道还敢挑衅吗? 难道真以为洛国敢战士能以一当十吗? 洛继如果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会立刻说道:“洛国公室亲自带队,同生共死。 以一当十? 这是对洛国敢战士的污蔑和诽谤啊!” 没有统率过敢战士的将领,永远不懂一支不崩溃的精锐有多强。 即便留在昭城的都是退役的敢战士,身体机能在下降,但他们的精神世界是没有变化的。 洛继手中利刃高高扬起,大喝道:“洛人,随我杀敌。 愿素王与我们同在!” 利刃向前,敢战士们一马当先,大呼道:“愿素王与我们同在!” 狂风吹过,带着空气的汹涌的撕裂气流。 洛国士卒纷纷从洛继身侧呼啸而过,带着震天撼地的呼声。 马蹄响彻四野的声音,让没有反应过来的秦军陷入了惶恐难当的境地之中。 纷飞的箭矢不断收割着生命,反复锻打出来的刀,锋锐异常,甚至直接砍断了秦军的盔甲。 冲天而起的头颅,惨烈的哀嚎之声,四处乱撒的鲜血,无不彰显着战争的残酷。 随着骑兵而来则是战车,随着重甲步兵成为主流,现在战车除了冲锋之外,主要用作列阵防御时的移动城墙。 一向割首级建功的秦人,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被割首的人。 几乎照面的那一个瞬间,数不清的秦人就丧生在洛人刀下。 然后被随后而来的战车碾压成肉泥,还没有建好的营寨已经成了亡者之城。 鲜红的血、碾成粉末的肉,还有迸射出的白色脑浆,竟然绘出了一副颇有美感的诡异的画。 洛继毫不停歇,刚刚凿穿一遍,立刻对秦人再次冲锋,毫无还手之力的秦人彻底炸开。 将近四万秦人宛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十卫兵寸步不离的保护着洛继。 洛继望着眼前这一幕,狂笑道:“秦人快要挡不住了。 将他们往秦军大营驱赶,彻底将他们打炸!” 秦军的表现丝毫没有出乎众人预料。 刚才那种直接相遇的情况,除了洛国敢战士之外,任何军队都会直接炸营。 这天下除了洛国敢战士能始终执行作战任务之外。 其他任何军队,只要指挥系统出问题。 不能及时接受来自上层的命令。 然后现场局势给了他们负面的信息。 诸如“统帅死了”、“大纛倒了”、“前军败了”。 不论是谣言还是事实,一旦恐慌开始蔓延。 前一刻还强悍无比的军队,下一刻就会被当作野草一样的屠杀。 即便是洛国锐士,虽然能承受比较高的伤亡比,但还是会陷入崩溃的境地之中。 秦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纪律来源于严苛的军法。 但副作用就是,一旦军法撕裂开一丝缝隙,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在死亡和无序面前,即便是严苛的刑罚,照样不能阻止他们对生的渴望。 求生,这就是所有人的本能反应。 孟子对舍生取义大加赞扬,就是因为想要做到实在太难。 在洛人齐声高呼之时,另一座营寨就已经听到了。 更不用说还有斥候通信。 白程听着斥候汇报着洛人突如其来的消息,“将军。 洛人来势汹汹,旌旗招展,漫天遍野到处都是,粗略一看恐怕不下十万人啊! 大军正在修筑营寨,直接被洛人凿穿。 他们都是骑兵和战车,速度极快,冲散了大军之后,仅仅是冲撞就杀死了不少的人。 现在恐怕已经向着这里而来了。 这么多的人,就像是飞过来一样,完全没有消息,难道是洛人的素王显灵了?” 白程脸色极为难看,怒斥道:“再敢胡说,就将你就地正法!” 白程当然知道,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不说十万大军能不能遮蔽踪迹,单说洛国所有军队,大概率都没有那么多。 “立刻集结大军,本将军要见识见识洛国军队的锋锐。” 人过一万,接天连片。 大军的调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从洛人突袭到他集结军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洛继已经驱赶着秦军溃兵开始冲击秦军大营。 到了现在,白程明白了。 想要将大营之中的军队全部集结完毕已经不可能了。 他如果真那么做,下场就是被洛人打崩,最终被溃兵裹挟着一败涂地。 “大秦锐士集结完毕之后,随本将军出战。 今日要让洛人见识一下我大秦得以纵横天下的强军。 天下不仅仅只有洛国敢战士!” 白程决定带领秦国精锐出击。 他出生于洛载薨逝之后,没有见识过洛国敢战士的锋锐。 一直以来所见到的就是大秦无敌。 自然自信心爆棚。 如果让曾经和洛国敢战士对战过的人活过来,一定会抽他几巴掌。 然后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但凡在洛国敢战士面前猖狂的,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好下场。 战争发展到了现在,随着各项技术的发展,战争的形式再次发生了变化。 自管仲在齐国推行兵民一体,诸夏列国基本上进入了打总体战的时代。 不再是贵族式的单挑,变成了动辄起兵数十万人的大战。 人口最巅峰的诸夏大战时期,更是两百万人在正面战争厮杀,整个国家都在提供粮草的转运。 数年的战争耽误了农时,加上天灾,最终造成了人口大幅度衰落。 但打总体战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士卒都是征召而来的农夫。 在魏武卒出现之前,洛国敢战士的悍勇之名就天下皆知。 各国纷纷效仿,但学人者生,似人者死。 洛国敢战士是洛国公族限定兵种,没有素王挂是学不会的。 最终随着生产力进步,魏国搞出了魏武卒,得以纵横天下。 但相比较洛国敢战士,两者之间顺境之时,或许战斗力差不多。 但越到逆境之时,双方之间的差距就越大。 现在处于书的关键阶段。 但连续两周没休息很烦,脑子里面像是塞了一团浆糊,搞得状态有点差。 字数少了,需要的时间却多了,只能花时间慢慢改,结果状态更差了。 我尽快调整。 大家别急,剧情就在那里,它又跑不了。 我才是最难受的,我的稿费啊,它就这么溜走了,哭T﹏T 对了,千万别劝我离职,全职写死路一条,能潇洒离职我早走了,还受这个气干嘛,成年人活的很难的。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威震天下 在大地颤动声中,战车轰鸣声中,洛人齐声大呼,秦人死伤无算。 尸横遍野,到处都是血肉,在溃兵的践踏之下,根本见不到全尸。 洛继在卫兵的护卫下冲锋,他有八十多的统率,单纯的做一个骑兵主将还是没有问题的。 再次一阵绞杀过后,洛继挥舞着利剑,大声下令道:“秦军溃散,不过是待宰猪羊。 箭矢抛射,向南者杀,向北者生,携溃兵冲秦军大营。 骑兵散开,战车士卒覆面甲,务必谨慎,小心秦军敌我不分,箭雨杀伤。” 传令兵纷纷散开将洛继的命令传出。 很快秦军的溃兵就在洛人主动的逼迫下,形成了庞大的洪流向着秦军大营冲去。 这些溃兵的盔甲基本上都在逃跑的过程中丢弃,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身上脸上溅着血迹。 洛国骑兵在秦军身后和侧面远远地用弓箭吊着。 战车之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一刻不停的恐吓着这些肝胆俱丧的秦人。 洛国军队轻松至极的杀戮,驱使着所有秦军迈开已经渐渐无力,酸疼难耐的腿,胸口之中仿佛有火在烧一样。 大规模的骑兵冲阵,万马奔腾,大地震颤的场景,没有亲眼见过,所带来的震撼和恐怖是难以想象的。 除了精锐之外,绝大多数人甚至会直接吓得连武器都握不住,直接溃散。 只能用惊弓之鸟来形容的秦军,甚至有的人听到箭矢擦过的声音,以为是自己中箭了。 悲呼一声,心中绝望顿生,那口一直提着的气松懈下来,两腿一软,瞬间倒在地上,然后被后面汹涌的人群踏成肉泥。 红的,白的,黑的,黄的,绿的,混成了一滩没人能认出的东西。 望着汹涌而来的人流,白程的脸色深沉到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么大的伤亡,即便以他的身份回到国中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仗还要打下去,现在唯一戴罪立功的机会,就是击败眼前这支突然出现的洛国骑兵。 面对着已经彻底失去秩序的同袍,白程果断下令,“放箭! 冲散这些逃兵。 把洛人和他们一起杀死。 绝不能让他们冲到大营之前!” 果然不出洛继所料,秦军将领果断的对溃兵下手了。 在大量弓弩的射杀之下,秦军的溃兵就像是田垄之上的杂草一般,纷纷倒下。 那些威力巨大的弩弓更是能将溃兵直接串成葫芦。 因为溃兵太过密集,而且都没有负甲,即便是那些力道颇小的流矢同样会对他们造成巨大的杀伤,轻而易举的就能贯穿他们的身体。 无数秦人被钉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鲜艳的血顺着箭矢的杆,流淌的到处都是。 大营之中的秦人即便是见惯了生死,但面对这一幕,面对秦人,依旧感到太过惨忍。 白程的目光之中满是冰冷,心中则在滴血,为了阻止这些溃兵冲击大营,本就所剩不多的箭矢都消耗殆尽了。 洛继再次下令,将游荡在溃兵一侧的敢战士撤回,让秦军溃兵奔走,那一侧不远处就是河,根本就是死路。 秦军大营之中射出的箭矢已经渐渐稀稀拉拉起来。 一队队士兵列阵而出,高高的大纛随风飘扬。 白程的军令调度已经完成,他要率领着六万大军和洛继打一场。 这六万大军以步兵和战车为主,骑兵有但不多,主要是作斥候以及分割战场使用。 面对洛国的军队,基本上一个冲锋就没了,可以忽略不计。 见到秦军想要大战,洛继稍微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漫天箭雨,以及之后渐渐减弱的攻击。 看着满地的尸体,上面插满了锋锐的箭矢,又盘算一下正常军队大概的辎重,以及洛国得到的情报。 这支从赵国而来的军队,是没有大规模补充箭矢这些消耗品的。 他立刻就猜到,秦军恐怕真的没箭矢了,这是重大的利好消息。 骑兵打步兵,步兵没弓弩箭矢! 不依靠山川防御,不做工事,不在营寨里面静待,而是出营寨对垒。 洛继完全不明白秦军将领是怎么想的,即便是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这就是洛氏站的太高,用自己的常识来代替其他家族思考。 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开始,骑兵开始出现在军列之中。 各个大国都号称有车万乘,马十万匹。 但实际上,马镫之类辅佐骑行的工具还没有发明的情况下,骑兵还不是战争的主流。 大多数人对于骑兵的战法自然研究的不够深入。 不是所有家族都像洛氏那么闲的。 白程能知道以步对骑的关键是列阵而守,已经算是很不容易,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些普通人一大截,属于有家学渊源的将军了。 虽然想不明白,但送上门来的大礼,没有说不要的。 洛继当即下令,“敢战士分五队,各自率领锐士,准备依次梯队试探。 我要知道秦人这六万大军的各营强弱。 秦人箭矢不多了,阵型分散一些,不要白白让马匹损伤。” 一听到秦人箭矢不多,洛人当即就是一喜,他们身上基本上都有甲,普通的箭矢自然不惧。 但是马身上却没有甲,若是秦人射马,他们就只能步战了。 此次突袭,打的就是一个快字,正要是阵地战,还不如守在昭城之中。 当洛国军队再次跑动起来的时候,白程满脸震撼的望着万马奔腾的场景。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秦军被弓弩杀伤,却还是要冲击大营。 一万步兵和一万骑兵在视觉上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六万大军当然不能完全聚集在一起,白程他也没有直接指挥六万大军的调度能力。 只能是向各营将军下令,配合他的中军进攻和防御,秦军缓缓合围着洛国军队。 但这样就不可避免的出现破绽。 洛国骑兵从各营之中呼啸而过,箭矢纷飞,宛如割肉一般,直接将秦军阵型削薄了一层。 这也是秦军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骑兵冲锋,面对这种体型超过人体的庞然大物,以极高的速度冲来,没有人能克制自己心中的恐惧。 尤其是手中没有弓弩这种反制的手段时,心中的不安就会呈指数级的增长。 洛继静静等待着将军们给自己反馈,很快大军就从秦国军队身侧撤走。 望着来去如风的洛国骑兵,白程突然感觉自己想要做的合围计划,似乎非常的愚蠢。 如果洛国军队不想打的话,两条腿的秦人怎么可能追的上四条腿的洛国军队? 但他没办法,他必须拿到一场胜利,来免除可能到来的苛责。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洛国军队,不要放弃这么大好的机会。 他很幸运又很不幸,洛继确实没准备就这么走。 如果白程待在营寨之中,而且弓弩充足的话,洛继还会纠结一番。 但现在这种情况,面对战术错误频犯的秦国将领,洛继只想将这十万人全部吞下。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探明了秦军各营之间的强弱之后,洛继伸手将面甲拉下,全身彻底防护起来。 虽然秦军应当是没有多少箭矢了,但战场之上,意外实在是太多。 一军统帅甚至是一国君主,战场之上被一支流矢击中,结果强大到足以鼎定天下的势力,瞬间烟消云散的事情又不是没有。 “进攻!” 洛继再次挥剑,然后率领着敢战士上前,骑兵自然不可能直接去冲击步兵的阵型。 洛军绕行着秦军的阵营,然后对探查出的薄弱点展开了堪称疯狂的抛射。 密集的攻击宛如狂风暴雨一般,这远远超过了刚才的攻击强度。 这是自然的,刚才主要是为了试探,所以各营雨露均沾,现在是为了克敌,当然是重点打击。 面对洛军的猛攻,秦军很快就坚持不住,周围的秦军快速过来支援,将阵线拉的很开,想要包围洛国军队。 面对秦军又一次的脑残行为,洛继几乎就要笑出声了。 骑兵的确是不敢冲严阵以待的配备大盾长枪的步兵方阵,虽然步兵扛不住马匹巨大的冲击力,但是骑兵同样扛不住。 那么做相当于同归于尽,简直亏炸。 但步兵方阵和步兵队列是完全不同的! 这么薄薄的一层,你这是瞧不起骑兵的冲击力吗? 他却不知道白程实在是没办法,眼见再不支援,一营就要被打炸。 一旦开始崩溃,整个秦军都可能受到影响,最坏的结局就是整支大军被裹挟。 骑兵有多强他不知道,但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做出了现在的判断。 洛继向着左右朗声笑道:“若是祖父在此,恐怕现在已经斩将夺旗,大破秦军了!” 众人纷纷大笑,武公悍勇,斩将夺旗,不过随手为之而已。 洛继笑罢,大声道:“吾虽然远远不如祖父,但有诸位兄弟相助,还是想要做这一番大事。 秦人昏招迭出,现在中军大开,若是能斩将夺旗。 大纛一倒,秦军就会彻底崩溃! 这是天赐的良机,吾决意誓死一拼!” 敢战士纷纷大吼道:“吾等愿追随您深入敌阵!” 卫兵依旧紧紧地跟着洛继,为了保护洛继,他们基本上都受了不轻的伤。 好在只要不当场暴毙,之后都能慢慢恢复。 一部分洛国骑兵开始加大攻击频次骚扰各军,让白程不得不频繁的调度。 但是他能力不足,越是调度次数多,阵型表面上稳固了下来,但是实际上却混乱了起来,命令达成的效果越来越差。 洛继表面上依旧率领着大军在游荡着收割秦军,实际上却紧紧地盯着中军大纛。 随着西南角的大营传来混乱之声,又是一支军队从中军离开。 洛继几乎就要看到秦国的那个将军了,他明白,机会来了! “杀!” 煞气冲天! 洛继长剑所指方向,势大无穷的骑兵几乎瞬间就突破了那道两层人组成的防线。 举着大盾的秦军直接被撞飞,口中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立刻毙命。 骑兵的速度有多快? 突破三层防御,只在刹那。 中军剩下的军队如梦初醒,蜂拥着向白程所在的大纛而来。 箭雨撒下,长枪挺刺。 白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卫直接被屠杀。 十个雄壮如山的身影,将所有挡在面前的东西都彻底毁灭,而且完全不避生死。 