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之武圣路明非》 001 天下第一 在你最孤独最无望的时候,有一扇门会在你身边打开。 路明非忘了是在哪里看过这句话。 只是每次想起都觉得悲伤。 要说为什么,你看啊,他说的是无望,无望啊,比绝望更加残酷。 绝望的话,至少你曾经希望过,有过太阳一样炽烈的憧憬,哪怕之后希望如阳光下的泡沫般幻灭,你坠入深渊,但从前希望的记忆还在那里,如金子般闪耀。 可无望不是这样的。。 所谓的无望,那是比深渊更黑暗的东西,这个世界没有人在乎你,你也没有在乎的人。 哪怕下一秒地震海啸全球的火山同时喷发,你也只是百无聊赖的用红点操纵小狗扑杀敌方的机器人。 说起来路明非纵横星际战无不胜,全靠一手出神入化的虫族,也有群里的人问过他怎么就对虫族情有独钟,是爆兵快还是别的啥,路明非就认真的想啊想,回了句你看这菌毯多帅。 他就是这么个喜欢说白烂话的死小孩,但路明非是有认真想过原因的。 为什么热衷于虫族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小狗吧。 星爷的大话西游结局,至尊宝和紫霞仙子的转世在城门上相拥,两人看着孙悟空扛着金箍棒走向沙漠,至尊宝说,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 当路明非第一次听到有人管虫族单位叫小狗时,他觉得真是有趣,于是笑起来,笑着笑着,心脏就像被什么给击中了,好痛的。 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 后来路明非跟着师傅颠沛流离,当时这片土地上都是战争,人们为了一口吃的命都不要,路明非哪里见过这些啊,他之前的人生最大的苦难就是暗恋了两年的陈雯雯,还没告白就失恋了,当时他觉得真是难过,然后下一秒就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就在了死人堆里。 要不是有师傅发现了他,路明非觉得自己大概会在死人堆里饿死吧。 最开始跟着师傅,路明非真的衰死了,打个架都没十岁的小师妹厉害,每天练武还坚持不下来,师傅总是铁青着脸拿柳条抽他,一边抽还一边骂。 骂他没用,骂他就是个废物。 路明非一边叫痛一边躲,狼狈的像条无家可归的狗。 完了到晚上,等师傅睡着,小师妹就偷偷跑过来给他涂药,然后两个人就凑一起小小声的骂师傅,路明非私底下叫师傅死面瘫,小师妹就好奇的问面瘫是什么呀,路明非就给她讲灌篮高手讲死亡笔记讲火影忍者,就是不知道火影的结局是什么,想到这里他就叹气。 小师妹惊叹的说路师兄好厉害啊,有好多神奇的故事。 路明非抱拳说承让承让,然后就换了张脸,赔笑的求她下次切磋收着点,被十岁小姑娘打断肋骨的滋味真不好受。 可每次一说道这里小师妹就变了脸,做出严肃的表情来教训他,一本正经的重复师傅的话,说路明非可是习武的天才,是将来会有大成就的,现在可不能偷懒,她也不能放水,不然就是害了师兄。 天才吗? 每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路明非就觉得很不真实,要说打游戏这方面他天赋异禀,路明非谦虚两句也就认了,可师傅说的什么,习武。 有几次深夜躺在杂乱的草堆里,路明非还在眼前比划着手掌,想着星爷工夫里老乞丐说主角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天才,师傅也这么说自己来着,所以他那里也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么? 想着想着他就笑起来,翻来覆去,一不小心扯动了站桩后酸痛的肌肉,痛的直抽冷气。 什么啊。 他想。 就我这样,还天才。 是不是师傅他老人家眼花了? 路明非不止一次的猜。 肯定是眼花了。 这个世界的武道很夸张,练到高深处,劲力温养根髓,可展现出种种神异,操控风雷,把玩火焰,甚至明心见性,成就外罡,施展开来一人挪移小山也是等闲。 那时路明非跟着师傅去到一座荒村,远远的就闻到血腥气,师傅面容冰寒,交代他和小师妹在外等待,一人便闯了进去。 随后,火焰如流星降世,伴有龙吟虎啸,摄人心魄。 这是路明非第一次见师傅放开了手脚。 他的对手是百人的流寇,他们刚屠了一村的人,却不想遇到了杀神,外罡的师傅送他们一一下了黄泉。 之后荒村不见,原处只剩下一个好大的坑,路明非就在旁边张望,想着二十年后,这里大概会是个波光粼粼的湖吧。 师傅已经这么厉害了,可在他口中,路明非的天赋却远在他之上。 路明非真的很想说一句,大侠您太看得起我啦,晓得我何德何能让您如此器重,当不得当不得。 只是每次下意识说了白烂话,师傅就给他加练,真的往死里练的那种,好几次路明非都觉得自己要死掉了,要不是有小师妹帮忙涂药酒他估计真挺不过来。 于是,路明非认真的思考起了逃命,哦不对是战略性撤退,总之他要离这师傅远远的,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活下去,可惜这里没有星际,不然路明非觉得自己去当个职业选手也不错,至少饿不死。 可计划还不等实施,师傅先倒下了。 那个像山一样伟岸的男人,怎么会只用了短短几天就消瘦下来,几乎只剩下了嶙峋的骨架。 师傅说,这是他年轻时与人搏杀落下的病根,后来强行突破外罡更是雪上加霜,到今日过往顽疾压制不住,统统爆发,已是时日无多。 小师妹已经哭的昏了过去,路明非想抱她去旁边睡,小师妹抓住师傅衣角的手好死好死,怎么都松不开。 “明非。” “来啦师傅!” 路明非在师傅床前乖乖站好,说来也是奇怪,他的师傅快死了诶,虽然这家伙总是逼他习武,路明非学不好还拿柳条抽人,但毕竟是师傅啊,是从死人堆里把他捡回来的师傅啊。 他快死了,路明非觉得自己应该悲伤,应该跟小师妹一样哭一场,至少也落几滴眼泪吧。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路明非的心就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包裹住了,哪怕再悲伤,也只是从表面划过,伤不到他真正的心脏。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想。 大概,他在以前已经很悲伤了,心脏伤痕累累,所以要保护起来,如果再戳一下,他的心就会像烟花一样,砰的一下炸掉。 垂死的师傅颤巍巍的伸手,摸索路明非的脸。 他注释着少年低垂的眼。 到今天师傅仍然记得,那是一个雨天,死人堆里路明非望着青灰色天空的双眼,孤独又凶狠,里面分明藏着一头狮子。 他是外罡,精神沟通天地,他不会看错。 那是多么凶狠的眼神啊。 有着足以毁灭世界的威严。 从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找了半生的人,找到了。 “我要死了。” 师傅说。 “放心我肯定挑个风水宝地!” 路明非不假思索。 如果白烂话跟雅思托福一样有等级,路明非自信肯定能考到满级,该怎么形容呢,就一览众山小的那种,高手寂寞啊。 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 路明非愣住了。 他觉得真是奇怪,明明都不悲伤的,怎么就哭了呢,泪腺你在干什么啊泪腺!给我挺住啊! “如果有人不会悲伤,那一定有别人在代替他。” 师傅叹气。 路明非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下。 话说果然师傅就是要死了,突然说这么文艺的话,代替人悲伤什么的,酸都酸死了。 路明非泪如雨下。 “好好习武。” 这是师傅最后的话。 路明非拉着他的手一天一夜。 小师妹醒了几次,又哭晕了过去。 这一天里路明非纹丝不动,他曾经听过望夫石的故事,思念过度会令人化为石头,这样就能永远的思念下去,,真是矫情啊,路明非觉得自己也快变成石头了。 后来他对哭肿了眼的小师妹说走吧,我们去送师傅回房睡觉。 不是下葬,是睡觉,师傅没死,谁说他死了路明非就跟谁急,不死不休的那种。 他背着师傅,一手牵着小师妹,走了很远的路。 师傅编的草鞋真是差劲,走了没多久就磨穿了底,早说了我自己来自己来,还板着脸训他赶紧去练武,编草鞋这种事有师傅就够了,真是跟驴一样的脾气啊。 他在心里说,死面瘫。 已经没有人会罚他站一下午的桩了。 路明非就光着脚,留下一长串鲜红的印子,饿绿了眼的狼绣着气味追过来,看了眼路明非就呜咽一声,夹着尾巴逃了。 师傅在铁石山里安睡,这里石头跟铁一样硬,路明非用师傅教的武道开的山,一拳一拳,石头炸开,然后招来风雪,用寒冰将洞穴封锁。 “劲力温养根髓,是叫非人对吧。” 路明非笑着说。 “老头子,这不是很简单嘛。” “果然,我就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天才。” 说着说着他笑起来,笑久了就哭,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床榻上,一个气质温润的公子坐在旁边看书,见路明非醒来双眼一亮,自报身份说是受人邀请而来,辅佐真龙,鼎定乾坤结束这绵延的乱世。 邀请他过来的人,正是师傅。 “真龙?什么真龙?” 路明非说。 这人便急了,说一大堆的话,讲了这乱世,还说路明非是特殊的,有君王气象。 路明非只是摇头。 “我只想习武。” 他平静的说。 “好好习武。” 二十年后,九州一统,当年那个说着要辅佐路明非的温润公子,已成了至高无上的帝。 而他身边,总有一个青铜面具的少年郎。 人们关于少年郎的身份,众说纷纭,只知道他很强,曾有一人独战三大外罡不败的战绩,死在他手上的武林高手不知凡几,甚至外罡的性命也不下十条。 也正因了此,被少年郎杀破了胆的武林,给他起了个阎罗的外号。 大周一统,天下归心,其中自然包括侠以武犯禁的武林。 阎罗只身上武当,与掌教一战,败之。 三日后上少林,败之。 再三日,峨眉。 又三日,蜀山。 如是月于,天下已无敌手。 人们都说大周是前所未有的圣朝,因他做到了前所未有的伟业,收天下武道功法于一家,建立天地阁,意为天上地下除外,人间功法,尽在其中。 阎罗进天地阁,读了三年的书。 他出阁那日,六月酷暑的天,风雪骤降,而后星辰与日月同辉,又有阴兵过道,百鬼夜行,种种天变异象,应接不暇。 阎罗和皇帝并肩,坐在台阶上看天变。 “你已经外罡之上了么?” 皇帝问。 “差点意思。” 阎罗说。 皇帝点点头。 “但你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对啊,天下第一。” 阎罗的声音很轻快,他摘下青铜面具,露出清秀的脸来。 皇帝转头,目光复杂,二十年了,九州一统,武林俯首,他们两个经历了很多很多,多到他鬓发霜白,背脊佝偻。 然而他身旁这个少年,却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岁月像是无法对他起效似的,路明非,还是当年那个少年的路明非。 外罡之上是武圣,精神不朽,已是神仙之流。 路明非败尽天下外罡,甚至与一尊年迈武圣一战,逆伐取胜,但他始终未能突破外罡桎梏,哪怕阅尽天下武学,距离武圣只一线之隔,但这一线,俨然天堑。 “我的精神有缺,不得圆满,所以武圣无望。” 路明非说。 皇帝皱眉。 “明日我就让九州上供药材,补益精神的天山雪莲,酒品灵芝,你若需要……” 路明非笑着摆手。 “不是吧老哥,不值得不值得。” 他站起身,拍拍衣摆。 “这是根本有缺,吃多少药都没用,省省吧。” 说着他往外走,留给皇帝一个孤独的背影。 “匿啦,这天下也没了对手,你就当我死了吧,有事烧纸小事招魂大事挖坟。” “哈哈你也不知道我坟在哪,别来找别来找,好好当你的皇帝。” 只是一个眨眼,恍惚间路明非的身影已是不见。 皇帝还在想着路明非刚才的话,什么烧纸什么招魂,只觉哭笑不得,看看这是令天下武者胆寒的阎罗该说的话么,你小子天下第一的威严该怎么放,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皇帝下意识的想说上两句,再看身边,早已没了那少年的人影。 并且他知道,从今往后,应是再也见不到了此人。 路明非只想习武,成了天下第一后,这天下于他而言,已无半分留恋。 “真冷清啊。” 皇帝说。 002 我回来了 铁石山,两座坟。 路明非坐在坟前,絮絮叨叨的讲这些年的事,没什么条理,想到哪说道哪。 他以前语文就不好来着,几门攻克里能拿得出手的就英语,这还是跟班上一个考托福的学霸一起学的,想一想已经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师傅一直想他习武,可惜如今路明非天下第一,师傅早已泥下黄泉硝了白骨。 “我老威风啦,阎罗呢,天下第一,厉害吧。” 路明非说。 “还有啊,老头子,当年重伤你的那死亡吧成武圣了知不知道,但是没关系,不就是武圣吗,你徒弟我闭着眼都能杀,小意思小意思。” “就是我没办法成武圣,总觉得有些遗憾。” 路明非喝着青梅酒,最后一坛了。 从前师傅总说习武之人哪有不喝酒的,可那种辣喉咙的烧刀子路明非哪里受得了,他被师傅硬灌下一口就红了脸,五官也皱在一起晕晕乎乎。 如是几次,师傅就恨铁不成钢的说他没有男子气概,路明非就嘟嘟囔囔的说你要是有可乐,我保证吹下三瓶不带眨眼的。 后来师傅也懒得说他了,就是每年梅子时节有了埋下青梅酒的习惯,来年取出,口感像是果汁,路明非和小师妹都抢着喝,师傅尝一口就皱眉,说没意思。 只是路明非好几次发现老头子偷偷拿青梅酒喝呢,一点点的小心翼翼,跟偷油吃的老鼠似的。 这人啊,就是口是心非。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白云坠入大地,群山奔向大海,斑驳的色块像是打翻了画家的调色盘,缠绕交杂成五颜六色的旋涡,让人想起毕加索笔下的抽象画,或者梵高的星空。 我喝醉了么? 路明非想。 但他的意识明明清醒的很,回忆了番武当太极绝学,总纲三百六十五字倒背如流。 所以问题不在他身上。 路明非正欲鼓动劲力,这具千锤百炼的外罡体魄却毫无反应,数十年习武而得的诸般神通不翼而飞,他惊讶的发现,此刻的自己竟与凡人一般无二。 不,该这么说,他与来到这个世界前的自己,一模一样。 世界一下子被拉近。 漆黑的电影院。 温馨的音乐。 舞台上欢笑的少男少女。 路明非看了一眼,愣住了。 那是,陈雯雯。 还有,赵孟华。 他环顾四周,电影院的布景,熟悉的记忆扑面而来,那时他还不是威震天下的阎罗,只是仕兰中学一个普通到有些衰的死小孩。 高三,五月份,他放弃了一个名为卡塞尔的贵族学院发来的入学邀请,以及高额奖学金,赌上身为男人的尊严,准备向暗恋了一整个高中的陈雯雯告白。 为此他对着镜子一遍遍的练,用上好的烟贿赂电影院的放映员大叔,踌躇满志摩拳擦掌,就等抱得美人归,路明非都想好了,往后余生,非你莫属,什么叫深情啊,多么令人感动。 然后告白了,也成功了,女主角也是陈雯雯,一切都那么顺利,值得开一瓶香槟来庆祝。 只是,等等,有哪里好像不对。 是了,男主角不是他,那个帅气又霸道的对陈雯雯说出我喜欢你的男生,是赵孟华啊。 路明非只是那个瘦小的字母“I”。 回忆到此为止,再往后,就是路明非在死人堆里醒来,被师傅捡去,日复一日的习武,于某天戴上青铜的面具,以阎罗之名镇压天下武林,九州一统,天下归一。 想到这里,路明非左顾右盼,确认无人注意自己,便小心翼翼的运转劲力,像是收到圣诞礼物的小孩,期待的开箱。、 一分钟后,什么反应也没有,外罡强者镇压天地的伟力,他曾为阎罗的神通,统统不见。 “什么啊,原来是梦。” 路明非吐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沮丧。 他想起板着脸的师傅,偷偷给他擦药酒的小师妹,那个说着要结束乱世的小皇帝。 明明都是很精彩的人呢,那些年的经历也刻骨铭心,原来什么乱世什么习武,都只是一场梦啊。 路明非咧嘴笑起来。 “难怪,我就说嘛,阎罗什么的,也太搞笑了,我怎么可能是……” 碎碎念戛然而止。 路明非瞪大了眼,盯着自己的腰。 在那里,悬着一只青铜面具。 阎罗的青铜面具。 路明非不敢置信的眨眨眼,他觉得这个世界肯定是疯了,自己梦里的青铜面具怎么会真的出现。 这就跟你梦到变身奥特曼狂揍小怪兽,醒来后就发现枕头边一个大大的火花棱镜躺在那里,还布林布林的闪着光,就真的能变身的那种。 路明非觉得他应该震惊,具体表现就是像袋鼠一样跳啊跳,然后发出土拨鼠一样的叫声,逢人就兴奋的说我超厉害,天下第一晓得伐,以后有危险找哥啊,阎罗罩你咯哈哈哈。 对了还要跑到陈雯雯面前,风轻云淡的一挥手,招来漫天风雪,以致冰封三千里,然后偷偷的看陈雯雯崇拜的目光,她一定会说哇,路明非你好厉害。 这时候路明非一定要不经意的摆手,动作要慢表情要帅,对陈雯雯说没什么,我是阎罗啦,小意思小意思。 接着陈雯雯就会扑进他怀里,就跟英雄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那个在午后阳光中捧着书的陈雯雯,那个…… 怎么回事,想着想着,路明非眼前总是小师妹的脸。 明明自己喜欢的人应该是陈雯雯啊…… 路明非收敛了脸上的笑,那是一张沉默的安静的脸,是曾令天下武者闻之丧胆的脸。 这张脸仍是少年的模样,却有着某种沉默的庞大的力量,他曾手握天下的权与力,再桀骜再自负的武者在他面前也得低头,恭恭敬敬的尊称他为:阎罗大人。 路明非的手触碰到了青铜面具,冰凉又坚硬,这是他熔了天下排名前十的神兵铸就的唯一武器,为此小皇帝始终没想通,那可是十大神兵啊,你就用来做个面具。 当时路明非是这么说的。 “我乐意。” 路明非安静的笑起来,指间划过面具的轮廓,眼前浮现一张张熟悉的脸。 “你还在,真好。” “老伙计。” 路明非说,声音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多少的感慨和过往,多少的铁与血,全在了这轻轻的一句话里。 “我回来了” 路明非说。 003 离场 舞台那边,陈雯雯娇羞的依偎着赵孟华,赵孟华笑容张扬,招呼着文学社的人都来领红包,这是他赵公子春风得意的一晚。 路明非饶有兴致的看了会,他觉得这群小孩真是有趣啊,明明连社会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却穿着西装小礼服,装成大人的模样假笑应酬。 看着那个跟文学社的同学说笑的陈雯雯,别人都叫她嫂子呢,她答应的样子多开心啊。 路明非忽然想如果今晚自己的告白成功了,别人管陈雯雯应该叫弟妹吧。 想到这里路明非发现自己居然心如止水,换成以前的话,稍微幻想一下陈雯雯是女朋友,自己肯定就会开心的飞起来了。 说到底,对于路明非而言,喜欢陈雯雯什么的,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久远的就像寒冬的夜晚,火炉旁老人讲给孩子的童话,木柴在壁炉里噼啪响,故事的开头就是很久很久之前,你会觉得童话的故事真美好啊,无论勇气还是爱情,都干净的跟雪一样。 但故事到底还是故事,你是故事外的人,如果某天你对故事失去了兴趣,半途离场也无所谓。 此刻路明非就想走了。 他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 “路明非你去哪里?” “你是字母I啊,快回来!” 刚从小猪佩奇片场下来的徐岩岩两兄弟,挥舞着肥手,在后面喊他。 “拜托,” 路明非没有回头。 “你在教我做事啦。” 徐岩岩和徐淼淼对视一眼,他们是想继续喊来着,只是路明非那死衰仔的背影好陌生,看起来就像换了个人。 他们记得以前路明非不是总弯着腰耷拉脑袋么,跟人说话都笑嘻嘻,无论你怎么开他玩笑都没关系,屁股后面安根尾巴都能转起来,浑身上下都是贱气。 怎么现在,见了鬼,那家伙的背怎么这么直,像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了。 很多人都发现了这边的情况,赵孟华也是,他皱起眉,觉得被扫面子了,让路明非这个暗恋了陈雯雯三年的家伙在那站着,看看陈雯雯和自己在一起的样子。 本来赵孟华是这么计划的,谁知道路明非居然敢半途离场。 “路明非!” “路明非!” “你耳朵聋啦!” 赵孟华喊了两声,没回应,脸就红了,以前这家伙看见自己哪次不是一脸笑的凑上来,只要自己说一句请客上网,路明非就欢呼着说赵老大万岁。 今天这小子吃错了什么药,难道是看见陈雯雯和自己在一起被气傻了? 赵孟华没有继续想,眼看路明非就要出门了,他冲过去要拉路明非的衣领,字母I就要有身为字母I的觉悟啊,我们这聚会还没结束呢你走什么! 路明非没有转身,他像是脑后长了眼,精准的抓住了赵孟华的手,而后跟着对方的力道一转一扭,动作行云流水,赵孟华只觉得身体轻的失去了重量,反应过来时已躺在了地上。 龙蛇密录之潜龙在渊。 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整个电影院都鸦雀无声。 路明非看着地上的赵孟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路明非伸出手要拉他起来,嘴上还说着。 “没摔着吧,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突然就跑我身后了呢,这多危险啊,我要是没反应过来,你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只是听路明非的语气,大概会被他真诚的态度给感动到,心想这孩子人真好,关心同学生命健康什么的。 但赵孟华不这么想,路明非这些话的内容,他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什么叫差点就死了,合着我能被你活活打死怎么着。 路明非要是有佛家的他心通,听到赵孟华此刻的心理活动,肯定会认同的点点头,说一句就是这样,还不是开玩笑,以前有杀手暗杀他来着,从背后扔飞镖或者直接砍,要不是路明非对危险有野兽般的直觉,早死一百回了。 至于偷袭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死了。 赵孟华一巴掌拍掉路明非的手,撑着地站起来,红着脖子就要给路明非一拳。 他是真的气了,刚告白呢,还有一大帮小弟看着,他就被人收拾了,然后收拾他的还是自己一直看不起的衰仔路明非,这让人…… 路明非手一按,赵孟华也没看清他做了什么,自己又躺地上了。 这次后脑勺在地上磕了下,一声闷响,听着都疼。 陈雯雯慌忙的去扶赵孟华,被赵孟华粗暴的推开。 “别过来。” 陈雯雯都快哭了,下意识的去看路明非。 “明非你都在做什么啊!” 路明非摸着后脑勺笑起来,样子还有些腼腆。 “你看看,一不小心把你男朋友揍了,不好意思啊社长。” 陈雯雯睁大了眼。 此刻包括陈雯雯在内,文学社的所有人,看着路明非都觉得陌生。 这还是那个低着头走路的衰仔吗? 他们很难把眼前这个几乎能用强大来形容的男人,和过去的路明非联系到一起。 “那个,社长,没事我先走了啊。” 路明非大概是在场唯一能笑出来的人了。 他对陈雯雯点头,想了想,又对地上的赵孟华点头,笑容和善得体,平易近人。 见鬼,看到路明非对自己笑,陈雯雯和赵孟华的心中竟有一种,荣幸感。 这荣幸就离谱,他路明非是什么大人物吗,对自己笑一下难道我还得先晕为敬! “对啦,差点忘记。” 路明非想起什么,清了清嗓子。 “祝你们百年好合,团团圆圆,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文学社的众人都用一种“你小子是外星人吧”以及“路明非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的复杂目光,看着路明非。 尤其是陈雯雯和赵孟华,作为今晚当之无愧的主角,事实上在路明非走之前还是主角,至于现在,他们只觉得荒谬。 讲道理这些吉祥话用在此时此地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他们只是在一起没有说明天就结婚吧,但路明非那清澈的眼神让他们产生怀疑,难道出问题的是自己? 空气几乎凝固,谁都没想到赵孟华赵公子的告白会到这一步,当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而造成这一切的路明非,毫无罪魁祸首的自觉,跟大家招招手,说一句玩的开心啊,都别客气,然后就要转身走了。 004 诺诺 明亮的光刺破黑暗,照进来。 有人用力的推开门,那个人像是公主一样出现,明媚的眉眼比星辰更加耀眼。 诺诺踩着十厘米的高跟,如女王般睥睨全场,然后她就敏锐的发现了场中的异样,这女孩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李嘉图,我们的时间不够了,还要继续参加活动么?” 诺诺走到路明非面前,脚踩水晶高跟的她明显比路明非高一些,但很奇怪,诺诺看着眼前的男孩,站在路明非面前的她竟有一种矮一头的感觉。 这不是身高上的高矮,是气势。 小巫女的气势被路明非压了一头。 诺诺挑了挑眉。 “十二分钟后有一场慈善晚会,所以能请你换装了么,虽然努力伪装普通人是你的爱好,但有正事的话能不能收收脾气。” 诺诺语气冷冽,却有着大姐姐般宠溺语气,说话时她取出梳子,动作自然的要给路明非梳理头发。 “不用。” 路明非竖起一根手指,挡在梳子前。 诺诺的眼中闪过一瞬的讶异。 而后她兴奋起来,是那种猫咪发现了毛线团般的跃跃欲试。 两个人看着彼此的眼,诺诺拿着梳子,路明非将之挡住,空气中能闻到焦灼的火药味道,似乎还有隐约的电弧噼啪响。 诺诺的眼底有金色的光若隐若现,离他们最近的赵孟华和陈雯雯不由自主的后退。 如同自然界中遇到天敌般,他们打从心底产生了不安,恍惚间那个公主一样的女孩摇身一变,成了一条昂首咆哮的黑龙。 而路明非,还是那个路明非。 “什么声音?” 有人小心翼翼的问。 “快看那梳子!” 所有人都头来了目光。 就听啪的一声,握在诺诺手中的梳子,断成两截。 原来之前两人在以梳子作为媒介,比拼力量。 至于比拼的结果,梳子断了,具体胜负,怕是只有两人自己才清楚。 “S级。” 诺诺说。 “什么?” 路明非问她。 诺诺露出恶劣的笑,双手抱胸,高深莫测的样子。 “想知道,想知道求我啊。” 路明非没有在意,他盯着诺诺的眼。 他不会看错,在刚才,这个女孩的眼底,变成金色了吧。 而且诺诺的力量,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女孩该有的吧。 路明非觉得有趣极了。 看来这个世界,也有类似于武道一样的东西。 说来,习武的话,不得不说,眼前这女孩的天赋真是不错。 路明非都快有爱才之心了,很想来一句小姐姐你真是千里挑一的练武奇才,我这里有武道绝学三千六百部,想不想学呀。 路明非噗嗤一下笑起来。 诺诺的女王气场快撑不下去了。 这S级怎么回事,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诺诺一头雾水,上一秒两人还在隔着梳子掰手腕,不得不说校长钦点的S级果然有些门道,她都快点燃黄金瞳了硬是没分胜负,只是这路明非变化也太大了吧,诺诺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路明非坐在厕所地上流泪的样子,又脆弱又哀伤。 下一秒S级就笑起来,无缘无故的,诺诺完全没搞懂他的逻辑,笑的话总有个理由吧,难道是本诺诺长的太好笑啦?岂有此理。 诺诺看看其他人,陈雯雯和赵孟华都还给她一个茫然的眼神,他们的潜台词是别看我,谁知道这家伙笑什么,他一直这样,我们也很迷茫的好吧。 两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女人冲进来,她们手上是这座城所能找到的最高端的牌子,从衣服到鞋,一整套下来的价格足够路明非去网吧一直玩他个三百年。 诺诺带笑,像是小魔女那样恶劣的笑,她点头,得到命令的女人如狼似虎的扑向路明非,拿着西装领带还有鳄鱼皮的皮鞋就要往他身上套。 “别过来。” “喂喂喂,再这样我要喊非礼啦!” 路明非一边大呼小叫,一边精准的躲过女人的魔爪,他的身法很奇怪,明明没有多大的动作,往往只是轻轻挪动脚步,身体倾斜,就能在毫厘之间躲过去,两个女人怎么都抓不到他的衣角。 文学社的同学们眨眨眼,他们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幻觉了,比如月读什么的,路明非这也太夸张了吧,你在这拍武侠片呢。 “行了。” 诺诺说。 两个女人退回来,还喘着粗气。 “走吧,跟我来一趟。” 诺诺收起笑。 路明非挠挠头。 “好啊。” 他还没忘记刚才诺诺眼底的金色,还有对方突然暴增的力量,真是有趣,路明非很是好奇。 门外,价值五百万的宝马停在那里,红色的车身像是黑夜中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又好像诺诺那一头张扬的红发。 坐在副驾驶,路明非好奇的打量车内饰,诺诺微微翘着嘴角,她甩掉高跟,包裹在紫色丝袜里的脚踩死油门,强烈的推背感让路明非路出兴奋的笑来。 “有意思。” 他说。 车窗早就摇下,这是诺诺的习惯,她坐车不喜欢关着窗,这女孩有一首强大的侧写能力,关窗关门的车子在她看来,像是棺材。 路明非透过窗望出去,文学社的同学们还在电影院的门口站着,还有穿着白裙的陈雯雯,豪车的速度真不是吹的,他们很快成了远方的人影,转眼又成了小小的点。 路明非想起昨天跑了一下午摘的蒲公英,因为要告白了啊,总得给心爱的女孩送点什么,比如好看的花草,可他一个寄住在婶婶家的死小孩又没钱,当然不能像赵孟华那样买1314的玫瑰拼成心的形状,该怎么办呢,路明非就去摘了蒲公英。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送出去。 现在路明非坐在五百万的车上,目送陈雯雯以八十迈的速度远去,竟也不觉得难过。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成长了。 有了男子汉那样的自信,无可阻挡的勇气,还有足以拼上所有也要完成的目标。 路明非摩挲着青铜面具的轮廓。 之前他哪怕成了天下第一,却始终无法晋升武圣,阅尽天下武学后,路明非明悟原因在于自己,他的精神,或者说灵魂有缺。 路明非本来的猜测,是他穿越世界的后遗症,毕竟他不是九州世界的人,也许灵魂在穿越的过程中有了损伤也不一定。 如今他回来,有了重头再来的机会,从一个普通人开始打磨己身,一步一风景,没准还真有成就武圣的一日。 好好习武。 路明非想起师傅临终的话。 他就笑起来。 005 入学邀请 诺诺偷看着路明非的侧脸。 入夜的城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如一场盛大又迷离的梦,轮换着打在少年的脸上,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会挺直了脊背,尽管温和的笑着,也给人莫名的威严。 诺诺没来由的想起了凯撒,那是她的男友,一个无药可治的独裁者,他有着狮子一样金色长发,古希腊雕刻般的脸庞,像是古老神话中的阿波罗,完美无瑕。 奇怪,她居然有那么一个瞬间,认为路明非和凯撒好像。 这两个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散发高位者的威严。 凯撒身为加图索家的继承者,从小品味着权与力的芬芳长大,他生来就是为了征服,就算是诺诺,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自信到自负的笨蛋,也是个很有实力的笨蛋。 但路明非呢? 诺诺从诺玛那看完了路明非以往人生的资料,只能用平平无奇形容,无论学习还是运动,没有任何出众之处。 就这么个家伙,居然有堪比凯撒的威严。 诺诺想不通。 想不通她就问。 “你那么喜欢陈雯雯么?” “什么?” 路明非没听懂。 “我听人说,男孩成长为男人,需要一场刻骨铭心的失恋。” 诺诺单手搭载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靠着车窗,拄着下巴侧过头端详路明非。 路明非看了眼仪表盘,这辆车的速度逼近一百二十迈,从窗外吹进的风大的能淹没人说的话,为此诺诺必须呐喊才能把声音送给路明非,还有她那飞扬如烈焰的长发。 这种速度的话,只要一个不注意,肯定就会撞上点什么,然后大家一起上天堂吧。 不对,东方这边不归天堂管,应该是黑白无常还有判官。 想到这里路明非笑起来。 “你会七十二变吗?” 他问。 “哈?” 诺诺真的失神了。 轮胎打滑,车身抖动,就在要撞上栏杆的一刻险之又险的稳住。 路明非握紧方向盘,松了口气。 “女司机真可怕啊。” 诺诺白了他一眼。 “你突然说七十二变干什么?” “就,如果我们出车祸了下地府,你会七十二变的话,回头还能把我们俩捞出去还阳什么的。” 路明非兴致勃勃的解释。 诺诺瞪大了眼。 “你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很有趣吧。” “有趣你个头!” 虽然被诺诺说了,但路明非还是一脸兴奋的笑。 这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家伙,心理年龄幼儿园不能再高了。 诺诺给这位S级下着判断。 或者,该说不愧是S级么,脑回路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啊。 对了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诺诺沉思。 车子在海边停下。 路明非和诺诺坐在礁石上。 深夜的海水是黑色的,庞大又安静,像是巨人的尸体。 “我本来呢,计划是像大姐头一样从天而降,把你救出去,顺便在那帮人面前给你长长面子。” 诺诺随手扔着石子。 “女侠仗义!” 路明非抱拳行礼,诺诺多看了两眼,总觉得路明非抱拳的动作自然的过分,她差点都想跟着回礼,说一句少侠客气客气了。 “算啦,现在计划全泡汤啦。” 诺诺拍掉手上的灰。 “虽然没多少把握,但,我还是得试一下。” “要不然失去了你这么个优秀学生,古德里安教授肯定会哭出来吧。” 路明非审视着诺诺的脸,这位女侠,你现在的表情是期待吧,肯定是期待没错吧。 “所以。” “要不要加入卡塞尔学院?” 诺诺说。 “好啊。” 路明非回答。 诺诺一个趔趄,差点掉入海里。 她瞪大眼去看路明非。 “不多考虑考虑啊学弟!” “别轻易下决定啊。” “卡塞尔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你要是选择了这条路,就得跟过去的人生说拜拜了知道吗!” “哦不对。” 诺诺重申。 “是永别哦。” 大概是诺诺的严肃传染给了路明非。 路明非也板起脸,做沉思状。 世界安静的只剩下了海浪。 这是大海沉眠的鼾。 或是大海死去后的叹息化成风久久回档。 路明非轻轻的笑,可这笑容出现在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却如此沉重,像是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和离别,发生在这个少年身上的故事,厚重的如同史诗。 “我同意的话。” 路明非说。 “应该就不用高考了吧。” 诺诺眨眼,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路明非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是不是?” 他追问。 “不用高考了对不对?” 说真的,就现在,诺诺很想揍人。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诺诺几乎要暴走了,差点就点燃了黄金瞳。 “卡塞尔很严肃的好吧,和普通人的世界无关了,从今往后你将有全新的人生,这是很重要的决定,你居然在这跟我说什么高考!” “可是,” 路明非挠头。 “高考也很重要啊。” 他小声的嘟囔。 “这么多年,谁还记得书上的东西啊。” 沉默了会。 “你认真的?” “当然。” 诺诺摇摇头。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卡塞尔走的是特殊招生通道,就算你高考全部科目零分,作文上写星际虫族的最新战法报告,或者写情书也无所谓,总之录取了就是录取了。” “星际啊,比起这个,我更想写拳皇的攻略,草雉京什么的,可以吗?” 诺诺有些抓狂,她说的星际报告什么的只是夸张啊你知道吗夸张! 她深呼吸,再次在心里感慨了句S级脑回路不同寻常,便尝试起努力跟上路明非的思路。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记得你不是喜欢打星际吗?” “这个啊,很久之前的事啦。” 路明非风轻云淡的摆手,这样子就跟昨晚还在和人在星际上厮杀的家伙不是他一样,说什么很久之前,真是奇怪的人。 “比起星际,拳皇那种格斗游戏,我觉得更有趣些。” “这样啊。” 诺诺点点头。 她已经不在乎路明非说什么了。 此刻诺诺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她拨通了古德里安的电话,然后把手机塞给路明非。 “诺诺,怎么样,我们的S级同意了吗?” 路明非看看已经跑远了的女孩,诺诺正一头扎进了海里,很快破出水面,月光撒在海上像碎掉的银,女孩舒展曼妙的身体,如美人鱼般远去。 “那个,教授。” 路明非说。 “诺诺她在游泳。” 006 路明非不是李嘉图 电话那边哐啷响,似乎是咖啡掉到了地上,有女孩子的惊呼,路明非有些熟悉,对了是酒德亚记,那个面世他的女学生,和一个叫叶胜的男生一起。 “教授冷静点!” “叶胜,药呢,教授的药呢!” “我记得是在他的衣兜里,让我看看,找到了,快点,舌下含服。” “该死,为什么混血种也会心梗啊,教授他……” 电话另一边好一阵的鸡飞狗跳。 路明非静静的拿着手机,看着黑色的海和黑色的天在面前铺开,海风带来远方的声音,明月在海上,他在夜里。 “明非,你还在吗明非!” 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说不上是狂喜还是惊恐,仔细的分析,还能从中听出一些小心翼翼,就像他是求婚的少年郎,满怀期待的等路明非这个闻名天下的美人点头答应。 呸呸呸,他才不是什么美人。 “我在,教授。” 路明非说。 “太好了!” 古德里安教授此刻的心理活动大概可以如此形容。 我的天女神回我消息啦! 路明非莫名有些熟悉,就跟很久以前他一次次的点开聊天面板,等陈雯雯的投向跳动一样。 “诺诺她都跟你说了吧!” 路明非能听到古德里安教授吞咽口水的动静。 太夸张了吧。 他想。 “出于程序,我得再次问你,明非你不要紧张,正常回答就可以。” “好的教授。” 古德里安清了清嗓子。 “明非,你同意在入学申请上签字么?” “我同意。” 见鬼,路明非怎么感觉这句话像是拥有非凡的魔力似的,话一出口就能改变他这一生。 路明非笑起来,我这一生,早就改变了啊。 他想。 从他在死人堆里醒来的那一刻。 入学的程序还在继续。 “确认么?” 古德里安庄严的问。 “确认。” 安静了一秒,世界都要暂停。 “验证通过,选项开启。路明非,出生日期1991年07月17日,性别男,编号A.D.0013,阶级‘S’,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三周之内送达。欢迎,路明非。” 一个沉稳的女音响起在电话中。 而后是古德里安教授欣喜的话。 “明非,声纹签名已经完成,你跟诺诺在一起吧,呆在那里不要走,我这就派交通工具去你那里。” 说罢他就挂掉了电话。 路明非拿起青铜面具,与面具的双眼对视。 “你好啊,阎罗。” 他笑着说。 路明非戴上面具。 而后是坚硬冰冷的话语。 “你好啊,路明非。” 海浪驯服的在他脚下,发出温顺的呜咽,路明非坐在礁石上,像是高居黑石的王座,大海都要在此臣服。 诺诺一瞬间点燃了黄金瞳,如同被猛兽盯上的猎物,庞大的危机感笼罩了她,诺诺浮在海面上,机警的四下张望。 那是……什么? 她心跳的好像擂鼓。 终于,诺诺回头,她锁定了来时的方向,黄金瞳给她提供了些许视觉上的加成,以至于诺诺能看见端坐于礁石上的那个人影。 是……路明非吗? 诺诺不敢相信。 那个身上有着王一般威严的人,是路明非么? 不! 诺诺低垂眼眸,熄灭黄金瞳,直视那人,是不敬是亵渎是不被允许之事。 那是,S级啊。 巨大的声音从天而降。 直升机的旋翼搅动空气,发出巨响。 路明非仰着头,注视直升机在半空悬停,舱门打开,绳梯舒展而下。 诺诺擦着头发。 “老家伙那么着急来接你啊。” 几个肌肉跟山岩般高高隆起的壮汉顺着绳梯下来,他们以海豹突击队般的精锐气势,精准的摸到路明非身边,然后刷的一下,就当路明非以为他们要掏枪之时,壮汉们取出一叠纸来。 “请签字。” “这里,还有这里。” “哦哦,好。” 路明非笔尖一顿。 他指着文件上的名字问。 “李嘉图,这是什么?” 诺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出于某些场合的需要,这是你的英文名。” “英文名,我好像没……” 路明非想起了什么,他记得不久前,有人就这么叫他来着。 他看过去,发现诺诺毫不示弱,也直至的看着自己。 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呢。 路明非想。 如果是以前,这样的女孩,光芒四射,公主一样,我应该会喜欢吧。 现在不一样了。 “改一下。” 路明非对诺玛说。 诺诺切了声,转身走远。 “路明非,请问你的英文名是?” “英文名这种东西,我不需要。” “毕竟我是龙的传人嘛,老爱国啦,通融一下。” 路明非说。 “至于有些场合需要代称什么的。” 他的声音平静一如山岳。 “阎罗。” “阎罗。” 诺玛重复。 自今日起,隐藏在黑暗中的战争将再次拉开帷幕。 而新的时代,也要降临。 无需磅礴的音乐和华丽的舞团,史诗之所以为史诗,只因有英雄的存在。 而今日,英雄第一次于这个世界,宣告了他的名。 “阎罗。” 老人从胸口摘下玫瑰,放于鼻前轻嗅。 他给人的感觉很矛盾,体型壮硕,还有那好似藏了团火的双眼,让人觉得他应应当是三十岁与五十岁之间,是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 但这个中年人又有满头的白发,脸上皱纹也纵横交错的像是战壕,其密集程度足以支持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开打。 他轻嗅玫瑰的样子像是英国古老年代的贵族,浑身上下满是老派的优雅,像是撑着黑伞哼着歌剧,从白鸽群飞起的广场缓缓行来,背后是黑白的教堂和蒸汽机轰隆的上一个百年。 但世人更加熟悉的是他挥舞折刀的样子,那至高无上的暴力,玩弄时间于股掌之间,无数次冲上人与龙的战场,将那些古老年代的生物送回坟墓。 希尔伯特·让·昂热。 初代狮心会成员,当代龙血密党的领袖,传奇屠龙者。 假如每个成就都是宝石,那么昂热头顶的桂冠,已闪烁有如星空。 但问起他最喜欢的是哪一科,昂热的回答肯定不假思索。 卡塞尔学院的校长。 比起至强至暴的屠龙者,这个活了一百三十余年的老人,更愿以教育家自居。 此刻这位优雅的教育家,正欣赏着他优秀学生的档案。 “我还是想不通。” 执行部部长施耐德的声音,从他铁青色的面罩后传出。 “你把这孩子定为S级的原因。” 007 传奇 两人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那是一个耷拉着脑袋的男孩,他在躲避旁人的目光,平凡又普通,完全无法将这人与暴力的S级屠龙者联系到一起。 “原因?” 昂热手持玫瑰,一身黑西装,像是随时准备赴一场舞会,舞会上有穿白色丝袜的姑娘。 “看看他的眼神,多么凶狠。” 昂热矜持的笑着,对照片里的衰小孩,献上一个传奇屠龙者的称赞。 “那里面,睡着一头狮子啊。” 施耐德哼了声。 “如果这是您的判断,我无话可说。” 他拖着氧气瓶,走了。 “新资料你看了么?” 中年人如是说,他坐在校长室的沙发上,谁都不知道这个中年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端着水晶高脚杯,歠饮红酒的姿势优雅又凶狠。 “这个么?” 昂热翻出一张新的照片。 黑暗的天空,黑暗的海,礁石上端坐的少年,他在黑夜里的剪影像是君王。 昂热此刻的双眼,满是赞赏。 “这才是我们的S级,该有的样子。” “似乎事情有哪里出了问题。” 中年人说。 “他不该这么早觉醒。” “无所谓。” 昂热说。 “我只要一个S级。” 顿了顿,昂热继续吐出了话,丰瑞的足以展开山岳。 “一个,真正的屠龙者。” 夜,04:34:51。 电影院。 “以上,汇报结束。” “感谢你的帮助,诺诺,请睡个好觉。” “算了吧,都快五点了,听说海边日出不错,诺玛能帮我找个最佳欣赏日出的地点么?” “乐意效劳,请稍等。” 陈墨瞳结束语学院秘书诺玛的交流,她一个人坐在深夜空旷的电影院台上,晃着双腿,哼着一首广告上的歌,好像是今年过节不收礼什么的,在这个国家很是流行。 平静的外表下,这个少女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行,曾经发生在这个封闭空间内的点点滴滴,如同倒放的黑白电影,逐帧逐帧的被她回忆。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诺诺没有玩弄时间的权柄,她只是掌握了名为侧写的技巧。 这种技巧类似于福尔摩斯的推衍法,但更加强大。 晚上与路明非分别后,诺诺收到诺玛发来的S级任务,于是她驾驶着豪车在深夜的城横冲直撞,以最快速度赶到电影院。 这里是路明非参加文学社聚会的地方。 是他的告白还没说出口就胎死腹中的地方。 也是卡塞尔的S级蜕变的地方。 是的,蜕变。 诺诺在电影院里呆了三个小时,从路明非踏入这里开始,一直到他离去,中间发生的所有权被她侧写而出,并且通过诺玛上传学院。 其中,诺诺敏锐的发现了路明非蜕变的时间点。 正是赵孟华对陈雯雯告白成功的刹那。 上一秒,路明非还衰的要死。 下一秒,他就有了王一般的威严。 诺诺不知道这个瞬间在路明非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无论是监控还是侧写,都告诉她这位S级并没有点亮他的黄金瞳。 如此大的变化,说是夺舍诺诺都信,居然还没有点亮黄金瞳。 可,夺舍么? 没有原因,但诺诺就是如此相信,路明非还是那个路明非,他身上或许发生了某种巨大的变化,但那死小孩的灵魂始终未变。 诺诺抓了抓头发。 “所以,只能说不愧是S级么?” 她自言自语。 既然是S级,想必发生什么也不奇怪吧。 毕竟卡塞尔唯二的S级,是校长啊。 诺诺又想起海边路明非签字时强硬的态度,李嘉图这名字不好么,还阎罗,你中二没毕业啊。 真是不爽。 诺诺本就是要强的性子,她可以有小弟,有追求者,但蜕变后的路明非明显不符合她的性格。 所以,老娘不和你玩了。 诺诺决定明天,不马上就走,最快的飞机,回法国晒太阳。 至于路明非,交给古德里安教授头疼去吧。 这么一想,诺诺心情好起来了,哼着“今年过节不收礼呀不收礼”,闭着眼左右晃起了身体。 …… 今天的仕兰中学很奇怪。 像是上空笼罩了浓郁的乌云,低气压就在每个学生的头顶。 他们相处堪比特务接头,两人见面没有如往常般打招呼,而是以眼神沟通。 “你知道了么?” “那件事么?” 一番无声的对话过后,他们达成了精神上的统一,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高傲和“这世界他马坏了吧”的荒谬感,继续学业。 这种现象在路明非所在班级尤为明显。 同学们都在埋头做题,哪怕下课,教室里也只有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 有人实在没忍住要去厕所,起身时碰到凳子,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半个教室的人抬起头,头来莫名的目光。 这人就恨不得从窗口跳下,或者干脆当场表演一个切腹以死明志,哦不对放在这里该是谢罪。 就连走廊上来往路过的学生,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停止说话,然后以“我真的不是故意啊”以及“脑袋你在做什么啊脑袋”的悲愤心情,悄悄又忐忑的往教室里瞥来一眼。 直到确认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子空着,方才心满意足的回头,压抑着兴奋走远,立刻和同伴叽叽喳喳起来。 “你看到了吗!” “对,就是那里就是那里!”“那个传说中的男人!” “真是厉害啊!” “对对对,谁能想到呢。” 多久了,多久了。 在仕兰中学全体女生偶像楚子航毕业后,多久没有出现一个如此有统治力的人了! 路明非! 是的,路明非! 一夜之间,这个被打上了“衰仔”以及“陈雯雯暗恋者”标签的男生,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堪比楚子航的存在。 他拿到了卡塞尔学院的保送以及全额奖学金。 尽管卡塞尔学院是什么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也没能在常春藤联校的名单中找到卡塞尔的名字,但这些都不重要,学生们只需要记住一点,一点就够。 卡塞尔,此乃楚子航拒绝了清华北大,哈佛剑桥,执意要去的学校。 四舍五入就是天下第一。 008 演讲 而且前阵子卡塞尔还在面试上刷下了一批精英,什么赵孟华什么苏晓樯,哪一个不是仕兰中学的风云人物,放在卡塞尔面前呢,人家高冷的卡塞尔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但路明非就不一样了,高冷的卡塞尔一碰到路明非,几乎是挥舞着支票求他上学,听人说卡塞尔的老师是抱着路明非大腿哭着说卡塞尔的大门永远为您打开的。 还有什么类似于“卡塞尔不能失去路明非,正如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一样的话。 这话乍听很是夸张,但只要想一想这老师是古德里安教授,嘿你说怪不怪,合理了呀! 有人就好奇古德里安教授听了是什么想法,一般人呢也就想想,诺诺不一样啊,小巫女什么不敢做,这消息还是她传出来的呢。 她就把这些原原本本的讲给古德里安听,然后兴致勃勃的等下文。 那边古德里安听了,沉默片刻,然后就恍然大悟。 “抱大腿啊,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 这就是古德里安了。 路明非俨然成了仕兰中学新的传奇,那么传奇的过往肯定也有非凡之处,学生们兴致勃勃的拿着放大镜找呀找,那是一边找一边到抽冷气。 神奇,真的神奇! 这人居然没有丝毫非凡之处。 学习成绩中下,不好不坏。 体育成绩中下,不好不坏。 这还是中下,不是勉强的中上。 高中三年唯一文明全校的事,就是他暗恋陈雯雯,暗恋到全校包括陈雯雯在内都知道了,甚至有时候门卫大叔看着路明非也会露出和蔼的笑。 就到了这地步,他还以为自己的暗恋天衣无缝。 学生们都迷茫了。 卡塞尔的招人标准是什么啊,负数的情商么,一定要至死不渝的暗恋才行么? 不过翻来覆去的找,路明非身上还是有些闪光点的。 他打游戏超强的,制霸网吧独孤求败的那种。 学生们就更迷茫了呀,这就是天下第一学院的招人标准吗,他们就想问一句,从今天开始练星际还来不来得及? 也有人说了,别看路明非像是个废物,你们科学课白上啦,老师说的什么来着,透过现象看本质啊! 他们相信,在路明非伪装的外表下,是一颗强者的心,就高考四张卷子全在半小时内写完还能满分的那种实力,完了作文还能给你议论文记叙文甚至文言文都来一遍。 都说高处不胜寒,那么以路明非真正的境界,他应该在南极养企鹅了吧。 这种说法本来没几个人信,你当着这是小说呢,路明非苦心孤诣的伪装,就为了某天一鸣惊人,他累不累啊。 但当路明非在红旗下演讲后,学生们都信了。 彼时校长收到卡塞尔发来的电子邮件,感谢他们培养了像路明非这样优秀的学生,并且称赞了仕兰中学的教育水平和师资力量。 这封信写的简直太有水平了,一看落款是校园秘书诺玛·劳伦斯,果然秘书就是秘书啊,心花怒放的校长都开始考虑明天就在名片上给自己加个国际教育家的名头了。 对了名片还得烫金,国际教育家不要面子啊。 摩拳擦掌准备亲自设计新名片的校长,利用碎片时间思考了下,然后大手一挥,赶紧的,给我们的优秀学生路明非安排个讲话,分享分享他的先进经验,也让仕兰中学的学弟学妹们瞻仰瞻仰路师兄的风采嘛。 然后这天的课间操就取消了,仕兰中学三千多学生组成方阵,在操场上乌压压的铺开,在校长激情四溢的介绍了路明非后,伴随全校稀稀拉拉的掌声,那个男人登场了。 路明非本来是拒绝的,他今天来学校就是走个程序,反正就古德里安那态度,他哪怕高考白卷并且还在上面画乌龟,卡塞尔也会乖乖奉上树万美金的奖学金然后请他上学。 没准古德里安还会对着他答题卡上的乌龟赞不绝口。 “明非真是太有灵感了!” 既然如此,那还考什么啊。 路明非就准备和老师说一声,直到高考前他就在家里复习了。 就是校长给的实在太多了,当时在办公室,他给路明非看了看学校对于优秀学生的鼓励计划,上面有一长段的“未来”“蓝图”“全方面发展”之类的词。 路明非一扫而过,直到最后写着鼓励金的栏目,眼睛移不开了。 五万块。 仕兰中学不愧是私立贵族中学啊! 路民非想。 然后他就站在了这里,面前是仕兰中学的同学们,一双双的眼睛都看着自己,路明非忽然就想到了楚子航。 楚子航还在仕兰中学时,隔三差五就给全校师生演讲。 奥数竞赛得奖啦,月考第一啦,少年宫剑道比赛金牌啦,也难怪这人常年高居“此獠当诛榜”榜首,得亏是没有全市校草泳裤走秀赛,不然楚子航还得多个讲话的名头。 想到楚子航冷着一张脸,以着“想必台下的诸位都欠我一辆迈巴赫吧”的气势,对着话筒讲话,明明此獠说的是“老师们,同学们,大家下午好”,可大家们怎么听到的好像是“请诸君试刀”,然后下一秒这位校草大人就会冷着脸抽出把刀来和全校师生决个生死。 大家是越听越怕,真想来一句楚大校草何至于此,把你的刀收一收哈。 路明非就学着楚子航板起脸,下一秒就噗嗤笑出了声,台下的大家们都好迷茫啊,这位传奇路明非在做什么,谁能解释下,真的看不懂啊。 有个别了解路明非的就跟旁边人说了。 “没事没事,放心,不就是犯病么,别大惊小怪的,很快就好。” 学生们交头接耳,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几个方阵骚动起来。 路明非拍了拍话筒,顿时,巨大的音浪从喇叭里传出。 “静一静啊,静一静。” 学生们停住话头,纷纷往台上看去。 就见到正嬉皮笑脸的路明非。 他随意的压了压手。 那动作是如此的自然,而且从容。 好比一身燕尾服的指挥家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挥舞指挥棒。 不,比这更加气势磅礴。 应该用沙场上的将军掷下令旗来形容,三军于此后开动,要和数以万计的敌人,分个生死。 009 成长 “哇,路学长好帅!” 有高一高二的小学妹如是惊叹。 “威……威压!” 这是小说看多的学弟。 路明非挠挠头。 “校长让我说点什么。” “也没个演讲稿,我呢,就随便说两句吧。,” 校长保持得体的笑。 演讲稿其实有的,他让北大文学系博士出身的语文老师下的笔,花团锦簇核心明确,是极好的文章。 路明非看了眼,说太长了背不下来就给扔进垃圾桶了。 校长差点就要扑过去,连声惊呼,不用背不用背,拿上去照着念就好,楚子航你记得吧,他就这么干的。 路明非点点头说原来如此,一边按住校长肩膀,一边说我还是不想念,太长了浪费时间。 校长能怎么办,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国际教育家,总不能跟个学生动气吧。 而且看看桌上清晰的指印,气不动气不动。 但他也实在没想到,路明非的演讲,会如此,别出心裁。 “学习这块,我也没什么经验好分享的。” “主要是习武。” 学生们的表情逐渐迷茫。 路明非患上灿烂的笑。 “读书多无聊啊,要不大家都来习武吧!” 他比出大拇指,温暖的笑容堪比六月份的太阳。 “习武,超棒的!” 说罢他就一鞠躬,下台走了。 好……好厉害! 这是广大学生的心声。 仕兰中学作为私立贵族学校,各界名流来此演讲的那是络绎不绝,诸如奥运冠军啦富豪作家啦创业精英啦,学生们见了太多,甚至这些人的父母亲戚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有资格上来讲两句。 但像路明非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也不是说剪短什么的,这只是一方面,另外的,也没见人来学校演讲开头就是大家别念书了啊。 学习太无聊了你让我们去习武? 总觉得这不是正常人说得出的话。 但很帅不是么?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叛逆呢,留个长发逃个学就老厉害了,但谁能像路明非一样啊,当着全校师生说别念书了根我去习武吧,习武多有趣啊。 该怎么形容呢,你就想象一对新人要结婚了,神父问他们往后余生无论病痛苦难贫穷你们是否还会深爱对方啊,他们就要说我愿意呢,教堂大门就被人一发火箭筒给爆了。 路明非拿着左轮抽着雪茄进来,说了句我不同意。 他路明非如果喜欢一个人,哪怕全世界都不祝福,也会一往无前的抢婚,正如有这么一天全世界都要把他的挚友遗忘,他也会深深牢记,在他脑里在他心里哪怕与天下为敌。 路明非啊,别看他又衰又怂,认真起来,可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与天下为敌也坚定不移一往无前的男子汉。 有些学妹的目光就跟着路明非走了,她们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原来路学长这么帅啊,直到目送路明非径直出了校门,她们恍然回神。 等等路学长这是去哪,怎么就走了,看他这都出校门了啊,是逃学吧,这一定是逃学没错吧! 短暂的错愕后,是深深的钦佩。 路学长就是路学长啊,逃学都如此理直气壮有恃无恐,简直我辈楷模。 路明非这是直接回家去了,虽然说是在家复习,但他一本书都没带,毕竟在九州世界呆了那么多年,书上的知识早忘的差不多了,下个月的高考他就准备走个过场来着。 真是对不住了啊高考君,你死的好惨,我是不会怀念你的。 路明非想着,又笑起来。 要说对他保送卡塞尔这件事反应最大的,并非仕兰中学的同学们,首屈一指那还得是婶婶一家。 尤其是婶婶,她足足说了一个小时,唾沫横飞,捶胸顿足,可惜天公不作美没给飘雪,否则这悲愤的情绪可就渲染到位了。 路明非一边听一边想,于是有些遗憾。 如果他到了外罡,精神沟通天地,就有引动天变的力量,到时候还不是要雪有雪,要太阳有太阳。,婶婶你想晒咸鱼还是晒咸菜,随便说一声,我来个大晴天不就完事啦。 于是奇怪的一幕就出现了。 肥胖的婶婶在那唾沫横飞,指着叔叔说嫁入你们老路家就没一天好日子,我没上过大学,我没文化,现在我儿子也比不上路明非,我就是没用就是窝囊。 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叔叔低着头认真端详超市打折买的碗碟上的花纹,仿佛这玩意是流传了千年刚出土的文物,转手一卖起码百万。 路鸣泽痛苦的望着鸡腿,心想老妈什么时候说完鸡腿都快凉了啊。 而旋涡的中心,我们的路明非同学自顾自笑起来,还是看着婶婶笑的,尽管这笑没丝毫嘲讽,是真的没嘲讽,路明非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嘛,经常自己笑起来的很正常。 但婶婶不这么想,她一下就给炸了,她认定这是路明非的挑衅。 这小子行啦,翅膀硬啦,有国外大学保送啦,跟他那老妈一样是上等人啦。 越想越气,婶婶哭嚎起来,路明非也没走,也没说话,只是照常吃着饭,偶尔停下筷子听两耳朵,点点头。 他是真的见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有些士兵死时还和他一般大,路明非曾一一给他们合上眼,九州一统说来轻巧,其中埋葬了多少累累的白骨。 他是阎罗,见惯了生死。 所以面对婶婶,路明非只觉得吵了些,其余的倒也没更多想法。 站的高度不同,看的风景也不同,总不至于堂堂阎罗回家被婶婶骂了,为了脸面就动手吧,杀他个人头滚滚什么的,不至于不至于,说两句怎么了,如果让人随便骂两句就能失去的脸面,不要也罢。 所谓的成长啊,不是你身价百万出入豪车,已经是个成功的大人了,然后回过头碰到八岁那年抢了你棒棒糖的胖子,上去就是一脚,完了说我现在老有钱啦,你要是敢还手我就告你到倾家荡产,怕不怕怕不怕!嘿嘿就问你怕不怕! 这样的大人也太难看了。 真正的成长,不需要豪车或者金钱,某天你已经是上市公司的老总了,回家还能在小时候的早餐店吃碗小粥就咸菜,隔壁桌的男人初中跟你打过架,鼻子都出了血,,想一想已经几十年前的事了。 你们笑着打招呼,男人说原来是你小子啊,他问你这些年哪去了,你摆摆手说做点小生意没什么,你听他聊了聊这些年的近况,他的孩子读书成绩特别好是他的骄傲,你笑着夸孩子真是聪明啊,男人就拘谨又骄傲的笑。 真正的成长,是有着与曾经幼稚固执的自己和解的勇气,包容过去岁月中自己和他人的错误,从此海阔天空,再遇到了苦难,你也能笑着来一句,没什么嘛。 010 开天 路明非放下碗筷,等婶婶换气的工夫笑嘻嘻的说了句。 “我吃好了,要不你歇歇。” 婶婶顿时就没了话,也没了力气,他只觉得自己攥紧了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累是泪个半死,棉花安然无恙。 “出去!” 婶婶指着门,怒发冲冠。 路明非点点头。 “好嘞。” 叔叔张了张嘴,还是沉默。 路鸣泽眼疾手快的夹到了鸡腿,果然冷了。 门眼看要关了,路明非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对婶婶说。 “消消气啊,老生气对身体不好,我走了。” 说罢,门关了。 叔叔和表弟面面相觑。 婶婶瘫在了椅子上。 傍晚,天台。 以前路明非最喜欢呆在这里了。 挂着两条腿,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此刻的他前所未有的自由。 他静静的看啊看,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都在奔赴各自的出口。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路明非好像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具体的忘了,只记得大概的意思是“每个人的人生,都在找一个出口。” 果然他就不是那种文艺又忧伤的人啊,说话还会引经据典,比如谁谁谁曾说过,谁谁谁的墓志铭,感觉这样子超帅气,而且多一点名人名言的储备作文还能加分不是么。 大概陈雯雯会比较熟练吧,她就是那种会在午后阳光里捧着《飘》或者《百年孤独》看的女孩啊,还会在书签上写岁月静好的句子。 他路明非是不行的,还是习武适合自己。 不过路明非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漫无边际的想,有时候也想过什么是出口,大概是类似信仰原则或者人生目标之类的事吧。 人活着不能只为了活着啊,总得有些事做,有些目标要完成,甚至还能偷偷的看一眼梦想的样子,或者复仇。 对于有些人来说,复仇就是他人生的出口,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人死去后,他就被困住了,困在了那天走不出去,今后的无数个日夜都是对那一天的重复,生命的意义只剩下复仇,只有复仇后才见出口,才能解脱。 路明非不是的。 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向谁复仇,应该愤怒,愤怒到把世界燃成灰烬。 但理由已经忘了。 所以他没有出口。 至少之前十七年的人生是这样的。 但去了趟九州世界,不同了。 他找到了出口。 “习武吧。” 他对自己说。 师傅以前说过路明非很孤独,但今日的路明非并不如此认为。 他还有习武。 在天台上清出块空地,路明非摆开架势。 从九州回来,除了阎罗的青铜面具外,他一身天下第一的外罡修为都留在了那,这身体还是穿越前的身体,一切还得重头再来。 如此也好,在天地阁读了三年书后,路明非本就有散功重来的打算。 九州的武学以桩功入门,不同的桩功能修出不同的劲力,之后的修行就是在这劲力上做文章,所以入门的桩功可以说是武者的基础,重中之重。 他自师傅那传承的是龙蛇桩,一种极上乘的基础桩功。 修习龙蛇桩的武者,资质不同,可修出两种不同劲力。 一则青龙劲,一则腾蛇劲。 顾名思义,青龙劲远远强于腾蛇劲,两者差距悬殊,一如云泥之别。 但青龙劲对资质要求极其苛刻,哪怕是寻常人口中的天才,修习龙蛇桩,勉强也就腾蛇劲入门罢了。 自祖师以降二十六代,龙蛇桩传至师傅手中,能以青龙劲入门者,唯祖师一人,余者皆止步腾蛇劲。 直到路明非的出现。 师傅修习龙蛇桩多年,以此为基破入非人,成就外罡后又研习《龙蛇密录》《神兽百形》等武道绝学,颇有建树。 因此,他一眼便看出了路明非眼中那磅礴龙威。 这也是师傅坚称路明非是习武天才的缘由所在。 九州世界并无神兽传说,师傅只以为路明非是特殊根骨,或者天赋异禀,从未往路明非干脆就是条龙这个方向猜测。 路明非也没多想,只是觉得龙蛇桩练来得心应手,前人苦囚不得的青龙劲,在他手中如探囊取物般,简单的紧。 但习武哪里是轻松的事,一个普通人想掌握挪移山岳的伟力,不吃登天的苦,又哪来登天的路。 路明非习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进度缓慢,也直到师傅去世,刺激了他,方才蜕变,破入非人,而后武道更是一日千里,以致天下第一。 这些已是前尘往事,不提也罢,主要是成就外罡后,路明非发现前路已绝,武圣无望。 他在天地阁读了三年的书,隐约有所明悟,他的精神有缺,像是少了点什么,就好像他这个路明非,只是某个存在分裂出来的个体罢了,并不完整。 查到这里便停了,是路明非主动停的,他潜意识不想继续深究,像是有某些刻骨铭心的回忆,好不容易才忘得干净,他发自内心的不想记起。 既然精神有缺,就补上这个缺,他路明非阅尽天下武学,就要走通登天的路。 而且他也发现了,真正适合自己的,并非龙蛇桩,或者说,青龙劲于他而言太过简单,并不能真正开发出路明非体内的潜能。 于是他熔多家武学于一炉,取长补短,以自身的体质为总纲,创出一门全新的基础桩法。 其名:开天。 天台上,路明非双目半睁未睁,摆出开天桩的姿势,身形竟好似一颗贯穿天地的树,伴随特定的呼吸频率,浓郁的生命力在这具身躯内流转。 角落里一只老鼠探出脑袋,左顾右盼,而后一转头钻入缝隙逃命去了。 如同来自远古的巨兽微微睁眼,海潮般的气势无可阻挡的席卷,以正在站桩的路明非为中心,恐惧的情绪一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跑的快的,比如蟑螂老鼠,已经逃的没影。 至于蚊子苍蝇,则摔了一地,全是活活吓死的。 路明非保持开天桩的姿势,纹丝不动,一如那碧波万顷的海,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汹涌,那是他随着呼吸律动的生命力。 耳畔隐有雷鸣,时而海潮起落,这是他血管内鲜血崩腾的异象,若有老中医在此刻搭脉,怕是手刚放在路明非的寸关,立时便要弹开。 血流崩腾竟好似洪水,寻常人又怎能搭的住这般脉象。 换个角度,寻常人若有路明非这般脉象,怕是早在鬼门关走了个三进三出,死的不能再死。 而路明非却还是稳稳站着,保持开天桩的呼吸频率,精神已然入定,进了所谓天地未分,浑浊不轻的特殊状态。 011 弟弟 此时,若非有生死危机,就算雷霆大作,风雪冰雹,路明非也是动也不动,任你风吹任你雨淋,他站自己的桩,自成一个世界。 于路明非的身体而言,这是他第一次站桩不假。 但路明非的精神早已璀璨如钻石,俨然一颗外罡强者的心。 除了青铜面具与天地阁的书,他从九州世界,终究还是带回了些什么。 比如,外罡强者的武道意志。 而且,这位外罡,还是天下第一。 如今路明非第一次站桩便能入定,体会开天的意境,也是多亏了这天下第一的武道意志。 在九州跟着师傅习武那会,他可一次都没入定,也是在师傅死后,方才有此体悟。 所谓入定,乃是武者成就外罡的敲门砖。 武道修行,以桩功入门,锤炼体魄,修出劲力。 而后劲力温养根髓,展现种种神异,此乃非人。 非人圆满,便要开发精神,凝练独属于自己的武道意志,方才有成就外罡的可能。 因此,大致上可分成炼体,非人,外罡,以及传说中有如神圣的武圣,四个境界。 简单点概括,就是分别修炼精,气,神三者。 而入定,便是修炼精神的极好法门。 地位堪比以站桩锤炼体魄。 两者却并非对立,反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不同的桩功,入定锁见之景也是不同。 路明非在九州锁习乃是龙蛇桩,所修乃是青龙劲,入定锁见,也是威严青龙,遮天蔽日。 如今不同,他锁习乃是自创的开天桩,修出的也是开天劲,或者混沌劲,具体的还未命名。 至于入定所见,也是灰蒙蒙的一片,不见上下左右,也无过去未来,正是神话传说中天地未分的鸿蒙景象。 但这鸿蒙中,隐约却见一点绿意,有如树种,膨胀收缩,竟好似心脏跳动。 处在入定状态的路明非,恍恍惚惚,下意识的关注起那点绿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却不知,悄然间自己的心脏跳动,竟与树种的频率一般无二。 五小时后,路明非蓦然睁眼,眼底有些许金光一闪而过,快的仿佛幻觉,下一秒又恢复了那黑白分明的眸。 他吐出一口长气,竟在天台方寸之间,起了肉眼可见的气旋。 路明非起身,脊背挺直一如刺破苍穹的剑,他往外轻轻一踏,住在楼下人家的天花板便落下簌簌的灰来,再把脚提起,就见原地一个模糊的印子。 “真是怪物啊,哥哥。” 小男孩坐在天顶的栏杆,回过头,一双暗淡的金色眸子,望着路明非。 路明非一个机灵,这孩子,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下意识摆出龙蛇密录的架势,面对小男孩。 “敢问是哪位好汉当面!” 小男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是那种没有标着牌子的高档货,他坐在栏杆上的位置像极了悬崖,只要风再大些,这男孩就得落下,摔成抽象的画,这幅画就叫《殉道者之死》。 