白程想到了昔年那个传说,他惊骇道:“这难道是传说之中的天兵?” “答对了!” 洛继冰冷的声音传来,似乎就在他的耳边,“赏赐给你死亡!” 洛继的身影出现在了卫兵身后。 白程想要逃走,但想了想,这么一场大败,有何面目回到国中面见王上,还不如直接自杀。 白程自裁,周围的秦军最后的坚持也彻底消散,不再和洛军纠缠,向着四方逃去。 洛继冲过来将自裁的白程枭首,高高举起,又砍断秦国大纛,大吼道:“秦国败了!” 这下整个秦军都彻底崩溃了,步兵散乱了阵型,洛国军队自然要继续压上。 奔走的秦人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望着这片硝烟弥漫,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土地,却只想放声大笑。 本来只是为了打击一下秦军的嚣张气焰,让天下人知道洛国即使败了,那也不是洛人的错。 却没想到战果居然这么辉煌! 秦国十万大军,灰飞烟灭! ———— 秦军十万攻洛,太子继将兵一万御之。 太子继先攻,秦军四万溃散。 秦将白程将兵六万攻之,太子继万骑破之。 秦军覆没,洛军亡者十一。——《史记·洛世家》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列国反应 昭北之战的结果像风一样,伴随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传遍诸夏。 天下皆惊! 从洛武公薨逝,白起东出开始,紧接着是王翦横扫赵魏韩三国。 秦国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么惨重的失败? 十万大军,五万精锐,打洛国一万人,全军覆灭! 昔年最擅长打歼灭战的人屠白起,也没有人数差距这么大过。 洛国惊人的胜利自然让无数人心中激荡。 “洛人悍勇!” “洛国壮哉!” 天下之间,多少希冀对抗秦国的仁人志士都发出了自己的感叹。 “可惜洛国土地太小,若是洛国能平定天下,愿意作为诸侯永生永世效忠,纵然不是公侯高爵,子男足以。” 到了这个时候,更是不知有多少旧贵族开始怀念昔年那个贵族之间彬彬有礼的时代。 秦国刚刚平定的赵国掀起了声势浩大的骚乱,许多贵族乘着秦国力量的空虚希望能够复国。 逃亡燕国的赵国公子在赵国北部建立了代国,他向着整个赵国发出号召。 “秦国残暴如同虎狼,赵国沦陷短短数月就化作人间炼狱一般,难道有人会不感到心痛吗? 寡人是公室贵胄,不忍心祖宗社稷和赵国臣民继续沦落在秦国兵锋之下。 旧土还没有光复,不能用赵的国号,寡人称代王,誓要和秦人再分高下!” 随着代王发文,很多不愿意臣服秦国的赵人纷纷随着他反抗。 代王还联系了与他交好的燕国太子,试图和燕国联合起来与秦国顽抗到底。 燕国太子自然答应,更为激进的他甚至还准备派出刺客刺杀秦王政。 因为他悲观的认为,哪怕现在列国联合也不可能阻止秦国。 代王闻言色变道:“太子,若是刺杀不成,秦王必然暴怒,到时候反而会迎来灭顶之灾,您难道不感到害怕吗?” 燕国太子自然知晓,但还是坚决的说道:“大王,什么都不做,还是会亡国,就像是赵魏韩一样。 现在就是要从必死的绝境之中找出一条生路,这是我唯一找到的路。 若是失败,父王自然会用我这一颗大好人头向秦国赔罪。 若是能杀死秦王政,秦国起码数年的时间不可能再东出,若是秦国因为王位而爆发内战。 或许赵魏韩三国就能够复国。 我们就还有机会,这一切只需要杀死秦王政。” 燕太子没有说的是,赵魏韩复国就能重新成为燕国抵御秦国的西方屏障。 赵国燕国在这里谋划,韩魏两国则安静许多,实在是韩魏两国的反抗力量都已经快要被打没了。 虽然诸如张良这样的贵族同样想要复国,但是没有人力和财货,单单凭着一张嘴,不可能拉的起反抗的队伍。 即便是韩人和魏人,也不想跟着他们送死。 不是所有人都像洛国公室的威望那么高,能够依靠刷圣痕就让国人不避生死的跟着他走的。 齐国依旧处于醉生梦死之中,上一代齐王在楚国的劝说之下,还准备为齐王的存亡奋斗一把。 但是他去世之后,天下局势已经彻底明朗,现在洛国也已经走到了覆亡的路途上。 加上贵族劝说,齐国万万不可招惹秦国,新齐王直接选择摆烂,在齐国王宫之中日日笙歌。 洛国这位亲戚击败了秦国,齐王半醉半醒之中笑道:“洛国真是诸夏之光。 若现在是数百年前,有洛国的支持,或许寡人还能成为霸主。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他大声呼着,仿佛已经在酒醉的幻想之中,见到了自己万人之上的样子,他用力地捏了捏怀中美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啊。” 微微有些吃痛的美人连忙将酒斟满,喂到齐王面前,柔声道:“大王,还请饮酒。” 楚国之中,面对洛国的大胜,贵族们为要不要支援洛国而不断争吵着。 正常人的思维,艰难万险之时,正是应该通力合作的时候。 但正常人的逻辑是不符合政治的。 任何一个国家到了末期,一定会迎来一系列的失败,这是一定要有人负责的。 即便为了平稳,暂时压下去,不处理责任人。 但失败的责任不会消失。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甩锅,彻底了结这件事。 所以越是末期,内斗就越激烈,现在的楚国就是如此。 项氏已经彻底对楚国的朝堂绝望,认为和这群虫豸一起没法治理国家。 面对现在的境遇,项氏同样准备跑路,好在他们不需要像洛氏那么费劲。 只需要将族人安排走就足以,江东这个地面上,项氏能量很大。 最终在项氏的冷眼旁观之下,援助洛国的决议没能通过,这些贵族担心援救洛国会让秦国转而攻打楚国。 那可是六十万大军,整个楚国现在还算是能战的军队不会超过二十万,其中精锐就更少了。 王翦正率领着秦国主力前来,然后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当即就是眼前一黑,重重地将战报扔在地上,恨声道:“白程竟然如此愚蠢,如此无能。 十万人! 哪怕是十万头猪,想要杀光也几乎不可能。 他竟然能将十万人全部送掉。” 王翦感觉心都在滴血。 以秦国的国力,单纯十万兵,还不算是伤筋动骨。 但是其中有五万久经战阵的老兵,是战争之中的中流砥柱。 不论是攻坚,还是断后,关键时刻的战争,都是依靠这些数量不多的精锐一锤定音。 最典型的就是洛国敢战士,徐淮之乱时,就是洛国敢战士攻城,一日而下。 之后随着洛国公室,每每以一当十,斩将夺旗,打爆前营,席卷全军。 几乎所有最艰难的战争都是洛国敢战士咬牙顶住,没有这些悍勇无双的士卒,洛国公室又怎么能安坐洛国之中呢? 王翦明白自己先前的计划出现了巨大的纰漏。 “真不愧是洛国,三军用命,战力竟然强悍到了这种地步,以一当十,名不虚传。 若我没有要来六十万兵,恐怕真的要出事。” 洛国军队的野战能力真是出乎意料。 虽然他嘴上骂着白程愚蠢,但是他知道白程并没有那么无能,否则他也不会将白程留在赵国统率大军。 六十万大军还没打,直接减员了六分之一,精锐减员了四分之一。 这仗还怎么打? 洛国军队中的骑兵速度太快,一旦得到粮草消息,想要截断粮道很是容易,这是王翦最为忧虑的。 六十万,不,五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保护己方的粮道安全,这是为将帅者要学习的最重要的东西。 思前想后,王翦决定写信回咸阳,这缺失的十万兵总是要补上的,秦国的国力还能扛得住。 赵魏韩两国被攻下之后,秦国再也不需要从遥远的关中调集粮草,这方面的损耗一降低,能够投入正面战场的兵力就陡然上升。 虽然都是辅兵,但只要指挥得当,作用依旧不小。 当秦王政收到消息的时候,眼神晦暗无比,面对王翦所请求的增兵,直接同意。 “卿勿要忧虑,国中有寡人,专心战胜洛国即可!” 这个时候给前线大将吃定心丸是最关键的。 王翦拿到回信,渐渐平复着自己的心,身为顶级大将的智慧重新回来。 开始布置接下来的战场。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洛人为何而战 昭城。 城墙之上到处都是斑驳的古迹,这座建立千年的城池,是无数诸夏之人心中的圣地。 但辉煌终将落幕。 昔年周天子端坐神位,天下诸侯朝拜的镐京城,已经渐渐废弃。 从前的洛邑,现在的洛阳,是周王朝八百年的都邑,号称承天受命之地。 现在也渐渐衰落,昭城因洛国而兴,现在终究要随着洛国衰落迎来终末的时刻。 现在城中人口并不多,基本上都是膀大腰圆的精干士卒。 一具具守城的器械都安置在城墙之上。 这些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 城墙角下,追随着洛继前往突袭秦军的士卒们,正兴致勃勃的给自己的同袍讲述着自己的神勇。 “当时的情景,你小子是不知道,我骑在马上,左右开弓,一口气十连射,箭箭毙命,长枪就在侧身一放,根本不需要动,秦人直接自己往上撞,真是痛快。” 旁边的汉子听完当即笑道:“是不是又做梦回到年轻的时候了。 年轻的时候确实勇猛,勇冠三军,国君都亲自称赞你,还给你赐下婚姻。 但现在伱射三支箭就不行了吧。” 于是所有人都哄然大笑起来,他们这些人年轻的时候个个都是勇士,现在也都不服老。 “嘿。 某人就是嫉妒我能追随太子出战。 没办法,谁让吾实在是太过勇猛,即便是太子也知道名字呢。” 这嘚瑟的话一出,周围很多人都虎视眈眈的望着他,眼中的怨念几乎要凝成实质了。 追随太子大破秦军,这可是能记在族谱上的光辉事迹,就这么错过了。 这狗东西还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真是欠揍啊! “兄弟们,开玩笑,开玩笑的。 秦国数十万大军攻洛,之后大家都有杀敌的机会。” 汉子赶紧找补,但已经晚了,众人一扑而上,几声惨叫传来。 “打错人了!” 洛泽和洛继正在城中观察着防守的点,恰好见到了这一幕。 洛泽笑道:“看来族人的情绪还不错。” 洛继抬头望了一眼万里无云,碧蓝清丽的天空,话中带着一丝沉闷,轻声道:“或许是因为天气很不错吧。” 洛泽宽大的手轻轻拍在洛继肩膀上,劝慰道:“不要这么难过。 这个世界上,只有野兽才会为了活着而活着。 人生于天地之间,就与野兽有本质上的区别。 我们总是要追求一些常人所无法理解的东西。 继儿,你觉得千年以来,洛氏所做的最伟大的事情是什么?” 洛继有些疑惑,沉吟片刻道:“维护了邦周的千年天命?” 洛泽摇摇头,感慨道:“千年以来。 洛氏所做的最伟大的事情。 就是在洛国有了这么一大群能真正称得上‘人’的人。 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愿意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而奋不顾身。 他们信任洛国公室,相信我们一定会为他们免除后顾之忧。 继儿,你知道家族为什么那么厌恶秦法吗? 明明楚国的底层生活更惨,甚至还残留着大量的奴隶。” 洛继当然知道,他同样思考过这个问题,沉声道:“是因为未来。 楚国没有变法。 以楚国现在的制度,是注定要被扫进垃圾堆,消失在历史上的。 一个没有未来的国家和制度,没有批判的价值。 而秦国已经变法,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极其成功。 他代表着一种诸夏未来的方向,而这种方向,家族不认可! 未来的诸夏不应该是秦国现在这个样子。 从根本上,秦法之中所蕴含的思想,会残害诸夏之民。” 这就是洛氏和秦国最根本的矛盾。 洛氏认为新的王朝不应该像是秦国那样。 在洛氏看来,国家和子民不是对立的,但是秦法完全是在饲养猪羊。 代天牧民,不是让君主把人当作牛马猪羊,而是像爱护自己的家产一样爱护自己的子民。 “最可恨的就是秦法钳制思想。 愚民政策,是在挖诸夏的根,虽然现在不可能让每个人都读书,但怎么能直接剥夺呢? 相互检举,连坐制度,秦人动辄言利,邻里之间如同寇仇,父母亲人都要互相防备。 从精神上打击国人的自信,控制国人的思想,让国人从经济上依附,不敢升起反抗之心,最终将所有的尊严践踏在地上。 人没了思想,就是行尸走肉,那也算是活着吗?” 洛泽笑道:“人心中有一把秤。 洛氏之所以能得人心,难道仅仅是因为千年的恩情吗? 你看刚才的那些族人,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必败的战争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葬身之地吗? 但是你能看出他们的笑容之中有一丝的勉强吗? 他们不是那些不识字,随随便便就能煽动的农人。 而是读过仁义之道,心中有自己信仰的战士。 想必在他们心中,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为公室而战了。 他们同样在为自己而战。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孟子的学问在国人之中有多风行,想必你是清楚的。 族人们都在用自己的行动来践行义之大道啊。” 孟子虽然在百家诸子圣贤之中,出现的比较晚。但是在洛国之中的影响力却极大。 尤其是他的君臣观和仁义观,几乎完全切中了洛人的命脉,受到了极大的推崇。 “秦王政想要打败洛国很简单,但是想要改变洛人的思想,那就需要剧烈的流血了。 太可惜了,世人定然不知晓洛人心中的大义,只会归于洛人对洛氏的忠诚和爱戴。” ———— 《昭城万人诉》是历史上第一部体现基层士卒思想的书籍,在国家行将毁灭的前夕,洛国士卒们却充斥着乐观的精神。 他们对素王敬若神明,但真正主导他们思想的却是先贤的书籍。 他们有血有肉,言语之中满是真挚的感情,对于未来有美好的展望,愿意为了光明而牺牲,因为他们的主君从不让他们的血白流。 在那个时代之中,这么一群人聚集起来,实在是一种奇迹。——读《昭城万人诉》有感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秦洛之战:弩 从洛阳而来这一片广袤的平原上,旌旗处处招展,无数战车、士卒向着昭城汇聚而来。 冲天的煞气仿佛要撕裂天空,温暖的光照下来也驱散不了兵甲的森寒。 “唉。 还是到了。” 王翦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昭城。 望着眼前这座巍峨的城池,回想起这一路上所见,他知道很多洛人都逃走了。 昔年秦国攻韩魏的时候,同样有许多韩人和魏人逃到赵国。 然后赵国又被攻陷,又有人向着燕国和齐国逃去,宁愿颠沛流离,就是不愿意做秦人。 面对这种情况,秦王政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天子统治臣民是注定的。 天下虽大,但寡人受命于天,没有一处不在寡人的掌控之中。 这些人不识天数,等到天下一统,就贬去做奴。” 王翦知道洛国公室就在不远处的这座城中,眉心闪耀的圣痕就是他们的身份象征,连伪装都不可能。 王翦没想到洛国公室会这么刚,当年周王室就死社稷,现在洛国还要这么做。 真不愧是武王和素王的子孙,真不愧是能建立千年王朝的传奇氏族。 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他有些踌躇不决。 只能微微叹气,他的儿子王贲见状问道:“父亲。 您难道是担忧洛国有强军,不能战而胜之吗? 但洛军虽强,昭城虽厚。 但洛国国土狭小,人口不多。 纵然拼死抵抗,只要慢慢攻打,哪怕拖上数年,最终一定是我们取得胜利啊。” 王翦摇摇头道:“不是因为担忧战事,洛国和大秦的国力有本质差距。 而且为父的统兵之能,诸夏列国之中,恐怕没人敢轻易说能胜过。 对大秦来说,这是必胜的战争。 但对将帅来说,有时胜才是败,败才是胜。 赵国的廉颇和李牧,都是百战百胜的将军,但是最终的下场呢? 武安君白起,百战百胜的时候没有得到的恩宠,反而在失败之后得到了。 为父一直在思考攻洛这件事要如何做。” 如果现在统兵的是白起,那绝对二话不说,立刻就要发起进攻,和洛氏分个高低上下。 白起眼里只有胜负,是个非常纯粹的大军统帅。 而且白起会刚而犯上,会因为君主的不信任而愤然离去。 但是王翦不一样,他是很难被收心的人。 别看秦王政给他赐剑,还信誓旦旦的安抚他,让他不要有后顾之忧。 他在秦王政面前那么真诚的说会将胜利带回去,似乎真的要为秦王政效死。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些都是做戏。 秦王政是真正的王,根本不可能会那么信任自己这个从六国而来的统帅。 所有的表现都是因为秦王政需要自己的统兵能力。 况且看看历代秦王招纳的贤才的下场,王翦怎么能够淡定呢? 对王翦来说同样如此,他入仕大秦是因为在六国之中没前途,攻打六国是因为能获得荣华富贵。 在他心里,家族和延续和自己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才能轮得到秦国的大业。 而攻洛就是一件没什么好事的事情。 他先前为了表忠心,掷地有声的说天意如刀,他愿意做执刀之人。 说起来畅快,做起来就犹疑了。 王翦喟然叹道:“贲儿。 为父一人就灭亡了赵魏韩三国,功劳已经太大了,后面燕齐楚三国,大概率还是要交给为父。 但为父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感觉,而是从骨子里感到害怕。 这世上有不猜疑大将的君主吗? 唯一不猜疑的就在对面,洛国公室。” 王贲闻言同样色变,但年轻人就是勇敢,很快就说道:“虽然攻洛这场战争,您不愿意,但是却不得不打,我们没有选择。 正如王上所说,这是决定王氏能不能彻底在秦国站住脚跟的战争。 若是此战胜了,秦王政甚至会将宗室的公主下嫁,那样王氏就能彻底融入秦国的高层之中。 况且父亲虽然嘴上犹豫,但这些时日调兵遣将,都有章法,并没有不打的心思。 现在所忧虑的恐怕是要如何处理洛国公室吧? 武安君白起死于刺杀,想必您是担心洛人日后用同样的手段报复您。” 王翦点点头,眼角带笑的望着自己的儿子侃侃而谈。 想对比军事的天赋,王贲在权斗上的天赋更让王翦放心,这才是家主所需要的。 “父亲。 军中有秦国公子,有秦国老世族,这些事情尽可以让他们去做。 一旦快要胜利,您就直接装病,并且将消息放出去。 您不想要攻洛的功劳,那就不要好了。 这些秦国贵族这些年享受着我们这些客卿打下来的天下,现在是他们为之拼搏的时候了。” 祸水东引,尽力把自己摘出去。 王翦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王贲的肩膀道:“好小子,看来王氏的未来,为父不需要担心了。” “传令下去,明日攻城,先试探试探洛国守城的强弱。” 王贲行军礼,兴奋道:“遵命。” …… 翌日,天光破晓,宛如鱼肚泛白之际。 秦人就开始就地组建投石车和专门用来攻城的韩弩。 拿下赵魏韩三国对秦国实力的补充实在是太大了,三晋之国各有所长,现在融而为秦。 在洛国不显的情况下,时人有言:天下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射六百步之外! 韩弩的精度虽然很差,但本来就是用于齐射,精度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为了攻破洛国的城池,王翦带来了数量堪称恐怖的攻城器械。 尤其是投石车和强弩,整个秦国七层的军备都被他掏空了。 三晋之人还在秦国官吏的指挥下不断制造着新的器械。 面对洛国,王翦明白这一定会是一场持续时间很久的战争。 胜利的关键点就是慢慢兑子。 用秦人五条人命换洛国敢战士一条人命就是赚! 六十万秦人,损失控制在三十万以内就能接受。 王贲骑着高头大马,疑惑道:“父亲。 您搭挂的云梯数量似乎有些少? 没有云梯怎么能够攻进城中呢?” 洛继望着宛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的秦人,眼神之中满是凝重。 秦人的攻城器械之多有些出乎意料。 但是望着井井有条的秦军,洛继很快向着洛泽说道:“父亲。 秦人这是想要用巨石和劲弩打穿昭城,避免和我们正面接战。 若真是如此,族人们的伤亡恐怕不会少。” 洛泽沉声道:“准备战争吧。” 无数秦军在王翦的军令之下,先是将通往昭城的各条道路全部堵住,防止突然有援军到来。 秦军六十万人自然不可能一起进攻,王翦实施轮换进攻的原则。 二十万人分作各营攻城,其余所有秦人安坐,没有军令不得擅自出营,营寨要紧紧握在手中。 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之声响起,仿佛是拉开了一场大戏的序幕一般。 秦人呼喝着号子,手中持着大盾,缓缓地开始转动那些投石机和劲弩。 “嗤!” 还没等秦人调试好,洛国城墙之上倒是先射来了弩箭。 韩国能有强弓劲弩,难道洛国会没有吗? 由高打低,庞大的动能赋予了弩箭超凡的威力,极其明显的破空之声,然后重重地轰击在还没有发射的强弩之上。 庞大的弩身直接被打成了破烂,身边的秦军同样被纷飞崩裂的金属和绞动的弦瞬间划过脖颈,汹涌的鲜血像是井喷一样的迸射出来。 这突然的变故甚至影响到了旁观的秦军,正在准备抛射,手直接一抖,弩箭轻轻地落在了不远处。 “当啷!” 弩箭落地,秦人的头颅也同时落地了。 监军果断一剑,杀死了出现失误的秦人,狠声道:“害怕什么? 大弩不准,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刚才不过是洛人走运而已,难道能每一箭都射中吗? 洛人城中的强弩,难道会比大秦更多吗? 即便是毁掉一具也不重要。 再敢有刚才那种情况发生,格杀勿论! 记在军法处置之中,不仅仅要处罚一个人,还要连坐。” 秦军纷纷骇然,面对着凶神恶煞监军,更是手脚麻利开始准备反击。 然后。 “轰!” 又是一支大弩重重地轰击在一架秦人的强弩之上。 和先前的效果完全一样,甚至杀伤的人还多了一个。 这也太邪门了! 望着地上横陈的尸体和大弩的破碎零件,监军有些呆滞。 大弩的精度单射基本上就是开玩笑一样,洛人的大弩怎么像是指哪打哪? 洛国的强弩精度虽然比韩国的高,但是的确做不到指哪打哪。 见到秦国的大弩只不过是随意射两箭,没想到直接报废了秦人两具大弩,这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秦军有些异样的望着监军,这是怎么回事啊? 监军有些气急败坏的大吼道:“立刻反击,洛人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大弩偏移这么厉害,难道他还能再射中一次吗? 难道洛人还能把所有的大弩都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从腰部开始直接断成了两截,鲜血刷的喷涌出来。 面对这一幕,所有秦人都沉默下来,心中蔓延着恐慌的情绪。 双倍月票开始啦,求票票~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秦洛之战:宁鸣而死! 云层遮蔽了天空,没有了温暖的光,充斥着血腥和兵戈的战场瞬间森寒起来。 双方士卒用大弩互相攒射,投石机同样不停。 洛人居高临下,秦军自然是吃亏的。 “咚!” 巨石从高空落下,带着庞大的势能将整个人的头颅狠狠地砸进了脖颈之中。 这是一副难以描述的极其恐怖的景象。 用刀剑杀人只能震慑胆怯的普通人,面对征战的士卒反而会激起杀意和血性。 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整个头颅瞬间凹陷进去,变成完全瞧不出模样的肉泥,那种视觉的冲击感是完全不同的。 在这种稍微擦到一点就是非死即伤的巨力面前,穿不穿盔甲实际上没什么区别。 洛继站在城头之上,遥遥望着大弩和投石机所造成的杀伤。 秦人站的更加密集,虽然有大盾的保护,但面对洛国的大弩和投石机,还是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弩箭的威力完全不是普通刀剑和箭矢所能相提并论的。 即便是负甲的士卒,正面受到大弩的冲击,直接就是甲胄凹陷,锋锐的弩箭贯穿胸口,鲜红的血不住涌出,暴毙而亡。 至于那些没有负甲的士卒,甚至同一支弩箭之上,同时串着数人的尸体。 洛继望着稍显混乱的秦军阵型,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今天秦国最精锐的军队没有上阵。 洛继当然不是指望投石机这种东西杀伤秦人。 那实在是太过可笑了,这些器械除非极大规模,否则主要作用是打压士气,混乱阵型。 为后续出城攻击的军队作为辅佐。 王翦有条不紊的指挥着秦军攻城,正常来说是要围三缺一的。 但围三缺一是为了瓦解城中士卒的战斗意志。 但攻打昭城不同,王翦不认为城中的士卒会投降。 那么自然是要四面围攻,充分发挥秦军人数和攻城器械众多的优势。 从全方位、无死角的对昭城进行打击。 秦军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大规模的冲锋。 面对现在体力和精力都在巅峰的洛国军队,那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王翦端坐中军之中,向着众将下令,“各个大营之间,不要擅自出击。 白程的下场想必诸位都已经知晓了。 如果再出现那样的结局,难道有人能担负起责任吗? 洛国敢战士骁勇无比,谨防洛国军队突袭。 各营按照吾的命令,排好阵列,一定不能乱,轮换进攻。 这可是攻洛之战! 不是赵魏韩那样的臭鱼烂虾! 诸位务必要收起心中的轻漫,面对洛人,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听明白了没有?” 王翦的语气很是严厉,众将第一次见到他这么郑重,纷纷坐直了身子,行礼齐声道:“是,上将军!” “先耗上一个月,磨磨洛人的精神,让他们的锐气散一散,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众将又是齐声应诺,继续组织秦人攻城。 王翦站在中军大纛之下,观察着整片战场,这里是极为安全的地方。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跨越一千五百步的距离,杀死一位万军丛中的统帅。 秦人在鼓声之中,纷纷举盾踏步向前,一组人护着身前,一组人护着头顶。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住的从大盾之上传来,秦军完全依靠大盾防御着从城墙之上射下的箭矢。 这些势大力沉的箭矢让大盾兵的手甚至都开始发麻。 秦人同样在还击,但从低打高,自然是不如从高打低,所以伤亡比较大。 但虽然不说,但所有人都清楚。 洛人命贵,秦人命贱。 这样的交换实在是说不上谁更赚。 昭城。 面对秦人不算特别激烈,但是却源源不断的进攻,洛国公室开始商议对策。 洛继面色有些凝重道:“看来王翦能攻灭赵魏韩三国,不仅仅是三国无能啊。 他这是要打呆仗,就是要硬耗,用秦人的命换洛人的命。” 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秦人有六十万人,就算是死一半。 依旧能够组织大规模攻城。 但洛人如果死一半,连守城都做不到了。 洛泽同样紧紧地皱着眉头,“如果是野战,就像是先前继儿率领敢战士所做的那样。 直接打崩前军或者数营,就能席卷全军。 但攻城战,主动完全掌控在秦人手中。 擂鼓而进,鸣金收兵。 秦人依次轮换,即便士气降低,但没有外力打击,甚至能战斗到最后的一兵一卒。” 洛继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沉声道:“这样下去就像是被放血的牛羊,逐渐陷入死亡之中。 这么悄无声息的陷落,难道是我们所要的吗? 传说天南有一种奇花,美丽至极却花开一瞬。 花草尚且如此,何况人呢? 先贤说,宁愿高唱着赴死,也绝不沉默着苟且。 何况是沉默着灭亡呢? 洛人不屈! 这不是洛人该有的退场。 身为素王的子孙,兴盛之时光辉万丈,衰落之时也要震撼世人!” 众人明白洛继的意思,既然左右都是死,不如死的轰轰烈烈。 青史之上,洛人不屈之志永存。 …… 定下主动出击的计策之后,洛氏就一直在寻找机会,观察秦国军队各营之间的强弱。 夜幕降临,在这个大部分人都患有夜盲症的时代,秦军自然鸣金收兵。 但是这却是洛国军队的机会,夜袭这种战术使用的很少。 因为没有机动性极强的大规模骑兵,这种战术的实用性并不大。 这个时代主流的还是大兵团对决,主要是依靠人数众多和战术更强的一方获胜。 洛继与另外几位公室子弟再次率领敢战士出击。 他们选择了这些时日所观察到的纪律最差的一营。 劫营这种事情,就是要找这种容易引起混乱的军队。 即便在夜色之中,视野不太清楚。 但是洛氏对昭城周围实在是太过熟悉了,洛继即便是闭着眼都能摸到秦国的大营之中。 上万骑兵悄无声息的摸到了秦军大营,大营之中有星星点点的火堆,还有巡逻的士兵。 全能的天兵不仅仅能充当战场冲锋大将,作为杀手也是合格的。 他们将一队秦军几个呼吸之间就彻底解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漏出来。 但是夜风之中微微透出的血腥之气,还是让巡逻之人感觉到了不对。 “喜,你们那边怎么样?” 另外一队巡逻士兵高声问道,回答他的不是他的同袍。 而是一支穿云而来的箭矢! “噗嗤!” 箭矢瞬间透胸而过,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这个士卒所有的话都憋回了心中。 “敌袭!” 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夜空,但是瞬间所有的火把都被熄灭,所有人都变成了睁眼瞎。 汹涌的骑兵宛如潮水一般涌入。 大营之中的火盆直接被踢翻,盖在地上,冒出滋滋的烟雾,鲜红的炭块很快就变成黑色,然后冷却。 洛继大吼道:“三列冲杀,先杀后烧!” “喏!” 震天撼地的声音伴随着微微震颤的大地,让所有的秦军都惊恐不已。 大营之中的士兵自然是不可能批甲的。 面对着高速而来的洛国军队,这些没有批甲,没有整列,甚至连一个大盾都没有的秦人,只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惨叫声到处都是,整座大营都炸了起来。 然后熊熊的大火终于燃烧了起来,不仅仅是大火,更多的是火势将营帐烧起来,然后浓浓的烟雾。 鲜血,大火,浓雾,刀枪,尸体。 一副诡魅的画卷呈现在所有人眼中,秦人慌不择路,洛人骑在马上,手中握着刀枪。 根本不需要砍杀,只要高速冲过就是满地的尸体。 洛继盘算了一下时间,踌躇了一下,还是咬牙道:“撤退!” 呼啸而过的军队迅速的从各个角落脱身,战马高高跃起,甚至直接从堆成小包的尸体上越过。 战马呼哧呼哧的喘着大气,激烈的冲刺大量的消耗着战马的体力。 洛国最辉煌的两场胜利,都是这些宝贝的战马所带来的。 有人不甘心的高声问道:“太子,这就要撤走了吗? 再有片刻,甚至能将这一营秦军彻底杀溃。 他们陷入混乱践踏而死的人,比我们杀死的恐怕还要多。” 洛继急声道:“已经拖延很久了,这处大营不能再待了,可以冲出去再寻找机会!” 秦人的援军来的比想象之中更快,大营之外,处处都是火把,将夜色映照着宛如白昼一般。 洛继一眼望去,忍不住大笑出声,秦人的重步兵可能是披甲太过繁琐,竟然没有跟过来! 只有长枪和刀剑皮甲的轻步兵过来,难道不是找死吗? 洛继挥剑大笑道:“踏碎他们!” ———— 秦洛之战从军事技术和军事战术的角度来分析,最大的作用就是让骑兵彻底登上了战争舞台。 从洛国用骑兵一次次蹂躏秦国军队之后,对骑兵的使用,迅速成为了名将所必需的能力。 在往后两千年的岁月之中,骑兵始终是战场之上的主要力量之一,得益于强大的机动力,无数次改变了战争的形势。 直到火器的出现,骑兵的时代才彻底终结。——《中国古代军事发展》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仗节死义 洛继一声令下,洛国军队瞬间化作无数道锋矢一般向前。 列阵的重步兵是骑兵的天敌。 若是昔年纵横天下的魏武卒在此,给洛继十个胆子,他也不可能用骑兵去冲。 那不叫勇敢,而是在送死。 但是秦军没有选择用重步兵列阵阻拦,而是选择了轻步兵。 虽然同样列阵,但是没有大盾的情况下,人不可能挡得住马匹的巨大力量。 万马奔腾,一冲就散! “抛射!” 洛人排列成锋矢条线冲锋,当先就是箭雨撒下,只穿着皮甲甚至大多数没有甲的秦人当然不能阻挡,瞬间就是一阵倒地的身影。 秦人同样用弓弩回击,对洛国骑兵胯下的战马造成了不小的杀伤,还有锐士直接从马上被射落,死在阵中。 天兵顺利的凿开了口子,数千人从洛继身侧呼啸而过,一切仿佛重演一般,这一幕在之前袭杀白程的时候同样出现过。 