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冷眼看这人间的众生芸芸,有如神灵。 当你远离人群,站在高处,便会发现寻常人每日里奔波劳碌的样子,好像蚂蚁。 “我当然是你弟弟啊。” 小男孩笑着,却让人觉得彻骨的冷。 像是电影中的女杀手抱住了你,是如此温馨,你于此刻沉醉,而后匕首就抵住了后背心口,那女杀手还在耳边说着情话,死神则在另一只耳旁放肆的笑。 “路鸣泽。” 小男孩说出了他的名。 路明非歪了歪头。 见鬼,路鸣泽,他的表弟,那个身高160体重160的泽太子。 有时候路明非都觉得表弟跟自己一个姓真是屈才,以他的吨位其实真正的兄弟是徐岩岩吧,就跟在赵孟华背后喊老大的那对双胞胎,有着参演小猪佩奇真人版都不用化妆的恐怖天赋。 假如哪天路明非回家看到胖表弟和徐岩岩两兄弟坐一起,左手炸鸡右手可乐,电视里放着佩奇说我们一起玩泥巴啊,三个胖胖的好兄弟就吭哧吭哧的笑,路明非保证一点都不惊奇,甚至会眼含热泪的鼓掌,为这三位重逢的兄弟献上真挚的祝福。 但今天怎么回事,突然冒出个精心打扮的西装小正太,脸上的表情介于高傲的神明与残虐的暴君之间,他随便坐在那里,便如同皇帝端坐在他的座。 可那分明是张精致的孩子的脸。 而且这位尊贵的小正太开口就是,你好我叫佩奇。 拿错剧本了啊兄弟! “我不是那家伙。” 小男孩读出了路明非的惊讶。 “那人,只是窃用了我名字的虫子罢了。” 路明非挠挠头。 “也没那么糟糕啦,表弟他还是有些闪光点的。” “比如,比如……” 路明非想啊想。 “比如他喜欢萝莉,至少品味不错。” 小男孩叹了口气。 “哥哥你还是老样子。” “哈哈哈,是这样么?” “喜欢萝莉可是很危险的哦,三年起步,如果有这种想法的话,还是趁早打消的好。” “我怎么记得三年起步后面的是,死刑不亏啊,别那么认真嘛,你也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傲娇的萝莉什么的,那可是阿宅们的信仰啊。” 路明非坐在了小男孩身旁。 说来也是神奇,在九州二十余年,中学的知识他早还给了老师,但矮矮的夏娜裹在风衣里大喊无路赛无路赛的画面,仍然深深烙印在路明非的脑海。 该怎么说呢,这大概是路明非身为死宅的最后尊严了吧。 “不说那家伙了。” “哥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喂喂喂,别乱认亲啊,随便被人叫哥哥什么的,总觉得会很麻烦。” “哦,你说那个么?” 路明非看了眼地上的模糊脚印。 “很厉害吧,这就是武道啊。” “武道?” “对,习武嘛,就以后能一拳打碎小山的那种。” “哥哥你说的武道,可能跟我想的不一样。” “我也如此认为。” 路明非点点头。 “对了,刚才就想问来着。” 他看向小男孩。 “这里就是你的武道领域么?” “武道领域? “嗯,武道意志外显,影响物质世界,从而制造出一片以假乱真的领域。” 路明非信口说着, 他左顾右盼,摇晃着腿,打量天台和脚下马路,眼睛里满是亮闪闪的好奇。 012 无望天 路鸣泽微微皱眉,还在思考路明非先前的话。 有关武道的一切令他困惑不已,这些信息他闻所未闻,但他更在意的是哥哥是怎么知道的,有谁注意到了哥哥的存在么? “真是精妙的领域啊,跟真的一样,。” 路明非惊叹。 他手中把玩着青铜面具,微微低头,与面具那双深邃的眼对视。 “说起来,我的性格很令人苦恼啊。” “脑子里总会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有时候还不由自主的说出来。” “尤其是在战场上,就要开打了,大家都很紧张,我也紧张起来,就下意识的说了些话,本来只是想活跃气氛的,没想到会那么尴尬。” 说道这里,路明非轻轻的笑起来。 路鸣泽静静的看他。 这个衰小孩,哦不对,哥哥已经不是衰小孩了吧,此刻的他,分明是个靠得住的大人模样了。 在哥哥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 路鸣泽忽然想。 他手中有路明非从小到大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的资料,他知道路明非曾在无数个黑暗的夜里偷偷起来打开电脑挂上QQ,百无聊赖的一遍遍重复用小狗撕开敌人的胸膛,就为了等某个女孩投向的跳。 也知道路明非在一天天的黄昏孤独的坐在天台,于高处蓦然的俯瞰这座城市,一如万年前冷眼俯视他的国。 路鸣泽本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哥哥的人。 是的,本以为。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哥哥不一样了,他有了路鸣泽锁不知道的过往,他的眼底结满了千年万年的冰,冰下是幽暗到世上无一人可知的历史。 此刻他坐在哥哥身边,却觉得哥哥是如此的远。 哥哥与那青铜面具的眼对视,像是与故人久别重逢,他们都经历了什么,曾经的故事荡气回肠还是九死一生,或许还会有好看的姑娘。 这都是路鸣泽所未知的过往。 这令他无措。 “真奇怪,我们以前认识么?” 路鸣泽有一瞬的走神,他反应过来,发现哥哥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我说,我们以前认识么?” 路明非很有耐心的重复,他脾气从来都很好,在九州那会还经常给手下的士兵讲故事听,那时下了好大的雪,但仗还是得打啊,士兵们晚上睡不着叫,路明非就给他们讲叛逆的鲁路修。 一群不到十八岁的士兵围着篝火,路明非兴致勃勃的讲道鲁路修要推翻旧世界,创造一个让人民安居乐业的新世界,为了他的妹妹。 有士兵举起手,小学生一样好奇的问了。 “大人,新世界是什么样啊?” 有人就呵斥他。 “听故事呢,让大人好好说,别打断!” “就是就是。” 但还是有人小声的讨论。 “新世界的话,我家就每天都有米粥喝了吧。” “那样也不用卖掉二丫了。” “真好啊。” 路明非看着这些士兵,残破的麻布下是一张张稚嫩的脸,他们还只是孩子啊,只是上中学的年纪,如今却要在战场拼上了性命厮杀,钝了且锈迹斑斑的刀插入胸膛的滋味,真不好受。 士兵们眼中闪着光,想象路明非锁说的新世界是何等模样。 人人都能吃饱,不用卖掉女儿去给富人当童养媳,也不会发生去给地主家的狗偿命的事。 “雪真不好吃啊。” 路明非感慨。 “什么?” “啊,你没吃过雪吗,冬天没有东西吃,我们就……” 说着说着,路明非住了嘴,摇摇头。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说。 路明非坐在栏杆上前后摇晃,像是下一秒就能乘风而起,一日八万里,比蒲公英还要自由。 “刚才说到哪来着。” “对了,我们以前认识么?” 对于这个问题,路明非意外的相当执着,一定要路鸣泽给答案。 “当然啊。” 路鸣泽说。 “我可是你弟弟。” “从你诞生之初,我们的生命就连在了一起,哪怕世界走到尽头,你我也不会分离。” 路鸣泽庄严的如同诵读经文,但这并非是为了神明,毕竟就算至高的奥丁也得在他面前俯首,献上虔诚。 这世上能令他屈尊诵经者,唯独路明非一人。 “这样啊。” 路明非沉吟。 “不是很能听懂的样子。” “总之,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对吧。” 路鸣泽无奈又宠溺的笑了。 “是是是,哥哥说的对。”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夜空星辰在地上投下万家的灯火,两兄弟坐在黑夜的边缘,安静看这人间。 “虽然我已经忘了你。” “但你还是让我觉得亲近。” 路明非揉乱了路鸣泽的头发。 路鸣泽臭着脸,没有躲。 “但是啊,” 路明非轻轻的说。 “小孩子,要有礼貌。” “下次找我,要提前说一声。” “没有我的允许,自顾自的就把我拉进领域。” “这样,不好” 哥哥真的不是以前的衰小孩了。 路鸣泽想。 他分明从此刻的路明非身上,感到了山岳般的威严。 那是一言能定千万人生死的权与力。 只有得到他的允许,才能觐见。 否则的话…… 路明非缓缓戴上青铜面具。 有什么恐怖而威严的东西,要在少年的体内苏醒。 “我啊,改不了自己的性格。” “总是说些白烂话,打仗了也令人苦恼,总不能两军对垒,对方哇呀呀杀出一员猛将,我这边上去说敌将休狂,且带本将军说个笑话,笑死你吧。” 路明非笑了声。 路鸣泽沉默。 “所以,我做了这张面具。” “平时呢,我是路明非。” “随便什么白烂话,无所谓,做人嘛,开心最重要啦。” 稍顿。 那是铺天盖地的威压。 坚硬冰冷的话,从面具后传出。 说出的每个字都浸满了血。 “而今,我是阎罗。” 天黑了。 那是绝对的无光的黑。 也被九州的人称为:无望天。 这是比绝望更深沉更黑暗的情感。 于此天下,本就没有希望,又哪来的绝望可言。 而之所以称之为无望天。 只因,此乃阎罗的武道领域。 万家灯火的城市都是不见。 无望天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土。 路鸣泽抓了把黑土,他收紧拳头,深沉的血就从指缝间流淌而出。 最初,阎罗领域初成,无望天下的土还是褐色,也有大片大片的青草。 后来死在这里的人多了,他们的鲜血沉在土里久久不散,大地染成红土,红土又沉淀为了黑。 于是无望天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路鸣泽看着残留在手掌的血。 他缓缓转了一圈,审视这黑色的大地。 于是他笑了。 放肆又狂妄。 “果然,哥哥!” “你就是个怪物啊!” 他像是彩绘玻璃窗下骤然闻听了神启的圣徒,将双手高举向天。 天上是端坐的阎罗。 013 影响 路明非跳起,手在墙上一撑借力,便猿猴般翻出了小区。 他松了口气,有些心虚的回头望。 天台上亮着灯,人影幢幢。 那里是顶层的住户和他们叫来的保安。 当时情况是这样的,路明非展开无望天,驱逐了路鸣泽的领域。 倒不是他看这小男孩不爽,主要是在九州留下的习惯,那边外罡的武者还是很多的,武道领域这是外罡的标配啊,时间一长大家都养成了习惯,要展开领域前先跟附近的外罡打声招呼。 毕竟武道领域能增幅战力,一般不是打架外罡强者都不会用,免得误会。 所以了,像路鸣泽这样二话不说直接拉路明非进自己领域的操作,放九州世界那是要被人打死的。 好在路明非觉得路鸣泽这小老弟挺顺眼哈,一口一个哥哥嘴巴真甜,难得难得。 他也仔细检查过了,没有在路鸣泽身上感应到敌意杀意什么的。 所以路明非只是驱逐,相当于用他的无望天覆盖了路鸣泽的领域,他下手很有分寸,基本没有对路鸣泽造成伤害。 摘下面具后路明非还感慨呢,原来这世界也不普通啊,一个小孩子居然也有堪比外罡强者武道领域的东西,这小孩都这么厉害,那么他哥哥肯定是天才吧。 他很确定路鸣泽不是外罡,更没有修习武道。 而且路鸣泽所展开的领域,乍看上去和外罡的武道领域很是相似,也有以假乱真的特征,但根本有明显不同。 路鸣泽的领域更加自然,浑然天成,不像是后天修炼得到的,依路明非的判断,更像是这小男孩与生俱来的天赋。 路明非在九州见过类似的例子。 武者修炼到非人,劲力改造根髓,就能展现出种种好似异能的手段,比如踏海而行,手掌风雷,若有两个非人的武者结合,诞下子嗣,便有很大几率遗传父母双方的某项异能。 路明非以前还思考过这方面问题,他认为非人就是在改良基因,如此一来遗传给下一代也能理解了。 但路明非也没见过谁遗传了武道领域啊,路鸣泽这是怎么回事? 他又想起了诺诺的金色眼睛。 好像,路鸣泽的眼睛也是金色的来着。 所以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么? 正想着呢,天台外有急促的脚步声,谁用力的打开了门,手电筒的光胡乱的晃,把这方寸之间的黑暗撕裂的支离破碎。 “谁!” “我看到那边有人!” “搞什么啊,让不让人睡了啊!” “快点,有人跳下去了!” 顶层的住户气势汹汹,十一点呢,他们睡着好好的,一层灰就扑簌簌的掉下来,给他们两夫妻盖了个满头满脸,当时就醒了。 他们坐在床上看着彼此,心想你哪位啊,我家怎么进非洲兄弟啦,再仔细一看,啊这不是我老公(老婆)吗! 反应过来的两人再看房间,好厚的一层灰,紧接着就听到天台那边有些动静,这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啊,谁在天台,是不是小偷,嘿我这暴脾气! 两人给物业和保安打了电话,穿上衣服洗把脸,出门前还抄上了拖把和网球拍,一往无前的就往天台冲。 可到了天台,除了中间一块空地,其他空空如也。 不要说小偷了,就连苍蝇,嗯地上都是,除了苍蝇还有蚊子的尸体,死的老安详了。 一群手持拖把板凳网球拍,杀伤力最为恐怖的武器是电棍的人挤在十二点的天台吹着冷风,地上只有蚊子和苍蝇的尸体。 他们好迷茫啊,自己咬咬牙钻出温暖的被窝,风尘仆仆又不远万里,到了天台就为了来参加虫子的葬礼? 可我的天啊追悼蚊子做什么,他们每个夏天的晚上都恨不得手边有个按钮,按下去全球蚊子瞬间毙命,所以谁管这些该死的虫子们的死活,小偷呢!人呢! 很快,他们发现了十分可疑的痕迹。 那是一块不规则且不明来历的凹痕。 这群人围成一圈,盯着凹痕和周围的昆虫尸体,陷入沉思。 “难道……是外星人?” 有人说。 “外星人来我们楼顶杀蚊子?” 空气沉默了。 渐渐地,天台有外星人出没的消息开始在小区里流传。 听说这是一位背负血海深仇的外星人,复仇对象就是蚊子苍蝇,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场面一度极其惨烈。 路明非不知道他将成为害虫杀手,在小区大妈的口中那是暴虐无情,死在他手中的蚊子数以万计,其威名赫赫直追青蛙与六神花露水,甚至能与电蚊拍一较高下。 他只是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 突然引来保安让他措手不及,路明非只能顺着水管和空调外机紧急落地,那矫健的身姿和华丽的动作,成龙大哥看了都得竖起大拇指。 事后想想,路明非觉得大概是他那一脚的原因,在地上留下个模糊的印子,估计还给住楼下人造成了不小麻烦。 路明非双掌合十摇了摇,小小声的说了两句对不起,真不是他故意,谁知道头一回修开天桩就这么大动静。 他修龙蛇桩多久修出劲力来着,七天还是半月。 就这进度,已经让师傅揪断了一把胡子,这人他嘴上不说,回头睡觉了就在梦话里嘟囔什么“不可能”“奇怪”“天才啊天才”,偶尔还嘿嘿嘿的笑,接下来几天看路明非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甚至还自以为慈祥,实际凶狠的关心路明非冷不冷啊,饿不饿啊,有什么问题找师傅啊哇哈哈哈! 蛙哈哈哈这是路明非给加上的特效。 他觉得吧,就师傅这症状,像极了普通人花两块钱买了注彩票,转天一开,五百万。 路明非好歹曾是天下第一,尽管把一身的外罡修为丢在了九州,但见识还在。 他看得出,比起龙蛇桩,他自创的开天桩更加适合自己的体质。 而且两者一个是取青龙腾蛇的意象,一个则是以开辟世界为意象,强弱优劣,高下立判。 更何况,他头一回修开天桩,竟已修出了劲力。 这么说,比起青龙,我更适合去开辟世界? 路明非想。 PS:说几件事,这一章除却PS的内容是2046字。 1·从明天开始两更,分别于上午11点与下午6点,大约是饭点,希望能给诸君下饭。 加更的话,如果看的人多就定个规矩。 2·求下票吧,推荐票或者月票,单更没脸说,明天开始双更了就可以小声BB两句啦,救救孩子哇,求票。 3·大纲差不多好了,我主要是想写一个有强大实力的路明非,强大到足以改写悲剧,所以这本书会给一个圆满的结局,大概。 龙族五部只看过两遍,很多细节有时候会忘记,网文的话蚊子也没那么好,请大家多多担待。 4·最后,我看了看评论,真的有人还在惦记小师妹么?九州的那个? 以上,夏猫鞠躬。 对了封面,我随便在起点给的免费里面挑的,有人会很在意么? 014 网吧 在天台那一脚,他下意识用了劲力,实际也是好奇。 当时路明非结束站桩,便在体内感应到了劲力存在,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一站就站出了劲力,怎么可能? 于是他将信将疑的踏一脚,地面振了一振,神奇诶,真的是劲力。 目前来看,这劲力有增幅力量的功效,具体的性质得等下次修出后再行体验。 不同于武侠小说中的内力,站桩修出的劲力,用了也就没了,得等下次站桩重新修出才有。 走在深夜无人的街上,路明非的脸色有些苍白,这是强行展开武道领域的代价,没有了外罡的修为强行催动领域,终究对他的精神造成了些许影响。 路明非并不在意,没有伤到根本,养一养也就好了。 在九州打仗那会,比这重的伤多的是,真正的九死一生他也不是没经历过,要不然小皇帝那天山雪莲哪去了,还不是都进了路明非的肚子。 掀开帘子,热浪扑面而来,淡淡的烟草气,键盘敲的噼啪不停像是战场,灯光昏黄。。 到网吧了。 将近十二点,总得找个地方睡觉,回叔叔家么,路明非不是很想去。 倒不是嫌弃,尽管婶婶叔叔对他算不上很好,但终究是养了自己三四年。 说来也是奇怪,刚到九州那阵子,除了不知在哪里考古的爸妈,他路明非最怀念的居然是婶婶家。 过往这东西不能用好坏来评价的,你以前经历过,在脑海里了,是你的回忆,每次想起会开心或者苦恼,但心里多少还是暖的,路明非说不清婶婶和叔叔的房子算不算他的家,但至少至少,那是他曾生活过的地方。 但路明非还是不想回去,该怎么说呢,不真实。 穿越世界啊,又不是游戏里加载个副本那么简单,进度条蹭蹭蹭走到了头,新的冒险就开始啦,勇士们准备好技能操起装备跟我冲啊! 路明非在九州经历了那么多,突然就回来了,曾经传授他武道的师傅,晚上会偷偷摸到房间给他涂药然后一起说师傅不是的小师妹,那个说着要天下人人如龙的小皇帝,还有相信着自己的年轻士兵。 熟悉的仿佛还在眼前,出门转个弯就是皇宫,挖出梅子酒来把小皇帝灌个稀烂,然后哈哈大笑的去铁石山找师傅和小师妹,这两人真是懒啊,睡着了就醒不来,风雷雨雪都不醒,路明非可嫌弃了。 明明有那么多的过往,可怎么一转眼就是另一个世界了呢? 九州啊。 比至亲死亡更残忍的事,是你连缅怀他的地方都失去了,你变成了孤独的鬼魂,一个人在世上飘荡,有着一千个夜晚也说不完的故事,但无人听,听了也只当虚妄。 可那些虚妄是你真真切切活过的过往啊,比金子更加珍贵。 路明非想一个人呆一会,就当调时差了,一般人从美国飞中国还得调时差呢,他这可是穿越了世界,反应可大了。 路明非迷迷糊糊的,昨晚就在诺玛安排的酒店睡的,话说不愧是八百块一晚的房间啊,那床就是软。 可惜太软了睡不习惯,他就在地毯上铺了曾床单,这种行径堪比牛嚼牡丹,胖表弟穿阿玛尼。 路明非觉得吧他自己就这命,改不过来。 他总忘不了九州打仗那会,哪里有床可以睡,能找到合适的茅草都谢天谢地了,那可是乱世,一个四岁女娃值钱五个铜板,等价十个窝窝头的乱世。 “有身份证么?” 柜台后是穿着吊带热裤的网管,头戴巨大的耳机,手指在键盘上跳跃,路明非看了眼显示屏,劲舞团。 一局终了,网管女孩抽空看了眼路明非,愣了下。 “是你啊,不是出国去了么?” 网管女孩有一双也不知是化了烟熏妆还是干脆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挂在她病态苍白的脸上,有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迈。 只要死不了,熬夜继续熬,要问为什么,老娘乐意啊。 她光着脚在地上划拉两下,凭感觉找到了拖鞋,踢踢踏踏的趴在了柜台。 路明非就闻到浓烈的薄荷气味,不是口香糖也不是硬糖,要更加浑厚。 女孩从红白格子热裤的屁股都那摸出一包烟来,抖了抖,低头叼起,将之点燃。 是薄荷味的。 她点烟时会慵懒的伸长脖子,手指纤细苍白,路明非注意到女孩手臂上烟烫的疤,星星点点,目光上移,被紫色的腕带挡住了。 “好看么?” 女孩轻轻的笑。 “好看。” 路明非很诚实。 “就是姑娘身子弱了些,要多多保养。” 网管女孩愣了愣,忽的捂住嘴吃吃的笑起来,指间的烟颤颤巍巍,气味有些冲,大约不是什么好烟。 “果然,要出国了就是不一样哈。” 她上半身搭在柜台上,测过脸来看路明非。 “你变化真大。” 路明非就轻轻的笑,他努力的想啊想,这女孩是谁,他们认识么,二十多年的记忆真是庞大,像是横亘在他面前的王屋和太行,路明非需要一把铲子才能岁岁年年的挖通两座大山,见到他生命中九州之前的人和物。 印象还是有的,模糊了些。 以前他路明非可是网吧的传奇,每次开星际后面都围了一圈人学习,为了请路传奇来一局教学他们纷纷慷慨解囊,斥巨资购置营养快线啊可乐雪碧啊甚至泡面都能加条火腿肠。 真是峥嵘岁月。 那时就有个网管女孩,踢踢踏踏的踩着双拖鞋,过来给他桌上放营养快线。 就是她。 “你说话真有趣。” 女孩吐了口烟,把她憔悴的眉眼模糊在了昏黄的灯光里。 “我听人说你不是要出国么,怎么说话文绉绉的,还叫我姑娘,亏我还特地学了两句英语,想着你这个大留学生下次来还能用上。” “什么英语,How aare you,I am fine,thankyou,么?” “你怎么知道!” “开玩笑,大留学生啊,这点还不是小菜一碟。” 然后两个人就前仰后合的笑起来。 015 女孩 网管女孩懒懒的把脑袋放在胳膊上,从下往上的看路明非。 她止住笑。 “你真的不一样了。” “有么?” 路明非摸摸脸,怀疑是不是他跳楼时沾上了灰。 “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可能是变声期过了吧,男孩子嘛,都要长大的。” “你小子。” 女孩揉揉她的头发,像黑色的海草。 “不说了,上网是吧,没带身份证的三块五一小时,老规矩。” 女孩拉开抽屉,里面是一叠叠的卡片,她随手摘出一张。 路明非摸了摸口袋,没钱。 也是,他的零花钱基本都在婶婶那,除此之外最大的收入就是卡塞尔和仕兰中学的奖学金,不过一个要等上了大学才有,一个得等高考结束了再说。 “没带钱啊。” 女孩慵懒的转着笔。 路明非愁眉苦脸的点点头,而后他咬了咬牙,深吸口气,对着女孩就是双掌合十,猛一低头。 “江湖救急啊姐姐!” 他可是阎罗,真正顶天立地的好汉,好汉嘛,当然能屈能伸什么的不在话下啦。 女孩咯咯咯的笑,小吊带摇摇晃晃,两条纤细的手臂白的晃眼。 “叫姐姐也没用,我啊,才不会借钱给男人。” 她吸了口烟,抿住嘴,让劣质的薄荷味烟气在肺里盘旋,久久不肯吐出,这是老烟民的抽法,也是不要命的抽法,任谁见了女孩的第一眼,都会想起月光下坟墓苍白的尸体,冰冷又死气沉沉。 这个女孩瘦弱苍白,靠着网吧的泡面和游戏维持生命,从强烈的尼古丁中寻找安慰和满足,像是一朵在黑暗角落无人问津的小小白花。 因为无人问津,所以无需名姓。 “不过我也累了,那个,你先用着。” 女孩瘦削的下吧点了点柜台里的电脑,那是给网管打发时间用的,屏幕上市劲舞团的大厅画面,一身哥特少女时装的虚拟角色打着阳伞,和网管女孩好像。 “那多不好意思啊。” 路明非说着,手脚麻利的翻进了柜台,一屁股坐在了电脑前。 网管女孩侧过头,薄荷味的烟朦胧了她的眉眼,静静的看路明非,这个少年真的不一样了,她还记得前阵子路明非在网吧的样子,尽管都说着让人哭笑不得的白烂话,但他的眼神变了。 从前啊,路明非总是低垂着眼,躲避着别人的目光,像是有很多心事,大概是青春期的烦恼什么的,还是个小孩子呢。 很忽然的,就在昨天,女孩听人说路明非出息了,要出国留学了,不得了不得了,以后回来那就是高材生,海归精英。 出国留学啊,那时候女孩想了想,路明非穿西装的样子,这个总是耷拉着脑袋弯着腰的死小孩,居然也有穿西装打领带的一天。 真是令人意外。 今天一见,真的不一样了,路明非的腰好直,和人说话也会看着对方的眼睛,那目光像是一汪深潭,有好多的故事。 一个男孩的成长,真是令人着迷。 “续费!” “叫你马啊叫!” 路明非回了下头,那个病弱苍白的女孩,正手脚麻利的操作电脑,刚才和路明非聊天时明明那么安静,可现在骂起人来也丝毫不含糊,像是女侠。 柜台前长头发的男生百无聊赖,恰好和路明非对上了眼,愣了下,随即一脸惊喜。 “大神!” “你终于来啦大神,来一局星际教学吧,那个美女,给大神来瓶营养快线,记我账上!” 路明非面无表情,乍看上去真有几分高手风范,然而此刻他的大脑正高速运转,思索着“大哥你哪位我们认识么?”这般严肃的问题。 “草,玩你游戏去,人家还要学习的好吧!” 网管女孩把续完费的卡扔回去。 “嘿我就像请大神来局星际怎么了,请客了你没看见啊,再来一桶泡面!就当我给大神的孝敬了!” “人家留学生差你这点东西啊,滚滚滚,赶紧的!” 路明非摸了摸肚子,有点想接纳桶泡面了,就是网管女孩叉着腰正骂的起劲,他突然说“好啊给我泡面不就是星际吗本大爷教你啊”,是不是有点投敌的嫌疑? 而且星际吧,说实话他连怎么登陆都给忘了,真人PK还差不多,时隔二十年再握住鼠标,路明非没有想象中的雀跃满足,只觉得茫然。 路明非的目光又落在网管女孩的背影上,她真的好瘦,像是风中摇曳的小白花,那种开在野地里叫不出名字的星星点点的白色的花,随便踩一脚就会死,可来年春天下一场雨,风再一吹,小白花又漫山遍野的开了。 路民非握住鼠标,继续迷茫,他该做什么? 星际么,以前很喜欢玩的,或许也谈不上喜欢,就是单纯的消遣时间。 想一想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二十多年啊,抗战都胜利了,生个孩子他也成家了,再怎么的喜欢也该淡了。 别说喜欢不喜欢这么文艺的事了,就一点,现实的,账号密码呢? 路民非盯着QQ的登录界面发起呆来,脖子上一条红色围巾的胖企鹅笑啊笑,路明非有种冲进屏幕掐住这胖鸟的脖子,大喊“我密码是多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冲动。 冷静点,路明非,想一想吧,以你的聪明才智,密码肯定就是生日的排列组合啊,这还不是信手拈来! 看看信手拈来,我路明非随口就是成语,聪明吧。 路明非自顾自笑起来,倒是把网管女孩看愣了,心想这是咋了这么开心,再瞄一眼电脑屏幕就更茫然了。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留学生就是不一样啊,笑点也与众不同,有事没事还输错密码玩,爱好真别致。 网管女孩感慨。 几次尝试后路明非果断选择找回密码,果然还是忘记了,但路明非不认为是自己的错,听说每个人的脑容量都有上线,一生中能记住的事情就那么多,所以经常遗忘以腾出记忆的空间来。 他的脑子就被武学给填满了,路明非曾在天地阁读了三年书,阅尽天下武学以创出开天桩,却也在这个过程中将天下武学烙在了脑海。 无论武当少林或者峨眉,天下有名有幸的武功绝学,尽在他脑中,说一句路明非是行走的天地阁也不为过。 所以了,他把脑容量用来装了武学,至于账号密码这种小事,早给忘了。 016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路明非按着流程找回密码,一下下点着鼠标,页面跳转到了密保问题。 【1·您目前的姓名是?】 路明非声色的打字,阎罗。 敲下确认件前停住了,连连删除,他看了看显示屏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吐了吐舌。 “你是路明非啊。” 他小声的说。 【2·您的学号是?】【】 【25】 【3·您配偶的姓氏是?】 路明非眨了眨眼,如遭雷劈,呆若木鸡,神志不清。 此时此刻,他真的好想穿越到自己设置密保的时间点,掐住那个衰小孩的脖子死命摇,然后用上佛门狮吼功的法门配上大喇叭,就《功夫》里神雕侠侣那种,凑到路衰仔的耳边就吼。 “醒醒,你没有女朋友啊老弟!” 人就是这样,总会做些让自己恨不得当场跳楼的蠢事,谁没有在校服上写“寂寞”“孤独”呢,谁没有用铅笔在书桌上写“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呢。 当时觉得自己有多帅,过两年回头看,就有多想去死。 路明非现在什么心态呢,别看这人十七八岁的样子,躯体里可是天下第一的灵魂,还是令武林闻之丧胆的阎罗。 你就想象拿着把大剑感慨无敌真是寂寞的独孤求败,突然有一天回到小时候,发现九岁的小败正和同村的二狗比谁尿的远,完了裤子也不穿就骄傲的走来走去,雄赳赳气昂昂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说我老厉害啦老厉害啦,你们尿尿都尿不过我! 估计独孤大侠会给年幼的自己一个痛快吧。 想必闻名天下的独孤九剑用来送熊孩子归西也一定很是利落。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路明非痛苦的捂住脸,配偶两个字深深的刺痛了阎罗大人脆弱的内心,认真地,他想去死。 吸口气,好吧,想一想,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样的密保问题确实是他路明非的风格。 能怎么办,认命吧。 答案其实很简单,以路明非那文明仕兰中学的暗恋,配偶姓什么用膝盖想都知道。 【陈】 陈雯雯的陈。 回答正确,可惜没有香槟。 路明非重新设置着密码,慢慢也露出了笑来。 他拄着下吧,思绪飘远,原来我曾经那样喜欢过一个女孩啊,偷偷的把这个女孩的姓用作密保问题,好像还在日记里写到过她的名字,回过头去看少年人的暗恋真是青涩又美好,只要女孩路过时不经意的笑就能开心上一整天。 学生时期的爱情很幼稚的,他们不会考虑彩礼啊结婚啊还有孩子未来的学费奶粉费。 他们根本就不懂这个世界,也不懂时间的力量,却随口就把天长地久和海枯石烂挂在了嘴上,勇敢的横冲直撞。 但多美好啊,像阳光下五颜六色的泡泡,绚烂又脆弱,只是两个人坐在一起看一下午的书,醇厚的温馨就在心里荡漾,收藏为一辈子的回忆,是将来你白发苍苍了就会小心拿出的珍宝。 曾经有个男孩或女孩傻傻的陪你看书,不言不语,有时候你会想这人真是个笨蛋,主动说话会死啊,可每次想来嘴角都会翘起。 登上了,咳嗽声敲门声接踵而至,瞬间将人拉至兵荒马乱的战场。 列表上投向闪个不停,右下角的小喇叭也跳啊跳,新消息,好友申请,一股脑全砸了过来。 路明非手忙脚乱的一一点开,他操作鼠标的样子像是退休大爷,看屏幕上的字也凑的很近,就差一副老花眼镜和泡着枸杞的保温杯就完美了。 消息都是以前一起打星际和班里的人,他们发来祝福,说恭喜你啊明非要留学了,路明非就一个一个回了谢谢。 “明非,昨晚怎么没上线,来把星际啊。” 老唐喜感的投向跳了跳。 路明非好一番回忆,对了,是他一起玩星际的网友,自称美籍华裔,还给他做了一晚上的面试辅导,是个很有趣的人。 路明非的表情柔和下来,不知怎的,老唐总让他觉得亲切,很难得,能让他觉得亲切的人真的不多,没来由的,路鸣泽的脸就跳出来,那个庄严如暴君的小男孩,亲切么,是弟弟啊,忽然有些想他了。 呸呸呸! 路明非甩甩头,用力的把这般恐怖的念头甩出脑海。 他怎么可能会去想个小孩,还是个小男孩,路明非宁愿去想陈雯雯也不要想路鸣泽,至少陈雯雯还是个好看的姑娘。 不对,陈雯雯已经有赵孟华了,已经是别人的女孩了,而且现在的路明非还喜欢她么,似乎一点也不。 “我要去美国啦。” 路明非给老唐回消息,一边笑一边敲键盘,真奇怪,明明只是个网友,打过几局星际,最大的交集就是面试辅导。 可路明非和老唐聊天,熟识的好似固有久别重逢。 他在安妮宝贝的书上看到过,说在云南有种地方牌子的烟,月白色的烟盒上盛开有大簇火红的茶花,一旁有行小诗。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路明非忽然就有将这句话打给老唐的冲动。 真的是,好久不见。 这话一出现在了脑海,眼泪就要掉了下来。 路明非笑着跟老唐说他要去卡塞尔的事。 老唐消息回的很快,字里行间都是感同身受的雀跃,说着等明非你来了美国,我带你坐灰狗啊。 对了还有热狗,虽然哥哥我穷吧,但热狗和灰狗保够! 路明非都能想象老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样子。 于是他笑着打字。 “好啊,吃穷你。” 老唐发来哈哈大笑的表情。 “不说了,我来活啦,明非下次找你玩。” “好啊,我带你玩拳皇,真男人就要拳拳到肉。” “可以,玩游戏这方面,我老唐还没怕过谁。” 老唐的头像灰下去了,路明非安静了一会,摇了摇头。 他好像,交上朋友了。 “留学生,外面有人找。” “谁啊?” “嗯,” “是个小男孩。” 网管女孩捏着下吧,沉思。 “很好看的小男孩。” 她强调。 路鸣泽那张圣徒与暴君结合的脸又跳了出来。 说道好看的小男孩,路明非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PS:我查了查,似乎茶花烟的包装已经改了。 那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小诗没了,已成绝唱。 甚是可惜。 夏猫,球票。 017 灵视 “看不出来啊,还以为你人很老实。” “没想到居然连自己的弟弟都不管。” “有你这么做哥哥的么?” 网管女孩很是嫌弃。 她说了说小男孩的情况。 路明非就展开了想象,那是身穿剪裁得体小西装的路鸣泽,安安静静的坐在路边,跟人说没关系的我在等哥哥,没有他允许我不能打扰他的,要有礼貌。 一个又懂事又好看的小男孩,学着大人模样的认真说不要打扰哥哥,他会生气的,真是让人心都要化了,又有谁能挡得住呢? 也难怪网管女孩用一种“你是垃圾吧”的眼神看着路明非了。 心情忽然就沉重起来了呢,这是什么,负罪感么? 路明非跑出网吧的背影略显狼狈。 左右张望,很快确定了,路灯昏黄,路鸣泽就站在路灯照不亮的角落,孤独又安静。 黑色肃穆西装的小男孩安静的站在黑暗里是如此和谐,他就是君王,锁立之处便是他的国,。 他说不要光,于是所有的光都要绕道。 “哥哥你来啦。” 路鸣泽说。 他是在笑的。 那尊黑夜的君王不见了,堕天的路西法包下了一整个哈根达斯的冰淇淋,用来把他的黑羽涂成白色,好去赴一场千年万年的约。 大灰狼日日夜夜的想和小白兔做朋友,于是他收起爪牙修炼微笑,献出全部的忠诚不留余地,只为了能靠近小白兔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一个厘米。 “我就知道是你。” 路明非说。 “不要随便跟人说些容易误会的话啊,搞得我好像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一样。” “自己一个人去上网玩游戏,把可爱的弟弟丢在街上吹风什么的,我才不是这种恶劣的人。” 路鸣泽乖乖站着,不说话,安静的听路明非的数落,嘴角有淡淡的笑。 “我知道啦。” 他小小的声音说。 “哥哥。” 要毁灭世界以发泄怒火的暴君,小心翼翼的蹲下来,对着小白兔递出棒棒糖,说不生气啦不生气啦,我们还是好朋友嘛。 但路明非已经不是小白兔了啊。 他是阎罗。 “你怎么又来了。” 路明非随意的蹲下。 路鸣泽看了看他,挪到了哥哥身边,就喜滋滋的也蹲下来。 “我这次打招呼了哦。” “知道知道。” 路明非在听网管女孩说那会就猜到了,这是路鸣泽在跟自己打招呼呢,翻译过来就是“哥哥我想见你啦,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嘛” 要不然路鸣泽费工夫拉普通人进领域做什么,还不是让人给路明非带话。 而路明非走出网吧见到路鸣泽的刹那,也自然而然进了这小孩的领域,他也没有反抗,这是自愿的。 “总是开着领域会很辛苦哦,你的话,下次想见我直接过来就行了,或者弹个视频,现在科技可发达了。” “我知道啦。” 路明非看了眼路鸣泽,这小男孩的笑清澈透亮,那些重叠的暴君和圣徒都不见了,他身边的路鸣泽只是个单纯且天真的孩子。 他的弟弟。 路明非听出了这小孩话里的意思。 “我知道啦,下次还会。” 他叹了口气。 “哥哥你居然叹气诶,真稀奇。” “很苦恼啊,被一个让人操心的熊孩子赖上了。” “就算是哥哥,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晚上,在天台,明明是哥哥叫我过来的呢,最后却怪我没有打招呼。” “我叫你?” “是啊,灵视。” 路鸣泽笑吟吟的说。 “是哥哥你开了灵视哦。” 凌晨一点,这座城熄灭的灯依次亮起。 以两兄弟为中心。 沉眠的城一下醒来。 音响里是周杰伦的夜曲,诉说肖邦黑色的悲伤,乌鸦告死。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钟声,有人在哭,狂笑,舞蹈,把利刃刺入胸膛,山岳般的巨物仰天悲鸣,祂有一双流淌着燃烧黄金的瞳孔,要把这世界也给点燃,那是无与伦比的暴怒。 “我忽然感到悲伤深处是空无一物。” 说这话的路鸣泽忧郁的像个诗人。 他们坐在天上。 路明非看人间燃烧有如火海。 “这是什么?” “灵视。” 路鸣泽站起,提着青铜马灯,灯光锁不及的黑暗中,扭曲的影子狂笑悲号,张牙舞爪。 “安静。” 路鸣泽如是说。 于是万物吸声。 黑影们驯服颤抖,敬畏又虔诚。 “哥哥,来吧,我带你看看。” 他回头,半脸隐没于黑暗,半脸又呈现于光明,但看向路明非,又温柔的笑了。 “好嘞。” 路明非左顾右盼,惊叹连连。 “这特效,考虑考虑,做个游戏怎么样?” “虚拟游戏知道么,我有个小小的建议,取消登出键如何?” “好主意诶,就是有点麻烦。” “说道游戏,哥哥你想要PS4吗,我手头有部二手的低价出啊。” “PS4,嗯,这是什么?” “不是吧,哥哥未老先衰啊,前几天你睡觉前不是还梦想着买PS4去玩刺客信条吗,这么快就忘了?我做弟弟的很是担忧啊,看来比起游戏机,哥哥你更需要黑枸杞哦。” “去去去,不就是游戏机么,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忘了。” “看哥哥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呢。” 世界在末日。 万事万物都要归墟。 不只是悲伤的深处空无一物。 复仇的终点也空无一物。 于是世上仅剩的两人行在天上。 他们在末日中讨论着游戏。 说信仰之跃说万物皆允万事皆虚,说为了部落说霜之哀伤,然后两个人就开始争论为什么霜之哀伤听来高雅,而火之高兴就让人想笑道死。 真是深奥的课题啊。 当有这么一天,世界走向末日,你会如何度过? 在北大学生和余秋雨的问答中,有以下对话。 问:有很多世界末日的预言,您相信吗? 答:我还没有发现相信或不信的根据。 问:如果那天真的降临,您会做什么? 答:指挥学生驱赶那些用谣言散布恐慌和仇恨的人。 问:您自己的表情呢? 答:用安静的微笑让人安静,安静地走向灭寂,是一种最有尊严的福分。 用中二的话来说,就是让这个世界看看,我等生而为人的尊严。 末日了就想看我痛哭流涕么,没门。 至于路明非,他在这末日的世界中和路鸣泽讨论雪人兄弟,就小霸王上插卡玩的游戏,童年回忆啊。 不得不说,雪人兄弟真是有趣,一蓝一红的两个小雪人,吭哧吭哧的打怪兽救公主,还有变大变小的药,吃下去能放光波的蓝瓶。 路明非和路鸣泽你一句我一句,世界在燃烧,他们已经从小霸王讨论到了4399。 路明非笑着,他总是笑的,无论何时,师傅死了他也笑,第一次杀人他也在笑。 也不是变态啦。 只不过,大概是这样吧。 其实是连路明非也不知道,除了笑他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以面对这个世界。 PS:我忽然感到悲伤深处是空无一物。——七堇年 018 混血种与龙 “到了,哥哥。” 路鸣泽说。 他双眼流下金色的泪来。 “兄弟你在哭啊。” 路明非惊诧。 路鸣泽摇头。 “在哭的是你哦。” 路明非茫然,心脏被子弹击穿了,可找不到枪手。 他就笑起来,却不知此刻的笑有多勉强。 “胡说,你看看,我在笑啊,明明流眼泪的人是你,说什么我在哭,真是奇怪的小孩。” 路鸣泽就用一种悲哀的目光静静看他。 直到路明非的笑逐渐敛去,复归沉默。 “真是残忍啊,哥哥。” 路鸣泽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你不会悲伤,也不会孤独。” “因为有我啊。” 他说。 “我在替你哭。” 路明非一下子回到了师傅死的那天。 他说明非啊,你不会悲伤,因为有人在代你悲伤。 那时他觉得师傅真是矫情。 今天,替他哭的人出现了。 路鸣泽掏出一面镜子,举起来,路明非就从中看到了面容威严又沉默的少年,双眼流淌的黄金有如熔岩。 那是他。 “你的黄金瞳,哥哥。” “黄金瞳?” 路明非与镜中的少年对视。 那双金色的眼中有皇帝般的孤傲。 “这是什么?” 路鸣泽不答,只是收起镜子,举起马灯。 “看啊,哥哥。” 那是黑暗的囚牢,墙壁上刷着腥臭的血,裹着麻布的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长嚎,像是厉鬼。 某一刻,女人高高隆起的腹部蠕动起来,鲜血喷涌如泉,覆盖鳞片的利爪闪电般探出,缓缓张合,蟒蛇一样吞吐信子。 女人的悲嚎里都是绝望。 有繁冗的诵经声响起,在囚笼四周,面目不轻的人们匍匐在地,嘴唇蠕动快速的念诵经文。 他们在祈祷。 向女人腹中的怪物祈祷。 那怪物爬出来了。 他来到人世间的第一件事,是割断人类母亲的喉咙,痛饮其鲜血。 人类骚动,惊呼,士兵架着长矛刺向囚笼中的怪物,那怪物四肢灼地发出威胁的嘶吼,他刚刚来到这世上,已是老练的猎手。 路鸣泽蓦然的俯视这一切,他就是这样的,所有的温柔只为了哥哥,但骨子里他就是个暴君,凡忤逆者皆死的暴君。 “真难看啊。” 路明非说。 “你也这么觉得么,哥哥。” 路鸣泽用一种悲悯或是鄙夷的语气说。 “这就是人类。” 他们继续前行。 “混血种。” “人类图谋神明的力量,因欲望而诞生的产物。” 路鸣泽指向世界的尽头,冰山上趴着黑龙的尸体,他是如此巨大,一片鳞甲就堪比三层的楼。 “黑王,尼德霍格。” 路鸣泽见了黑龙的尸体,就快意的笑起来。 “人类锁崇拜的众神之王。” “呵。” 他又恢复了温顺的模样,对路明非说。 “哥哥,你看到了么?” “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黑龙,还有混血种。” “是人与龙的混血种么?” “哥哥从来都不让人失望。” 两人继续行在天上。 “请允许我讲个故事吧。”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国王和皇后生了个皮肤像白雪一样的公主么?” “真是的,才不是童话哦。” 路鸣泽眉眼弯弯。 “是史诗呢。” “彼时,龙族统治着世界。” “至高的黑皇帝分裂出地水火风四大君王,再将世界分别赐予” “青铜与火,大地与山,海洋与水,天空与风。” 伴随他的诉说,世界变了模样。 有巨大的黑影衡略过天空,快的击穿了音爆。 海洋波涛汹涌,庞然的未知生物猛的跃起,祂的背脊宽厚有如陆地。 而陆地上升起青铜的国,龙类杀死金属,又将之复活,在这过程中赋予其属性,甚至玩弄灵魂,融入器皿,名曰活灵。 这是奇迹般的技术,是青铜与火的权柄,名为炼金。 两人继续前行。 从远方的地平线走来两个奇怪的家伙。 山岳般的巨物威严四顾,那双独属于龙王的黄金瞳亮的能刺破苍穹。 祂的身躯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创作了《大卫像》的米开朗基罗见此也得跪地痛哭,然后亲手砸毁大卫。 只因在祂面前,誉为人类雕塑最高杰作的大卫也不过稚童在拙劣的玩弄泥巴,可笑至极。 但龙王却如稚童般亦步亦趋,跟随在娇小的人影身后,两者孤独的于大地行走,世界寂寞的只剩下彼此。 娇小的人停步,于是巨物慌忙立正,那人转过身来,轻柔的抚摸巨物嶙峋的甲,巨物温顺的吐出了舌头。 风带来了巨物开心的笑。 还有娇小人而轻轻的叹息,是如此悲伤。 有个女孩在说。 “哥哥。” “我的哥哥。” 一听就让人要掉下了泪来。 天上的两兄弟投来久久的凝望。 那女孩带着巨物走远了。 他们一直走一直走,千年又千年,直到世界的尽头。 “某一日,四大君王向着最高的王座举起叛旗。” “天空大地和海洋,全都染成了红色。” “那是火和血。” 路鸣泽执着马灯,在前引路。 他们已走过了黑王的葬礼。 冰山上匍匐着皇帝的尸体,人类前赴后继,他们用青铜炼金的器具凿开黑王的头颅,白色的液体喷出,压力之大竟将人顶到了天上,大雾似的蒸汽快速的扩散,无数的人死去。 路鸣泽指着祂,笑容纯真。 “看啊,哥哥,他死啦。” “不知道会爆出什么?” “至少也该给三件史诗吧。” 路明非说。 “尼德霍格的话,如果我是设计师,首杀这家伙的奖励大概是暗黑冠冕之类的东西。” “看来你对游戏也很有研究呢。” “哪里哪里,当然没哥哥厉害啦。 两兄弟聊了两句,继续前行。 他们再次见到了最初的那一幕。 囚笼中怀胎怪物的女人。 路明非平静的穿行而过。 道路两旁是隐约的火,照亮了一位又一位女子悲惨的一生。 “这是混血种的由来。” 路鸣泽说。 “在黑王死后,四大君主陆续沉眠,人类从龙类的手中,接过了世界的权柄。” “但欲望啊。” 路鸣泽轻轻的笑。,像是魔鬼。 优雅又致命。 “人类窥见了龙王的伟力,于是生了贪念,他们也想染指至强至暴的权与力,便把年轻貌美的少女以祭品的名义,送给了龙。” “做什么?” 路明非脱口而出。 “嗯,哥哥,你以为混血种是哪里来的?” 路明非想到什么,抿了抿唇,低声的问。 “那,龙类能变成人么?” “我是说体型,还有外貌。” “可以的。” 还不等路明非松了口气。 “但高傲的龙类不屑于此。” 路鸣泽说。 他顿了顿。 “不过,某头母龙除外。” 019 言灵 “总而言之,人类的始祖将少女献给龙,然后把怀有龙胎的女人关进囚笼,性格温顺的婴儿留下,残虐的处死。” “于是,一代代的选择淘汰,人类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力量。” 黑暗中,祭司颤抖的捧起婴儿。 这孩子生来就有一双尊贵的黄金瞳,体表覆盖青色鳞片,他奇迹般的没有狩猎人类,展现暴虐,只是吮吸手指,好奇的打量这个世界。 以人类的意识,驾驭龙类的伟力。 婴儿不知道,他的啼哭,将拉开混血种绵延数个千年的历史大幕。 铁与火,血与泪,红与黑,阴谋和背叛,崇高和牺牲。 还有,复仇。 祭司颤抖似的狂笑,如癫似狂。 “你看,这就是混血种。” 路鸣泽说。 “哥哥,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 “狼和狗。” “人类在教科书里写他们的祖先是如何驯服的狼,用高高在上的笔触,万灵之长。” “但他们啊,万年前曾对自己的同类,用过相同的手段。” “混血种。” 路明非想到了诺诺。 “就是说,所有的混血种,都有一双黄金瞳么?” “黄金瞳是龙血的象征,混血种只是窃取了龙类的权柄。” “那你呢?” “我?” 路鸣泽微微欠身,挂着矜持的笑,像黑执事里的塞巴斯蒂安,恶魔管家。 “哥哥,您的弟弟可不是那种卑劣的东西哦。” 他口中的东西,是指混血种。 不是混血种,可你分明拥有一双璀璨的黄金瞳啊。 路明非想。 “到此为止吧。” 路鸣泽说。 “还记得我们出发的理由么?” “灵视?” “正是如此,哥哥。” 路明非把青铜马灯放到一旁,席地而坐。 黑暗如潮水四散,路明非惊讶的发现,他们如今锁立之处,正是死去黑王的头颅。 路鸣泽笑着拍了拍身旁,招呼他。 “来呀,哥哥。” “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王座呢。” “吓我一跳。” 路明非手脚麻利的坐下来,心有余悸。 “你刚才那语气,我差点以为这是青楼。” “来呀,老爷,过来玩呀。” 路明非捏着嗓子学。 “就这样。” “哈哈哈。” 路鸣泽已抱着肚子笑成一团。 那身精致昂贵找不到一条褶皱的西装,麻布一样揉成一团。 “是啊,哥哥。” “什么尊贵的黑王,就是青楼,在我们面前,他谈何尊荣。” “不愧是你呢,哥哥。” 笑累了,他坐好,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做在黑王死去的头上,四条腿摇摇晃晃,眺望远方。 “给哥哥看这么多,主要是想说明何为灵视。” “混血种是体内流淌龙血的人类,但并非生来就觉醒黄金瞳。” “最初,每个混血种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或许体质更强,智商更高,但强度有限。” “他们体内的龙血处在沉眠的状态,哥哥你可以理解成隐性基因,嗯,其实用第二人格解释更加合适。” “混血种都有两个人格,一个代表了人类的理性和克制,一个代表了龙类的残虐和暴力。” “一般混血种的第二人格都在沉眠,若想将之唤醒则需要一个契机,比如超强度的精神刺激,或者言灵和龙血。” “言灵?” “这是什么,你没说诶。” “不是很重要啦,比起你我的力量,言灵只是小把戏而已。” “嗯,如果哥哥你很想看的话。” 路鸣泽打了个响指。 远方便升起了太阳,巨大的蘑菇云,而后才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千里迢迢的赶来,路鸣泽挥挥手又重归平静。 “烛龙,言灵序列号114,青铜与火曾以此灭世。” “好像大日见我啊。” “大日见我?” “一种外罡绝学,需先修出炎帝尽,破坏力很强。” “这样啊,就是哥哥你之前说的武道么?” “嗯,不说这个了,是叫烛龙吧,这就是你说的言灵,威力不错啊。” “不愧是哥哥,对烛龙都只用不错这样的评价呢。” “但是,其实烛龙很强的哦,至少在混血种的世界里,言灵烛龙已是传说一样的存在了。” “对于绝大部分的混血种而言,他们锁能使用的言灵,其实只有这种程度。” 路鸣泽这次没打响指,他一点,一团明亮的光便出现,明亮到令人真不开眼,无法直视。 路明非满是好奇。 “这是什么,灯泡么,好亮,怎么一点威力都没有?” “言灵炽日,序列号28,具体效果就是哥哥你看到的这样,换成游戏的话讲就是给附近单位造成致盲效果,看不到了。” 路鸣泽一摊手。 “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路明非点点头。 “这就是言灵。” “嗯,混血种编订了言灵周期表,以强弱和危险程度将言灵排序,序列越高也就越危险,当然破坏力也越强。” “还有这些言灵的名字,也是混血种定下的,他们本来呢是以龙文命名,但混血种又不懂龙文,就起了这些名字咯。” “归根究底,言灵的本质就是以龙语引动元素的力量达成某个效果。” “看起来,好像和动漫里的超能力差不多,白金之心之类的。” “哥哥说的对,时间灵和刹那,这两个言灵就和白金之心相似,也能影响到时间。” “这么说来,你的领域,其实是言灵咯。” “不,哥哥。” 路鸣泽笑。 “是权柄。” 路明非摆摆手。 “嘛,不管叫言灵还是叫权柄,总之就是虚拟世界一样的东西对吧,梦境之类的。” 他转而兴致勃勃。 “所以说,能做虚拟游戏么,用你的权柄还是言灵什么的,我出创意,就武侠背景的世界怎么样。” “这个以后再说啦。” 路鸣泽强行拉回话题,脸上简直明晃晃的写着“真拿你没办法啊哥哥”这一行字。 没办法,哥哥他就这样,千年前万年前也这样,毕竟是他的哥哥啊,比世界还重要的哥哥。 “这就是言灵了,然后我刚才说到了混血种的双重人格对吧,从古至今,他们为了唤醒血脉中龙类的力量,令他们的第二人格复苏,使用了种种办法。” “粗暴点的直接饮下龙血,若混血种能挺过狂暴的反噬存活,第二人格也能自然而然的苏醒。” “但这个办法死亡率太高,于混血种而言龙血的力量过于强大,直接饮下龙血的人大概率得到的不是伟力,而是死亡。于是他们便总结了一套温和的仪式,类似黑巫术,年轻的混血种们在祭司的引导下聆听祷文,喝下草药,伴随篝火旁迷乱的舞蹈,刺激体内的龙血,从而觉醒第二人格,点燃黄金瞳。” 攻略:夏猫的加更规则 要上第一个推荐啦,追读很重要。 于是夏猫灵机一动,热乎乎的加更规则就出炉啦。 时间呢截止上架吧。 1·推荐票每满300加一更,以前的也算,换言之就是到上架为止的推荐票数量除以300就是加更亮。 三百应该不会很过分吧,现在已经有一百多了,上架起码也有一个月吧,最少也能加一更的不是。 2·打赏 一更舵主家一更。 至于盟主,夏猫,他们骗你的,新人新书怎么可能会有盟主呢,那是在梦里呀。 以上,新人新书好像不怎么需要月票吧……要推荐票主要是为了追读,大家的追读很重要哦。 另,假如上了三江,就加三更。 所有的加更在上架后开始还债。 推荐票计算起点主站的,毕竟这本书发在起点。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攻略:夏猫的加更规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20 哀伤 “当然,时代在进步,如今的混血种觉醒有一套相当简单的办法,至于具体是什么。” 路鸣泽恶劣的笑。 “”过几个月,哥哥你就知道啦。 “谜语人给我滚出哥谭啊!” “嘿嘿。” “重点来了哦,哥哥。” “所谓灵视,就是混血种在觉醒龙类人格时,锁看到的幻象。” “往往是他们的过往人生中最悲伤的事。” “当然,这只是混血种的浅薄认知。” “与黄金瞳一样,灵视现象也是混血种自他们的龙类祖先处继承的遗产。” “哥哥,我需要强调一点。” 路鸣泽竖起食指。 “龙类是不死的。” “除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外,龙类事实上还触及了灵魂的领域,这是混血种所可望而不可即的伟大权柄,他们以为现代科学已经抹平了自己与龙类的差距,但关于灵魂的奥妙是一条鸿沟横亘在人类与龙类之间。” “人类一天不能理解和为灵魂,他们就一天不能触摸到龙类的座。” “正是因为龙类对灵魂的深刻理解,奠定了他们茧化轮回的基础。” “是的,轮回。” 说道这里,他看了眼路明非。 哥哥现在好像自称是,阎罗。 路鸣泽漫长的生命涉猎极多,古东方的神话也在其中。 神话中,阎罗是司掌阴府黄泉的神祇,同时也掌管轮回。 而轮回,是龙类不死的秘密关键。 司掌轮回,差不多与掌握龙族生死等价。 阎罗,哥哥有什么特殊的计划么? 路鸣泽想。 他面上不显,仍是笑意盈盈,继续诉说。 “刚才说到轮回。” “具体的也很简单,龙类会在生前留下复活用的茧,待他们死亡,灵魂便会转移到茧中,等待预先设定的时间醒来。” “而缸刚苏醒的龙类,需要一段时间恢复记忆,这是他们最脆弱的日子,也长长伴有灵视的发生,直到他们找回龙类的浩瀚记忆和力量,灵视方才停止。” “也就是说,只要体内有龙血的,都有灵视现象。” 路明非总结。 “我知道了,所以,你说这么多,就为了跟我普及冷血爬行动物的家谱么?” “不是的,灵视,灵视啊哥哥。” 路鸣泽无奈又宠溺的笑。 “我最开始就说过的吧。” “在天台,是你叫的我呀。” 他晃着腿,望向天边暮气沉沉的太阳。 “或许哥哥你不知道,那时,你已点燃了黄金瞳。” “哪怕只有一瞬。” “而我。” 他笑弯了眉眼,是很好看很精致的模样。 “就是哥哥的灵视哦。” 英国贝克街有杜莎夫人的蜡像馆,那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曾给伏尔泰制作蜡像,她的作品和真人站在一块,便宛如双胞胎一般真假难分。 周董也有一座在香港杜莎夫人的蜡像,还被他写进了超人不会飞的歌里。 杜莎夫人的蜡像师闻名全球,是该领域的精英,他们很是自信,似乎天下就没有他们做不出的人。 但假如让他们见了此时的路鸣泽,怕是抓耳挠腮,拿着工具也徒呼奈何。 毕竟,凡人又岂能描绘神灵的容貌呢? 这小孩还是挺好看的嘛。 路明非想。 “等等,不对吧。” 他大呼小叫。。 “你不是说灵视都是悲伤的事么,那为什么我的灵视会是你!” 路鸣泽只是笑,明明那么温柔,可不知怎的,路明非觉得这小孩就是好哀伤好哀伤,哀伤到已说不出了话语。 该怎样表达那般的痛苦呢,不是简单的说像海潮一样就能形容的。 这么说吧。 年少时你看电影,会为了其中角色的爱情和离别而流泪。 而当你长大了,经历了爱情,也经历了离别,再看到电影,想起一些人和事,却已经哭不出了。 只是单纯的难过。 路明非有些心慌。 “好吧,你说是灵视,那就是灵视好啦,都听你的。” “所以我也是混血种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我的某个祖先也是会飞的大蜥蜴咯。” “元素吐息呢,啊呜啊呜,怎么没火球啊,不是按你说的我都点燃黄金瞳了么,这美瞳质量有瑕疵啊,给不给保修啊。” 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有些慌,开玩笑,他堂堂阎罗大人居然也有心慌的一天。 但这是没道理的啊,看到路鸣泽的脸他就难受,想抱住这个小孩痛哭,然后把这个世界一把火烧成个灰烬,只剩下彼此。 这还是他么? 路明非晃了晃头,动用外罡的武道意志,强行镇压诸多杂念。 脸色白了白,但心慌也没了,他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如果他没有去过一趟九州,修成了天下第一,如今这些杂念涌现,怕是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那将是连他都觉得陌生的样子。 “都说了啊,是言灵,没有元素吐息哦。” 路鸣泽说。 “而且,哥哥你才不是什么混血种呢。” “难不成我还是条龙啊。” 路明非不假思索。 话一出口他就愣住了。 半信半疑的去看路鸣泽,这小孩笑眯眯的,越看越像黑执事的塞巴斯蒂安。 “等等,你其实不是龙吧,你根本就是个魔鬼吧,成天穿西装文质彬彬的。” {我倒想啊。} 路鸣泽忧心忡忡的叹气,双手托住下吧,苦恼极了。 “本来我计划跟你坐交易的,没想到哥哥你都这么厉害了,都能否定我的权柄,计划胎死腹中啊。” “交易?交易什么?” “当然是,哥哥你的生命啦。” 路明非一拳头打在他头上。 “胆真肥啊,敢打你家阎罗大人的主义。” “过分,很痛诶哥哥!” “不过,如此一来,交易生命,你果然就是个小魔鬼吧!” “不是这样的,哥哥。” 小魔鬼乖巧的摇摇头。 “我和你一样,都是怪物哦。” “怪物?” 路明非有些头大。 “刚才不是还说龙类和人类的相爱相杀么,你也没提到怪物啊,这怪物又是哪里跳出来的设定,解释解释啊魔鬼老弟。” “解释的话,要怎么说呢。” “怪物就是怪物啊。” “你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也没办法的嘛。” “总之,怪物就是怪物咯。” 021 何为阎罗 路明非揉揉脸,用力的吐出一口气。 “对不起。” 路鸣泽有些疑惑。 “哥哥你这是?” “就是道歉啦。” “原来在天台是我的灵视叫你出来,不是你拉我进领域,我还驱逐了你,这是我的错。” “所以咯,既然错了就要认,我阎罗可不是什么赖账的无耻之徒。” “嗯嗯,哥哥是大英雄呢。” 路明非沉默下来。 他微微低头,轻笑一声。 “大英雄,呵。” “我说,你一定要叫我哥哥吗?” 瞬间,路鸣泽的脸显出前所未有的严肃来。 “哥哥就是哥哥,唯独这一点,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答应你。” 如果失去你,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啊。 他在心里说。 “我知道啦。” 路明非笑。 “别这么严肃嘛。”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路鸣泽忽然觉得,此刻坐在身边的哥哥,好绝望。 像是坠入了深渊,永夜无光,他一直往下掉啊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救赎。 路明非听到有个脆脆的女声叫自己。 “路师兄!” 那孩子是笑的。 她说路师兄太厉害啦,师傅都说了,将来是会有大成就的呢。 “那什么是大成就呢?” 路明非逗她。 女孩就想啊想,小小的手抓脸,急的团团转。 “大成就,就是大成就。” 她大声的说,好似只要你的声音足够的大,就能把全天下的人都给说服。 “小师妹是个蠢小孩呢。” 路明非刮她鼻子。 “才不才不才不!” 她双手向后伸,小母鸡似的扇啊扇,气势汹汹。 “我才不蠢!” “那我问你,一只笼子里有鸡和兔,已知鸡有两条腿,兔有四条腿……” 路明非一脸和蔼。 小师妹已双眼蚊香似的转圈圈了,小鸡和小兔子跳来跳去。 “又在偷懒,今天的桩站了么,给我滚出来!” 师傅好功夫啊,屋顶的瓦都掉下了灰。 路明非耷拉下脸,乖乖的去站桩了。 小师妹还在掰着指头和小鸡小兔子做斗争呢。 “蠢小孩,就是蠢小孩。” “怎么了,哥哥?” “没事没事。”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在心里说了句。 大成就啊,大成就便是天下第一咯。 小师妹。 “哥哥是想到了谁么?” “嗯,也是个每天叫我哥哥哥哥的人。” “这样啊。” 路鸣泽双瞳的金光岩浆般炽烈。 “那是谁呢,能不能跟我说一说呀。” “已经死了。” 黄金瞳暗淡下来,路鸣泽轻声说。 “这样啊。” “所以,叫我哥哥,可是很危险的事呢。” “我才不怕。” “而且,说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大英雄。” 路明非说。 “我是阎罗啊。” 路鸣泽眯了眯眼。 “哇,阎罗。” “你知道什么是阎罗么?” “嗯,神话传说中的阴府主人,跟鬼王一样的神明,类似西方神话的撒旦,北欧的哈迪斯,司掌轮回,是这样吧,哥哥。” “没这么复杂啦。” 路明非轻描淡写的摆手。 “只要杀人就好了。” “杀的人足够多,你就是阎罗。” “那得杀多少人呢?” “嗯,我想想。” “一千个?一万个?” 路明非挠了挠头,愁眉苦脸。 “好烦,记不清了。” 于是他索性不去想。 “总之,几万人以上吧。” “要不然,你以为阎罗这名头跟你开玩笑呢。” 这人又嘻嘻哈哈的笑了。 “怎么样啊小魔鬼,你不是还计划跟我做交易么,考虑考虑,我可是阎罗,死在我手里的外罡就有十几个,怕了吧!” “怕了怕了,请大侠饶命!” “哼,什么大侠,我阎罗专杀大侠的好吧!” “那就请阎罗大人饶命咯。” “哈哈哈好说好说。” 两人一阵笑闹。 过了会,重归寂静。 “哥哥,你还难过么?” “一点,也不。” “是啊,你已经忘了。” “喂,我问你啊,小魔鬼。” “还想和我做交易么?” “想啊想啊,当然想。” “理由呢?” “不能说。” 路鸣泽调皮的笑。 “哥哥你吃过生日蛋糕吧,许愿要闭眼,一个人在心里对世界说出愿望,然后谁都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啦。” “所以哦,交易的理由也是一样的,不能说。” “说出来,就不灵啦。” 路明非点点头。 “我没吃过生日蛋糕。” “哈?” “不过我吃过长寿面哦。” 说完他就笑起来,像个恶作剧成功的死小孩。 “吓到了吧,突然说没吃蛋糕什么的,肯定以为我要说些悲惨的事情了对不对!” “过分,我差点就要安慰你了,还我的愧疚啊混蛋哥哥!” “看招,黑虎掏心!” “猴子偷桃!” “可恶,你竟如此阴毒!” “哼哼,什么叫江湖险恶,小子,今天我就让你长长见识!” 一个暴君,一个阎罗,此刻竟跟小孩似的滚成一团,玩闹不休。 人是这样的,无论你在外面呼风唤雨前簇后拥,回到家,还不是都得乖乖系上围裙做饭烧菜。 亿万富翁就不会跟老婆抢遥控器啦? 你要看球赛,她的家庭虐恋马上开播,两人拿着一半遥控器咬牙角力,然后开始往外兜彼此的糗事,战况激烈迅速升级,已到了人身攻击的程度,眼看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墙壁那么大的电视放着哆啦A梦,她依偎在你肩膀说起各自的童年,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要睡去,黑暗的卧室只剩下了机器猫和长长又安稳的鼾。 这就是家人存在的意义。 他或她是你身心俱疲山穷水尽走投无路时,最后的那扇门。 打开,走进去,就安心了。 “真的不能说么?” “总觉得你在瞒着我点什么。” “不可以哦。” “就好像,哥哥你会说你的武道从哪学来的么?” “当然可以。” 路明非一本正经。 “那天在梦里,一个长胡子的和蔼老头,拿着本密集说路明非啊你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我这里有天地侧一本,大小武学三千六百,你学是不学。” “然后他就掏出一把砍刀,温柔的搭在了我脖子上。” “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善良又无助的习武奇才啊,所谓奇才就是还没成高手的弱鸡,弱鸡当然没有讲条件的资格对不对,人家那么大一把刀呢,我肯定得说学学学啦,老……老人家要冷静啊,杀人是要坐牢的,就算你是神仙吧,我可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放到你们天庭也是个优秀三好学生之类的人物吧,你要是手一抖宰了我,玉皇大帝那也不好交差啊。” “老爷爷就被我说服啦,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道歉老有诚意了,还哭着求我站桩来着,就是吧柳条抽人有点疼。” 022 不要死 路明非说啊说,带着浅浅的笑。 路鸣泽也没有打断,反是津津有味的在听,尽管哥哥的话一听就是编的,但他乐意。 说完了,路鸣泽就惊叹。 “哇,哥哥好厉害,神仙都要收你当徒弟呢。” “那是,师傅都说啦,我可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 路明非骄傲的一抹鼻子。 “那,哥哥你学的武道,很厉害么?” “那当然。” 路明非忽然嘻嘻嘻的笑。 他翻着手掌给路鸣泽看。 “我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一掌下去,西湖那么大一池子你信不信。” “哇!” 路鸣泽很配合的鼓掌。 冷不丁问了句。 “能毁灭世界么?” “毁灭世界?” “是呀,哥哥你的武道,能毁灭这个世界么?”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霉仔细想过。” 路明非沉思。 他在九州修到了天下第一,自然也打遍了所有外罡,甚至外罡之上,杀了个老朽的武圣。 但说道毁灭世界,这可就是路明非的知识盲区了。 众所周知,外罡武者的破坏力极强,但他们也不在九州上打啊,你以为武道领域是做什么用的,还不是创造一个方便施展手脚的擂台,不然两个外罡武者放开手脚打一场,胜负还没分出呢,城已经没了,还不知要造成多少百姓伤亡。 他们是武者,有家人有亲朋,不是斩断尘缘的仙神。 那种为了武道葬了世界又何妨的狠人,在他成长起来前早被人干掉了。 “大概……可以吧。” 路明非不是很确定。 “哥哥也不知道么?” “知道才怪,谁没事干毁灭世界玩啊。” “嗯,龙类就这样。” “呵,我说啊,你知道我听了龙类和混血种的历史后什么感觉么?” 路明非双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 “一群神经病。” “光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心性。” “就像熊孩子拿到了神光棒,奥特曼多厉害啊,正义的伙伴呢,放熊孩子手里能把地球都给拆了信不信。” “哥哥所言甚是。” 路鸣泽笑眯眯的。 “那,如果给哥哥一头龙王,你能扭转祂的心性么?” “龙王?” 路明非摇摇头。 “”平白无故的跟龙王打交道,凭什么,我才不干呢。 “这样啊。” 路鸣泽低低的说。 计划已经写好。 舞台也已就位。 命运牵引着英雄们到了他们该在的位置。 盛大的史诗就要拉开帷幕。 然后我们的主角换人了。 他哗啦啦的撕毁写着小白兔的剧本,一手紧握了伟力的权柄。 足以改写世间任何的悲剧。 具体点呢你就想象,主角一把扯掉头上的兔耳头饰,然后将保姆递上来的七把刀剑丢进垃圾桶,双手一挥发型就变了,金黄金黄还立起来,身周还带华丽特效,完了哇哈哈哈的笑着说你们很厉害啊,吃我一发龟派气功。 冷兵器的战场上来了个赛亚人,还能变身,这谁吃得消啊。 但剧本并非如此。 命运说你要不留后路的热爱,然后断然失去,在万丈高空的失足跌落中爆发,以君王般的愤怒和威严,踏上灯神的台阶,让世界都沉浮在你的座。 多好也多美的悲剧啊。 可我们的主角说不。 命运无法令他低头。 他反要扼住命运的喉咙。 说小子我看你剧本写的不太行啊,笔在哪换我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对不对,悲剧美什么美,要眼泪以彪炳的美也太难看了。 给我笑。 他说。 都给我笑! 白烂话嘛,让人笑不起来的白烂话是没有灵魂的好吧! 这是主角身为一代白烂话皇帝的尊严和骄傲。 但是啊,我亲爱的哥哥。 命运的笔不再我手里。 我锁能做的,只是将完整的至强的你送上最后的舞台,去面对他。 可如今,你有这般的力量么? 武道么? 我亲爱的哥哥。 “玩个游戏吧。” 路鸣泽说。 …… “唷,还回来啊。” 网管女孩往路明非身后张望。 “你弟弟呢,又丢外面啦?” “去去去。” 路明非跺跺脚,搓着手取暖。 “那小子回家了,网吧可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 此时,天色青白,将明未明,路明非和网管女孩站在网吧门口,午夜与凌晨换班十分最是寒冷,南方的湿气一股脑往你骨子里钻,路明非看了眼披着薄外套的女孩,外套里还是小吊带和热裤,露着大片年轻的富有活力的肌肤。 “再看,再看姐姐可要喊非礼了啊。” 女孩指间夹着烟,笑意盈盈。 她的笑其实很好看,却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了,是生气。 像是精致的人偶,优雅的笑一丝不苟,却死气沉沉。 她的心大概是在哭吧。 路明非想。 眼前又出现了路鸣泽那哀伤的脸。 “你带过小孩么?” “没啊。” “忽然问这个干嘛?” 路明非就叹气。 愁死了。 “小孩子真是让人头痛。” “嘴上说着玩游戏玩游戏,却连玩什么都不说,规则也保密,还信誓旦旦的说有奖品,说什么哥哥一定会喜欢,鬼才信他。” “哈哈哈。” 网管女孩捂着肚子笑。 “看你这样子,被弟弟耍了?” 路明非不接话,只是唉声叹气。 一支烟燃到了头,网管女孩看着逐渐亮起的天际线,把烟头摁灭在了苍白的手上。 疤又多了。 女孩眉目浅淡,并无痛楚,似乎这具身体只是人偶的壳,因伤痕累累而无知无觉,她只是借这坚硬的壳来人间走一遭,别人呢是长途跋涉去七八十年的光阴,她只是旅游。 旅游啊,二三十年也就够了。 “痛么?” “还好。” 女孩扔掉烟头。 “习惯了。 她说。 “我听说,抽烟是为了清醒。” “疼痛也能换来清醒。” “所以你是在……” “哈哈哈。” 女孩乐不可支。 “留学生就是留学生啊,总是说一些听起来好厉害的话。” “我都说了啦,是习惯,习惯啦。” 她摆摆手,往回走。 “外面冷,早点进来,姐姐请你吃泡面啊。” 她裹紧了外套,背影就更加单薄,像是瘦死的鬼。 “不要死。” 路明非说。 错觉么?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万千的鬼神虔诚顿首。 女孩脚步不自然的停顿,身形踉跄。 “要你多嘴。” 023 一碗泡面 她的声音好冷。 里面有什么,一颗支离破碎的心么? 女孩加快脚步,几乎是狼狈的冲劲了网吧。 