耳边传来的是秦人的惨叫声,黑暗之中,灯火之下看不太真切,但还是能感受到温热的血。 洛继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有多少秦人死去,但是想必秦人极其的震撼吧! “铛!” “铛!” “铛!” 这是重重刺在甲胄大盾之上的声音。 怎么会? 洛继有些迷茫,紧接着就是一道道大喝之声,四散而逃的秦军之中竟然有数百团团合围的重甲步兵! 他们仿佛洪流之中的磐石一般,巍峨不动,任由自己的同袍死去,牢牢的固守着自己的阵地。 仅仅只是数百人而已,洛继却像是见到了黄泉之下的亡灵一般。 惊骇到几乎说不出话! 这里怎么会有重步兵? 他们既然有时间披甲,那么剩下的秦人呢? 极致的不安几乎瞬间袭上了洛继的心头,心中那片阴影极速扩大。 洛继操纵着战马从重步兵身侧闪过,带走几个秦人的性命,急声喊道:“情况不对! 撤退! 不要恋战!” 传令兵将命令一层层的传达,所有洛人都准备直接走了。 然后就见到无数的火把远远的亮起。 这些火把虽然距离洛人还很远,但是洛继稍微回忆就能想到,那些地方都是最适合大规模骑兵撤退的通道。 秦人是要把这支骑兵堵死在这里。 洛继整个人都如堕冰窖,他知道还是走的晚了。 他相信秦人并不知道自己会来劫营,秦人得知消息就是从万马奔腾开始冲锋开始的。 洛继严格的掐着时间,但是秦人来的实在是太快了,还是直接被堵到了这里。 这就是名将的调度和事前准备,体现在方方面面。 实际上王翦同样在骂娘。 首先就是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小心,结果从上到下,秦将普遍不上心。 因为他们没见识过这种技战术,心中没有那把秤。 王翦心中暗叹,真是一群废物,洛人攻击这么快,今晚又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马。 这已经是第二次在洛国骑兵身上吃大亏了。 王翦可以肯定,洛国有专门为骑兵设计技战术。 这就让他很无奈,他虽然是天赋极高的将领,但那只代表他学习能力强,骑兵这玩意他是真的没有深入研究过。 不论是骑兵进攻的技战术,还是克制骑兵的器械、战术、大营修建等等。 王翦都不是特别懂。 这相当于洛国在用自己研究了很久的超出时代的技战术,降维打击王翦。 打成这个样子,实在不是王翦的罪过。 “太子!现在怎么办?” 现在这个形势只能突围,但是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关键就是要从哪边走。 洛继倒也果断,他立刻回想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然后从微微的亮光之中判断了战场的形势。 “从东南角走! 那里逃走的秦人溃兵最多,能为我们作为肉盾。 而且那边道路宽阔,适合游弋冲锋。” 洛人自己并不点火把,微微光亮对于他们来说就足够了。 点燃火把既占用空间,又会成为弓弩的靶子。 想要更好的突围,就要充分利用有夜盲症的秦人,身处黑暗之中就是一个好的选择。 秦人溃兵怎么也没有想到洛国那群凶神恶煞之人竟然会直接追上来。 他们只能尽力的跑着,向着有光的地方去。 这世上不仅仅是飞蛾喜欢光亮,人也如此。 尤其是在恐怖黑暗之中,只有光才能带给他们慰藉。 “噗嗤!” 一道道箭矢穿透身体的声音,拉动弓弦的声音,越是靠近就看的越是清楚。 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狰狞的表情愈发恐怖,伏地的尸体如同黄泉之下的鬼,鲜血溅在脸上和不甘的神情混在一起,让人心中发寒。 骑兵呼啸而过,洛继实在是不想这么打,但是夜晚突围,即便是骑兵也不能随意乱跑。 平原并不代表处处都是平坦的,依然有各种高低起伏,甚至小型的断崖。 不按照主要的道路走,说不准一个马匹一个跳跃,就从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摔死了。 但是短短时间的伤亡就让洛继知道不能这么下去。 只能卫兵一马当先,到了这个时候,只有最精锐的猛将才能创造奇迹。 而且卫兵不算是真正的生命,拿来攻坚起码比白白的赔上人的生命更重要。 卫兵在洛继的命令之下,发动了冲锋。 他们身上穿着最厚的甲,驱驰着人和马重重地撞在秦人的阵线之上。 第一个卫兵宛如山顶滚落的巨石一般,强壮的身体撞得秦人的大盾兵都摇晃起来。 刀枪剑戟劈砍在他的甲胄之上,却毫发无伤,马匹自然早就倒地而亡了。 秦人只能试图将他绊倒,然后慢慢杀死他。 秦人整条阵线都在摇晃,洛继眼中一亮,大声道:“射火!” 卫兵和敢战士各个都是神射手,瞬间抬手将卫兵周围的所有火把全部熄灭。 只有远处传来微微的光,还能勉勉强强支持着战斗。 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坏了秦人,难道有人能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还坚决的战斗吗? 原先硬顶着卫兵的身影突兀的松懈下来,瞬间被冲入。 “突围!” 顺着这一个小小的口子,随着骑兵的突入,整条阵线几乎瞬间被撕裂,口子瞬间裂成了深渊巨口一般。 但是周围的秦人同样围了过来,无数的火光映照之下,洛人所具有的视野优势已经没了。 “终于抓住了!” 王翦有些振奋,洛国这支骑兵让他头疼不已。 现在抓住,之后的攻城战就不需要那么谨小慎微,担心今晚的事情再发生了。 洛继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现在撕开了一条口子,秦人有小范围的崩溃。 但是因为有援军,很多士卒还是能稍微坚持一下,不可能势如破竹的冲出去。 但是骑兵的速度一旦慢下来…… 前面跑不动,后面原地踏步,真的让秦人彻底追上来,战争就会从洛人对秦人的屠杀,变成最糟糕的阵地战。 没有后勤,没有预备队,没有轮换的阵地战。 所有人都要死! 洛继心中寒意大炽,他果断的做了一个决定。 “三弟,现在想要全部离开已经不现实了,为兄带着三千子弟在这里断后拖延,你带着剩下的人冲出去。” 洛承闻言当即泣声道:“兄长不可。 您是太子,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怎么能死在刀兵之下呢? 还是由我来断后吧。” 洛承自然知道洛继的办法是最好的,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死在这里。 洛继沉声道:“今晚是我预估错了时间,没有及时离开,才造成现在的结果。 我心中有愧,便让我为自己赎罪吧。 不要再多话,立刻就走。” 洛承闻言当即急声道:“兄长,承这便离去。 但您刚才所说的,承不认可,今晚的罪责无论如何怪不到您的身上。 况且今晚并不是败,只不过没有大胜而已。 您要赴死,承不能阻止。 但万万不能心中郁结而亡!” 洛继用剑身轻轻击打着洛承的肩膀,示意自己知道了。 洛承抹了一把眼泪,转头驾着马走了,断后的三千人很好选择。 敢战士和锐士们留在昭城之中的时候,就没有想着能活着离开。 唯一不同的就是如何死亡。 陪着主君赴死,听起来就很是荣光。 很快最靠近洛继的众人就互相呼喝着,开始奔涌向缓缓围上来的秦军。 面对着冲锋而来的骑兵,王翦下令缓缓推进。 保持阵型,然后用弓弩杀伤。 依旧是射马,只要杀光了马,跑不起来就好办了。 骑弓自然不如步弓,更不要说弩。 即便骑兵机动力强,但是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作用并不是很大。 但是谨慎的王翦还是按部就班的缓缓绞杀,真正的顶级统帅,不会总是想着出奇谋。 而是尽力掩藏自己的破绽,攻击对手的破绽,抓住一闪而逝的机会。 洛继望着如同铁桶一般缓缓围过来的秦人,能够活动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 他周围的洛人越来越少。 望着他们满脸狰狞的尸体,洛继似乎看到了他们年轻时的义气风发。 一支箭矢射到了他胯下的马脖子上,一声悲鸣之后,洛继顺势落到地上。 叮叮当当的声音击打在他的盔甲之上,经过苦战,盔甲早就出现了破损,有丝丝鲜血缓缓流出。 他挥舞着刀剑,再次发起了冲锋,身侧则是敢战士。 虽然以骑兵震惊天下,但是敢战士步战照样无敌。 以一当十,绝不是虚言。 洛继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但是他的手臂酸痛的彻底握不住刀剑,身体的盔甲已经彻底崩碎。 抬眼望去,周围几乎已经没有了敢战士,众人聚拢在一起。 面对死亡的到来,洛继笑着问道:“要死了,害怕吗?” 剩下不多的敢战士纷纷笑道:“太子,某为恩义而死。 心中只有畅快,哪里会害怕呢?” 说着众人纷纷大笑起来,听的秦人色变。 王翦心中暗叹,洛氏为何不称王呢? 否则以我的才能,怎么也能封个侯爵吧? 秦王政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倚重的大将,临阵之时还在想着这些。 王翦没有试图劝降,洛国公室是不可能投降的。 “噗嗤!” 这是利刃透体而出的声音,洛继低头看了看,嘴角微微牵动起一丝笑,十几把长枪刺穿了他的身体,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 但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无尽的桃林,最大的一棵桃树下。 一个俊美到极致,威严尊贵难以形容的男子正笑着望着他。 一个容颜可令天地失色的女子静静安坐着,同样望着他。 他最后的念头是一座宏伟的宫殿,无数雕像。 他眼前一黑,血尽而亡。 ———— 太子继夜袭秦营,大破之。 遇秦将王翦,战于昭西,秦人众。 太子以为不敌,使季弟率众出。 太子被甲持刃断后,曰:此吾葬身之所。 众人曰:公室千年,仗节死义,就在今日,愿从君! 遂同死。——《史记·洛世家》 作为兼职作家,每天六千字,真的很勤奋了,哭唧唧,求票票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阳谋之计:兑子 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 洛承浑身鲜血的跪坐在父亲面前,神色悲戚。 死亡是最容易的事情,但是生人却总会悲伤。 洛泽站直的身体紧紧地绷着,仿佛一把冲天的利剑一般。 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轻声道:“承儿,不要再难过了。 你的兄长只是先我们一步罢了。 公室的血在流,但是魂灵却愈发轻盈,这是继儿的功劳。 况且为社稷而死,难道不是最无上荣光之事吗?” 魂灵愈发的轻盈? 洛承神情一怔,他微微闭眼,似乎有清香从体内散发出来。 这奇异的一幕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父亲?!” 洛泽没有多言,只是伸手指了指天。 “天命枷锁!” 洛承立刻明白过来,脸上出现了丝丝释然的神情。 洛泽虽然心中为洛继的逝去而难过,但话语之中却带着轻松的意味。 “背负数百年的枷锁终于要解开了。 以后的洛氏子孙就能毫无负担的活在这片瑰丽的诸夏之土上了。”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洛国公室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 始终有一把刀悬在头顶,森寒锋利。 “家主!” “国君!” 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洛泽走出屋外,敢战士中素来有威名的一行人正联袂而来。 见到洛泽,一行人瞬间半跪在地,暗暗垂泪。 洛泽同样眼中带着泪,强笑道:“诸位莫要如此。 人这一生又有谁能不死呢? 继儿死得其所。 还有族中好男儿翼护继儿。 他们的魂灵,恐怕已经到了九天之上。 面见素王了。” …… 秦人经过长时间的消磨,终于开始了正式的攻城。 王翦的战略很是成功。 他充分的针对洛国军队非常精锐,昭城较大,但是士卒却少的特点。 设计了这一套疲兵战术。 在没有大规模发起进攻的情况下,即便之前经历了多番打击,秦军依旧可以五队轮换,充分休息。 而洛国军队就完全不行,他们的数量不足以实现这么多轮的替换。 精锐的士卒可以忍受烈度极高的战争,比如说先前的两次劫营。 还有那些正面冲阵的战役,都是如此。 但是长时间的低烈度战争,大多数人都无法忍受。 精神疲累的痛苦是要远远超过身体痛苦的。 洛人的精神意志虽然很强,但是意志不能代替身体。 一时的亢奋可以抵御身体的疲惫。 但是人一旦长久不能得到充分的释放,始终让身体和精神处于紧绷的状态。 那么身体素质就会出现极速的下滑。 这种战术就像是蜘蛛抓住猎物之后,任由它挣扎而不理会。 直到它力气耗尽,才会最终下手。 这些都是长时间的拉锯战中所难以避免的。 这就是洛继为什么一定要主动出击,打开局面。 但是经历了先前的劫营,所有的秦国将领都万分小心。 洛国敢战士出击几次都没有找到机会,只能陷入现在这种不利的局面之中。 随着太阳渐渐向西落下,秦军的鸣金声响起。 又是一天的攻城战结束。 秦人留下许多具尸体,灰溜溜的撤回大营之中。 王翦感慨道:“围城三年。 还未曾出现先登者,这昭城真是稳如磐石啊。 若是洛国有十万锐士,难道还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吗?” 先登是军中至高的荣誉之一。 但先登者,几乎是十死无生。 尤其是面对洛国军队这些久经训练的士卒。 有条不紊的使用各种守城工具,对秦人造成大量的杀伤。 那些挺立的身影就是昭城的第二道城墙,仿佛不可撼动一般。 无数的尸体堆积在昭城之下,面目全非。 靠近昭城的尸体由洛人直接烧掉,其余的则由秦人收回处理。 三年的围城之中,自然有人想过使用瘟疫这一类的手段。 但是通通被王翦拒绝。 王翦是不会用瘟疫这种手段来打击昭城的。 因为半点好处都没有! 现在这样慢慢打,无非是秦人多死一些。 后勤压力大一些,苦一苦秦国的庶民,饿饿肚子而已。 一旦动用瘟疫那种手段。 先不说人数更多的秦人可能会先中招,甚至会连累到王翦自己。 毕竟瘟疫可不会认人。 最重要的是,王翦认为那种有伤天和的手段,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白起杀降都过去不少年了,直到现在还一直被提起。 尤其是将帅被刺杀,天下人纷纷欢欣鼓舞。 王翦活得很通透,不想落到那个下场。 他又不是嬴姓秦氏。 凭借现在的功劳,以后的荣华富贵少不了。 犯不着为了大秦的天下那么拼命。 他这种做派自然引来了秦国公室和公族的不满。 “上将军,您为何要如此拖延? 昭城之中不过区区两万多人,我大秦数十万人围城。 您是名震天下的将帅,灭韩、亡魏、并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竟然不能攻下! 这难道不是您故意放纵吗? 您来自山东六国,想必是信仰素王的吧? 难道因为素王的关系,所以想要留存洛国的社稷吗?” 虽然话中还算是比较客气,但实际上这些人心中对王翦充斥着杀机。 他们这些人和王翦是完全不同的。 要么是嬴姓的宗亲,要么是嬴姓的外戚,都等着天下一统之后封邦建国呢。 昔年武王受命,邦周从西陲小国取代大邑商之后。 姬姓瞬间鸡犬升天,那些当初一文不值的部落之人。 凭借着和周天子的血脉关系,成为了一国之主,统治臣民。 国祚少的两百多年,多的像是燕国,已经一千多年了。 谁不想成为一国之主? 王翦当然明白他们对自己的恶意来源。 但他早有准备,他虽然是无双的统帅,但他是有脑子的。 和眼前这些只知道打仗的莽夫不同,真要是较真起来,他能把这些人玩死。 真实的目的当然不能说。 于是王翦循循善诱道:“诸位,六十万打三万。 这是一场必胜的战争。 既然是必胜的战争,那么最后的胜利是注定的。 现在这样的做法,难道有什么损失吗? 诸位是为了士卒的生命而来的吗? 按照诸位的想法,那就不仅仅是亡洛,而是亡秦了! 千年以来在诸夏列国之间有无数的战争潜规则。 现在大秦全部破坏掉的话,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大秦呢? 王上是要一统天下,不是和天下为敌! 还望诸位记住这一点。” 王翦振振有词,说的众人面面相觑。 虽说朝盟夕叛在战国时代已经是常态,但是秦国不同。 秦国不仅仅国与国之间的盟约不遵守,人与人之间同样只谈利。 至于信义这种珍贵的东西。 在法家的理论世界之中,人生来是恶的,必须要严刑酷法管教才是。 人与人之间怎么可能存在信义这种东西呢? 但是想到王翦来自山东六国,相信这种东西也就无可厚非了。 秦国军队之中的一些小波澜被王翦轻松摆平。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攻城之上。 实际上他对这些时日的成果非常满意。 秦军的伤亡对战斗力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但是洛人每死一个,昭城的防御就会弱一分。 最终昭城的整个防御体系都会崩盘! 这就是王翦的阳谋,换命! 换到洛人崩溃。 经过三年的围城,王翦认为时机已经到来。 洛人已经不能再守得住这座昭城了! 随着秦军的鼓声响起,秦人呈现波浪状的向前涌来。 “风!” 秦人呼号着,这是来自八百里秦川的呼声。 秦人生在大河之畔,生在渭水之侧。 然后顺着一座座山川河流所形成的关隘,向着诸夏而来。 汹涌的人潮真的像是大江之边的潮水。 一波一波,高高举起的大盾随着前进起起伏伏。 秦国军队依旧是四面攻城,充分发挥自己的数量优势。 所有的攻城器械都被推了上来,无数的投石机和大弩。 凌空的石块轰隆隆的砸在昭城的城墙之上。 洛人一旦躲避不及就是直接身死。 这是完全不同于之前的烈度,洛泽甚至认为完全是之前的十倍! 弩箭直接遮蔽了天空,临空的箭矢阴影像是夜幕降临一般。 完全是末日的景象。 所有的洛人都纷纷向着城头的小垒躲去。 否则在这种规模的箭雨之下,想要活下来完全就要看运气了。 但还是有不少洛人直接被钉死在城头之上。 几乎瞬间就变成了刺猬,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支箭矢刺在身上。 等到箭雨过去。 城头之上到处都是崩断的箭头和箭杆。 最多的就是血! 那些死在箭矢之下的尸体,几乎流尽了体内的血。 活下来的洛人收拾着同袍的尸体。 “愿素王与你同在。” 这是这些时日他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数十人抬着攻城锤向着昭城的城门而来,为了能够突袭,所以昭城的城门是没有封闭的。 一架架云梯被推到了城墙边上,秦国的士兵像完全不要命一样的冲上来。 这几天洛人的损失惨重,但是秦人更惨。 仅仅是粗略的估计,伤亡比就达到了十比一。 要知道这是昭城,不是天下第一雄关,函谷关! 即便是函谷关,想要达到这个伤亡比例也需要守城的将领很强才行。 秦人之所以如此悍勇,当然不是因为所谓的忠诚。 而是因为秦王政在王翦久攻不下之后。 直接下诏给出了三倍的奖赏。 洛人一个首级可以顶三个! 王翦都没想到秦王政玩的这么大,但是效果是极其显著的。 经过三年的围城,久攻不克,秦人的士气同样降低了很多,如果不是轮换,恐怕秦人自己都要崩了。 但是三倍奖赏一下来,瞬间士气满值。 秦人纷纷效死,王翦自然要借着这股春风,彻底攻破昭城!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城破 秦人攻城的脚步愈发的凌厉。 缺少人手的昭城在宛如潮水一般的攻击之中摇摇欲坠。 这种烈度极高的攻击,不过几日就出现了先登之人。 然后就是一队队秦人从洛人来不及防守的空隙之中登上了城头。 这些秦人满脸振奋,想要收割洛人的生命,来为自己升爵。 在发现已经没法阻止秦人登上城墙之时,洛人就已经转变了思路。 要和秦人进行一场最惨烈的白刃战。 “噗嗤!” 伴随着利刃抽出,鲜血滋滋的向外喷射。 昭城的城头之上,秦人和敢战士和锐士激烈的厮杀着。 刀剑互相向着对方最致命的地方砍去。 一刀砍到大动脉上,滋滋的冒血。 所有人身上都满是血迹,根本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 尸体随意的横陈在地上,脸色煞白。 有些不像是刚刚死去,而像是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的样子。 大多数人死去之后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若是这世上真的存在死不瞑目的话,想必这里死去的起码占据百分之九十了。 敢战士乃是天下强军! 即便是秦军的精锐在敢战士面前依旧不够看。 况且留在昭城之中的洛人都是披甲的。 这些先登的秦军精锐虽然也披甲,但防御级别完全不一样。 秦军的刀剑甚至不能破防,而洛人的刀剑却能一剑劈开秦人的甲胄。 短短时间之内的厮杀,倒在城头之上的大多数都是秦人的尸体。 极少几具洛人的尸体,还是被围殴之后,摔倒在地上,然后才被杀死。 白刃战的场面总是这么惨烈。 “诸位兄弟,有谁见到兄长在哪里吗?” 说话之人眉心篆刻着圣痕。 他随手从秦人尸体之上将利剑拔出,向着四周的敢战士。 “家主向着宗庙之地去了。” “诸位兄弟,上到城墙的秦人越来越多,这里守不住了。 到宗庙之地去吧。 即便要死,还是要离祖宗近一点。” 这话一出,敢战士们群起响应,纷纷抽身向着宗庙之地而去。 这里大部分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 但是作为洛国千年的圣地,在所有洛人的眼中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洛泽终究还是忍不住来到了这里。 他跪在地上,那些压抑的情绪完全控制不住。 痛声大哭起来。 “老祖。 洛国亡在了我的手中,千年的社稷就这样崩毁了!” 化国为家! 对洛氏来说这是必要的,但是对洛泽来说,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他宁愿自己永堕黄泉之下,也不愿意见到洛国的社稷亡在自己手中。 但这就是他的命运! 他是洛武公的儿子。 当洛武公决定,要最后硬扛一把邦周天命。 让洛国辉煌落幕之时。 亡国的命运就在冥冥之中降落到了他的身上。 姬灵均感慨道:“真是可怜。 记得当年阿直那个愚笨的孩子,也是这样哭泣。 这些孩子背负着千年的荣耀,心里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痴儿!” 一道温和充满暖意的声音从冥冥之中传来。 洛泽感觉自己心中的悲伤似乎被抚平了。 “老祖!” 洛泽惊喜的说道。 姬昭柔声道:“洛国怎么会灭亡呢? 洛国从来不是诸夏的某一片土地。 不是你脚下的这座昭城。 洛国是人。 千年以来的无数族人,那些认可公室王道的国人。 这些人的身体或许已经腐朽,但是他们的精神与魂灵永存。 只要这些还在,何处不能重建洛国呢?” 洛泽神情一怔,然后重重地叩首,“老祖,泽明白了!” 姬昭的声音陡然威严起来,“去吧。 族人在外面等你。 带上你的千军万马,战斗到生命的终结。 不要畏惧死亡,伱的祖先站在死亡的尽头。” 洛泽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他再次重重地叩首,然后起身走出庙外。 果然大量的洛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所有人身上都是杀气和煞气,在鲜血的映照之下,宛如修罗一般。 见到洛泽从宗庙中走出,洛承连忙上前急声道:“父亲。 秦人已经攻破了城门,各段城墙已经失守。 秦人进城,现在要如何做?” 还能如何做呢? 唯有拼死抵抗,现在所要选择的就是一个埋骨之地了。 洛泽闻言大声笑道:“带上千军万马,战斗到生命的终结。 承儿,未加冠的公室子弟都在守藏室中。 你带上一些敢战士到守藏室中,秦人一定会去那里。 等到他们来的时候,就将守藏室烧掉。 剩下的兄弟就留在宗庙之中吧。 在先祖神灵的面前,迎接我们的死亡。 没有了宗庙和守藏室。 昭城会彻底变成一座毫无价值的城池。” 洛泽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没有人防御的城门已经全部被破开了,秦人从四面八方涌进城来。 这座屹立在诸夏东方千年的城池,终于在今天失守了。 秦人迅速的控制了从城门开始数百步的距离,这些属于双方的交战区。 在秦人的猛烈打击之下,这里自然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秦军的大将见到终于攻破了昭城,兴冲冲的驱驰着战车冲了进来。 “大索全城,洛国军队还没有彻底剿灭,敢有私藏洛军者,全部杀死!” 这是第一道命令。 但是很快就有人发现不对,城中似乎有些安静的过头了。 斥候狂飙而来,急声道:“将军,城中没人! 大部分的民居都是空置的,整座昭城似乎都没有女人和小孩。 只有一些垂垂老矣的洛人,一看就在五十岁以上了。” 昭城之中是有很多年纪比较大的人没有走的。 主要是他们年纪大了,没几年好活,不愿意千里迢迢的离开祖地。 只愿意和昭城共存亡,而且还能一定程度上掩人耳目。 洛国公室尊重他们的想法,于是就有一大批老人留在了昭城之中。 斥候带来的消息宛若晴天霹雳。 昭城之中没人! 打了三年,你告诉我这里是一座空城? “空城? 难道你要吾告诉王上,这里是一座空城吗?” 秦将眼中满是恐惧。 这么和王上说,王上一定会抽剑杀死我吧! 不对啊。 我只是先锋,又不是统帅。 这是王翦的问题。 哎? 王翦重病卧床不起? 最后重任落到了家主的头上! 秦将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沉声道:“去禀告家主!” 王翦正躺在床上,做戏要做全,他是真的生了病,只不过没有那么严重而已。 王贲将城中的消息告知他之后,王翦同样一惊,失声问道:“年轻的女人和小孩都不在?” 王贲用力的点点头,神情之后满是后怕。 “这些洛人不知道逃到了哪里。 幸好您和洛国的仇还不算是大。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洛人应当是不会来寻仇的。 若是毁灭了洛国的宗庙社稷那可就说不准了。” 王翦深以为然地说道:“洛国和其他列国是不同的。 洛国恪守着邦周的秩序才走到了今天。 但是千年贤明的积累,底蕴之深厚,远远超过列国。 为父现在唯一想不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要把公室子弟都留在昭城之中呢?” 但凡攻破城池,首先控制的一定是王宫和贵族区域。 要将整个王宫之中的公室和贵族全部俘虏。 然后是宗庙,将那些祭祀的礼器全部带走,这是预示着先祖不再保佑社稷。 然后就是到守藏室中,将那些书籍带走,和洛国交换金银珠宝。 洛国不要的则直接烧掉。 尤其是史书,没有了历史人就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毁掉史书才能真正的灭国。 王宫、宗庙、守藏室,这就是灭国三大流程。 秦人发觉昭城之中没人之后,立刻一路人向着守藏室而去,洛国守藏室的位置距离王宫并不远。 秦军的士卒立刻就发现了人数不少的洛国敢战士,保护着一行人往守藏室而去。 其中还有一些整座城都没有见到的孩子! “圣痕!” 一人激动的叫嚷起来。 “是洛国公室。” 又是一人高高的叫嚷起来,声音之中满是亢奋。 杀死一个洛国士卒,就能得到三倍功勋赏赐。 杀死一个洛国公室呢? 这些秦人完全没在怕的,当即就持着刀兵冲上前去。 这就是为什么王翦要带着老秦人来进攻昭城。 因为这群老秦人对杀洛国公室没有顾忌。 六国之人则因为素王的信仰,除了利欲熏心之徒,绝大多数的士卒见到圣痕根本不敢动手。 敢战士保护着洛国公室走进守藏室中,一群人挡着前来追击的秦人。 然后。 在所有人的面前,守藏室燃起了熊熊大火。 自焚! 这是亡国之人惯用的手段。 这些秦人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最有名的商纣王还是听说过的。 所有人顿时就急了,守藏室里面全是书,书烧不烧他们不在意,但是那么多书,火肯定是止不住。 洛国公室若是烧成灰烬,他们的功勋爵位不就直接没了? ———— 秦师伐洛三年,城破,秦师入城。 暴虐不除,大索不得。 竟欲以刀兵加公室麟子,真豺狼之性也!——《史记·洛世家》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天日垂虹 洛国守藏室。 整个诸夏除了洛氏的家主,没有人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藏书。 但这里毋庸置疑的成为了整个诸夏列国,所有百家学子的圣地。 所有人都垂涎着这里的书籍。 还有那个虚无缥缈却又真实无比的传说。 洛国守藏室上通昊天素王,进入其中能得到天人教导! 所以千年以来洛国国君才能代代贤明。 更让这个传说显得有模有样的,还要数当世四大显学——儒道墨法。 除了洛圣这位比较特殊的存在之外。 儒家的圣人孔孟,乃至于荀子。 道家的老庄。 墨家的墨翟更不用说,墨氏还在洛国之中流传呢。 这些闻名天下的圣贤都曾在其中悟道成圣。 这就是光环效应。 试问百家之人,难道有人不想成圣吗? 来到这里的人太少,所以外人对这里的印象是——里面大概有一万卷藏书吧? 这颇有一种天子金锄头的幽默。 洛氏手中的藏书何止万卷呢? 单论百家学说自然不算多,但是数量繁多的注释才是大头,还有千年以来诸夏列国的无数史书,还有无数的治政书。 一开始还仅仅是洛国内部的,到了后来还有各国执政变法的得失,都记录在上面。 浩如烟海,汗牛充栋,不足以形容守藏室万一。 但是现在的守藏室却是空空落落,如果不算那些快要堆积到屋顶的木材的话。 二十个未加冠的公室子弟都在这里,他们团团围坐着。 周围炽热的火焰逐渐蔓延过来。 年纪比较小的孩子纷纷往自己的兄弟和叔父身边躲去。 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脆生生道:“大兄,火好大啊,父亲他们还会来吗?” 洛陵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强行压抑着悲怆的声音道:“不会来了。 长辈们都面见素王去了。 小鱼儿,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 家主戒指就在洛陵手中,他大概是洛氏继承家主之位最早的人了。 火焰的蔓延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尤其是洛氏还特意在守藏室之中放置了这么多容易燃烧的物质,空气都烧的似乎要扭曲起来。 但是处于火场中心的众人却没有丝毫的不适。 【地阶·神·桃花源道具发动,请您确定!】 系统的声音非常及时的响起,姬昭立刻确定。 然后他就见到他所站立的千万里桃林之中突然卷起了狂风。 无数的花瓣从桃树上脱落,然后向着世界之外飘去。 姬灵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神异的场景,有些惊讶的问道:“老祖,这是?” 姬昭淡淡笑道:“它们去接孩子们了。” 【地阶·神·桃花源对世界产生了重大影响,请您注意!】 姬昭没在意,这是系统一直以来都有的提示。 由于每一件道具里面都有紫气,对世界线的偏转造成影响是正常的。 黄阶会造成一般影响,玄阶较大,地阶重大,天阶极大。 每一次的影响基本上都会潜移默化天命的转移。 随着桃花源的发动,守藏室之中突兀的出现了无数的桃花,宛如风起一般,将所有人都包裹起来。 沁人心脾的清香传到所有人鼻中,然后纷纷陷入沉睡之中。 “不要太过疲累,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好好睡一觉吧。” 下一瞬间,所有人都随着桃花消失在守藏室之中。 汹涌的火焰瞬间涌过,宛如毁灭世界一般,将守藏室之中的一切都吞噬干净。 姬昭点开系统面板,观察着桃花源这件道具的气运消耗速度。 这件道具虽然无法关闭,但是平时沉眠状态之时所消耗的气运并不多。 只有人进入到里面才会消耗非常多。 想要依靠桃花源苟上两千年通关那简直就是做梦。 但这件道具本来就不是让洛氏族人一直待在里面。 无法应对的仇人追杀之时,嫡系族人躲到里面,瞬间逃到千里之外。 然后就可以出现在现实世界,等到再有人追杀的时候,可以再进去。 追杀之人搜寻完找不到,自然会离开,然后就可以出来。 