先开的帘子因用力过猛而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哗啦啦的声响和水晶球摔碎一地的动静好像,那剔透的水晶球里有落雪的城堡,也碎了个白茫茫真是干净。 路明非回头来看,奇怪的自言自语。 “我不就是试一下作弊码么,至于这么大反应?” 他有心想叫住女孩,查看手臂。 和小魔鬼分别时他赠与了路明非一个言灵,还挺实用,只要看着人的眼睛说“不要死”,就能治愈他的伤势。 这不就跟游戏里的作弊码一样么? 路明非想。 言灵诶,超能力,哪个男孩子没梦想过隐身啊瞬间移动啊之类的异能。 不同于武道,武道那是一步一个脚印修上来的,那脚印上还有淋漓的汗。 言灵可太神奇了,只要说一句“不要死”,什么伤势都能好。 嗯,小魔鬼是这么说的。 路明非兴冲冲的想着试一试,割自己一刀么?他才不干。 平白无故割一刀,有病啊,他阎罗打起架来是不要命,那也得打架啊,自己一个人蹲着呢就给自己来一刀,被人看到估计已经开始打精神病院电话了好吧。 这不是女孩烫了自己一下么,大小也算伤口吧,还要留疤呢,路明非就想着试试看。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反应。 追上去也不合适,路明非索性放弃,另外寻个目标。 他蹲在路边东张西望,一双眼睛亮闪闪,望眼欲穿,就期待哪里蹦出个幸运患者让他试试言灵,放心不痛的哈,一下就好。 可惜大晚上的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路明非愁眉苦脸。 他现在的心态就好比走了十万八千里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了西天大雷音寺,见到我佛如来,有两个大耳垂的如来就说小伙子你来了啊,然后珍而重之地掏出神光棒,还在布林布林闪着光,,悲天悯人的说阿弥陀佛,拯救世界的重任就交给你啦施主。 你肯定是当仁不让啊,开玩笑那可是神光棒哦不对拯救世界啊,多光荣,于是你拿着神光棒兴致勃勃回到大唐,一边给世人传播光之国的福音一边期待小怪兽,等啊等啊等,小怪兽就是不来。 你就想啊,小怪兽是迷路了么? 很久之后,你终于明白,这就是个有奥特曼,却没有小怪兽的世界。 于是你感到了孤独。 路明非现在就很孤独。 他已经蹲路边看好一会蚂蚁了。 该说不说的,蚂蚁真是勤劳啊,一大早就出来觅食,开始了奔波忙碌,看样子蚁后下的KTI很重啊,完不成就不给回家之类的。 路明非呢目的很纯粹,既然找不到幸运路人,那找个幸运蚂蚁总成吧。 就是不知道言灵对非人类个体能否起效了。 总得试试嘛,实践出真知对不对,于是他就找到了一行正在行军的蚂蚁,排成长长的纵队,气势汹汹的前进。 只是看着看着,路明非就笑起来,觉得有趣极了,一时也忘了实验言灵的事。 看蚂蚁多好玩啊,谁小时候没看过蚂蚁搬家,挖土哇出过蚯蚓,路明非还听一个同学说过他在农村的童年,雾蒙蒙的清晨醒来下到田野桌青蛙,然后用捉来的青蛙去钓龙虾,一个热闹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进来,吃面了!” “听到没,大留学生!” 路明非恍然回神,循声看去,网管女孩站在门口,靠着门框裹着外套,又是一支烟,朦胧了她那淡漠的脸。 “来咯!” 路明非一溜小跑。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叫你都听不见?” 女孩望了两眼。 “看蚂蚁啊。” 路明非给她指。 “就那里,有一窝蚂蚁,在般饼干屑呢。” “你就看这个看的入迷!” “嗯啊。” 网管女孩摇摇头。 “搞不懂你们这些文化人。” 进了网吧,灯光明亮,路明非发现女孩眼圈有些红。 “你哭了?” “要你管。” 女孩冷下脸。 “吃你的面去。” “哦哦。” 路明非没有放在心上,女孩子嘛,哭一哭很正常啦,男孩子也会哭的呀。 你说对不对啊小魔鬼。 他们是在柜台里,女孩泡了面,这个时间吃,也不知该算夜宵还是早餐。 “哇,红烧牛肉诶,我的信仰呜呜呜!” “太夸张了吧。” “你不懂,我多久没吃过红烧牛肉面了知道么,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啊!” “噗!” 网管女孩连忙扯了张餐巾纸擦嘴。 “告诉你吃饭呢,别逗我笑啊,你才多大就二十年!” 路明非捧着纸筒,吹了口气,听了女孩的话,忽的就想起那一个个士兵年轻的脸来,他们曾在篝火旁听阎罗大人讲神奇的故事,还有好多难以想象的食物,比如名为方便面的物什,据大人所说竟无需烹煮,只用热水一泡,倒入调料搅拌,便能裹腹。 更神奇的是,此物竟有多种风味,红烧牛肉,香菇小鸡,老坛酸菜,海鲜鱼板…… 当时就有个士兵问了。 “大人,海鲜是什么?” 与现代不同,九州啊,那是个很多人从生来到死去,都见不到海的地方。 “想什么呢,喂,醒醒!” 女孩拿手在路明非眼前晃。 “我在想,你手艺真好。” 路明非笑嘻嘻。 “贫嘴,还手艺,泡个面还有难度啦?” 女孩说着,又看了眼路明非。 刚才,这个少年忽然就好陌生。 像是换了个人。 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女孩想起了很多年前住隔壁家的大爷,大爷家墙上贴着“烈士之家”的牌子,逢年过节的就有领导提着米面牛奶过来看望,是个很受尊重的人。 听人讲,大爷年轻时参过君,还上了战场,那个年月当兵是光荣的事。 光荣啊,比钱可重要多了。 一场仗下来,大爷丢了条胳膊,好歹回来了,当年和他一起参军的人全把命留在了那。 小时候,女孩经常见大爷靠着墙根晒太阳,用他仅剩的胳膊慢慢卷烟抽,这是他在战场上带回来的习惯,女孩有些怕他空空的袖管,只是大爷每次见了她就咧嘴笑,大概是开心的。 渐渐女孩胆子也大了,偶尔和大爷一起晒太阳,他就把珍藏的牛奶拿出来给女孩喝,还有奶糖,然后闻着卷烟,也不点燃,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起他那些死去战友的事。 后来想起,女孩就猜啊,大概是有小孩子在吧,有小孩在,大爷是不抽烟的。 至于大爷都说了什么,当时的她还小,只顾着糖和牛奶了,哪里会在乎一个断了胳膊的老人家含糊不清的念叨呢。 她多少是有些后悔的。 对于大爷来说,他和战友们的回忆,可比牛奶和糖还要醇厚。 只是大爷也应当知道这小孩没在听他的絮叨,或许大爷只是说给自己听,也或许是给那些个死去战友的魂灵。。 但大爷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深深烙印在了女孩的脑海。 过去这么些年也从未褪色。 就在刚才,路明非走神时不经意的流露,像极了大爷回忆他死去战友的神情。 女孩忽然觉得路明非好神秘。 这个少年嘻嘻哈哈的外表下,似乎藏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那是比她的过往,更加深沉的绝望。 024 晚安 你放了火腿肠!” “居然还是两根!” 路明非感激涕零的都快哭了。 “好人啊!” 好吧网管女孩觉得自己可能是言情小说看多了,要不然就脑子进水了,就这家伙还绝望,以路明非的性子,估计世界末日了还能笑出来呢。 那边火山喷发流星雨稀里哗啦,这边路明非捧着红烧牛肉的泡面笑的像个傻子。 多好。 “爱吃不吃,这火腿肠临期的,给你就当废物利用了。” “一面之恩,没齿难忘。” “喂喂喂,要感谢的话,面里可还有两根火腿肠呢。” “那,两腿之恩?”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个人又笑起来。 “不好,都是你,说什么话,现在面都快凉了,赶紧的,吃面吃面!” 路明非是真的很久没吃过泡面了。 在九州二十余年不提,就算去九州前,婶婶也老念叨着方便面不卫生,没有营养,不上档次,很无奈,中国的妈妈们都这样,在他们眼中,泡面就是五毒汤,可乐是砒霜兑水,辣条更是要你命三千。 说来说去,还是得算白开水,尤其温度在40至60的温白开,那简直就是神仙水,长生不老液,有病治病无病预防,妈妈喝了都说好。 正是在如此高压下,不知道多少年轻的孩子发誓,将来有钱了,一天吃他五包面,从红烧的吃到卤肉的,一个月不带重样。 只是想想口水都要下来了,所以说年轻多好啊,年轻的快乐如此简单,简单到你都想不到二十五岁的自己还在每天以泡面度日时,充斥心中的只有生活的重压工作的繁杂,还有对满口指标需求却不知如何执行的上司以及傻逼同事的亲切问候。 此时的泡面只为了吃饱,还有节省时间好去赶下一份材料,你甚至都已经忘了年轻时有关泡面的奢望,就算想起也只觉得可笑。 是吧,多可笑。 路明非就不一样了,他痛快淋漓的吃光了面,又吨吨吨的喝光了汤,最后用塑料勺子把桶壁上的调料渣滓仔细刮出来,一一吃下。 放下泡面纸筒时,那叫一个干净,网管女孩早就停了,女孩子胃口很小,一半的面就饱了,剩下的时间就看着路明非,不得不说,这人吃相还真下饭啊。 “舒坦!” 路明非脱口而出。 “有酒么?” 网管女孩没好气。 “你多大就喝酒,好的不学偏学坏的” “我准大学生好吧。” “随便你。” 她哼了声。 “青岛还是雪花?” “梅子酒呢?” 说完网管女孩就用一种“你再逗我玩姐姐就拿高跟踹你”:的恐怖眼神看他。 于是路民非一愣,这才想到。 哦,我已经不在九州了啊。 他在那边养成了饭后喝点梅子酒的习惯,活络气血,有利于习武。 最开始师傅埋的,他的手艺不行,还是小师妹埋的梅子酒有味道。 再后来,他就只能自己酿,自己埋,奇也怪哉,明明工序跟小师妹教的一样,她特地写在了纸上就怕笨手笨脚的路师兄忘记以后没了酒喝不习惯,可路明非一步步照着做,成品还是差了点。 后来他想了很久,某日醒悟,大概是,喝酒的人不对吧。 人们总说阎罗喝酒豪爽,一杯一杯复一杯。 以前不是这样的,一杯他的,一杯师傅,一杯小师妹。 过了这么些年,他也就一人喝三杯。 说来说去,是开头就倒三杯的习惯,一直没改。 “不好意思,记错了。” “通宵后遗症么?” “这是啥?” 女孩就给他解释,语气淡淡,指间的烟袅袅朦胧。 她说所谓的通宵后遗症啊,就是在你通宵上网后大脑会很不清醒,容易搞混一些事情,走路也摇摇晃晃,跟喝醉了酒似的,脚下踩棉花。 还有的人呢,他们看到日出,会觉得恐惧,这也是通宵后遗症的原因。 他们是在想,啊我到底都做了什么,一晚上的时间就这样浪费了,于是就空虚咯,然后后悔啊什么的,总之就是一些很负面的情绪。 说这些话的女孩,远远望着窗外,天的远方透着熹微的光,世界将醒。 于是她起身说。 “我要走了。” “天亮了,该回家睡觉咯,晚安啊大留学生。” “这个点应该说早安才对吧。” “你这人,找不到女朋友吧。” 女孩叹了口气,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天亮说晚安啊,没看过么,杂志上很火的呀,多浪漫的一句话。” “这杂志讲的什么,跨越半个地球的爱恋么?” “跟跨越半个地球有什么关系?” “你看啊,天亮说晚安,就是你那日出,我这日落,不是跨越了半个地球的时区是什么?” 网管女孩捏着下吧,若有所思。 “好有道理。” “等等,重点是这个吗!” 他有些无奈了,跟这个少年说话好累啊,这跳的也太快了吧,真想打开路明非的脑袋看看里面的构造,女孩特别怀疑她那头盖骨下面不是大脑,是兔子什么的玩意,不然无法解释他的脑回路,也太跳跃了吧。 “不跟你闹了,天快亮了,我得回家。” 女孩整理衣服包包。 路明非也起身,伸了个懒腰,骨骼关节就噼里啪啦响,好似春日里的鞭炮,气象万千。 昨日是他第一次站桩,进度喜人,尤其是这具身体,路明非显著的感到与九州的不同。 在九州时,他本以为自己的天赋已出类拔萃,万中无一。 这不是他自夸,是师傅说的,也是九州武林的共识。 但如今,他回来,从桩功重新修起。 赫然发现,这具身体的潜能,竟远胜他在九州时的那具。 或许,是黄金瞳。 他在九州未点燃黄金瞳,但回来后,第一次站桩,便激活了龙血,将黄金瞳点燃。 和小魔鬼聊了番后,他因何被师傅一眼看中的原因也找到了,龙啊龙,就出在这个龙上。 师傅传承的是龙蛇秘传,路明非呢又大概率是个混血种,至少体内有龙血这点做不得假,所以了,一个混血种去修龙蛇秘传,不是万中无一的奇才是什么。 可不对啊? 路明非有一点实在没想通。 按理说龙蛇桩已经很适合他了,对一个混血种来说,评一句量身定制也不为过。 那为何他无法以龙蛇桩成就武圣? 反倒是如今重来,以开天桩打底,更为妥帖。 025 路远马亡 想啊想,还是没个结果,路明非索性放弃思考。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就一般般,做事情也没多少耐心,如今最擅长的习武若非师傅每天跟后面盯着也坚持不下来。 总之是个很普通的少年啦。 真要说的话,最擅长的事,估计就是放弃了。 想到这里路明非就有些心虚。 说真的放弃多愉快啊,不用努力了,玩玩游戏,混吃等死。 只是,有些事,还是放不下呢。 比如,习武。 他已受够了无力的滋味。 那样子真是难看。 所以,习武。 门外还是有些凉,两个人搓着手,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成了白雾,路明非张嘴哈了两下,看白雾扩散逐渐稀薄,真是有趣。 “留学生今天什么打算啊。” “嗯,你知道最近的武馆在哪里么?” “武馆?” 网管女孩一边打哈欠,一边好奇的看过来。 “怎么,你要学武啊。” 想到这里,女孩忽然发现,路明非还真有几分英武之气,和如今流行的女性化审美不同,路明非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阳光,自信,明明体型匀称,并无夸张的肌肉,却给人一种踏实感。 是个值得依靠的男子汉呢。 她暗暗想。 “习武当然是要习的。” 路明非还在玩哈气的游戏,女孩人都看傻了,心想她怎么就眼瞎了居然认为这家伙值得依靠呢,这心理年龄幼稚园不能再高啦。 “不过,找武馆是有别的事。” “哦,做什么?” “踢馆啊。” 路明非爽朗的笑。 “让我来称量称量,这座城武者们份量。” 女孩瞪大了眼,完了就一巴掌糊在他肩膀上。“你拍武侠呢,还称量称量,这么大本事啊,小女子这边通宵费二十五,泡面加火腿算你十块,诚惠三十五大洋麻烦结一下谢谢!” 路明非就搓着手嘻嘻的笑。 “不是说好请客么,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而且我又不赖账,现在嘛手头有点紧,回头周转开了请你吃大餐啊。” “呵,手头紧,姐姐我在网吧,这话听了没一百也有八十,你们男人啊,就是……” 说着女孩忽然一愣,翻了翻包,惊叫一声。 “忘东西了么?” “嗯,一封信,大概是在抽屉那。” “还说我,你不也是丢三落四的。” “通宵后遗症嘛,姐姐我也通宵了,难免的。” 她就着急的说。 “你不是习武么,跑的快吧,要是被换班的人拿走就麻烦了,快点去一趟,白色的信封,你见了就知道了。” “哦哦。” 路明非转身,往回跑。 女孩在原地站了会,静静的看少年的背影远去,低下头,裹了裹外套,匆匆走了。 “白色信封,白色信封。” 果然,正如女孩所说,他见了信封就知道了。 上面没写地址,也没盖邮戳,只是用清瘦的字体写着。 “路明非亲启” 这是,给我的信? 路明非挠挠头,发现信没封口,就往里看。 顿时瞪大了眼。 他受惊的兔子般弹起头,左顾右盼,警觉的检查,确定了旁边就一个网管正用电脑看柯南,除此之外再无可疑人物,方才小心翼翼的抽出信纸。 打开,字迹精瘦干练,笔锋瑞丽陡峭。 “听姐一句话,能读书是好事,很久之前姐就看出来了,你将来肯定了不得。” “所以啊,有什么困难,无所谓,大留学生怕什么,挺过去还是一条好汉。” “有人以前送给我一段话,有点意思,我呢就转赠给你。” “要有最朴素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哪怕明日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落款是一个简笔的笑脸。 路明非也跟着笑了。 “这么文艺啊,不是海子的诗么,还写错了。” 路明非就想象着女孩一手烟一手笔,淡淡的眉眼笼罩在了暖熏的雾里,在纸上写清瘦又锋利的笔记,是如她叉着腰骂人一样的光景。 也不怕把信给点着了。 路明非小心折好信纸,再往信封里看,是一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路明非点了点,两千。 这是,怕我离家出走,饿死在外面么? 路明非想。 可姐姐啊,我们刚认识吧,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呢,直接借我两千块,就这么相信别人,不怕我携款潜逃啊。 路明非捏了捏,原来两千块的现金这么厚,还怪沉的。 “喂,有空啊。” 正看柯南的网管接起电话。 “游乐园,谁请客啊。” “我昨天发工资,怎么了?” “就两千五能干什么,还一还信用卡就差不多啦,姐妹江湖救急啊,最近不是手头紧么,以后妹妹周转开了请你吃大餐咯。” 路明非愣了愣。 噗嗤笑了。 捂住了脸。 然后笑弯了腰。 网管头来奇怪的目光,压低了声音,继续说电话。 路明非想起和女孩分别时对方说的。 真的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两千五,确实不多啊。 路明非想。 他慢悠悠的往外走。 女孩既然兜了个圈子把钱给自己,想必,现在已经走远了,大概是怕我不会收之类的。 路明非想起了女孩手臂上的烟疤。 还有那条好看的紫色腕带。 五月啊,这么热的天,戴什么腕带。 出网吧时,恰好日出。 那是红色的热烈的光,在大地上以白驹也追不上的疾速铺展开来。 路明非眯眼望去,长长忽出一口气。 “让我想想。” 他灿烂的笑。 “从谁开始呢?” 于这座城的武馆而言,今天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没有比赛,不必废寝忘食的加练。 八点半按时打卡上班,和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 陈平安拎着豆浆小笼包吃完,扔进十米远的绿化旁垃圾桶里,老大爷散布似的慢悠悠的走进武馆。 说是武馆,但时代毕竟不同了,打打杀杀早已是过去式,他们可是正经行当,合法公民,就连武馆大厅的墙上都挂着个大大的“仁”字。 按馆主的意思本来是想挂“忍”的,这字多好啊,一看就能活得久,不是有部动画片都拍了嘛,忍者神龟忍者神龟,都神龟了,怎么着活个千年不成问题吧。 看看,这就是忍这一字的奥妙。 当时馆主对着包括陈平安在内的三个教练,唾沫横飞的说了三小时,美其名为团建,说如今最新潮的互联网你们知道吧,都这么搞。 可陈平安总觉得馆主这不是团建,就是脱口秀吧,还是能把人说睡着的那种,至少他们三个教练就睡了俩,馆主气的扣了每人三百工资,好在陈平安小时候跟师傅练武养了个睁眼睡觉的本事,否则他的工资也得扣。 想到这里他还是心有余悸。 026 踢馆 嗯,想远了,关于这个字啊,馆主分明那么推崇“忍”,怎么最后还是挂上了“仁”呢? 主要还是他们武馆教的是中华古武术,太极剑八卦掌什么的,挂个小日本的“忍”也不合适啊,别人一进来还以为你们教忍术呢,就火遁·豪火球之术那种,回头人家兴冲冲过来学你说不好意思我们不教,然后指了指说忍术的话出门右转精神病院谢谢,人家一个电话投诉了可咋整。 这年头做买卖可不容易。 陈平安在大厅对着“仁”发了好一会呆。 一看时间,还有俩小时下班。 他很苦恼。 这可怎么办,找点什么乐子打发时间呢? 习武的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他当时就笑了,我可真是幽默。 这什么年代了啊,二十一世纪,大家都在向钱看,习武有什么用,你不分寒暑练个三十年,到头来还不是一枪撂倒的事。 退一万步,习武你吃什么呢,就算保镖吧,现代都要求人点枪械精通,你愣头愣脑的把技能点全扔进了古武里,跟不上版本啦兄弟。 这不是陈平安的感慨,是他师傅喝醉了酒说的话,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啊,到底是被时代淘汰的货色,就该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拿点残羹冷炙,勉强度日。 陈平安也曾有满腔热血,只是凉了,他幼年拜师,三年站桩十年把式,到头来还不是窝在个小小武馆领每月三千五的工资。 如今想来,什么热血什么江湖什么武,果然,还是小说看多了做的白日梦。 所以,习武什么的,应付应付得了。 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若真有武。 他想。 定要去四方讨教,和高手过招,喝醉烈的酒,快意恩仇。 想着想着,一时竟有些痴了。 陈平安摇摇头,笑了笑自己,心想今天是怎了,跟老人一样容易感慨。 他又想起师傅说的话,人是很玄妙的,尤其是武者,每有大事即将发生,便会心生感应,也叫心血来潮,总之就是胡思乱想,直到大事真的发生,你啪的一拍大腿,对咯,我早知如此。 立地一声巨响,陈平安一振。 什么声音,打雷么? 想着,陈平安的心跳却没来由的加快几分,他抿了抿嘴,一抹手心,竟已是密密麻麻的汗。 师傅说的,心血来潮。 他霍然起身,往大门处走。 越走脚步越急。 三两步已改走为跑。 跑更是不快要是疾奔。 可一转出,眼前就是门口,便不自觉的慢了,抬脚落下像是猫儿,怕惊扰了什么。 会惊扰什么呢? 他想。 终于,他看到了。 在门口,一个少年立在那,,在早晨耀眼的光里,如苍松似翠竹。 少年见有人出来,便开心的笑了,那双藏着灵韵的眼也好似亮起,双手抱拳。 他说。 “有礼了。” 那架势真是正啊,陈平安一个恍惚,竟从少年身上看到了师傅的影子。 宗师气象。 可怎么可能,师傅那可是醉心武道一甲子才养出的气度,眼前这人,分明还只是少年。 少年脚边是碎裂的牌匾,陈平安眼尖,那是馆主花大价钱订做的,就冲一个古色古香,一方牌匾十万块。 十万块,够他干三年活了。 陈平安看着地上十万块的残尸眼皮直跳,第一反应就是心痛,虽然不是自己的钱吧,但还是心痛。 可转念一想,人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江湖规矩,上门二话不说先砸招牌,意思就是咱来踢馆了,您看好咯,有本事就给接着,没本事,哼哼。 馆主和另外俩教练也出来,人算是齐了。 少年便点点头,说了句。 “大周龙蛇秘传二十六代掌门,阎罗。” “请赐教。” 陈平安与那少年的眼对视。 耳畔似有雷声滚滚轰鸣。 他见那双眼中有熊熊的火。 还有某种夺人心魄的巨物咆哮不休。 那是已沸腾到了极点的战意。 何为武者? 这便是了。 自今日起,陈平安维持了二十余年的人身观,碎了稀烂。 而新的名为野心的渴望,已撒下星星的火种,只等他日一朝燎原,再成滔天之势。 有一个雄浑的声音在陈平安的心头回响。 那似乎是少年温润的言语。 又似乎有千万人应和。 那声音只说一字。 “武!” 于这座城的武馆而言,今天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但他来了。 自称阎罗的少年郎。 这名字乍一听,还以为是哪个中二男孩看了两本小说就热血上脑给自己安的诨号。 事实却并非如此。 但凡见了少年郎的人,无一不畏其如渊似岳的气度锁折服,叹一句阎罗也真个实至名归。 一个上午,大小武馆一十三座,少年郎一一登门,开口一句请赐教,而后便打。 陈平安从前看到过一些老单位门口的对联,白底黑字写着。 “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 不知怎的,躺在医院里脸上敷着冰袋的他,忽的就想起了这句话。 大概是,他从未想过,这份教练工作,竟如此危险。 他们今天是,高高兴兴上班来,鼻青脸肿医院去。 阎罗用了不到十分钟。 或许更少。 至于踢馆结果,阎罗是个很有风度的人。陈平安只能如此说。 毕竟他出门时不忘给他们叫救护车,这举动实在暖心,就是您老都知道要叫救护车了,下手能轻点不。 等阎罗一走,馆主就开始大呼小叫,在地上滚来滚去说好痛好痛,这是什么怪物! 有邻居见情况不对,叫了警察,人一来,问馆主咋回事,馆主就嘿嘿嘿的笑,说警察同志麻烦了,我们就同事切磋,没收住手,害您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警察又问了其他俩教练,得到的答案和馆主一致,轮到陈平安也懒得问了,叫上人开着车收队就回去。 所谓民不举官不究,你总不能拉着人手说不行,我觉得你有冤屈,你是受害者呀,跟我走一趟吧哇呀呀呀。 警察一走,馆主就朝陈平安仨教练挤眉弄眼。 “别看老子爱钱,老子也是练家子出来的好吧!” “江湖恩怨江湖了,江湖儿女江湖老。” 馆主哈哈的笑。 然后低声说了句。 “师傅诶,没给您老丢人吧。” PS:求一下推荐票月票,家更卡+1,。 027 少年宫 到了医院可热闹了,外伤科门口全是大老爷们,一打眼还全认识,这边捂着黑眼圈说你好你好,那边边抽冷气边抱拳道一句久仰久仰,全市武馆的教练馆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也没哪次像今天一样人这么齐啊。 上一次这么多人聚一块还是三年前,也就每个武馆出三个人,哪里这么壮观。 当时呢半全国武术大会,他们呢就一起练,人多了也方便切磋不是。 毕竟武术武术,不打哪里来的进步。 这回倒好,十三家武馆,一网打尽。 医院这大夫都给看笑了,听了半天也搞了明白,原来这些个武馆这么多人,竟全栽在了一个孩子手里。 他就问啊,你们让一孩子打成这样,这事闹挺大啊,警察怎么说? 馆主就一摆手。 “能怎么说,我们就没让警察知道。” “江湖规矩啊,你行外人也不懂,我们输了呢是技不如人,不好好回去练也就算了,要有谁把这事捅出去,是得被同行戳脊梁骨的。” “我可没脸做那种事。” “祖宗蒙羞啊。” “就是就是。” “要是被人踢馆输了还告官,让师傅知道了他能把我腿给打断咯。” 医生听这些个馆主你一言我一语,他只觉得难以理解,这些人鼻青脸肿的,医药费都花了不少,而且听说人小孩还打坏了挺多东西,没想到放馆主眼中,还是他们技不如人,别说生气上火了,他们似乎还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上一钻,压根没想着去找那小孩麻烦。 而且,医生能明显的听出这些人言语间对那小孩的推崇。 被人打了还说一句,打的好。 嘿,活这么大头一回见,真稀奇。 那边教练也有趣,做那等着护士叫号的工夫还攀比上了。 “你坚持了多久?” “怎么着也得有个三招吧。” “吹吧你就,还三招,你小子什么货色我不知道,人阎罗打你还用出第二招我跟你姓!” “骗你我是狗,馆主他都看着呢,三招就三招。” “你这么能耐,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 “来啊,比划比划。” 眼看两汉子瞪上了眼,红着脖子吼起来,路过的护士看不下去了,手里还拿着注射器呢,针尖寒芒那个慑人。 “安静点,看病呢,要打出去打!” 这一声下来,两人就跟小鸡仔似的没了言语,乖乖坐好了。 几个馆主凑一块,低声讨论着那阎罗什么路数,他是自报家门了,可也没听说哪里有龙蛇秘传这门工夫啊,而且龙蛇秘传前还有个大周,这个他们就真不懂了,大周是什么,地名么? 讲的类了,一人呷了口茶,拿眼一扫,便轻笑一声。 “大家伙都来其了嘿。” “您这话可差了,还少了个。” “哦,谁?” 几个馆主面面相觑,心照不宣的笑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 “叫他小子那么狂,不就是带出了个金牌么,看他今天栽不栽!” “走走走,同去同去!” 说着,几个人扯针头的扯针头,撕绷带的撕绷带,风风火火的往外走。 医生护士今天那可算是开了眼界。 “干吗干吗,你吊瓶还没挂完呢要去哪!” “还有你,刚缝好的伤口,再走就得裂了!还不快回来坐好!” 一馆主戳了戳旁边那人。 “听到没,说你呢,挂吊瓶去。” “多管闲事,你自己咧,血都飙出来咯。”‘这人就看了看手,浑不在意的把绷带缠紧了些。 “小伤小伤,想当年跟师傅习武那阵子,哪天不被他抽的下不了床,还不是得照样去站桩。”’ “这话倒是,现在的年轻人哦,就是吃不了苦。” “不对吧,你看那阎罗,二十岁都不到吧,啧啧啧,可了不得!” “真不知道跟哪学的功夫,这身手真俊,不得不服啊,老咯老咯。” “不说了,赶紧的,去晚了可没好戏看咯。” “哈哈哈。” 豪爽的笑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只留下医生和护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哭笑不得。 寂静持续了许久,直到一个实习生小护士怯生生举起手。 “我也想去。” 少年宫。 若有外国人,听了少年宫这名头,指不定就往灵柩宫啊少林寺啊之类的武林门派上联想,顿时心生向往,认定了此处乃一等一的武学圣地。 所谓圣地,肯定就地处偏僻清幽,云遮雾绕,若有人来求学,得一步一揖首,十步一长头,充分显示出你的拳拳向武之心,才能得到少年宫内高人的认可。 然后高人就出来啦,说一句小伙子真不错,报名费五千一学期,去那边窗口交一下先。 说白了,所谓少年宫,不过大一些的培训班罢了,还是多个培训班的综合体。 你往里走,左边教室一群小孩坐在小桌前下棋,凝神细思,右边一群纤细的少女穿着蕾丝短裙,长长的腿包裹白丝踢腿跳跃。 那个谁把口水擦一擦,诶,她们还只是孩子啊,警察先生,请把聚在这里围观的变态们全拷走,一个别留。 什么手铐不够了,用皮带啊死扑街! 总之,少年宫是个神奇的地方,设立之初是为了培养孩子们的爱好,素质教育嘛,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学习之余肯定得有爱好的对不对。 当然,说是爱好,更多是小孩玩闹的地方,谁要学芭蕾会来少年宫啊,真正有条件的还不是请了一节课四位数的私教在家练,真没听说过在少年宫里学出成绩的例子。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前年,少年宫剑道班出了个怪胎。 人又帅,又能打,完了就在少年宫的剑道班上课,愣是拿了个全国金牌。 楚子航。 这三个字俨然成了少年宫的传奇。 他夺冠的照片还挂在少年宫的入口最显眼处,也不知领导怎么想的,正常人都是强上排一列照片,细数曾经的荣耀和历史。 少年宫就不一样啦,楚子航就是那面强。 他们把照片放大,继续放大,大到什么程度呢,领导一看说不错,当墙纸吧,刚好合适。 于是家长孩子一进门,就见到楚子航冷峻的帅脸,他在墙上一手金牌一手拿剑,明显能看出,楚子航拿金牌的姿势漫不经心,只是应付公事,但持剑就不同了,他那只拿剑的手是如此的稳,如此用力,小臂上绷起的肌肉线条充分诠释了纯粹的力之美。 荣誉于他,不如剑在手。 028 剑道班 剑道社的王老师本来是拒绝的,他们好不容易出了个天才学员,被拉去当宣传工具算怎么回事,真是岂有此理,这是对剑道的亵渎啊可恶! 直到第二天剑道班接到一叠的报名申请,一翻全是十五六的青春女孩,她们不在乎剑道社教什么,也不像有的男孩子那样进来先问一句你们这发斩魄刀么,女孩子们的目的相当纯粹且美好。 楚子航呢,报名了就能跟他一起训练了对不对! 教练,我要学剑道! 很快的,少年宫名声远扬,甚至压了其他武馆一头,竟真个坐实了武学圣地的名头。 而今天,武学圣地遇到了自创立至今,最大的危机。 阎罗。 中午,少年宫食堂。 自接到消息至今,王老师紧皱的眉头就未曾舒展。 提心吊胆了一上午,那心态真是,秋后问斩的江洋大盗也不过如此。 眼看着饭点到了,人总不能饿着吧,更何况到时阎罗登门了真要打,没力气可不行。 王老师就带着一列教练和学员,浩浩荡荡去了食堂。 该说不愧是武学圣地啊,或者是楚子航的吸引力过于显著,少年宫的剑道班就是与众不同,其他武馆能有七八个学员就不错了,哪像剑道班,乌泱泱的排开,真个壮观。 到了食堂,有人就问了,王老师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他就大手一挥,大鱼大肉给我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点饭钱。 这话说的在理啊,江洋大盗问斩前还给一顿好饭呢,黄泉路上好有力气是吧。 搁前面排队的少年听了就一惊,回头好奇的看,伸长了脖子还跟袋鼠似的跳啊跳,像是在说哪里来的地主土豪,真有钱嘿! 待看到剑道社统一的黑色制服,那少年眼就亮了,时不时就转头,还期待的笑啊笑。 王老师可不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正想着阎罗的事,古板的脸上满是严肃,还跟周围的教练学员小声交流。 打好饭,找了个空桌坐下,他就开始了叮嘱。 “中午呢,菜是好菜,大家也得节制,七分饱就行了,吃了都回去午睡,养好精神,为下午做好准备。” 众人就点头,面容肃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桌出了什么事,一群统一黑色制服的壮汉不苟言笑,每张脸上都写着“我家好像死了人但我不知道死的是谁总之我很不爽别来惹我”这么多字。 有个声音就小声的说了。 “我是不是要礼貌性的哭一下啊?” “圆圆,别吵!” 王老师沉呵一声,这桌的都是教练和学员中的好手,每个他都叫得上名,其中最属圆圆不着条,说话不经过大脑,让人无奈。 “老师,不是……” “闭嘴,听我讲!” 王老师就好似战场上的将军,正下令呢,军情如火,哪里听得进别人的话。 他笔直的坐,双手置于双膝,剑道班顾名思义,教的就是日本剑道,讲究的就是一个静。 正如动漫里的剧情,两名剑客狭路相逢,对立不动,彼此把手紧握剑柄,用目光盯着敌人的双眼,乍看上去无声无息,但战斗早已开始,谁的精神有了松弛,剑便出鞘,出鞘便见生死。 王老师也讲究这个,无论如何,敌人就要上门踢馆,他们首先在精神上就不能输了气势。 他就盯着学员打的食堂免费的紫菜蛋花汤,看黑色的紫菜和蛋花沉在汤里,严肃的面容,仿佛悟出了人生的真理宇宙的终极,总之就是超厉害的东西。 “汤里有虫子么?” “别吵,老师在思考。” “哦哦。” 王老师终于开口。 “敌人自称阎罗。” “哇,一听就很有气势的名字呢。” 王老师选择无视。 “一个上午,阎罗连挑十三家武馆,无一败绩。” “而今,我们少年宫剑道班,是仅剩的一家,也是最后的脸面与尊严。” “敌人来势汹汹,谁都不知道这阎罗究竟有什么目的,意欲何为。” “据我猜测,他是想踩着我们这些武人的名头上位,以扬名立万。” “那个,其实有没有可能就是阎罗只是单纯的想找个人打架切磋而已呀。” 王老师继续无视。 “我们是武道协会中成绩最好的一家,换成古代就是这座城的武林盟主,所谓执牛耳者,扛旗只人,所以责无旁贷,绝对不能输,不能让武道的旗帜在我们这倒了!” “我怎么没听人说还有盟主之类的设定,大叔你拿错剧本了吧喂!” 王老师不愧是教出了全国金牌剑道天才仕兰校草女生偶像楚子航的老师,养气功夫就是了得。 “圆圆你够了!” 他拍桌怒斥。 餐桌边沿,缩成一团正吭哧吭哧仓鼠似的咬鸡腿的女孩,茫然的抬起圆圆的头,露出圆圆的脸,眨了眨圆圆的眼,嘴上还叼着咬一半的鸡腿,眼神清澈如见底的溪,满是无辜。 她缓缓摘掉耳机,动作慢的让人产生这其实是个机械少女吧的错觉,毕竟只有机械少女才会因延迟而卡机。 “有事么?” 她含糊不清的说,一下一下吮吸鸡腿。 王老师维持他古板而严肃的脸,轻轻摆手。 “嗯,没事,你继续。” “哦。” 圆圆就戴上耳机,一卡一卡的低头继续咬起了鸡腿。 见此,这桌的教练和学员都悄然松了口气。 不知怎的,总觉得打扰这个少女吃鸡腿是件罪孽深重的事呢。 王老师松口气之余,不禁沉思。 既然圆圆在愉快的吃鸡腿,那刚才插话的是谁? 他便用充满审视的严肃目光,与每一人对视,试图以此逼迫出战前扰乱军心之人。 看到第一人他就愣住了。 “为什么我们这桌会有外人!” 王老师指着正抱着猪蹄啃的少年质问他的士兵。 “那个,我最开始就想说的,是你……” “我在问!” 王老师啪啪啪敲着餐桌。 “为什么我们的内部会议里混进了个外人,啊!” “安静点,吵死了!” 工作人员说。 “对不起,给您造成麻烦,真是抱歉。” 王老师深深低头。 “从刚才起我就很想说啊,你们这桌,尤其是你,声音也太大了吧,这里是食堂,公共空间,多少也注意点影响啊。” “实在对不起,不好意思,真的万分抱歉!” 029 王老师的百年孤独 等食堂工作人员走了,王老师脸一板,行云流水的指着换了个猪蹄啃的少年,嗯这小孩饭量这么大的么,一会工夫就吃了个猪蹄。 “谁能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几个教练学员面面相觑。 王老师更生气了。 “你知道如今局面多紧张么!” “阎罗啊!” “连挑了十三武馆的凶人!” “不用想,以他的作风,肯定就在赶来的路上!” “甚至于!” 王老师面容沉肃。 “阎罗他,已经到了少年宫,也不一定。” 说着,王老师还用警惕的目光,扫视食堂。 几个学员和教练都被他这态度给搞得紧张非常,齐齐喉头一动。 “这是赌上了武者荣誉和尊严的严肃决斗!” “他要踢馆,我们就接着!” “而且要接的漂漂亮亮,让人挑不出毛病!” 尽管压低了声音,但王老师还是相当的气势凛然呢。 “你们都给我搞清楚啊,我少年宫剑道班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怎能让一无关外人随意参加战前动员,此乃大忌!” 有人就举手了。 “那个,老师,他其实说过的,他不是外人。” “他不是外人是什么!” 王老师高高抬手,轻轻落下,拍桌的动静好似蚊蝇,让人不得不叹一句好一手刚柔并济的掌法。 “啊,告诉我,他没穿我们剑道班的制服,还说不是无关之人,那他是什么!阎罗么!” 说着说着王老师都笑了,他觉得自己真是幽默,看看看看,什么叫每逢大事有静气,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这阎罗都要上门了还能幽默一下,真是了不得。 是啊,多幽默,人家阎罗什么人,一上午转战十三武馆而不败,这也是人家生不逢时,要在古代,就阎罗这功夫一个武状元那是手到擒来,上了战场那就是以一当百的绝世猛将。 假如阎罗他生在三国啊,届时就不是三英战吕布了知道么,那该是阎罗战天下,在这位猛人面前,什么吕布三英,不过插标卖首之徒尔! 虽然是敌人,但王老师觉得他与阎罗是惺惺相惜的,在精神上达到了共鸣,他能理解阎罗,一身的好功夫无处施展,哪怕挑翻天下武馆又如何,意兴阑珊。 想到这里王老师就是唏嘘不已,还想啊以后有机会得把楚子航介绍给阎罗认识认识,那小子学剑道真是天赋惊人,跟自己算是糟蹋了,如果能跟阎罗学上一招半式,也不枉费楚子航交的两万学费。 就这么个武道强者,宗师一般的人物,听说年纪还不大,那更是天赋惊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古英雄出少年,阎罗这便是了。 似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啃猪蹄正欢的小孩,一点都不搭好吧。 “是啊我就阎罗。” 少年叼着猪蹄,明明是油乎乎的脸,笑起来却那么干净。 等等他说什么? 王老师凝固了。 有一个成语能准确的形容他如今心情。 呆若木鸡。 终于,他回过神,艰涩的开口。 “你是?” 路明非就放下猪蹄,不知怎的王老师心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大概是,看到刚刚幻灭的偶像又活了过来吧。 然后路明非抓起鸡腿。 他一边吃,一边冲在座的剑道班众人抱拳,热络的点头抬眉,笑嘻嘻的脸没个正形,却无一人再敢小觑。 道理是这样的,同样放浪形骸,你一普通人那是没教养脑子有病,放在洪七公身上那就是高人风范心性洒脱。 路明非就很洒脱,丝毫没高手的偶像包袱。 “在下大周龙蛇秘传第二十六代掌门,阎罗。” “诸位有礼啦。” 王老师很想找个地方死一死。 或者眼一番晕过去也行。 就现在,立刻,马上。 可惜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还没进化出用精神干涉现实的手段。 除非你的眼睛能变色,还运气好抽到个不错的言灵。 明显,王老师没那么好的运气。 多年以后,面对天下第一武道大赛人山人海的擂台,剑道班的王老师准会想起阎罗第一次登门带他见识真正武道的那个遥远的中午,当时阎罗还是啃着猪蹄笑容阳光的少年,人们还不知道龙和混血种代表了什么,至于玛雅人锁留下的2012世界末日预言,也只当是古人不知所谓的幻想罢了。 在天下人为新一代武圣头衔花落谁家而争论不休时,竟奇迹般的达成了共识。 也即,初代武圣的人选,毫无争议。 有且只有一人。 谁都能说出他的名。 天下第一。 作为最早结识初代武圣的人之一,受国内外多家媒体邀约,王老师终于首肯,他拨开历史的迷雾,跨越漫长岁月的山水,回到了少年宫的食堂,看着那笑容干净有如邻家男孩的少年。 “又有谁能想到,那个啃着猪蹄的男孩,将开启怎样一个灿烂的时代。”——唯我剑,王超。 按理说此时局势已是万分火急。 转战十三家武馆,连挑馆主教练不下五十人,无一败绩,打出如此战绩的阎罗堪称神话,剑道班必须提高警惕,不得有丝毫放松。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当路明非说明身份后,王老师以为接下来会剑拔弩张,以阎罗的凶性,没准直接在这开打了也说不定。 他背后已全市冷汗。 但阎罗说了“诸位有礼了”的下一句话不是“请赐教”。 而是。 “大家吃好喝好啊。” 路明非亲切的招呼他刚认识的饭友。 “来来来,别客气,放开肚子吃哈,浪费粮食是要被雷劈死的哦。” 刚拿起筷子的众人动作就是一僵。 大侠,我看雷不一定劈死人,送我们上路的八成是您那拳头吧。 是威胁吧,一定是威胁没错吧! 不就是吃个饭么,他们从没想到,有一天,吃饭的危险性竟堪比中东自驾游。 往那边走,虽说是战场吧,但运气好,带齐装备,还是有相当大的生还的可能性。 和阎罗吃饭就不同啦,没听他说么,浪费粮食就得死啊,听听,听听,这得多凶恶的人才说的出啊! 他们也不敢不信,不信的人已经去医院了,整整十三家的武馆呢,老惨了。 030 代价 周围的人不时往这桌头来奇异的目光,也实在难怪,一桌人用堪比伊拉克排雷的架势一粒粒吃着米饭,生怕落下哪怕半颗。 而与他们行程鲜明反差的是一对男孩女孩,路明非愉快的吃啊喝啊,圆圆缩着身子仓鼠一样卡卡卡的进行咀嚼工作,偶尔还会停下,目视前方,一动不动,让人怀疑这架机械少女是不是短路了,正当你要去拍拍她试图修理时,圆圆又卡卡卡的继续咀嚼。 路明非就坐在她对面,觉得这女孩真是有趣,也不说话也不笑,只是默默吃饭,从她脸上的表情来分析,嗯三无也分析不出什么来。 渐渐的有人也反应过来,看阎罗这不拘小节的样子,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凶恶啊。 于是有人小心翼翼的和路明非攀谈。 路明非也聊,没什么架子,当然架子什么肯定都是剑道班的人想象出来的,路明非嘛,一个捧着红烧牛肉的泡面都能开心到笑出来的死小孩,能有什么架子。 这还是得九州那会跟着阎罗的士兵有发言权,他们早早就听了阎罗的威名,那是用无数武者的血与骨筑起的座,在九州武林,那阎罗二字可是能止小儿夜啼,谁人不谈之变色。 听说每个新来的士兵在见阎罗的前一晚都失眠了,几乎他见到的每个新兵都是熊猫眼,路明非差点没去给小皇帝揍一顿,你看看这就是你说的兵王? 然后说新兵,他们怀着忐忑的心情去见阎罗,刚说完报道呢,阎罗就拉着他说别紧张别紧张,斗地主会不会呀,咱这三缺一,加一个。 正当你一头雾水,阎罗就偷偷塞过来一本书册,你翻开来,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儿,矮矮的好看的女孩子,还穿那么短的裙子,你哪里见过这些啊,眼都直了。 阎罗就搭着你肩膀说。 “好兄弟,灼眼的夏娜没看过吧,贼有趣跟你说,我好不容易找天下第一圣手画的,那死老头还说什么有辱斯文不肯干,我就说要么你按我的意思画夏娜,要么我宰了你去见她,选一个吧。” “你猜怎么着,那死老头还不是乖乖的画啦。” 路明非就哈哈的笑,然后很大力很大力的拍你肩膀,揉乱你的发。 “要活下来啊。” 他说。 你已泣不成声。 当时呢路明非也没办法,他又不是赵孟华那种习惯当老大的人,实在没有领袖的经验。 但小皇帝还是让他带一营陷阵,就哪里危险哪里打不上来,路明非就带人往哪里冲。 是将军了啊,路明非就想着要和士兵们打好关系对不对,那该怎么办呢? 抓耳挠腮,苦思冥想,路明非最后的解决方法就是送礼。 着眼的夏娜,多好看的漫画,他找人画下来,给每个新兵发一本。 大家是要一起死一起生的兄弟啊,我阎罗最好的东西当然要和兄弟分享啦。 路明非是这样想的。 所以了,要问阎罗是什么人,他的兵最有发言权。 “大人他啊。” “真是个让人无奈的家伙。” 剑道班的人也慢慢回过味来。 一顿饭吃下来,路明非的表现有目共睹,凶恶什么的完全谈不上,反倒说,这人压根就是个没长大的死小孩吧。 于是就有人忍不住了,他直接问啊,就说阎罗你今天突然就连着踢馆,究竟做什么呀,有什么目的呢? 路明非咽了口饭,没办法,习武之人饭量就是大。 “目的?” 他很认真的想了想。 “踢馆,除了找人切磋,还能有什么目的?” 那人就解释啊。 “切磋总得有个原因吧,你肯定有什么打算或者计划对不对?” 路明非就更疑惑了。 “习武之人,找人切磋,不是理所应当么?” 说着他满不在乎的一摆手。 “不打架,不切磋,你还习什么武。” 他放下碗筷,扫视一圈,就说。 “大家都吃好了啊。” “那走吧。” 路民非笑容兴奋。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啊。” 尽管当时没说,但路明非的回答,信的人没几个。 只是单纯的要与人切磋,就上门踢馆,一个一个打过去,这个时代哪里还有这样的人? 但事实真是如此。 在九州一统后,为突破外罡以成就武圣,路明非陆续拜访峨眉武当少林天山等门派,与天下外罡一战,几次濒死,多少凶险,终于还是被他挺了过来。 这也是师傅传授的方法,一个武者,若怯战畏战,那还习什么武,趁早回家种地算了。 路明非天资纵横不假,万里挑一不假,但习武不是超级英雄电影里的变异,你被蜘蛛咬一下就能飞天入地啦,你注射个血清就能人类巅峰啦。 习武不是的。 你要往那院前的双坑上看,那是路明非积年累月站桩锁留的痕。 再问问天下武林,有哪个武者是闭门造车成的外罡,谁不是以无数战斗的经验厚积薄发,甚至生死间都要走上几遭。 尤其是阎罗。 后来人只见他傲立山巅的孤绝。 又有几个见他险死还生,见他一次次带人陷阵,破军而出时那遍体鳞伤。 所以了,当路明非听小魔鬼说了龙与混血种的历史后,才会觉得这些家伙啊,都是群神经病。 他们骤然得到庞大的权与力,却从未付出与之相匹配的代价。 但世界总是公平的。 你以为自己得了便宜? 看,上帝在笑呢。 他要让龙与龙死斗。 让亲人相杀,甚至彼此吞噬。 这便是代价。 你以为的不公平。 只是你还没看到那些代价罢了。 昨日是路明非第一次站桩。 今天他便要与人切磋。 以实实在在的战斗巩固他的力量。 当然,简单的切磋,双方留手,并不能达到路明非想要的磨砺效果。 那如何呢? 踢馆咯。 赌上你的荣誉。 与我一战。 少年宫,剑道班,修炼室。 这是40×40的宽敞空间,剑道班再取得全国金牌的荣誉后便得到了领导的大为嘉奖,生源也是络绎不绝,因此他们打通了旁边四间教室,再经装修,便作为了剑道班的修炼室。 进门时有弟子为路明非取来一次性的拖鞋,他点头说了句谢谢。 说是开打,但剑道班有剑道班的规矩,先喝茶,三盏过后,再论其他。 毕竟是传自日本的功夫,自然多少带了点那边的习俗,尽管真个要追究下去,剑道也好茶道也罢,都是自唐时佛学东渡扶桑,方才流传开来。 031 师生 净手,喜茶,清澈的水流潺潺流淌,小火炉上煮沸了紫砂的壶,少女将之提起,和服广袖下是如雪的皓腕,肌肤细腻光滑,是青春女孩特有的模样。 “请。” “谢谢。” 路明非惊奇的看眼前圆头圆脸的少女,正是午饭时卡卡卡咬鸡腿的圆圆,原来她换上和服这么好看,像是日本女儿节时的娃娃,那是神话中能陪侍神明的女孩。 路明非端起茶,略烫,他也不顾,仰头一口饮尽。 “再来。” 他可记得呢,三盏茶后,便能开打。 圆圆一板一眼的添茶,似乎根本没看到一旁王老师疯狂暗示到几乎抽筋的小眼神。 无奈啊。 王老师在心里悲呼。 他是想着能拖是拖,没准就有奇迹了呢,比如地震啦海啸啦火山喷发啦或者阎罗因吃太饱而进院了之类。 王老师还仔细回忆过,吓了一跳,就阎罗中午那食量,他的肚子是机器猫的次元口袋么,正常人的肠胃早爆炸了吧! 没办法,只能说英雄者自有不同常人处。 看来这次是非打不可了。 王老师真的很想给楚子航一个电话叫他回来。 但是打不通。 这也正常,自从楚子航去国外上了大学,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别说这人的消息了,平时王老师想叙叙旧连个电话都没得打,有时候王老师都在想,以楚子航这情况,说是上大学,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什么秘密组织要和外界切断联系呢。 假如楚子航加入秘密组织的话,一定是那种隐藏在世界暗面默默守护人类的工作吧,王老师自忖水平有限,但好歹是给这孩子做了剑道上的启蒙,多少算是了解楚子航。 别看他整天冷着张脸,又帅又酷,好像很不好接近的样子。 其实啊,楚子航可是个喜欢着“小熊维尼和他的朋友”的死小孩,还有点要成为正义的伙伴那意思呢。 话说回来,既然联系不上楚子航,也就罢了。 到这地步,为了剑道班的荣誉,他也只能自己上咯。 王老师慢悠悠的呷了口茶。 他又想起了那个少年在全国剑道大赛上夺冠的时刻。 能容纳六万观众的工人体育馆人声鼎沸,楚子航孤独的站在擂台中央,万千的目光和灯光都打在他身上,少年眉眼低垂,但那握剑的手却如此紧,如此用力。 像溺水者于生死一线抓住了唯一的稻草。 在台下的王老师就想啊,你在追逐着什么呢,孩子,你似乎有某种不能输必须胜利的理由,却绝口不提,只是一个人沉默又执著的挥剑,汗水从额角低落,你眼也不眨。 真是惊人的气势啊,子航,如果是你手中的刀剑,哪怕面前是山,你也开山,那若是海,你就分海。 直到你抵达心中的终点,亦或在抵达前将自己燃烧殆尽。 真是倔强啊,我的学生。 王老师微微的笑起,下一秒,这个中年人一扫颓唐,挺直了脊背。 他仰头,以豪侠赴死前饮尽杯中酒的气势,将清查灌入口中。 路明非轻轻的鼓掌。 这是一个武者,给与对手的尊重。 “我啊。” 王老师双手置于膝盖,目视墙上悬挂的金牌。 也不知楚子航那孩子怎么想的,拿了金牌,也不放家里珍藏,反是给了剑道社,说是“授课之恩,无以为报”什么的。 真是个会在奇怪地方格外认真的家伙。 那个啊,毕竟是你无数次挥剑以换来的荣誉。 怎能如此轻易便让他蒙羞! 王老师目光陡然瑞丽。 “我啊。” 他说。 “可是有绝对不能输的理由呢。” “这样啊。” 路明非点点头。 他缓缓端起第三杯茶。 细细的闻茶香,后浅浅的尝,让汤水在舌齿间盘旋,香气富裕。 修炼室落针可闻。 所有的人都停了动作,轻了呼吸,以静待阎罗。 这一杯,第三盏茶,路明非喝了三分钟。 他将杯子放下。 白瓷温润的底与小木桌磕碰发出的声响,一如平地起惊雷,银瓶乍破。 “请诸君赐教!” …… “有消息了。” “怎么说?” “结果如何?” “别急啊,我一少年宫的朋友短信里说,剑道班的修炼室门关了,看看这个点估摸着已经打上了。” “嘿那阎罗小子动作怎么这么快!” “能不快么,一上午就把我们给挑了一圈。” “那个司机师傅,开快点嘿!” 有个馆主梆梆梆拍着车座靠垫,冲大巴前头的司机喊。 司机看也不看,慢悠悠把着方向盘,任凭汽车呼啸而过。 “吵什么吵,出车祸了你负责啊!” 有认识的馆主就把这人往下拉,还没好气的训斥两句。 “我这不是着急么?” “都安静,少说两句。” 陈平安吊着手臂,茫然的盯着车顶,听他们的馆主在后面吵个不停。 从医院出来众人就直奔少年宫,那是最后一家注册的武馆,更何况曾拿到全国第一的金牌,猜都不用猜,以阎罗的作风,少年宫那是肯定要去的。 有人想看热闹,有人想看少年宫的惨状,大家都兴致高涨。 至于陈平安,他还在回想阎罗的那一招。 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他习武二十年,从没见过这样的招式。 以前见的比武,也不过是比划比划套路,你出招我拆掉,拆不掉就输,很简单的事。 但阎罗不同。 他的招式,不,他根本没招式。 或者,是我根本看不出。 大周,龙蛇秘传…… 陈平安喃喃的念。 忽的,他听到有馆主讨论。 “你们说,老王那家伙接的住么?” “我看悬。” “说真的啊,老王爱显摆是爱显摆,但要换我教出了个金牌,回头这孩子还主动把金牌放武馆里,我也得天天跟人讲,炫耀炫耀。” “是这理,好徒弟,谁不喜欢啊。” “我记得叫楚子航是吧,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可惜咯,要是小楚还在,碰上这阎罗,没准还有的看。” “话也不能这么说。” “怎么,你还觉得老王那人能赢?” “嘿,我可没这个意思啊。” “那你怎么想的,大家伙都跟阎罗对上过,人家什么人物心里明白,群殴吧老王拉不下脸,车轮战吧,以他那点人还是不够看。” “这些我能不知道?” “我说悬,当然有我的道理。” “哦,快说快说。” 这人先深深一叹。 “不得不说,老王那小子啊,运道是真的好。” “这学生收的,让人羡慕唷。” “上个月吧,我去他们那地转悠,本来呢只是想找老王喝喝茶,你们也知道,他们那喝茶一套一套的,还挺好玩。” “嘿,谁能想到,就这一趟,让我看到个女娃娃。” 这人又是一叹气。 目光迷离,陷入了回忆,他便于回忆中重温那一抹刀光。 如雪如樱,如电如雨。 “停什么!” “继续说啊!” “吊什么胃口!” “吵什么吵,我还就不说了!” 他来了脾气,习武之人嘛,哪个又是好相与的。 而后,任凭他人服软说尽了好话,他都闭口不谈。 只是淡淡道了句。 “老王啊,又收了个好学生。” 032 剑心空明 少年宫,剑道班,修炼室。 “啪!” 最后一人倒地声略显沉闷。 他手中训练用的竹剑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放眼四望,之前还跪坐的剑道班众人已滚做一团。 场中唯一还能站立之人,唯独阎罗。 决斗开始于路明非一人对决全班,他站在中央,剑道班的众人跪坐一圈,皆紧握竹剑。 “请接剑。” “不用。” 路明非摆开龙蛇密录的架势,陡然间,那个嘻嘻哈哈的少年不见了,展现于剑道班众人面前的,乃一座万丈的山岳,高不可攀,可摘星辰。 “请!” “请!” 话罢,一名名剑客起身。 先是小规模的试探,两人一组,分别攻阎罗左右,上下,如天罗地网,劈头盖脸罩下。 可惜无果。显然他们平时没有合击的训练,配合间可见诸多生涩,若是寻常武者也罢,但不巧,他们的对手却是阎罗。 再如何精妙的合击,能与军阵相比? 路明非啊,他当年干的,可是专门陷阵的活。 应对剑道班的合击,他没有使用超卓的速度力量,那是以身体素质碾压,虽说武者战斗无所不用其极,但路明非此来并非求胜,而是磨砺己身。 因此,以身体素质碾压的路子便不可取。 不用也罢。 便以眼破局。 “明非,你听好。” “这世间万物,皆有缺陷。” “在我们武者说来,也即眼。” “只要找准了眼,哪怕千钧巨石,也可弹指破之。” 说罢,师傅双手抱胸不言,小师妹走至一颗大榕树前站定,左右绕了三圈,点了点头,说了句。 “路师兄瞧好了!” 她便跳起,身子轻盈有如春燕,脚尖于树身某处一点,一点即分。 女孩柔软的身躯赏心悦目,跳跃间长长的马尾挥洒,飒爽淋漓。 路明非啪啪啪的鼓掌,笑容满面,就小师妹这动作,放奥运会不拿个体操金牌他第一个不符。 但很快,他笑不出了。 小师妹落地,膝盖微弯,便卸去了力道。 她缓缓起身。 “咔嚓!” 骤然脆响。 那足有三个成年男子合抱粗细的大榕树,好似内部被塞了个塑胶炸弹般,轰然炸裂。 木屑残叶纷飞如万鸟齐飞时落下的羽。 小师妹便在这漫天的羽下静立。 她撑开了劲力,于是片叶都不得沾身。 路明非张口结舌,这这这,那么小小只的女孩子,居然,居然! 一块碎木砸中他脑壳,路明非啊的一声惨叫,爆头蹲下。 然而,后续的碎木并未落下。 路明非惊疑不定的抬头,便见小师妹清秀的脸。 她撑开了劲力,为路明非挡去了碎屑。 路明非忽的想起还在仕兰中学读书时的那个暴雨滂沱的傍晚,家长开着豪车要进校,保安不让,于是几个男人下了车一起搬开了栏杆,喇叭声欢呼似的震耳欲聋,一辆辆豪车停满了操场,学生们顶着大雨往车里跑。 当时路明非还是个衰小孩,没有遇见师傅和小师妹,他就在楼上巴巴的看,没带伞,也没人冒雨开车来接他,于是路明非把校服往头上一裹,顶着泄洪似的与往家里跑,又冷又累。 现在不一样啦。 “路师兄,要小心哦。” 小师妹眉眼弯弯地笑,月牙和星光,都在这了。 “此乃龙蛇密录之。” 师傅浑厚的声音一如雷霆乍响。 “云龙探爪。” 路明非仿佛化身一方礁石,任那潮水巨浪拍击不休,他自岿然不动。 一个又一个剑客冲上前来。 识破了眼,一招云龙探爪,所谓四两拨千斤,路明非只是轻轻一个用力,这人便抛飞了去,在地上翻滚,却是站起不能。 最后一人倒下,他换了口气,架势却没松。 战斗,才刚刚开始。 路明非望向茶桌。 女孩正是清洗好了茶具,一一摆放整齐。 就在刚才修炼室一阵你来我往,自王老师到学员,全倒在了地上。 然而这一切似乎与这女孩无关。 她只是沉默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老师让她招待客人,她便换上和服,素手煮茶。 茶道很是复杂,她学了很久,每个步骤都得仔细。 所以,当阎罗与剑道班的决斗告一段落,她的茶道方才结束。 于是,茶道结束,剑道便要开始。 圆圆微微闭幕,额前厚厚的齐刘海垂下,小小的手搭在了座旁逐渐上。 路明非一挑眉。 他好似看到了少女化身一把锋锐的剑。 路明非便笑了。 “有趣。” 他说。 “剑心空明。” 很难得,他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一个天生的剑道种子。 所谓剑心空明,是极上乘的资质,这种人仿佛生来就为了学剑,一颗心除剑道外别无他求。 与路明非这种习武资质万里挑一的不同,剑心空明更加偏重于悟性,他们可能体质极若,也不适合习武。 但对于剑道,任何剑术,到了他们手中便信手拈来,寻常武者需演练千百次才得以窥见门道,换到剑心空明的人手中,怕十余次便能炉火纯青,甚至推陈出新,在剑道上走出自己的路来。 路明非想到圆圆吃饭时的表现,忽的也能理解了。 剑心空明的人,往往也心思单纯,剔透澄澈有如赤子,平日里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怡然自乐,呈现出来就显得与外界格格不入,也属正常。 圆圆将逐渐置于腰间,一手剑身,一手剑柄,身子微微前倾,清澈的眼看着路明非,其中念头太过纯粹,纯粹到只剩一字。 “斩!” “跪坐,藏刀。” “这便是居合斩么?” 路明非好奇的说。 显而易见,剑道班众人,自王老师以降,最强者即眼前这少女了。 而路明非和少女的胜负,便决定了本次踢馆的结局。 “有趣。” 路明非笑一声。 他却是散了龙蛇密录的架子,盘溪随意而坐,一手撑着下吧,与少女对视。 “我记得,这里是少年宫吧。” “没想到少年宫还有你这样的人。” “嗯,话说回来,现在的少年宫都教居合斩了么?” 路明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是的。” 圆圆保持居合斩的姿势,有如传说中陪侍神明的娃娃握住了本属于须佐之男的十拳剑,将斩下八岐大蛇的头颅以彪炳她的勇武。 “我跟浪客剑心里学的。” 她说。 “哦,浪客剑心啊。” 路明非以拳击掌心,恍然大悟。 “里面那场在樱花树下的决斗超帅的,对吧。” “嗯,还好。” 圆圆婴儿肥的小脸很是认真。 “我更喜欢死神,可惜逐渐没办法解放,破道的话偷偷朗诵咏词也没反应。” PS:求一下推荐票和月票,祝大家前程似锦,有情人终成眷属。 033 任性 “死神是,月牙天冲对吧。” 路明非感慨。 “说起来,蜀山那位掌门的剑气真厉害啊,跟激光似的,要不是没找到死管理,我差点都把他给举报咯,明明大家都是修武的,你怎么就剑仙了呢,开挂也不是这么开的呀!” 说着说着路明非就来气,啪啪啪拍着大腿。 某一刻,两人无言,以静默相对。 “要来了。” 圆圆说。 “哦,居合啊。” 路明非轻笑。 “我曾与来自扶桑的浪人切磋,多少也算了解。” “事物在流传的过程中总会偏离他原本的模样。” “剑道同理。” “扶桑的剑道威力有余而回转不足。” “我九州武学讲究刚柔并济,流转自如。” “扶桑却只学去了刚,你一刀分生死,走了极端,却是不美。” “可惜了你大好天赋。” 说罢,路明非轻轻一叹。 刀便出鞘。 这是少女倾注了全部精气神的一刀。 目睹这一幕的人恍惚回到远古,那是日本的神代,雪白和服的娃娃一脚踢开须佐之男,抢过了十拳剑,冷着脸冲上去对着八岐大蛇卡卡卡就一顿砍。 她翩飞的身影,起落的衣摆,广袖与黑发如天空的云彩,那云中却蓦然霹下雷霆,雪白刀光一如匹练要将天宇地都给展开。 九天上却有人说了。 “不允。” 于是云中探出嶙峋的爪来,无可阻挡,也无法可挡。 那爪便抓住了雷霆,一个用力,电弧四散,又消弥于无形。 “我看到了哦。” 路明非轻轻说。 却于修炼室这偌大的空间内回荡。 “你的眼。” 少女站定时,已在道场另一头。 这是至快至刚的一刀。 却怎会…… 圆圆秀气的小手颤抖不休。 而本该紧握的竹剑,正被路明非扣在手中。 酥麻感从手部传导蔓延,手臂而后肩膀,身体也因那过于投入的一刀而疲乏,失去了力气。 圆圆倒下。 背对她盘溪而坐的路明非,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哎呀哎呀,好险。” 他这么说着,站起了身。 “不愧是剑心空明啊,也只有在你出刀后那一瞬间,才出现了眼。” 之前两人看似对坐闲谈,实则是在互相试探。 路明非试图看出少女的眼,而圆圆也抱有相同目的。 可惜,剑心空明再是玄妙,终究是败了。 说来也不冤枉。 毕竟那可是,阎罗啊。 在九州,他也不是没杀过剑心空明。 路明非轻轻的把竹剑放回刀架。 而后往圆圆走来。 “你的天赋真的不错。” “要不是我占了个经验上的便宜,怕也没胜的那么简单。” “怎么样。” 路明非俯下身,向少女伸出手。 他脸上是灿烂的笑。 “要不要,跟我习武啊。” 圆圆睁大的眼蓦然定格。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停了。 门外的喧嚣声飞快远去。 这世界如同一颗巨大的琥珀,万事万物皆是此中的虫。 除了路明非。 他转头四顾,眼中尽是好奇。 “无论看几次,果然啊,你的领域还真是独特。” “都说了啊哥哥。” 小魔鬼好无奈。 “是权柄呢。” 如前两次一样,路鸣泽出现在了他身边,同时也令这世界暂停,就好像两兄弟是远高于这个世界之上的存在,当他们要对话时,万象大千都得给我安静,屏住呼吸,献上你们的虔诚来好好的听。 这是蛮不讲理的霸道,是横行无忌的暴虐,也是至高至圣的权。 路鸣泽终于没穿他那件剪裁得体的小西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白色练功服,用一根黑色绳带在腰间打了个结,左胸处还绣了个龙飞凤舞的“武”。 “品味不错啊。” “向哥哥看齐嘛。” 路鸣泽笑容乖巧。 “哼,别试图给我蒙混过关。” 路明非脸色阴沉。 “上次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啊,这么快就给忘了!” “没我同意,也没打招呼,就敢自作主张拉我进领域!” “胆肥了啊!” 路明非啪的一拍地面。 “过来,打屁股!” 不成想,路鸣泽飞弹没有乖乖走来,反而哼了声,指着修炼室倒了一地的人,啧啧不停。 “你看,你看!” “我的哥哥啊,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坐了什么!” “做什么?” 路明非都忘了这是今天第几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当然是切磋啊。” “习武之人,不找人切磋,那还习什么武。”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哥哥。 路鸣泽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那神仙爷爷老师没说么?” “这里是二十一世纪好吧!” “到处都有摄像头。” “只要有心,肯下资源,任何一个人的蛛丝马迹都能被找出。” “更何况,哥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 路明非挠挠头,茫然说。 “是谁?” “卡塞尔的准大学生啊。” 路鸣泽无奈了,叹了口气,坐到路明非身边,耐心的解释起来。 “哥哥你体内有龙血,而卡塞尔是一个教导混血种的组织。” “类似霍格沃茨那样的么?” “差不多,只是霍格沃茨主要面向的是中学阶段,而卡塞尔更注重高等教育。” “而且教学内容也有很大差别,卡塞尔不教魔法,也没有飞天扫帚,他们主要开设了炼金机械学,龙族谱系学,以及。” 路鸣泽说。 “屠龙专业。” “原来如此。” 路明非了然。 他想到了诺诺那双金色的瞳孔,难怪那女孩有龙类的黄金瞳,原来卡塞尔的学生都是混血种啊。 他想了想。 “一个混血种的学院,主要传授的技能是让混血种干掉他们的祖先。”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哥哥,我不是来跟你讨论卡塞尔的哲学思辨,这些事以后等你去了卡塞尔,有的是时间。” “主要是,你的行为太张扬了。” 路鸣泽真的无奈。 “现在魔鬼的工作也不好做啊,业务还没推销出去呢,还要给客户处理善后的问题。” 路明非就瞪大了眼。 “你还在惦记我的生命啊!” “嘿嘿,这个嘛,之前不是说好玩游戏了么,等游戏结束了再说嘛。” 路明哲揭过这一段。 “话说回来,我这次没打招呼就着急忙慌的过来,还不是因为哥哥你。” 034 隐忧 “我刚才说到了卡塞尔对吧。” “哥哥你也知道,混血种有两个人格,其中属于龙类的人格充满了暴虐,动不动就想毁灭个什么玩。” “嗯嗯,四大君主嘛,轮着把这世界毁灭了一遍啦。” “正是如此,混血种的人格中有龙类暴虐的一面,所以在卡塞尔看来,这些个学生就是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轰的一下给人类世界造成了灾难。” “所以了,对于每个混血种学生,卡塞尔校方都有专人紧盯着,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当然,不是怕学生出意外,是怕学生给这社会造成了意外。” “假如哦,假如。” 路鸣泽小脸严肃。 “假如让他们发现一个学生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再加上这个学生的血统评级较高,他们可能会对学生采取些必要的措施也不一定呢。” “有人要杀我?” 路明非平静的说,坐他身旁的小魔鬼却笑眯了眼,这一瞬间哥哥不经意散发的威严杀意,竟是如此的磅礴且迷人。 这才像你该有的模样呀。 “冷静点,冷静点。” 路鸣泽压了压手。 “杀人不至于,要换几百年前他们倒会这么做,但时代不同了呀,二十一世纪了,大家都是文明人,就算处理危险混血种,最多就是找个太平洋上远离人烟的小岛,建立个精神病院把人关进去咯。” “哥哥你也知道的吧,太平洋上零碎的小岛很多的呀,而且有些地方磁场还很混乱,一般的船只都不会经过。” “所以了,在那里建一个与世隔绝的精神病院,把危险的混血种都关进去,如此一来,人类社会不就安全了么?” “你的意思是,我会被下狱。” “还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啦。” “毕竟有我在嘛!” 路鸣泽腼腆的笑。 “有我在,至少在哥哥你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前,都能解决啦。” “但是,哥哥,我问一下。” “以你的意思,今天踢馆的原因,就是要找人切磋是吧。” “当然啦。” “那明天呢?” “或者说,下次哥哥还想找人切磋时,会怎么做呢?” 不等路明非回答,小魔鬼直接往下说。 “肯定是继续踢馆对不对。” 路明非头来赞许的眼神,小老弟不错嘛。 路鸣泽就叹气。 “这样可不行哦。 “每次切磋都来踢馆,甚至,我都能猜到,这座城不能满足你,哥哥”肯定还会去全国各地,拜访一个个,嗯,是叫武术家,哦,或者武者对吧。 路明非就眼一亮。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 路鸣泽捂住脸,天啊我都说了什么。 算了不重要。 “冷静点,冷静点哥哥!” 路鸣泽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本来按计划,他锁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怎样让胆小而平凡的哥哥如英雄般踏上战场,与宿命中的敌人和众逆臣们决死。 但看看现在他在做什么,居然要想方设法的劝哥哥不要冲动,避免暴露,否则他真的怕哥哥在成长起来,或者拿回他的力量前,就被那个家伙给盯上。 这可不是路鸣泽想看到的结局。 “想一想吧,哥哥,以你现在的力量,真的做好与世界为敌的准备了么?” “不至于吧,我就是找习武之人切磋而已,没想着要统治世界啊。” “该怎么说呢,不是统治世界的问题,是危险混血种。” “哥哥你的血统评级很高知道么?” “S级哦,如今的卡塞尔,除了校长,你是唯一的S级哦。” “所以了,一名S级的混血种学生,在入学前,每天都在与人战斗,表现出了强烈的暴力倾向。” 路鸣泽一摊手。 “哥哥,你觉得卡塞尔那群将屠龙视为毕生追求的杀胚们是会欢欣鼓舞的开香槟庆祝他们多了个强大的战友呢。” “还是准备好炼金子弹和水银池等着给你盖个全天候一个加强连驻守的豪华别墅?” 路明非沉下脸来。 “我的话。” 路明非沉吟。 “比起香槟,更喜欢梅子酒呢。” “重点是喝什么酒么!” 小魔鬼一下一下的扯路明非的头发,温柔的笑里藏着刀子。 “说起来就算要喝我更推荐红酒呢,法国奥比安酒庄86年的窖藏,勉强能入哥哥你的口。” “红酒我可以兑雪碧么?” 路明非举手。 “真是,输给你了。” 小魔鬼无奈摇头。 “我知道啦。” 路明非把手放在小魔鬼的脑袋上。 这孩子头发真软,传说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有七个女儿,每天就在天上织云彩玩,从前路明非就想啊,用云彩织的布匹那该有多软,今天可算是见识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啦。” 路明非轻轻的说。 大概是穿越世界的后遗症吧,他时差还没调过来,明明前几天还在九州呢,想切磋就上武当或者天山,有的是让人满意的对手。 但现在不一样啦,他回来了,九州以及九州的人们,是独属于他的秘密,已成了过去。 所谓的过去啊,就是你如何也去不了的时光,只能回忆,或许连回忆也终将失真。 多少有些残忍。 从九州回来了,他没办法随心所欲的切磋了。 也没地方去挖梅子酒。 师傅和小师妹会很孤单吧。 