玩弄敌人于股掌之间。 用这件神器逃脱秦国的追捕甚至都有些大材小用。 真正发挥它能力的是后面的王朝,动不动就封城杀全族。 有了这件神器,至少不会担心碰到神经病皇帝直接被灭族。 这件神器还有许多妙用。 姬昭一眼就看出这件道具能够在某种意义上代替千里符的作用。 不过没有千里符那么方便。 …… 地阶道具的使用当然不是悄无声息的。 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直直的照在守藏室之上,将周围所有的秦人士兵都震得跪伏在地上。 整座城都见到了这道光柱。 这是活生生的神迹,大量的秦军向着这里涌来。 尤其是身负着重要任务的秦国将领们,更是纷纷奔向这里。 秦人攻破昭城,按照秦王政的要求,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两件。 第一是拿到禹王九鼎。 这是秦王政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 禹王九鼎是真正能够证明秦国受命于天的神器。 昔年秦武王能够挪动雍州王鼎,现在秦国已经要并吞九州,混一天下了。 秦王政有信心将九鼎迁徙到咸阳之中。 第二则是洛国公室的存亡。 虽然秦王政嘴上说不在意“亡周者秦,族秦者洛”这句谶言。 但谁要是真的信了。 那还是不要在官场上混了,直接乞骸骨退休吧。 否则这种智商活不久。 秦王政最希望的还是有洛国公室子弟能直接投降。 可惜洛国不愿意,那就只能下狠手了。 王翦不愿意这么做,但是秦国宗室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秦王政特意给他们讲了武王伐纣的故事。 当年在克殷之时,立下大功证明了自己忠诚的兄弟,最终都得到了最好的封土。 这被秦国宗室认为是秦王政的许诺,一统天下之后就分封宗亲。 这非常合理,自家人的天下,当然要自家人帮着管理。 根本没人想过,秦王政会在这方面食言。 秦王政的忽悠很是有效。 战争之中,嬴姓宗亲满是干劲,蜂拥向前。 想要用洛氏的血来让冠冕更加闪耀。 守藏室出现洛国公室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主持进攻的秦将耳中。 再结合那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 秦将本来有些恐慌的心,再次振奋起来。 一万个洛人的价值也不如一个洛氏嫡系大。 更不要说光柱或许就是不逊色于禹王九鼎的神物呢。 恰好在秦国城破之时出现,这难道还不能说明秦国的天命所归吗? 很快从城中各个方向而来的秦国军队就冲到了守藏室之外。 不论是跪在地上的人,还是刚刚赶到的人。 所有人都在望着那道通天彻地的光柱。 光柱充满了神圣的意味,尤其是光柱的底部是熊熊撩起的火焰。 这真是一副美轮美奂的场景,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但是秦将还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是做什么的。 他强行压抑住心中的震惊,沉声问道:“洛国公室人呢?” 跪在地上的秦人连忙指着已经快要烧成一片废墟的守藏室说道:“将军。 洛国公室一行人都进了守藏室里面,然后就燃烧起了熊熊的大火。 之后就是这一道突兀从太阳上垂落下的光柱。 这么大的火,整座建筑都快要烧成白地了。 洛国公室肯定都死在了里面。” 秦将望着那片完全垮塌的建筑,心中同样认定洛国公室都死在了里面。 但是没能直接见到尸体,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于是持剑厉声再次问道:“看清楚了没有? 之前进去了多少洛氏嫡系?” 秦人连忙道:“一共二十人,看着年纪都不大,各个都俊美异常。 最大的十几岁,最小的只有几岁。 眉心圣痕很是明显,定然是未加冠的洛氏嫡系!” “确定没有错吧?” 秦人重重地点头确定的说道:“将军您放心。 洛氏圣痕实在是太明显了,根本伪装不了。 绝对不可能错,就是二十个!” 秦将闻言彻底相信了。 辨别洛国公室很是简单,第一就是好看,第二就是洛氏的圣痕。 那道圣痕听说和见到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是随意什么人,简简单单在眉心点个红点就能伪装的。 是不是真的,一眼看过去,冥冥之中就能感觉到。 确定守藏室这边的洛国公室都已经死去,秦将叹息道:“守藏室的公室自焚。 洛国宗庙的公室负隅顽抗。 看来洛国公室是要玉石俱焚,学习周王室那样死社稷了。 唉,何必非要寻死呢? 投降大秦。 说不准洛氏的嫡女还能成为王后,洛氏成为像姜齐那样的外戚之国。 难道还担心得不到富贵荣华吗?” 感慨了几句之后,他立刻下令秦人将光柱周围全部清空。 然后让秦人从城中打水,要快速的将守藏室的温度降下去。 “挖地三尺,看看守藏室下面有没有地道,洛国公室到底是不是死了。 还有宝物,吾要献给王上!” 秦将神情满是振奋。 ———— 时洛国社稷倾覆,公室有累卵之危。 承素王之德,有天日垂虹于昭城,灾厄遂解。 此乃人力可及乎? 非也! 此天不属秦矣。 亡周者秦,族秦者洛,代天执刀也!——《史记·洛世家》 明天能休息一天,我还一还欠更,下次再想休息估计要过年之前了吧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落幕 洛国宗庙的大门紧紧闭着。 这里是洛国最为恢宏的宫殿群,就连王宫的规模都远远不如这里。 打到现在,数万人变成了数千人,敢战士只剩下了一千人而已。 即便一切都要走到尽头,洛泽跪坐的身体依旧挺直。 所有洛人都挺直腰板,跪坐垂首,场面异常的肃穆。 这里是专为祭祀而设计的场所,在这里说话能够通过精巧的设计传遍全场。 洛泽叹道:“从王室覆灭开始,邦周的天命就失去了。 尽人事,听天命。 于是到了这一步,我们还在挥刀,想必先祖会以我们为荣吧。 现在只剩下最后的战斗,向天下宣告洛国最后的声音。 然后,洛国就要不复存在了。” 这些带着丝丝悲戚的话语刚刚落下。 就在洛泽的面前。 战场之上纵横无敌的硬汉们,竟然低声地泣泪起来。 “咚咚咚!” 战鼓之声响起。 “噔噔蹬!” 清脆的马蹄声踏破了悲戚的气氛。 “轰!” 秦人开始了进攻宗庙的脚步。 无数的人,黑压压的一大片,从宗庙之前,一营一营接连成片。 无数的大盾立在前面,长枪从大盾之间的缝隙上透出。 对秦人来说,这同样是最后的战争,所有精锐都被调集了过来。 甲胄兵戈森寒无比,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心头忍不住颤抖。 秦国军威之盛,的确是冠绝诸国,这是秦国所以能并吞天下的缘由之一。 但是洛人毫不畏惧,同样持盾握刀上前,虽然数量远远不能和秦人相比。 但是营养更好,明显更强强壮的洛人,压迫力竟然比秦人还要大。 双方之间隔着不短的距离,互相对峙着,只等命令下达。 负责代替王翦主持进攻的是公子英,先前那个秦将的家主。 他差使人走到最前方大声道:“洛国国君。 禹王九鼎乃是上天赐予共主镇压九州的神器。 现在大秦横扫六合,一统天下,即将成为诸夏新的共主。 难道不应该得到九鼎吗? 洛国公室享国有一千年了,又何必非要走上绝路呢? 若是能够主动将禹王九鼎献上,难道还担心公室有倾覆之危吗? 我实在是为您的不智而感到遗憾呀。” 禹王九鼎的确是能证明天命的神器。 但只是证明。 有了能让人安心,没有也不影响王朝承载天命。 随着邦周天命的逝去,秦国天命越来越强。 洛氏之人也不能随意移动九鼎了。 但现在禹王九鼎是在戒指之中。 本质上它一直被放置在原地。 只不过世人找不到而已。 至于把禹王九鼎交给秦国,那是做梦。 天命你得到了,但是想要名声,那不可能。 洛泽朗声笑道:“禹王九鼎是王者之器。 是否能得到它,是天命的选择,难道是由洛氏来决定的吗? 昔年九鼎随着先祖素王落于洛邑,这难道不能证明神器有灵吗? 秦国若是得到天命,自然就能得到禹王九鼎。 难道还需要洛氏来献上吗?” 听到洛泽所说,公子英不再多言。 他认为禹王九鼎就在洛国宗庙之中,既然洛人不愿意交出来,那么直接抢过来就可以了。 于是直接挥剑向着秦人大声说道:“洛氏不愿意献出九鼎,这难道不是违抗天意吗? 自古以来,顺应天的就昌盛,违逆天的就衰落。 这就是洛氏代代贤能却要亡国的原因。 现在洛国不通晓天的变化。而试图阻止,那么踏平洛国,想必是上天所愿意看到的了。 将禹王九鼎带回咸阳,吾要献给王上。” 说着公子英甚至整个人都激动的颤抖起来,那可是禹王九鼎! 若是能将九鼎带回去,凭借这个大功,日后说不得还能封王。 双方纷纷欺身上前,还未曾到短刃相接的地步,箭矢纷飞,但是倒下的士卒很少。 身着甲胄加上大盾,只要防御得当,一般的箭矢基本上破不了防。 昭城之中处处都是血。 洛泽同样持剑上前,很快当先的敢战士身上就出现了道道血迹。 秦人踏着同袍的尸体向前涌来,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很快就变成了,完全分辨不出的肉泥。 肉泥混合着鲜血向着四处流去,往常庄严神圣的宗庙之地,现在却变成了人间炼狱一般。 “刺啦!” 先是甲胄破碎的声音,然后是血肉被刺穿的声音,鲜血流的止都止不住。 “兄长,看来我要先你一步走了。” 俊美的面容,几乎在短短几个瞬间之内就变得苍白无比起来。 洛泽紧紧握着他的手,安慰道:“为兄随后就来,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 阿弟,安心去吧。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与我们同在!” 他轻轻放下阿弟的尸身,转而再次投入了战斗之中。 所有洛人都在且战且退,不断向着宗庙之地最里面而走。 秦人没有注意,兴冲冲的向里面冲,他们占尽了上风,现在就是收割洛人性命的时候了。 洛泽回想着洛氏这一路走来,可以算得上传奇了。 往前未曾有,往后恐怕不会有。 一路上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洒在这一天路上,到处都是伏尸。 “愿素王与我同在!” 不论是公室子弟,还是普通国人,死前总是轻声的呢喃着。 洛国公室同样在不断的逝去,但是还活着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身体愈发的轻盈。 那道束缚了洛氏数百年的天命枷锁终于要彻底消散了。 从数百年前公室的血就开始浇灌这道枷锁,直到今日! 洛国公室只知道一直有一道枷锁存在,但是并不清楚这道枷锁的负面效果。 姬昭和姬灵均并立,望着那团黑云极速减小消散着。 那团黑云曾经差一点就要把洛国公室给压成了废物。 洛泽望着汹涌冲进宗庙之地的秦人,眼中有血泪流下。 天命坠落,一切辉煌,都在今日付之一炬。 付之一炬! 熊熊的大火猛然燃烧起来,这时所有人才嗅到在浓重的血腥味之下,似乎隐隐有一丝呛鼻的味道。 人群拥挤着躲避火焰,这是一副何等惨烈的场景。 洛泽肆意的笑着,他本身并不是为了再多杀伤那些秦人。 他仅仅是为了将宗庙中所有洛人的尸身都烧掉。 一切都化为灰烬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否则还要劳烦老祖出手来处理尸身。 火焰在油脂和干材的助燃之下实在是太快了,秦人根本来不及躲避,几乎短短时间之内就有很多人身上着火。 一旦陷入恐惧之中,整个秦军阵型瞬间崩溃,发生了疯狂的拥挤。 现场的形势,只要是倒在地上的立刻就先是毁容,然后就是死亡。 公子英眼见这副场景,竟然果断将后方的甬道一堵,连续数层大盾兵,将所有秦人都堵在里面。 他自己则向后撤退,嘴中不住的咒骂着,“洛氏真是一群疯子,好好的活着,难道不好吗? 要是禹王九鼎出现损伤,那可就完了!” 熊熊大火之中,洛泽自然是无法幸存的。 手中的刀剑都开始发热,面对着混乱的秦人,他发动了最后一次冲锋。 还活着的敢战士在热浪狂焰之中勉强跟随着。 飙出的鲜血刚刚落到地上,就发出滋滋的声音,身负甲胄的士卒倒在地上,反而是取下甲胄的敢战士还能多坚持一下。 实际上根本不用他们动手,没人能在这种火场之中活下来。 洛泽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浑身火辣辣的疼,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嘶哑,根本说不了话。 他踉跄几步,走到最后几个敢战士身边,几人围坐在一起。 强自笑了笑,洛泽指了指天上。 嗫喏着,没有声音。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素王的神灵在天上,光辉美名万万年!” 这大概是他们此生声音最低的一次颂唱,甚至就连自己都不太能听清楚。 但是姬昭听到了。 大音希声! 这是从心灵之中而发出的,无数的云海翻腾,彰显着姬昭心情的激荡。 一个个死去。 “咔嚓!” 天命枷锁彻底散去。 洛氏子弟的属性再也不会被禁锢,使用道具的反噬不会那么强,不用再因为邦周注定的命运而困守孤城。 广阔天地,尽可驰骋! “凤凰坠于梧桐之地。 但终有一日,凤凰会在诸夏的土地之上,再次啼鸣!” ———— 一千年来家国,八百里地山河。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几曾识干戈?——《破阵子·昭城怀古(李煜)》 ———— 九月,洛亡。 皆死难。 山川泣血,时人垂泪,有若天地崩摧矣!——《史记·洛世家》 ———— 笔者实在不愿意写下最后一篇,周王朝和洛国的兴盛有多么振奋,它的落幕就有多么令人心痛。 但时代选择了大秦帝国,洛国的结局就是注定的,即便笔者用再多的温情来描述它,历史不会改变,它篆刻在时间的长河中。 洛国灭亡了。 那个传说中的理想国,在漫天的大火之中,带着所有的荣耀,随着那个分裂、纷乱、民不聊生却又活力异常的时代覆亡。 从古至今,两千年来无数人分析过洛国为什么灭亡,最终只能徒然无功,笔者能写出一万条理由,却无法说服自己。 史家之言不作,只谈一句市井之言——这都是命运的选择。——《周王朝兴衰史·结语》 开始准备六千字大章了,求保底月票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诸国覆亡(元旦加更) 整座昭城都被翻了起来,就连王翦都强迫着自己渐渐痊愈。 实在是出大事了! 禹王九鼎呢? 那么大的九个鼎,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自然有人怀疑是洛氏藏了起来。 但是秦武王的事迹秦国是很清楚的。 邦周亡了,没了天命,根本就挪不动。 禹王九鼎消失这件事,自然没人敢瞒着。 秦国大军继续围着昭城翻找,同时迅速派人将消息传到咸阳,告知秦王政这件事。 这种象征着传承的大事,只有秦王政才能够下最终的决断。 咸阳,秦王宫! 空荡荡的大殿之上,除了护卫之外,只有零零散散的数人。 信使战战兢兢的等待着秦王政的反应,心中则暗自叫苦。 为什么这个倒霉事情会落在自己头上,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从得知禹王九鼎消失不见的那一刻,秦王政眼中的怒意就再也没有下来。 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上天明明将天命赐予了大秦。 却不将禹王九鼎交给自己! 秦王政很是愤怒,但他已经不是昔年那个刚刚亲政的少年。 他是真正的王,而王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无论什么原因,禹王九鼎现在找不到了,那就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眼见就要并吞六王,完成历代先王未竟的大事业。 秦王政极度的自负,他有着并吞六合八荒的气势。 既然上天不愿意将九鼎交给寡人,那寡人就不要了。 禹王是天下的王,寡人同样是天下的王。 寡人所统治的臣民和疆域更是远远的超过了上古的圣王。 禹王铸就的九鼎能够代表天命,难道寡人就做不到吗? 寡人现在就铸就神器,告知天下所有人,难道有人胆敢说一个不字吗? 一件不行就两件。 寡人不仅仅要铸造神器,还要在整个诸夏的土地修建奇观。 让全天下的臣民日日夜夜颂唱寡人的圣名! 天不予寡人,寡人自取之! 