这几天他总是想起九州的人和事。 说来也怪,明明这边有叔叔和婶婶,有不知在哪考古的老爸老妈,还有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弟弟路鸣泽。 无论怎么看,这边的世界才是路明非锁应该在的地方。 可他还是一次次的怀念九州的一切。 甚至,混淆了两边的世界,居然在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和平年代,做出了踢馆的事来。 当小魔鬼对他说“哥哥,你神仙爷爷没说过”的时候。 路明非就已然醒悟。 是了。 他想。 我已不在九州了啊。 “请不要这么说,哥哥。” 路鸣泽说。 “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我又怎能阻止。” 他安安静静的笑起来。 “我是你的弟弟啊。”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要与你为敌,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身旁和你并肩。” “这就是弟弟啊。” 035 中二未毕业 “哇好感动,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什么的,嘿嘿。” “哥哥你的四分之一生命怎么样?” “哈哈哈开玩笑的快放下那面具哥哥快放下,啊哈哈哈。” “哼,知道你阎罗大人的厉害了吧。” “嗯嗯,哥哥天下第一!” “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路鸣泽便一五一十的解释了。 “如此一来,哥哥你就能兼顾习武和切磋的同时,避免过于暴露。” “说到底,就是找个正当的借口么?” “正是如此呢。” “那等会我试试吧。” “说起来,这个女孩。” 路鸣泽好奇的去看圆圆。 “哥哥你好像很在意她呢。” “是啊,别看这小姑娘呆头呆脑的,其实是个天才哦。” “天才?” 路鸣泽皱眉。 “她体内的龙血很稀薄,假如没有奇迹发生,这女孩终生都没有激活龙血成为混血种的可能。” “我说的天才,可不是混血种和龙什么的。” 路明非笑吟吟,看圆圆的目光就像看什么稀世奇珍。 “悟性啊,是悟性。” “你说的龙血,混血种和龙类,我后来也想了想。” “大概是某种特殊的体质吧,简单点概括,就是速度+1力量+1体质+1,然后多一个暴虐的负面状态,偶尔会控制不住过于强烈的破坏欲望而敌我不分的战斗之类的。” “补充一点哦哥哥,根据龙血浓度的不同,其锁给与的增幅也不同。” “就是说,月靠近龙类,混血种的力量也就越强。” “话是如此,但,从未有一个混血种真正成为龙类。” 路鸣泽那张俊秀的脸上,是孤傲又不屑的神情。 “人与龙,终究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所以说啊,” 路明非接过话头。 “提纯龙血的道路,根本就是错误的。” “哦,哥哥居然如此笃定。” 路鸣泽很是好奇。 “你有什么依据么?” “很简单啊。” “人类不去挖掘自身的力量,反倒去追求另外一种生物的血脉。” “哪怕你费劲千辛万苦成了龙,人家可是生来为龙,又怎么比得上。” “更何况,人类的潜能,可一点都不弱。” “人类的潜能?,” “嗯!” “比如,这个女孩。” 路明非欣赏的看圆圆。 “假如她真正的开发出了自己的潜能。” “就算是龙王,没准也能打一打呢。” “哥哥你又没见过龙王,怎么知道这女孩会是龙王的对手。” “烛龙啊。” 路明非说。 “你昨天给我看过的,青铜与火的灭世言灵。” “我说过的吧,与一门大日见我的外罡很是相似。” “至于她。” “可是有不少以剑心空明成就外罡的例子呢。” “这样啊。” 路鸣泽点点头。 “真期待呢。” 凝滞的时间重新流淌。 窗外车水马龙,尘埃飞扬。 路明非向圆圆伸出手,他还记得,在小魔鬼出现前,自己正向这少女发出邀请。 “习武?” 圆圆睁大了圆圆的眼。 “嗯呐!” “想学么?” 路明非笑。 “我教你啊。” 圆圆点点头。 她澄澈的眼中毫无杂质,这便是剑心空明了,路明非心中一喜,武者看到天赋卓越的后辈,正如玉匠大师见了上等胚石,谁不梦想着在和氏璧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人是自己呢? 更何况,路明非心中也有他的打算,剑心空明啊,这样的人只要遇到个好老师,成长起来可是相当的快,甚至八年内成就外罡也有可能。 如此一来,他切磋的对手不就有了么? 想必到了那时,路明非也不用束手束脚,可以肆无忌惮的打上一场了吧。 就不知道这边世界的人能否学习九州的武学了。 路明非昨日站桩是修出了劲力不假,但他的情况自己心知肚明,能去了趟九州再回来,身上多少有些特异之处。 从目前锁掌握的信息来看,这个世界唯一的特殊就是龙,除此之外没有哪个武者移山填海的传说。 路明非明白,他能修习九州武道,不代表其他人也能。 这些烦恼只在路明非的心头转了一转,便被他抛之脑后。 走一步看一步咯,想再多有什么用,问题就在那里,碰到了再解决就是。 “怎么了?” 路明非发现圆圆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却犹豫不决。 “别怕,我又不是什么坏人,有问题就直接说,能解决的我一定立刻处理。” 不得不说,因习武而自信的路明非,身上那种邻家大男孩的气质很是温暖,十分容易就能让人放下戒心,与之亲近。 圆圆果然就抛掉了杂念,就听她认真的问。 “你这里发斩魄刀么?” 关于我看好的后辈是个中二少女这件事。 路明非有些惆怅,可惜手边没酒,不然喝上一壶也是极美的。 何以消愁,唯有杜康。 丞相你说得对。 话虽如此,但路明非依然就斩魄刀和灵魂的适配性这个话题,蹲在那里和圆圆两人聊了半小时。 就中二这点,他路明非可不会随意认输啊。 躺地上的剑道班成员们陆续起来,有几个晕过去的还一脸茫然,脑袋转啊转,搜寻阎罗的身影。 “谁赢了?” “圆圆呢,她还好么?” 很快,他们发现了蹲在角落的圆圆和路明非。 心想这两人凑那干嘛呢? 好奇的走近了些,就听到了诸如“大红莲冰轮丸”“千本樱”“月牙天冲”之类的词,还有偶尔几句热血沸腾的话。 比如。 “端坐于霜天之上吧!” “但这天之王座的空窗期也要结束了。” “从此以后,由我立于顶端!” 王老师也自然听到了,他真是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些话似乎很是厉害,有点挂学校走廊上那些名人名言的意思,但具体的出处却是不知。 也难怪,王老师平日里就是习剑和教育学生了,哪里还有空闲看书。 “圆圆和阎罗,大概在讨论某本名著的思想内含吧。” 他嘱咐旁人。 “声音小些,不要惊扰了他们。” “那个,老师,是死神。” “嗯,原来还有叫死神的名著么?” “不是,其实是动漫啦。” “动漫?” 王老师沉默了。 “对,就是动漫。” 王老师作为一个中年人,认知体系已经固定,对世间万物有一套他的判断方法。 比如,说道动漫,他脑海里就自然而然的响起了一首歌。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得更香!” 036 兄弟 (今日三更) 他人靠近,路明非自然有所警觉,只不过来的人是剑道班的,手下败将,他便也不在意。 “对了,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吧。” 路明非想起小魔鬼的计划。 他便找上了王老师。 “有件事,我想咨询一下。” “你们这还招老师么?” “不需要,谢谢。” 王老师一板一眼的回答。 “人手已经满了,教学方面也已足够,目前没有招新老师的计划。” “不对吧。” 路明非说。 “你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我说的老师,不是教学生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不教学生,那老师一说又从何而来? “我说的老师,是教你们的。” 众人愣了愣。 首先肯定是荒谬,他们都是剑道班里的好手,不是学员中的优秀人物,就是这里的教练,居然还需要一个外来的少年给他们当老师,真是岂有此理。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 眼前这少年可是阎罗,一人挑翻了他们全班的存在,在这位面前,他们引以为傲的剑道怕是与广播体操无甚区别。 武不同文,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你强就是强,一招一式都明明白白。 阎罗说他要当老师,无论怎么看,他都有那个资格。 王老师也不是迂腐的人,他知道阎罗有多强,正因如此,他才清楚若得阎罗的指点,是多大的运道。 这要换古时,往上数个三百年,有阎罗这样的高人说要教你,那可是要三跪九叩端茶磕头,恭恭敬敬叫一声“师傅”的。 王老师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但很可惜。 “抱歉,虽然我管理着剑道班,但这里真正的负责人不是我。” 他遗憾的说。 “具体人事上的变动,我需要请示老板。” “至于老板那边的结果。” 王老师稍作迟疑,但还是隐晦的提点了句。 “你最好别抱有希望。” 他太清楚自家老板什么人了,能把楚子航的画像放大了拿去做宣传,甚至做出直接充当墙纸这般滑稽的事,那根本就是个肮脏的唯利是图的商人,脑子里只有钱。 但没办法,王老师除了习剑,以及教人习剑,别无所长。 一人一剑走天涯的潇洒只可能出现在小说里,一到了现实,大侠这个月房贷车贷还一下谢谢。 “这样啊。” 路明非小声的咕哝。 “不是说肯定没问题么,小魔鬼你小子业务不行啊,下次见到了看我打不打你屁股,哼哼。” 有人在身后轻轻的笑。 路明非回头四望,这小子,又突然出现,还笑,恶作剧么,真可恶! 找了圈都没人影,果然,路鸣泽的领域真是神奇,居然连他都看不出痕迹。 除非路明非戴上青铜面具,或者重修外罡,否则还真拿小魔鬼没什么办法。 “抱歉,我接个电话。” 王老师说。 他看了来电显示,皱起眉,奇怪的看了眼路明非。 “嗯,老板。” “我在。” “是,他也在。” “什么?” 这一生惊呼把人吓得不轻,场中众人都好奇的投来目光,王老师拿着手机一脸见鬼的表情,这样的他可实在少见。 发生什么了? 王老师显然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匪夷所思的事,电话的后半段都漫不经心的,随意的说了几声“好”“嗯”就给应付了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过程中,他时不时就看路明非一眼,目光中的情绪极其复杂,有怀疑有惊叹有羡慕,心理活动之激烈怕是一本莎士比亚都无法诠释。 “好,我知道了。” 王老师挂掉电话,保持着“我他妈今天一定是见鬼了吧一定是没错吧”的表情,对路明非说。 “很冒昧,但我想问一句,你刚才说的是否还作效?” “入职么?” 王老师点头。 “当然啊。” 路明非不假思索。 “只是你的老板不是……” “换人了。” 路明非眨眨眼。 王老师用比他更迷茫的语气。 “就在刚才,三分钟前,有个外国投资商看中了我们剑道班的潜力,就从前老板的手中将之买了下来。” “这……这么简单的么?” 路明非无法理解。 “一个剑道班,又不是一块蛋糕一只鸡腿,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至少,转卖剑道班的归属权需要一大笔的资金和大量的手续吧。” “走手续的话,三分钟根本不够。” “三倍。” 王老师的状态堪比梦游。 “对方出了三倍的价格,钱老板估计已经幸福的晕过去了吧。” 说着,他又深深的去看路明非。 “新老板说了,剑道班需要一个总教头。” “而且,” 王老师顿了顿。 “点名要你。” 疯了! 真是疯了! 所有人都开始猜起路明非的身份。 或者这小子干脆就被什么富家千金给看中了吧! 就因为他想担任剑道班的老师。 就有人溢价三倍将之买下。 真拿钱不当钱啊。 甚至有人酸酸的想。 有这钱,买什么剑道班,你折现给我多好啊! 路明非没有在意众人的眼神,以及他们纷乱想法。 他只是轻笑了下。 低声说。 “谢啦。” 有个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那么缥缈,却如此清晰。 “surprise!” 那小孩又温柔下来,轻轻的,慢慢的叫他。 “哥哥。” 陈平安一众人下车时,已是下午两点。 去少年宫的路上他们还在聊,过去这么久,以阎罗的本是怎么也该结束了。 胜负毫无悬念,他们亲身领教过阎罗的功夫,再是清楚不过。 只是对没能亲眼看到平日里板着张脸的老王落败的狼狈,众馆主很是扼腕叹息。 再者,就是好奇于某家伙卖关子说的老王新收的天才女学生。 楚子航当年比赛的集锦他们都有过观摩,甚至还作为激励的教材放给学生们研习,那少年真是天赋异禀,如今却是出了个能与之笔尖的女娃,真不知这人是何等模样。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少年宫,便放轻了声响,左右教室都是小娃娃在学习,他们总不好打扰了去。 剑道班,门口。 走在前的几个馆主,互相给了个眼色,蹑手蹑脚靠近,从门上小窗往里偷瞧。 会看到什么呢? 滚做一地的剑道班成员么? 还是他们正在互相敷药等救护车? 真好奇啊。 馆主压抑激动的心情,顶着乌青的眼眶,睁大了浮肿的眼往里看。 就见靠墙一排黑色制服的壮汉扎着马步一言不发。 有几人与他对上目光,那眼中闪过惊讶,却仍是纹丝不动,保持紧绷的马步,舌抵上颚,使得金精和玉液两穴相交,便也贯通了任督二脉。 PS:今天要上一轮推荐,略忐忑,于是加更吧,希望大家不要养书,踊跃投票,月票推荐票什么都好。 也即,下午六点有两更。 今天的加更不计入悬赏,看了看推荐票也快到六百了,目前家更卡还是一张,不过应该也快是两张了吧。 再次呼吁大家不要养书,猫会饿死的。 另外,这本书有点唠叨,有点磨叽,或许还有点文青。 甚至可能要很久之后才会到卡塞尔。 只是这就是我了,阎罗的路明非不只是要挽救遗憾,他还有自己的路可以走,会遇到一些有趣的人,也有一些龙族里没有的故事。 当然,龙族里的遗憾也会补完。 前阵子看许多读者有怨言,弃书而走,说了我许多不是。 夏猫听着,也认了,毕竟写书的嘛,挨骂难免的。 只希望大家好聚好散,我这只是一本消遣的读物,不合你心意大方的走了便是,坏了心情可就不美了。 有时候觉得作者和读者的关系跟恋爱似的,相逢之初肯定百般恩爱,你侬我侬畅享白首。 但日子一长,缺点多少都露了些,你嫌弃他整天玩游戏不陪他说话,他就说一天工作那么累了休息下怎么了。 如果有哪位客观觉得夏猫胡写一通,唠唠叨叨,味同嚼蜡,那便索性放下,咱俩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当然,若你能多给夏猫一点信心,就更好啦。 夏猫写龙族同仁最开心的一点就是,可以放开了文笔,否则其他题材这么多废话,早死了吧。 好了,总之就是下午加更,球票求追读,夏猫招手。 人生本就风浪不定,高低不平,我便不祝大家一帆风顺了,我祝大家乘风破浪,鹏程万里。 以上。 本章除PS外正文内容共2198字。 037 书画养神 馆主眨眨眼。 再看其他,除扎马步的众人外,还有几个明显受伤较重的正互相敷药。 老王也在其中。 另外,就是个圆头圆脸的女娃抱着本电脑看的入神,也不知上面是什么,武功密集么? 有人发现了门外的情况,与王老师说了,他看了看,留下两句吩咐,便起身出来。 一开门,见乌泱泱一群挤在门口,还个个带伤鼻青脸肿,王老师就是一挑眉。 “你们这是?” “别说这个了,阎罗呢?” “他来过了吧,怎么样,你们……” “输了。” 王老师很干脆。 “我们输给了老师。” 几个馆主面面相觑,不对啊,这老王咋了,刺激太大精神分裂了?怎么被人踢馆了还这么平静,按以前那性格不是早就暴跳如雷了么? 等等,老王叫阎罗什么? 老师! “怎么回事?” “阎罗怎么就成你老师了?” 王老师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跟我来。” 众人随他进门。 打通四个房间而成的修炼室容纳剑道班的成员和其余武馆来人也是绰绰有余。 “以新老板的意思,我们这些教练还需要进修,于是就邀请了阎罗作为我们的总教头。” 王老师简单讲了讲来龙去脉。 “哦对了,阎罗他不喜欢总教头这名号,说是容易被小人陷害,就让我们都叫他老师。” 说着,他向众人示意扎着马步的黑衣壮汉们。 “你们应该认识,想必以前在武馆交流赛上见过。” 十三家武馆的人点点头。 这些扎马步的黑衣壮汉们,大多都是剑道班的好手,前几次组织的武道交流赛上也有过交手,互有胜负,并非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老师说他们基本功欠缺火候,让伤势轻些的先站桩,把下盘先练稳了再说。” 他又让众人看正相互敷伤的剑道班成员。 “这些呢是在之前和老师切磋时受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老师就让他们先休息,也传了套活络气血的按摩手法,让他们彼此练着。” 闻言,众人便来了精神,传自阎罗的按摩手法,那可得好好瞧瞧。 可看了半晌也没个结果,只觉得手法玄妙,但多少有些滞涩难通,转念一想也就明了,想必刚学这手法还有些生疏吧。 “不对,你们看!” 有人提醒了声。 众人再看,果然发现了异常,就见一人用阎罗的手法按摩,在特定的地方轻点复按,待他手移开,此处已红彤彤一片,原本的淤青也消下大半。 活络气血,化肿消淤,还真是立竿见影。 众人啧啧称奇,但一想到这是阎罗的手笔,也就释然。 这时有人就指着圆圆好奇的问了。 “那她呢,在看什么,武功秘籍么?” 说到武功秘籍这人还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被旁人给听了去。 “哦,死神。” 王老师已然练出了处变不惊的本是,再离谱的事发生在圆圆和阎罗身上他都不会惊讶或笑。 绝对不会。 “死神?” 馆主们惊讶了。 他们可跟王老师不同,许多馆主还年轻,也有不少人平日里空闲下来追死神火影来看。 自然不会将死神误认为是《约翰克利斯朵夫》之流的巨著。 绕过去一看,果然,蓝染大人正摘掉眼镜,霸气的将他的刘海后梳,同时说着 天空王座的空窗期之类难懂的词。 圆圆那圆圆的脸很是认真,看完了这一段就若有所思,于是默默拖动进度条,重新观摩了一遍蓝染大人的表演。 “这是?” “嗯,用老师的话说,这是独属于圆圆的特殊修行。” “原来如此。” 馆主们忽然思考起一个严峻的问题。 难道阎罗的功夫也是看动漫学的? 一直沉默的陈平安,冷不丁向前一步,到了王老师面前。 “我也想跟随阎罗老师学习。” 王老师挑挑眉,有些意外。 同来的人先是一惊,却无人出来制止,他们交换着眼神,很快便达成了共识。 是啊,先不说阎罗的功夫跟谁学的,哪怕真是看动漫呢,人家是真能打,这点做不得假。 那么如果能跟着他学,就算一招半式好了,也是难得的机缘。 若是没有剑道班的例子也就罢了,但如今剑道班珠玉在前,他们已成功入了阎罗的门墙,机缘就在这里,接下来就是看你如何作为了。 能跟来的都是对功夫抱有热爱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帮着向警察隐瞒阎罗的事了,他们心中多少存着对武学的向往,那是从各自师承处一代代传下来的执念。 如今,大门就在眼前,又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老王,加我一个!” “等等,我们武馆九个武师,都算上!” “老王你犹豫什么,跟你讲,别想着吃独食啊,这种缺德事当心你生小孩没屁眼!” 王老师踌躇的脸色一僵,没好气的回嘴。 “我是那样的人么!” “老实说,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毕竟你们是要跟老师学而不是跟我。” “那老师在哪里,我们去给他磕头!” 这位倒好,老师先叫上了,聪明着呢,先定下名份,回头天天过来端茶递水就不信你阎罗不心软。 “行,老师在听课,我带你们过去。” “先说好,不许喧哗,都给我保持安静,别惊扰到了别人。” 众人都是满口答应,看得出来,他们对阎罗是真的服气。 王老师在前带着他们往外走,拐了两个弯,这少年宫也实在是大,各种培训班也五花八门,他们都晃花了眼。 也有人压低了声聊开了,他们纳闷啊,老王说阎罗在听课,在这少年宫里能听什么课? “到了。” 王老师提醒一声。 众人就安静。 他们从窗户往教室里看。 就见一群六七岁的小孩之中,连挑十四家武馆无一败绩的阎罗正好端端的坐着,和他的小小同学一起拿毛笔写字。 教室门口上贴着“书法班”的牌子。 老师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看模样是附近美院的大学生过来兼职,她在上面讲毛笔的握持方法,以及临摹字帖的诀窍。 只是女孩时不时就偷偷看一眼路明非,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年龄这么大的学生,还记得课开始前这男生过来问是不是少年都能来旁听,女孩就下意识点头,少年宫嘛,少年进来旁听怎么了? 然后这男生就找个位置坐下了,女孩惊呆了,就过去问他这是做什么,男生就振振有词的说他今年十七,还是个少年,最多就是青少年,符合旁听的要求。 道理好像没错诶,于是女孩就被说服了。 038 天水 “接下来是自由练习的时间,请同学们拿出字帖……” “好!” 有个靠窗的小奶娃一板一眼的摆好墨水瓶和毛笔,展开字帖,肉嘟嘟的小手费劲的执笔,能看得出动作僵硬,但大致没错,是个下苦工的。 他照着字帖描出一列,而后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很是满意。 搁下笔,小奶娃准备稍作放松。 就见他左右转头,眺望远方。 就望到了窗外那一排大人。 以王老师为首的武师们也看到了他。 在小奶娃眼中的世界是这样的。 窗外站着一群妖魔鬼怪一样壮硕的大人,个个脸上红一块轻一块,还有几个身上缠着绷带哇好像绘本里的木乃伊啊! 他哇的一下就哭了。 带过小孩的人都知道,人类幼崽这种物种啊,那是相当神奇,只要有一个开始哭,肯定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跟着哭,声音还一个比一个大,跟比赛似的。 女老师一下就急了,这边安慰安慰,那边说不哭不哭,忙的团团转。 路明非微微皱眉,他放下笔,纸上是写了一半的帖。 虽说是担了剑道班总教头的职务,但他的这些学生状态不佳,嗯主要被他打的。 所以了,下午就让他们站桩也不合适。 路明非就简单的布置了马步的功课,给他们巩固巩固基础,自己呢溜溜达达就看到了这书法班,也是恰巧,昨天强行展开了无望天,多少对他精神有损,路明非本就想着找个地方养养神,就到了这书法班。 阎罗武道冠绝天下这是九州人所尽知的事,但鲜有人知他的书画也是一绝。 说来九州的武者但凡能成就外罡的,多少有些个人的小爱好,或者吹笛抚琴,或者纵情山水,用武道里的话说,便是养神法。 从非人到外罡,武者的精神将有一场蜕变,养神正是为这场蜕变打下基础。 如果九州有星际,路明非肯定毫不犹豫以游戏养神,没准如此一来他成就外罡还能快上些许也不一定。 可惜没有。 他便选择了书画。 说来也是颠覆,谁能想到威震天下的阎罗养神之法竟是书画呢,那种青衫白衣在宣纸上纵情泼墨完了搁笔哈哈大笑连说善善善的文人狂士,怎么想都跟阎罗不搭吧。 世人眼中的阎罗就算养神,肯定也是在杀戮中养出无匹杀心才是。 但事实就是如此,路明非飞弹以书画养神,还向天下第一圣手学艺,其实仔细分析也好理解,路明非当初的想法也简单。 “只要我学好了书画,不要说夏娜了,鲁路修鸣人高达还不是想画哪个画哪个。” 抱有这般远大理想,路明非就开始学画,圣手那老头也绝的很,说什么都不教,可能在他眼中阎罗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吧,毕竟上次这人还拿刀架他脖子逼着画一些有辱斯文的画来着,真是岂有此理。 但他最终还是从了。 没办法,阎罗刀快。 这一教可不得了,圣手老头活了这大半辈子,愣是没见过! 愣是没见过! 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 每天都是吹胡子瞪眼的,说画个凤凰给了只鸡,画个山水这山水却像极了地府黄泉,圣手老头时不时就叹气,他觉得自己这一世英名,就要在这阎罗手里败光了。 后世人提起他,肯定会在圣手后面加一个,教了个把凤凰画成鸡的徒弟。 不如趁早去死,一了百了。 阎路明非也知道自己画不好,所以老头子生气了破口大骂他就嘻嘻哈哈的听着,也不气也不恼。 只是到把老头吓的够呛,每次呵斥完阎罗,回去月寻思月怕,他都坐了什么啊祖宗诶居然在骂阎罗,晚上躺床上那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继续教画,抱着完了老夫今日命丧于此的想法,可提心吊胆的一天下来,阎罗没叫人砍他也没一掌将他劈死,还是和昨日一样好端端学画,嬉皮笑脸的,偶尔他忍不住骂两句也嗯嗯嗯的应了。 日子一长,老头偶尔也觉得。 这阎罗嘿有点意思! 路明非知道自己笨,也知道他书画天赋实在差劲,但他还是想学。 那怎么办呢,笨鸟只能先飞咯。 他在行军的马上画,在对垒的军前画,在深夜的营帐画,刮风也画落雪也画。 圣手也是刮目相看。 他是没见过阎罗这般不开窍的人不假。 但他也没见过如阎罗一般往死里画不舍昼夜的人啊。 就冲这劲头,阎罗于书画一道上的造诣就不会小。 圣手如是判断。 但他也没料到阎罗后来的成就竟会至于此! 那是在路明非学画后的第五个年头。 时值盛夏,太阳凶烈,大地都晒的板结,他们还得行军,士兵们都已是渴极。 那时还只是个将军的小皇帝都快愁白了头,正在此时,恰逢一大河,水流滔滔,又是天降甘霖,乌云卷席又落下大片大片的雨来。 士兵们趴到河边饮水,又仰天张大了嘴接雨,愁云惨淡一扫而空,尽是绝处逢生的欢喜。 路明非正是心有所感,在大雨中展开宣纸,研墨润笔一挥而就。 大雨淋湿了全身,却丁点不沾画纸,路明非全部心神都在了画中,劲力也只顾得上这方寸了,哪里还管自己。 笔停,画成,大雨也歇。 一道虹光贯穿大河两岸,于大军头上架起。 至此,流传九州千年的名画《天水出世》。 后圣手见了这画,久久不言,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以临摹,废掉稿纸堆积如雪,终于还是罢了,徒呼奈何。 再见阎罗,他欣慰的说。 “你已成了。” 又满含期待道。 “可愿拜我为师?” 路明非笑。 “老头你想当我师傅,想得美。” “信不信我师傅爬起来揍死你呀。” 圣手老头又吹胡子瞪眼,这是被气的,天下想败他为师的不知凡几,哪怕外罡也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大师,毕竟书画乃上等的养神法,他一个丹青圣手还不是外罡的座上宾。 哪里跟这阎罗一样,讲不通道理,月想越气,越气越想,回头了再看两眼《天水》,圣手就泄了气,凭什么他阎罗一个刽子手能画出如此名作,其余不提,哪怕阎罗武道平平,甚至只是一乡野农夫,只凭这幅画都能青史留名以受后世万人敬仰了。 于是,想不通的圣手就多了个爱好,每天去堵路明非,堵到了就死乞白赖的要收他做弟子,还是关门弟子传承衣钵的那种。 没办法,阎罗已经不是那个把凤凰画成鸡的榆木脑袋了,他啊,哪怕从今天开始封笔,就那一副《天水》,便足以彪炳了门楣,流芳百世。 039 神与形 这些是他在九州的技艺,回来后今天还是路明非第一次落笔,现代工艺锁制的墨水毛笔和宣纸好则好矣,在路明非用来却多少缺了点灵韵,毕竟现代工艺的机器再如何高校,终究比不上大师工匠入了心血的作品。 也罢,勉强也合用了。 书画书画,便是书法与丹青,路明非丹青有《天水》传世,书法就若了些,因此今日见了书法班,便来了兴趣。 他对书画的环境并无要求,哪怕周遭尽是五六岁的孩童,真个要下笔时也得全神贯注于一撇一捺不得片刻分神,这也是养神的诀窍所在。 只可惜哭声太大,教室内吵闹一片,这次却只能半途而废了。 路明非微微一叹,此刻他却是气度俨然,与那个坐在天台上看夕阳燃烧坠毁的孤独少年判若两人,有几分使人无法直视的宗师气度了。 他径直出了教室,轻轻掩上门,王老师上前来,说了十三家武馆众人想要报名的打算。 路明非点点头,便应承下来。 教一个也是教,十个百个也是教,在九州时他闲来无事也曾指点过麾下士兵习武,毕竟陷阵陷阵,九死一生,武道哪怕进步一寸,生还几率也大上一分。 正是因此,他积累了庞大的经验,指点人武道也有了一番心得。 更何况九州一统后大周收天下武学入天地阁,他入其中读书三年以创开天桩,又将天下武学烂熟于心,指点几个炼体都未到的寻常武者再是轻松不过。 “记得去找人把报名费交一下。” 路明非尊尊教诲。 这才是重点,每个学员都有分成,他这个总教头除了基本工资外,每个学生还能抽三成的流水,正离家出走的路明非可全指望这吃饭了。 “好了,散了散了,别聚在这,耽误人学习。” 路明非挥手赶人,而后回了教室。 这么会孩子们的哭闹也停了,女老师松了口气,可剑道路明非又进来瞬间小脸紧绷。 天啊她都看到了什么,刚才围在外面的人一身凶悍又带着伤,无论怎么看都是混混吧,没看都把小孩给吓哭了么,所以这个少年到底什么来头,混混们居然如此怕他。 根本不用想,答案已然呼之欲出,黑…*道太子啊,手掌生杀大权,无数人为之肝脑涂地。 以至于自由练习结束,女老师再次讲课,说完一段内容后便小心翼翼的去看路明非,就问了。 “您觉得,我说的对么?” 路明非……路明非觉得姑娘你脑子好像不怎么灵光啊。 发现路明非这位太子沉默无言,实际上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讲道理你才是老师吧,讲台上的女孩都快颤抖了。 妈妈我好害怕。 傍晚,少年宫内一个个班级都已散了,路明非伸了个懒腰,细细的卷好稿子,起身往外行去。 几个馆主早已等在门口,见路明非出来,忙不迭上前帮忙接过路明非手中的字帖。 “老师你休息,我们来拿就好。” 路明非点点头。 “先放修炼室吧,我明天来取。” 说着他就转去洗手。 这些事他一下午养神的遗留,以书画养神,自然会留下些稿子,以路明非的眼光这些字帖只是寻常,并无多少价值,不过丢了也算可惜,他准备明天找好暂居的房子后再行处理。 房子肯定是要找的,他如今还不是很想回叔叔家,需要给自己点时间适应适应,就想着在外面住段时间,当是从九州归来后的缓冲期了。 几个馆主抱的想法很简单,所谓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既然跟着阎罗习了武,能在这位老师面前多表现表现,没准就能多学上一招半式,总规是好的。 只是老师去洗手,他们也就无事可做,总不能冲进去说“老师你放着快把手放着我来洗吧,大概率是会被打死的。 百般无聊下,有人就对手中的稿纸起了兴趣。 不知道老师学了一下午成果如何? 耐不住好奇,伸长了脖子确认老师还在洗手后,他一边暗暗对自己说着就看一眼看一眼,沾上墨水洗手很麻烦老师肯定发现不了,一边将字帖仔细的打开。 那字只一入目,他便轻咦了声,眼都直了。 “怎么了,看什么呢?” 这边的动静很快将其余几人引了过来。 他们见有人在看老师的练习字帖,也不由得心生好奇,一个个都把头凑过来观瞧。 “有点意思嘿!” “啧啧,这回蜂,得有几年的火候了吧。” “你那都是小道,要我说,书法首重神,其次为形,别去在意老师这些字的撇捺收墨,你得抽离出来,以统筹全局的大视野去看。” “唷,说的头头是道的,你有研究啊。” “别说,他家里啊,还真有张寒食帖,上次去还跟我显摆呢,说是师傅传下来的,翻杂物堆给翻出来,就给当宝了。” “寒食帖!就那位北宋苏轼苏老夫子的寒食帖!号称天下三大行书之一的寒食帖!” 懂行的人惊呼出声。 “吵什么吵什么!” 那位家里翻出寒食帖的武师恨不得把这大嘴巴给用针缝上。 他警惕的左右扫视,生怕有人听了去后惦记上他家的宝贝。 “什么寒食帖!苏老夫子的真迹,是我个穷练武的能保住的么!” “也不想想!” 埋怨两句,又放软了语气。 “临摹,只是临摹,不过有些年头,得是明朝的玩意儿,笔者还有些火候,依我看,至少也得了苏老夫子的三分真昧。” 说着说着他又得意洋洋,也是,能给上门的客人看自家刚到手宝贝字帖的人,多少有些显摆的性子在这了。 “那多少也是古董了吧。” “真是好运道。” 其余几个连连恭喜,说了几句好话。 “既然你家都有那般好东西,要不就给掌掌眼,看看老师这字帖水平如何。” 这人矜持两句,也就点头应下。 “先说好,我水平有限,有所出入你们可别笑。” “那是那是。” “怎会笑你!” 这人便有模有样的打开字帖,上下端详,眉头皱起,抿嘴不言。 剩下几个武师看的心急,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干等。 “可惜,可惜。” 看了许久,这人却摇起头来,叹着气。 “怎么了?” “有什么问题么?” PS:家更卡+1 目前推荐票加更卡:2 040 价值 他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不得不说,老师这幅字,没个十年苦工可下不来。” “但重点不在于十年,古人链子那都是半辈子起,有的更是自懂事起便握笔,到死才放下,书法于古人,就跟我们今天的手机电脑一样,那是融入到生命和血液里的东西。” “要说技巧,老师肯定拍马也及不上古人。” “但老师好就好在这字里的神。” “你们看这,还有这。” “像不像战场上拼死的老兵?” “这里,有没有种一人可当百万师的豪情!” 越说越是激动,这人又是叹气。 “到底怎么了,按你说的,老师这字不是很好么?” “是很好,没错,” “我就是可惜,可惜老师还活着。 “你想做什么!” 有人警惕的看他。 “想哪去了,艺术品这行你不懂,就拿字画举例,他的价值主要有两方面组成,一个是其本身的艺术价值,另一个则是稀缺性。” “毋庸置疑,老师的字艺术价值相当高,至于具体多高,以我的见识是看不出来。” “但他可惜就可惜再这稀缺性上。” “首先这只是老师的练习作品,练习嘛大家也知道,每天写个十几张也是常事,如此一来,价值就被摊薄了。” “更何况,练习作品,也就意味着这张纸没有故事,一幅没有故事可讲的艺术品,价值那更是缩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语气郑重。 “老师还没死。” “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一个艺术家的生死,可对他作品的价值影响极其深远。” “就拿梵高举例,大画家梵高你们总认识吧,他三十多岁就去世了,也正因如此,他生前无人问津的油画向日葵,就在梵高死后的十年内,拍卖出了近四千万美金的天价。” 四千万,还美金! 众人都是一惊,吞咽着口水。 “所以了,假如有一天老师去世,然后他的其他作品都遗失,只剩下了我们手头这一幅的话。” 这人沉吟片刻,比了个手势。 “起码,这个价。” 众人又是一惊。 “这这这,至于么!” “不是说只是练习么,没多少价值,也没故事……” “呵,这你就不懂了吧,故事什么还不是随便人编,你真以为那些个古董背后都是荡气回肠九死一生啊,说白了,有大半都是编出来给这些个玩意抬身价用的。” 这人冷笑一声,又是叹气。 “可惜什么呢?” 有人就好奇的问了。 “白痴,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假如老师他死……” 话到了这就戛然而止。 众人如被施了定身的术法,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说啊,继续说啊。” 他们卡卡卡的转头,就见到了路明非亲切又和蔼的脸。 那样子真是像极了小时候拿擀面杖抽自己的师傅。 夜晚十点的网吧一如既往,劣质香烟的雾气熏的灯光朦胧,开着FPS游戏的家伙把鼠标甩的要飞起来,那个谁输了局星际就破口大骂,踢着拖鞋到了柜台,扔下几枚硬币拿了冰红茶就走。 女孩胚了声,哗啦啦把硬币扫进了抽屉。 “连句谢谢都没有,没文化就是没文化!” 有人粗暴的先开帘子,跌跌撞撞扑倒了柜台,上半身搭着,下半身已烂泥似的在地上摊开。 浓郁的酒气直往女孩鼻子里钻,她眉头皱起,又碰到个酒鬼,真倒霉。 这年头做网管打交道的,不是翻墙逃出学校玩游戏的中学生,就是社会上无所事事的混子们,他们以港片里的古惑仔为精神偶像,彼此称呼山鸡大哥排下座次,晚上不是喝酒就是通宵,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死与活。 尤其是值夜班,有时候女孩甚至能一晚上碰到七八个酒鬼,好不容易处理完回头她就去买彩票,心想老娘这运气不中个五百万就是黑幕,转天开奖了一看,好家伙一注没中。 女孩这才明白,她这一晚上碰七八个酒鬼的运气啊,叫霉运,主要呢破财,跟中彩票那是半点不搭。 叹了口气,女孩脸一沉,摆好架势就要对付起眼前这酒鬼。 “小雅……” 酒鬼明显喝的不少,嘴里还碎碎念着些什么,太模糊了听不清,只是偶尔几声“小雅”清晰。 大概是熟练吧,叫的多了熟能生巧,估计这人除了喝醉时平时梦里也没少念叨。 网管女孩听了,再去看这酒鬼的脸,主要之前这人头发太长,遮了大半。 “又是你!” 女孩脸上罩了层寒霜,已是认出了来人。 这酒鬼在她这网吧算是个名人了,外号长毛,也没正经工作,三天两头就来通宵,天一亮就摇摇晃晃跟生化危机里丧尸似的走,天一黑又来,偶尔跟今个似的不知道在哪里喝的烂醉如泥,值班的人呢就给他开个机子然后把长毛往椅子上一扔就算完事,至少这人给钱,从来没欠过上网的费用。 网吧里跟长毛似的人也有几个,都是把这当家住的,晚上开个机子就对付过一晚,二十块有空调有热水这条件上哪找,就是键盘和叫骂吵了些,习惯就好。 网管一般也不赶,说到底大家都不容易,女孩值班时偶尔还会送统泡面,别人说谢谢她呢就冷着脸说临期的扔了可惜,这要是路明非在场肯定耳熟,姐姐你对我也这么说来着。 网管女孩用好似看到了垃圾场里嗡嗡乱飞的苍蝇那般的目光,静静看了会长毛酒鬼。眼神冰冷又鄙夷。 长毛酒鬼抢着投胎似的弯腰要吐,女孩就冷冰冰的说。 “要吐吐外面去,别给我在这碍眼。” 长毛不听。 他呕了两下,只是些汤汤水水,一点成型的食物残渣也无,想必是早已吐完了,要么干脆就没吃什么像样的东西,光在那喝酒。 网管女孩切了声,从架子上拿了瓶矿泉水,利索的拧开。 “一块五啊,给你记账上,明早醒了记得还。” 长毛已经坐在了地上,他听到女孩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抬起脸,矿泉水就递到了嘴边,长毛却也不喝,只是静静的看着女孩。 忽的就笑了。 长毛咧着嘴嘿嘿嘿的傻笑,口水从嘴角流下,冷不丁就伸出手来摸向了女孩的脸,因喝醉而口齿不清的舌头还碎碎的念着。 “小雅……小雅你怎么了……小雅……” 网管女孩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清脆响亮好像耳光。 附近玩游戏的人吓一跳,伸出脑袋来看热闹,发现是长矛后就撇撇嘴,说了两句没意思又继续玩游戏去了。 041 小雅 人在喝醉时感知异常迟钝,十九世纪还没麻醉药那会做截肢医生就给灌大量的酒,把病人给喝的人事不省就当麻醉了,人砍下胳膊还笑呵呵的说再来一杯呢。 长矛如今这状态也差不多,醉到这程度估计连眼前的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指不定他逮到条贵宾也能泪流满面的喊“小雅啊小雅”。 手被拍了也不在乎,一个酒鬼你也别指望他会疼,长矛倔脾气还上来了,忽的念了句别的,抑扬顿挫,隐约有“山有木兮木有枝”之类的句子。 太过模糊,应是听错了,就长矛这样子也不像是能背古诗的人啊。 哦不对这么说有些武断了,就连长矛也该会背几句,比如“床前明月光”什么的。 女孩似乎是愣住了,一时不察,也不知道长矛哪里来的力气,竟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就要去抱住她。 “冷静点啊兄弟。” 一只手搭载了长矛肩上。 他就动也不能动了。 路明非从长矛身后露出张脸来。 笑嘻嘻的给网管女孩打招呼。 “晚上好啊又见面啦!” 女孩仍是心有余悸,先前长矛那一扑实在吓人,试想那可是一个死酒鬼,估计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天知道他能对一个女孩做出点什么来。 “好什么好!” 女孩冷着脸。 “又回来做什么,通宵和泡面的钱还没给呢,别想赖账啊我告诉你!” “那个,我昨晚不是手头紧,周转不开嘛。” 路明非不好意思的笑。 “现在好啦,手头宽裕了,怎么样,请你吃大餐啊。” “吃大餐?” 女孩显然没想到路明非会来这一出,下意识的重复了句,噗嗤就笑了。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是吧,我小师妹也这么说。” “还小师妹,怎么,一起学相声的么?” “这您可错了,咱师傅教的啊,可是拯救世界的活。” 女孩就笑的更欢了。 “拯救世界,你的神光棒呢,你的腰带呢,没有变身器你拿头拯救世界啊弟弟!” 路明非就振振有词的小声嘟囔。 “评定乱世什么的,怎么也算拯救世界了吧。” 他们两个在这叙旧,地上这长毛却闹腾起来,肩膀被路明非扣住了动弹不得,如此却也无法阻挡他的决心,长毛好似上岸的鱼般跳啊跳,四肢并用的试图接近女孩,脸上是憨憨的傻笑,眼角那点晶莹也不知是口水,还是泪。 女孩好端端站着,也不躲也不后退,只是居高临下的用冰冷的目光打量这死酒鬼。 路明非都想竖个大拇指了,姑娘好胆色。 当然,有他在,哪里还能让一个酒鬼逃出了手掌。 “小雅……小雅你不要走……” 长毛说着说着已呜呜呜的哭起来。 路民非仍按死了这人肩膀。 自少年宫出来他就找了个僻静的地站了今日份的开天桩,别看武道一图到精深处开山分海也是等闲,但十年二十年如一日的练功那是最最基础的要求,有此打底,配上悟性资质才情,方有一窥外罡的可能。 路明非既要虫走武道,每日站桩的功课自是不可落下。 两次站桩后,他这具普通少年人的躯体也如柳树遇春雨抽了新芽,以外人锁不可知的方式迅速发生着蜕变。 以他此时力量,对付个酒鬼实在手到擒来,路明非说着冷静点啊兄弟,醒一醒工头叫你搬砖啦,这次手术很成功之类的话,一边下意识的用上了力道,甚至体内那一缕开天劲也蠢蠢欲动。 他在九州见多了渣滓,卖掉妻女换来铜钱转头就去了赌坊的,抓来小孩打断手脚戳瞎双眼使唤乞讨的,逼着十一二的女娃接客承欢的,甚至比这更惨更惨,所谓人市,易子而食,那可是乱世,人命比草贱的乱世。 世人说买卖女娃是常事,互赠美妾也是美谈,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娶了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腻了后就转赠给好友,说是文人风流。 但他阎罗就不认这风流,见一个杀一个,谁敢卖了女娃赠了妾室甚至易子而食,他就杀谁,没得商量。 世人皆说阎罗心狠手辣魔头在世,路明非只觉这人间生了大病已无药可救。 想了许多许多,路明非已忘了手下力道,还是女孩的惊呼将他唤醒,她正用力的去拉路明非的手,一遍遍的喊路明非的名字,而长毛已满头冷汗,显然痛的不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路明非一惊,连忙把手撒开,他都在做什么,这酒鬼只是撒酒疯,还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莽撞了,实在莽撞了。 放了手,长毛脸色这才好看些,女孩也大大松了口气,见鬼似的来看路明非。 “你这什么变态力气,我愣是没巴拉开!” “嘿嘿,不才跟星矢学过两年流星拳,让姑娘见笑了。” “都什么跟什么啊!” 女孩摆摆手。 “这死酒鬼有个好歹我倒无所谓,就你啊,给人弄点伤什么的,回头他要是纠缠起来有你麻烦的,搞不好还得跟警察走一趟。” “你不是要出国么,就因为个酒鬼留下档案也实在不值当。”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完了女孩就拿眼去瞪路明非。 “都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 路明非连忙点头哈腰的应下。 “哼。” “这还差不多。” 长毛在地上滚了两滚,也是神奇,路明非这么大力道下去,他的酒竟也没醒,肩膀的疼痛缓过去后就接着嘟嘟囔囔,想必又是跟“小雅”相关的话语。 “不就是个酒鬼么,别把自己搭进去,看姐姐怎么做的,学着点。” 说着,女孩把开了盖的矿泉水冲着长毛红彤彤的脸就劈头盖脸的浇了下去。 这水还是从冰柜里刚拿出来的,这一通浇,可真应了那句广告词。 “透心凉,心飞扬。” 长毛浑身一个哆嗦,忙不迭的去抹脸,后又努力睁着惺忪的眼打量周遭,发现在网吧后就安静下来,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也就半分钟,对女孩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 “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也是。” PS:感谢书友151029193928889的万赏。 数字兄的加更上架后偿还,破费了。 家更卡+1 目前推荐家更卡:2 打赏家更卡:1 042 签名 长毛就扯着嘴角笑。 他用手撑着地面,艰难的想要站起。 但一瓶冰水显然无法将人从酒醉中完全的拉出,他也只是稍微清醒了些,脚下还摇摇晃晃如踩海船,路明非就搭了把手,扶住了他。 长毛意外的打量路明非,,又问。 “你不嫌我脏么?” “你也知道啊兄弟。” 路明非苦着张脸。 “你这得喝了多少,味道可真够冲的。” “忘了。” 酒鬼苍白的笑了笑,这笑本不该出现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脸上,太过冷清也太过无力,如同一个日薄西山的老者,躺在床上连翻身的力气也无,只能眼睁睁的等待时光日以继夜的夺走他的生命,再多的努力也只徒劳。 “算了吧,我自己能走,等下还给你弄脏了。” 他轻轻的说,礼貌又疏离。 “这点事算什么,我死人都扛过,还怕你个酒鬼。” 长毛就笑啊笑,默默把头低下,凌乱的刘海就遮住了眉眼。 也是近了路明非才发现,这人其实长的不赖,五官清秀精致,好好收拾下大概会有很多女孩喜欢。 只是如今这落魄模样,别说喜欢了,怕是女孩见了都得绕道走。 找了个空位安顿好长毛,路明非还热络的帮忙开机,长毛就认真的说了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呀!” 路明非哈哈哈的笑。 然后他不好意思的说。 “那个,刚才真是对不住了啊。” “刚才?” 长毛已是忘了路明非差点捏碎他锁骨的事。 那时他酒醉的厉害,估计只记得小雅了。 路明非又应付了两句,便回了柜台。 “去,帮我把这个给他。” 网管女孩抽着烟,扔过来一条干毛巾。 “行啊,有小费么?” “还小费,来,二手烟要不要啊大留学生。” 再次看到长毛,他登上了QQ,正蜷缩在椅子上盯着聊天界面发呆。 那双眼满是茫然,大概是在回忆吧。 他似乎已从酒醉中醒来。 却仍未从回忆里挣脱。 “给,毛巾,擦擦吧。” “谢谢。” 他又苍白的笑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还是第三次说了谢谢。 路明非有些诧异,他以前也经常跑网吧,这里的人一个个的不是“卧槽就是“尼玛”,无论游戏输赢性质高低,这两个词都能完美表达他们的情绪。 但长毛不同,他说谢谢时礼貌又疏远,像个落魄的诗人。 路明非想起他盯着聊天界面时的脸,恍然间与曾经的自己重叠,彼时的路明非还偷偷的暗恋着陈雯雯,多么轰轰烈烈的暗恋,已到了全校皆知的田地。 那时他会在晚上悄悄爬起来打开电脑,或者去网吧挂着QQ,一边操控着星际里的小狗大杀四方,一边频繁的切出去看一眼那个棒球帽女孩的头像有没有跳。 只要这头像跳了他就跟过年一样的开心,哪怕陈雯雯只是说一句“请帮忙收一下文学社这周的读后感”他也开心,是那种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吓这女孩的一言一语每句话每个字以全文背诵这种程度的开心。 所以了,这长毛啊,也有一个他锁喜欢的女孩么? 路明非心想。 他忽然就来了好奇,很快很快的往长毛的聊天界面上看了眼。 这一眼也足够了。 他看清了长毛的签名。 路明非愣住,皱起眉。 他挠挠头,低声的自言自语。 “奇怪,不应该啊。” 回到柜台,路明非还没想通,就找网管女孩问了。 “你知道长毛兄喜欢的女孩是谁么?” “死了。” 网管女孩叼着烟,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如狙击手般精确而快速的完成作业,屏幕里的虚拟人物就跳起绚丽的武来,全场最佳,掌声与喝彩震耳欲聋。 她就摘下耳机。 “那人本来不这样,也是傻。” 说了她还强调一句。 “傻到家。” “本来能出国的,为个死人沦落到这地步,不是傻是什么。” 烟雾朦胧了女孩的眉眼,将她冰冷的神情框进虚焦的相片。 “这样啊,死了。” 路明非说。 “好了,是时候说说你的事了。” 女孩盯着路明非。 “别想给我蒙混过关!” “怎……怎么了。” 路明非莫名其妙就心虚,可天啊振作点你是阎罗心虚什么! 说来也怪,要说打架,无论踢馆还是杀人,路明非真有阎罗的胆量和作风。 但一到日常生活他又与一个少年无异。 这点也正是小皇帝最羡慕路明非的地方,外罡能延寿至百二十不假,且鼎盛期持续到寿元最后一年,他们在此之前都是壮年模样,但再最后一年便会一日日肉眼可见的老去,直到死亡。 甚至个别强者能青春鼎盛直到寿元最后一日,而后在这一日黑丝化白雪,皱纹堆叠,转眼便是皮包骨,这便是所谓的坐化。 当然外罡常年战斗,与人厮杀,暗伤不知凡几,鲜少有人能顺利活到寿元的尽头。 路明非的师傅就是例子。 但是,外罡尽管青春鼎盛,他们的心性却会老去,又有哪个如路明非般,二十余年风霜雨雪,到头来仍是最初的少年。 “还怎么了!” 网管女孩叉着腰。 “这里什么地方,也是你该来的!” “多乱知不知道!” “你还得出国呢,不想好好学习了,可别想着能出国就万事大吉,出去了不好好读书你就是在浪费生命知道么!” “哦哦哦。” 路明非连连点头,还赔着笑。 没办法,两千块实在太沉。 说教了一通,女孩也放软了声,走上前细心的给路明非整理衣领,像个姐姐。 “有什么困难暂时不想回家我也能理解。” “大家都不容易,谁也有过不去的时候,都能理解。” “那点钱呢,租个房子吧,也别老来网吧,不像回事,一个人呆一呆,没什么难关过不去的。” 此刻的她是如此温柔,与那个冷着脸用冰水给酒鬼醒酒的女流氓简直就是两个人。 “我是不是应该哭一下啊。” 路明非挠着头,嘿嘿的笑。 “等等,我找人借个眼药水啊很快回来。” 女孩就无奈的笑了。 “你这人啊。” 她说。 “其实,是这样的。” 路明非简单说了说他今天的事。 简略了踢馆的过程,就说是去少年宫应聘,被他们看中了,签了合同,已经是个有工资拿的武师了。 “别想骗我啊。” 女孩简直把“我不信你就编吧”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我就知道你不信。” 路明非早有准备。 他从包里拿出一叠纸来。 这包还是从剑道班里拿的,款式很简单的布袋,印着剑道班的logo,哪里有比赛他们就背着这去,仓库里堆了很多,教练人手一个,路明非正好拿来放面具和一些杂物。 043 游戏 “这什么?” “合同啊。” 女孩触电似的缩手。 “合同! 她惊呼。 “你把合同给我做什么!” “你不是不信么,看看咯。” 路明非满不在乎。 “别怕,一个合同的复印件,拿着也出不了什么事。” 女孩就瞪了他一眼。 “像什么话,合同这么大的事能随便么,出了问题人家让你赔怎么办!” “粗心大意,就你这样,以后出了社会被人骗了还得给帮着数钱!” “谁敢骗我啊。” 路明非小声嘟囔。 “敢骗我我打死他。” “你说什么!” 女孩有些没听清。 “我是说,你说的都对!” 路明非回答。 女孩就哼了声。 “记住就好。” 话虽如此,但女孩看着合同还是犯了难,犹豫片刻她还是说。 “算了吧,合同什么的我也看不懂,等下还给你弄脏了,麻烦。” “那简单。” 路明非拿起柜台上的座机,给王老师拨出电话,合同上写着他的号码。 很快通了。 “你好,哪位。” “老王啊,我有个姐姐想跟你说两句。” 网管女孩手足无措的接过了话筒,拘谨的放到耳边,说话前还快速做了两下深呼吸。 “嗯,是我。” “他……” “给您添麻烦了。” “希望您能多多照顾一下。” “没有没有,他也只是个孩子,没您说的那么……” “”是这样么…… 网管女孩放低了声音,用她那长期劣质烟熏出来的沙哑嗓子,尽可能的温柔乖巧。 她给路明非说着好话,拜托对面的人照顾路明非,说这话时她还偷偷的去看路明非,然后捂住了话筒,大概是怕给路明非听了去吧。 只是路明非尽管才开始重新站桩,但他的黄金瞳已然点燃,身体素质实非常人可比,加上他们离的实在近,哪怕女孩压低了声音,路明非依然能听得真切。 他现在的心情很微妙,有些陌生,该怎么形容呢,大概是学生看到家长给老师打电话的心情吧,既忐忑又期待,还有些“老爸老妈真是多管闲事啊”“烦死了”之类的念头。 当然,路明非没有后面这些念头,准确点说以他这情况,就属于在学校门门功课满分了回头家长说要不问问老师孩子表现怎么样啊,你就帅气又自信的把手机给他还贴心拨好了老师的号码,就等着这通电话打完得到表扬以及那辆看中了半学期的四驱车作为奖励。 或许以前的楚子航就这样,说白了,学生的日子很简单的,只要你好好学习,老师和家长立刻化身圣人,别说打电话了,你要是门门满分还全市联考拿了第一,在请假条上写去街机厅打拳皇班主任都能给你披咯。 “明非,王老师有事找你。” “怎么了?” “他说,那几个你说要罚马步的学生,已经站了六小时了,接下来怎么办?” 网管女孩的语气有些飘,她最开始其实就信了路明非,毕竟人一个留学生骗自己图什么,怕就怕路明非被什么武馆给设局套了,只是现在一看,人家武馆就是少年宫啊,这还能套人。 而且路明非在人家这少年宫里的地位,似乎还挺高,听听,都给人学生罚站了。 女孩并不知道,路明非所罚站的学生,几小时前还是一家家武馆的馆主。 “时间到了啊。” 路明非看了眼电脑右下角。 他点点头。 “这样,让他们回去写篇观后感,就那几条字帖,不是很能说么,对艺术品也很有见解啊,我得学习学习。” “哦,跟他们说字数不少于五千啊。” 五千字……那得写多久! 网管女孩觉得路明非可真狠。 “行啦,就这么说吧。” “好。” 女孩继续和王老师通电话去了。 路明非翻着聊天绘画的窗口,他主要是想找老唐,在昨晚小魔鬼说了玩游戏后,他没来由的便想起了这位网友。 这预感说不清道不明,却如此强烈,路明非自然不会陌生,正是武者所谓的心血来潮,在九州时凭此他不知躲过了多少死局与暗杀,自然不会疏忽大意。 当然不是说平白无故就有预感,得先有一点契机牵引,小魔鬼所说的游戏正是这点契机,换言之老唐可能会因为小魔鬼说的游戏而死亡,正因了此路明非才心有所感。 若没有小魔鬼的那句话,想来路明非也没有心血来潮的预感了。 只是也怪,心血来潮的对象一般是和自己有亲密关系的人,或者是挚友情侣,或者是血脉至亲,当这些人遇到了危险,武者往往会心生感应。 但老唐算什么,如今一起打星际也能算挚友了么,路明非怎么想都不至于吧。 莫非这位也是跟小魔鬼一样是他路明非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亲人? 想到这里他严肃的脸就绷不住了,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怎么可能,他突然冒出个亲人还跑美国去啦,话说回来昨天冒出一个小魔鬼今天冒出一个老唐,剩下的还有谁,能不能来个好看的妹妹啊。 路明非今天试图从小魔鬼那里套出游戏的内容,可惜失败了,也是难怪,他在九州时就从来不擅长审讯逼供,起初小皇帝还试着让他来呢,可到路明非手里的敌人都死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小皇帝这才死了心。 路明非觉得他吧除了这一身武道,真是别无所长,假如没有去九州一趟的话,大概会事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吧。 也挺好的,平平凡凡过一生嘛,路明非其实也有想过如果他压根就没去过九州的话会如何,那样就不会遇到师傅和小师妹,自然也不会一怒之下去血洗了武林,最终得了个阎罗的诨号。 其实他很难过的,只是没戴面具时就给忘了。 老唐没在线,路明非就给留了言,又翻出合同来照着上面把剑道班的座机发过去,让老唐看到了就打这个电话说找路明非就行。 看来明天除了租房子,还得抽时间把手机的事给解决了。 路明非想。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没个手机还真麻烦,他找老王支取了这个月的工资,一台手机加一个月房租绰绰有余。 PS:是不是有点无聊,这几章有些铺垫的,为后面一个剧情服务,希望大家给点耐心,谢啦。 此处为投票口。 044 奢华 老唐这边也只能先这样,以他如今手段还没办法仅凭网名这点信息就找到大洋彼岸的一个人,其实他也可以直接找小魔鬼解决,但路明非能感觉得出来小魔鬼不会同意,别看这小孩和他相处时乖巧又听话,路明非可是能从小魔鬼的身上嗅到熟悉的气息。 小皇帝。 不,路明哲是比小皇帝更伟大的存在。 这种人说一不二,有着清晰的目的和坚持,以及卓绝的行动力。 总之就是很厉害的家伙啦。 他路明非就不一样,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武夫,也就天下第一这样,马马虎虎,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他就把自己给逗乐了,对着自己在电脑显示屏里的倒影挤眉弄眼,一会摆出严肃又孤傲的神情来,一会又嘻嘻哈哈的抱着肚子笑成一团。 网管女孩已经打完电话,本想找路明非说上两句,再了解了解这所谓的少年宫剑道班的情况,转眼就看见他自己跟自己玩的开心。 女孩就无奈的叹气。 她又笑了。 “真好啊。” 女孩低声的说。 “打完了?” “嗯。” “怎么样,这下信了吧,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师啦。” 女孩就上下打量路明非。 “难怪刚才你力气那么大,原来还真是个练家子。” 她想起了路明非捏住长毛肩膀的一幕,女孩没说的是,当时路明非除了力气大外,他的神情还很吓人,冷漠又威严,甚至女孩都有种错觉,假如自己没有叫醒路明非,这人或许会直接捏死了长毛也不一定。 至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好啦,走,请你吃大餐去!” 路明非起身,热情的招呼她。 “现在?” 女孩看了眼外面的夜空。 “你疯了!十一点,吃什么大餐!” “别问这么多,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包你满意!” “不去。” 女孩摇头。 “我还得值班呢,吃什么吃,干脆我请你泡面得了。” “泡面啊,也不是不行。” 路明非居然真的思索了起来。 “下次吧。” 他终于还是艰难的做出了的决定。 “你看,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不吃顿大餐庆祝一下怎么过得去,!” “大喜?” “入职了不算大喜啊,有钱拿了。” “对了,这个我差点都给忘了。” 路明非从包里掏出个信封。 女孩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给我收着,老娘有的是钱,不差你这点。” “你要是还我就别想着吃饭这件事了。” “哦哦哦。” 路明非也不争执,把信封塞了回去,又嬉皮笑脸的说。 “那说好了,我们吃大餐去咯。” 女孩还是摇头。 “不是我不想去,你看,值班呢,网吧晚上没人看着要出事的。” “这还不简单,随便找个人代一晚不就行了。” 女孩淡淡的抽烟。 “找不到。” 她说。 “没有人会代我,死心吧。” “你朋友……” “我没朋友。” “哦不好意思。” 路明非讪讪的笑,他从来如此,情商低的可怜,总把事情搞砸,就连暗恋这种小事也能弄到全校皆知。 女孩就轻轻的摇头,只是抽烟。 “那个,代班的话,我有办法。” 路明非转移话题。 女孩看过来。 “嗯?” 路明非就出了柜台往大厅里走,到了长毛边站定,这人的酒大概已醒的差不多了,他正抱着膝盖缩在椅子里,盯着聊天的窗口发呆,这姿势与路明非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他就像成了一尊雕塑,应冠以《思念者》的名字。 “你好兄弟。” 路明非打了声招呼。 “她有点事要出去,你能帮他代一晚上么?” 长毛顺着路明非的手看向了网管女孩,那双死灰的眼中毫无波澜。 “怎么,去哪里玩呀?” 他嘿嘿的笑起来。 “想哪去了兄弟。” 路明非解释。 “就吃个饭,没准天亮前还能回来。” 长毛就费劲的点头。 “那就说定了!” 路明非一拍他肩膀。 长毛好一阵龇牙咧嘴。 “等等。” 他叫住转身要走的路明非。 而后露出个浅淡的笑来。 “一晚一百,不还价。” 路明非一点头。 “行。” 回到柜台,路明非笑容灿烂。 “解决啦!” 他指着长毛。 “我请他给你代班,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女孩哼了声。 “一个烂酒鬼,靠不靠谱啊。” “放心好啦,这人肯定行。” “这可是武者的直觉,我看人老准啦。” “还直觉。” “总之快点啦,走了。” “别催别催,我又不是不走,给我点时间,女孩子出门很麻烦的不知道吗!” “额,为什么?” 网管女孩就递了个怜悯的眼神,叹口气。 “一看你就没谈过女朋友。” “哇你还会看相啊!” 路明非惊讶。 女孩回了个高深莫测的笑,转身就进了员工休息室。 路明非本来还想着能等多久,顶多披件外套就完事了。 然而他这边三局星际都完了,还没动静。 他忽然陷入沉思,网管女孩的话犹在耳边,女孩子出门都很麻烦的么? 真神奇啊。 他在心里感慨。 他们俩真正出门已是一小时后了。 路明非果然还是天真了,网管女孩不仅化了妆,还换了身衣服,甚至头发也洗了还吹干弄了发型。 出来了女孩还炫耀呢。 “怎么样,姐姐手脚麻利吧。” 路明非翻着死鱼眼去看表。 “我觉得你对麻利这么此可能有些误解。” 掀开帘子时,深夜的寒气一股脑往衣服里灌,女孩给手呵着气,好奇的打听。 “这么晚了能有什么大餐,别卖关子了,说说呗。” “提前说了就没意思啦。” 路明非在前提着帘子,好让女孩出门。 “肯定要亲眼看到才有趣对不对。” 他笑容神秘。 女孩撇撇嘴,低声说了句脾气。 两人就要往外走。 忽的顿住了。 两人几乎同步的竹剑张大嘴。 女孩结结巴巴。 “这……这就是你的大餐?” 路明非也很迷茫啊。 “肯定是梦,快点把我的陀螺拿出来!” 在两人面前,网吧门口破旧的小鹿不知何时铺上了一层猩红的毯子,那鲜艳又高贵的颜色,与路两边肮脏甚至垃圾污水恒流形成鲜明对比。 原本昏黄的路灯,也缠上了一圈圈的彩钻,并非圣诞节时廉价的满天星,以路明非的眼力能准确的看出这些彩钻竟都是真正的宝石,九州时他带大军攻城拔寨时就曾搜出一箱箱的来,所以绝对不会认错。 布置者在路灯基底打了照登,从下往上映射得彩钻熠熠生辉,五颜六色的绚烂光芒是如此迷人,这色彩可不只是光谱的变化那么简单,这就是金钱,就是财富,就是尊贵和地位。 045 ASTASIA 最引人瞩目的是那辆野兽般的兰博基尼,车门打开,朝着路明非两人的方向,路明非刚好听叔叔高谈阔论时提起过这辆车,价格是几百万具体忘了,哦好像还是美金。 路明非就记得一点,这款兰博基尼的设计有些问题,驾驶者在开车时完全无法看到后视镜,有人提出疑问,设计师就解释了。 “请不用担心,在公路上没有车能追得上我,所以我们只需要向前看就行。” 简直就是疯子。 当时路明非就想啊,坐这种车什么时候被人撞死都不知道,脑子有问题才上车。 今天,这辆车向他敞开了车门,发出邀请。 路明非不禁沉思。 我是疯子么? 车门旁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体型匀称,穿着精致的黑色西装,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和煦笑容,,这打扮像极了蒸汽时代英国庄园里一丝不苟的管家,他们以最严苛的礼仪标准要求自己,从生来到死去都围了主家服务。 “喂,” 女孩悄悄的给路明非耳语。 “原来你小子是富二代么,国外什么古老家族的公子之类的,是不是家里给你安排了联姻你为了争取神圣的自由恋爱然后逃出来了?” 一部百万字的豪门风云已在女孩脑中成型,她觉得路明非的演技真是不错,看看这目瞪口呆的样子,就好像他真不是富二代一样。 管家向着路明非微微弯腰,一尘不染的白手套往车内一引,就连邀请的动作也如此高雅,仿佛这老人身后正有一支百人的乐团合奏莫扎特的舞曲。 “先生,ASTASIA已清偿等待您的莅临,这里是准备好的西装。” 路明非睁大了眼,惊讶的说不出话。 女孩啧啧称奇,富二代真了不得啊,看看这教育,大概从小就请了专业的老师来上表演课吧,这惊讶这意外的神情,我差点就信了。 路明非并不知道女孩正想着什么。 这架势他还第一次见,冲击力有些大。 虽说在九州他已至尊至贵,说是与小皇帝共天下也可,但如今这一幕可不同,豪车碎钻管家以及出处细节锁彰显的奢华,是独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享受和尊荣。 “ASTASIA。” 路明非有些费劲的念出这个词。 他茫然的问。 “这是什么?” “所诶的ASTASIA啊,可不是普通人能进的地方。” 赵孟华侃侃而谈,他左手牵着心爱的女孩,身后是徐岩岩等一票马仔,以老大巡视他锁镇压的街道的气势睥睨全场。 此时正是傍晚五点,为了冲刺高考,赵孟华家里请了北大的老师给他补课,这位老师非比寻常,一般做的都是考研辅导的活,这次请来专门辅导高考可是按分钟计费,一节课下来能让路明非那个死衰仔喝一辈子的炸鸡汽水。 赵孟华什么人,文学社社长都成了他的女孩,这个社还不是他的天下,自然做老大的要照顾手底下的马仔啦,于是赵孟华赵公子就大方的邀请了徐岩岩徐淼淼等人来他家辅导,为此徐岩岩喊了一天的“老大万岁”,当然赵孟华不会在意这些虚名就是了。 所以晚饭来ASTASIA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老大你订了位子么?” 徐岩岩吭哧吭哧的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赵孟华指点着。 “别把ASTASIA跟什么普通的酒店餐馆混为一谈,想要在这家餐厅订餐,你至少得是他们的白金会员。” “而想要成为白金会员,更需要一张在花旗银行开户的卡,里面至少得有,这个数。” 赵孟华风轻云淡的比个手势。 徐岩岩徐淼淼就很配合的张圆了嘴惊呼。 “哇!” 赵孟华摆摆手,两人就立刻将嘴闭紧。 “我呢,也是用了老爸的白金卡才订到的位置。” “今晚上总共就我们四个,加苏晓樯和柳淼淼,大家都是文学社里的老朋友了,吃顿饭,接下来的日子好好努力,为下个月的高考拼搏,争取不要给青春留下遗憾。” 赵孟华以着毕业晚会优秀学生上台演讲的派头说话。 徐岩岩徐淼淼就涨红了脸鼓掌,不得不说这两位的演技真的好,也难怪赵孟华请美少女吃饭还戴上他俩了。 他们已经下了车,最后这段通往ASTASIA的路,赵孟华选择步行。 主要是欣赏沿路的风景,顺便留出时间,为几人稍微介绍下ASTASIA餐厅。 柳淼淼已经到了,他穿着一字并肩的长裙走在众人身旁,露出纤细精致的锁骨,高跟的鞋走在鹅卵石小路上也如履平地,在赵孟华说话时这女孩就微微侧着头,好看的白皙脖颈像是天鹅,安静的看这个男孩的侧脸,笑容恬淡又优雅。 “一进门你们就能看到一座竖叉在餐厅中央的海船,请注意,那不是普通的装饰品,更不是旧货市场的便宜货。” 赵孟华十分享受被人瞩目的感觉,尤其是在诉说ASTASIA的尊贵时,毕竟如此尊贵的餐厅他也有一张白金的卡,更是能带着心爱的女孩和好看的姑娘一起共进晚餐,同时以他低沉又迷人的嗓音缓缓诉说ASTASIA的优雅历史和传统,彰显他赵大公子的品味与格调。 啊,人生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事么? 没有了,不会再有了,真的不会。 赵大公子沉醉的想。 路明非那张平静的脸忽的闪过眼前。 那种冷静的眼神,道德经里说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是讲在圣人的眼中万事万物没有区别,你再如何了得也与路旁一棵小草无异。 路明非那眼神变如圣人,在他面前,赵孟华也好,陈雯雯也罢,或者其他的谁,都只是他认识的人,甚至只是路人罢了,无法令其产生情绪上的波动,更别说恼火。 但这正是让他赵公子火大的地方。 那家伙只是个衰仔啊,以前不都是喊我赵老大赵老大的么,凭什么卡塞尔录取他不录取我,凭什么还上去给全校讲话,该死那本是我的位置才对! 但转念一想,路明非这死衰仔暗恋了三年的陈雯雯,如今依偎在他的身旁,成了他的女孩,赵孟华就消了火气,觉得他已胜利了。 但赵孟华所不知道的是,路明非早在二十余年前,就已忘了陈雯雯是谁,若非从九州回来,怕是一生都很难想起这个女孩。 PS:昨天出了点事,差点就没办法更新了。 数字兄的流言看到了,现阶段一天三更有些勉强,手速还有存稿这些问题,嗯,周日给数字兄加一更吧。 夏猫的事就不说了,昨天处理了一天,总之存稿很重要,我现在存稿很少,话说以后有人打赏舵主的话就转天最迟后面三天内加一更,另外上架后的舵主加更也还在。 错别字的问题夏猫很惭愧,尽管发布前都会读两遍,但还是有很多错漏,等过几天就按着大家的本章说把错别字都改一遍吧。 目前推荐家更卡:2 打赏家更卡:1 除PS外正文共2142字。 046 包场 赵孟华在心里狠狠地说。 “滚远点,死衰仔。” “看到没,我要带陈雯雯去吃ASTASIA啦。” “哦对不起我忘了,你估计连什么是ASTASIA都不知道吧,毕竟以你的层次,怎么可能拥有白金卡呢?” 他一下子就释然了。 继续朗声讲起了ASTASIA的故事。 “刚才我说道哪了?” “对了,那艘船。” “不要惊讶,竖叉在ASTASIA餐厅中央的船,是真正的明朝古董。” “ASTASIA将之打捞上来,清洗维修后,别出心裁的以之为酒柜。” “单单从这一点,你就能看出这家餐厅独特的品味和设计理念。” 徐岩岩两兄弟尽职尽责的开始表演。 “哇,老大你知道的好多!” “懂什么,这叫博学。” “对对对,像ASTASIA这样的餐厅,也只有老大这种身份的人才有资格进门吧。” “还好路明非那小子不在,否则他一定会在里面点可乐!” 两位佩奇又吭哧吭哧的笑起来,这时候没有路明非的胖表弟就很可惜,三位佩奇总比两个看来壮观。 “够了!” 赵孟华本是悠闲的脸色骤然阴沉。 因他一声沉呵,佩奇们立刻闭紧了嘴,甚至用肥嘟嘟的双手将之捂上,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哇好神奇他们居然有五根手指。 “孟华。” 陈雯雯不安的拉了拉自己男友的手臂。 赵孟华深呼吸,转过来已是温柔笑脸。 “没事。” “对了,苏晓樯呢,我们都快到了,她怎么还没消息。” “她啊。” 说话的是柳淼淼,这位钢琴才女的声音也很是动听,让人不自觉的倾过耳朵,带上微笑。 “好像前天电影院的聚会后,她就放出话,说以后有孟华你的局,她都不去。” 赵孟华阴沉下脸来,一方面是苏晓樯不给面子,另一方面则是柳淼淼提到了电影院这个词。 赵孟华始终不能忘记路明非连着两次将他放倒在地的场景。 太奇怪了,明明当时路明非的力量并不大,他能清晰的确定这一点,但路明非就是能将他放倒,尤其是那轻描淡写的动作,真是让人不爽。 而且最后出现的那个红色头发的女孩,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红发女孩的出现一下夺走了陈雯雯柳淼淼等美少女的光芒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在赵孟华十余年的人生中,陈雯雯柳淼淼和苏晓樯,是他从小到大所见的最优秀的女生。 他本如此认为。 直到见了那红发女孩。 她就如同女王,是那种能逼着公主吃下毒苹果还哈哈大笑到大结局也不会死的强势女王,当她到场,所有的灯光女孩珠宝甚至星辰都要黯淡,因为你会觉得这女孩的笑比以上一切都要耀眼。 而正是这样的一位女王,居然专程来接路明非这死衰仔,甚至看两人的相处模式女王大人好似还只是路明非的小小跟班,明显的序列在路明非之下。 见鬼,赵孟华完全无法理解,难道那死衰仔是隐藏起来的富豪公子么,开什么玩笑! 最后去ASTASIA的这段路几人异常沉默。 似乎每个人都有心事,赵孟华面色阴沉,陈雯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至于柳淼淼和两位佩奇,很奇怪的没有看赵孟华,反是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了陈雯雯。 大概,他们也想到了路明非吧。 在路明非演讲后的仕兰中学,这位神人的过往已经被学生给完全曲解,尤其是高一高二的学妹们,她们笃定的认为路学长其实是个堪比,甚至不弱于楚子航的天才人物。 这也难怪,客观来说路明非的外貌其实并不差,只是从前的他弯腰驼背耷拉脑袋,再怎么好的一张脸被人这么糟蹋也是个衰仔了。 但如今不同,走过一遭九州,路明非身上自然多了股武者的气度森严,真正的自信就是坦然,不管任何困难挑战他自接下无虞,这便是坦然。 所以了,当如此的路明非回去仕兰中学给全校师生讲话,他带来的冲击有多大完全可想而知。 甚至有传说高二已经有女生组成了路学长的后援团,可惜路学长在演讲结束后就请了假在家复习,否则她们能一天上九十九次卫生间就为了路过路学长的教室窗前来看一眼这位传奇的侧脸。 自然,如此传奇的路学长过去两年暗恋陈雯雯的流言,想必也是无根之水可笑至极,否则哪里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你的暗恋暗到了全校师生包括门卫大叔和食堂阿姨都知道了,就你还喜滋滋的以为天衣无缝,这情商是该多低。 所以了,正常人不可能有如此低的情商,更何况传奇有如路学长,于是学妹们旧笃定的认为暗恋陈雯雯只是流言,毫无根据。 何等缜密的推理,简直无懈可击!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路学长的绯闻女友,陈雯雯的风评意外的很是糟糕。 按学妹的话说,一看这女生就居心不良,都传出了路学长暗恋她的流言还故作矜持,甚至投入了什么赵什么华的怀抱,简直不知所谓有眼无珠。 女生嘛,流言传着传着很容易就到了当事人耳朵里。 就这两天,陈雯雯已经听到了不知道多少次别人暗暗的谈论自己。 说是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而且,陈雯雯始终不能忘记那一晚路明非坐着红色的跑车呼啸而过的侧脸。 冷漠又威严,仿佛在明明白白的说,我与你,与你们,都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沉默终于被打破。 赵孟华说。 “到了,前面就是ASTASIA。” 他自信的笑起来。 “这么安静,没准今天我们运气好,他们客人少的话还能体验一次包场。” 徐岩岩两兄弟又吭哧吭哧的笑。 本来赵孟华只是开个玩笑,毕竟包场ASTASIA这是什么富豪才做得出的事,用一句丧心病狂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当他们再走近了些,通过ASTASIA的四面巨大落地窗竟真的看到里面空无一人。 “哈哈,包……包场。” 徐淼淼憨厚的笑。 “安静点!” 他的好兄弟戳了戳他,小声提醒。 047 尴尬 事实上到了这里,赵孟华已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但好歹走了这么远,还有两位美少女在旁,怎能半途而废。 他赵大公子就不要面子啊。 于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即将进门时却被人拦下。 侍者态度谦恭一丝不苟。 “很抱歉,有位贵客今晚包场,我们暂停营业。” 还……还真是包场! 几个高中生张大嘴巴。 赵孟华收拾收拾心情,努力平静的说。 “我一小时前订了位子,白金卡,你们可以查一下,名字是……” 侍者耐心的听完,也不查,只是继续说。 “很抱歉,今晚包场的客人持有一张最高等级的黑卡,序列在您之上,我们必须毫无保留的完成黑卡贵客的要求。” “而他的要求是,清场。” 赵孟华已说不出了话。 他们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这家伙到底何方神圣! 此时,几个侍者抱着一卷红布走出,爬上梯子就要将之挂在ASTASIA的门上。 “这是?” 赵孟华隐约有种不安。 “哦,也是客人的要求,他强调了让我们准备一条横幅。” 侍者彬彬有礼。 赵孟华死鱼一样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在心里呐喊咆哮。 是ASTASIA啊!你们是尊贵的ASTASIA啊!怎么能做挂横幅这种掉价的事! 停下!听到没!快给我停下! 但很可惜,于ASTASIA而言,黑卡持有者就是光就是电就是唯一的神话,没有什么能比黑卡持有者的要求更加神圣,哪怕让他们的厨房现炸一锅臭豆腐,无所谓,炸!给我炸!立刻现在马上! 终于,横幅徐徐展开。 赵孟华几人也仰着脑袋,他们那个好奇啊,真不知道要求ASTASIA做出挂横幅这种牛角牡丹路明非吃西餐的事的人,会在横幅上写什么。 于是,他们就看到了。 “热烈欢迎路明非路阎罗莅临本店指导工作!!! 不是夸张,横幅后面就三个叹号,一个没少。 路……路明非。 赵孟华觉得自己大概是瞎了。 “他怎么可能来ASTASIA!” “我怎么可能去ASTASIA!” “还包场!” 路明非准备跟老管家好好掰扯掰扯,他们大概是哪里弄错了,世界上肯定不只他一个叫路明非对吧,尤其是在老管家拿出宣传册配合图片详细讲述了ASTASIA的历史传统以及格调现状后,路明非就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他和女孩两人都是一脸“哇好厉害但我不是很能听懂可就是好厉害啊”的表情听完了老管家的讲解,那艘明朝沉船你确定真的不是一比一还原的手办么,不对就算是手办也得十多万了吧,可上帝啊这玩意是真的古董。 老管家讲解时谦恭有礼,条理分明,那宣传册精美的就好像印在上面的不是餐厅布景和各式菜肴,而是卢浮宫数以千计的展品。 路明非看着上面的澳大利亚大龙虾,他忽然想起初中时班上一个农村来的同学,他炫耀似的给路明非看过自己抓小龙虾的照片,一个皮肤黝黑笑容阳光的男孩捏着只手指大小粗细的红彤彤生物,只是一瞬间聒噪又热烈的夏日气息就扑面而来。 但今天他看到了什么,毫不夸张就这画册上的龙虾估计比路明非自己的大腿都粗,他忽然就在想啊,假如那位同学在小水沟里钓的是这种洋龙虾,就同学当时那一米二的小身板没准只是英勇的冲上去给龙虾兄加餐吧。 还有这什么来自横滨的牛肉,路明非倒是以前听赵孟华侃侃而谈时提到过,好像说这些尊贵的牛而都是从小听莫扎特长大的,当时路明非都惊了,回头就偷偷把播放列表里的《老鼠爱大米》删掉,又大摇大摆的下了莫扎特的曲子,心想我总不能被一头牛给比下去吧。 果然莫扎特就是莫扎特,难怪是大师,效果就是好,一听就睡着,路明非还做了个和陈雯雯在一起的好梦。 于是他彻悟了,要么是那些牛品味高雅,要么就是它们也听莫扎特方便入眠,路明非从自身角度出发推己及人哦不及牛,他觉得大概是后者。 牛兄真是承受了他们不该承受的高雅啊。 想到这里路明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看了看画册低头沉思,再看画册再沉思。 哦这里说的是横滨听莫扎特的好像是神户的牛来着。 路明非点点头。 果然这什么ASTASIA就不是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啊。 “不会错。” 老管家掏出一张照片,翻过来,是路明非傻傻的脸,笑的小心翼翼。 路明非一愣。 这是他中学时期的证件照,一些文件和校园通上都得用到,他去九州二十余年,回来后这还是第一次见曾经的自己。 “真逊啊。” 他小声的对自己说。 又开朗的笑起来。 女孩拿胳膊捅了捅路明非。 她努力端着淑女的架子,毕竟地毯彩钻豪车还有老管家,自己还大大咧咧叼着烟也太奇怪了,主要还给路明非丢脸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这是你么,变化这么大。” “当然,我每天都在变帅好吧。” 女孩就撇撇嘴,却也没有反驳,不得不承认,比起证件照上路明非的摔脸,如今这个少年的样子真是好看太多了。 “对了,这位女士。” “是!” 女孩几乎要立正了。 老管家微露讶然,而后温和的笑着压了压手。 “请放松,放松。” “应雇主的要求,我们为您准备了两套晚礼服,分别是红色与白色,就在车后座,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女孩眨眨眼,晚礼服,这什么啊,她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如此高级的词汇,你要说地摊五十块三件T恤这才是她的领域,晚礼服实在超纲了啊爷爷。 “这个,那个,嗯……” 女孩朝路明非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都现在了就不要隐藏身份了吧路大少爷,你学过的那些礼仪课呢,给我拿出你富二代的气势来啊!再伪装成什么都不懂的小白的话,你信不信女孩子是会因为过于尴尬而死掉的啊! 路明非不负众望的收到了女孩的求助,他自信一笑,目光睿智,还了女孩一个“万事有我不要担心”的目光。 女孩:该死忽然好慌是怎么回事? 048 薯片 “我知道了。” 路明非对老管家说。 “肯定是路鸣泽叫你们过来的对不对?” “他人呢,叫他出来!” 路明非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扫描四周,只要那小魔鬼出现他肯定第一时间发现然后冲上去狠狠的用鞋跟踹他屁股! 但很可惜,他并未找到小魔鬼的身影。 “路鸣泽?” 老管家奇怪的重复。 “很抱歉,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您指的是谁。” “就是雇佣你们的人啊,你之前不是说了么,雇主啊雇主。” 路明非解释。 “哦,如果您是指雇主的话。” 老管家想了想。 “是一位富有行动力的小姐呢。” 女孩就用“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的震惊且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去看路明非。 “有什么难处,至少,也不应该……” 女孩不知该怎么说了,她怕自己太直接伤到这个男孩的自尊心,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一个好孩子就这样堕落啊,真是揪心。 “我感觉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路明非杀气腾腾的警告她。 “哦对了,雇主指定我把这个给您。” 老管家又从兜里掏出一张明信片,路明非就盯着他的兜瞧啊瞧,爷爷您这口袋是找一只蓝色的机器猫买的么,多少钱给我也来一个哦不一打谢谢。 看了眼明信片路明非就愣住了。 上面是铅笔的画,从天空俯视的视角,巨大的钢筋水泥城市有如冰冷的灰白森林,在最中央的楼上天台坐着两个男孩,一大一小,画手的笔触是如此传神,传神到只需一眼你就能笃定他们是至亲的兄弟。 这张画好大,寥寥几笔就勾勒了城市和远方的万物,像是已囊括了整个世界。 而这张画又如此小,小道只容得下兄弟两人就再无其他,世界是死的,因为两兄弟要活。 在明信片的角落写着一行字。 “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致我亲爱的哥哥。” “果然是你小子啊。” 路明非低声的说。 “诶,这个好像是你诶。” 女孩指着天台上大些的男孩。 “姑娘眼力不错啊,我这里有一手唐门的暗器不知道你……” “去去去,又不着条。” 路明非就叹气,还低声的嘟囔。 “唐门暗器啊,别人想学我还不教呢。” “这位先生,女士。” 老管家彬彬有礼的欠身。 “请问,我们可以出发了么?” “哦,这个。” 路明非挠挠头,咧嘴笑了。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白跑一趟。” “嗯?” “就是,我不去。” 路明非说。 “喂喂喂,那家餐厅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你真不去啊。” 女孩小声的问。 “放心,我的大餐可比莫扎特牛肉厉害多了。” 路明非信心十足。 “等等,什么是莫扎特牛肉。” 老管家说了句失礼了请稍等,走到一旁按住耳朵里的微型耳机。 他说了两句什么,等回来时,脸上仍是温和的笑。 “很抱歉,雇主的意思是,既然您不去ASTASIA,请允许我们开车送您一程。” 路民非就盯着兰博基尼的后视镜看,听人说驾驶者好像看不到后面路况来着,所以老头你这“送你一程”真的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黄泉特快什么的。 “对了,还有这个。” 老管家打开后座车门。 在兰博基尼高端且巨额的内视中,摆着一坛泥封的酒。 “雇主特别叮嘱的,梅子酒,一定要送到您的手中。” 路明非的叔叔很爱车,平时没事就翻豪车的杂志看,很多的车子就算他没上手摸过但具体参数横向优劣全部了然于胸。 也是多亏了叔叔的耳濡目染,路明非才掌握了些豪车的知识,他很明白一辆车的内饰有多重要,尤其是高端车型,甚至某些车型的内饰比他的引擎车身喷漆等更为昂贵,你要是给他车身划道口子他大方点还给算了,要是给他内饰弄脏了扯起皮车主甚至能跟你拼命。 所以了,正是路明非知道这些,他才更清楚的意识到在一辆兰博基尼的座位上放一坛泥封的梅子酒,是何等败家的行为。 之前的所有一切,彩钻豪车甚至ASTASIA包场,统统算一起,都没这一坛梅子酒让路明非开心。 他看着酒,浅浅的笑。 “真是。” “原谅你了。” 女孩看了看那梅子酒,又看了看路明非。 虽然不是很懂,但好像对于路明非来说这坛酒好像有着某种特殊且深刻的意义。 他们终于还是上了车。 他阎罗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你个小小的兰博基尼,简直可笑。 “师傅您开慢点哈!” 路明非热情的叮嘱司机。 女孩坐在旁边,拉了他一把。 “差不多了,喂,该说了吧。” “什么啊?” “还问,就是你说的大餐,到底是什么啊?” “是啊,我也想问!” 丽晶酒店,总统套房,一个全身上下只披着件雪白浴巾的女孩仰天悲呼。 “你这该死的大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唷,薯片你什么时候还带上儿化音啦?” 这是令一个女人的声音,慵懒又凌厉,如一头藏在暗处的猫科动物,百无聊赖的舔舐爪牙,只等猎物出现便悄无声息的上前温柔的结束对方的生命。 若有人在此怕是会惊疑不定,只因找遍整个房间所有角落,除了浴巾女孩外再无其他一个身影。 黑发的女孩大概是刚刚出浴,她裹着浴巾,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肌肤,只是她毫无美女的自觉,豪爽的坐在床上露着两条白花花的腿,抱着电脑,一手炸鸡一手可乐,周围是堆成小山的各口味薯片,画面之狼藉堪比伊拉克战场重现。 “这你一个外国人就不知道了吧,儿化音多有意思啊!” 女孩咔嚓咔嚓咬着薯片,又是吨吨吨的饮下可乐,随手抓过爱马仕的丝巾来抹嘴,又继续噼里啪啦敲起了电脑。 “薯片,形象啊形象!” 另一个女人说。 “你别忘了自己还是个女人啊。” 只是听这声音你就能想象出一个看着自家如花似玉大闺女摆出小母猪晒太阳的姿势说着“老娘这辈子就这样了啊”的老母亲无力又悲愤的模样。 终于你发现了另一个女人究竟身处何地,难怪找遍床底衣柜甚至书桌抽屉也无人,那是因为你需要抬头,在总统套房精美雕花的天花板上,那盏足有房间三分之一体积的水晶吊灯旁,居然挂着一个女人。 049 私生子 她只用两根手指固定自己,穿着类似动漫里的紧身忍者服,紧绷的弹性布条将女人的身材凸显得凹凸惹火。 在西方的传说中有一种名为魅魔的怪物,古中国也有九尾狐的传说,她们有相同的特征就是美丽且致命,神话中商朝最后的君王帝辛就因一头九尾狐的蛊惑而走上了灭国的道路,以至于后世人给了他纣王这等侮辱性的称号。 天花板上的这位女人正如魅魔,如九尾,每一寸身体曲线的起伏都能令男人付出一切包括他们的生命,而她也会在嫣然一笑时将匕首刺入男人的胸膛。 忍者,不是动漫里跑起步来双手后摆然后十指结印就能放火球的超人,所谓忍者,是指从小以严苛到几近变态的特殊方法锁训练而出的特殊人才。 他们从九死一生中一步步走来,十人百人中才有一个存活,以至于最终完成时已掌握了人类巅峰的杀戮记忆,以及包括潜行伪装窃取情报等在内的诸多技能。 是的,完成,这个词相当形象,因为忍者只是工具,他们无需自我的思想,只需百分百完成任务即可。 你可能无法置信现代居然还有这般不人道的事情存在,但人与龙的混血种都在开学校教书育人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其实提到了混血种你应该也能想到。 综上所述,忍者的残酷训练不是正常人所能承受的,换言之,能通过训练成为忍者的都非常人。 混血种。 曾有学者提出一个设想,古日本的忍者训练法或许也是一条筛选混血种的途径,类似古欧洲的屠龙家族在婴儿刚出生时喂食龙血,弱小者淘汰,存活者便将拥有卓越的血统。 可惜日本是个极其封闭且保守的国家,更令人头疼的是这个国家还拥有一群血统相当强大的混血种,许多学者对日本混血种的兴趣只能在他们的武士刀前铩羽而归。 有同样待遇的还有中国,但与日本不同,中国要更加神秘,更加强大,以至于西方的屠龙家族们至今仍在怀疑,怀疑现代中国甚至相对完整的保留下了龙类的传承,但无人可以确定其真实性。 毕竟这是个绵延数千年也未曾断绝传承的伟大国家,任何奇迹发生在这片土地上都不会让人惊讶。 此刻女忍者将自己固定在天花板上,大概是在进行某种特殊的锻炼,她身体起伏肌肉紧绷好似优雅的山猫,或者雌豹,你会觉得美,但这美也拥有轻松结束你生命的力量。 “你多少是个美女啊。” “至少也是个女人啊。” 忍者循循善诱,用心良苦。 “来,跟我做一组瑜伽,放下那些该死的可乐吧。” “去你的。” 浴巾女孩朝天翻了个白眼。 她随手一扔,薯片带和残渣就躺在了总统套房昂贵的后地毯上,这女人又光着脚下床,蹦蹦跳跳的冲去酒柜,挑了平红酒回到床上。 喝了杯酒,女人长长叹气。 “小孩就是小孩啊,喝什么梅子酒,红酒如此迷人还有益心脑血管健康,简直是完美的饮品。” 说着她又摸着光滑的下吧沉思。 “要不找时间收购个酒庄好了,老板似乎也挺喜欢喝红酒,其他家的多少差点意思,还是自己调教的符合心意。” “喂喂,薯片。醒一醒,今天花的钱都赚回来了么?” 女忍者的话如同一把三棱军刺,吹毛断发的同时还带血槽,瞬间就给薯片妞造成了成吨的伤害,就见她捂着嗯勉强可见的胸口泫然欲泣一脸悲愤。 “你知道我今天花了多少钱么,多少么!” “不,你不知道!” “老板只要他开心,一个区区的剑道班,经营状况如此贫瘠,我随便派个人过去压价二十个点不成问题。” “老板呢,老板说了,三倍!” “啊!” 薯片妞双手举天做祈祷状。 没有人知道这妞在干嘛。 “我的钱!” 好了,这下清楚了,她在为不幸离她而去的钞票挨到,性质等同于西方葬礼上神父在死者棺材前划十字然后说一句阿门。 多么感人。 只是那棺材里躺的不是尸体而是小山般的钞票。 “醒醒,那是老板的钱,你只是个管账丫鬟。” 忍者带着轻佻的笑意。 “我知道啊。” “但还是心痛!” 薯片妞摇摇头。 “这心情你能理解么?” “我还得包场ASTASIA,准备宝石和车子,重点是那个管家,你知道么,雇他一晚的费用够我们的路大少爷每天去ASTASIA吃到月底啦!” 女忍者有些意外。 “这人什么来头?” “也没什么,就是给英国女皇做过十年管家,经验丰富了点。” 薯片妞摆摆手,风轻云淡。 “这人后来上了年纪,不过水平还行,就给女皇的管家团做了老师。” “这段时间他来中国旅行,老板说要给我们的陆少爷最好的服务,我挑来挑去,也就他勉强合适。” 女忍者啧啧了两声。 “薯片啊,你觉得我们老板那任性又傲娇的性格 会不会跟你也有那么点关系?” “开什么玩笑?” 薯片妞悲愤的控诉。 “那个游戏宅的傲娇还需要人影响!” 女忍者想了想老板的所作所为便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行了,今天花了这么多钱,晚上通宵也得把这些钞票给赚回来!” 薯片妞十指交扣,手掌一番,关节便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感谢地球是圆的,还有名为时区这等神奇的现象,中国这边深夜一点,大洋彼岸的股市还激战正酣,正是薯片妞大展手脚的舞台。 哦不对,是战场。 “你说啊。” 女忍者问。 “我们的路大少爷到底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 薯片妞一边在股市攻城略地疯狂敛财,一边漫不经心的回。 “我是没见过老板对谁这么上心过。” 忍者换了两根手指,继续将自己固定在天花板上。 “啧啧,又是买剑道班又是包场ASTASIA,知道么,这家店在计划申请米其林三星了,今年在准备资料,大概明年会正式提交文件吧。” “说道这个我就来气,路大少爷到底吃什么大餐啊,他知不知道清场ASTASIA一个晚上要花多少钱,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薯片妞怨声载道。 “我怎么觉得,老板对这小男孩比三无都好。” 女忍者沉吟。 “没准他是老板的私生子也不一定哦。” 薯片妞恶劣的笑了。 PS:推荐票差三十张左右便九百了。 另外,补充一下加更规则。 主要是打赏的规则,更新成满五千币加一章。 这里的计算是累积的,大家的打赏加一起,每满五千币就加一章。 之前的打赏差几千到两万,便算两万币吧,也即四张家更卡。 还有就是舵主,每诞生一位舵主就加一更,立刻加,不用等到上架。 再者,假如,假如有盟主的话,就加五更。 加上盟主打赏的上架后兑现的二十、张家更卡,总共是二十五更。 尽管出现盟主的可能性很低,但夏猫肯定给足牌面就是了。 以上加更规则有效期持续到上架。 夏猫想的是,具体看上架的首订情况然后决定上架的日常更新量。 比如四千,六千,八千,甚至一万。 具体的等上架了再定吧。 目前推荐家更卡:2 打赏家更卡:4 除PS外正文总计2159字。 050 计划与宿命 “私生子?” 从年龄来说,倒是有可能。 她们所见的老板虽然年轻,但也是终年人模样,嗯一个英俊到过分的中年人。 “别说,我们的陆少爷和老板还挺像嘿。” “但不对吧,老板那个至强至暴的游戏宅居然会喜欢女人甚至生娃,我的世界要崩塌了。” 女忍者用一种看到青铜与火之王出来竞选总统并以高票取胜的幻灭语气说。 “我宁愿相信他哪天抱着PS4然后宣布从此一生一世非你莫属,比起他会喜欢女人起来和游戏共度一生显然更为合理。” “同感。” 两人对视,交换了个惺惺相惜的眼神,这是何等深厚的革命战友情谊,两人都快被彼此感动了。 “长腿你到底要挂多久!” 薯片妞控诉。 “死心吧再怎么挂下去你也不会进化成蜘蛛女皇的!” “我只是在进行日常的锻炼而已。” 被称呼长腿的女忍者平静回应。 “我就是个打工人,哪里比得上薯片你命好,吹着空调吃着薯片,敲敲键盘就把工作完成了。” “我怀疑你在瞧不起脑力工作者。” “哪里哪里。” 薯片妞抿了口红酒,又吨吨吨的灌下可乐,天花板上的长腿都惊了。 “可乐配红酒,您这什么搭配?”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薯片妞神秘一笑。 “上次我跟老板通话时他还问我呢,说是中国这边的特色喝法,主要有两大流派,一个是红酒兑雪碧,一个是雪碧兑红酒。” 长腿仔细的品味这两种中国式红酒喝法,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终于她醒悟了。 “不对吧,这两种喝法都是雪碧,你兑可乐干什么?” 薯片妞就豪爽的一挥手,披着的白色浴巾摇摇晃晃,好险没有落下。 其实落下了也无所谓,她和长腿,谁跟谁啊。 “可乐也好雪碧也好,都汽水,无所谓!” “不过,说起来上次老板找我,居然一下子把之前的计划全部推翻了,说是要重来。” 薯片妞一边咬着薯片,一边出神的喃喃。 “真奇怪啊,明明计划都快要执行了,怎么忽然就要重做。” “是哪里出了问题么?” 她仰头去看忍者。 “我说长腿啊,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么?” “当然。” “一点也不。” 长腿的声音平静而清冽,如刀锋寒芒。 “忍者才不需要好奇心这种东西,我只需要完成老板的任务就行。” “还真够偷懒的。” 薯片妞哼了声。 “所以,新的计划,老板连你也没说么?” “他只是给了我下阶段的目标,不用问我,我所知道的信息,你应该也知道。” “这样啊。” 薯片妞几次解码,绕过重重保密,打开一份档案。 她平静的阅览。 “可惜,三无有她的扮演游戏要玩,没办法辅助你下水。” “不需要。”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么?” “薯片,你搞错了。” “我不是一个人。” 薯片妞眨了眨眼,便奇怪的说。 “你是指,那个老板点名要的赏金猎人?” “还记得老板原来的计划么,两个计划里都有这个人,显然我认为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猎人那么简单。” “或者,他不是一个普通的混血种。” “不是普通的混血种?” 薯片妞重复长腿的这句话,摩挲着下吧。 她想起原先计划中老板让她准备的那台特殊的手机。 在无信号的环境中自动启动的寻路模式,每隔一段时间就播报一段预先录好的音频,像是老板早已看见了未来的画面,他如同神明般站在时间和刘的上游为下游的某人指路,目送他走向宿命锁规定的终点。 而这某人正是长腿口中的赏金猎人。 但本是齿轮咬合般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老板粗暴的丢进了垃圾桶。 他说,重来。 可是啊,薯片妞就在想。 如果说原本的计划是宿命。 如今,宿命也能推翻么? 那足以推翻宿命的,又是何等伟大的力量。 “你还在想呢。” 长腿的声音在薯片耳后响起,近在咫尺。 暖煦的气流吹在她的耳廓,薯片半脸转眼红透。 “你要死啊!” 她抓起枕头,恼羞成怒的往后砸去。 长腿轻声笑着,枕头砸了空,只因忍者秀气的足尖已踩在了地毯之上,如同自小苦练芭蕾的舞女,她从床上落地竟悄无声息。 长腿双手上举,在头顶交握,瞬间全身有如绷紧的弓,就连紧身衣也无法束缚的丰腴身材看的人血脉喷张,薯片妞一边看一边发出民国大少调戏良家妇女的笑声,还轻佻的吹了个口哨,就差来一句“妞来床上耍耍呀”。 可等她注意到自己浴巾下略胖的双腿,笑就没了,泄愤似的掐了把大腿上的肉肉,白皙的皮肤便因过于娇嫩而迅速泛红。 长腿就用一种“我的搭档原来是个智障少女啊”的一言难尽目光来看她。 薯片妞脸一红,梗着脖子嚷嚷起来。 “看什么看什么,没见过美少女啊,还不赶紧准备去,明天你还得陪我们的路大少爷演戏呢!” “薯片,恭喜你重新定义了少女的概念。” “大英百科图书真应该请你做主编,这样全世界的女人都会感谢你的。” 长腿悠悠然的做完了一套拉伸,好在这套房里没有男人,否则怕是早已血流成河了吧。 鼻血血流成河。 “我的任务不用你提醒,陪一个高中生而已,手到擒来。” 薯片妞什么人啊,斗嘴哪里肯认输,正要还击呢脸色就是一变,雀跃地笑起来。 “啊哈,我们的路大少爷终于到地方了!” “哦,他们的车停了么?” 长腿也凑过来,两个女人脸贴脸,往电脑上看。 “哼哼,大餐,就让本姑奶奶看看你所谓的大餐究竟是!” 薯片妞以火箭发射点燃引擎的气势按下了回车。 顿时路明非所乘坐的兰博基尼的位置呈现于眼前。 两个女人眼睛逐渐睁大。 “这,这这……” 薯片妞已因过度的震惊而丧尸了恐怖直立猿的通用语言能力,她现在的样子只能说像极了人类的远亲,我们亲爱的大猩猩。 “这就是大餐?” 还是忍者的心理素质过硬,完成了薯片未尽的事业。 051 烧烤 “有没有搞错?” 网管女孩的声音都是飘的。 “你确定就是这里?” “当然! 路明非笑容自信。 “很棒不是么?” 车门打开,老管家笔挺的侍立一旁,笑容得体。 哪怕烧烤的烟雾铺天盖地,孜然烤肉以及各种重油重烟的大排档混合的浑厚味道直往鼻子里钻,街两旁的帐篷小摊上一群群的坐着光膀子的男人,大功率风扇的噪音此起彼伏。 如上种种,也丝毫不能动摇老管家的温煦笑容,得体礼仪,老人锁接受的教育以及数十年来的生活守则告诉他,无论身处何地,哪怕是污水横流的陋巷,一个尊贵的人也必须拥有尊贵的举止,强者要去改变环境,而非被环境所改变。 许是因了老人的存在,街两旁的男人们偷偷的穿起了衣服,吆五喝六的划拳的朋友们也放低了声音并患上了可乐,吃烧烤撸串的人甚至开了双一次性筷子彬彬有礼的进食。 一时间,小吃街的喧嚣都安静了几分。 错觉么,谁在放莫扎特的圆舞曲? 人们都在偷偷的打量这边,他们生活在这座城市也不是没见过豪车,但开豪车来吃夜边摊的还真是头一遭。 在众人瞩目中就见一男生下了车,模样清秀好看,是那种一看上去就能让人放下戒心的邻家大男孩的长相,很是讨喜。 有些女孩微微红了脸,虽然从兰博基尼上下来的不是肌肉猛男或者终年大叔让人有些意外,但这位男孩的长相真心不差。 而且很是奇怪,你看这男孩分明只是十七八岁的外貌,但过了会你又会在他身上看到自己长辈的影子,就那种历经了沧桑人世的坦然与沉稳。 少年人与老者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竟如此令人着迷。 假如每个人都是一本书,那么这个男孩想必是莎士比亚与荷马史诗的结合,他的过往,你得用一生的时间慢慢去读。 女孩们脸更红了。 男孩平静的扫视四周,那双漆黑的眸子是如此摄人,想来他已见过了人世的风霜雨雪,因此才能有这样一双平静的眸。 忽的有人就想起一句诗来。 “公子世无双。” 男孩下了车,转身向车内伸出手,众人就好奇的想,里面是他的女孩么?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她把脸藏在黑暗中,使路明非看不清自己的神情。 她跳下了车,下意识的站到了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也在躲着他人的目光。 原来不是啊。 众人想。 很轻易的就能看出女孩和男生的关系并非情侣,差距太大了,就像处在两个世界。 倒不是男孩过于优秀,他优秀这点不假,但女孩在逃避。 逃避光明。 “谢啦。” 路明非对老人礼貌的说。 老人微微点头。 “祝您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目送兰博基尼开远,路明非停下挥手的动作。 他们找了个路边摊坐下。 兼任老板的服务员递来菜单前把手擦了又擦,看到路明非选择了自家的店心情那叫一个复杂,有种明朝初年你开着烧饼摊子某天就见一个壮硕的男人过来坐下,身边跟着几个精悍的年轻人喊他老爷,男人说话粗声粗气还老是咱咱咱的叫,过了很多年你不经意的听说当时那人他啊叫朱元璋。 老板足足擦了三遍塑料椅和小木桌,但上面的油垢太多太厚,一时间手头没有专门的除油清洁剂也拿之无可奈何。 话说谁会准备清洁剂啊,来大排档吃夜宵的人哪个不是做好了桌椅脏污的准备,要想高雅去西餐厅啊来路边摊做什么。 “可以了可以了。” 路明非连连说。 “大叔您忙,我们这自己点,别耽误您生意。” 路明非拿过菜单和笔,对老板龇牙咧嘴的笑。 “行,那,我走了。” 老板是个憨厚的汉子,一双手在围裙上擦个不停,冲路明非和女孩咧嘴直笑。 “喂,有人在偷偷看我们诶。” 女孩以克格勃特工接头的架势对路明非传话。 “在哪呢?” 路明非左右四顾,与一双双好奇探究甚至蠢蠢欲动的目光对视,他就爽朗的笑起来,跟每个人挥手致意,脸上的笑容温暖的能融化隆冬腊月的雪。 果然大家都被路明非的热情感动了,纷纷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或者露出尴尬的笑容。 女孩已捂住了脸。 “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么?” “想上厕所么?” 路明非说。 “我找找,厕所在哪里。” 女孩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跟厕所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原来不是么?” 路明非挠挠头。 “不管了,来,有哪些你爱吃的,别跟我客气。” 他十分大方的招呼着。 “说好事大餐,绝对不会让你空着肚子回去。” 女孩无奈的拿笔在菜单上勾画。 “真没想到,你一个大留学生包场的ASTASIA不去,居然坐着兰博基尼来吃路边摊。” “哇,你居然能念的出来,这ASTASIA餐厅我还是第一次听,好绕口。” 女孩风轻云淡。 “你们说了那么多遍,是头猪都记住了。” “这样啊。” “别说这个,我很好奇,你到底怎么想的。” “嗯,其实很简单啦。” 路明非嬉皮笑脸的说。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嘛,西餐什么的肯定吃不来的,规矩多的吓死人,先上甜品然后什么什么最后能填饱肚子的就那几样面包,一顿饭下来的份量还不如街边十块钱的扬州炒饭。” “这倒也是。” 女孩认同的点点头。 路明非洋洋得意。 “就是嘛,要我说,还是路边摊好,量大管饱,味道还好。” “就,你不嫌脏么?” 女孩试探的问。 那些彩钻豪车和管家还是几分钟前的事,无论怎么看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都不会简单,就算不是豪门少爷肯定也跟豪门少爷脱不了干系,怎么也能说得上一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了。 女孩很难想象,路明非的这种身份为何能如此自然的来路边摊点上一桌的烧烤,那种在烟熏火燎中一手扎啤一手烤串边吃边大声吆喝的形象,怎么想都没办法与兰博基尼上笔挺西装的翩翩少年联系到一起吧。 “脏?” 路明非奇怪的问。 “脏么?” 他看看桌上的油垢,烟熏出的黑色斑点,连筷桶上都散发着孜然味道。 “已经很好了啊。” 路明非就笑着说。 他想起了九州时在外行军时吃的馕饼。 比石头还硬。 甚至有几个饼特别夸张,你没几分修为在身还真咬不开,那时路明非就和手底下的士兵比赛,哪个牙口最差的就给大家捏腿揉肩,好不舒坦。 只是士兵们发现阎罗大人老是输,后来就想啊,大人应是故意的吧。 PS:感谢“大神德”的万赏。 家更卡+2,另三天后给舵主加更一章。 推荐票已满九百,家更卡+1 目前推荐家更卡:3 打赏家更卡:6 052 习惯 点好菜,先上酒,女孩豪爽的点了一箱十二瓶的哈尔滨,她一个人解决,路明非则拍开了梅子酒的泥封,凑近了嗅,便咧嘴笑起来。 “好酒!” 路明非要了三个杯子,他和女孩对面坐,空出主位来,路明非在两个空位上都摆上杯,又仔细的将之斟满。 他给主位的杯斟酒。 “师傅诶,小子我家乡的酒,您尝尝,可别埋汰梅子酒了啊,您以前背着我和小师妹偷偷的喝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说完他就嘿嘿的笑。 女孩抿着啤酒,一小口一小口,安静又沉默的看他。 路明非又给小师妹斟酒。 “你也是个大姑娘了。” 路明非说了这一句,便是沉默,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脸上丝毫表情也无。 没来由的网管女孩就觉得悲伤。 她就想。 许是人难过的狠了,是不会哭的。 终于酒满,路明非默默放下坛,有条不紊的将之收拾好,一双手又慢又稳。 旁边有人轻声的笑,女孩刷的看过去,是一对年轻情侣,男生大概是喝的多了,眼睛红红的,看这边路明非给两个空杯斟酒便笑起来。 “笑尼玛笑!” 女孩横眉立目,一手拎着刚开的啤酒瓶,就要起身冲去,真有几分豪侠气度。 男生的女朋友很是文静,穿着小熊白T恤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一双蓝白帆布鞋整整齐齐,她见到这一幕赶紧去拉男友的手,按着他脑袋给路明非这桌道歉,柔柔弱弱的说对不起他喝多了真是不好意思。 女孩还想说两句,被路明非拦住了。 “好了,好了。” 路明非笑着说。 “让人笑两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我呢又不是什么魔鬼,或者杀人魔王,很好说话的啦。” 听听,听听,这话放出去九州的武林谁敢信。 退一万步就算他们猪油蒙了心居然信了阎罗是好人,死在他无望天里的人们也要爬出来给这群瞎了眼的掌嘴。 可惜这里不是九州。 小熊女生递来感激的笑,对路明非说了两声谢谢。 路明非就摆摆手。 他转而笑着调侃女孩。 “唷,赶紧喝两杯,火气这么大呢,要不是我拦着您这得给人家开瓢啊。” 女孩瞪了他一眼,一口气连着闷了两杯,眼也不眨。 路明非咂咂嘴,干笑着。 “不至于不至于,这烧烤还没上呢,等会东西还没吃人就趴下了,多亏啊。” 他就转头准备去催两下老板,让他们快些上菜。 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切独有的习惯,都是你怎样忘也忘不了的过往。” 路明非扯了扯嘴角,他低声嘟囔。 “怎么这么牙酸呢。” 一章沉默的脸不见悲喜。 也只是一瞬的事,转眼他冲烧烤架前的男人吆喝。 “老板快点啊。” 那男人就回。 “好嘞!” 路明非坐下,端起杯。 “总之,你够意思。” “走一个。” “行,走一个。” 两人碰杯,复将杯中酒饮尽。 老板端着烧烤上来时,女孩的啤酒已去了一半。 她很早就舍了杯,冷冷的用牙咬开瓶盖,和路明非碰了下就对着嘴吹。 最开始两人还有说有笑,女孩给路明非讲在网吧时碰到的人,生活比书和电视剧里的要有趣的多,甚至有人来网吧抓小三的,这男人和情人开了个包厢,通宵一晚上也就五十。 “真是个孬货。” 女孩笑骂。 她也见过来上网的女孩,多的是抽烟染发,但她们其实也没多坏,很多的女生都挺有礼貌的,买东西也会说谢谢。 “是孤独吧。” 女孩这么说。 时间一长她也认识了其中一些人,要么就是一个人住要么就是跟爷爷奶奶,父母不是离婚就是在外打工,孩子成长的日子里最应该陪伴的人却失去了踪影,心脏缺了一块总需要从哪里找些东西填补。 于是通宵,抽烟,换衣服一样的换男友,撕掉作业去折纸飞机哈哈大笑。 她们从未想过不好好念书自己的未来将有多辛苦与艰难。 只是在一味的逃避孤独。 路明非和女孩一杯一杯的喝酒。 他看女孩脸上的神情逐渐淡漠,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融化了,里面那脆弱的悲伤露了出来,像水面下的冰山一样庞大。 “这个世界就这样,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故事。” 女孩说。 她又轻轻的笑了声,听起来像冬夜窗外凄冷的风。 “但是谁在乎呢?” 隔壁桌的小情侣走过来,男孩的酒醒了些,小熊女生就把事情跟他说了,男孩大概也是心里过意不去,便端着酒过来赔罪。 当着路明非的面他仰头把这杯干了,许是喝的急,男孩咳了声,高举着手将杯口朝下,仅剩的几滴酒缓缓滴落。 路明非笑着鼓掌,网管女孩却哼了声。 她提起一瓶酒往桌角一颗便磕掉了盖子,白色的沫子涌了出来。 女孩就举着这冒着沫子的酒往男孩面前一放。 “干了它!” 男孩摇摇晃晃,小熊女生一把夺过酒瓶说我来,这男孩当时就急了,两个人就在那你来我往的抢着酒。 网管女孩就默默的看他们,那双眼却失了焦距,兴许是眼前的画面勾起了这人的某些回忆。 路明非上前分开了这对情侣,也拿过了酒瓶,说了两句,让他们走了。 “何必呢,我又不是非要追究。” 路明非坐下时说。 “拜托,大少爷,您老坐着兰博基尼吃路边摊,哪个敢惹你啊。” 女孩笑着调侃。 “来来来,再走一个!” 路明非觉得女孩大概已是醉了。 “你听。” 女孩忽然说。 不远处传来了歌声。 那是紫阳街的方向,一到了晚上就有很多人在那摆摊,卖些老物件或者高仿名牌,还有流浪的歌手会在紫阳街上卖唱,总的说来是个很热闹的地方。 现在大概是有歌手接了电喇叭,声音传的很远,就连身在小吃街的路明非两人都能依稀听见。 也不知这人谈了多少恋爱,把好好一首歌嚎的肝肠寸断。 “是阿桑的歌呢。” 女孩说。 她就跟着唱起来。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路明非抽了张纸,递给她。 女孩愣了下。 她摸了摸脸,是眼泪。 “我哭了啊。” 她笑着说。 接了纸巾,却没擦,只是攥在手心。 此时这首歌已到了尾声。 她继续唱。 “天黑的,像不会再天亮了。” “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 到了后面女孩已泣不成声。 她趴在桌上呜呜的哭起来。 哭了会便安静,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死了。 053 背影 为舵主“书友151029193928889” 加更 路明非给她披了件衣服,是过来路上买的风衣。 他动作忽的一顿。 目光落在了女孩的手腕上。 在那有一条紫色的腕带。 早上路明非还在想呢,五月份,大热的天,好端端的戴什么腕带。 所以了,一切独有的习惯,都是你怎样忘也忘不了的过往。 路明非没有盯着女孩的手腕多瞧,那样不礼貌。 他给女孩披好外套,想了想,又轻轻的帮她把腕带戴好,遮掉狰狞的疤。 或许是趴着睡觉不舒服,也或许女孩睡觉本就浅。 当路明非整理好腕带时,对上的是女孩看来的一双眼。 “我说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信么?” 路明非一脸“我是好人”的表情。 女孩痴痴的笑。 她的酒应是没醒。 就听女孩笃定的说。 “你看到了。” “不是吧大姐,这都要负责。” “你看到了。” 路明非苦着脸,点点头。 女孩盯着路明非的脸看了会,忽然没头没脑的问。 “你说,一个人死了,还在这世上走,她是什么?” “僵尸?” “笨啊!” 女孩笑的花枝乱颤。 “当然是行尸走肉啦!” 僵尸和行尸走肉有区别么? 大概是有的。 你随便拉个路人问他信不信僵尸,他多少会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你。 但行尸走肉不同。 世上可真有。 女孩就是。 隔壁桌来了群喝高的混混,他们光着膀子,走起路来一摇三晃,脸上简直明晃晃的写着“我不是好人”这几个字。 他们围住了那对小情侣,主要是小熊女生,这孩子长相清纯,是那种学生时代坐在班级前排上课认真盯着黑板的乖乖女模样,看起来也好欺负的很。 混混们颠三倒四的说着话,勾肩搭背,时不时发出奇怪的笑声,依稀可以看见人群中小熊女生窘迫的身影,她缩在了男友身旁,那男孩倒也有些胆色,没有躲,抄着绿色的啤酒瓶和混混们对峙,发力过猛的指关节显得苍白。 周围食客尽量不往这边看,自吃自的烧烤夜宵,和同伴说气话来也躲躲闪闪。 老板又往这边瞥了一眼,还是强行将头扭了回去,开烧烤摊的都是赚辛苦钱,还得跟条条道道的打交道,他还记得上个月隔壁的摊主太年轻,碰到今晚这事热血上头给混混们顶回去了。 确实当时女孩说了谢谢,可又怎么样呢,第二天摊子还不是被人砸了,后来开一次砸一次,生意也做不下去,现在也不知人去了哪里。 已经有混混们伸手,小熊女生狼狈的躲,男孩憋红了脸挥出酒瓶,却谁也没砸中,只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砰!” 是网管女生起身时碰翻折叠桌的动静。 混混们一转头,就见个倒提着空啤酒瓶的姑娘死死盯着自己一群人,他们吓了一跳,实在这姑娘眼神太恐怖,跟恶鬼一样,让人心里发毛。 “别别别。” 路明非连忙去夺女孩手里的凶器。 “多危险啊,看看你,人家成龙能打醉拳喝酒给自己加状态,你这是去成家班进修过啊怎么着,别到时候把自己伤到了。” 那边混混已夸张的前仰后合的笑。 “是啊,多危险。” 有人搞怪的学着路明非语气。 “就算没砸到人,砸到什么花花草草也不好呀!” 这位看样子还是星爷的粉丝。 “是啊,小子,聪明点的就管好你女朋友。” 他们还在笑着,路明非已夺过了酒瓶。 “首先呢,这位可不是我女朋友。” “她是我姐。” 路明非以幼教老师面对三岁小孩的和善语气,耐心的讲解。 “啊啊啊!” 混混们瞪大了眼,因酒醉而晕红的脸显得狰狞而癫狂。 谁都没看清路明非的动作。 反应过来时他已在了面前。 那只从网管女孩夺来的酒瓶,一分钟前还说着多危险啊劝人的少年,此刻将之高高举起,精准落下。 碎了。 玻璃渣子四溅。 “看到了么?” 路明非对其余的混混解释。 “这个啊,就叫开瓢。” 没有人想到局势会发展到这一步。 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邻家男孩,居然也能平静的把啤酒瓶磕碎在混混的脑壳上。 他的脸色却吴波乌兰,像是只做了见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没喝梅子酒时来的爽快。 要路明非说,确实也无聊。 这要换九州,他手里的可不是酒瓶,而是刀剑。 也正是不再九州,路明非考虑到后续影响才流了手,以他的技巧控制力道不在话下,别看酒瓶碎的吓人,这个混混伤势真不重,就是疼。 路明非丢掉只剩半截的瓶,抬手握住一个混混偷袭的直拳。 “软绵无力,你是丫头么。” 路明非握住这人拳头不动,另一只手闪电般激出,本是硬拳,半途改了叩指,将将临身时又为空掌,拍在了这人肋间,他便瞬间如虾米般蜷缩,反射神经令他吐出恶臭的胃水来。 “有没有点公德心啊老兄,你这样老板很难洗地啊。” 路明非说着,轻松写意的躲过了化学袭击,顺势一脚踩下,不知何时摸到身后的一人便眼珠暴突,抱着脚趾在地上滚成一团。 众多食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个男人用手机放起歌来。 清越的笛声,又磅礴大气。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刚到这,路明非已是停了。 只因那群混混已躺了一地,无一人还能站立。 路明非还是气息平稳均匀,他朝放歌的男人竖起拇指,爽朗一笑。 “不好意思快了点,没配合好,下次我争取哈。” 男人勉强一笑,鬼才跟你有下次,这种打架什么的离自己越远越好。 路明非在一个混混面前蹲下,拍了拍他脸。 “你也看星爷电影啊。” 他热络的说。 出了这些事,混混的酒怎么也醒了七七八八。 听路明非和自己说话,虽然不知道这位凶人什么意思,他还是连忙点头,露出讨好的笑来。 “还记得大话西游的结局么?” “记得记得!” 路明非不管他,自顾自往下说。 “至尊宝和紫霞仙子的转世在城楼上拥吻。” “他们见了唐僧师徒走向荒漠的背影,就指着孙悟空说。” “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 “是是是,我是狗,我就是狗!” 混混咧嘴傻笑。 路明非一下一下拍他的脸。 一下比一下重。 “不,你不是。” 路明非说。 “你知道孙悟空有多悲伤么?” “你知道什么叫爱而不得么?” “你知道失去至亲的痛苦么?”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明非冷冷的笑。 “你就是个渣滓。” 他的语气又平和了。 却不知怎的,说出的话令人毛骨悚然。 就听路明非轻轻笑了声,他说。 “庆幸吧,你活在这个时代。” PS:连贯的剧情,索性一起放出来了,下午六点的更新没了,大家别等。 好吧我是文青,唠叨且水,不知所云,写的东西与龙族主线也没多大关系,大概还要一段剧情才到主线吧。 最近这些剧情我觉得还行,文字看得过去,但大家有不同的看法也正常,写书的不被骂一骂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您骂归骂,别吵起来,除非特别难听的否则我不删帖,顶多假装看不见。 写书其实是很私人的事,我脑中的剧情与看官脑中的剧情有所出入再正常不过,对上了就喜欢,没对上就觉得烦,我这几天动摇了下,但大概还是会按这死样继续写,您看不惯就骂两句,再看不惯就诀别,人生路长,山高水远,看本书把自己气到了实在不该。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就文青和水的问题说两句了,每本书有每本书的风格,正如夏猫前阵子的感触,关于美。 什么是美呢,美不能吃,不能穿,最多是给人精神上的享受。 画有画的美。 曲子有曲子的美。 那文字大概也有文字的美吧。 一个是文字语句的美,花团锦簇,但多少空洞了些。 二者则剧情的美,逻辑自洽,恍惚一大千世界,流连忘返。 三者最佳也最难,便是精神只美,一本书一篇文章一段文字,若是上乘,当是风骨自成,有了其特殊的美的品格。 说起来在网文里提美似乎有些南辕北辙,但我始终认为美是最高也是最普遍的追求,每个人应当都有。 我也是。 这也是我写文的本心,很是矫情了,惭愧惭愧。 如此罢,新舵主的加更放在三天后,需要存存稿子,见谅。 最后祝看官们舍弃冷气,只是向上走,不要听自暴自弃者说的话。 哈哈,这是鲁迅说的,多好啊,美好生活要靠双手打拼,在老值钱为什么不跑一跑呢,哪怕死在了路上,此后自有顽强与崇高的冠冕为你留存。 除PS外本章共2243字。 054 合作 也不知是谁报的警,警察来的很快。 他们接到电话说是混混闹事,过来一看,闹事的混混呢,怎么都躺地上了。 最后路明非和小熊女生四人也跟着去了警局。 说实话这还是路明非第一次来,还挺好奇,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你来这人间走一趟,总要尝试许多的第一次,见识见识不同的风景。 路明非觉得真有道理啊,你看他现在不就来见识警局的风景了么,深浅身后还跟着四名警察叔叔欢送,真是盛情难却。 小熊女生眼圈红红的,已是哭过了,她不停的给路明非鞠躬,说着“谢谢”“真是麻烦您了”“万分抱歉”之类。 路明非想扶起她,忽的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又赶紧住手,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挠头傻笑,说一些“没关系”“快起快起”“姑娘何必如此大礼”等奇怪的话。 最终还是网管女孩安慰了这人两句,说来也是奇了,她和小熊女生说话时竟如此温柔,嘴角的笑也温暖的很,与平时那个在网吧掐腰和人对骂的泼辣模样截然不同。 安慰好小熊女生,她回来,狠狠瞪了眼路明非,便皱起眉来。 “怎……怎么了?” 路明非莫名有些心虚。 “还怎么了?” 女孩不冷不热的回。 “在网吧那会我怎么说的,你要留学了,这么重要的关头,还打架,还进了橘子。” 说着说着她就一叹气。 “也不知道会不会留档案,要是影响到以后找工作,有你哭的。” 路明非挠头傻笑。 警察挨个给人做笔供。 将轮到路明非时,来了个人。 他一身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脸上时刻挂着自信的笑容,一看就是个仪表堂堂文质彬彬的衣冠禽兽。 “请让我和我的委托人说几句话。” 衣冠禽兽对警察说。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路明非。 路明非一头雾水,老哥你谁啊就委托人。 禽兽慢条斯理的放好公文包,又来看路明非。 “一对八,全胜,你的功夫在哪学的?” 没想到这位一开口居然是问起路明非的战绩来了。 “功夫啊。” 路明非一愣,又热情的说。 “少年宫。” 他现在可是少年宫的总教头,多个学生也多抽成,这可直接跟收入挂钩,马虎不得。 禽兽莞尔一笑,便不再多提,转而说起了打架这件事。 他叮嘱了一番路明非该怎么说,全部的问题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就好,其余的交给他补充。 “另外,我们最好快点。” 他看了眼某国际大厂的表,主要路明非也不认识这牌子,但看上去就很贵的样子。 “您的弟弟还在外面等。” “弟弟?” 路明非眨眨眼,笑起来。 “是这小子啊。” 原来是小魔鬼请的律师,这么大晚上的还加班,也不知花了多少钱。 等警察进了门,之后完全就是这位禽兽哦不对是律师先生的个人时间,路明非按着他的意思重复着是或者否,旁的就见他以温和而有力的语气滔滔不绝,时不时的抛出一些路明非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条款,什么治安处罚条例啊之类的,等等是叫这个么,路明非陷入沉思,他真觉得法律条文根本就不是给人看的,别说背了,他只是在旁边听都觉得头大。 再看对面的警察叔叔,已经停笔了,正无意识的张着嘴听律师先生的表演。 路明非忽然噗嗤笑出了声,他觉得真是有趣啊,这位律师先生想必去说脱口秀肯定能红透半边天吧,想象一下这人西装革履的在舞台上讲“树上七只猴,树下一只猴,请问总共几只猴”的画面,春晚有救了呀。 滔滔不绝停了,律师先生加两位做笔录的警察叔叔,三双目光正盯着路明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路明非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摆手。 “是脱口秀,我给弄成小品了,真抱歉啊。” 律师先生得体的笑已在失控边缘来回试探。 两位警察叔叔盯着路明非看了好一会,那目光是如此深沉且复杂,只见两人悄悄说了几句话,点点头,再看向路明非时那眼神就异常柔和。 再之后的过程就简单多了,路明非本以为至少天亮前都出不去呢,没想到路鸣泽这小子请来的律师当真是口若悬河,只过了半小时他们便已站在了警察局的门口。 路明非深深吸了口气,凌晨三点的街道有种特殊的气味,是能抚平人的心绪令心情平静的气味,也使人清醒。 律师先生依旧挂着衣冠禽兽的微笑,慢条斯理的整理完公文包,转而对路明非伸出手。 “合作愉快。” 路明非就下意识把手搭上去,摇了摇,动作声色,他已习惯了抱拳见礼,握手这种现代的礼仪还真是陌生。 “愉快愉快。” 律师收回手,还不忘感慨。 “你的演技真好,天衣无缝,这帮我省了很多工夫。” “演……演技?” 路明非苦思冥想。 “我演什么了?” 律师先生欣赏的点头。 “对,就这个。” 说罢他也不继续解释,左右张望了番,便给路明非指了个方向。 “请看,您弟弟还在那边等您。” “哦哦。” 路明非抬眼,他的目力极佳,至少远超常人,衣冠禽兽能看到的,他自然也能。 小魔鬼今天还是初见时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安静站在黑暗里,长久也不见他动作,你甚至会怀疑这干脆就是座雕像,但又清楚的知道并不可能,毕竟人间哪来的大师技艺精湛至此竟能雕刻出真正的神灵。 “这么晚还不睡啊。” 路明非主动走进了他的领域,或是权能,实际上到得如今路明非多少已接受了些小魔鬼,武者直觉玄之又玄,更何况路明非曾为天下第一,他的直觉已登峰造极,小魔鬼对他有无恶意自然心中明了。 “哥哥你忘啦,我是魔鬼哦。” 路鸣泽乖巧的笑了,神明便从天上走下以至人间,收敛了夺目的光要和平凡的少年看一场落霞和月出,再陪他数上一晚上的星星,只是单纯的浪费光阴也甘之如饴。 “魔鬼当然不用睡觉啦。” PS:感谢“书友20210622165959730”的万赏,家更卡+2。 舵主加更会在这周内,不是周六就是周日。 昨天发了那么长一段话居然得到大家的理解真是诚惶诚恐。 我大概会按着这样子继续写下去,至于连载和剧情的矛盾,要么就定个时间统一发,不分开两次了,比如下午六点发两章四千字,尽管有朝三暮四之嫌,但剧情多少连贯了些。 推荐票也涨的很快,差一百多就一千二了。 目前推荐家更卡:3 打赏家更卡:8 除PS外正文总计2047字。 055 守夜人 “这么说也有道理诶。” 路明非鼻子动了动。 “刚才我就想说来着,这个味道。” “果然还是瞒不过哥哥呢。” 路鸣泽从身后拉出一辆餐车来。 “兄弟你是刚从猫和老鼠片场穿过来的么?” “魔鬼啦魔鬼,都说了是魔鬼,有点小把戏也很正常啦。” 路鸣泽笑着招呼他。 “不说这个了,哥哥,来,看看这是什么。” 洁白的雪纺餐布上是倒扣教堂穹顶般盖子的餐盘,一旁立着足足插了十二根白蜡的烛台,层层叠叠如登神长阶,也不知是何材质所成,蜡烛燃烧时无声无息,也无烟无泪,只是如逗烛火安静摇曳,也让人不由得安下心来。 一旁则整齐摆放着银质的精致餐具,是刀叉以及路明非叫不出名字的玩意,实不相瞒眼前这一幕路明非还真眼熟,在《黑执事》里见过。 “是什么,鹅肝么,奶油橘蜗牛么,或者澳洲大龙虾?” 路明非漫不经心,脑子高速运转,谢天谢地四小时前他刚见过ASTASIA的菜谱,恰好派上用场。 哼哼,总是被你哥哥哥哥的叫,我多少也是要点面子的嘛,看看,我见识也不赖啊对不对。 路明非暗暗得意。 “错了哦。” 小魔鬼又露出了恶劣的笑。 也不卖关子,他掀开盖子,右手抚胸微微欠身,嘴角上翘的弧度刚刚好,俏皮又优雅,散着悠久岁月所酿出的芬芳。 “surprise!” 谁能想到呢? 这一套昂贵到或许能买下一辆法拉利的餐具锁盛装的,会是一串串的烧烤。 “里脊,茄子,鸡中翅,羊肉串,金针菇……” 路明非辨认着烧烤们。 完全是他今晚所点的翻版。 而且有个细节,路明非明显的发现,他今晚吃的多些的烧烤,这边也多些,比如金针菇和鸡中翅,路明非早早的吃完,而现在小魔鬼准备的夜宵中大半都是这两样。 他便开朗的笑起来。 “趁热吃啊,来来来。” 路明非热情的招呼小魔鬼。 “我跟你说啊,这烧烤,一个是金针菇,一个是鸡中翅,味道可真是一绝。” “尤其是鸡中翅,烤之前肯定要用调料腌上半小时,那样才入味。” “跟你说哦。” 路明非做贼似的。 “我手头可有个秘方,特制腌料,皇帝吃了都说好。” “真厉害啊。” “嘿嘿,以后教你呀。” “好啊好啊。” 路鸣泽就笑眯了眼。 “哥哥我们以后一起烧烤好不好。”、 这小孩的声音里是满到要溢出来的向往。 “我串签子,哥哥来烤。” “别了吧,签子那么危险是小孩子能碰的么,戳到眼睛怎么办,这活还是交给我,烤的话你来好了。” “这样啊,谢谢哥哥。” “哈哈哈客气客气。” 凌晨三点的夜晚,世界都已睡了,这对兄弟蹲在路边吃着烤串,哥哥说没有喝的真是可惜,弟弟就掏出一瓶可乐来,想了想又往后一扔可乐消失于虚空,弟弟又是一掏,这次是一坛泥封的梅子酒,哥哥见了便眉开眼笑的乐起来,连连的说这个好这个好。 之后弟弟也拿出了四个杯子,两人喝酒,四个杯子。 网管女孩已经回家了,是小魔鬼遣人送的。 她没有直接动手,笔录也简单,出来后本来还不愿意走,想等路明非出来,也是小魔鬼劝的她回去,女孩是见过小魔鬼的,在昨晚的网吧门口,所以知道这是路明非的弟弟。 再加上小魔鬼招手便叫来了一辆劳斯莱斯,她便更放心了。 其实女孩也很纠结,她是想等路明非,放心不下,但又本能的害怕,毕竟天快亮了,她不见太阳已经有很多个年头,完全无法想象假如天亮了自己还呆在外面会是如何的光景,于是惶恐。 小魔鬼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劝她回家。 “天亮之前说晚安啊。” 路明非说。 她想起了女孩的紫色万代。 忽的也能明白了,那时他对女孩说“不要死”时她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 大概是自己在不经意间碰到了女孩的伤口吧,多疼。 “说起来,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嗯?” “就是打架啊。” “你下午刚说过的吧,要低调要克制,不能随便动手,一旦表现出暴力倾向的话就会被卡塞尔的人给抓了关到太平洋的小岛上去。” 说道这里路明非就有些窘迫。 “然后晚上我就打了人,还进了局子。”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么?” “这个啊。” 路鸣泽恍然大悟。 他白净齐整的牙齿撕下签上的肉,细细的咀嚼,这小孩就连蹲在路边吃烤肉的样子也如此高雅,待得咽下烤肉后他用紫色云纹的丝巾擦嘴,方才对路明非温柔的笑。 “没关系的哦。” “我说过的吧,只要我还能解决的,哥哥就放手去做好了。” “哪怕闹他个天翻地覆,要下地狱了,我也会陪着哥哥一起把撒旦给揍一顿哦。” 路明非就嬉皮笑脸的笑起来。 他热情的递来一串鸡中翅。 “够意思哈,来来来,请你吃请你吃!” “哥哥你咬过了吧。” “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在意这等小节。” “好有道理,但我不吃。” “切,矫情的小孩。” “对了,那个什么卡塞尔,我晚上揍了人,真的没事么?” “放心啦,我摆的平。” 小魔鬼风轻云淡。 “哥哥,别看我人小,他们卡塞尔的校长也得好好的卖我面子呢。” “校长,很厉害么?” “用混血种的标准来说,大概是传奇吧,放游戏里如果把称号都亮出来,没准一个屏幕都塞不下。” “哇这么夸张。” “当然啦,跟哥哥是没法比的。” “哈哈哈那是,我谁啊,想当年老夫纵横天下时,那叫一个血雨腥风,哪个见了我不得腿软,他一个小小的校长,我还怕他。” 而此时,大洋彼岸的芝加哥,这里与中国有整整十四小时的时差,当路明非两兄弟蹲在路边吃着烧烤谈天说地时,芝加哥还是艳阳高照,时间不过下午一点。 卡塞尔学院,钟楼。 每当来来往往的学生路过此处,皆是下意识的停止交谈放轻脚步甚至屏住呼吸,像是进入了某个绝对寂静的领域,或者凡人误闯了神明的国,必须蹑手蹑脚生怕发出丁点响动惊扰了他。 而他,正是这所混血种社会最高教育机构的副校长,也是所有言灵和活灵的守夜人,更是当代欧洲最负盛名的炼金术大师。 莱昂纳多·让·曼斯坦因。 当然,学生们更愿意称呼他为副校长,或者守夜人。 副校长的名头好理解,至于守夜人的由来,只因他的言灵:戒律。 顾名思义,所谓戒律,正如远古至高无上的法典,一切允与不允皆在其上,但凡副校长展开他的领域,此中的混血种便将无法使用他的言灵。 简直就是以人类意志改写规则,如同神的权柄。 凡言出口,此世界当俯耳来听,无所不为,无所不允,无所不从。 何为言灵? 这便是了。 PS:大神德老兄的流言看到了,明天三更,老兄破费了。 推荐票已满1200,家更卡+1 我发现这点时有种时空错乱感,让猫想想,上次+1是什么时候,好像昨天吧。 没准过不了多久推荐的家更卡就要追上打赏的了。 另,夏猫决定按首订成绩来定家更卡的字数,比如两千字,三千字,或者四千字。 以首订来定日常更新量我大概顾首不顾尾,勉强日常码出了字数却失了质量,也是不美。 具体的等上架感言说,大约还有一段日子。 目前推荐家更卡:4 打赏家更卡:8 056 牛仔 走进钟楼,拾级而上,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小木门,你仿佛从白天瞬间到了黑夜。 这位守夜人的居所竟与他的称号如此恰当,厚重的窗帘死死拉上,哪怕一丝太阳的光线也无法闯入,入目处除了房间中央那台巨大的老式电视锁发的荧光外,一片黑暗。 守夜人就在这样的黑暗房间中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年头,他把卡塞尔拨的资金和教授补贴全部买了威士忌可乐薯条和小山高的碟片,甚至有些事堪比牛津词典的录像卡带,你只有在上世纪的音像店才能找到类似的古董,早在二十余年前VCD技术面世后它们便被淘汰,至今仍然收藏有卡带的也只有年龄和他一样悠久的老人。 副校长正是如此。 想他当年也是高鼻梁深眼眶的英俊男人,在法国沙滩上走一圈能收到一叠印着口红的纸条,甚至足以在纸条上标写1234来玩一局德州扑克。 而如今呢,用副校长的话说,岁月女神就是个婊子。 哦不,天啊,太粗俗了。 应该是妓女。 谁能想到这个一手威士忌一手薯条,成天陷在沙发里一盘一盘卡带的看上世纪西部牛仔电影的邋遢老头,就是当年那迷倒万千少女的莱昂纳多呢。 看看吧,我们英俊的炼金大师他的肚子,就这个大小,不客气的说,我赌是个男孩! 今天,守夜人仍然在继续他的日常。 电视里的牛仔一手美人一手左轮,笑容狂放又英俊。 有我年轻时三分帅气了。 副校长想。 他又用油乎乎的手去抓威士忌,该死太滑了差点掉在地上,他连忙狼狈的去接住,这可是好酒,撒一滴出来他都得心疼死。 门开了。 当卡塞尔的校长,密党当代领袖,现存的传奇屠龙者希尔伯特·让·昂热看到他亲爱的副校长时。 这位炼金大师正用一种古怪的姿势匍匐在地,双手前伸紧握酒瓶,屁股高高撅起,昂热忽然就想起了远东的一种名为五体投地的古老礼仪。 两人沉默的看着彼此。 “不必如此大礼。” 昂热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平身么,就副校长这姿势貌似挺合适,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你听说过瑜伽么?” 副校长难得如此严肃,昂热上一次见他这么正经,还是去年的卡塞尔泳装选美大赛上他做评委,说着什么美丽是不可亵渎的,然后哪个女生布料少他就给高分,坐旁边的芬格尔拉都拉不住。 等等,芬格尔,那家伙不是早毕业了么? 昂热觉得自己大概是记错了,毕竟他都一百三十岁,老人家的记忆出点问题也是难免的事。 副校长费劲的起身,挪动脚步,以初中时期衰仔路明非勉强跑完马拉松的死样走完一米距离,然后重新陷入到沙发柔软的怀抱。 这让他回忆起年轻时和女孩们拥抱时的美妙体验,柔软丰腴且富有弹性,啊真是太棒了。 我要死在沙发里。 副校长再次对着真理发誓,炼金师嘛,发誓对象肯定与众不同啊,别人都是上帝耶稣玉皇大帝,他就真理,突出一个格调。 昂热来回扫视守夜人的小屋,一时竟是进退维谷,别说是可以坐的椅子了,就连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随手捡起脚边一本杂志,借着电视的光看清封面。 男人都懂的猥琐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 “品味不错,老伙计。” 傅校长冲他挤眉弄眼。 “那本花花公子可是我的珍藏,封面女郎的身材真够带劲的不是么,看在真理的份上怎么样,只要你在我的课题申请书上签字,这本宝贝就归你啦。” 昂热耸耸肩。 “得了吧,一本杂志而已,为什么我不请美丽的女学生喝下午茶呢?” “混蛋!” 副校长居然愤怒了,像一只被人打扰了睡眠的树懒,真是难以想象,他愤怒的点究竟在哪里。 “请女学生喝茶居然不叫我!” 懂了,如果是这种理由的话,确实应该愤怒。 “你这个死屠夫,刽子手!” “迟早得下地狱!” 昂热放下杂志。 “下地狱么,我早有准备。” 副校长冷笑一声,又陷入了沙发,抓着威士忌灌了口。 “说吧,我亲爱的老伙计,既然你不肯同意为我这个可怜的老人批资金,那过来又事要做什么?” “世界末日还有四年,别着急,别着急。” 说着说着他就笑起来,哼起一首苏格兰的民间小调,这是他跟一位笑容迷人的姑娘学的,那可真是个让人难忘的夜晚。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了。 “看看这个。” 昂热不顾副校长的咆哮,残忍的取出放映机里的卡带,而后插入U盘。 说来为了方便看碟副校长利用职务之便命令卡塞尔的装备部造了台放映机,功能强大且齐全,不仅能播放卡带影碟U盘,甚至在必要时刻还能充当炸弹,威力不说多大,炸平钟楼还是绰绰有余。 当然后面的功能副校长并不想要,但有什么办法呢,那可是能把一本护照给改装成微型炸弹把打火机改装成电工焊枪的装备部啊,你还想怎样。 “该死,我亲爱的杰克警长正要和肮脏的匪徒决斗呢,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屠夫!” “安静点。” 昂热将食指抵住唇。 “请看。” 放映机读取文件,数据通过线路传输,很快屏幕上出现了画面。 一间大厅,看上去像什么道场,一个少年站在中央,周围跪坐一圈的武士。 “这什么,功夫片的开头么?” 副校长冷笑一声。 “我说老伙计你的品味真是一言难尽,牛仔片才是经典。” “啊哈看我说了什么,一言难尽,成语,我真是个天才。” 画面还在继续。 慢慢地,副校长脸上的笑逐渐敛去。 这是,以一敌十。 不,更多。 他莱昂纳多曾经也是响当当的混血种,更何况还有个老伙计是传奇屠龙者,见过的战斗不知凡几,自然眼力就摆在这了。 副校长看的出,画面中少年并非如混血种般凭借远超常人的力量取胜。 他是单纯的技。 完美到几乎是艺术的技。 057 桃花源 一个个的道场跳转。 不变的是少年。 他有时面对四五人,有时则十余人。 无一败绩。 尤其是少年与一个圆脸少女的过招,从肌肉状态可以判断出他们的发力程度也只是常人。 但不客气的说,他们所展现的技,放眼卡塞尔校园起码三分之一的学生都是不及。 别看只有三分之一,但这里是什么地方,全世界混血种社会的最高学府,教授日常上课讲的是屠龙,装备部眼中前苏联的大伊万不过中国小孩春节时炸毛侧用的鞭炮,不是绝对的精英别说踏进卡塞尔的大门了,你就连听说卡塞尔的资格都是没有。 所以了,副校长判断少年和少女超过了卡塞尔三分之一的学生,实在是再高不过的赞誉。 但又如何。 他心想。 武技再出众,没有点燃黄金瞳,没有言灵,面对混血种与龙的世界终究也只是尘埃。 画面最后定格在脏污捡漏的路边,那个少年轻松写意的把啤酒瓶磕碎在了一个混混头上,这人倒在地上鲜血直流,少年则和另一个混混讨论起了星爷的电影。 没来由的副校长居然心中一寒。 该死,这只是个小孩啊。 他对自己说。 放完了,电视回到待机界面,蓝色的荧光照的昂热那张苍老的脸半明半暗,使得副校长根据老友脸色来判断他想法的试图落了空。 “啊哈。” 副校长搞怪的笑起来。 “看看这是什么,最新的功夫大片么,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对了,李小龙!” 他在沙发上扭动身体,摆出那位功夫巨星的招牌动作,还学着对方来了一声战吼。 完了副校长就对昂热挤眉弄眼,嘿嘿嘿的笑起来。 “他是路明非。” 昂热说。 副校长慢慢的收回手,搞怪的神情不见了,那张滑稽的脸上竟露出了淡淡的威严。 “哦,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么?” “我记得每年诺玛都有将路明非的成长报告发给你。” “我没看。” 副校长一挥手,理直气壮。 昂热点点头,自己这老伙计的脾气他早就清楚,也不在意。 “他父母的血统你也知道,两位优秀的S级,当年这孩子出生时我们都以为爬出来的会是头龙类,堪比四代种甚至三代种。” 副校长接话。 “我还记得亲爱的小乔薇尼说他是我孩子啊时的样子。” “真是个坚强又漂亮的姑娘。” “对了,我说老伙计,路麟城那小子可真像个牛仔不是么,他当时说如果生出一头龙我就炸死全家的样子可酷毙了,你还记得么,看在真理的份上希望复仇的火焰还没把你脑子烧光。” 副校长就抱着肚子笑成一团,喷出难闻的酒气哪怕房间另一端的昂热都能清晰闻见。 “先把追忆的事放一放。” 昂热说。 “路明非出生了十八年,没有任何异常表现,于是我们向他发出了入学邀请,这孩子也在两天前同意了。” 副校长一拍手。 “棒极了!” “我们昂热校长的伟大屠龙事业又添一员猛将,还不快开瓶香槟庆祝庆祝!” “庆祝么?” 昂热沉吟,微垂了眼眸,使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狮子幼崽为了捕猎锁学习的第一课不是如何追捕,也不是如何搏斗与撕咬。 而是隐藏杀意。 他们生来就是王,杀戮的记忆已至巅峰,无需更多磨砺。 所需的便是隐藏,藏起杀意和爪牙,在平时伪装成暖萌的大只猫猫,直到猎物放下戒备,于是利爪割断了喉咙。 昂热便是一头狮虎。 不知何时他手中多出一把折刀,副校长眼一眯,他盯着展开的折刀如穿花蝴蝶般在传奇屠龙者手指间纷飞,却始终未伤这人分毫。 真是恐怖的控制力。 他想。 有好几次副校长都有专门开一个课题的冲动,就以昂热为蓝本,探索精神意志对肉体的影响。 毕竟这是个为了复仇直到百三十岁还能提着折刀冲上战场的家伙。 就算体内龙血再如何精纯,未跨过临界血线前,能做到昂热这种程度的追溯历史上下千年也无几人。 无论是血统学和炼金学,都无法解释昂热的存在。 他太老了。 而如此老的人却仍然如此强大。 实在匪夷所思。 副校长想了许久,最终只能认为,是复仇。 眼前这白发苍苍的老人,因为复仇,永远的停留在了初代狮心会覆灭的那一天,他困在了那个盛夏的卡塞尔庄园如何也无法走出,行在这世上如同幽灵,只为复仇。 也正因此昂热数十年如一日的穿黑色西装,肃穆的如同丧服,而这也恰是丧服,他随时做好了将龙类送回坟墓的准备。 “你在犹豫什么。” 副校长问。 折刀飞的眼花缭乱。 昂热仍是平静的脸。 “我不知道,他是谁。” 副校长一挑眉。 “还能是谁。” “你们这群死变态监控了人家孩子十八年!” “他第一次去网吧,第一次逃学,第一次喜欢女孩,就连第一次醒来偷偷去洗内裤你们都一清二楚” “你还问我他是谁?” 副校长夸张的挥舞他的双臂,像是使用了藤蔓招式的妙蛙种子。 “我亲爱的老伙计!” “你忘了刚刚自己说的了么?”副校长夸张的学着昂热的神态,缓缓的说。 “他是路明非。” 小屋陷入长久的寂静。 只有折刀翻飞时反射的光偶尔划过木墙,冷的像冬日阿拉斯加雪原上的反光。 忽的,昂热以字正腔圆的汉语,念起了一篇文章。 “晋太元中,武林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副校长扭了扭身子。 “怎么,校长大人要给我个老头子上汉语课了么,古文赏析啊,我知道我知道,桃花源记嘛,我的汉语老师赞不绝口,说是中国人千年来的精神家园,就跟伊甸园似的。” “那你的老师有没有说。” 昂热轻轻笑了下。 “也像尼伯龙根。” 副校长沉下脸来。 尼伯龙根。 没有人能理解这个词对一个炼金师而言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而副校长正是一位炼金大师,也是当代西方炼金术登峰造极的人物。 当然,之所以要强调西方,那是因为谁都不知道东方那片土地上究竟有多么恐怖的怪物。 是的,怪物。 桃花源。“” 副校长仔细的咀嚼这个词,仿佛能从中品味出真理的芬芳与美妙。 058 尼伯龙根 为舵主“大神德”加更 “尼伯龙根,传说中的死人之国。” “在那里天是灰色的,因为水元素被杀死了。” “大地是无边的地元素,同样也被杀死了” “神话中构成世界的四大元素,在尼伯龙根中都只剩下了死去的尸体。” “那是炼金师的天堂,是所有炼金师梦寐以求要到达的地方。” “随便取一捧泥土,其珍贵程度都要远超等价的黄金,是无与伦比的炼金材料。” “甚至,足以炼成。” 昂热轻轻的吐出那个词,像是怕声音重了些就惊扰了沉眠的鬼神。 “贤者之石。” 副校长眯着眼,似乎正在沉思。 “我知道你有一位来自东方的混血种朋友。” 他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接下来的措词。、 “他,是么?” 见鬼,副校长感觉自己的心脏跳的要爆了,他敢打赌自己人生中跟第一个女孩上床时都没此刻激动。 不过,也难怪啊。 那可是尼伯龙根。 而且,是人类手中的尼伯龙根。 副校长舔了舔嘴唇,他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已因过于紧张而双唇起皮,但这些都只是细枝末节,此刻他只关心昂热的话。 有关初代狮心会的所有,已成了这个老人不可触碰的逆鳞,谁都不能碰,谁碰他就跟谁玩命,你死我活,至死方休。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因此,副校长明知昂热有一个名叫路山彦的友人,也知道这位路山彦来自远东的古老国度,甚至后来卡塞尔的荣誉校友路麟城以及刚才那位少年路明非都是路山彦的后代,这些他全都知道。 但他就是对昂热与路山彦的过往只字不提。 只要昂热不主动开口,谁敢提,谁就要做好接下这位传奇屠龙者那滔天怒火的准备。 他莱昂纳多可是优雅又睿智的炼金师,怎么可能跟个屠夫一般见识。 简单来说就是打不过。 而今天,,终于,这个龙类的送葬者,也是当年夏天卡塞尔庄园的守墓人,选择了开口。 “你果然知道他们。” 昂热盯着副校长的眼睛,年迈的狮子也是狮子,更何况这位是能搏杀龙类的狮王,他的眼中仿佛有滚烫的岩浆无声流淌,那是百年岁月也浇不灭的火。 “很好。” 副校长放松下来,嘴角是老谋深算的笑,像只偷鸡的狐狸。 “直接说吧,我听老师说过那个古老国家的混血种们。” “你呢,也有路山彦提供的信息。” 他一拍手。 “啊哈,多么完美。” “就像拼图,你知道吧我的老伙计,只有尽可能多的找到碎片,我们才能还原出藏宝图本来的面目。” 副校长兴奋的搓手,迫不及待的来看昂热。 “来,我数三二一,一起说出他的名字。” “有趣。” 昂热笑了。 他笑起来可真是和蔼,像是个受人尊敬的教育家了。 “玩游戏可是我保持青春的秘诀。” 副校长就撇撇嘴。 “啰嗦,我开始了。” “三!” “二!” “一!” 传奇屠龙者与巅峰炼金大师望着彼此的眼,异口同声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隐门。” 名字就是最好的注解,所谓隐门,便是独属于古中国的混血种组织,一个隐世的宗门。 类似于欧洲的屠龙密党,日本的蛇岐八家。 但与此两者不同,隐门最大的特点,就是神秘。 密党与龙类的战争史从远古至今未曾断绝,其中每个屠龙家族的坟墓庭园都插满了十字架,密密麻麻如枯木的林,但家族仍存的实在少数,更多的是湮灭在漫长历史中的人们,甚至连只言片语也无。 卡塞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严格意义而言,以血统判定的意大利卡塞尔家族已然消亡,断绝了传承,最后的那位卡塞尔死在了百年前的夏天,如今的这所学校尽管以之命名,其中却无一人是真正的卡塞尔。 也不知昂热每次看到卡塞尔的校名时会否想起当年那个英俊的男人,还有那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在短短一个下午陆续死去,独他一人苟活。 论血统,论言灵,论品行,论年龄,论潜力。 他都不该是活下去的最佳人选。 但活的偏偏是他。 所以,要复仇。 哪怕与魔鬼交易力量。 也要复仇。 以上是所谓的密党。 至于日本的蛇岐八家,众所周知,日本从古至今都是个君主国家,哪怕制度如何演变推陈出新,最高王座上的那人始终万世一系。 但常人锁不知的是,日本的皇,有两人。 一者为普通人的皇,行在阳光下,却多少像是傀儡。 而真正的皇,乃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体内流淌着尊贵的龙血,有着无与伦比的血统和言灵。 其名,影皇。 但世界上可不只有密党与蛇岐八家。 至少,远东的那个古老国度,任谁也没办法无视。 在混血种的社会,自古流传有隐门的传说。 不同于密党冲锋在与龙族战斗的第一线,也不同于蛇岐八家以微妙的方式达成共生,古中国的隐门超然于物外,甚至中国的混血种家族们也嫌少人听说他的名。 至今关于隐门的所有传说也只是传说而已,没有人真正见过隐门中人,也没有任何真实可信的隐门文字记载传世。 但大家都知道,在那片土地上,有这样一个组织。 他强大,神秘,甚至在百年前连续的送了两位尊贵的次代种茧化。 这是昂热自路山彦处得到的消息,当时那位中国男人也满是向往,初代狮心会中已有了末日的预言,尽管当时没有推算出几位君王的确切苏醒时间,但他们将在其后百年陆续醒来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君王的士兵便先行醒来,为王的回归扫清障碍。 “我们现在已知,在中国苏醒的是青铜与火和大地与山两位君王。” “所以,当年隐门处决的,应当也是这两系的次代种。” 副校长凝神细听,这是难得的隐门的情报,居然有人连续送了两位尊贵的次代种长眠,真是恐怖的战绩。 “或许也正因如此,连续与两位次代种战斗,隐门元气大伤,以致之后欧洲各国对他虎视眈眈,甚至在发动战争的同时各处掘墓。” ‘’就是为了找到,桃花源。 终于听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内容,副校长握紧酒瓶,逐渐用力,那瓶子竟列出道道的纹来。 再如何不擅长战斗,他莱昂纳多也是传奇,血统摆在这,就不可能弱了去。 真的存在么?“” 他干涩的问。 “桃花源。” “那个千年前就是人造的,尼伯龙根。” 昂热看了他好一会,轻笑了声。 “我还以为你真的老了。” 话罢,也不绕弯子,他点了点头。 顿时,副校长双眼亮起灼灼的金光。 他竟因过于激动而点燃了黄金瞳。但还不等他惊呼狂喜,昂热又摇了摇头。 副校长差点没跟他拼命。 “屠夫,刽子手,老变态,有话一口气说完不行么,你玩人啊!” 昂热耸耸肩。 “我那位友人,他也只是猜测。” “路山彦并非隐门中人,所以,只是猜测桃花源是存在的尼伯龙根,因他家族曾有相关的记载。” “但你也知道,时间过于久远,先人的记载也与传说无异,可信度实在存疑。” “是这样么,是这样么。” 副校长喃喃。 “原来他也不是。” 副校长本以为昂热那位友人会是隐门中人。 毕竟从路麟城与路明非的表现来看,那位路山彦的血统也应当不低,加上从中国远道而来,神秘又强大,符合一个隐门传人的特征。 但无奈,他也不是。 “该你了 昂热彬彬有礼的示意。 “我也是听老师讲的。” 副校长喝了口酒。 “先说说吧,老伙计,你对隐门是什么印象。” 昂热就沉吟。 “强大,神秘,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战斗技巧,被他们命名为武。” 副校长轻轻的摇晃威士忌,酒液打着旋,映出他苍老的脸。 “不,片面,太片面了。” 他用古时夫子教导学生的语气慢悠悠的述说。 “隐门啊,你之前说尼伯龙根是炼金师的圣地。” “其实,隐门也是。” “他们将炼金师称之为方士,炼丹师,炼气士。” “我们引以为傲的炼金矩阵,他们也早有一套完善且成体系的传承,似乎是叫阵法或者别的什么。” “甚至于,尼伯龙根。” 副教授几乎是在梦呓。 “人造的尼伯龙根,杀死一个世界的元素并将之复活,从理论而言如此就能制造出尼伯龙根,但这个所谓的世界要有多大,具体又要花多少时间,一瞬还是一天甚至一年,假如一瞬,那要在一瞬杀死无边的元素并在同一瞬将之复活,又是何等的伟力。” 他摇摇头。 “而传说中,隐门便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尼伯龙根。” “晋朝时陶渊明锁写的那篇文章,后世人只以为是他的美好幻想,可又有谁知道,那位鱼人是真的去到了桃花源,至于为什么后来就回不去了。” 副校长冷笑一声。 “规则啊,规则。” “传说尼伯龙根自成规则,有一套完善的运转体系,村中老者明明和那鱼人说了不要与外人述说,这已是定下了契约,他还能找回来才是怪事。” PS:这一章三千字,因为中间花了点笔墨介绍尼伯龙根密党和蛇岐八家,以免大家觉得太水,就多更点。 我尽量用自己的文字来写,除尼伯龙根那与龙族原文类似外,其他是我根据龙族的世界观所想出的描述。 说实在的写同仁要去看龙族原文太痛苦了,就像你坐上了一列通往断崖的火车,广播一站站的提醒你还有多久抵达悬崖,然后是无止境的落下,孤独与悲伤就要把你淹没到死。 第一次看龙族是眼睁睁的看喜欢的角色死去而无能为力。 之后看的每一次都是你心知肚明他要死却还要重温美好,其残忍酷烈不亚于凌迟。 写这本书我去把龙一和龙二重温了一遍,说实在的龙二我刚看到芬里厄在死前吐出夏弥的身体,一点点的把女孩舔干净,然后就重复着“起来,起来,姐姐一起玩,起来,起来,姐姐一起玩。”的话,像是小超市门口摇摇晃晃的车子,就唱着“爸爸的爸爸是爷爷,妈妈的妈妈是奶奶”的那玩意,他的天真是那么悲伤,千年万年磊成段天的墙。 于是我又看不下去了。 好在还有很久才需要写到相关剧情,我有相当长的时间整理情绪去看接下来的龙三和勉强的龙四。 其实我记得龙二最后楚子航去夏弥家里那里的描写,回想一下有相应的画面,但很是模糊,毕竟上次看龙二已是五年前的事了。 且我也清晰的知道在芬里厄死后就是楚子航去夏弥加的画面,重温龙二的我很快就能看到。 真残忍呢,不是么。 写这么多主要是,一个无论江南老贼怎么样吧,龙族是本好书,至少你我青春有他,回忆这种东西,你否定了他与否定自己的存在又有何益。 另一个是我可能一些设定与原著有出入,就请诸看官见谅了,就当夏猫魔改好了,也许是我没看到,也许是我忽略了,事实上我挺想直接找龙族资料的,就言灵表登场人物介绍等等,但没找到。 最后,我考虑上架后也许会回过头把前面的PS都给删掉,这样后来者读来也顺畅的多,至于诸看官既都在追连载了,听夏猫唠叨两句大概也可,就当围炉夜话了。 还有几位书友帮我挑错字实在不胜感激,昨晚我看着本章说按图索骥的改,回头就把改好的正文发上来。 你看,夏猫这个PS都快写了有一千字了,最后住大家万事顺遂吧,忽的就想到汉语中有些词是那么美,你看“如意”再看“长安”,只是读来都口齿生香。 所以有些句子我会反复斟酌不停的改,像前几张的“那些你独有的习惯,都是你怎样忘也忘不了的过往。”我就改了两天十多次。 怎么说呢,一本书总得有一两句可以拿去做签名的句子吧。 好了,先如此吧,下午6点的更新没了,大家勿等。 从明天起两章连着更新,放在中午十一点。 目前推荐加更卡:4 打赏加更卡:8 059 隐门 炼金师都是天才,绝对的天才,因此数量十分稀少,是远比大熊猫更珍贵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哪怕到了现代,欧洲的炼金师仍然采用古老的试图制进行传承,那些绝密的炼金知识甚至连羊皮纸也无法承载,必须由人口口相传,副校长的老师就曾关上门又勾勒矩阵,从物理和神秘的层面进行隔绝,然后一条一条的与他讲述他们这一脉所传承的隐秘。 所有的隐秘老师都只说一次,这是个有龙的世界,并且存在炼金与言灵这等神秘,许多知识只是宣之于口就可能招来灾殃。 曾有个炼金师酒醉后和人吹牛时说起了他们这一脉关于尼伯龙根的记载,神秘死人的国度以及大规模杀死元素的方法,听者只当是酒鬼的醉话,但觉来有趣,也是津津有味。 当他第二天再去找这酒鬼准备继续听故事时,发现这人已惨死在了家中,满地满墙壁都是,已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碎肉。 谁都不知这个愚蠢的炼金师究竟引来了什么,只是老师们在教导学徒时又多了个谈资,甚至他们在照相机未被发明的年月就用炼金手段保存下了当时的影像,就是为了给炼金学徒们加深记忆,免得犯傻。 副校长有关隐门的知识,也是从他的老师口中获得。 当然,他并不愚蠢,当代欧洲炼金界最负盛名的炼金大师又怎会犯随意谈论隐秘的低级错误。 别忘了他们在哪里。 守夜人的小屋。 你以为什么是炼金大师,在副校长住进钟楼后的第一个年头,他就已将这座建筑重构成了他的炼金工坊,类似于游戏中法爷的法师塔,只要身处在钟楼内,就算只是个文职的炼金师也能展现出绝对的统治力。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传奇屠龙者,哪怕真引来了某种怪物,自有渴血的传奇折刀为他等候。 “当然,桃花源只是我们的猜测。” 说道这里副校长停顿了许久,正当昂热怀疑自己的老友是否睡去时,他方才叹了口气。 “好吧我承认,我这一脉曾有幸见过一位隐门传人。” 折刀一停,昂热紧握刀柄,屠龙者雄壮的肌肉如森蟒盘绕,缓缓游走。 “别这么看我!” 副校长烦躁的挥手。 “多少年前的事了,谁知道真假。” “而且,太奇怪了。” “你知道我那位前辈遇到的隐门传人在做什么吗?” 副校长的喉头动了动。 “他在,炼制不死药。” “不死药?” 昂热微微皱眉。 “很难理解么?” 副校长嗤笑。 “老伙计,用你那还没被复仇之火焚烧殆尽的脑子好好想想,这个世界有什么是不死的。” 昂热眯起眼,有危险的光在其中流转。 什么是不死的? 还用想么。 “龙。” 他说。 副校长点头。 “还记得中国那位始皇帝的传说么,命徐福携三千童子童女远赴东海寻蓬莱以求不死药。” “这故事真正的版本,是身为混血种的始皇帝,想要以人化龙,精纯他的血脉,成为真正的龙类。” “而那位徐福,有可能正是为数不多被历史记载的隐门中人。” 精纯血脉,将人类化为龙类。 只是听到这些,昂热已绝匪夷所思。 混血种终究是人与龙结合的产物,再如何精纯血脉,体内始终有人血存留。 甚至炼金师中流传有一种悲观的学说,也即人与龙精神灵魂上的鸿沟,两者的差距并非只是血统上的区别而已,就算真有哪位天纵奇才的炼金师创造了精纯血脉的方法,能完全且干净的剔除人血,全部患上龙类高贵的血脉。 但他的灵魂,还是人类的灵魂。 以人类的灵魂强行驾驭龙类的躯体,唯有自毁一个下场。 而今天昂热听到了什么? 副校长,这个站在西方炼金界顶点的大师说,有人在炼制将人化龙的药。 “都说了,别摆出那幅表情!” 副校长更加烦躁的饮酒,一口接一口。 “天知道是真是假,外面还有人传说贤者之石能起死回生呢,老伙计你那就有一颗,能不能起死回生你还不知道么?” “不死药什么的也只是我那前辈的记载,他也就简单说了说这玩意的效果,至于怎么炼制需要哪些材料用时多久配比手法一概没提。” “说实在的我老师都不怎么信,他就当故事讲给我听的。” “不过。” 副校长沉下声音。 “我可以确定一点。” “隐门,那群远东的混血种们,他们传承到今天,之所以要死死的隐藏自己。” “肯定有特殊的原因。” “比如。” 昂热笃定的接话。 “保守某个秘密。” 两人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类似的神采。 这一点无需证明,只要稍加推理便可得出。 那样一个强大的组织却死死隐藏自己,甚至千年又千年始终如一,若非是有某种山岳般沉重的使命,否则绝不该如此。 那么,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仅剩四年便将迎来末日的今天,还有什么秘密比世界的终焉更加沉重。 “时间到了,或许,他们也是时候出事了。” 昂热说。 “老伙计,你的意思是,路明非是隐门选中的人?” “谁知道呢。” 昂热收回折刀,露出轻松的笑容。 “只是,我需要提醒你,我的朋友。” “你知道我们的S级是怎么称呼他的战斗记忆么?” 昂热轻轻吐出那个字,却重若千钧。 “武。” 副校长摇晃着仅剩瓶底的威士忌。 “真是让人记忆深刻的词啊。” 昂热已经转身,再过三个小时还有一场在维也纳的音乐会等着他,黑色的湾流G550已在跑道就位,昂热甚至能听到引擎轰鸣的巨响,真令人期待不是么? “我会请人过去与我们的S级好好聊聊。” “谁呢?” “嗯,正巧。” 昂热愉快的笑起来。 “S级的高中校友正在中国执行任务,让他顺道去一趟好了,顺便给我们的S级做做学前辅导。” “你不是计划着要用三个月去观察这孩子么?” “已经不用了。” 昂热说。 “他是真正的S级。” 副校长按着太阳穴思索,在昂热即将出门时,慢悠悠的开口。 “那个学生,我记得,是叫楚子航吧。” “令人惊讶,你居然还记得新生的名字。” 昂热打去。 “他还是个男生。” 副校长没有接话,他才不跟昂热这老流氓一般见识。 “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他慢悠悠的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昂热保持着微笑。 “楚子航,是个好学生。” 副校长的嗤笑无端端的让人联想起阴天墓园枯木上的鸦。 他用古怪的语调咏叹,夸张又嘲讽。 “好学生,就该去死么。” 060 豆豆 路明非在小魔鬼叫来的保姆车里睡了一晚。 醒来已是八点,他伸了个懒腰,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正在公园的长椅上,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三三两两的老头老太太结伴路过,说说笑笑,他们已结束了早练正往家走。 哪里还有保姆车和小魔鬼的身影。 真是,无论看几次,这小子的领域还真有趣。 路明非想。 外罡武者的领域自成一个空间,你在里面移山倒海摘星拿月,出来后小贩照样叫卖他的糖葫芦,于外界无半分影响。 小魔鬼的领域不同,路明非几次体验下来,竟发觉小魔鬼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现实,替换篡改,尽管这个影响的程度极其微小,其真实存在却是不争的事实。 “言灵,混血种,龙类。” 路明非小声嘟囔。 虽说他也有一个言灵,但“不要死”什么的,如今这安稳时代也没多少施展空间。 而且他至今也没真的尝试过,也不知其效果如何。 路明非找了个水龙头漱口洗脸,又在绿草地中站定,一招一式打了套长拳。 这是九州军中武技,虽说朴实无华,但平日里用来打熬打熬筋骨,疏通气血也是恰好。 路明非倒不是没有更上乘的拳法,天地阁收天下武学,他早已烂熟于心,主要也是习惯了,他在九州时就时长与麾下士兵日常演练这军中长拳,回来后自己打打,免得日子一长倒把那群混小子们给忘了。 人的记忆是很脆弱的东西,需要一个支点,或是一缕香一行字一段旋律,每每见了你就能想起曾经的人和事,于是会心一笑。 也就十分钟的光景,路明非收了架势,点了点包里的钞票,那张上一秒还气度俨然的脸便眉开眼笑的乐开了。 少年宫的教头工作安排在下午,他有大把的时间自由支配,便想着把房子的事情给定了,总不能成天往网吧跑,睡觉不安稳倒是其次,没个正紧地方站桩才是最要紧的。 出了公园,走没两步就见一排的小摊,有卖饭团的卖炒面的卖小米粥的卖包子的,热腾腾暖勋勋的香气氤氲开,正是那所谓的人间烟火。 路明非摸了摸肚子,便笑着走去,本想着买几个饭团垫垫肚子,武者饭量大还是米饭顶饱,他也吃的习惯,就听那边有个小女孩站在小板凳上热情的冲他招手。 “卖包子咯,卖包子咯,”又大又好吃的肉包子咯。 真耳熟,路明非甚至有一瞬回到九州的恍惚。 他便转过去,见那小女孩穿着红色的长袖长裤,样式有些旧了,但洗的干净,肥嘟嘟的小脸笑个不停,见路明非看过来招手就更起劲了,还在凳子上蹦蹦跳跳。 “大包子!好吃的大包子!快来买呀!” “小姑娘,你这包子怎么个卖法?” 路明非打去她。 小女孩就看了看肥嘟嘟的手指,伸出来又缩回去,好几次后才一脸笑容的比出一根,自信满满的跟个小大人似的说。 “一个钱,一个包子!” 路明非忍俊不禁的笑了。 “豆豆,别闹。” 女孩的妈妈拉了她一下,冲路明非不好意思的笑。 “肉包一块五一个,菜包一块一个。” “行。” 路明非算着自己的饭量。 “就给我来……” “肉包可好吃啦。” 豆豆踮着脚趴在三轮车上仰起小脸看他。 一边说一边吞口水。 “豆豆也有帮忙做包子哦,爷爷说豆豆做的包子吃了有福气呢。” “这样啊。” 路明非认真的点点头。 “那就剩下的包子,都给打包了吧。” 豆豆妈有些窘迫,还劝起了路明非,她包子剩了得有三屉多,足足三四十,路明非个小伙子就算食量再好这么多包子下去也得往医院送。 豆豆妈说着小孩子不懂事,别听她乱说,这么多包子也要五十呢,吃不完多浪费啊。 小女孩豆豆就在凳子上跳啊跳,一遍遍的重复“豆豆没有乱说”“有福气的”“爷爷都说了呢”这样的话。 “好啦,给我打包吧。” 路明非摆手制止豆豆妈的劝告,笑了笑。 “让我也沾沾豆豆的福气嘛。” “是呀是呀。” 说话的是豆豆,他一脸妈妈是坏人的表情,气呼呼的嚷嚷。 “让他也沾一沾嘛!” 要不是不熟,路明非都想去捏这小女孩的肥脸了。 没几个做营生的真的跟生意过不去,见路明非坚持,豆豆妈也就利索的抄起塑料袋开始打包。 豆豆撸起小袖子,干劲十足的说妈妈你忙死了呀,让豆豆帮帮你吧,豆豆也会用袋袋的呀! 豆豆妈没说话,她正打包呢,等会一开口唾沫星子给溅上去了该多难受。 路明非就跟这小女孩聊,他问豆豆刚开始那招呼人的话哪里学的啊,豆豆就骄傲的说电视里呀,还分享秘密似的要路明非凑近耳朵,奶声奶气的说电视可好玩啦,妈妈不在家她就一个人看电视看一整天,妈妈回来都夸豆豆好乖呢。 “这样啊。” 路明非说。 包子装好了,豆豆妈给了三个大袋子,路明非付了钱,五十不到,女人接过钞票时还局促的说了两声谢谢,路明非就一摆手。 “谢我什么呀,我还得谢沾了小豆豆的福气呢。” “不客气,不客气。” 豆豆抱着拳,有模有样的给路明非摇了摇。 “非常不客气呀。” 这大概也是小女孩跟电视里学的吧。 路明非见了竟下意识的也抱了拳,一大一小两孩子互相见礼,剩下豆豆妈一个站旁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多余。 “对了,打听件事啊。” 路明非问。 “这边哪有房子租么?” 豆豆妈认真的思索起来。 “来我家呀。” 豆豆举起手热情的邀请。 豆豆妈又拉了这女娃娃一下。 她给路明非指了个方向。 “那边有个中介,挺大的,去那看房子的人很多,周围有什么房子出租那都有消息,听人说还能帮忙跟房东谈价格。” “哦哦,那个方向是么?” “对,直走,路口左转,走到如海超市那边再右转,就能看到了,牌子很大的,写着房屋中介,很好认。” 路明非连连点头。 “谢啦。” 061 福娃高照 为舵主“书友20210622165959730”加更 路明非又给小豆豆打招呼。 “拜拜!” “拜拜,拜拜!” 小豆豆又是抱拳。 “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串吉祥话那叫一个顺嘴,小小的女孩一口气说完不带磕巴的,但等等,里面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对吧。 豆豆妈又拉了这女娃一下。 路明非笑容灿烂,往房屋中介走,听到后面豆豆快乐的说妈妈我们今天这么早回家吗,这么早吗,于是他这一天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他掏出了个包子,三两口便下了肚,若是让豆豆妈见了这一幕,应该就不会担心路明非只因区区三十多的包子就吃撑了送医院去,没准还会反过来觉得这么点包子还不足以填饱这个少年的肚子。 说来也是在九州养成的习惯,军中哪有时间让你细嚼慢咽,何况那些个干粮除了勉强吃饱外口感味道当真别提,士兵们走了一天的路只想着尽快吃完填饱了肚子好有时间休息休息,谁还顾得上细细咀嚼立于消化这些旁的。 边走边吃,第一个路口转弯,路明非就见好多人围在一家店前,张灯结彩,两排花篮排开,再看招牌,原来是家新开业的炸鸡店。 生意这么好么? 路明非来了兴趣,轻松的挤进人群,就看见一张铺着红布的桌后坐着个身穿制服的炸鸡店店员,一边与人交谈,一边收钱并递出张票子。 “怎么了这是?” 路明非与旁边一个拿着票子的大哥搭话。 “往那看,抽奖,写着呢。” 大哥漫不经心的用下吧点了点店门口贴的海报。 之前被人挡住了,大哥这么一说,路明非换了几个角度,也就把海报上的内容看个齐全。 新店开张,炸鸡店搞了个活动,一块钱一次,最差也是一包一块五的绿箭,手气好些还有炸鸡店的餐券,免费套餐,甚至现金奖励。 一等奖6888,二等奖3888,三等奖1888,力度不可说不大。 大哥紧张的握着票子,念念有词,路明非听得真切,似乎是在求关二爷保佑什么的话。 关二爷还管这个,老人家真够忙的。 路明非叼着包子,摸出个豆豆妈找的硬币。 “给我也来张。” 店员递来票子时还感慨呢。 “兄弟运气不错啊,再三分钟我们就开奖了,你这可最后一张。” “是吧。” 路明非嘻嘻一笑。 “我今天可是福娃高照。” 店员笑了笑,叮嘱了番兑奖规则,就收拾收拾回了店里。 门外挤着等待兑奖的人,也就一两分钟的事了,快的很。 路明非刮开他的奖券。,是六位数字。 “910717” 他面色古怪,看了看奖券,又看了看包子。 “福娃,真灵么……” 店员抬着张电子屏出来,待会按下开关,六位数字随机滚动,最后定格便是中奖的号码。 一个个拿着奖券的人抬着头盯着屏幕,先是三等奖六名,其次二等奖三名,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等奖,只有一人。 大哥嘴唇蠕动的碎碎念着,像是寺院中的高僧念诵经文,只是这位高僧念的是关二爷保佑,求的是抽中大奖。 三等奖和二等奖陆续开出,几个人欢天喜地的进了店里,马上就轮到一等奖了。 大哥紧张的手心都是汗,他舔了舔嘴唇,找一旁的路明非搭起话来。 “兄弟要不也求求关二爷,他老人家灵验的很,只要你诚心肯定显灵。” “谢啦。” 路明非说。 “我从来不拜神的。” “而且,我有这个。” 他提了提又大又好吃的包子。 “这什么?” 大哥完全没听懂。 “福娃包子。” 人群一阵骚动,大家都在往前挤,一等奖要开了。 一位位数字定格。 “9,1,0,7……” 路明非眨眨眼,吃包子的动作也停了。 该不会……该不会…… 大哥死死攥着他的奖券,一张脸已是通红。 最后两位也终于揭晓。 “8,9。” 路明非洒脱一笑,继续吃起包子,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好!” 身边一声大吼。 大哥双手握拳,连喘粗气。 “中了!” “一等奖!” 他又来看路明非。 “兄弟,我说什么来着,关二爷有用吧,显灵了不适!” 路明非莞尔一笑,也不争便,只是抱拳摇了摇,说了句恭喜恭喜。 却见店员急匆匆拿着喇叭冲出来,对要散去的人群喊。 “等一下,等一下,大家等一下。” “我们还有个惊喜大奖没抽。” “一分钟,耽误大家一分钟时间,马上就好。” 见人群重新聚拢,这人就擦了把汗。 一旁的同事小声的问。 “怎么了,哪来的惊喜大奖?” “总公司刚打的电话,紧急给加的。” “哦哦。” 春风得意的大哥还安慰起了路明非。 “兄弟,趁现在赶紧求求关二爷,这什么大奖没准就归你了呢。” “我不拜神的。” “怎么说你好!” 大哥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路明非则笑眯眯的,示意他手中的包子。 “我还有这个呀。” 大屏幕数字开始滚动。 “9,1,0,7……” 路明非:…… 等等,这一幕我是不是见过? 谁对我用了白金之心么? 路明非想了想,轻轻唤了声。 “小魔鬼。” 毫无反应。 也不是路鸣泽在捣鬼。 那究竟是…… 不等他细思,最后两位终于开了出来。 “1,7。” 路明非和大哥几乎同步的看看彩券,又抬头看看屏幕,那边店员已在喊了,让中奖了的人过去。 路明非和大哥一起上前。 店员惊疑不定的看他们两人。 “他是一等奖。” 路明非解释。 “我是最后加的那个。” “哦哦。” 来了个人要引导大哥去兑奖。 大哥不走,他好奇啊,倒是要看看这所谓的惊喜大奖能有多惊喜。 路明非也好奇,他就单纯试试手气,没想到小豆豆比关二爷还靠谱。 兑了奖券,路明非就问。 “那个,惊喜大奖到底是……” “请稍等。” 店员彬彬有礼的答。 “已经在路上了,还有三分钟抵达。” “在路上?” 路明非下意识的咬着包子。 他更好奇了,这奖都开完了奖品还在路上真是头一回见。 路明非想。 说三分钟就三分钟,时间一到,就见远方引擎轰鸣有如雷霆,甚至地面都在微微震动,像是有一万匹马像你奔来,一时无人说话,只剩下路明非怡然自乐的咬着包子。 嗯,路明非觉得吧一口气就吃完了福气包子还真可惜,就放慢了速度,剩下七八个他准备慢慢的品。 在店门口几人瞪大了眼的注视中,一辆漆黑的机车如同划过苍穹的流星,咆哮着碾压过大地,以无可匹敌的气势完成甩尾,足足留下食玉米的胎痕,最终稳稳的停在众人面前。 机车手帅气的取下头盔,黑亮长发便瀑布般散开,转过一张冷白精致的脸,扫视呆若木鸡的一群人,最终目光定格在吃着包子的少年身上。 “那个小哥。” 她说。 “知道谁中了惊喜大奖么?” 路明非就指了指自己。 “我啊。” 女人一点头,包裹在紧身机车服里的大长腿一迈便下了车,直直的往路明非走来,任凭昂贵的重型机车砸在了地上激起尘埃。 PS:舵主的加更还完了,呼,松了口气。 打赏已满五千币,家更卡+1 看看推荐票,也就五六十张就一千五了,大概明天能+1吧。 目前推荐加更卡:4 打赏加更卡:9 062 苹果 站到路明非面前,女机车手说。 “中奖码910717。” “嗯,在这里。” 她扫了眼奖券,点点头。 “我这就把奖品给你,一切从简。” “哦哦,有急事么?” “超速了,交警那边罚款催的急。” “这样啊,其实警察人很好说话的。” “你有经验。” “嗯,早上刚出来。” 一旁的人都听傻了。 他们这是在哪里,炸鸡店还是劳改中心? 你们两位这是在交流重返社会的宝贵经验么,我们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这些经验我们真不想要啊。 “东西呢?” 路明非好奇的问。 女人全身都包裹在紧绷的机车服里,曲线惹火,好看是好看,但也没个装奖品的兜啊。 “这就给你。” 女机车手拉下一段拉链,在围观群众逐渐睁大眼的注视中,将手伸入了衣领。 路明非甚至听到了男人们吞口水的声音。 他有些尴尬。 “这奖品,你该不会放在……” 女人抽出了一把钥匙,银色的圆柱体布满不规则的齿痕,用一条红绳串起挂在她脖子上。 “你说什么?” “没事哈哈哈。” 奖品是钥匙么,开什么的? 路明非正想着,就见女人取下了钥匙,以奥运会女子体操金牌运动员的柔韧性干净利落的弯腰,一双长腿站的笔直,吧嗒一声解开了腿环上的卡扣,将之取下,递给了路明非。 “奖品。” “哦哦。” 路明非接过带有余温的腿环,又依照着对方的指导将拇指按在感应区,黄灯闪烁三下,转为绿灯长亮。 一个路明非有些耳熟的女性声音响起。 “验证通过,奖品已送达。” 腿环便在路明非的手中如莲花般层叠盛开。 终于奖品的真正面目呈现于了路明非的眼前。 入目是长方体的银色金属块,巴掌大小,正面有一块显示屏,屏幕下方有个印着被咬了口的苹果图案,翻过来看背面,银白色的富有科技感的机身,路明非看到了自己映在上面的脸,一个满是好奇的少年。 “这个是?” “手机。” “手机!” 路明非惊呼。 他又翻过来翻过去的看。 “这手机它怎么焊死的,后盖呢,打不开我怎么换电池!” “不用换。” 女人就给路明非介绍。 腿环李还有适配的充电器和数据线,虽然它们长得都和路明非印象中的不一样,实不相瞒他对手机的印象还停留在诺基亚和万能充的概念上,说来路明非觉得真是稀奇,好好的手机你把它焊死做什么,就算充电可以直接用数据线那手机卡和内存卡也没地方插啊。 女人就给解释了,在机身侧面有个设计可以插手机卡,至于内存,智能机自带的,一般都有64G或者128G,插内存卡拓展你就别想了。 “哦哦。” 路明非听的云里雾里,这个叫智能机的东西好厉害,差点他都以为自己去了趟九州回来这边的世界都机械飞升了,智能机什么的一听就像是未来科技的产物,他都不敢拿了,生怕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给捏成渣滓。 “等等!”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翻来覆去的检查着智能机。 “键盘呢?” 路明非问。 一个手机没有键盘跟板砖有何区别。 “开机。” 女人说。 “开了你就知道了。” 在她的指导下,路明非长按住苹果按钮,屏幕亮了,先是开机动画,然后进入桌面。 桌面这个词还是女人说的,路明非心想不是只有电脑才叫桌面么,怎么一部手机也这么叫。 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路明非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触碰屏幕,屏幕上是一个虚拟键盘,他按在哪里,相应的键便亮一下,然后就跟平常的打字一样选词。 但与平常不同的是,此刻路明非并不需要外接键盘,也不用手机自带的按键,只需要触碰屏幕,手机就能给出相对应的反应。 没有延迟,没有卡顿,这是路明非前所未有的体验,就像千万年前煽动中的智人第一次看到了火,就像人类的祖先第一次从树上跳下又仰望了星空,就像富兰克林在那个放飞了风筝的雷雨天用手触碰风筝线时感到的神奇又伟大的酥麻,就像婴儿睁开眼第一次与这世界相见。 这已经是单纯的言语文字所无法传达的体验。 “这是,未来么。 路明非感慨。 “差不多。” 女人说。 “真正的智能机还要两年完成,你这个是实验室里的型号,这里还有份保密协议需要签一下,智能机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打这个电话,还有,就算它坏了,你也不能随便处理,苹果会派专人进行回收 “哦哦。” 路明非连连答应。 要求多是多了点,但一块钱抽奖抽出的智能机还想怎样呢,更何况保密协议什么的他也能理解,光是抛弃键盘达成完全的无延迟无卡顿的触控这一点,就已经是绝对的商业机密了,在路明非看来,这根本就是未来科技的范畴嘛。 他在这边签协议,一直旁观的大哥忍不住好奇就问了。 “这玩意多少钱啊。” “钱?” 女人扫了他一眼。 “一般来说买不到。” “真的想买,百来万吧。” “百……百来万!” 大哥的脑子已经当机了。 “嗯,美金。” 女人又给这台当机的脑子加了个运算圆周率的程序,隐约飘出蛋白质燃烧的芬芳。 见路明非惊讶的看来,女人就解释两句。 “主要是它的概念和领先的科技性,这是划时代的产品,所有的技术都是独一无二的,无法简单的用金钱去衡量。” “哦哦。” 路明非除了重复这两个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签完协议,女人将之装回腿环,又咔嚓一下固定在大腿上,转身走了。 她可忙了,还得赶场去交罚款呢。 路明非一手拿着百来万的智能机,哦不是未来。 另一只手则拎着还没吃完的包子。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回头看看招牌,对啊是卖炸鸡的没错,话说一家炸鸡店开业活动抽奖抽出个未来手机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哥还没走,兑奖不急在一时,但这天价手机真是看一眼少一眼。 没听那女人说么,这玩意真正面世还得等两年。 他都不知道这两年自己该怎么度过。 唯独可以确定的是,今后无数的夜晚,他将一次次的回想起那天清晨在炸鸡店门口的经历,驾驶机车的女骑手如远古而来的万马千军,她拉下拉链,伸手入衣领取出了…… 鼻血!鼻血要流出来了! 不对不对,重点是手机啊! 大哥甩甩头。 他见路明非要走,连忙叫住。 “有事么?” 路明非问。 “兄弟,帮个忙,我想问一下。” 大哥一脸严肃。 “福娃包子在哪买。” PS1:本杰明·富兰克林于1752年经风筝实验发现了电的存在。 PS2:iPhone4于2010年上市,自此拉开了智能机的时代。想一想才十年我们的生活就已经因智能机而天翻地覆,果然生活不需要逻辑,小说才要。 PS3:推荐票满1500,加更卡+1 目前推荐加更卡:5 打赏加更卡:9 063 孤独 手机卡已在女机车手的帮助下装好,路明非登陆QQ,老唐的头像还是灰的。 话说这速度可真是快啊,甚至比网吧里某些上了年头的机子还要快。 难以想象,这只是只巴掌大小的机器。 路明非再次为人类的智慧而由衷的惊讶。 好在这个年头买手机卡还不用身份证,否则光拿个智能机没有插卡也跟块板砖没区别了。 路明非忽然想起女人说的无线网络技术,似乎是不用插手机卡都能上网,当然也不用连网线,他当时只是张着嘴巴听,如今回过头去想觉得可真是神奇。 他在科幻小说里看到过无限充电的概念,最富有想象力的作家笔下的设定也不过是应用于磁悬浮汽车,今天无线上网的技术都快面世了,那无限充电还远么? 越想越心潮澎湃,忽的提示音响了,手机也跟着震动,路明非手忙脚乱的去解锁屏幕,刚才拿到手机过于兴奋,路明非以研究星际各种族数值的劲头浏览了智能机的设置界面。 也是少年心性,他觉得屏幕的解锁方式真是有趣,有输密码和手势解锁两种。 尤其是手势解锁,九宫格的点点连接成图案,这让路明非回想起童年的夜晚看星空给星星连线的游戏,于是兴致勃勃的研究了十分钟,九宫格的点给他翻着花样连,每设计出一个七万八绕的有些美感的样式路明非就能开心上好一会。 可现在却苦了他,习武之人手肯定是稳的,绝对不会出现连错这种低级失误。 但路明非记不得了呀,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搞混了,这里到底是往左还是往右,啊又错了。 该说今天不愧是福娃高照么,在连错最后一次就要锁死手机的千钧一发关头,路明非终于险之又险的将之解锁,他擦了擦额前冷汗。 比跟武当掌门打一架还累。 解锁手机有新消息的提醒,10086发来的,路明非点开一看。 话费透支了。 刚买的手机卡怎么就透支了,里面不是送了五十块话费么? 查看详情,原来是流量超出套餐,扣了话费。 他连忙去把流量给关了。 没有无线网络,流量还这么贵,这智能机有些鸡肋啊。 他忽的想起动画电影麦兜里的剧情,说麦兜有位祖先特别聪明,聪明到了什么程度呢,他在全世界还在用书信交流的时代就发明了电话。 但很可惜,因为他只发明了一台电话,于是每天守在电话前等啊等,一直等到老的要死了,也没等到铃声响。 动画里那头孤独的猪守在电话前,一次次的拿起话筒,喂喂两声,然后听着嘟嘟嘟的忙音一动不动,直到忙音也没了陷入长久的无声的寂静才默默放下话筒。 他就这样一直到老去也只是乏味的忙音,当时看电影的路明非就想啊,这头猪大概很寂寞吧。 路明非觉得自己就是那头猪,实验室里百万美金一台的独一无二的智能机就在他手里,说来这真是独一无二的么,如果真是独一无二那该多难过啊。 他从来不觉得独一无二是多好的词,甚至有几次他看到这个成语都会想每当夜深人静了“独一无二”会不会偷偷的在新华字典里哭,就因为孤独。 想到这里路明非刚拿到手机的兴奋劲也淡了,只是再怎么孤独也不能哭呀,生活就是个王八蛋,恶趣味到就喜欢看着你垂头丧气无能为力的样子哈哈大笑。 但是啊我的朋友,对这个世界低头也太难看了,要反抗要奔跑要用牙齿和指甲去撕咬,你可以死,但不能输。 路民非在心里安慰孤独的智能机。 放心,我会好好使用你打电话的,就算流量很贵也不嫌弃,主人我可会赚钱啦,! 想着想着他又嬉皮笑脸的开心起来。 世界的尽头响起悠久的钟声。 他们从一个又一个的千年走来。 有个声音轻轻的叹。 “你看。” 十字架上的孩子是那么哀伤,他的黄金瞳璀璨至此,胜过了太阳。 “你是这么孤独。” “孤独到连你自己都已忘了。” 孤独这情绪他没道理的,某日大雨你坐在教室里低头做题,雨打玻璃噼啪响个不停,莫名的就有股情绪如深海里的巨物将你包裹住了,前桌的女生在照镜子,那边有人传着纸条,讲台上坐着厚厚眼镜的班长,你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听雨,思考起人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后来你会无数次回想起当年听雨沉思的自己,真是幼稚到可笑,却如此美好,人总该有些除了柴米油盐之外的别的什么追求,哪怕只是偶尔的看一眼星空,想象一缕光跋涉亿亿万年的死寂宇宙会怎样的孤独煎熬,可就是这样的光到你掌心却是温暖至此,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你看这光是如此坚强,让人想要掉下泪来。 谁都会想的,无人例外。 走进中介所时,路明非正在吃最后一个包子。 他还在想之前那女机车手的步伐,觉得真有意思,忽的感觉到一双双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于是抬头。 就见中介所内的工作人员,无论正在做什么手头有没有活,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面朝他的方向行注目礼,而且他们目光的焦点并非是路明非的脸,而是他跨入大门的……左脚。 一时间无人说话,场面寂静的有些诡异,连带着路明非也一动不动,他看看左脚婶婶三七折买的回力鞋,又看看像是被猴子施了定身法的七仙女们,不对这里还有男的。 “来了来了!” 定身法解除了。 有人惊呼。 “横幅呢!快点!挂起来挂起来!” “小李把水果拿出来,要最好的,别偷吃!” “上茶上茶,给我上茶!” “来来来,姑娘们都出来,客人上门了!” 路明非差点拔腿就跑。 这……这台词他是越听越离谱,那个招呼女服务生们过来的大妈您认真的么,话说台词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您该叫她们女儿啊未,导演在哪里,没看见演出事故了么,还不出来喊卡! 路明非严肃的扫视周围,却没有发现导演组的身影。 不是什么综艺节目么? 他茫然了。 七仙女出现了。 那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们,有水手服有古装群有萝莉装,莺莺燕燕笑容明媚,甜腻腻的声音对路明非说欢迎呀欢迎呀。 不知怎的,他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凌晨刚见过的警察叔叔正对自己和蔼的笑。 064 别墅 路明非打了个冷颤。 “不好意思走错了再见。” 他一抱拳,装着最后一个包子的塑料袋摇摇晃晃,转身就要走。 “等等!” 大妈以虎式坦克冲锋的架势轰隆隆的碾压而至,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就要去抓路明非。 开玩笑,她以为自己面对的是谁,说句不客气的,咱路明非把双腿给绑了就用一双手倒立着你个大妈也别想追上,碰到衣角都算他阎罗懈怠了武道。 “帅哥别走啊!” 七仙女们蹦蹦跳跳的招手。 路明非已出了门。 直到有个经理打扮的男人喊。 “你中奖啦!” 中奖? 这个词仿佛有魔力般定住了路明非的身形。 今天第二次了。 他回过头,就见一条横幅明晃晃红彤彤,上面写着。 “热烈欢迎第一万名客户光临我所!” 路明非眨眨眼。 他看了看大厅热情的工作人员们。 又看了看袋子里最后的一个包子。 他决定了,从明天起,每天早上都得吃豆豆加的包子。 三十个打底。 “薯片,你怎么想的。” 长腿女忍者一边对着镜子补妆,一边质问她的搭档。 “不觉得尴尬么?” “哪里尴尬。” 耳机对面是咔嚓咔嚓的动静,不用想那个妞又在进食。 “横幅啊,上次的ASTASIA也是,注意一下我们好歹也是个国际化组织,您老分分钟也是六七位数的资金上下,就算欢迎也别这么寒碜吧。” “唷,汉语有长进啊,寒碜都会用了。” 薯片轻佻的吹了声口哨。 “还不是老板的要求,说是要给咱”的路大少爷家一般的感觉,越热情越好,越亲切越好。 “所以你就拉横幅了?” “嗯,多亲切啊。” 长腿吐了口气。 “行吧,这个翻篇。” “还有啊,那些女孩子是怎么回事?” “哦,一人两百隔壁的艺校里请的,给了台词和剧本,怎么,演技太生硬了么?” “完全没演技好吧。” 薯片哦了声,不在乎的说。 “无所谓,好看就行。” “别小看她们,一个个可都是我专门按着路大少爷的梦中情人选的,没准哪个就被少爷看上眼了呢,嘿嘿。” “梦中情人?” 长腿语气微妙。 “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少爷这种青涩男孩会更喜欢大姐姐的类型,你怎么都挑了小萝莉。”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薯片妞以隆中对诸葛亮给刘备指点天下的态势缓缓到来。 “你猜怎么着,路大少爷他还有个叫夕阳的刻痕的小号,用了个婴儿肥的萝莉做头像,专门在网上欺骗无知少年的脆弱爱情,甚至有人还每天开着电脑就为了等这夕阳上线,可谓是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长腿啧啧称奇。 “咱们这少爷,爱好还真别致。” “谁说不是呢。” “行了,该我出厂了。” 长腿踩实了高跟,用力拉开厕所的门。 薯片在耳机那边笑。 “收着点,别把我们的路大少爷给吓到了。” 长腿撇了撇嘴。 “管账丫鬟就做好管账丫鬟的活。” “执行任务,可是我的专业。” 她昂着脑袋,露出纤长白皙如芭蕾武者的脖颈。 “房产销售十一号,竭诚为您服务。” 她以女王般的姿态驾临,强大的气场一下盖过了全部女生,那是无匹的自信与容颜,艺校再如何好看的女孩在她面前也只能黯然失色。 “你……你是房产销售?” 路明非一脸见鬼的表情。 “怎么,不像么?” 女王,哦不对十一号销售如是说。 路明非张了张嘴。 他什么感觉呢,就这么形容,一天你到了英国,下了飞机说导游呢,然后一个叫伊丽莎白的慈祥老奶奶过来说你好,久等了,请多指教。 不至于不至于,要折寿的啊。 十一号很是尽职尽责。 “作为本所的第一万名客户,我们有一系列的优惠政策给到您。” “哦哦。” 路明非诚惶诚恐的倾听,他们不光给免了水电,就连三个月房租也一起免了,甚至还优先提供了一套金都花园的独立别墅作为房源,宣传册都不用看,销售小姐主动开着大众送他实地看房。 只是吧这女司机开车的姿势过于凌厉,一辆平平无奇的大众愣是被开出了法拉利的气势。 不,是装甲车。 两人在车流中横冲直撞,见缝插针,如一把锋利的武士刀切过黄油,本来二十分钟的路硬是十分钟内抵达,路明非下车还感慨呢。 “你家以前卖豆腐么?” “什么?” 十一号销售一时没跟上路大少爷的思路。 “送豆腐啊,晚上在车上放杯水,开车送豆腐了钥匙把水洒出来就挨揍。” “哦哦,头文字D是吧。” 长腿松了口气,好歹是接上了话,真是艰难。 车子停进地下车库,十一号在前引路,两人先上到了花园,两边绿树成荫,大概园丁常来打理,数目都长得规整看的人赏心悦目。 十一号边走边介绍,进门时有声纹验证解锁,保证了住户的安全。 独立别墅分上下两层,中间大厅是完全开放的空间,二楼是回廊式的设计,总计八个房间分布开来,屋顶开了扇天窗,在晴朗的日子温暖的阳光会直接垂下,类似教堂的设计,给人以宗教式的神圣感。 书房卧室都扑有地毯,是产自伊斯坦布尔的上乘货色,一周保洁阿姨会来三次,卫生问题不用担心,你甚至能躺在地毯上看一下午的云,或者星星。 “顺便一提卧室的留声机请小心使用,尽管它还能读取碟片播放音乐,但实际上这已经是个半个多世纪的古董,保养到今天也很不容易。” “柜子里放着肖邦的黑胶碟,您应该会使用留声机吧。” 十一号终于停了她的滔滔不绝,回头看了眼路明非。 “哦,嗯嗯。” 路明非就点头。 这一路走下来路明非光在那左顾右盼了,那什么伊斯坦布尔的地毯真是软啊,比床还舒服,路明非在走上去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小师妹,这么软的地毯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呢? “不好意思,我需要去下洗手间。” “好,随意就行。” 065 杀气 长腿关上门,薯片就在耳机那边叫起来。 “收一下,收一下!” “长腿你在做什么!” “太丰瑞了,太强势了!” “你这样会吓到我们的陆少爷知不知道!” 长腿对着镜子补了补妆。 “冷静点,薯片。” “一个高中生,男孩,怎么对付我比你有经验。” “我需要强势,这样大少爷才会听我的。” “大姐姐,而且是好看又强势的大姐姐,不是很值得信赖么?” “行吧,反正执行任务的人是你。” 薯片无奈。 “但我还是有些担忧,路大少爷那些视频你也看了,正常高中生怎么想都不该有那种程度的武技吧。” “安啦安啦。” 长腿对着镜子检查她的口红。 “换个角度想,假如路大少爷连那种程度都做不到,我反而要奇怪。” “毕竟,老板是如此的看重他,总归有些理由。” “这么说倒也是。” 薯片有些被说服了。 “而且,任务是把这套房子送到路大少爷的手里对吧。” “只要他成功入住,保证结果的完成,至于过程如何,完全不必在意。” “忍者只需结果。” “我说长腿。” 薯片妞异常严肃。 “你是不是偷偷去看火影忍者了。” “可笑。” 长腿冷哼一声。 “我看火影还需要偷偷。” 她干净利落的转身,掷地有声。 “不择手段去完成老板的任务,就是我的忍道。” 她推开门。 路明非还站在原地,盯着伊斯坦布尔的毯子发呆。 长腿多看了他两眼。 不得不说,大少爷还真好看。 是那种很有亲和力的类型,像是从小住在你家隔壁两个人一起闯祸了就站出来对家长们说“都是我干的”然后龇牙咧嘴的被扫帚打一顿,回头还嘻嘻哈哈的给你讲笑话哄你笑的大哥哥,莫名的就有种让人放下心来去依靠的安全感。 他总是笑,像是这个世上已没有能令他苦恼的事,再如何的苦难与挑战也能轻松的解决,或许世界末日了在他眼中还比不上泡面没有火腿肠来的苦恼。 长腿摇摇头,将跑远的思绪甩出脑海。 执行任务,执行任务。 她对自己说。 只是,忽的也能理解了。 难怪老板如此看中这个少年。 的确,路明非身上存在着某种神秘的东西,让人想要探索,像是小猫咪亮闪闪的眼看到了毛线球那样好奇。 路大少爷,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她想。 等完成了这个任务,就和薯片吃顿大餐吧。 “最后是阁楼。” 十一号销售小姐在前引路,他们即将走上一段狭窄的楼梯。 “请小心,这边没有扶手,慢慢走。” “哦哦,好。” “阁楼主要可以用作储物间,当然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改装成观景台,周围风景很好,晴天与阴天都各有千秋。” 十一号介绍着,最后礼貌的问了句。 “请问还有什么问题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这就把合同签一下。” “有的有的。” 路明非笑嘻嘻的。 “就是啊,你的师傅没教过你么?” “什么?” 长腿积年累月游走在生死边缘锁培养出的危险直觉骤然疯狂预警。 她做出了最快也是最正确的反应。 逃! “后背这么重要的弱点,怎么能轻易的暴露给别人呢。” 路明非的轻笑声近在咫尺,位置是,她的脑后! “亲爱的忍者小姐。” 什么时候! 该死,来不及了! “长腿!长腿!” 薯片在耳机那边疯狂的喊。 叫这么惨,给我哭丧么! 长腿想。 她是忍者,自然对杀气再熟悉不过。 但她这一生所见的杀气统统加一起,再给他翻上一番,都远远不及此刻从路明非身上锁感到的磅礴森严。 开什么玩笑! 这还是高中生? 说路明非他从小在阿富汗的战壕里泡着血泊长大她都信。 不对。 长腿也不是没去过战乱的中东,在那边最凶狠最嗜血的佣兵,放在展开了獠牙的路明非面前也不过是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而已。 天真,真是太天真了啊。 生死一刻,长腿竟还在心里嘲笑自己。 她想着。 都知道是老板那个至强至暴的男人锁看中的家伙,居然还用高中生的态度去对待,不是天真是什么。 只是,我也不是这么轻易就会死的人啊。 长腿双手虚握,在心中轻轻的呼唤那两把刀的名。 给那位男人打工,总有些员工福利的嘛。 她想。 可,失效了。 那个男人锁赋予的权能竟失效了。 长腿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怎么可能! 也恰在此时,身后那属于路明非的浩瀚如渊的杀意,骤然一空,竟是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之前那如地域般的体验只是她的幻觉。 “早说嘛,你是那小子的人。” 路明非轻轻笑着。 然而发生刚才那番变故后,这个男孩表现的再如何的亲和无害,长腿也不可能信。 这就是个杀人魔王。 长腿如是判断。 膝盖,手肘,肩膀,脊柱。 短短几秒间长腿的这些部位就被路明非以巧力纷纷击打。 下一瞬她便如抽了骨的蛇般软趴趴的瘫倒在地,除了眼鼻口舌外,竟连跟手指也动弹不得。 “客……客人,你这是做什么?” 长腿笑容勉强。 “不用演了。” 路明非翻着她的包。 “刚才你老板已经全都交代了。” 老板? 可恶! 长腿眨眨眼,有一瞬的失神。 这么轻易就被卖了? 路明非拿出长腿包里的备用丝袜,展开,拉了拉。 长腿脸色一变,用一种看驱虫的眼神去看路明非。 “喂喂喂,别这样看我啊。” 路明非一边展开丝袜,一边说。 “搞得我跟什么变态似的。” 要不是打不过,长腿真想回一句“您可太谦虚了,哪里是像啊,我看您就是”。 接下来的发展跟长腿的想象有些出入,路明非没有用她的丝袜做些奇怪的事,而是把她像条咸鱼一样翻过来,再用丝袜绑了个结结实实。 莫名好羞耻是怎么回事。 耳机另一边的薯片已经在哈哈大笑且疯狂捶桌子,很好老娘记住了,妞给我等着,笑是吧,回去老娘让你跪在床上笑!笑个开心! 她到现在也想通了,还奇怪呢路明非怎么变化这么大,只是一瞬间那些杀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066 忍者 现在她明白了,老板啊,是老板。 老板肯定用他的权能出现过了,也许在自己眼中一瞬都不用,但再老板和路明非的世界里他们已经完成了交谈,至少已经给路明非说明了自己是跟老板打工的善良小忍者。 否则就刚才路明非那气势,长腿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少年会直接下手废了自己。 “说吧。” 路明非搬了张楠木雕花的椅子,大马金刀往那一坐,以警察叔叔审讯犯罪嫌疑人的气势一拍桌。 “叫什么!” “酒德麻衣。” 长腿乖巧回答,老板都坦白了,她一个小小忍者还坚持什么。 “不,少爷别听她的,这娘们叫长腿啊!” 耳机另一边薯片兴奋叫嚣,都能想象的出这妞裹着浴巾来回踢腿的画面。 “快点快点,少爷要不要蜡烛手铐小皮鞭,这娘们太危险了,丝袜一点都不保险呀!” 酒德麻衣保持无害的微笑,在心里冷冷咬牙,很好,薯片你死定了。 却听路明非说了句。 “很吵诶姐姐。” 耳机那边顿时鸦雀无声。 “别装死啊。” 酒德麻衣本来还在怀疑,见路明非真的往自己的耳朵投来了目光,不由睁大了眼。 这什么变态的听力! “啊啊啊,长腿!听得到吗长腿!” “信号好差啊!” “不行,我要先下线了,就这样回聊再见!” 薯片果断切掉了线路。 她倒不担心长腿的安全,事实上酒德麻衣的猜测没有错,在路明非即将动手之际的确是路鸣泽出面,他跟路明非解释了酒德麻衣和薯片妞的身份,因此路明非的杀气才在一瞬间消失一空。 而同时路鸣泽也给薯片妞发去了提示,简单介绍了这边的情况,让她不用担心长腿的安全。 “酒德麻衣?” 路明非一点头。 “难怪你一身的忍者功夫,原来就是日本人。” 说了两句,路明非就是摇头,叹了句。 “步伐啊步伐。” 路明非好为人师的劲头又上来了,眼前这位既然是小魔鬼的手下,那多少也能算是自己人。 刚才他反应过激了点,但也难怪,换成谁一个上午被人伪装了接近两次,还一个个的都是训练有素一身杀气怎么也藏不住,谁都得反应过激。 “习武之人与普通人的步伐有很大区别。” “同理,忍者也是一样。” “说说忍者吧,你们因为侧重于隐秘潜行的训练,因此走起路来有特定的习惯,这一点只要熟悉的人都能看得出。” 酒德麻衣想要开口,却被路明非抬手制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确实,看得出来你做过特殊的训练以消除忍者步伐上的痕迹。” “但那又如何?” 路明非轻轻的笑。 “骗的了别人,还骗的过我么?” 酒德麻衣愣愣的看着他。 若不是路明非只有十八岁,她都要以为眼前这人是他们忍者钟哪位隐世不出的宗师了。 少年在说起忍者隐秘时太过自信与坦然,那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度,莫名的令长腿感到熟悉,好似在哪见过。 对了,老板。 这么一看,路明非和老板更像了,不只是外貌,他们身上那股自信和平静,简直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两人又聊了聊,路明非坦言,以他如今手段想要正面拿下酒德麻衣很是艰难,之前实在是酒德麻衣毫无防备,加上路明非突然出手骤施雷霆手段,方才使的战斗在短短时间内结束。 假如换个时间换个地方,两人个有准备再行打过。 路明非沉吟。 “你还得输。” 酒德麻衣:…… 行行行,大佬天下第一,我个小小忍者怎么能是您的对手呢,当然您说什么是什么啦! 路明非见了她神情,哪里还不知酒德麻衣在想什么,他只呵呵一笑,也不分辩。 一个是他心中容纳了一个九州的法与技,哪怕如今修为低微,拼的损伤本源也能使出些非人甚至外罡手段,九州有的是魔道绝学,别的不提,他师傅锁传的《神兽百形》也能强行使出,不说挪移山岳,拼杀个区区忍者自然不在话下。 另一个就是时间。 他不是说了么,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再行打过。 自九州回来后,路明非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如今才是两度站桩,他炼体的进度已能与九州时站桩月余相比。 其中因素有很多,比如重修武道自然关隘在心,比如于他而言自创的开天桩要远胜龙蛇桩。 尤其是后者,路明非有所预感,假如他真以开天桩打下根基,未来武道一途将有远比曾经那九州阎罗更为精彩的风景。 酒德麻衣也乖巧交代了老板给的任务内容,主要就是毫无痕迹的把这套别墅送到路明非的手里,于是就有了房屋中介那时的一幕。 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少年和老板的关系,绝对比她和薯片猜的更离谱。 谁家私生子对老爸呼来喝去的啊。 路明非听了小魔鬼的做法,不由一笑,叹了句。 “那小子。” 酒德麻衣保持小白兔般的笑容面不改色,内心已在放声咆哮。 我都听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啊啊啊!我肯定会被老板灭口的吧!肯定会的吧! 完蛋了完蛋了!吾命休矣! “可惜今天赶时间,还要去看房子,下午也有少年宫的工作脱不得身。” 路明非一边解开丝袜一边说。 “否则真想和你好好切磋一番。” “忍者啊,倒真别有一番味道。” 路明非回忆起了九州时前来刺杀他的扶桑武者,他们便是走的武士剑客和忍者三条路子,三者他都与之交手过,都是剑走偏锋一意孤行,与九州武学截然不同,别有一番气象。 只是剑走偏锋强则强矣,在立意上却是走了下乘,也正因了此扶桑武者大多止步于非人,偶尔出一个外罡便是泰山北斗般的人物,哪里像他们九州百花齐放,光是死在他阎罗手里的外罡都不下十人。 正想着他就发现酒德麻衣双手在胸前架起,摆出一个大大的X,一脸警惕又惊恐的盯着自己。 “味……味道!” 忍者瞪大了眼,一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路明非”的表情。 “那个,我说的其实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哦哦。” 路明非张张嘴,美女你既然兜点头了能把手给放下么,摆出这种姿势就算把头给点掉了也没说服力啊。 067 蹊跷 “等等,看房子?” 酒德麻衣发现了重点。 “这别墅不好么,你怎么还要看房子?” “好啊,当然好。” 路明非的目光掠过一件件精美家具,赞不绝口。 “但我不想住。” “为什么?” 也不知酒德麻衣的这句话戳到了路明非的哪个笑点,少年竟捧着肚子乐起来。 他边笑边摆手。 “习惯啦,是习惯。” 路明非说。 “我可是皇宫都住过,别人还要给我专门建一座王府,我什么人啊,多骄傲啊,全都给推了。” 这话在酒德麻衣听来还以为又是某个动漫的内容,她哦了声自个想去了,还在心里感慨呢,跟路大少爷聊天还真累,冷不丁就冒出两句你听不懂的话,要是肚子里没个百来部的动漫储备还真得抓瞎。 事实上她如果真的开口去问路明非,准会得到以下的回答。 “开玩笑?不不不,我认真地。” “皇宫我当然住过,就这么跟你说吧,上个厕所撒尿前后四个小姑娘给伺候着,反正我是受不了。” 这是路明非的真心话,所以他才拒绝了小皇帝的一字王的封赏,王府金银丫鬟美婢统统不要。 他觉得吧自己就这命,受不来别人伺候,走大街上碰到穿橘色制服的环卫大叔大妈都会站好了认认真真说声谢谢,每次去到烈士陵园的凉亭也会在碑前合掌静立。 就算到了九州宴席上也会给陪酒的丫鬟一板一眼的抱拳,每每如此这些个女孩就红了眼圈,他人只是摇头说阎罗连个女娃也不放过,却哪里知道路明非手忙脚乱的在那安慰女孩的样子有多窘迫,女孩红眼圈也不是阎罗凶神恶煞,只因女孩们成长至今阎罗还是头一个像自己行李的大人物。 毕竟在寻常的大人物看来,婢女美妾丫鬟小厮之流,又与一件衣服一只茶盏有何区别。 大人物互赠美妾已是佳话,谁又会怼个赠品抱拳行礼呢? 路民非和酒德麻衣下到车库,坐上大众,酒德麻衣问了目的地,听了后欲言又止,眼中闪过古怪。 “对了。” 路明非忽然想起什么。 “我再说一次啊,不是这房子不好,是我的问题,太好的房子我住不惯,不自在。” “不过这玩意很有趣,我很满意。” 路明非手中是亮屏的智能机。 “人类的智慧真是神奇,未来科技啊,啧啧,你说将来会不会有一天我们都能用手机打星际了呀。” 正在启动车子的酒德麻衣好奇的看了眼。 “这什么,手机么?怎么没键盘。” 路明非就奇怪的看去。 “你们送的东西,自己不知道?” 酒德麻衣愣了下,脸色顿时一沉。 “老板没有发关于手机的任务。” 两人看着彼此,都是嗅到了些不对。 “送手机的是什么人?” “习武的。” 路明非不忘补充。 “比你强。” 酒德麻衣噎了下。 “没打过,你怎么就知道比我强。” “嘿这还用打么?” 路明非冲忍者小姐挤眉弄眼。 “就你俩这水平再高能高哪去,还不是我扫一眼的事。” “那人的步伐比你精妙,也更隐蔽,但你看怎么着,还不是没瞒得过我吧。” 说道这里路明非沉吟片刻,他简单描述了女机车手的形象,还有那台怪兽似的黑色机车,然后摇摇头。 “对方送了一台据说两年后才上市的手机给我,还用了抽奖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本来我还以为也是你们的手笔。” “不,不是。” 酒德麻衣斩钉截铁。 “我们另外一个行动人员还没机车高。” 路明非就睁大眼。 “喂喂,是警察叔叔么,这里有人非法雇用童工!” “打吧打吧,反正你们这边的法律也管不到一个外国人。” “外国人?” 路明非摸着下吧。 “又是个日本萝莉?” 酒德麻衣默默远离路明非。 “请注意,你的眼神好恶心。” “哈哈哈我忘记跟你说了。” 路明非笑容灿烂。 “以后最好不要随便走到我身后,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我打死的哦。” 酒德麻衣下意识的就要反击,话将出口又吞了回去。 无论是女人还是忍者的直觉都在提醒着她。 别被路明非的笑容给欺骗了。 这家伙,可不是在开玩笑。 他啊,是认真的。 谁要是鬼鬼祟祟的跟在路明非的身后说也不说。 可是真的会被打死的哦。 “总之,这件事我们会帮着查。” “你这边如果有心的发现。” 路明非接话。 “就叫你们老板。” 酒德麻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大少爷您这什么语气啊,怎么感觉我们那英俊强大的老板在您这里就跟拉布拉多似的,随便叫一声就来,这还随叫随到怎么着啊。 她也只是想想,不敢问也不敢说,问了就怕薯片妞第二天就得给她挑个风水宝地给埋咯。 车子在巷口前停下。 前面的路只有单车能进,别说汽车了,三轮都勉强。 “到了,老井巷。” 酒德麻衣说。 “就这了。” 路明非看着车外趴在斑驳墙根旁晒太阳的老狗。 他轻轻的笑起来。 那墙上垂下大片浓密的爬山虎,翠绿翠绿的生机勃勃,见了就让人欢喜。 路明非和酒德麻衣往里走。 每座城总有个慢悠悠的角落,无论发展再是日新月异都会有,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时光渣神大概是将他那为数不多的怜悯全留在了这,令得此处的光景十年二十年依旧如初。 很难想象,一座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条老街。 路是青石板铺的,三四十年前请人去二十多里地的山上一方方的背青石,来回一趟一角钱,那可是强迫了脑袋的好活计,干上一天回家还能给孩子买个鸡蛋补补身子,再攒攒没准还能给媳妇买块布做件新衣裳,她笑起来可真是好看。 如今也这么多年过去,旁的地方挖开了青石板,浇下了沥青水泥,光鲜亮丽的汽车开始奔驰不休,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外墙可都是亮闪闪的玻璃,晃的人都睁不开眼。 可太快了啊。 