至于禹王九鼎,至于禹王九鼎的下落,敢有记片言只语者,杀! 大秦万世之后,谁还能记得这件传国不过百世的神器呢? 想到这里,秦王政立刻写下一封信让信使给王翦带回去。 “禹王九鼎是关系天命的神器,既然已经得到,就要早日运回咸阳。 途经山川河流,卿务必小心谨慎,不要遗失!” 王翦展开一看,立刻心领神会,开始整军准备回咸阳。 禹王九鼎就在万众瞩目之中被抬上了车辇。 王翦率领着大军翻越山川大河。 结果在洛水之上,突然掀起了大浪,直接将运送禹王九鼎的大船打翻。 禹王九鼎竟然直接沉没在洛水之中! 王翦大发雷霆,从数十万大军之中征发擅长水性的士卒,就要下水查看。 谁知道刚刚下水就被河兽袭击,上百人都死在了洛水之中。 王翦只能悲愤的说道:“丢失禹王九鼎,这难道是可以饶恕的罪过吗? 我难道还有面目去见王上吗? 大军停止前进,势必要找到禹王九鼎。” 直到咸阳传来了秦王政的命令。 “昔年前周静王曾经说过,天命在德不在鼎。 寡人有王天下的德行。 难道还需要在意九个用金属铸就的鼎器吗? 寡人富有四海,可以从东海之中取出珊瑚,可以从西山之中取出精金。 不要说九鼎,便是九百九十九鼎,又有何难呢? 卿是大秦的邦国重臣。 为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寡人难道会因为你丢失九鼎就怪罪吗? 还请立刻带着大军返回咸阳吧。” 接到秦王政的命令,王翦真是感动万分。 “王上真是有上古圣王之相啊! 这样宽宏大度的君王,难道还能从当世找到第二个吗? 恐怕翻遍史册也不多见吧? 王翦若是不能肝脑涂地效忠王上,难道还能有面目活在这个世间吗?” 在所有人的面前狠狠地表了一通忠心,拍了一通“王上真是圣君”的马屁之后。 王翦立刻带着大军返回了咸阳。 …… 洛国灭亡的消息第一个传到的就是齐国。 一向耽于酒色的齐王,听到消息之后,神情罕见的有些复杂。 宫娥连续几次给他喂酒,竟然都没有喝。 他来到了齐国的宗庙之中。 这里有齐国一千年来的数十代国君。 其中起码一半都有洛氏的血脉。 一阵阴风吹过,齐王突然感觉有些冷。 之前韩魏楚三国还没有失败的时候,齐国之中的贵族尚且还愿意出兵抵抗白起。 所以他说话还有些作用。 但等到秦国彻底击溃楚国,吞并赵魏韩三国之后,所有的齐国贵族都在等着直接投降。 没有人在乎齐国的社稷。 齐王有些惨然的笑道:“洛国亡了,马上就轮到寡人了。 齐王? 寡人只是个临淄君罢了。” …… 燕国和赵国流亡贵族组建的代国更是战战兢兢。 在昭城被围的时候,燕太子和代王试图出兵救援,但是却直接被王贲击败。 于是立刻缩回了北地,眼睁睁地看着洛国覆灭。 燕太子丹再也坐不住了,要立刻对秦王政展开刺杀行动。 在亡洛之后,秦国以赵国已亡,代王不前往咸阳侍奉秦王,反而擅自立国反抗大秦为由,挥兵伐代。 势必要杀死代王。 燕代两国的联军被王翦轻易击溃,只能据城而守,拖延秦国的脚步。 代王和燕太子丹两人坐于营帐之中,相顾垂泪。 代王喟然叹道:“太子。 燕国有两千里的国土,尚且还能坚持。 代地不过数百里,没有山川险阻,恐怕是片刻也支撑不住了。 翌日便是秦王政的阶下之囚。 以秦王政的暴虐,难道寡人还能有生机吗?” 燕太子丹闻言道:“大王,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 这是燕赵不愿意屈服的缘由。 这些时日丹寻到一个壮士,愿意为丹前往咸阳刺杀秦王政。 但是现在唯一所顾虑的,就是无法接近秦王政。 若是您愿意帮忙,此事或许能成。” 代王惊喜道:“太子还请说,到了如今这步田地,难道寡人还有什么是不能给您的吗?” 燕太子丹紧紧地盯着代王道:“大王。 秦王政现在的心腹大患是楚国。 他之所以会讨伐北地,是因为您的存在。 若是将您的人头和一部分地图献上,想必秦王政定然大悦。 这样就能接近秦王政了。” !!! 代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望着燕太子丹,完全没有想到,燕太子丹所谓的主意就是拿自己的头颅去谄媚秦王政。 燕太子丹疾声道:“大王,难道丹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代王回想了一下,突然发现燕太子丹说的没错,而且秦人就是来杀他的。 他的身体瞬间垮塌下来,握着酒的手微微颤抖着,甚至酒樽直接倒在了桌案之上,洒落在外面。 “照顾好寡人的妻儿,寡人的儿子依旧是代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燕太子丹掷地有声道:“昊天素王在上,您为大义而死,难道丹能辜负您吗? 丹存世一日,必护您子嗣周全,否则便永堕黄泉之下。” “那寡人就放心了。” 代王放下手中的酒,惨然道。 “噗嗤!” 似乎有鲜血溅在窗上,月光之下,燕太子丹脸上满是寒意。 易水之上。 燕太子丹为荆轲斟酒道:“君此去咸阳五千里,为燕刺国,何等的壮烈呢? 数遍史书没有比您更雄豪的壮士了!” 众人歌之,送行荆轲,国破家亡之际,总有一些慷慨悲壮之意。 …… 燕国杀代王,献两百里的土地向秦国求和。 然后就发生了那一起震惊天下的刺杀秦王政事件。 这件事直接改变了秦国的战略进攻方向。 本来要前往楚国伐楚的大军,在暴怒的秦王政命令之下,直接转向燕国。 燕国。 燕太子丹面如死灰,他实在是没想到竟然会失败,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燕太子丹明白自己的死期到了,他沉着脸来到了代王的家眷之地。 “王后,秦王政发兵二十万进攻燕国,燕国是无法抵挡的。 父王恐怕已经派人来杀丹,要向秦国求和。 丹曾经答应大王要好好照料您和太子还有公主,现在恐怕是要食言了。 这是丹所有的积蓄,都交给您。 希望您还能好好的活下去。”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为了代王的身后名,他本来是想要将他们全部杀死的。 尤其是代王的妻子和女儿,乱世之中,细皮嫩肉的贵族女人,很少有好下场的。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下手,因为这毕竟是代王最后的子嗣,万一能够在秦军的刀锋之下存活下来呢。 秦军发兵二十万,轻而易举的将赵国残余势力所建立的代国攻破,然后兵锋直指燕国。 燕太子丹对自己父王预料的一点没错,燕王直接杀死了燕太子丹,将首级献给秦国,并且愿意割让五百里的土地,求秦国退兵。 但是王翦来都来了,自然不可能直接退兵。 “燕王的举动,难道是要告诉王上,刺杀王上的事情他不知情吗? 实在是可笑至极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王上是受命于天之人,燕王有两千里的土地,却只献出五百里,这难道不是在羞辱王上吗? 君主受到了羞辱,臣下如果不能复仇,就应该直接自裁。 所以我决意要覆亡燕国,为王上再夺两千里的土地,将士们愿意追随吗?” 王翦这个人,从攻破赵魏韩三国开始,实际上就不想打仗了。 身为统帅他自然是想要在战场之上纵横,毕竟这是青史留名的大事。 除了洛武公这位君主之外,其余列国的战将之中,目前只有白起战绩压他一头。 他心里自然是不服的。 但他很清楚再打下去就要像白起那样功高盖主了。 白起要不是直接死在了沙场之上,王翦很确定昭襄王一定会赐死白起。 之前硬着头皮又打了攻洛之战。 没想到最后美滋滋的背了一个丢掉禹王九鼎的锅。 这下可以重新用燕国、齐国还有楚国来刷战绩了。 燕国想要投降? 王翦的功劳从哪里去拿? 秦人的战功从哪里来? 秦人闻战则喜,现在有仗不打,王翦大概是不想活了。 听闻秦军竟然没有接受自己的条件,燕王惊慌的向左右问道:“秦国为什么连割土都不愿意接受呢?” 若是王翦在这里,一定会告诉他,“时代变了。 之前夺五寸,退三寸的蚕食战略,是为了防止引起诸国恐慌,从而联合起来。 现在你们燕国、齐国和楚国加起来都不是秦国的对手。 自然不再需要用那种缓慢的办法,直接灭国即可。” 潇潇易水之边,那个名震天下的刺客就是在这里,将一个国家的命运背在肩上。 但是他失败了,那么这个国家就要迎接他既定的命运。 在震天的冲杀之中,燕军根本就没有太过坚强的抵抗,就直接被秦人击败。 燕王跪地请降,向王翦交出了燕国的印玺。 这个在燕昭王时代曾经兴盛一时,甚至差一点就能灭亡齐国,成为东方霸主的国家。 这个千年之前就受封的姬姓国,终于迎来了亡国的一刻。 燕国灭亡,代表着周王朝的所有宗支都消失在了诸夏的土地上。 亡燕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简直让人目不暇接,仅仅几个月就灭亡了两千里的山河。 当初为了攻燕所准备的粮草还没有用完,又从燕国之中得到了大量的补充,秦人的士气正浓。 现在百战百胜,秦人就喜欢打这种稳妥有斩获的仗。 之前跟着白起是最舒服的,现在王翦虽然没有那么喜欢打歼灭战,但毕竟能稳赢。 所以秦军很是信服他。 秦王政当即给王翦下令,要求他率领大军南下攻齐。 …… 齐国,临淄。 这里永远都是那么的繁华,无数的商人在齐国之中穿行。 齐王宫是诸国之中最为豪奢的,处处都是金玉镶嵌,无数珍宝繁华,盛世景象。 齐王还在美女怀中欢饮美酒,齐相毫不顾忌的直接走进,说道:“王上,秦国大军攻灭了燕国。” 齐王醉醺醺道:“知道了,很正常,天下只剩下齐燕楚三国,燕国自然是要亡的。” 齐相冷声道:“秦国大军向着齐国而来了,您难道还能坐得住吗? 祖宗的宗庙社稷,难道您就不在乎吗?” 齐王闻言只是笑笑,“相国请坐,这话您不应该和寡人说,应该和下面的大夫们去说。 这些大夫手中有军队和城池,至于寡人,只有手中的印玺和这一座临淄城而已。 难道您要寡人从临淄城中征召士兵反抗秦国吗? 恐怕国人会先杀掉寡人吧。” 齐相微微松了口气,他当然不是过来劝齐王和秦军作对的,只是单纯探探口风。 现在看来齐王还是之前的一滩烂泥,没有想要振作的想法。 那就好,看来荣华富贵能够保住了。 说话之间,又从殿外走进十几个人,都是当前齐国之中的实权人物。 “王上!” 众人的礼节还算是到位,不像是昔年那些凌驾主君之上的桀骜之辈。 “诸君来此,应该是和秦军压境有关吧?” 齐王懒洋洋说道。 众人互相对视几眼,“正是。 秦国太强,齐国即便勉力支撑,恐怕还是会在短短一两年之内就烟消云散。 不如直接投降秦国,不要再起刀兵。 王上,听闻赵魏韩等诸王,都被秦王政封君,拥有一座城池作为食邑。 看来他是一个仁德之主。 若是您愿意将齐国印玺奉上,自去王号,想必秦王政定然会优待您。” 这些人来找齐王,是因为齐王虽然权力不大,但是身份非常关键。 他们这些人权力再大,但是终究还是一些卿大夫,根本不够资格代表整个齐国投降。 若是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投降,那还怎么和秦国谈条件? 望着满殿虫豸,齐王觉得有些悲哀。 洛国灭亡,愿意追随死难之人,数以百万计。 若不是洛国公室不愿意让洛人白白流血,秦国即便是能够攻下洛国,也会元气大伤。 到了自己这里,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满殿尽是谄媚阿谀之徒,所有人都想着赶紧投降,把齐国的社稷买个好价钱。 齐王摇了摇头,一口酒灌下去,直截了当的说道:“别想了,寡人不投降!” “既然您答应了,那就……” 正要自顾自的说下去,突然整个人顿住了。 什么情况? 我是不是听错了? 不投降? 整座大殿几乎在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就连为齐王斟酒的宫娥都呆住了。 只剩下齐王端着酒樽大口大口吞咽的声音,他毫不在意酒液直接洒落在他的身上,嘴中不住的赞叹着,“好酒啊,好酒!” 齐相顿时上前急声道:“王上,您难道想要和秦人对抗吗? 秦人有多强,您是知道的。 这难道不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吗?” 齐王轻轻拨开齐相的手,面色很是沉静,齐相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有些陌生。 齐王淡淡道:“你们尽可能去投降,寡人是不会降的。 寡人是姜姓吕氏的子孙,看到这一身骨肉血脉了吗? 知道里面流着多少素王的血吗? 洛国公族都不如寡人。 昔年邦周建立的时候,寡人的先祖太公望是周武王最大的功臣,还是周武王的岳丈。 邦周的天下有姜姓的四分之一。 后来齐国和洛国一起扶保邦周,千年不易。 赵魏韩燕直接投降,实属正常,那都是什么臭鱼烂虾,也能和齐国相提并论? 洛国难道会没有缘由的厌恶秦国吗? 看吧,那些被封君的王,迟早要被背信弃义的秦王所抛弃,最终在孤苦之中度过余生。 周王室死社稷,洛国公室死社稷。 寡人是个不会治国理政,不会治军打仗的废物,但是死社稷的胆量还是有的。 到了黄泉之下,寡人也能面见先祖! 伱们这些虫豸懂什么?” 这一番话直接将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想到齐王竟然在生命的最后,直接将所有人都地图炮了一圈。 齐相有些气急败坏了,竟然直接抽出了利剑,厉声问道:“王上,您真的不投降吗?” 齐王毫不畏惧道:“来吧,杀死寡人。 史书之上为你填上一笔。 夏七月,侯管弑其君! 现在洛氏不在了,你尽可以用胁迫的手段来威胁史官改史书了。” 这话一出,齐相顿时畏畏缩缩起来,弑君的名声实在是不好听啊。 至于改史书? 史官都是硬骨头,不要说他这么一个快要亡国的相国,即便是秦王政想要改史书,那也得把全天下的太史令全都杀光才行。 面对一个不怕死的国君,众人又不想弑君,实在是有些无奈,只能暂时退出。 齐王发出畅快又肆意的笑声,然后大声地对殿中的宫娥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丝竹之声再次响起,一幅靡靡景象,但是从琴师略显手抖的状态之中,齐王竟然听出了一丝的金石之音。 “你是懂寡人之心的啊,寡人应该赏赐你。” 齐王不愿意投降,劝了很多次之后,齐国贵族也绝望了。 只能以齐相为首向王翦投降。 “大秦上国,臣等愿意以版图典籍,归附大秦,还请您查验。” 在秦人兵临临淄城下之时,齐王在宫中燃起大火,饮着美酒唱着诗歌赴死。 王翦做梦都没想到齐国贵族的骨头软到这个地步,同样没想到那个一向昏庸懒散的齐王竟然会选择死社稷。 而且是在见到赵魏韩燕四王生活还不错的情况下选择死社稷。 秦国兵不血刃地拿下了齐国。 但是秦军很不开心,磨刀霍霍向齐国,结果没打仗。 没打仗就没有人头,没有人头就没有军功,那他们怎么拿爵位? 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了楚国,眼中满是红光。 王翦知道,楚国必须要恶战一场了,即便是楚国贵族愿意投降,也必须要打一场才行。 ———— 似乎从素王第一次与齐国公室联姻之时就注定了齐国公室的底色,他们受到洛国公室的影响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齐愍王这个公认的庸君,竟然会在诸王黄昏之时,做出如此出乎意料的举动。——《列国的毁灭》 加更!!求月票!!理直气壮!!! 推书—— 书名:我靠熟练度一剑成神 简介:魂穿异世,重生为小小采矿杂役 当韩斗醒来。 才发现身边危机四伏,只剩半年寿命! 所幸身怀熟练度系统,只要完成规定次数的练习,即可获得高级武技和技能点数 拔刀千次 推演获得上品武技【拔刀术】,奖励1点灵悟! 读《基础炼药术》百遍 推演获得【太一炼药经】,奖励5点灵悟! …… 当他背着剑从矿场杀出一条血路。 韩斗才终于明白: 大丈夫修行于世间,当无拘无束、由己由心! 从今以后。 我韩斗,要一剑成神!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和氏璧 任何人都想不到东征会这么顺利。 洛国仅仅一座昭城,数万战兵,坚持了三年。 燕国和齐国加起来数千里的国土,上百座城池,数百万的臣民,一年半都没有坚持住。 这些贵族的祖先哪一个不是筚路蓝缕,在千难万险之中,和数不清的蛮夷厮杀,才创下了现在的基业。 若不是还有齐王这样死社稷的君王,昔年那一批立下大功的诸夏贵族的脸面,真的就要被这些不肖子孙丢尽了。 燕齐两国的贵族随着秦军返回咸阳,王翦对他们还算是友善,但是秦军对这些贵族非常不满。 尤其是齐国的贵族,投降太快了,幸幸苦苦出来一趟,一点功劳都没有捞到。 断人财路,杀人父母。 