快的人都反应不过来,这座城已是另外一副模样,祖祖辈辈生在这的人都觉得陌生,纳闷也就一两年咋就不认得路了呢,出去一趟回来连加都找不到了,愁死个人。 068 从前慢 幸好,还有老井巷这么个顽固的角落,死死的抱住曾经的年月不肯撒手,像是和那条趴在墙角的狗一起晒太阳的老人,乐呵呵的,美滋滋的,也慢悠悠的活。 这里的路凹凸不平,走几步就见一方碎成数块的石板,间或几块高高翘起一角。 “跟你说,雨天走这路可有趣了。” 路明非兴致勃勃的介绍。 “就跟玩扫雷似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石板踩下去会不会溅一身的水,小孩子就特别喜欢,因为可以光明正大的玩水啊,你看平白无故的走路上踩水洼肯定要被老爸抽一顿,石板路就不一样了,你踩进水里那是路的错,没准老爸还会关心你两句呢。” “你经常来么?” 酒德麻衣问。 “不。” 路明非看着墙角一朵探出脑袋的叫不出名字的白花,那地方可都是坚硬的石头啊,这柔弱的花究竟是怎么发的芽。 “我今天第一次来。” 他脸上是回忆的神情。 “前几年就听班上一个同学说起过老井巷,他说这边的老房子很旧,清晨十分薄雾未散时走在其间,有早起的老人出来开门,他们要把一块块的木板取下,再把足足四对的雕花红木门一一敞开。” 路明非边是回忆,边是述说。 “他就在早上六点半被爸爸牵着手走过老井巷的路,看到有人蹲在门口吃着稀饭就咸菜,是他们春日十分自家腌的,他听说咸菜吃多了会致癌,很容易死什么的。” “但是多好吃啊。” “又便宜又下饭,自家腌一桶能吃上一年,就算会致癌,只要少吃点大概也没事吧。” “咦!” 路明非笑着。 “来,你看。” 他指着一户人家门口的石碑。 说是石碑,实则只有书本大小,正正的立在门口角落,上书红墨的“泰山在此”。 酒德麻衣也跟着路明非蹲下来。 “第一次见诶。” 女忍者说。 “日本那边都是地藏王菩萨的像,这个也是类似的东西么?” “哦,那个原来是地藏王菩萨啊。” 路明非恍然大悟。 “就是动漫里经常出现的道人脚踝那么高的小小石头庙对不对,我在千与千寻里看到过,还以为是土地神呢。” 路明非又感慨了一句。 “没想到地藏王他老人家在你们那牌面这么大,虽然庙小了点,但能做到随处可见真是厉害,毕竟佛不是说要普度世人么,建起富丽堂皇的庙宇来世人又怎么进得去,还是把家安在路边的好,就算乞丐和樵夫也能拜一拜,谁又比谁高贵呢。” 路明非又给酒德麻衣解释。 “泰山在此呢,说的就是泰山府君,是中国神话中最古老的冥府大神了,传说他在泰山上审判鬼魂,好的鬼就送他们往生,坏的鬼就让他的白虎宠物给一口吃掉。” “我们这边的老人家都有刻泰山在此的石碑,就跟中国有些地方大门贴钟馗捉鬼图一样,都是镇宅驱邪,护佑家人出入平安的。” “虽然吧不见得有用。” 说到这里路明非就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但是多有趣啊。” 他又轻轻的一叹。 “金银散尽,高楼冷清,将军白首,美人枯骨,王侯霸业转头空,时光悠悠如流水,人间沧海桑田,这片土地还能留给我们的,也就是历史与文化了。” 酒德麻衣安静的没有说话,连呼吸也放的轻微几不可闻,她在此刻路明非的身上感到了某种巨大又磅礴的情绪,是哀伤么,但只用哀伤两个字来形容又太轻浮了些。 路明非似乎有着某种沉重而难以忘怀的过往,有时候酒德麻衣恍惚觉得这根本就是个老人吧,或者什么大人物金盆洗手归隐山林,你看他每天笑嘻嘻上街买个包子还能跟老板聊上两句,看到了流浪狗也会去买点东西喂,但偶尔不经意间所流露的神情提醒你,这人该是有何等惊心动魄且荡气回肠的过往,你生了好奇要去问他就笑嘻嘻的打岔糊弄了过去,没个正形。 可见鬼,这人只有十八岁啊。 酒德麻衣又回想起在别墅时路明非那磅礴到让人喘不过气的杀气。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少年了,路明非像是被一层厚厚的迷雾笼罩,远远的你见了轮廓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但越是靠近你就发现少年的身影就越是模糊,他的过往只有自己一人知晓,也不肯与其他任何一人述说,这是他无与伦比的宝藏,千金不换。 “走了。” 路明非起身,招呼酒德麻衣。 “哦,这就来。” 现在是上午十点,他们过来老井巷主要是给路明非找房子,两人已经说好,只要路明非看中的酒德麻衣便帮忙谈,房租路明非出,开玩笑,少年宫总教头可有钱啦。 说是这么说没有错,但他们都到了老井巷半小时,路明非也没找人问也没给墙上的招租广告打电话,就蹲在一棵大柏树下看俩老头下棋了。 不是街边的象棋骗局,酒德麻衣看两眼就判断的出,只是寻常的老头子搭伙解闷,除了她和路明非旁边还站了三两个老头,听他们聊天的内容就知道彼此是熟人。 路明非兴致勃勃的看棋,酒德麻衣有心想说您老不是还得找房子么怎么有这闲工夫,终于还是考虑到两者的战力差距选择了放弃。 就这么看老头下了两盘,有个人就对路明非说了。 “小伙子有意思啊,耐心挺好,看你也是个爱棋的,要不来一盘。,” “好嘞。” 路明非答应的爽快。 于是酒德麻衣眼睁睁的看着路明非熟络的坐下,还跟几个老头嬉皮笑脸的抱拳连说献丑献丑,几个老头就乐呵呵的笑,也有模有样的还礼。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古怪,假如把路明非患上一身唐装,脚上再踩个千层底的布鞋,最好贴上胡子还得是白的,那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可现在大少爷您才十八啊,这一身退休老干部的派头是哪来的! 杀了两盘也就中午了,骑着单车的中学生呼啸而过,轮胎碾压青石板发出哐当哐当的响,男生笑着聊天,有哪个人大喊着山崩地裂斩!似乎是刚出的游戏招式。 “年轻真好啊。” 蹲在路边捧着碗馄饨的路明非如是感慨。 酒德麻衣欲言又止,少爷说这话之前您能先照照镜子么,就您这么嫩的面相,刚才那骑单车的小伙子没准还要叫您声弟弟呢。 “有看中的房子么?” 酒德麻衣提醒他。 终于,她还是没忍住,主要时间也差不多了,路民非下午还得去少年宫,房子还不定下来难道要拖到明天。 “这个啊,我在找。” 路明非说。 “逛了一圈,没见喜欢的,再看看吧。” 069 向日葵 “可现在都十一点半了啊。” “也是哦。” 路明非抬起头,嘴里还有只馄饨。 他凝眉想了想。 半天说的却是。 “吃完了再找。” 他又事眉开眼笑的招呼了旁边馄饨摊的老板。 “再来三碗啊,下十五个的那种。” “好嘞!” 老板笑呵呵的,中午生意可真不错,就这一个少年已经吃了五人的份了。 只是他偶尔往路边投去一眼,又羞涩的不敢多瞧,那个少年旁边的女人可真好看,跟电视里的模特似的,他还以为这种人肯定都去西餐厅呢,没想到也会来路边摊吃六块钱一碗的馄饨。 “味道怎么样?” “调料放多了。” “我觉得还好。” 路明非笑嘻嘻的。 “吃饭嘛,太精致做什么,累不累。” “啧,我才没那么娇气。” 酒德麻衣蹲在旁边,那身昂贵的OL制服沾上了吹起的封杀,老井巷的卫生自然没绿化街道的好,他也没怎么在意,就是吃馄饨了难免蹭掉口红,等下又得补妆麻烦了点。 “可别忘了我是忍者,执行任务时什么没吃过。” “忍者啊。” 路明非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要不从明天开始,你来少年宫,我教你两手。” “扶桑的传承有缺,剑客和忍者都有我们这边刺客的影子,但未得精髓,我花点时间,没准还能帮你补足根基,再走上彗星一击,远遁千里的刺客路子。” “刺客?” 酒德麻衣好奇的问。 “日本文化受大唐影响十分深远,没想到就连忍者和剑客的流派也是与你们有关。” “这我可不敢说。” 路明非连连摆手。 “只是说像,有影子,而且以你现在的底子转修刺客的路子也方便些。” “嗯。” 酒德麻衣应了句,忽的说。 “你不觉得自己的说话习惯很奇怪么?” “有么?” “有。” 酒德麻衣不顾路明非的嬉皮笑脸,继续说。 “像古人。” “哈哈哈,都是跟电视剧里学的啦。” “古装片不是很火么,那个萧十一郎你看过么,主题曲贼好听,而且主角也超帅的。” “这样啊。” 酒德麻衣看了路明非一眼,继续吃起了馄饨。 过了会,她说。 “学习的事很可惜,我有任务要出。” “好吧。” 路明非也没打听具体什么任务,毕竟酒德麻衣是小魔鬼的手下又不是他的,分寸摆在这,过线就不好了。 “以后有机会,再像你请教。” “好说好说。” “那,要磕头么?” “你们日本还兴这套?”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不是你们这边都这样么,师傅给弟子传授武道,弟子都得端茶磕头。” “不用不用。” 路明非摇着塑料勺,一脸“女侠你饶了我吧”的表情。 “这些繁文缛节我头都大了,而且都什么年代啦还兴这套。” “哦。” 酒德麻衣漫不经心的说。 “那你还抱拳。” 路明非那张脸还是嘻嘻哈哈的。 “小忍者,再套情报,我就打死你。” 酒德麻衣动作麻利的把嘴巴一拉,表示她已经将这玩意封印了大人您大可放心,然后对路明非露出狗腿的笑。 吃了午饭,他们绕了两圈,路明非左看右看,还是没一个满意的。 酒德麻衣就问了,您老到底想找什么样的,描述描述,她一个电话打给薯片花钱给您悬赏,谁提供消息就奖励十万块的那种。 “你们还真拿钱不当钱啊。” 路明非惊叹。 “说起来我想要什么样的。” 他顿时回到了在九州时和师傅小师妹一起住了四年的茅草屋。 所以拒绝了王府呢,习惯这东西没道理的,你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哪怕金银在面前堆积成山美女丫鬟列成一排,你还是想抛下这一切回到几十年前的那个死人堆,等一个身后跟着个单马尾乖巧丫头的男人将你捡回家,他肯定会臭着脸拿柳条逼你习武还有喊他师傅。 只是啊,这次小子我肯定好好习武不惹您老生气啦。 师傅。 路明非闭了闭眼。 “具体的,我也没想过。” 他慢悠悠的说。 “就是太好的房子肯定不要。” “住不习惯。” “要求是不要太好事么。” 酒德麻衣平静点头。 “范围太大了,能不能缩小点。” 路明非就抓抓头发。 “缩小点。” “拜托,我第一次租房,也没经验啊。” 酒德麻衣就掰着手指给他数。 “一个是楼层,一楼二楼还是三楼,要不要电梯,好吧不要条件太好的话大概也没电梯。” “不过楼层还是很重要的,南方潮湿,夏天蚊子还多,高层有高层的好处,低层也一样。” “另外就是家电,空调要吧,马上就夏天了没空调受得了么?” “还有热水器和洗衣机,对了厨房,如果你要自己做饭的话还得有个小厨房,抽油烟机要不要,煤气灶台还是电磁炉?” 路明非听的连连点头,恨不得拿上纸笔一条条的做好笔记。 “最最重要的。” 酒德麻衣竖起纤长手指,漆黑的指甲盖妖媚夺目。 “光照。” 她说。 “朝南还是朝北,朝南的话有没有房屋遮挡了阳光,这点很重要,谁都需要阳光,无人例外。” 路明非忽的轻轻笑起。 “不不不。” 他说。 “这点错了。” 酒德麻衣就露出诧异的神情。 “错了?” “嗯。” “有人啊,不用阳光也能活。” 路明非又继续说。 “计算这么多,虽然很有道理吧,但太麻烦了。” “我还是想看演员。” “或者缘分。” “看缘分!” 酒德麻衣惊呼。 “那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这倒也是。” 路明非想了想,忽的一笑。 “有了。” 他就从兜里掏出枚硬币。 “碰到这种犹豫不决的事情呢,我们就需要抛硬币啦,命运会给人指引。” 路明非把硬币扣在指间。 “要去咯。” 酒德麻衣无奈叉腰。 抛硬币么,还真相是小孩能做得出的事。 一会像个老人,一会又时孩子,少爷可真矛盾。 她想。 “不过啊。” 硬币翻腾着高高抛起。 金属的表面来回反射太阳的光。 路明非轻轻的说。 “我从来不相信命运。” “人本就这样。” “到了抛硬币这一步,往往在硬币飞起来的瞬间答案就已经出现了,就在你的心里。” “至于硬币究竟是正是反,谁在乎呢。” 他稳稳的接住下落的硬币,却看也不看,只是笑着指向一幢老楼的顶层,那里有个小小阁楼,位置偏僻,若不抬起头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 就在阁楼阳台,一簇簇的向日葵灿烂的盛开,大片大片的金黄就这样横冲直撞的闯入你的眼帘,难以想象,那样一个狭窄闭塞的空间内,居然有如此热烈而美丽的生命存在。 “找到了。” 路明非笑说。 “就他。” 攻略:夏猫的加更规则2.0 如题。 许多看官都说了想多更点。 存稿也有,只是不多,而且夏猫手头如果没有存稿写出来的就不成样子,发出来一章我起码读了五遍两天,如此语句和用词才勉强看得过去。 至于错别字,医者难自医,只能靠诸位了,发现了我就立刻改。 说说更新的加更规则吧。 主要是推荐票,加更卡是上架后兑现,只是看官们好像都想现在就多更些,我就从今天起满三百的推荐加更立刻兑现好了,不放到上架后了。 比如今天推荐票已经满了1800,照理应该是六张加更卡了,但新规则后加更卡还是5张,然后明日三更。 推荐的家更卡就定死在了五张,等上架后兑现,也许三千字也许四千字,这是两者的区别所在,即刻兑现的加更字数还是两千,等上架后会多些。 烦请诸看官多多投票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一天涨三百,顶破了天也应当是两三天才行,这么算来大概两三天能加一更的样子。 打赏的规则照旧,五千币加更卡+1,舵主即刻加一更,盟主即刻加五更。 剧情的话还要一段日子去卡塞尔,等这个篇幅过去,目前还在铺垫,话说这铺垫也太长了吧。 只是强大的路明非回去闯关拯救兄弟和悲剧的同仁,已经很多了,大概也不差我这一本。 就写点不一样的,一个完整的世界总该有点原著之外的人吧,他们也会有让人落泪的过往啊。 说实话最开始发现有人对小师妹念念不忘是我没想到的,后来发现喜欢网管女孩的人也很多就更欣喜了,写同仁能有几个原创角色被提起是件开心的事,不是么。 以上,夏猫招手。 祝所有看本书的人们都能被世界温柔以待。 目前推荐加更卡:5 打赏加更卡:9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攻略:夏猫的加更规则2.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0 九州武道 路明非在少年宫呆了一个下午,这座城武道圈的人能来的都来了,昨天好大的动静,也有人录了视频,一晚上的发酵传播,阎罗这个名字已是震耳欲聋。 既然这位都开班授课了,无论教多教少吧,能跟着学都是好事,所以当路明非来到少年宫时,打通了三个教室而成的剑道班竟也显得拥挤闭塞。 先是检查了众人昨日的功课,又挑了几个人过过手,路明非便安排了马步让他们下去先练着,他准备用三天时间磨磨这些人的性子,毕竟能在这里的绝大部分都是教练,人一旦出了社会多少也就失了当年学生时期的心性,浮躁了些,逐利了些。 或许他们从前习武并无影响,但九州武道不同,心性资质悟性缺一不可。 就说站桩吧,昨日接下教头的工作后他回去也仔细做过斟酌,目前这些学员中除剑心空明的圆圆外,其余人接是中人之姿,或许因他们有习武的经验比普通人强些,但也有限,于是路明非决定先传他们混元桩入门。 别看混元桩听来唬人,好似暗含某种深奥的大道理,但这实为九州最基础的桩法,也是寻常武者最容易弄到手的桩法。 混元桩对武者天赋要求很低,极其容易修出劲力,且之后转修其他桩法也更为便宜,甚至有些名门大派便直接以这混元桩为筛选弟子的手段,他们定下期限,或者一月或者三月,哪个最先修出劲力,哪个入门后战力又是最强,一目了然,也方便了今后择优倾斜资源着重培养。 路明非选择混元桩,倒不是存了筛选的意思。 他所看中的,主要是混元桩最易入门,修出劲力,且对天赋资质要求极低这点。 自九州回来,他是站了两天桩,且一天便修出了劲力。 却不知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又是如何? 路明非有暗暗的想过。 不知道普通人能否修出劲力。 或许能,也或许不能。 那么,混血种呢? 或者纯血龙类呢? 他路明非能修出劲力,究竟是穿越世界的红利,还是黄金瞳的原因? 这些问题困扰着路明非,一时也没个答案,只能等待。 至于他为何一心要传播九州武道。 或许连路明非自己都不曾明确的发现,他是在寂寞。 正如麦兜祖先那部唯一的电话。 正如他的智能机。 假如这个世上只有他一人习了九州武道,踏遍天下每寸角落,连个勉强过招的人也无。 那该有多寂寞。 尽管说这个世界有龙类这般超出常理的存在,但路明非可不希望将来他和一尊龙类切磋时,自己这边使了外罡绝学,对面龙类就一脸震惊的叹息。 “竟是我没见过的言灵!” 稍微一想路明非就尴尬。 拜托,是武道啦武道,去你的言灵。 为了防止如此尴尬的事情发生,路明非深感肩上责任的重大,传播武道真个势在必行。 圆圆又与他人不同,剑心空明的天赋实在难得,路明非胸中武道绝学三千六百,适合剑心空明的也足有十余部,思索良久,他的目光锁定在灵宝宗,蜀山派,以及万剑山庄这三家传承。 论起剑修,九州首推此三者。 灵宝宗首重意,他们取了道藏中灵宝天尊的名号,以上清桩入门,种种手段玄之又玄,可谓通神,却是与此同时,灵宝宗对弟子天赋才情的要求几近苛刻,以至于好几代都是寻不到传人,只能收些天赋次些的弟子传授灵宝副册,可一旦得了修习主册的传人,便是光耀九州,俯瞰众生。 蜀山派和万剑山庄,前者较之灵宝宗弱些,但对弟子要求也低,平日里的剑仙传说等等,大多指的是蜀山弟子。 至于万剑山庄,他们的传承也实在有趣,弟子入门后先分得一把剑,站桩时也需与此剑交感印证,日夜不得分离,修出了劲力不算什么,哪个先与剑心意相通将之化为本命剑,哪个方才算是登堂入室。 而之后变化才说得上一句神奇,本是平平无奇一把凡铁长剑,放游戏里就是新手账号赠送的白板装备的水准,可一旦心念相通化为本命剑,顿时便换了模样。 打个比方,一个擅长一击必杀,而后远遁千里的万剑山庄弟子,其本命剑就极有可能化为匕首或短刺。 而一位大开大合凶悍猛将似的弟子,其本命剑则大多为门板大小的扩剑巨剑,类似中国古代的巨阙之流。 说道这里有没有觉得熟悉? 是了,斩魄刀。 当时见了万剑山庄的传承,路明非差点怀疑他们从前是不是改过名,比如本来是叫护庭十三番队之类的。 我看你这什么本命剑,怎么越看越像十解啊。 再考虑到万剑山庄入非人与成就外罡后,他们的本命剑还会发生相应的变化,甚至衍生神通。 更像了好吧。 他也是考虑到圆圆答应跟他习武后提的第一个要求,方才如此犹豫。 当时少女如是问。 “你这发斩魄刀么?” 做不到也就罢了,可路明非手头就有一门怎么看怎么像斩魄刀的武学,你把本命剑的神通说成解放,别说还真挺像。 但万剑山庄的手段比起灵宝宗与蜀山来又弱了些,且在路明非看来,武道一图全在己身,弱是假借了外物多少也落了下乘。 因此才久久不决。 瞥了眼还在看《死神》的圆圆,尽管那张婴儿肥的圆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但这个少女那跃跃欲试的向往几乎要从眼睛里满到溢出。 “罢了。” 路明非苦着脸,叹了口气。 他受受累,耗费些心神咬牙创门功法就是。 本命剑之法圆圆肯定喜欢,而灵宝宗的高庙手段不学又是可惜,至于资质问题,圆圆都剑心空明了还想如何,可以说于灵宝宗这一脉传承而言,剑心空明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十足十的宝贝传人,九州几百年前还出了件灵宝宗十几个老不死舍去面皮不要围攻一家小门派,就为了掳走人家新收的剑心空明弟子这种荒唐事,灵宝宗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后来那位剑心空明还不是成了威震一代天下的强者。 071 谁在叫我 路明非阅尽天下武学以创开天桩在先,再行创法一事自然有所心得。 且说是说创法,时则只是将灵宝蜀山与万剑三家传承的法门取长补短,熔炼一炉,只是耗费精神多些,却非难事。 他监督了会学员们站桩,又取来笔墨纸砚,展开又压好镇纸,凝神书写。 九州时有《天水》传世,可惜书法一图无甚佳作,这点一直是路明非的遗憾。 如今既要养神,他便选了书法,以期他日手笔精妙些,能及得上他于丹青一图的造诣便心满意足。 傍晚时分,收了纸笔,将昨日的习作也一并带上,与众学员告别罢,路明非在门口呈上公交,在老井巷下了车。 路上能见蓝白校服的中学生骑着单车呼啸而过,偶尔也有坐在男生后座的帆布鞋女孩羞羞怯怯,路明非就盯着他俩,直到交警叔叔将两人拦下,男生女生狼狈的低着头挨训,他便欣慰的笑了。 上楼,在三层靠左的房间,用钥匙开门。 房子上了年头,开门时有嘎吱的动静,路民非眯了眯眼,干净且朴素的陈设映入眼帘。 斑驳的白墙,有些泛黄,能见到胶布留下的黄色痕迹,看轮廓应是贴过奖状,一排密密麻麻,想来曾经这间房的住户的孩子很是令父母骄傲。 路明非把包放在床上,取出字帖展开阴干,又在房间里走了圈。 墙上还有奥特曼和赛亚人的闪光贴纸,时光令之退了颜色,可奥特曼就是奥特曼啊,还是如此威武不烦。 路明非手指抚过贴纸,嘴角是淡淡的笑。 眼前仿佛出现了个戴着奥特曼塑料面具的小孩,双手交叉幻想自己正放着光线,还用嘴给配着音。 这就是他往后数月要住的地方了。 找到这里时酒德麻衣还在皱眉,建议要不要重新漆一遍墙,三天就好。 路明非给拒绝了。 他觉得这些都挺好,是生活的地方。 说来租房时还真是有趣,房东是个弥勒佛似笑呵呵的大爷,找到他时大爷正摇着蒲扇晒太阳,听了路明非和酒德麻衣想要租房就笑啊笑,问清两人不是情侣这房子只是路明非一人住后,就对着酒德麻衣唠了一小时,话里话外都是他有个一表人才的外甥人可帅了,丫头你要不要试试。 这也能试试? 酒德麻衣做了这么些年忍者,还是头一回感到如此棘手,在她看来中国大爷的战斗力堪比中东满编武装连,招架不住,真的招架不住。 想到当时酒德麻衣的脸色路明非就想笑。 说来那大爷也是个妙人,路明非这情况仔细算来应是离家出走,自然身份证也没在身,大爷就一摆手说了句。 “不用!” “我租房子啊,从不看什么证什么卡!” 大爷得意的拿手一指。 “靠的啊,就咱这双眼。” 摇摇头,不再多想,路明非站到了窗前,往外望去,就见对面的阁楼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开的灿烂。 他喜欢这些花,看了让人想起盛大的烈阳,于是找了抬眼就能见到那向日葵的屋子住下。 也是近了才发现,这些向日葵并非种在花盆里,而是用各色的瓶瓶罐罐装着,有农夫的娃哈哈的矿泉水瓶子,也有可乐和雪碧的瓶。 住在阁楼这种地方的人,想必生活很是拮据,没有正经的花盆也说明了这一点,一个塑料花盆也要两三块钱呢,哪里舍得。 就算如此,也要种花,也许是平时喝剩下的不忍心丢的塑料瓶来作花盆,种了个满满当当,满到将你的眼都给填成暖煦的金黄。 路明非忽然对住在那阁楼的人家产生了浓厚的好奇。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忽的想起《查理和巧克力工厂》这部电影的开头,主人公在工厂里干活的父亲偷偷留下坏掉的废品零件,回到家就将之当成礼物送给他那住在阁楼的儿子,这样的行为持续了一年,或者两年,于是小男孩就用这些流水线上的废品搭成了餐桌那么大的城堡,有花园尖塔和草坪,美轮美奂。 你看,都是住在阁楼,一个用废品搭起城堡,一个用废品种下花草,美好和伟大不是说你有一车库的车或者十几套房子住都住不过来,不是的,美好和伟大只取决于你的灵魂。 奇怪的是,住在阁楼的人家死死拉住了窗帘,那是一丝光线都透不进的程度。 种了向日葵这样热烈的花,却挡住了阳光。 莫非这人要在晚上欣赏向日葵不成? 路明非想。 他又摇摇头。 或许只是人家刚好不在家呢。 他伸展了下身子,绕着房间走了圈,又进了卫生间,设备齐全,牙刷毛巾这些都是新买的,也不知有意或是无意标签也没拆,上面写着价格,都是便宜货色,路明非看了看,轻笑了下。 没有厨房,路明非本也没想着自己做饭,他酿酿酒还行,做饭那可真是一塌糊涂。 床头柜上有个白色插座,路明非给手机充上电,这智能机什么都好,就是电跑的太快,他记得叔叔以前有台诺基亚充一次电能用上一星期来着,智能机就不行了,半天就快见了底,看的他心慌,还寻思呢是不是哪里坏掉了出了问题,这电是一点也不经花啊。 窗前还能见橘红色的夕阳,路明非便在此站定,摆出开天桩的架势,伴着老井巷邻里街坊的家长里短,开始了站桩。 也正是在他入定后,床头柜上的手机自动亮起了屏,出现的是绿色的程序下载界面,进度条漫长的如蜗牛爬行。 五小时后,路明非悠悠睁眼,微弱的金光一亮即灭。 他正在尝试控制混血种的血脉,或许是去了趟九州留下的后遗症,身为一个武者,无法彻底掌控的力量总归让人不安。 路明非还记得小魔鬼所说的龙类人格,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枚定时炸弹,嗜血暴虐什么的,他路明非才不是这样的人。 控制血脉已有了些许心得,说来也是取了巧,路明非是以武道修为对龙血进行了压制,这般行径用控制一词多少有些不妥,但路明非也从没想过利用龙类血脉做点什么。 他有武道在身,已是足矣。 而且归根结底,比起不劳而获的龙血,路明非更加信任他一步一个脚印修上来的武道,甚至有可能,他更愿意舍了这身龙血,单纯走武道一图也是极好。 此时已是深夜十一点,月朗星稀,万里无云,是个赏月的好天气。 路明非看到对面阁楼的窗帘仍是紧闭,灯也没开,更无人影。 没回来么? 他想。 晚上还得上班? 正思索间,却听有个清冷的女声在床边响起。 他竟毫无所觉。 就听得那女声如是说。 “阎罗。” 072 诺玛 推荐票加更 一瞬间,路明非心跳如擂鼓。 他死死扣住了窗台的木质边框,一点一点,手指竟因过于用力而陷了进去。 紧紧抿住唇,大脑完全的空白。 多久,多久没听到这个词了。 是了,这个世界又怎会有人如此叫他。 呵,可真怀念。 恍惚间,路明非仿佛又在风中嗅到了浓到化不开的铁锈味。 那是整整一个门派的血。 不觉间手指已搭在了青铜面具之上。 清冷女声又在唤他。 “阎罗。” 他缓缓转过身。 身后景物便尽收眼底。 床,桌,椅,床上的包,柜上的手机。 一个人影也无。 换做常人应是皱眉了,心想这是什么情况,先前说话的女生又去了哪里。 但路明非又岂是常人。 只是一眼,他就将目光锁定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说来也奇,仿佛能感受到路明非的注视般,那手机竟在他看来后自动亮起了屏。 “阎罗。” 手机又传出了清冷的女声。 路明非神色淡淡。 “谁?” “卡塞尔校园秘书,诺玛。” “诺玛?” 路明非一皱眉。 是了,这个声音,刚才是冲击太大一时忘了分辨,如今听来确是几天前的晚上与古德里安教授的那通电话里的校园秘书的声音一般无二 推倒了多米诺骨牌般,一时他又想起清晨女机车手送来奖品时,他将手指按在腿环上的那一幕。 当时说出“验证通过”的女音,也正是这诺玛。 难怪觉得熟悉。 说实话,刚才那一瞬间,路明非差点以为他又回了九州。 亦或者,九州的人来了此地。 窗框上的指痕还清晰可见。 只是,就算是诺玛,有件事路明非还是耿耿于怀。 “你为何称我阎罗?” 路明非问。 “阎罗。” 诺玛说话清冷一如既往,这个校园秘书好似没有灵魂的机械,音色明明如此动人,听在耳中却只觉冰冷。 “路明非,卡塞尔08级新生,编号A.B.0013,阶级S,代号,阎罗。” 是了,是了。 路明非恍然想起。 在他同意入学卡塞尔的那一晚,否决了那个叫诺诺的女孩自顾自给他加的李嘉图这名字,或许是出于怀念,也可能单纯只是习惯,路明非沿用了他在九州时的阎罗一称。 如此一来,校园秘书诺玛称呼他为阎罗也就顺理成章。 他终于将手从面具上松开。 淡淡的脸色也有了神采。 那股压抑到令人喘不过气的气势不见了。 假如诺玛真人在此,怕是连先前的对话也无法完成。 面对备战状态下的路明非,寻常人根本是连说话也是勉强。 不过这般可能并不存在。 毕竟诺玛的躯体早已长眠,又哪来的真人在此。 “我知道了!” 路明非以拳击掌心,一脸恍然大悟。 “这手机就是你们送的对吧!” “卡塞尔什么的。” “不是我们。” 诺玛说。 “这是校长以私人名义送给你的礼物。” “校长?” 路明非挠挠头。 他们认识么,还没去学校呢就送礼物,这人怎么想的。 小魔鬼说那是混血种社会中的传奇屠龙者,有着一个电脑品目都装不下的恐怖称号,精彩人生堪比战争与和平。 路明非还以为校长是个不近人情的铁血男人呢,没想到也会做出送礼物这种事,还拐弯抹角绕了一大圈,又是抽奖又是机车的,这么有情趣么。 不再多想,路明非决定等去了卡塞尔回报回报校长他老人家,比如教这位屠龙者两手武学,想必他肯定会很开心吧。 “等等。” 路明非忽然说。 “你们前阵子不是送了台手机给我么?” 他想起了那天随着入学邀请一起寄来的手机,嗯什么型号来着,他给忘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路明非光记得叔叔他爱不释手直接给拿去用了,自己摸也没摸两下。 算了不重要,想一想那都几十年前的事了,一部键盘手机而已,再怎么好能比得上他的智能机么? 诺玛回答。 “校长先生注意到你的手机正被他人使用。” “他无意插手学生的家事。” “只是有些话让我帮忙转达。” 诺玛一顿。 之后是老人浑厚又慈祥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只需要听,眼前就能浮现一个和蔼长者那饱经了风雨沧桑又平静坦然的脸来。 “你好啊,明非。” 这老头的普通话真标准。 路明非想。 “你好你好。” 他笑嘻嘻的回。 “很抱歉无法与我们的S级学生通电话,你也知道,当一个人坐在八千米高的飞机上还试图打电话,他的生命也就步入了倒计时,尽管我为自己准备了降落伞,但亲爱的驾驶员先生并没有,我得为他负责不是么?” “所以只能录音再拜托诺玛帮忙转达,明非,不得不说,没能与你聊天真是令人遗憾。” “校长可真是好人啊。” 路明非感慨着。 “该死,要不是你取消了我的降落伞……” 奇怪,这是谁的声音。 路明非心生疑惑。 “哦,不用在意,驾驶员先生刚刚路过。” 校长嗓音温润而有力,一听就令人信赖,是个相当靠得住的人呢。 所以说驾驶员的降落伞就是您老给撤的。 路明非觉得他需要重新建立对这位传奇屠龙者的印象了。 “等等,这不是录音么,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路明非惊讶了。 “平静点,我的孩子。” 校长大人爽朗的笑了。 “只是一个百岁老人的些许人生智慧而已,不用在意。” 路明非:…… 真的不是实时通话么,他表示怀疑。 “好了,马上要起飞了。” 校长说。 “想必明非你已收到了我的礼物,来自一个不合格长者的小小善意,我们的S级怎么能没有与之身份相配的装备呢,正如屠龙的勇士又怎能徒手空拳冲上战场,假如那种事真的发生,将是我身为老师的失职。” “所以我要用智能机去屠龙。” 路明非沉思。 “您是想让我放郭德纲的相声把龙笑死么?” “想必你已见过了诺玛,她是位很美丽的姑娘,当然,请允许我的失礼,但我必须介绍一下,诺玛小姐也是一位优秀的人工智能生命体。” 听到校长自顾自往下说没有搭理他的白烂话,看来的的确确是录音无疑了。 路明非心想。 等等。 他忽然反应过来。 “人工智能!” 路明非瞪着他的智能机,哦不对如今看来这根本是什么天网红后的暂居身体之类的玩意儿吧,果然他回来的时间点出错了对不对,今天根本不是2008完全已经智械危机了吧! PS1:很好,推荐票两千一了,昨天涨了三百。 是我天真了。 明天加一更。 PS2:感谢舵主“刻录悖论”的万赏。 这名字有趣,一股蒸汽朋克风扑面而来,扭曲的黑胶碟里播放杠杆的鸣响,汽笛声奏起夜与火的篇章,高礼帽的男人优雅行礼,影子里飞出大片大片的鸽来,他们落下的羽转眼腐朽又是堕落,这就是我看到这名字的瞬间所见的意象。 写这种乍看华丽的文字比小说轻松多了。 舵主,按规矩家更卡+2,明天也得加一更。 但我不确定明天自己能不能放出四更的量来。 要么明天四更,要么明后两天三更。 看我上面就舵主的名字命题作文的份上,挪到后天也能被原谅吧。 这两天我攒攒稿子,争取以后即刻兑现加更,错估了众看官的火力是我天真了,这还得亏没有盟主。 总之,明天加两更,或明后两天各加一更。 另,打赏家更卡+2 目前推荐加更卡:5 打赏加更卡:11 073 昂热 (4k字,推荐票加更) 手机上画面一变,白裙的女孩俏生生的站立,她就像是生活在二维中的生命那样惟妙惟肖,与路明非从前看的夏娜绫波丽沙耶这些美少女截然不同。 不同的点并非是渲染力度或画质刷新率等等技术手段,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因素,好比扎纸匠呕心沥血的童男童女作品与常人的区别,你一眼就能看出前者只是陪葬的纸人,哪怕再巧妙再以假乱真也终究是假,假就是假,是没有生命的死物。 但白裙少女不同。 路明非看到她的第一眼,,无论武者直觉还是龙血的预感都再告诉着他这是活人。 或者,真正的生命体。 “很高兴与你见面。” 白裙少女微笑,像路旁墙角盛开的无名野花,干净朴素又如此顽强。 “你好。” 路明非尝试着抱拳。 那少女便笑着生涩还礼,秀气的小拳头叠在一起,果然好看的女孩子就算动作蹩脚也是赏心悦目。 下一秒屏幕一黑,路明非连忙查看,惊讶的发现电量已从百分百狂降到了百分之十。 可该死手机明明一直插着数据线啊。 路明非不信邪的检查,没错,拔掉线手机救弹出充电已结束的提示框。 诺玛清冷的声音又响起。 这次,路明非发现了。 诺玛与白裙少女的音色一模一样。 但一个是死的,一个则是活的。 两者在此有了天壤之别。 “继续播放。” 诺玛说。 而后是校长的声音。 “明非,诺玛能帮助你处理生活上的一切琐碎。” “至于什么是人工智能,以及诺玛能力的边界,这些想必不用我个老头子过多唠叨了,年轻人总是富有创造力和探索精神,像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多好,可真令人怀念,我又想起了当年在剑桥读书的日子。” 看来校长也是个高等知识分子啊。 路明非心生敬意。 “每天都有三位以上的漂亮姑娘请我跳舞呢。” 传奇屠龙者用一种“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语气如是说。 原来你是在怀念那些女孩子么可恶的老头! 路明非开始对他的大学生活产生担忧,在这么位传奇屠龙者的领导下,你要跟他说卡塞尔每学期最隆中的日子不是开学典礼和毕业晚会,而是夏天的泳装女孩走秀大赛他都信。 呵呵怎么可能,那可是传授屠龙手艺的高等技术学院,毕业还包分工作的那种,这么正经地方的学生肯定每天都在魔力他们的枪与剑,随时准备和复苏的龙类决一生死,像什么泳装啊蕾丝啊舞会啊这种小布尔乔亚的腐败玩意,只会腐蚀勇士们那灼热滚烫的鲜血,就算说给他们听,冷酷的预备屠龙者们肯定也会不屑一顾吧。 路明非笃定他已想象出了卡塞尔的模样,就类似高达里战争堡垒一样的建筑,每个学生都冷酷到不苟言笑,两人见面聊天都是“兄弟今天屠龙了么”这种又酷又帅的事。 啊啊啊,只是想一想路明非就热血沸腾起来了,如果是卡塞尔学院的话,肯定能找到很多够份量的对手吧。 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了。 路明非灿烂的笑起。 但他的笑容在下一秒僵硬。 “等等。” 他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诺玛。” “在。” 路明非喉咙移动。 “你……你用了多少流量。” 就算他路明非是个电脑方面的白痴,也能明白一点,人工智能这种玩意无论怎么看肯定都需要网络来维持工作对不对,没看游戏里红后天网都是虚拟世界里的主宰了么,那他这刚冲了话费的手机卡怎么想都不够一个人工智能挥霍吧。 “阎罗,你的手机账户已与校长身份卡绑定,我活跃时造成的一切费用皆由校长先生承担。” “这样啊。” 路明非抓了抓头发。 “那老头,想的还真周到。” “对了,他说让我自己探索你的能力边界什么的。” 路明非想了想。 看了看手机,小心翼翼的说。 “能变身么?” 欧洲,维也纳,傍晚七点。 夕阳残照映红了童话般的小城,老人自剧院中走出,他正悠闲的擦拭折刀,待得一方丝巾殷红如血时折刀又光可鉴人。 老人收起折刀,又慢条斯理的将丝巾叠好,漫步走下台阶,一群面容冷肃的年轻人迎上前来。 “卡塞尔02级毕业生,现执行部住奥地利专员高文,向S级专员问好。。” 一个英俊的男人说。 “哦,我的孩子。” 老人带着欣赏的目光,柔和的像是壁炉旁腿上盖着毛毯给你讲白雪公主的爷爷。 但没有一个爷爷会提着折刀去剧院,优雅的坐在台下聆听一首莫扎特的交响曲,在乐手们谢幕时一边鼓掌赞叹他们的精湛演出一边微笑着以无人能看清的极速从台下出现在台上,而他的折刀已插进了指挥者的心脏。 “请不要这样叫我,孩子。” 老人温和的说。 “比起S级专员这种冷冰冰的称呼,我更愿意听你们叫我校长。” 年轻人中一个棕色头发的女生脸色微红,轻轻唤了声。 “校长。” 老人便爽朗的笑了。 “真好,真好。” 他冲女孩点头。 “下次回学校,可别忘了来校长室喝杯下午茶。” 女孩已因激动面庞晕红。 “是……是的!” “我的荣幸!” 众所周知,在卡塞尔能与校长共进下午茶实是无上的殊荣,而能得此殊荣的都是卡塞尔数一数二的优秀学生。 这里的数一数二具体是指你的血统,或者你的容颜。 好看的女孩子总是让人心情愉快不是么? “请不要骚扰我的部员。” 行动耳机中传出执行部部长施耐德那指甲划过磨砂玻璃般令人生理不适的声音。 “我尊敬的校长先生。” 老人已拉开他那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的车门,优雅迈入驾驶室,点火的刹那,这辆顶级豪车的引擎轰鸣竟让你恍然见了狮王起身咆哮草原的雄浑。 但踩下油门这一刻玛莎拉蒂锁传达的推背感干又真真切切的告诉你。 不,不是狮王。 是火箭啊我的朋友。 这个疯狂的老人甚至只用单手操持方向盘,另一只手端起控制台碑座上的红酒,微笑轻抿。 副校长能滥用职权命令装备部的天才们把他的放映机改装成中东大胡子们人见人爱的高爆手雷,哦不对是万能放映机,比那个死牛仔更加肆无忌惮的校长大人又岂会罢休。 这辆玛莎拉蒂GRANCABRIO正是出自装备部的手笔。 从那个恐怖到离谱的地方走了圈出来,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架金属怪物除了外壳还是原装货外,里面哪怕一个螺丝肯定都能瞬间起爆。 当初装备部的穆罕默德部长兴奋的与校长展示他的杰作时,鉴于这位部长难得一见的亢奋状态,校长抱着严谨求是的科学态度便问了。 “这玩意该不会变形吧。” 倒不是校长童心未泯紧跟年轻人的步伐还关注二次元的世界,实在是他太了解装备部里都什么人了,从穆罕默德这个部长往下数,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手可乐一手薯条抱枕绫波丽杯子夏娜的资深死宅,前阵子他们还提交了研造霸天虎的计划书,洋洋洒洒百来页从企划到可能性论证甚至后续的投入产出比应有尽有。 别说,以装备部结合人类尖端科学和龙类部分炼金的技术水准,只要攻破了泛用性活灵的课题,造一台霸天虎还真有可能。 但校长什么人啊,他看了眼计划书的标题就给扔垃圾桶了,开玩笑,他还不清楚你们装备部的德性,说什么霸天虎大机甲男人的浪漫,到头来还不是人形可移动炸弹。 至于车子,该说校长就是校长,居然能令装备部的天才们放下骄傲,在玛莎拉蒂的控制台上改出个红酒杯垫以及雪茄点烟器,难以想象,这种单纯为了享受而无法爆炸也无法燃烧的娘们玩意,居然也是出自装备部的手笔,想必这将是他们那光辉灿烂的履历上无法抹去的污点了。 老人游刃有余的把着方向盘,他那百三十岁还雄壮的能撑起衬衣的上半身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一辆辆的车子被他抛在身后,尊敬的校长大人可一点都不用担心超速或者违反交通规则会被奥地利的交警吊销驾照这种小事。 毕竟,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能吊销呢? 啊哈,完美的逻辑,无懈可击。 执行部部长施耐德坐在指挥车中,一边审阅前线专员提交的本次行动善后事宜,一边听着耳机里传来那个老人悠闲的哼唱。 是莫扎特。 施耐德判断。 但具体哪个乐章呢? 他已记不清了,从格陵兰岛的悲剧后施耐德就像是变了个人,复仇的火焰无时无刻不在舔舐这个男人的心脏,曾经视为生命的黑胶碟收藏也蒙上了灰尘生了划痕,怕是再好的留声机也读不出动人的旋律,搭上读针后也只能听到尖锐刺耳的杂音。 像是他那些长眠在格陵兰岛下的学生们徘徊不散的魂灵。 海很冷吧。 “不用在意,我的朋友。” 昂热笑着对执行部部长说。 “年轻女孩的笑容,那可是比海洋之心更珍贵的宝物啊。” 海洋之心,传说中重达45.52克拉的蓝钻,世人无不为其美丽与珍贵而赞叹不已,甚至给与了大海的心脏这等满是神秘色彩的雅称。 “很高兴我们的校长先生还能活跃在战斗的第一线。” 假如副校长在此肯定会骂一句老流氓,而换成路明非则会敬佩的送上一句“校长真是老当益壮”。 但很可惜,这人是施耐德。 与昂热不同,这个男人把复仇的火焰刻在了身上,无时无刻不铁青一张脸,介于活人与死者之间。 说来也是难以想象,饶是混血种体质远超常人,但如施耐德般行走坐卧间皆拖着辆氧气小车以维持生命的家伙居然还能成为执行部这种全西方数一数二的暴力机构的负责人,也只能用匪夷所思一词勉强形容。 施耐德这样钢铁一样的男人,说话也是如钢铁锻的刀剑般直来直去。 “但是,我希望校长先生下次出任务时能注意些影响。” “您在谢幕时当着一整个交响乐团与全场观众的面杀死危险混血种的举动,确实极其富有想象力与艺术感。” “但执行部的小伙子们处理起善后会相当麻烦。” “要给两百人完成催眠,清洗记忆。” “该死,我们还得应付奥地利的警察。” 施耐德一条条列举昂热的罪状,恨不得冲到这老头面前用氧气小车砸扁他的脸。 昂热放下红酒。 见鬼,这老人居然双手离开了方向盘,取出雪茄优雅的切开,又慢悠悠的凑到点烟器上点燃。 期间他甚至有闲心与隔壁车的情侣微笑致意。 那两个年轻男女一脸“啊,我的上帝”的目瞪口呆,想必他们要么在思考玛莎拉蒂何时出了智能的自动驾驶款,要么就在思考那个黑西装的骚包老头将在几分钟后撞死。 该死那老头胸口还插着玫瑰,很好,这下他死了还能给自己送花,真是个有先见之明的家伙。 昂热当然不会撞死。 他也不是活够了。 在没有亲眼看到龙王们下地域前,他才不舍得死。 至于双手放开方向盘。 相信我,我的朋友,如果你也有时间灵这等玩弄时间的权能,在百二十迈的车上双手放空算什么事,你甚至可以冲去中东在枪林弹雨里咬着玫瑰跳一支探戈,出来时白西装有了一点污渍都是对你言灵的亵渎。 所谓的时间灵啊,那是类似黑客帝国里子弹时间的领域,有着无与伦比的权能,只要昂热开启他的领域,世界便在他的言下暂停,你可以跳舞唱歌甚至给蒙娜丽莎的脸上画两撇小胡子,放心,没有人能发现,就卢浮宫那种玩具一样的摄像头怕是连你的的衣角都拍不到。 眼看玛莎拉蒂轮胎打滑下一秒就要冲出护栏以西班牙公牛般的气势一头撞死,后面车上的这对情侣面露不忍,男人还骂骂咧咧的说“活该”“疯子”之类的话。 但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 他们好似觉得眼前一花,事实上连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幻觉,就看到那辆玛莎拉蒂已回到了他应在的路线上,笔直前行。 两人用力眨眨眼,呆滞对望。 PS:还有一章,要晚几分钟,今天8k字,十一点半之前上传。 074 归墟 (4k为舵主刻录悖论加更) “平静点,平静点。” 昂热喷着烟,爽朗的与他的执行部部长交谈。 “屠龙嘛,难免会出点意外。” “我这个老人家除了动动刀子,教教学生,别的也没什么擅长了。” “世界啊,到底还是年轻人的世界。” 老人干净利落的甩动方向盘完成漂移,以百二十迈丝毫未降的速度冷静过弯,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橡胶燃烧的味道,这个感慨着“人老了真是没用啊”的男人正爽朗大笑。施耐德听到耳机里的动静,不用看监控,他都能想象出那个疯子正在做什么。 执行部部长的脸隐藏在氧气面罩里,谁也看不清这人的神情。 “所以,校长先生才应该给年轻人多点锻炼的机会。” “传世的名刀该出现在真正的战场上,而非这种小打小闹的地方。” “哈哈哈。” 昂热气度豪迈,如同日本古代上一秒还在饮酒下一秒就拔刀分了生死的剑客。 因有了兼如山岳的信念,方能显生死度外的洒脱。 “我的朋友,你以为我活到现在是为了什么?” 昂热说。 “放心,放心。” “今天只不过是我这个老人家听了场音乐会,顺便做了做运动。” “人老了嘛,不动一动身体都要生锈了。” 到此,昂热忽的话锋一转。 就像燕国一个叫荆轲的来使恭敬的对秦始皇奉上地图,一边展开一边笑,还对配件长到根本拔不出的秦始皇说来呀来呀,咱燕国土地多广阔呀,大王凑近些凑近些,看清楚啊。 等着秦始皇笑眯眯的伸长脖子去看,荆轲就把地图一展拔出匕首大叫一声暴君受死! 昂热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拔出了匕首。 他说。 “你的学生,楚子航。” “他还好么?” “他很好。” 施耐德说。 昂热食指轻扣方向盘,正是不久前音乐会的节奏。 “可以的话,帮我转告楚子航。” “释放了狮子之心,他能猎杀敌人,也能毁了自己。” 施耐德发出怪异难听的笑声,在格陵兰岛的任务中他受到了重度烧伤,喉咙破了个乒乓球大的洞,若非混血种体质过人,他根本撑不到手术就已死了。 “昂热。” “你看得出吧。” “楚子航,是跟我们一样的人。” “他啊。” 施耐德仿佛又见了他那孤独的学生,握着御神刀村雨默默静立。 “已经停步下了。” 昂热坐在狂奔到几乎要起飞的车里。 脸上是一无所有的平静。 “很好。” 沉默片刻,老人转移了话题。 “我注意到楚子航正在他的家乡执行任务。” “嗯。” “他的任务似乎出了问题。” “不。” “一点小麻烦罢了。” 施耐德说。 “楚子航能自己处理。” “我们的执行部部长还真是相信自己的学生呢。” “你不也是。” “那个叫路明非的男孩。” “哈哈。” 昂热欣慰的说。 “明非他可是个真正的S级。” “与你比么?” “不不不。” 昂热摆着手。 “我怎么能和明非比呢。” “世界啊,可是年轻人的世界。” “呵,拭目以待。” 施耐德切断了通话。 昂热无奈的笑了。。 “真是急性子啊。” “本来,我还打算给你的学生送个助手。” 他耸耸肩,沉吟片刻,又是唤了声。 “诺玛。” “在。” 控制台中传出校园秘书的声线。 这台改装过后的玛莎拉蒂已与卡塞尔的服务器相连,除了是贴地飞行的跑车外,校长大人的座驾还能随时随地转成指挥中心。 这个老人,不,这个男人时刻都在为冲上战场而准备。 “我们的S级收到礼物了么?” “是的。” 老人愉悦的笑了。 “啊哈,那他还满意么,来自我这个不合格长者的微不足道的馈赠。” “校长先生。” 诺玛却并未回答老人的话,只是说。 “负责运送礼物的专员出现了意外。” “嗯?” “北京时间7时25分,专员收到任务领取物品启程前往任务地点。” “7时54分,专员失踪。” “9时许,任务物品成功送达目标人物S级学员阎罗。” “等等。” 昂热皱眉。 “不是说专员失踪了么?” “谁送的手机?” “很抱歉。” “获取麦肯基炸鸡店附近监控的行动以失败告终。” “有人阻止了我。” “阻止了你?” 昂热像是那个童话里听到了天方夜谭的国王。 也难怪他如此,毫不客气的说于虚拟的网络世界诺玛就是至高无上的神,人类的黑客那贫乏的算例和输出速率只能在诺玛面前俯首称臣,居然还有人能阻止诺玛的行动,甚至与她抢夺监控的全线。 等等。 一道灵光闪过昂热的脑海。 他想起了。 假如,不是人呢? 世界上可不只有一位人工智能生命体。 至少,据他所知日本的混血种组织蛇岐八家就有一位名为辉夜姬的人工智能。 那么,中国呢? 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卡塞尔在中国建立了北大预科班,也与当地一些混血种家族保持良好的交往联系,但对于远东那片神秘的土地,无论是卡塞尔还是整个西方都没有一个人敢说了解。 隐门。 那个笼罩在重重迷雾中的组织。 所以了,在远东发生任何匪夷所思的事都应该被人理解。 “会是你们么?” 昂热低声喃喃。 “诺玛!” 老人的话冰冷肃穆一如战场将军掷下令牌,你见了此刻的昂热方才记起,这人啊,可是一位活着的传奇。 所谓传奇,必以无数的血与骨扑就他登座的路。 “给我调取,路明非所在城市近一周内一切与龙类和混血种相关的事件。” “是。” 三秒后。 “总计一条,开始为您朗读。” 只有一条么? 昂热皱了皱眉,待他想到那个国家的治安水平后,也就释然了。 “2009年5月17日,城北区支援路196号居民宅发生一起失窃案,失窃物品为原主自三峡下游捡拾的部分古董。” “三峡。” 昂热瞬间抓住了关键。 以密党所掌握的情报分析,龙类的四大君王将在这几年陆续苏醒,执行部已往XZ新疆格陵兰与墨西哥四个地方撒下人手,权利搜索一切与君王们有关的消息。 但鲜为人知的是,目前最接近复苏龙王的地点,却在这四个地方之外。 昂热已将任务交给他绝对信任的人,目前尚在准备阶段,大约在九月份便会秘密的启程。 而目的地。 正是三峡。 “能查出古董具体是什么吗?” 诺玛安静了片刻。 “校长先生,失踪的专员出现了。” 昂热眼一眯。 “安全吗!” “请放心,该专员生命体征良好,并无危险。” “昂热紧绷的手臂微微放松。 “他在哪?” “交警局。” “她被发现在距交警局大门四十三米的巷子中。” “有人打了报警电话,等交警发现我们的专员时,她还处在昏迷状态,但呼吸平稳均匀” “看来我们的小姑娘只是睡了一觉嘛。” 昂热笑说。 “记得让她补一份行动报告,越详细越好。” “收到。” 诺玛继续汇报。 “校长先生,与我们这位专员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只布袋。” “哦?” “布袋里有两千元现金。” “同时,在专员身上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用印刷体写着。” “超速罚款,请查收。” 昂热愣了下,而后拍着方向盘哈哈大笑。 “是个好人啊。” “另外,布袋中还有发现自三峡下游的失窃文物。” “嗯。” 昂热思索,他问。 “与失窃前比少了什么。” “稍等。” 诺玛安静了三秒。 “校长先生,有结果了。” “木头。” “少了一块高度腐朽的木头。” 纯粹无光的黑暗中,兀地燃起一张黄符。 朱砂勾勒的篆文笔走龙蛇,散发莹莹的微光。 “通路连接。” “全线验证。” 温婉有如古时大家闺秀的女声如是说。 “东方行走,洛女,验证通过。” “欢迎登陆星罗,安好,洛女阁下。” 黑暗中冰冷有如海底万里千年不化的冰那般的女声回答。 “安好,常羲。” 这女生并无过多寒暄,单刀直入的说。 “任务报告提交。” “请说,常羲在听。” “神木残骸回收完成。” “资料归档。” “常羲,天字甲等密报。” 又是三张黄符燃烧。 黑暗中隐约响起一万只蜜蜂共同震翅的嗡鸣。 “算例提升,百分之一,百分之三……” “断天机模式启动。” “归墟模式启动。”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隔离完成。” “无天无地无人无祂无众生。” 依旧是那大家闺秀般温婉的声音。 只是多了些淡淡笑意。 如人类般的笑意。 “洛女阁下,我在听。” “报告开始。” 洛女说。 “是。” “五月十七日,神木残骸异动,经探查,疑似应许之人觉醒。” 哪怕是千年不化的冰在说道那个词时,竟也稍稍压低了音量,好似生怕惊扰了冥冥中的鬼神般。 “评估通过,归档终极,天字甲等。” “汇报结束,安好,常羲。” “请稍等,洛女阁下。” “嗯。” “三长老的通话申请。” “接。” 一瞬的安静,黑暗中又回荡开苍老腐朽的声音。 “九丫头,我见你提交了天字甲等密报。” 老人沉默片刻,再开口时,那多少岁月磨出的平稳心境,竟也起了波澜。 “可信否?” “不知。” 洛女一如既往。 “只我曾见古籍记载,在命定之时降临前,应许之人将先行觉醒。” “而能引起神木残骸异动者,便是应许之人。” “是了,是了。” 三长老悠悠的叹气。 “多少年了。” 这老人不说话,大约是回忆起了某些往事。 良久,方是悠悠一叹。 他转而语气一肃。 “快些回来吧,既已见了应许之人,想必此方世界的那位陛下也应将目光投向了你处。” “外面终究不如村子,常羲无法真正庇佑于你。” “收到。” 洛女回。 “即刻转入静默,我会以最快速度回归。” “别忘了让常羲帮你,此世界的陛下们不可小瞧了去。” “收到。” 又是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更加长久些。 终于,洛女说。 “若无事,我便走了。” 三长老咳了两咳。 “那个,小九啊。” 他说。 “给村子里带两箱可乐吧。” 话一出口,三长老又紧跟着说。 “村里娃娃们吵着要喝,你看……” “对您牙齿不好。” 洛女说。 “都说了是娃娃们!” 三长老莫名的激动起来。 “常羲。” “我在。” “切断通话。” “是。” 无视了三长老气急败坏的咆哮,黄符也烧到了尽头。 “安好,常羲。” 洛女说。 “安好,洛女。” 常羲答。 于是黑暗再次寂静。 无天无地无人无祂无众生。 此乃归墟。 亦或。 尼伯龙根。 清晨,路明非醒来后先在窗前打了套长拳,活动开筋骨,也只十分钟的光景,他收了架势,浑身骨骼一阵噼啪好似春雷作响,少年双眼明亮,灿若星辰。 他往窗外望去,向日葵温暖耀眼,阁楼的窗帘却是动过了,几盆花也变了位置。 回来了么? 路明非想。 一晚上没见人,天亮了才回家,这作息好熟啊。 他挠挠头。 没多想,去卫生间洗漱罢,换了身剑道班的制服便出了门。 离家出走说来轻巧,他这不光没带身份证,连像样的换洗衣服也无,果然一切美好的生活只存在于诗和远方,一旦落到了实处各种琐事就纷至沓来,再高再雅的人也得拉下来到那尘埃里滚上几滚。 但这不也正是所谓红尘的乐趣所在么? 所谓平地起惊雷,白衣出青相,那些个脸上明晃晃写着“我是高人”“我是专家”“我遗世而独立”的家伙,多半名不副实,倒不是他们学问不精,只是名利害人,来一万个人拿着放大镜去看你的过往,岳飞也是秦桧。 买几套衣服吧。 路明非计划着。 他溜溜达达去了昨日清晨的公园,说来也巧,老井巷与这公园近的很,一公里都不到。 而网吧是另一个方向,也差不多的路,再走两步就是紫阳街。 但多巧也说不上,毕竟老城区就这片地界,网吧紫阳街和这小公园全在,更何况要是换了高楼大厦的城区,豆豆加的包子摊也别想开下去了。 PS1:再次感谢“刻录悖论”舵主的万赏。 舵主还有两更在上架后,字数会多些。 PS2:推荐票满两千四了,招架不住,招架不住。 努努力吧,也不知明日的加更有没有,没了就在后天。 075 大爷 “唷,小豆豆这是练功呢。” 到了包子摊,路明非就见一身红色小衣裳的豆豆依旧站在小板凳上,但与昨日不同,她没有热情的招呼客人,却踮起脚来伸长了手按住蒸笼的盖子,小脸警惕的盯着她的妈妈,偶尔还着急的左顾右盼。 发现路明非的身影,这小孩就眉开眼笑的乐起来,但还是像守护自家崽子的老母鸡那样死死的保护蒸笼。 “快来呀快来呀。” 豆豆忙不迭的招呼路明非。 “再不过来坏妈妈就要把豆豆给你的包子卖掉啦!” 路明非眼睁睁的看着豆豆妈叹了口气。 这是? 走近了些,小豆豆终于肯放下蒸笼,伸出肥嘟嘟的小手对路明非招啊招。 “豆豆留的包子,快点快点!” 路明非疑惑的看向豆豆妈。 这女人脸红了红,先是暗暗瞪了眼豆豆,小豆豆还在冲着路明非傻乐,可怜的娃。 瞪完了,这边路民非还等着呢,先是老样子照昨天的来三十个包子,然后豆豆妈就解释开了。 原来昨天他们收摊回了家,小豆豆就开心了一整天,一直念叨着“有人跟豆豆说话了呢”“”“还抱拳拳了呢”,然后一遍遍的抱拳给豆豆妈看,还有模有样的指挥豆豆妈跟着做,就像那个好看的大哥哥一样。 临睡前豆豆妈给小豆豆盖被被时,这孩子就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遍遍的问“大哥哥明天还来不来呀”“来不来呀来不来呀”。 一大早豆豆难得没赖床,还自告奋勇的要帮妈妈一起捏包子,妈妈就给了她个小杯杯帮忙加水,豆豆嘿咻嘿咻的来回倒腾,一边加水一边念念有词。 豆豆妈凑近了听,这丫头就在那说“福气加进去”“福气加进去”,神叨叨的都快能去跳大神了。 只是不成想,今天包子摊生意这么好,眼看八点都没过这包子都快卖的差不多了,就剩最后三屉。 就是这三屉,小豆豆死活不让豆豆妈再卖了,说是要留给大哥哥的,他来了没包子吃会饿肚肚的。 说实话豆豆妈是不愿意的,万一路明非没来呢,或者就算他来了也买不了三屉呢,剩下的怎么办,砸手里了? 但她转念一想,砸手里就砸手里呗,回去当午饭了,吃的总浪费不了,而且小豆豆也开心,这孩子也不问她要玩具要娃娃,偶尔任性又怎么了。 谁知道,路明非还真来了。 也真买了三屉。 豆豆妈一边打包,一边想起早上那群客人过来时问的话。 “你们家就是福娃包子么?” 想到此这女人就笑起来。 当然这些事不可能全跟路明非个外人说,豆豆妈拣着没多少关隘的讲给他听,这少年长的好看,一次还买三十多的包子也是个大客户了。 “你好呀。” 豆豆抱着小拳拳对路明非摇啊摇,笑的喜气洋洋像是年画上的娃娃。 “你好你好。” 路明非也跟着回礼。 见状小豆豆就呵呵乐起来。 “我跟你说哦。” 小豆豆贼兮兮的招手。 路明非也就配合的凑了过去。 “妈妈她早上好开心呀。” “还夸豆豆好厉害呢。” “说能卖这么多这么多的包子都是厉害的豆豆在帮忙!” “真的啊。” 路明非惊叹。 “当然啊。” 女娃煞有介事的点着脑袋,还插起了腰。 “我可是厉害的小豆豆。” 路明非就给她竖起大拇指来。 拿了包子,路明非与她们告别,小豆豆还冲他热情的招手说着“明天见啊”“明天见啊”“豆豆还会给你留包子哦”。 正走着呢,迎面就见一人从彩票站里出来,一手包子一手彩票,百忙之中抬头看眼路,就见了路明非的脸。 他愣了下,显然是记起了路明非是谁,便给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提了提手上的包子,还神秘的笑。 路明非:…… 这人在做什么,脑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回到老井巷,在楼下喂了条流浪狗,就趴在墙角晒太阳那位,这家伙也有脾气,光在那吃肉了白面的皮是一口没吃,看的路明非那个心疼,不过就这条狗这做派想必家里有人,否则流浪的狗哪里还有那挑食的资格。 “下次可不给你吃了啊。” 路明非恶狠狠的说。 大黄狗应付的摇摇尾,往一旁溜达了两步,眯着眼趴下了。 路明非看了看天,又对那狗嬉皮笑脸。 “不好意思哈给你把太阳挡了。” 在楼下吃完包子,路明非见弥勒佛似的房东大爷出了门,搬了把竹藤的摇椅往日头下一摆,乐呵呵的晒起了太阳。 大爷一招手,叫了声“百岁”,那边的大黄狗吐着舌头就过来了。 他乐呵呵的摸了两把大黄狗的头,见路明非一直盯着自己这边瞧,就拿蒲扇指了指他。 “年轻人,别老呆家里,跟我那外甥一样,不好。” “你得找个班上,给国家做贡献呐。” “下午上班,下午上班。” 路明非说。 “跟我那外甥的对象一个样。” 大爷摇摇头。 “她也下午上班么?” “不,晚上。” “那姑娘啊就天黑了上班,白天也不出门,年纪轻轻的多可惜啊。”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嘛。” 路明非反应过来。 “等等啊大爷,您昨天还不是说您家外甥缺对象么,今天怎么又说那对象上晚班啦。” “瞧我这记性。” 大爷拍拍脑门。 “前对象,前对象。” 说着说着,大爷慢悠悠的摇起来。 “人老咯,记性不行咯。” “我说小伙子啊。” “怎么了大爷。” “这处对象呢,好端端的分什么呢?” “大概是不合适吧。” “不合适,呵。” 大爷哼哼唧唧的唱了段黄梅戏的词,又是叹了句。 “累不累呀。” 、“人一辈子的事呢,累点也应该。” “我看啊。” 大爷拿着蒲扇指啊指,也不知在指哪个。 “一个个的就是想要的太多。” “又拿不到。” “将就呢又不肯。” “折腾来折腾去。” “还不是得随便找个人搭伙过一辈子。” “犯贱。” 路明非砸吧砸吧嘴,笑了。 “有意思嘿。” 他冲大爷比大拇指。 “您老还真有一番见解。” “那是,我谁啊。” “想当年老李他俩还不是我给撮合上的。” 大爷蒲扇又一摆。 “小伙子啊,昨个跟你一块来的那女同志。” “介绍介绍呗。” 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 “大爷您这,童心未泯啊。” “想什么呢!” 大爷没好气的说了句,驱苍蝇似的摆摆蒲扇。 “说句掏心窝子话,我那外甥啊,人真不错。” “也别担心彩礼啥的。” “你看这。” 大爷指了指路明非租的楼。 “再看这。” 又指了指对面种了向日葵的楼。 大爷快活的把眼一眯。 “都是我的。” 076 当时明月在 “诺玛。” “在。” “放歌。” 靠窗处,路明非在上了年头的木桌上摆开笔墨,白花花的宣纸下是曾经住户歪歪斜斜的笔记,依稀能辨认出写的是“王子豪天下第一”。 路明非见了就觉得有缘,你也天下第一啊真是失敬失敬,我也是这不巧了吗。 给笔添了天墨。 “放首二胡吧。” “收到。” 假如让卡塞尔的教授和学生们得知了他们的校园秘书诺玛落到路明非手里,竟成了个音控智能播放器,不知会作何想。 路明非也无奈啊,都人工智能了还不能变身,他都没指望不知火舞,体积太大难度太高,来个夏娜也行吧,你看那身高你看那身材,多省材料,怎么想都比不知火舞简单对不对。 可惜诺玛就是做不到。 窗外日头正浓,麻雀叫的清脆,大爷大妈们聊着家长里短,埋怨着菜市场的花菜又贵了五毛,谁家小孩谈了对象,聊啊聊一分一秒也就慢慢的过,像天上的云彩。 再往窗外瞧,对面阁楼的向日葵迎着太阳生机勃勃,满目满心的暖煦。 路明非闭着眼,眉头舒展,嘴角也浅浅的弯起。 他落笔。 购自路边文具店十块钱一支的粗劣毛笔,执在他手,竟也挥洒出了名匠狼嚎的气势。 路明非运转巧力一法何其精妙,寻常人自是望尘莫及,小说中功力高深者摘花飞叶皆可伤人,想他也曾有凭空击出拳罡或是唤来风雪的手段。 虽如今修为低微,但应付个小小毛笔实是不在话下, 传说中画圣吴道子落笔可惊鬼神,意思呢就是鬼啊神啊看到了吴道子画画都得哭,您老实在画的太好了。 尽管路明非写的是书法而非丹青,但笔墨一道自有其共通处,技巧只是旁的细枝末节,真个论起高低来,还得去见那笔墨中的风骨神韵。 曲有神,茶有神,文章有神,笔墨有神。 自然武亦有神。 这里说的神呢,并非哪吒二郎神这等志怪演绎中的虚妄,而是你这人的品格信念原则坚持等等糅合为一后的物什。 但有句话说的好,这人生一世,最难莫过于看清自己。 明心见性何其难也,因此九州才出了种种养神的法子,假借于外物以见得本我,算是取了巧,总比你面对瀑布枯坐上一个又一个年头以期那虚无缥缈的顿悟要来的实在。 顿悟这玩意说不准的,有些人面壁坐个几天就悟了,有些人枯坐十年半生也不见得能入外罡。 顿笔,提起。 只见白纸上两行字刀砍斧凿,陡峭处却见月光,正是那。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短短十字,竟用去路明非一个多的小时。 他先是静立凝神。 这一站便是五十多分钟。 到了真正落笔的一刻,却只是一挥而就,便是成了。 这便是养神法。 外行人只见了路明非落笔那时的洒脱快意。 又有几人可体会他在落笔前凝神冥思的枯燥与乏味。 甚至今天还不算什么。 他于九州做《天水》时,可说是数年光阴多少日夜,只为那衣服丹青出事。 而一幅,也便够了。 路明非添了添墨,于落款处写下日期年月以及阎罗的名。 搁下笔,他负手而立,路明非将自己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而出,以旁观者的视角冷静的审视这一张字,,良久后缓缓摇头。 “差了些。” 他说。 “我觉得很好啊。” 路明非侧目,身旁正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小魔鬼,今日这家伙又是换了身行头,月白色长衫广袖飘飘,腰间佩一镂雍容牡丹的美玉,墨发以紫色丝绦束在脑后,垂下两缕鬓发来衬的精致双耳剔透可见,手中执着把不知是紫檀还是沉香的折扇,这位温润飒然的偏偏少年也不展开,只是磕手上一下一下的敲,调子隐约正是牡丹亭的调子。 “好看么?” 这美少年温和的笑,悠悠然在路明非面前转了圈,潇洒的抖手展了折扇,轻摇间就见正面上书“哥哥天下第一”。 再一晃,反面呢却是“哥哥举世无敌”。 路明非:…… 眼睛……眼睛要瞎掉了! 夺过折扇,往窗外一扔。 路明非黑着脸。 “丢不丢人!” 却见小魔鬼甚是可惜的望了眼不知被路明非扔到何处的折扇,摇了摇头。 “北宋时的玩意呢,难得有个没题字的,还准备让哥哥你来品鉴品鉴我的书法。” 路明非想起折扇正反面那六字真言。 他拱拱手。 “别了,品鉴不起,另请高明。” 路鸣泽嘻嘻一笑。 “无所谓,既然哥哥看不了我的字,那我来看看哥哥的字也是一样的嘛。” 说罢他上前,站到桌边,沉吟着欣赏起路明非刚完成的书法。 “唷,你还懂这个。” “那是,也不看看我哥哥是谁。” “甚是有理!” 路明哲又将目光投到纸上。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他轻轻的念。 “晏几道的词呢。” “记得是北宋时那位宰府公子在家道中落又漂泊半生后,回归儿时旧居时触景生情所作的临江仙。” “这两句主要是讲一个叫小萍的姑娘吧,似乎是个歌女,或者丫鬟,晏几道想起了她。” 小魔鬼又是笑眯眯的来看路明非。 “哥哥呢,想起陈雯雯了么?” “什么?” “陈雯雯啊。” “哦哦。” 路明非恍然。 “我都忘了这位是谁。” 小魔鬼点点头。 “看来不是呢。” 之后便没有多聊,他直接说。 “哥哥,我这次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嗯?” “接下来这段日子,我会很忙,也许没精力照顾到你这边,就请哥哥自己多加小心了。” “开玩笑,我还需要你照顾。” “嗯嗯,哥哥天下第一嘛。” “去去去。” 路明非又想起了那把折扇,脸就一黑。 “话说,你个小孩忙什么?” “嗯,都是些不足为道的小事啦。” 贵公子做派的路鸣泽双手拢在袖中,他与路明非说话时会不经意的笑起来,眼也眯着,浓且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好看的像是抖落下了星光。 “找到了些奇怪的家伙。” “还有就是要给哥哥准备游戏的设备这些啦。” PS:加更放在下午六点。 077 小魔鬼 (推荐票加更) “游戏?” 路民非迅速抓住了关键词。 “都几天了,你那个什么游戏还没准备好么?” “才刚开始哦。” 小魔鬼压了压手。 “安啦安啦。” “哥哥多点耐心嘛,相信我,奖品绝对让你满意。” “这样啊。” 路明非摸着下吧,冷不丁伸手要去捏小魔鬼的脸。 “卑鄙,竟然偷袭!” 尽管这样说,但小魔鬼还是轻松的躲了过去。 “切,果然,在你的领域里还是被影响了啊。” “哼哼。” 没能抓到人质也无所谓,路明非还是有他的办法。 拿起青铜面具,就听他恶狠狠的恐吓。 “老实交代,你说的游戏到底是什么!” “还有奖品,不要想着给我打哑谜。” “哥哥我啊,最讨厌你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路鸣泽举起手,小脸是温和无害的笑。 “冷静点!冷静点!” “那个,真不是我故意不说啊!” “哦。” 路明非挑挑眉。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魔鬼能说出什么花来。 “哥哥你也知道了吧。” “这世界呢,有龙类和混血种。” “他们除了远超人类想象的躯体外,还掌握了名为言灵和炼金的技术。” 路明非点点头,表示你继续。 “之前也给哥哥看了几个言灵的效果。” “但是呢,这个世界上的言灵不只这些。” “当然了,也有我所无法触及的权能。” “而权能言灵炼金这些,其本质,都是某种秘密的知识。” 说道此,路鸣泽语气渐沉。 “那么,哥哥你知道什么是秘密么?” 这话小魔鬼也没打算要个答案,只听他自顾自往下说去。 “所谓的秘密,顾名思义,就是鲜为人知的信息。” “一旦宣之于口,秘密也就失去了其效力。” “而越是重要的秘密,越是拥有强大的效力。” “也就是,越能引来某些家伙。” 路明非微微皱眉。 “某些……家伙?” “正是。” 路鸣泽说。 “哥哥你听说过克苏鲁神话么?” “一个名为洛夫克拉夫特的科幻作家开创出的幻想流派,在该体系中,一切来自于神明的知识都带有力量,同时,它们也是致命的毒药。” “比如你无意间在图书馆中发现了一本羊皮卷,阅读后得到了神秘的知识,你为之深深吸引,于是叫上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开始了实践。”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你们找到了间废弃小屋,用准备好的仪式材料布置仪轨,在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后,你们欣喜的感觉到了阴冷感,好似有人在温柔的抚摸你的脊背。” “于是睿智的你笃定这是神明的召唤,兴奋的与伙伴们一起手拉手念诵起拗口冗杂的祭文。” 小魔鬼停了停,看向路明非。 “哥哥,你猜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路明非挠挠头。 “得到强大的力量?” “不。” 小魔鬼摇了摇手指。 “我前面说过了吧,强大的知识很有可能会致命。” “而这些孩子们的下场,大概率是被吵到了睡眠的神明的鼾声杀死。” “请注意。” 小魔鬼加重语气。 “不是一根手指。” “不是吹口气。” “只是鼾声。” “于神明而言,普通人嘞就算画下了仪轨完成了仪式与他们建立了连接。” “其程度换成人类的认知,也不过是睡觉时文字太吵下意识翻了个身的程度。” “只是本能,连主义识也没能唤醒。” “所以,” 路明非皱着眉。 “这就是你打哑谜的理由。” 小魔鬼点了点头。 “不得不如此啊。” “可,这里不是你的领域么?” 路明非问。 “在你的领域中,也没办法说么?” “换个人或许可以。” 路鸣泽无奈摊手。 “但问题就是,这是我的领域,哦不是权能。” 他无可奈何的看了眼路明非,像是在说“都被哥哥给带跑偏了”。 摇摇头。 “这么说吧。” 路鸣泽解释。 “还是拿克苏鲁神话举例好了。” “假如有两个相同位格的神灵,你说他们是会睁大眼睛去看蚂蚁一样的人类在那大呼小叫的呼唤自己呢?” “还是会关心另外一位神明最近锻造刀剑的举动?” “他会警惕的认为这是两者开战的契机么?” “问题就在这了。” 路鸣泽说。 “很可惜,我并非无敌。” “而某些家伙虽然没能找到我。” “但他们明确的知道有我的存在。” “所以,不是我不想说,故意打哑谜。” “只能如此。” 路明非消化了一番从小魔鬼处得到的信息。 他点点头。 “大概明白了。” 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试图要杀死小魔鬼的家伙。 本来以为九州世界兵荒马乱的,回来这里,嗯就叫龙族世界好了。 回来龙族世界他这一身武道也没了用场。 