对秦人来说,杀不到人,斩不到首的后果比断财路还要严重的多。 如果不是王翦反应快,这么多怨气冲破天际的秦人,或许都要直接对这些贵族动手了。 王翦倒是不在乎这些贵族的死活。 即便是燕王这样身份高贵的贵族,在他的面前依旧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是王翦始终谨记着一点。 秦王政才有处置这些高级别战俘的权力。 不论秦王政之后如何做,或者杀死,或者流放,或者供养起来,都和王翦没有关系。 王翦所要做的,就是安安全全的将这些人,送到秦王政手中。 咸阳,秦王宫。 秦王政意气风发,没有禹王九鼎又如何呢? 燕齐二国,望风而降!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寡人的天命所钟吗? 思虑之间,宦者小步匆匆走进,伏身说道:“王上,上将军率领大军回返,先派其子携带了珍宝回来进献于您。” 哦? 秦王政立刻道:“让他进来。” 王贲怀中抱着一个包裹,满脸都是欣喜之色的走进大殿之中,“王上,臣拜见大王,愿您千秋万岁!” 秦王政让王贲坐下,然后问道:“卿,据说上将军有珍宝要献于寡人,不知是何物? 难道是你怀中的东西吗?” 王贲脸上满是激动之色,朗声道:“王上,正是臣怀中之物,这是从前伪代王的家眷处搜寻来的。 这是上天赐予您的珍宝!” 秦王政眼中突兀的亮起了光,他已经猜到了是什么。 赵国最有名的宝物——和氏璧! 昔年随着赵国的覆亡而消失,没有人知道到了哪里。 没想到竟然是代王逃走的时候悄悄带走,怪不得就连赵王都找不到。 这一下就连秦王政也坐不住了,沉声道:“快快打开,给寡人一观。” 王贲将包裹打开,一颗散发着湛湛神光的玉璧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即便是再次见到,王贲依旧目眩神迷,更不要说其他人,直接沉迷在玉璧的美丽之中。 该要如何形容它呢? 它似乎是白色的,上面生长着无数瑰丽的纹路,但是这些纹路像是恰合天地至理一般,让人一看就觉得威严沉静。 最神异的是,玉璧自始自终都在散发着湛湛光晕,有些像是夜明珠一般。 秦王政有万里的国土,他的宝库之中珍宝有无数。 其中珍惜的美玉就像是河中的沙子一样多,但是所有的加起来,都远远不能和眼前的和氏璧所媲美。 天壤之别,云泥之别,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秦王政高高的举起和氏璧,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越看越是喜欢。 这是真正的神物,秦王政所拥有的珍宝实在是太多了,他现在只喜欢和氏璧这种独一无二的,一看就不凡的天生奇物。 望着眼前这块完美无瑕的玉璧,秦王政突然说道:“禹王九鼎遗失,却得到了这样的神物,这是上天要补偿寡人的。 寡人要用这块玉璧,雕刻一枚能够代表大秦的印玺,底座之上刻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用此物来代替禹王九鼎,承载大秦天命,以传后世。 卿,你觉得如何?” 王贲跟在王翦身边数年,自然知道现在该说什么。 当即叩首道:“禹王铸九鼎才能镇压九州,您以一玺即可。 您的德行超越了上古传说的三皇,您的功绩胜过五帝,夏商周三王更是远远不能和您相提并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对您最真诚的赞美,臣为大秦贺,臣为您万万年贺!” 这一番真诚至极的马屁,瞬间拍到了秦王政的爽点之上。 秦王政一向认为自己是天下独一无二之人,是生来就要主宰天下之人。 闻言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 上将军是大秦的梁柱之才,你的才能不弱于伱的父亲。 上将军回到咸阳之后,寡人就为你在嬴姓宗室之中挑选一个品行上等的贵女成婚。” 王贲都愣住了,意外之喜竟然来的这么突然,战场之上立功没得到的,随手拍了两句马屁就得到了。 他不禁想到父亲曾经对他说的话,“兵家子弟务必要记住的一件事,不要用战场之上的功绩去做官。 依靠军功上位,那就是君王的眼中钉,肉中刺,除非是洛氏那种君主,否则最终面临的定然是死。 军功是用来青史留名的,想要上位,还是要做君主的近臣。 王的权力是无穷的,稍微泄露下来一点点就足以让任何臣子吃的盆满钵满。” 现在王贲是真的体会到了。 战场之上生死相搏。 输了要么战死,要么回国治罪。 胜了,还要被君王猜疑,赏无可赏,还要被赐死。 哪里有现在这样舒服,随便几句话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宗室贵女。 唯一可惜的是,秦王政的公主们年纪还是太小,最大的都还没有及笄。 要是能再等两年,就有一位公主能成年了。 哎? 王贲突然想到了,完全可以再等两年嘛。 当即跪伏道:“王上圣恩,臣无以为报。 但六国还未平定,王上大业还没有成就。 臣怎么能现在就卸甲呢? 这不是忠臣勇士所该做的。 还请王上在灭楚之后,再为臣赐婚!” 秦王政现在心情实在是好,当即同意,“从全天下搜寻擅长雕刻之人,寡人要制作出一枚巧夺天工,美轮美奂的印玺。” 等到王贲离开,秦王政把玩着手中的和氏璧,望着挂在墙上的堪舆图,那里是整个诸夏的轮廓。 其中大部分都已经被秦国所占据,等到燕国和齐国的地图补上,就只剩下楚国的江东之地。 楚国翻不了天,这是一定的,一统天下已经是倒计时的事情。 现在的秦王政脑子里面全部都是,在一统天下之后,没有禹王九鼎,如何向天下宣扬自己的天命。 用和氏璧这种神物雕琢成的玉玺,的确会是传说,但仅仅这个是不够的。 天下的庶民见不到,甚至就连公卿贵族都见不到,怎么能够震慑他们呢? 大! 大就是美! 秦王政有了一些思路。 寡人身为万乘之主,秦王宫却如此的狭小,怎么能配得上寡人的身份呢? 六国的佳丽尽皆汇聚到咸阳之中,宫中怕是连居住的地方都没有。 天下的道路如此不平坦,寡人的命令怎么能传到各地呢? 王翦回到咸阳之后就从王贲口中得知了秦王政要为王氏赐下婚姻的事情。 王翦没说什么,换了朝服进了秦王宫,“王上!” 秦王政笑道:“亡燕降齐,天下六王,已经有五王被卿所擒。 这样的功绩,恐怕自古罕见吧?” 王翦直接以手覆面,“王上莫要打趣臣了。 燕国畏惧您的声名,直接斩杀了大将,自然是土狗瓦鸡。 齐国不战而降,更是因为您的德行天下皆知。 臣借用了您的威名和德行,却增添了自己的功绩。 这难道不是最让人羞愧的吗? 臣还听到犬子说,您为他赐下婚姻。 恩深似海,臣实在是不知道该要如何报答您了。” 秦王政笑意盈盈,齐国不战而降,这当然是因为大秦天下无敌,和王翦这个将军关系不大。 试问哪一个君王能不喜欢这种安坐五千里之外,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快感呢? 秦王政哈哈大笑道:“爱卿若要报答寡人,那便率兵攻楚吧。 楚国和燕齐两国不同,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投降。 而且诸国之中,以楚国最强,想要覆亡楚国,还是要花点心思的。” 王翦点点头道:“您说的没错,楚国若不是政治昏暗,不能集合力量,不会像现在这般弱。 伐楚所需要的兵力,不能比攻伐洛国少。” 秦国大军返回秦国各地开始修整,同时种地。 又二年,王翦亲率六十万大军伐楚。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四海一 楚国,新郢。 昔年白起水淹鄢地,楚人士卒、庶民、奴隶伏尸百万,一战汉阳而没,公室仓皇东奔,逃到江东江淮,建立了新郢。 秦王挥剑,六国尽灭,洛侯血尽,齐王死难,四王成擒,虎视天下。 现在轮到楚国了。 楚王城问道满殿的大臣,颤声道:“诸位贵卿,谁有信心能阻挡秦人的兵锋呢?” 楚王宫中,这些世卿世禄的大臣,纷纷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说话。 要是争权夺利,玩弄阴谋,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手,但是真让他们治理国政,领兵打仗,那还是算了。 但总不能坐以待毙,学齐国那群不要脸的贵族直接投降吧? 现在新郢城中的这一群楚国大臣,不论是哪一派系,都和秦国有深仇大恨。 谁家没有长辈死在昔年的那一场大难之中,谁敢提起投降两个字? 楚王城见到没人说话,只能将目光投向殿中一直闭目沉默的一人。 楚国上将军,项燕! 出身楚国项氏,累世上卿的楚国贵族。 而且是现在楚国大贵族之中唯一有战争经验的贵族,剩下的连战场都没有上过。 楚王城有些犹豫的问道:“项卿,您可愿率兵迎战秦军吗?” 项燕一直闭着的眼睛微微张开,锐利的锋芒一闪而过。 他还没有说话,大殿之中就突兀的响起了几道声音。 “不可!” “王上,万万不可!” 从令尹开始,几个大贵族都在反对项燕出战。 项燕嘴角挂上一丝冷笑,他就知道一定是这个结局。 这群楚国大贵族怎么可能敢让自己统率楚国大军呢? 上一次项氏统率楚国大军还是洛武公时期。 结果直接杀回王都,控制了楚王和一众大贵族,成功夺权。 有了前车之鉴,这群贵族再蠢也知道不能让项氏统兵。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秦军带来的威胁再大,现在还远在天边,项氏的威胁却就在眼前。 楚国的失败固然惨痛,但是项氏的成功更让人无法接受。 孰轻孰重,楚国的大贵族很是清楚。 或许是死亡的威胁之下,一向有些懦弱的楚王今日却稍微有了一些胆量。 他强自大声问道:“诸位贵卿。 楚国一千年的社稷,难道就要亡在秦国的铁蹄之下了吗? 诸位贵卿在楚国之中有大片的封土,有无数的奴仆,有世袭的上卿之位。 封土之上的房屋绵延数里,比寡人的王宫还要辉煌。 这都是因为楚国的存在,才有了诸位的富贵。 现在诸位贵卿不愿意抵抗秦国。 等到秦人攻破楚国,我们都是秦人的俘虏。 到那时能够留下性命就已经是非常幸运。 寡人是楚王,或许凭借祖先的余晖,向赵魏韩燕四王一样,得到一座城池作为食邑。 诸位贵卿难道还妄想保留富贵吗?” 楚王说的情真意切,而且是非常正确的言论。 但若是六国贵族能做出正确的决定,那就不会这么快沦落为秦国的阶下囚了。 六国从君王到贵族,就是因为贪婪而又短视。 作出了一个又一个愚蠢至极、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决策。 最终将整个国家送上绝路。 这些贵族思来想去,抵抗秦军的进攻是肯定的,但是不能把军队交给项燕指挥。 楚国令尹行礼道:“王上,并非臣等不愿意抵抗秦军,实在是项氏曾经胁迫君上,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罪名啊。 现在还能留在楚国之中担任上卿之位,这已经是王上的恩典。 怎么能够再让他统率大军呢? 臣愿意统率楚国大军出征,定要让秦军有来无回!” 楚王城的表情很是奇怪,他很想问问令尹是认真的吗? 一辈子连军队都没有去过的人,竟然要面对王翦这个天下名将,这难道不是在故意送人头吗? 关键是别人都是送其他人的头,这巴巴的上赶着送自己的人头,还是第一次见。 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楚王城只能寄希望于令尹的门客之中有精通军略之人,能够协助他击败秦军。 项燕一直冷眼旁观,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才施施然起身道:“王上,项氏不会参与出兵。”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对着项燕怒目而视,好你个项氏。 做了这么多年忠臣,没想到啊没想到,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伱竟然叛变了! 真是没想到你项氏也有这一天啊! 楚王城语气有些沉重地问道:“项卿,您为何说出这样的话呢? 这是楚国的生死存亡之时,您不出兵,难道是要辱没先祖的威名吗?” 项燕笑着朗声道:“王上,您看看这满殿群臣,一个个尸位素餐。 若是您要依靠这些人维持楚国的社稷,那还不如幻想先君熊顿复生,带领楚国大破暴秦。 和这些虫豸一起,怎么能治理好国家呢?怎么能打胜仗呢? 就凭他们,恐怕刚刚到了战场之上,就直接被打败投降了。 臣将项氏子弟交给他们的手中,这难道不是最愚蠢的事情吗? 臣愿意独自率领项氏子弟和族中私兵抵抗秦国。 纵然不敌,有死而已!” 眼见楚国就要完蛋了,项燕这一番话说的真是肆意激昂,将项氏一直以来的抑郁之气,完完全全的发泄出来。 “项燕,你狂悖!” “项燕,你竟敢讽刺君上!” “项燕,你竟然如此羞辱老夫,老夫要与你决死!” 就凭殿中这帮弱鸡,竟然敢有人来撩他的虎须? 项燕虎目一瞪,说要决死的贵族瞬间怂了,讪讪不敢言。 “哼! 就这份胆量,吾等着收到你们战败的消息。” 说完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施施然走出了王宫,这副倨傲无比的模样,看的那些贵族恨不得直接将项燕斩杀在大殿之上。 项燕自然不是随便说说,他从新郢回到项氏在江东的封地之后,除了家中子弟和族中几千的私兵,还抽调了数万的农兵。 “如果这一战胜了,楚国还能苟延残喘数年,若是败了,那就直接社稷崩塌,没什么好说的。” 项燕虽然不是族长,但却是项氏官职最高之人,在项氏子弟中威望卓著,项氏子弟纷纷道:“有死而已,愿随亲长死战!” 望着踊跃参战的项氏子弟,项燕很是欣慰,让众人回到家中料理后事。 他的孙子项籍跑来问道:“祖父,您要去和秦人作战吗?孙儿虽然年小,但是有勇力,可以随您作战。” 项籍虽然才刚刚十岁,但是他生来就异于常人,有天生神力,很得项燕喜欢。 项燕笑道:“籍儿还小,不要着急。 你是上天降下的兵主,有无穷的未来。 若是祖父战死沙场,不能回来。 等你长大,一定要推翻暴秦,光复楚国,为我们复仇!” 项籍眼中含泪道:“祖父,孙儿一定会为您复仇的,孙儿会杀光所有的秦国宗室,让他们为您陪葬。”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只觉得这是小儿的一句戏言。 秦国是何等的强大呢? 秦王政马上就要成为天子,统治千万的臣民,万里的土地。 项籍,等到楚国灭亡,他就是秦国要追杀的亡国贵族,到时候连普通的庶民都不如。 怎么可能推翻秦国的统治呢? 项燕带着自己的大儿子和安顿好家眷的数百项氏子弟前往迎击秦军。 刚刚走出江东,就听到了楚国的二十万大军竟然取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 王翦后退三十里,坚守不出,楚军乘胜尽起大军追击,要歼灭王翦的十万军队。 项燕一听,毫无欣喜之色,向左右说道:“王翦世之名将,天下无一合之敌,定然是诈败,楚军贸然追击,恐怕是要被秦军打败了。” 果不其然,冒进的楚军被王翦埋伏,损失惨重,新郢城一战而下,楚王被俘。 王翦以楚王的名义向楚国境内发布诏令,要求各城投降。 项燕收到之后,直接扔在地上,劈成两半道:“这是伪命,吾不能奉诏。 楚国还未灭亡,信诚君一向有贤名,将信诚君拥立为王,收拢那些亡命的溃卒,吾还能一战。” 王翦虽然攻破了新郢城,但是还有一些被封作君的公子在外面,信诚君就是其中之一。 信诚君很快就和项燕会和,在十万大军的拥护之下即位为王。 王翦听闻信诚君为王,立刻率兵来攻,项燕率领楚兵防御,双方激战一个月,项燕城破败退到大江之侧的城池。 想要凭借着大江天险硬抗秦军,王翦并不急着进攻,而是先截断了项燕各处的粮道。 然后从整个吴地开始抽调船只,经过数月准备,秦军浩浩荡荡开始了进攻。 项燕也算是名将,但不论是王翦的个人实力,还是秦国的实力,完全不是现在的楚国所能阻挡得。 他据城而守半年,耗尽了城中最后的存粮之后,终究还是被王翦破城。 至此,楚国最后的反抗力量被屠戮一空。 楚国彻底灭亡! ———— 随着楚国的灭亡,一个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君主专制国家在诸夏的土地上建立起来,这是巨大的制度革新,以秦制为根基的政治制度,自此在诸夏的大地上扎根。——《列国的毁灭》 就这样吧,楚国这种落后的奴隶制国家,直接灭亡就可以了,不多费笔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