如今看来,似乎大有可为。 “放心放心。” 路明非眉飞色舞的揽过路鸣泽的肩膀。 “咱哥俩谁跟谁啊,那些家伙都在哪,你直接说,看我一个一个上门去把他们捏爆咯。” “嘿嘿,谢谢哥哥。” “好说好说。” “再等等吧,再等等吧。” 路鸣泽的声音轻轻的。 他那双不知何时点燃的黄金瞳中,正流淌着制热滚烫的怒火。 “我不是准备了场游戏么?” 他又把声音放的极低极低。 “就让我看看吧” “哥哥你的武道,能做到何种程度。” 果然路鸣泽没有骗人,在他专程过来告别后已是过了三天,这家伙一次也没出现。 别说,路明非还挺不习惯的。 打他刚从九州回来龙族世界算起,接触最多的人就是这小孩了。 几乎每天都出来在他眼前晃一圈。 还搓了顿烧烤。 虽然最开始有了些小冲突,后来也解释开了。 而且归根结底那也是路明非自己的错,他有过反思,在天台那次莽撞的就用了无望天驱逐小魔鬼,大概也是穿越后遗症之类的原因吧。 那阵子脑子都不正常了,虽然没表现出来,但路明非自己知道,他的心情其实很糟糕,有着一种想随便找点什么打一架的冲动。 这般冲动也是后来反思时发现的,当时他只是彷徨,也就没用青铜面具镇压精神。 也是多亏了小魔鬼的出现,确实帮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若不然,没准就不仅仅是上门踢馆那么简单了。 天知道脑子不清醒的自己能做出点什么,路明非想想都后怕。 078 都市传说的诞生 竹剑高高飞起,路明非上前扶起圆圆。 “没事吧。” 圆圆摇摇头。 “老师好厉害。” 路明非苦笑,心想你一个剑心空明夸我,还真受不起。 他尽管也会一些剑法,但就圆圆这学习的速度,怕是没多久便能学了个干净。 这几日他已陆续传下了混元桩,都是些心性符合了他要求的人,剩下还有一些尚需磨砺,路明非也不急,习武这件事没点耐性还真不行,要不然那数年如一日风霜雨雪也不停的站桩哪个受得了,就算心性不足的人路明非传下了混元桩怕也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头来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来在这几日中他倒是发现了几个习武的好苗子,尤其是个叫陈平安的教练,虽说资质平平,但心性实在难得,路明非交代下的功课也是他完成的最为刻苦。 九州武道心性资质悟性三者齐重,所谓的天才不是说你资质出众习一天武顶他人三日甚至半月苦工就行了,这只是一方面,假如这天才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注定天下无敌就放松了功课,到头来的成就怕是还不如那个不说不予只是埋头站桩的木讷少年。 以路明非的眼力,一个人站桩有没有偷懒,有没有胡思乱想,回家后课业有没有完成,只要看两眼他们的精气神便心中有数。 说道言灵和炼金他确实不及小魔鬼,但是在九州武道这方面路明非却有充分的自信。 至于圆圆的功法,路明非已在着手解决,但创法创法又岂是儿戏,哪怕只是熔炼三家所长于一炉,若非他是阎罗,你去九州随便拉个外罡来也没一人能有把握,别说十成十,怕是半程也无。 也是因了他是阎罗,到了一法通万法通的境界,诸般武学信手拈来,方有如此底气。 平日里其他学员站桩的站桩,磨性子的磨性子,总不能就圆圆一个在那抱着电脑看死神,路明非就找她对练,尽管还没开始站桩,但剑心空明者对剑招的天赋可谓与生俱来。 路明非传了她些普通剑招,无需劲力也能驱使开来,甚至有些干脆就是非人手段,只是路明非取了形和招式,威力比起原版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与未炼体的普通人可实在称得上一句高庙。 至少比扶桑的剑道强就是了。 “这几天有人给我打跨国电话么?” 路明非喝了口矿泉水。 “给您的电话?” 王教练想了想。 “没有。” 他解释了句。 “我们剑道班一般没有跨国电话,一旦谁打了肯定有记录。” “嗯。” 路明非点点头。 “接到了根我说一声,你有我号码吧。” “是。” 见王教练应下,路明非就提起包,握着矿泉水的手摆了摆。 “那我就先走了。” “你们回去的功课别落下。” “是,老师!” 学员们回答。 说来这位王教练的心性也不错,实在难得,一大把年纪还能静下心来习武,假如他能年轻个二十年,想必能与陈平安一争高低。 可惜了。 错过了时间,就得用加倍的汗水去弥补。 但最悲哀的是,哪怕你付出了成倍成倍的努力,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不要命的去跑也到不了那个目标,实非人力可为。 比如高考。 比如初恋。 538路公交到站,路明非随着人流上车,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又开始摇摇晃晃的向前。 他又想起了老唐。 几日来他一直没上线。 是忙工作么? 说来路明非只知老唐星际打的好,现实中做什么工作也没个头绪。 对了,似乎那张头像也是他本人的脸,看起来就喜庆,路明非以前还暗暗的想如果老唐回国投身相声或者小品的行当,想必能厮杀出属于他的一片天来吧。 就老唐那张脸往台上一战,嘿,春晚有救了呀。 想着想着他就字个乐起来。 三天前小魔鬼说要去找一些奇怪的家伙,还有准备游戏的设备。 奇怪的家伙,是指小魔鬼在警惕的人么? 不对。 路明非的预感告诉他并非如此。 龙族世界里存在着试图杀死小魔鬼的人这点不假,但小魔鬼显然知道这人是谁,但那一日他说起“奇怪的家伙”时神态不对,路明非能看得出,好似万事万物都在掌中的小魔鬼在那一瞬竟也罕见的露出疑惑的神情来。 至于游戏,听了小魔鬼的一番话路明非方才明白,并非是他故意不说,只是有暗中的敌人窥伺着,实在说不得。 路明非握了握拳。 就不知,此人能接他几招。 虽说他只是初步炼体,但也不知因何缘由,站开天桩的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他反倒是得主动慢下来,武道一途欲速则不达,太快并非好事,别的不提,若是养神法没跟上可真是后患无穷。 于此他可说是吃了大苦头,在九州时迫不得已走上阎罗的路子,根源也在了此。 但至今想来路明非也不会后悔。 正如师傅所说,人生在世,总有些事不得不做,也非做不可,哪怕舍了这条性命又是如何。要知道,龙蛇秘传这一脉,可没有如无望天这般的凶险领域。 “路师兄,我没法给师傅报仇了。” “无妨。” “我来。” 到了站,几个本不该在此下车的乘客也纷纷起身,忙不迭出了门。 直到双脚站在了地上,真真切切的实在感才勉强令他们感到了心安。 他们奇怪的面面相觑,皆是在彼此眼中见了与自己相同的迷茫。 “怎么了?” “刚才那车,奇怪吧……” “你也发现了!” 这几人沉默的闭口不谈。 只是旁边一位绿背心大汉骂骂咧咧。 “那司机脑子有病吧,空调开这么低,冷死了;冷死了!” 说着说着他就搓手臂,只是没多久动作也就停了,刚才一起下车的乘客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看……看什么!” 这男人嚷嚷起来。 “兄弟,” 一乘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 只是他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怪异。 “刚才那公交,可没开空调。” 079 活着 五月份的天,司机却牙齿打颤,脸色冻得发青。 他僵硬的握着方向盘,干笑两声。 “有……有点冷哈。” 没人回答。 当然也不会有人回答。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 偌大的车厢大白天的竟空空如也,可见鬼,现在六点啊,正是晚高峰,往常这时候上班族走读的学生都快把公交给挤爆了,偶尔他还得吼两嗓子让人给老人家让个座。 今天倒好,真省力了嘿! 这么想着,司机觉得自己可真是幽默啊,于是他扯动嘴角开心的笑了,呵呵呵,比哭还难看。 又瞥了眼后视镜,只是一瞬间,他便如不小心喝了滚烫的热水那般缩回目光。 说是空空如也,其实也不准确。 倒数第三排的靠窗位子,正坐着个少年。 但是司机真不敢确定啊,天知道这位到底是不是人。 少年是很好看的少年没有错,但那脸色也太冰了,像是写着“生人勿近”的字样,让人心头发毛,不自觉的想起记忆深处的恐怖往事,比如电影里看的一百只眼睛的蜘蛛或者电视里爬出来的女鬼之类的。 而且司机还清楚的记得,正是在这位少年上车后,乘客们在下一站一窝蜂似的逃了去。 实不相瞒,他也想逃。 要不是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父母双亲,他这抛下公交车在大马路上自己走了回头单位里追究起来工作可能不保,司机还真想大喊一句。 “慢走,等等我!” 路明非回过神。 是青铜面具将他唤了回来。 叹了口气。 路明非按住躁动的青铜面具,默默道了句。 “阎罗,都杀了。” “放心,都杀了,都杀了。” “无一超生。” “一个也没有。” 得了他的安抚,面具方才复归了平静,与平日里那般似的宛若一个死物。 是的,宛若。 直到此时,路明非方才发现车厢内的异状。 “人呢?” 他奇怪的说。 “今天人这么少?” 恰巧,红灯亮了,一辆365就停在旁边,路明非隔着两层玻璃窗看过去,便和满满当当一车厢沙丁鱼似的乘客们对上了眼。 请想象一下这壮观的画面吧,两辆平行的车,左边少说二十双眼,右边路明非一个,他们隔着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望着彼此,忽然就理解了什么叫“咫尺天涯” “妈妈,那个人他包了公交车吗?” 一个小男孩好奇的指着路明非。 路明非也很迷茫啊。 是啊,我包了公交车吗? 很快,路明非发现了异常。 旁边那辆公交里有个绿背心的汉子,一脸铁青的盯着自己。 当路明非投去好奇的目光时。 绿背心缓缓的笑了。 那是何等难看的笑啊,硬生生的挤出来,就像一个流落荒野的都市白领扒开草丛就和一头打盹的老虎对上了眼神。 这时候除了期待老虎先生看在你笑的这么阳光的份上饶你一命,真是别无他法。 终于,绿灯亮了。 绿背心一抹额头,满手的冷汗。 活……活下来了。 他想。 慢慢的路明非也琢磨过来。 想必是他不经意间泄了些阎罗的力量,影响了同车的乘客。 养神法进度还是慢了。 路明非想。 话说回来,他这一闹,尽管无意,但这心里到底过意不去,也不等老井巷了,下一站便下了车。 临下车时他还不忘给司机师傅道歉。 “真对不住啊师傅,给您工作添麻烦了。” 路明非态度诚恳,抱了抱拳。 这位主还真有礼貌哈。 司机颤抖的想。 “不打紧,不打紧。” “您大白天的出来溜达也不容易。” “还好。” 路明非觉得这师傅还真好说话,就多聊了聊。 “前阵子总是晚上活动,对身体不好,这几天不是改作息么,要早睡早起啊。” “是是是。” 司机师傅一边擦汗一边笑。 “早睡早起,您都早睡早起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熬夜,肯定得早睡早起啊。”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那走了啊师傅。” “慢走慢走!” 司机虚脱似的瘫倒在了驾驶座上。 真热情啊。 路明非心想。 下次再坐这位的车一定得好好聊聊。 他看了公交路线图,到老井巷也就三站地,索性就不等车了,跑回去得了。 三站地也就一公里左右,用不了多久,到了老井巷天刚刚黑,大爷正搬了小桌在楼下吃饭,路明非打了招呼,站树下把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了,捏了两下,就要往垃圾桶里扔。 “别扔别扔!” 大爷叫住了他。 “这瓶子你不要吧。” “昂。” “你不要我可就拿咯。” 大爷喜滋滋的接过矿泉水瓶。 路明非来了兴趣。 “我说大爷,您这都两幢楼了,还在意这点小钱啊。” “说什么胡话!” 大爷没好气的瞪了路明非一眼。 “那,那,还有那!” 他用筷子点着。 “还有新时代公寓那边两幢别墅。。” “你大爷我就两幢楼么!” “那不止!” 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 “可以啊。” “嘿嘿。” 路明非就更好奇了。 “大爷您说您都这身价了,咋就盯着个小小瓶子不放呢。” “年轻人呐!” 大爷吧唧吧唧吃了筷子咸菜,扒了小半碗饭,笑着教育路明非。 “别拿一块两块的不当钱。” “你们是碰上好时候了。” “想我太爷爷那会大半辈子都在田里刨食吃,一年到头半点荤腥也见不着,穷的油灯都不敢点,,哪像你们哦,吃得饱穿得暖,还每天爱来爱去的。” “有道理哈。” 路明非笑起来。 “行了,我得上去了。” “不吃两口啊。” 路明非看了看桌上的咸菜咸鱼和螃蟹酱。 都是重盐重口的小菜,看脉象没准还是大爷自家腌的,咸菜鱼竿这些倒好说,蟹酱这玩意别地方可吃不着,算得上特色了。 别说,路明非去了趟九州回来,还怪想的。 “那行,大爷您饭够不够啦。” 大爷就开怀的笑。 看样子是真高兴,不是客气。 “我早早给你留了饭呢,你以为我今天干嘛坐门口吃,还不是堵你小子!” “嘿嘿。” 路明非随手把包放在地上,手脚麻利的进屋搬了张木板凳出来,往小木桌旁一放。 “来来来,尝尝大爷我这蟹酱,看看!可都是膏啊,多好。” “那我就真不客气了哈。” “敞开肚皮吃,你大爷我能把你饿着怎么着啊。” “行,谢啦。” “嘿小伙子有礼貌!” “就是啊,以后你小子喝了饮料啊娃哈哈什么的,瓶子别扔,给大爷我留着,大爷也不要你送过来,我自己上门拿。” “那不行。” “三楼呢,爬上爬下膝盖不好。” “我呢给你带就行,您等着。” “那感情好。” 080 只存在于小说中的人 回了家,路明非想着心事,倒非修行,少年宫给学员和教练们都备了矿泉水,以往这瓶子不知怎么处理,他也没在意,现在既然大爷要,明天去了少年宫帮着问问就是。 上楼这段路碰到两户人家,一对年轻情侣一位老奶奶,这带房租便宜,刚出社会的年轻人手头也拮据,自然很多人选择了老井巷。 路明非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或许是老人家的缘故,也或许是老井巷特有的氛围,这里的住户们大多带着笑,脸上少见大城市人的肃然和麻木,走起路来也慢慢悠悠像是散布。 进了屋,路明非放下包后便去查看这几日书法习作阴干的如何,宣纸倒是原来的廉价宣纸,没给裱起来,主要也不是太好的作品,止步于习作的程度,路明非也就失了专门买材料裱糊的性质。 路明非一一查看,阴干的已是差不多。 说来只是几日的光景,这间出租屋里已弥漫起了淡淡的墨香,令得路明非身上也带了些,他自己却是未觉,倒是今日在与圆圆对练中被这妮子给发现了。 墨香啊,这么一说路明非还真是意外,想他在九州跟着圣手习画那会,哪怕天天泡在墨水缸里,一天到晚写废的稿子多的可拿来堆雪人,身上也没墨香,有的只是一匙糖的八月桂花也盖不住的刺鼻血腥。 呵,阎罗。 清出片场地,路明非打了套长拳定定神,便要开始今日的功课。 “要站桩了么?” 是诺玛。 “嗯。” “你今日站桩比前几日要早些。” “早睡早起嘛。” 路明非笑着。 “明天还有事呢。” 这几日他与诺玛也熟了些,手头就一部智能机,虽说性能强大甚至堪比电脑,但屏幕也太小了,也没适配的游戏,除了让诺玛放放电影和歌曲外,也就剩下聊天的作用了。 虽然这个诺玛没有那日所见的白裙女孩般给人以真实的生命感,但偶尔聊聊天也是好的,至少是过了图灵测试的程度,怎么也是个人工智能。 站完桩已是繁星满天,抬眼便见了一阁楼的向日葵灿烂的开,屋主人还是没回,几日住下来路明非也有了印象,这户人家不是天亮不回家,回了家一个白天也不出门,等路明非从少年宫回来他便又是走了。 像是和正常人处在完全平行的两个世界,他在人们酣睡时出门,又于人们出门时蛰居,有好几次路明非都想直接去问大爷住那的人是谁,话没出口还是算了。 虽说那幢楼也是大爷的,住户是谁他肯定知道,但平白无故问别人身份也实在不好。 更何况,问了又怎样呢? “阎罗。” 诺玛说。 “需要我帮你调取对面阁楼住户的身份信息么?” “这也行?” “嗯,用时约三秒,请稍等。” “算了算了算了。” 路明非连连摇手。 “你不是很好奇么?” 诺玛问。 “人工智能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啊?” 路明非先是惊叹了句,而后才笑着回。 “是啊,很好奇。” “住在那样狭窄的阁楼里,还种满了向日葵。” “再贫穷也要种花,真不知道做出这种事的会是什么人。” “是女孩还是男孩?” “他除了种花还做了什么,有养猫么?比如一只安安静静的趴在主人毛绒拖鞋上睡觉的嘿猫,在主人画画或者写诗时就静静的陪。” “这人又以什么维持生计呢?” 路明非趴在了窗台上,初夏的晚风吹拂,他望着对面阁楼,浅浅的笑起。 “寻常的工作么,不应该,总觉得一个坐办公室的白领或者餐厅的服务员,无论哪个都与阁楼住户的形象差距太远。” “你懂么,那种远,就是以阁楼住户的形象,应该去流浪去颠沛去死在赶赴远方的路上,怎么会落到真实的生活岗位呢?” 到此,路明非窘迫的笑了。 “但我又知道。” “不可能的。” “死在赶赴远方路上这种人啊,只可能存在于小说里。” “谁都是要活下去的。” “也许对面阁楼的人正在工地搬水泥桶。” “也许在苍蝇小饭馆里打杂。” “所以了,我虽然好奇,但我却不想知道。” 路明非说。 “因为住在对面阁楼的人,已经活在我脑海里了。” “这人的形象是如此立体且丰满。” “为什么还需要用残酷的现实来打破。” “想象?” 诺玛说。 “是啊,想象。” 路明非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这世界唯二能对抗时间以永恒的,一个是死亡,一个是想象。” “”只要我还记得她,记得他们,那么谁都没有死。: “奇怪的理论。” 诺玛说。 “无法理解。” “哈哈哈。” “当然啊。” 路明非豪爽的笑了。 “这可是只有人类才掌握的权能。” “权能么?” 诺玛喃喃。 “想象。” “不说了,准备睡觉。” 路明非往卫生间走。 “诺玛,晚上看哈尔的移动城堡吧。” “收到。” “不了,还是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好了。” “收到。” 正挤牙膏的路明非愉悦的哼唱。 伴着手机传出的空灵歌声。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少年在大片大片的花田里戴着耳麦调试电台,以补货来自远方的讯息。 人工智能就是好啊。 路明非想。 如果换成人类女孩子的话,我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估计枕头已经砸过来了。 往日里路明非在晚上站桩后还会写一幅字以凝神定气。 今天却是罢了,他早早便上了床。 “晚安,诺玛。” “晚安,阎罗。” 又响起女孩空灵的哼唱。 开着窗,星月的光撒在地上,风也温柔。 路明非倒不怕小偷什么的,有本事你来啊,我阎罗保证不打死人。 若真有哪个不怕死的小偷翻了窗,嘿,警察叔叔您看仔细了,咱可是正当防卫,虽然下手略略重了点吧,但我可是受害者呀! 清晨五点半,天还蒙蒙亮,老井巷还浮着淡淡的雾,老房子的磨砂玻璃透出昏黄的光来,那是拉绳点亮的灯,城市里已很是少见,高楼大厦里的灯多好看啊,白色的又干净又亮堂,不像老地方梨形的白炽灯,昏黄的像是傍晚摇摇欲坠的夕阳。 路明非便在这般十分出了门。 081 摆摊 踩着深色潮湿的青石板路行去,昨夜有场小雨,这座城总是如此,总在你不经意间落雨,又在你不经意间花开,燕子去了又来,你方明了,哦,春去了,已是夏至。 用古时的话说,该叫梅子青时节了。 路明非正向那些年月赴京赶考的书生,背着老母借一碗碗月光亲手编的竹篓书箱,还有几卷书已满到冒出了头,一步一步踩着启明星的光走在青瓦白墙的路上。 只是路明非背的并非竹篓,是他自少年宫顺的布袋,而冒出了头的也并非书卷,只是小心打理的画稿。 忽出的气晕开白色的雾来,路明非见穿着校服的女孩蹲在木头门槛旁喝着稀饭,眼睛盯着小板凳上摊开的书一眨不眨,是文言文,他听到熟悉的“临表涕零,不知所言”的句子,于是勾起了回忆。 是丞相的文章啊。 路明非想。 凌晨清寒,女孩蹲着缩成一团,用肥大的校服裹住了自己,借此勉强取暖。 这学生有一口没一口喝着稀饭,偶尔把输合上念念有词,通顺了就喜的笑逐颜开。路明非把脚步放的轻些再轻些,路过女孩身旁时比了个“加油”的口型,笑着悄然远去。 总有些人早早就品尝了生活的苦。 于是竭尽全力的发足狂奔。 这是多好的时代啊。 路明非想。 孩子们不用饿着肚子抄起破扁担上沙场。 他们有饭吃,有书读,再如何也不会被卖到窑子里日夜毒打逼着卖身。 大概,这就是小皇帝与他说的理想了吧。 做梦一样的生活。 到包子摊时,生意正好,围了好些客人,豆豆站在她御用的小板凳上,跟厉害的交警叔叔那样指挥着大家,软乎乎的声音叫嚷着“好好排队呀”“不能打架呀”都要乖乖的呀。 倒是有一半多的顾客都在看着小豆豆笑,还有人找这小女孩搭话,豆豆就紧绷着小脸说“忙着呢忙着呢,不要打扰豆豆工作啦”。 路明非也是忍俊不禁。 人家正忙着,他没打招呼,站人群后面排起队来,路明非也不闲着,趁这空档就用手指在空气中比比划划。 他这是写字呢,养神法重在养神,至于具体形式因人而异,路明非取了书法的路子,但也不是说非得有笔墨纸砚才叫书法。 古人穷困买不起笔墨纸砚,有的用木棍在地上写,有的则在芭蕉的叶上写,如此成的名家不知凡几,写字本就如此简单的一件事,说穿了和多好的纸多好的笔没多大关系,根本还是你这写字的人。 “你来了呀!” 路明非恍然醒转,见豆豆正抱着小拳拳对自己笑,那边豆豆妈已手脚麻利的装起了包子。 每日都来,且每次都是三屉多的包子,路明非早已成了熟客。 “来来来,给你好东西!” 豆豆拉他衣角。 “是什么呀?” 路明非很捧场的接话。 豆豆抿着嘴,但脸上的肉肉还是笑开了,那小眼神像是会说话,在那嚷嚷着“豆豆好开心呀”“好开心呀好开心呀”。 小丫头跑到三轮车后面拿了什么,很快的,又一溜烟跑了回来。 她神秘兮兮的把小手背在身后,却对路明非说。 “你把眼睛闭起来嘛。” “好好好。” 路明非也依了她。 “铛铛铛!” 路明非就睁开眼。 豆豆喜滋滋的举着一只玻璃瓶,上面还贴着糖果的标签。 重点是瓶子里,那是褐色的土壤,以及好一些钻来钻去的…… “这是……蚯蚓?” 路明非说。 “嗯呐!” 小丫头可骄傲坏了。 “豆豆的礼物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还不等路明非回答,装完包子的豆豆妈终于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也顾不上招呼客人了,连忙过来给路明非道歉。 自路明非来买了包子后他们家生意就一直红火,豆豆妈本来还在奇怪,也是昨天早上来了个男人,带着一大帮的人过来说。 “就这里,福娃包子!” 然后眉飞色舞的说起了自己的经历,自从吃了这家包子,只是买了两天彩票,他已经中了五百块。 男人这么一宣传,包子的生意不就好了么,豆豆妈本来还想好好感谢一下他,没想到这男人手一摆说跟我没多大关系啊,我也是听人说的。 他再一描述,是了,路明非。 早早的收摊回了家,豆豆妈还在思考着该给路明非送点什么,人家帮了忙,没点表示实在说不过去。 大概是念叨时被小豆豆听了去,这丫头还记在了心上,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要不这样,以后你来我家吃包子,都免费。” 豆豆妈犹犹豫豫的说。 “别了别了。” 路明非摆手。 “这个就挺好。” 他拿过豆豆的玻璃瓶。 还问小豆豆呢。 “你自己挖的么?” “嗯呐!” 她叉着腰。 “豆豆挖蚯蚓可厉害啦。” “真棒。” 路明非提起装好的包子,留下钱走了。 豆豆妈还想把钱还回来,但她哪里追得上路明非啊,而且还有那么大一个包子摊在呢,扔了不管算怎么回事。 远远的还能听到豆豆骄傲的笑声。 “我就说他肯定喜欢吧!” 就听豆豆妈恶狠狠的说。 “等着,看我回去不打你屁股。” 豆豆小嘴都张圆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啊。 “为什么豆豆送了礼物还要打豆豆呀!”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路明非笑的差点没给包子噎死。 紫阳街,一个个小摊早早占了位置,好点的地段已是没了,路明非走了趟来回,便挑了个角落的空地展开防雨布,再一一陈列上他几日来的书法习作。 他手脚也麻利,十分钟不到的光景便是做完了这一切。 最后在小摊旁立块牌子。 “卖字,不收钱。” 拍拍手上的灰,路明非展开小马扎往摊子后一坐,抬头看了看大好的日头,周遭的叫卖逐渐热闹,他轻轻的把眼眯上。 渐渐人来人往,来这片淘宝贝的人也多了,有人在摊前停步,翻了翻字帖,啧啧几声,又看了眼摊位后的路明非。 “小老板,您这字怎么卖啊。” 正用手指代笔勾勾画画的路明非抬起头来,看了来人一眼,笑了笑,便往那块木牌一指。 “不收钱?” 这人疑惑的念出声来。 “不收钱你收什么?” “白送啊。” 路明非啧了声。 “想得美。” “不收钱呢,就是除了钱什么都行,看你有什么,看我愿不愿,同意了呢就交易,不行就算。” 这人嗤笑一声,扔下句神经病就走了。 082 高马尾 路明非摆摊倒不是缺钱花,或者闲得发慌。 看起来虽然儿戏,但这的的确确正是九州上乘的养神法,又叫红尘炼心。 具体的路子很多,或者化为卖货郎,或者算命师,或者干脆如路明非这般寻一个不起眼处摆摊卖点什么玩意,重点在于舍弃你武者的矜持与自傲不要,落到那滚滚红尘中与寻常百姓厮混,体会众生的酸甜苦辣,以此为资粮助你心性长进。 也曾有四五岁的稚童在街上与一邋遢乞丐闲聊扯淡一个下午,而后过了十年,当这稚童都忘了多年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时一个白衣飘飘的俊朗男人登门,见了刚从田里回来的自己就哈哈大笑,道一句多谢小友那年望客来门口的三科黄豆,当日不够尽兴,不如与我回转山门再行论过。 你至此才知,十年前的邋遢乞丐,原来竟是红尘炼心的武林前辈。 当时还只非人,如今红尘炼心已过,那乞丐已入了外罡。 九州类似的话本故事不知凡几,根源便是在了这红尘炼心的法门,但武者真个有魄力用此法养神的实在少数。 一来选择红尘炼心的武者大多有志外罡,本就是高高在上的武林名宿或一门长老,,你要他舍弃面皮不要去做人间最低贱的活,说来轻巧,真有这般魄力的又能有几个。 二来便是与正统养神法比,诸如书画茶道音律围棋等等,红尘炼心虽说速度快了些,但你借众生喜怒哀乐磨砺己心,若武道意志本就薄弱,怕是不等心性突飞猛进,你却已早早失了本我,到头来真成了个在红尘中厮混的樵夫货郎,成日了为碎银三两奔波忙碌,也就别想什么外罡武圣了。 路明非自然不怕迷失,他武道意志贯彻如一,不入武圣誓不罢休,又哪里会真的就成了个摆摊小贩以此终老。 再者说,就算是摆摊小贩,在路明非看来也不是多丢脸的活,这一日日的能见多少人,左右的同行说话又极为有趣,来钱又不偷又不抢干干净净。 上不负天地,下无愧良心,又低贱在哪里? 这几日当他意识到心性修为已跟不上武道的问题后,路明非便着手准备起了红尘炼心的法子,其实也简单的很,摆摊的地方有现成的紫阳街,卖的玩意也好办,他这些日子的书法习作扔掉可惜,借着红尘炼心也恰好给处理了。 往上数个五六百年还有个叫唐伯虎的家伙卖字卖画来换了酒钱,他路明非也不要钱买酒,随便客观讲个故事,说段往事,或是露一手绝活,匀一件珍藏,只要他路明非觉得合适,客观看中哪幅字拿走便是。 不为钱财路明非倒是洒脱,紫阳街摆摊的大多是老物件,或者白瓷做的娃娃玻璃做的串串,还有海了去的上刻百家姓与十二生肖的小珠,驻足的大多是年轻女孩,三三两两凑一块挑拣,拼出了个名字便喜滋滋的买下,应是送给喜欢的男孩,嘿嘿,想着心上人的眼可瞒不住人呐。 路明非也不练字,就坐在马扎上左右观瞧,笑吟吟的真是有趣,就那边两个人因了一本线装书吵得面红耳赤,一个说明朝的可不得了,一个说你就吹吧五十年顶破了天。 说来紫阳街卖字的也实在少见,这年头人不适用钢笔就是圆珠笔,再不济还有那削一削就能使的铅笔,谁还有功夫摆弄老古董似的文房四宝,一个累,一个麻烦。 路明非琢磨也有道理,时代在进步嘛,放几千年前祖先还是在石头上刻字呢,后来改竹简了,学富五车说的就是这,仔细算算,没准五辆车都装不下的竹简上的信息量还比不上今天一本新华字典。 所以我是不是也该练练钢笔字了? 路明非想。 “老板,你这字怎么个卖法啊?” 有个猫咪似的软糯声音如是说。 又来了个问价的。 “这位姑娘,你看这,写着呢。” 路明非往木牌那一指。 谁料蹲在摊前的高马尾抬起头,也不看木牌,倒是蹙起秀气的眉来,布满的说。 “姑娘?老板你说清楚,哪个是姑娘嘛!” 路明非一愣。 这人穿了身黑色风衣,好几处都有灰尘,背着个巨大的吉他和,衬得蹲在那的身材娇小有如猫咪扛着大纸箱招摇过市,长发随意的扎旗个高马尾,露出雪一般白皙的脖颈来,在五月上午的日头下闪着莹莹的光。 换谁来,可不都得喊一声姑娘。 却见了这人柔和且精致的五官摆出了不悦的神情,又让人疑惑了。 毕竟,姑娘哪来的喉结。 “看仔细了!” 这人昂起下吧,顺喉咙往锁骨的线条像极了打小苦练基本功的芭蕾舞少女,都说学舞的女孩身材好气质家,今天倒是奇了,这芭蕾舞也招男的么? “啧,这位兄台!” 路明非一抱拳。 “想必定是天鹅湖的一把好手吧。” “天鹅湖?” 高马尾的女哦不男孩一蹙眉,抓了抓脸,掐起的肉肉软的像是牛奶果冻。 “这是什么?” 也不纠结,大概是提起了伤心事,他叹口气。 “哎,老板,你能理解每次上厕所都被男同胞们用一种惊恐又欲言又止的眼神盯着的复杂心情么?” 路明非给他出主意。 “或许,你可以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 “既然进男厕所会给人造成困扰。” “为什么不去隔壁呢?” 高马尾恍然大悟。 “有道理!” “别别别!” 路明非连连摆手。 “我开玩笑的可别当真啊,回头被打出来可别找我。” “当然当然。” 高马尾豪气干云,真有几分戏台上穆桂英巾帼英雄的范儿。 不对,是男的,男的。 “我就说是阎罗教的。” “哦,阎罗。” 路明非笑容和蔼像是老井巷墙角晒太阳的大爷。 “兄台怎么忽然提起这人了啊。” “嗯,落款不是写着么?” 高马尾一指字帖。 “也是,也是。” 路明非点点头。 “瓦罐难离井口碎,将军难免阵上亡。” 他细细的念了纸上的字。 明明是软糯温润的嗓音,怎的念起这沙场的句子竟也显出铿锵冰凉的激昂气概。 一瞬间,路明非好似在这人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真好。” 高马尾说。 “这字可真好。” 他又用剩下日头下池塘泛起粼粼波光那样的眼来看路明非。 说出的话酥的像是小小的猫在挠。 “我想要。” “老板,怎么卖嘛。” PS:下一章要晚点,十一点半前。 推荐票满两千七,明日三更。 083 喀秋莎 “除了钱,什么都行。” 路明非说。 “看你有什么,看我要不要。” “巧了。” 高马尾就眯着眼笑。 他这笑可真是好看。 路明非以前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句子,用来形容人的,是说“这人笑容干净,眼里有光”。 那时他就想啊,拜托你以为这是哪里,小说还是动漫,又没有外星人给发变身器谁能眼睛发光,请尊重科学啊兄弟。 但是今日见了这人,路明非无端端的便想起了这句话来。 “笑容干净,眼里有光” 原来不用变身器或者数码暴龙机,普通人也能眼里有光啊。 像美滋滋的吃了条小鱼又睡了个午觉的猫,一睁眼就见阳光透过纱窗洒下点点的斑,这猫就睁大了眼趴着去看,时不时用爪子捞啊捞,就这时小猫玻璃珠似的眼神,和高马尾的一模一样。 “我刚好没钱” 高马尾跟猫一样骄傲的说。 等等,没钱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么! “先别卖啊,老板我找找。” 他边说边手忙脚乱的翻起了兜。 这身风衣似乎有特殊的设计,正面四个口袋,内里却是更多,路明非就见他掏了好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出来。 像什么火车的票根,不知道哪种酒的瓶盖,海星一样的石子,一片脱了水的干瘪树叶,一小袋透明包装的尘土。 路明非觉得可真有趣,这些东西放绝大部分人眼里都只能算是垃圾,或许落路边看一眼都不曾,但反观高马尾小心翼翼的态度,好似这些旁人眼中的破烂于他却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用这些换么?” 路明非问。 “不行,这个不能给。” “这个也不可以。” 他嘟嘟囔囔的,烦躁的用那双戴着手套的手去抓头发。 路明非注意到,五月份的天,这人却把自己遮的严实,除了脸和脖子外,就连一双手也包裹在覆盖了半截小臂的棕色皮手套里,真是个怪人。 明明只是些扔路边也没人会捡的破烂吧,怎么如此难以抉择。 路明非想。 很快他也反应过来。 他自己不也是那么大的王府不住偏偏喜欢茅草屋。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呀。 路明非对自己说。 高马尾一个一个拿起,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看,皱着小脸摇摇头,又一个一个的桩回了口袋。 他这身衣服也有趣,那么一大堆的杂物,没一会全装了下,也不显臃肿,如果有人想去流浪或者履行,穿这一件多省事啊,箱子也不用带了。 最后拿出来多少,他又给装回了多少,一件没落。 “这是,给我炫耀你的收藏么?” “嘿嘿。” 高马尾不好意思的笑。 下意识去摸后脑勺的手碰到了吉他盒。 “有了!” 他说。 “我给老板你唱首歌吧。” 也不等路明非答应,这人风风火火的摘下了盒打开,又是将吉他取出,放在膝上,盒子就随手扔在脚边。 “有什么想听的么?” 高马尾期待的来看路明非。 路明非把马扎给了他坐,听到一声欢天喜地的谢谢,还有“老板真是好人肯定长命百岁”这样的话。 “点歌啊。” 路明非思索着。 “就来首你拿手的吧。” “好嘞!” 高马尾扫了两下弦,侧耳倾听,又调了几调,便清了清嗓子,还没唱呢,已是如向日葵般笑开了。 “就喀秋莎了,祝老板心想事成,生意兴隆!” 这人唱歌前还懂得说吉祥话,有意思。 人流来往,见这边有个好看的姑娘挎着比他身子还大的吉他要唱歌,没急事的就放慢了脚步,准备听个稀奇。 紫阳街这卖唱的人也不少,但主要在晚上,白天多热啊,而且人也没晚上的多。 不一会,吉他的旋律,还有高马尾铿锵的歌声。 难以想象,那般软糯温煦的嗓子,唱起喀秋莎这类的歌来竟一点也不违和。 高马尾有股特殊的气质,他像是希腊神话中的阿波罗神一样总是笑,就算皱眉也让人觉得可爱,与路明非的坦然不同,他像是完全不把这世界的苦难和挑战放在心上,没准来了苦难还会挎着吉他问一句。 “要听歌么?” 从这样的人口中唱出的歌谣,也自然带上了能感染人的力量。 “喀秋莎站在那俊俏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不知何时,有个穿迷彩背心的老爷子站定了,他那因上了年纪而瘦削的身子挺的笔直,静静的听高马尾的歌声,干瘪的双方唇抿的死死像是那个寒冷的冬天战友留在雪地上带不走的躯体,二狗子和雪地粘的那么紧啊,拔也拔不起,还记得班长那时候说。 “别拔了,再拔,脚脖子要断了。” 老爷子吸了吸鼻子。 “他在歌唱心爱的人而,他还藏着爱人的书信。” “啊这歌声,姑娘的歌声,跟着光明的太阳飞去吧!” “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 高马尾微微的摇晃身体。 他唱歌时会将目光投向很远很远的远方。 似乎看到了什么人。 明明是笑着唱,却怎么听了让人想哭。 好几个驻足的年轻男人已在默默擦了眼泪。 跟他们一起的女孩不解的拉了拉衣袖,小声的问怎么了。 “你知道一场战争打没了一代人是什么概念么?” 这男人轻轻的解释。 “正规军打没了上预备役,预备役没了上童子军。” “红场阅兵,他们从那个男人面前走过,下去就上了战场。” “喀秋莎。” 这人又轻轻的念。 有人还在跟人科普这首歌的背景。 “在那场冰天雪地的战争里,缺少补给,缺少军备,敌人的装甲坦克就在前面,身后就是家园,退无可退。” “战士们就唱着喀秋莎,休息时唱,睡觉前唱,冲锋时唱。” “他们不能退啊。” “背后只剩下了心爱的姑娘。” “怎么能听退呢?” 一首歌唱完,这一片竟鸦雀无声,高马尾默默扫着弦,终于也不知谁第一个鼓掌,然后掌声如潮。 老大爷走过来,对高马尾行了个板正的军礼。 高马尾手忙脚乱的起身,跟着还礼。 “谢谢了啊。” 老大爷说。 “丫头。” 高马尾张了张嘴,又笑开了。 “不打紧,不打紧。” PS:喀秋莎真好听。 084 流浪 “哥哥,我用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孩双手举着小红花,就幼儿园里老师奖励乖乖吃饭乖乖睡午觉的那种,是能直接贴在额头上的款式,小朋友拿了能开心一整个晚上。 “你喜欢这些字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女孩摇摇头。 “我看不懂。” 她害羞的说。 “明天是爸爸的生日,我想送爸爸生日礼物。” 路明非往旁边看,一个白裙的女人正腼腆的笑。 “您女儿真可爱。”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乐乐,还不谢谢老板哥哥。” 女孩就奶声奶气的说了谢谢。 收下小红花,目送白裙女人牵着乐乐走远,女孩小小的手抱着一卷字帖,抬着头问爸爸会喜欢么,白裙女人就笑着说一定啊,爸爸会很开心的。 女孩又问:那会多开心呢? 白裙女人就说:像乐乐上次去游乐园一样开心哦。 女孩就歪着小脑袋想啊想,不一会又眉开眼笑,蹦蹦跳跳。 白裙女人叮嘱了句好好走路。 乐乐就哦了声,不再学童话里的小白兔那样蹦蹦跳跳,她现在是公主啦,要乖乖的听话。 路明非想起了另外一个女孩。 豆豆。 同样是礼物,一个是字画,一个是蚯蚓。 路明非想象着大太阳的下午豆豆蹲在地里嘿咻嘿咻的用小木棒挖蚯蚓的模样。 那肉嘟嘟的小脸,肯定也是笑着的吧。 白裙女人手上挎着印着美羊羊的小小书包,这个点是幼儿园放学了,心疼孩子的家长会接他们回家里吃饭,毕竟幼儿园的伙食再好也没亲手做的放心。 路明非又是想起第一次与豆豆见面时这女孩说的话。 “我一整天都能看电视安安静静的,妈妈都夸豆豆呢。” 什么样的小孩会看一整天的电视呢? 路明非想。 他看了看日头,跟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 “别忘了晚上过来吃饭啊。” 高马尾,哦不应该叫韩野了,他正慢悠悠的晒着太阳,对路明非摆着手叮嘱。 买下一幅字后,这人在紫阳街逛了两圈,最后又回到了路明非的摊子,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什么他也是想来摆摊的,来迟了,找不到位置,不知道善良的老板能不能匀他点地方。 那会他合着掌低着头,语气格外诚恳,路明非也来了兴致,就捉弄他说匀点位置不是不行,你倒是表示表示啊。 然后高马尾就紧张的抓着衣领,一脸惊恐的去看路明非,几度开口又欲言又止,神情从惊诧到恍然又鄙夷再嫌弃还带上了些惊恐。 路明非一愣,下一秒脸就沉了,用一种“本大爷杀了你啊”的语气恶狠狠的说。 “你都在想什么啊混蛋!” “不不不!” 高马尾摇头。 “不敢想,我是男生啊老板。” 总之路明非还是分了半块地给他,本来也没想着靠卖字维持生计,生意多寡也不重要。 高马尾倒是爽快的很,意识到是自己会错了意,也没糊弄了事,在那哈哈大笑的和路明非说他的往事,也忘了几年前,是另外的一座城市,当时他还睡在公园的长椅,捡了些报纸盖再身上,大概是凌晨两三点吧来了个流浪汉要把他给拖走。 “真危险啊。” 他感慨着。 “还好我身手不凡,直接给他来了一脚,嘿嘿。” 说着,高马尾摆好了吉他和,搬来几块红砖磊成个小板凳,凑过去呼呼的吹了两口气,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路明非想着他要开唱了吧,却不。 这人转过来面对路明非,多动症似的左摇右摆,束起的长发也跟着晃来晃去。 “”你好呀。 他笑着说。 “我叫韩野。” “相遇就是有缘,兄弟怎么称呼啊?” 路明非也笑了,他抱拳。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路鸣泽。” “哦哦,路兄弟路兄弟。” 韩野连连点头。 “好啦开玩笑的。 路明非嬉皮笑脸。 “我叫路明非啦,路鸣泽是我弟弟。” “路明非啊。” 韩野忘了望天,无所谓的笑。 “一样啦一样啦,都是路兄弟嘛。” “说得好。” 路明非笑。 “可惜了,手头没酒,认识新朋友该好好喝一杯才是。” “不打紧,晚上喝也一样的。” 韩野豪爽的拍着胸,让人不自觉的,等等,是男的啊。 路明非以外罡强者的武道意志镇压心境,脸上是面不改色,妖孽岂敢乱我道心。 “阿嚏!” 韩野往无人处捂住口鼻打了喷嚏,好几声后奇怪的揉揉鼻子,嘟囔几句没睡好么。 “路兄弟我跟你说啊。” 奇怪也只一瞬,韩野又兴致勃勃的找路明非讲起他流浪的故事。 是了,流浪。 按韩野自己的话说,他都记不清自己去过哪些地方。 住的地方五花八门,像草丛长椅人家的后门还有工地木板搭成的夹角。 一边说还一边点评,要韩野这位行家来说,草丛虫子多,偶尔也有蛇,不太安全。 长椅的话一般不直接躺,都是钻椅子下面窝着,但还是风大,没找到报纸会很难熬。 人家的后门倒好些,不过一定要是那种后门有堵墙的样式,这样方便取暖。 但要说哪个最棒,还得是工地了,那边有许多待用或干脆废弃的三合板,你可以拿来搭个帐篷,不说多舒服吧,党风肯定够了。 万一运气好碰到个心善的保安,还能用工地废料点一堆篝火给你取暖,没准还能烤个地瓜玉米土豆,跟过年一样。 路明非听的津津有味,他偶尔也插两句,在九州时野外行军露宿荒野,路明非于此可谓是经验丰富,零星传两手野外生存的技巧,比如怎样驱蚊怎样走长途更轻松些,都是没有习武的寻常人也能用的法子,一旁的韩野听得双眼闪闪发亮,直呼路兄弟真是太厉害了。 “那是,你哥哥我谁啊!” 路明非洋洋得意。 “保送你知道吧,我还保送国外大学了呢,人家教授还得专门开飞机来接我哦。” “哇。” 韩野已经开始鼓掌了。 路明非忽然想起了小魔鬼。 看样子小魔鬼是真的有事在忙啊。 不然以他的性格发现自己这边的情况,怕是早已跳出来了吧。 路明非想。 像是看到了路鸣泽小大人似的脸。 又不禁笑了出来。 085 韩野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两人光在那聊天了,韩野一个接一个的说他的故事,都是流浪路上的见闻。 这个比寻常女生更好看的男孩,去过了太多的地方,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 一方面是多,一方面也实在漫步目的。 韩野不是说想去江南看古镇了就搭上车子风尘仆仆赶来的人,他根本没这念头,去到哪算哪,有时候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好些日子某天见路边的招牌才恍然大悟,哦我已经到厦门了啊。 他很少坐车,因为给不起车钱,为数不多的几次经历也是给好心人的过路车捎一段路。 每每碰着了他都能开心上半天,然后就给好心的司机弹吉他唱喀秋莎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偶尔也会唱别的,司机如果有想听的而韩野又不会,也简单,他就让司机先放一遍原唱,他听了便记住了调子,再看着歌词也就能唱了下来,基本不会跑掉。 也曾有人惊奇的问他怎么做到的,毕竟听一遍就能顺畅的唱出来真是匪夷所思。 韩野就苦恼的说。 “能做到就是能做到嘛,唱歌不是很简单的事么?” 除了车子,韩野流浪最主要的方式还是靠他的双脚。 为此他还专门学了编草鞋的手艺。 另外除了草鞋,大草帽,藤编的篓,竹制的筐都是他拿手的玩意。 可惜藤条和青竹处理起来太麻烦,做成筐啊篓啊工序太多用时太长,除了开头跟人学那会他尝试性做了几个外后来也没动过手。 学手艺的经历也有趣,那是在一片山区,具体哪里的山区他给忘了,韩野就借住在当地人家的屋里,一大早起来跟主人加屁股后面上山打理茶树,还学着几个大叔设套桌鸟和一些叫不出名的小动物,回家了就烤着吃,野味的口感很柴很干,但挺香的。 说到这里路明非就跟他交流了番烧烤心得,在九州武者露宿荒野,打来野味都是自己处理,次数一多也有了经验,虽然缺少调料不见得多好吃,但火候到了也勉勉强强。 韩野继续讲,他编草鞋的手艺就是那时在山里学的,如今想来还很是怀念。 后来说的累了韩野就眯着眼晒起了太阳。 路明非把字帖卷起拿去戳他的腰。 “喂,醒醒,再不唱你今天没东西吃啦?” “别闹别闹。” 韩野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这么好的太阳,不晒晒多可惜。” 路明非皱眉。 “兄弟你咸鱼么,晒晒更入味怎么着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 韩野倒是奇怪的得意起来。 “就街边的小饭店,米饭一块钱管够。” “有些呢会给咸菜。” “没咸菜呢还有酱油。” “啧啧。” 慢悠悠说着话的韩野砸吧砸吧嘴来。 “酱油拌饭,绝了。” 路明非只是听着,嘴里已都是浓到要吐出来的酱油味了。 别说,还真想试试。 “等等。” 他反应过来。 “你都酱油拌饭了,晚上请客别就是这个吧。” “安啦安啦。” 韩野脸上是晒太阳的猫咪那样的舒适神情。 “下午,下午我肯定赚到钱。” “说好请客肯定是大餐啦。” 路明非想到了前几日自己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然后就带着网管女孩去了大排档。 他就爽朗的笑起来。 “好嘞!” “那就随便你安排咯。” “放心放心。” 韩野豪气干云。 “包在我身上。” 于是路明非便收了摊,马扎留下给韩野,自己背着包往家里走。 这一上午的红尘炼心进度真是快,路明非本已做好了慢慢来的心理准备,只是韩野的一首喀秋莎加上引起了共鸣的观众们,足足把他的养神法进度推了好大一截。 最后跟女孩换的小红花也帮了大忙,红尘炼心不是看你收到的物品有多珍贵,真个算来,没准价值连城的美玉黄金,其对于红尘炼心的帮助还远远不如女孩给的小小红花。 两者不一样的,小红花多好看啊,一拿起眼前就能出现名叫乐乐那女孩害羞的笑,还有她说要送给爸爸当生日礼物时的模样。 多好的小红花,你拿皇帝的王冠来他都不换。 只是路明非想的却是。 过两天找个机会,送给豆豆好了。 她肯定会很开心吧。 路明非想。 想着想着就笑起来。 回家放了包,去少年宫解决了午饭,一个下午在指导学员和笔墨间度过。 傍晚,也是巧了,路明非上了538一瞧,司机还是昨天那位。 可惜乘客太多,他只能站着,没法跟那位随和的司机师傅聊天,甚是遗憾。 路明非只在下车得了空,跟司机热情的打了招呼。 等他走后,司机师傅本来还因长期开车略显了疲倦的脸,瞬间煞白一片。 一双手差点都握不住了方向盘,一看手心,全是冷汗。 晚饭已在路上吃了,回到家路明非望着阁楼的向日葵定了定神,便开始了站桩。 他比昨日还更早些,毕竟待会还有个约要去赴,不好让人韩野久等了去。 收了架势,路明非去冲了个澡,换了身白短袖和嘿长裤,看着镜子里朝气蓬勃的男孩,路明非吹了声口哨。 “诺玛诺玛,谁是这世界上最帅的人。” 手机里的机械因略显无奈。 “阎罗。” 路明非就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又是哈哈的笑起来。 这也正是九州时小皇帝最羡慕他的地方。 数十年光阴,再强大的武者也老朽了去,又有哪个跟路明非似的少年心性一如往昔。 但小皇帝也心知肚明,羡慕么,有代价的。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阎罗秘密的人。 自然知晓路明非究竟付出了多少。 换成谁要依着路明非的路子再走一遭,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 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走火入魔了还能重续武道。 呵,要不然路明非十年如一日戴那青铜面具又是为何? 单纯因为好看么? 可笑。 尽管这种事路明非也不是做不出来。 但青铜面具却实在有它非戴不可的道理。 须知,九州众生眼中,阎罗的标志便是那张青铜面具。 最开始或许不是,但后来,人们每每见了阎罗,他都是以面具示人。 换言之。,只在戴青铜面具时,他方是阎罗。 086 请客 (推荐票加更) “这里!” “嘿!” “路兄弟。” 韩野远远的就在喊,活力十足的一跳一跳,脑后的马尾也跟着上下起伏。 走近了些,那个包裹在黑色长风衣里的娇小人影也见了真切,他那身衣服可真是大,足足盖住了半截小腿,衣摆随着韩野的动作起落。 此时已近午夜,街灯的光打在韩野的脸上,使得他面色更显冷白,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倒映了所有的星雨灯光,却不及这人脸上那明媚的笑。 “今天收成不错哦!” 韩野提着口袋,猫那样的得意洋洋。 路明非往里看,一瓶瓶的酒,零星见些小菜。 别看韩野身子娇小,估摸只有初中女生的程度,但他的力气实在惊人,背着个巨大的吉他不说,就此刻提着的口袋也足有他半人体积,韩野虽是用双手提着,但看他神情显然并不如何吃力。 “你该不会,今天的打赏全用来买酒了吧。” “谁说的!” 韩野据理力争。 “还买了些鸭货,豆子,茶叶蛋,烧饼。” 路明非笑了。 “你这是洗劫了小吃街啊。” “嘿嘿。” “物美价廉,量大管饱。” 说着韩野举起口袋,朝着四面八方示意。 “来一来看一看,上好的酒上好的鸭,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尝一尝咯!” 说罢他就捧着肚子哈哈哈的笑起来。 路明非也跟着笑。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豆豆、 “谁啊?” 韩野想了想。 “完全没印象。” 路明非就学着豆豆的模样抱拳。 “卖包子咯,好吃的大包子咯!” 韩野反应过来,又乐了。 “有趣,这小孩真可爱。” “啧啧,你在夸自己吗?” “喂喂,别看我长成这样,男孩子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呢!” “不要小看我哦,打起架来我可是很强的!” 韩野弯起手臂,比出健美的姿势,别说,这动作放在他身上还真赏心悦目,只是却非健美先生的肌肉和力量的美,而是年轻女孩那般青春洋溢一举一动间都有樱花香气的美。 等等这是男人,是男人啊! “路兄弟,你也带酒了啊!” 韩野很好奇。 “让我看看,嗯,居然用泥潭子装着,好古老的方式,黄酒么,绍兴花雕?” “黄酒那种跟水一样的玩意谁喝啊!” 路明非一摆手,挥斥方遒。 “也是,也是!” 韩野连连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都见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他们不约而同的说。 “真男人当然得喝。” “伏特加!” “梅子酒!” 话一出口,刚达成的惺惺相惜转瞬告破。 他们用一种“你这个叛徒”以及“给我去死吧异端”的复杂眼神盯着彼此。 “梅子酒是什么东西,那不是果汁吗!” 韩野先下一城。 “伏特加又算什么,不就是酒精兑水吗!” 路明非不甘人后。 “说酒精是什么意思啊,信不信我喷火烧死你啊异端!” “呵,你倒是先给我解释解释果汁啊,想体验下酒坛套头的美妙么混蛋!” 两人盯着彼此,别看韩野身高只到了路明非的胸口,但他的吉他大啊,背在后面这高度都超了路明非的脑袋。 一来一去,他们的气势倒是不相上下,难分高低。 正巧,两人前方就是上天桥的台阶。 “没办法了,只能用那个来捍卫伏特加的尊严了!” 韩野沉着小脸。 “啊,你若有胆话,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路明非双手抱胸。 “那么,要来了!” “开始吧!” 两人紧盯着彼此的眼。 又在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亮出各自招式。 “可恶啊,居然被你抢了先机!” 路明非抱着他出了剪刀的手失声痛忽。 “嘿嘿,先走一步!” 韩野晃了晃他的小拳头,如德胜的将军般背着手往上一跳,但又哪来的将军会做出这般日本国中女生般的动作。 假如给这人患上一身水手服和黑色长袜,韩野背着手跳上台阶的背影美好的都能直接用作青春电影的海报,那是黑夜车水马龙的城,天桥旁男孩女孩玩着剪刀石头布的游戏,优胜女孩开朗的笑像是街边小店的玉子烧,甜的让人想要轻轻咬一口。 她背着手跳上台阶,马尾和裙摆微微起落,初夏的晚风是如此温柔。 两人继续这幼稚的游戏。 但再幼稚,也得看玩的人是谁。 以路明非和韩野的脸,在天桥的台阶上你一级我一级的往上跳,来往路人飞弹不觉得幼稚,反而是露出了会心的笑。 谁的学生时代没有和同学好友在教学楼的楼梯上玩过类似的游戏呢? 如果是男生的话,尤其是和这样好看的女孩子一起,宫崎骏青春动画电影里的画面也不过如此了吧。 假如让韩野听了路人的心声,大概会抡起吉他冲过去,气急败坏的喊。 “拜托,我是男生啊!是男生啊!” 没办法,长成这样他也很苦恼,真是无奈。 终于上了天桥,韩野忽然哇的一声,张开双臂跑到了天桥中段,面对桥下奔流不息的车子街旁橘红的光以及远方隐没在黑夜中若隐若现的高楼大厦。 张开手臂的韩野哈哈哈的笑起来,又放开了声音喊。 “晚上好啊!” 落在后面的路明非看着单手提着巨大口袋却丝毫不显吃力的韩野,轻轻笑着,目光在这人的棕色大手套上停了停。 “当心扰民啊。” 路明非提醒。 “有什么关系嘛!” “这里都是车,又没有小区,吵不到人的啦!” 随手放下口袋,拉着天桥栏杆一蹦一跳的韩野回过头,冲路明非热情的招手。 “快点快点!来看呀!”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夜景而已啊。 这个人也太兴奋了吧。 路明非想着,还是站到了韩野身边。 这条马路很宽,足有二十多米,数不清的车子在桥下奔驰,像是汛期的黄河奔腾卷席。 晚风大了起来,吹动两人的发,韩野忽着气, 亮闪闪的眼带着笑意,转过头用几乎是喊的音量对路明非说。 “我喜欢这里!” “呦吼!” 他手臂一用力,撑起了身体,一翻身已是坐在了栏杆上,双腿摇摇晃晃,脚下是约三十米的高空,那里有呼啸不休的车子,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大概是活不成的。 韩野却张开手臂,左摇右晃。 这是能让交警叔叔见了血压升高的疯狂动作。 他哈哈哈的笑。 “路明非!” 他又又是喊。 “我喜欢这里啊!” PS: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前几章的芭蕾舞我大意了,抱歉写错了,已改。 打赏满五千币,加更卡+1 目前推荐加更卡:5 打赏加更卡:12 087 拐点 这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韩野提的口袋里全是伏特加。 可看这人喝酒的样子又不像。 哪个把伏特加当白开水喝的啊。 一口一瓶,还坐那么危险的地方晃着腿。 路明非也曾好奇的拿过酒瓶检查。 嗯,这个酒精度,差点就能直接点着了。 一小瓶225毫升,一口一瓶。 估计战斗民族的汉子们也就这喝法了。 路明非发现韩野有个习惯。 他在喝酒前会先吹口气。 然后就把整瓶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偶尔还会搂着路明非的肩膀说祝酒词。 比如什么“世界和平”“明天发大财”“下星期不要下雨”之类的。 路明非就默默抿着梅子酒。 他和别人不一样。 在喝酒时,路明非总是很安静。 平日里的嘻嘻哈哈也是收起。 眼中也多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我要唱歌啦!” 韩野以“神说要有光”的气势大声宣布。 他抱着都快比自己身子大的吉他,,也不调弦,也不听音,倒是豪迈的一拳拳敲起。 这人是把吉他给当鼓使了。 浑厚富有节奏的乐声响起。 在这只剩下他俩和川流不息车子的夜里。 扎着高马尾的男孩放开了嗓子。 是了,此刻的韩野无论你怎么看,都绝不会弄错。 他就是个地道的男孩。 毕竟,没一个女生能把喀秋莎唱成这般肝肠寸断。 路明非发现自己听不懂。 俄语原版的喀秋莎。 卷舌,弹舌。 韩野摇晃着他的身体。 像一株冬日寒风里盛开的水仙。 路明非继续抿着他的梅子酒。 望着天上的明月。 今晚是个好天气,月明星稀。 给天桥倒一杯。 师傅您尝尝。 再给天桥倒一杯。 小师妹真是好久不见。 最后把唇贴在了坛口,冰冷的要把人灵魂也给冻僵。 路明非想。 这深夜的风哭的可真难听。 “接着!” 吉他非来。 路明非头也不抬,仍在慢慢喝着酒,伸出的手已是稳稳将之接住。 “老兄,有没有公德心啊。” 路明非慵懒的说。 “随便乱扔东西,砸到人怎么办!” “就算没砸到人,砸到什么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果然,说白烂话已经成了我的本能。 路明非想。 跟习武一样。 “看啊!” 路明非回过头。 韩野站在了天桥的栏杆上。 已是凌晨的夜风吹的他那风衣与长发如暴风雨中海船上的旗。 韩野大笑着张开手臂。 “疯了么!” 路明非说。 他往倒在一边的口袋里看,伏特加一瓶没剩,倒是鸭货豆子这些吃食完好如初。 光喝酒一点正经饭也没吃。 真是个疯子。 路明非抿着梅子酒如是想。 “我在飞啊!” 韩野像马戏团里行走高空的表演者那般平伸手臂。 狂猛的夜风将他的身影吹的左摇右晃。 往左是天桥,摔下来滚一圈照样安好。 往又是车流,摔下去不用滚就是死亡。 他左右摇摆的身形是如此惊心动魄。 韩野却在笑。 他甚至闭上了眼。 靴子依然踏前。 一步又一步。 只要稍微偏离,哪怕一个厘米,他就将坠落深渊结束一切。 韩野还在笑。 路明非举了举酒坛。 “”敬疯子。 他说。 话一出口就淹没在了凄厉的晚风与韩野的笑里。 终于,到了尽头。 疯子睁开眼,呦吼一声,跳下了栏杆。 他红着脸,一步三晃的走向路明非。 原来这家伙早已是醉了。 “路兄弟!” “路兄弟!” 韩野打了个嗝。 又嘿嘿的笑着 “今天好开心啊。” 他说。 “好久没这么开心啦!” 最后两步,他身体一晃,直接扑向了路明非。 “自重!” 路明非大惊失色。 “老兄请自重,男男授受不亲!” 外罡强者的武道意志果然名不虚传。 就算微醺路明非还是能准确的一手抵住韩野肩膀,再搀着他靠墙坐下。 这酒鬼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嘴角的笑竟那般干净温暖,像是个酣睡的孩子。 可见鬼,谁家孩子能把伏特加当水喝。 路明非把吉他给他抱着,自己拎着酒坛在旁边坐下。 “我说老兄。” “晚上准备睡哪啊!” “睡?” 韩野迷迷糊糊的嘟囔。 “睡……睡这里!” “天桥么?” 路明非沉吟。 “我是无所谓啦,,只是影响是不是不太好。”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呢,而且,是错觉么?” 路明非还想着刚才那个路过的行人,看着自己和韩野肩并肩靠着墙坐,盯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不可回收的垃圾。 “要不回我家怎么样?” 路明非说。 良久,无人回应。 “喂,老兄!” 路明非又叫了两声。 “老兄!老兄!” 韩野抱着吉他,脑袋缩在风衣的兜帽里,靠着墙,眼睛闭起。 他的呼吸好轻好软,像极了猫。 “啧!” 路明非摇头。 “还以为多能喝呢、。?” “麻烦。” 他最后往地上倒了两杯酒。 封好潭,收拾收拾一地的酒瓶狼藉,别给环卫大爷大妈们添负担嘛。 提起口袋,再架起韩野的手臂,路明非往家里走。 “你小子,有这么重么?” 路明非说。 明明韩野体型娇小,也没几两肉,怎么扛起来这么重。 莫非这人一身的骨头都是铁打的不成。 路明非笑了笑。 “回家咯。” 他说。 “我……我还能喝!” 韩野嘟囔着。 “老师。” 路明非低头看了眼韩野冷白的小脸,几乎能用文静来形容,难以想象半小时前就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一瓶瓶的给自己灌伏特加,还做出了在悬崖边上跳芭蕾这种疯狂到不要命的事来。 相当于什么呢,你就想象某天自己家软萌可爱的小奶猫忽然来了兴致,冲到动物园里对着老虎就一阵喵喵狂叫,还呲了呲刚长出的小奶牙试图恐吓老虎令之害怕。 只能说,很有想法。 “睡吧,睡吧。” 路明非的声音很轻很轻。 “睡一觉就好啦。” 黑夜中两人在街灯下的剪影好长好长。 无论过去多少年,韩野都不会忘记和路明非初遇的那一晚。 正如有段话是这么说的。 很多时候我们人生的拐点,那次考试,那段爱情,那个毕业,那日下车。 于当时的我们而言,都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一个下午一个小时,仅此而已。 但人生的剧变,就在那平平无奇的一个瞬间发生了。 只有在你多年以后回首去看,才会惊讶的想。 假如当时自己做出另一种选择,人生或许会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韩野也是一样。 他的人生就此踏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就在这一天,这个上午,这个明媚的日头下,这条摆摊的紫阳街。 他笑着问那个少年。 “老板,你这字怎么个卖法啊?” 088 小熊女孩 日子过的很快。 那天路明非和韩野喝了酒,就算是认识了。 从那之后韩野每天也在紫阳街摆摊。 只是这人起的晚,过来时已没了好地,只能央求路明非帮忙给匀一匀。 路明非呢就教训他年轻人睡什么懒觉,下次来早点知不知道! 韩野每次都竖起三根手指赌咒发誓,态度诚恳认错良好,一副痛改前非的样。 到了第二天还是笑嘻嘻的跑来挨路明非骂。 如是三四次路明非也就懒得说他了。 他还有一套一套的道理,按韩野的话说找个能睡的地方可不容易,昨天看中的今天一过去已经被人给占了,虽说他韩野韩大侠武功盖世特别能打,但大家都是流浪的也不容易,就为了个长椅和铁皮把人揍得鼻青脸肿也说不过去。 所以了,只能一次次的找地方咯。 “你看你这累的!” “有个风水宝地你要不要?” 路明非说。 “哪啊哪啊?” “我家地板。” 说来也是有趣,那天韩野不是喝醉了么,隔天早上迷迷糊糊的醒来一看周围,陌生的房间,睁大了眼再一看,路明非擦着脸从卫生间探出头,还说了句“醒了啊,头痛不痛?” 韩野差点没跟路明非拼命。 好在一切只是他的错觉,衣服都好好的穿在身上,连手套也没摘。 真是松了口气。路明非卖出了几幅字。 换来了两个故事,一只口琴,一张明信片,还有些别的杂物。 多精贵也谈不上,但都有趣的紧。 两个故事呢,一个是齐刘海女孩自己的爱情,边说边哭,路明非默默的听,还得给两个人递纸。 为什么是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讲述者,也就是这段爱情故事的女主角,那个齐刘海的女孩。 另一个就是旁听的韩野了。 这人上午就不干活,光在那晒太阳和蹭路明非的故事听。 流眼泪了自己也不带纸,就巴巴地找路明非了。 让人头疼。 至于另外一个故事,倒是巧了。 “诶,你不就是那天那个!” 路明非指着摊位前的女孩。 “对了!小熊!” 女孩红着脸,有些害羞。 就那天在大排档,路明非请了网管女孩吃饭,隔壁桌的那对情侣。 他们还被混混刁难了,网管女孩还想往上冲来着,路明非给拦下了,后来还进了局子。 算一算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 路明非感慨。 他又问小熊女孩。 “来紫阳街买东西么?” 小熊女孩摇摇头。 “我要走了。” 她小小声的说。 “是来跟大家告别的。” 原来她很早就在紫阳街这边了,比路明非还早。 主要是卖唱,她和男友轮着来。 那天在大排档是他们刚收工,卖唱的晚上比较多嘛,人流量也大些。 白天呢也不闲着,女孩就拿自己编的手绳啊小工艺品啊来这边卖,摆个摊一天下来也能有些进项。 男友就去工地打个短工,都是力气活,哪里缺人就去哪,往往一个工地都干不到三天就得走,钱是挺多的,就是累。 所以要喝酒啊,不喝酒那腰酸背痛的真难熬。 小熊女孩又给路明非道歉,那天她男友真是太冒失了,后来还得了路明非的帮忙,这对小情侣回了家越想越是过意不去。 “那你说要走是?” 路明非问。 “钱攒够了啊!” 小熊女孩憧憬的笑了。 “我们计划着回家,就在阵子上开个小超市,他负责进货,我数学好,可以帮着收银,这样也就不用招人啦,我们两个就够了。,” 她又掰着手指给路明非算起开一家小超市要多少钱。 从房租到水电,还有这个局那个局的钱,路明非兴致勃勃的听,看得出来他们不是一拍脑袋做出的决定,是真的有过深思熟虑的商量过。 路明非就想象男孩和女孩在一天的工作后凑一起讨论未来的样子,他们会说些什么呢,小超市几点开门?谁来打扫卫生?会不会因为洗碗的问题吵起来? 想着想着就弯起了嘴角。 今天小熊女孩过来是给紫阳街的摊主们告别的,他们就要走了,在这的日子长受到摊主们的照顾,说穿了他们看一个女孩子在这摆摊也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 临走时路明非送了他们一张字,小熊女孩再三推辞,但最后还是没能拗过路明非。 无奈,她将之展开。 很简单,只有四个字。 “静待花开” 小熊女孩看了好一会,又珍而重之的收起,对路明非用力的挥挥手。 “走了啊。” 她说。 “我先祝你们小超市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路明非抱拳。 “谢谢啦!” 等女孩走远,韩野又凑上来。 “路兄弟,晚上喝酒去啊!” 真不知这人哪来的毛病,动不动就喝酒,也难怪他没钱到睡大街,歌是唱的不错,打赏也多,但架不住往死里喝啊,哪天来个人跟路明非说韩野醉死在街上他也一点都不奇怪。 “行,我去叫个人。” 路明非说。 晚上站了桩,路明非和韩野碰头,他给带着径直去了网吧。 “忙着呢?” 路明非悄悄柜台。 女孩戴着巨大的耳麦,苍白的手指粗暴的敲打键盘。 过了会,一局劲舞团结束,耳麦里是海潮般的欢呼,女孩将之摘下挂在脖子上,回过头。先是看了眼路明非,目光又往东张西望的韩野那瞧了瞧。 笑了。 “眼光不错。” 她趴在柜台上,熟练的咬住烟,压低了声音调笑。 “怎么,带女朋友来给姐掌掌眼么?” “别,什么女朋友!” 路明非面不改色,拿出了堪比谍战片特约演员的水准。 “这是男的!” “咳咳!” 网管女孩差点没呛死。 “怎么了?” 韩野好奇的凑过来。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 你是狗吗,都什么直觉啊! 路明非和蔼的笑着。 “看你的游戏去!” “很快就好,要走了叫你!” “哦哦。” 韩野就去了大厅,站人家后面看起了名侦探柯南。 等等,怎么老有人在网吧看动漫啊。 “不开玩笑。” 路明非说。 “晚上出去么,我请客。” 网管女孩缓了过来。 听了路明非的话,她又噗嗤笑出了声。 “小弟弟。” 她吐了口烟,将那张因长久不见阳光而显得死白的脸变得朦胧。 “你以为我是你什么人!” “想叫就能叫出去?” “别搞错了。” 她摆摆手,挥散了烟。 朦胧的眉眼显出灵力丰瑞的模样来。 “上网给钱,不上就走。” “浪费老娘时间。” 089 叔叔 (为推荐票加更) 门口的帘子一阵哗啦啦的响。 路明非和韩野狼狈的逃出。 身后是拿着鸡毛掸子的网管女孩。 “给我好好看书去!” 她叉着腰喊。 “再来网吧,老娘揍死你。” 韩野心有余悸的凑到路明非耳边。 “这就是你姐?” “好凶啊。” 路明非想到那条紫色万代,苦着脸解释。 “她今天可能心情不好吧,女孩子嘛,都能理解的。” “哦哦。” 韩野应着,又好奇的问。 “为什么女孩子会心情不好啊?” 路明非张了张嘴,敲了这人脑门一记。 “小孩子管那么多!” “很痛诶!” 韩野捂着脑门可怜兮兮。 “走了走了。” 路明非揽过韩野肩膀。 “喝酒去么!” 这人又一下子兴奋起来。 “嗯,喝酒喝酒。” ““好诶!” 网吧柜台,女孩定定的看了会门口,她放下鸡毛掸子,轻轻笑了下。 “要好好读书啊。” 粗暴的拉开抽屉,钥匙卡片稀里哗啦响成一片。 女孩拿起白色的药瓶,旋开,倒了一把熟练服下,顺手抄起喝了半瓶的冰红茶,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完。 “别扔,别扔。” 长毛笑嘻嘻的一张脸,不知道多久没洗的头发油腻腻的,让人看一眼就想转过头去。 “瓶子不要吧,给我。” “脏死了。” 女孩冷冷的看着他,随手把空瓶扔进了垃圾桶。 “多好的瓶子啊!” 长毛就要去捡。 啪的一声。 鸡毛掸子狠狠的打在长毛的手上。 这人吃痛,触电似的收回手。 “谁让你捡了!” 女孩说。 “嘿嘿。” 长毛抱着手,缩起身子低下头,躲着女孩的目光,只是一味的笑。 “她死了。” 女孩说。 长毛像是踩了尾巴的猫那样抬头。 惊恐又绝望的看了眼网管女孩。 好似是想到了什么。 那眼中海潮似的难过一瞬间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平和。 死一般的平和。 “小雅,没死。” 他低低的说。 “小雅,没死。” “嘿嘿。” “没死。” 长毛在地上撑了几下,吃力的站起,拖着身体走向大厅,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位置,瘦削的躯体嵌进了椅子里,他又一动不动的盯起了聊天界面,那上面有很久之前的签名。 此刻的长毛根本就不像是个人,更像是教堂中椅子上魔鬼或者天使的浮雕,看上去惟妙惟肖,但终究只是死物。 传说商朝末期有个臣子叫比干,因纣王为取悦妲己而剜出了这人的心。 比干竟神奇的没有死,活了下来,他踉踉跄跄的走到街上,问了个卖无心菜的老妇人。 “菜无心可活,若人无心呢?” 那老妇人就说。 “人无心自然得死。” 于是比干就死了。 长毛也是这样的。 这个人的心大概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死了。 “你认识他么?” 柜台,一个长相白净的男人问女孩。 他是说长毛。 “谁认识那种烂人!” 女孩抽着烟。 “怎么说都不听,没救了。” “老娘才懒得管他!” 白净男人笑了笑。 “谢谢你昨晚的泡面,帮大忙了。” 男人说。 “要过期了,不给你也是丢垃圾桶的玩意,爱吃吃不吃滚。” 女孩不耐烦。 她瞥见这男人的手。 “你这皮肤病不去医院看看么?” 男人腼腆的笑了笑。 “过几天吧,现在忙,要赶画稿,那边催的急。” “稿子?” 女孩念着。 “你是,画画的?” 白净男人笑容温和。 “嗯,不入流的艺术家。” 他又恢复了腼腆的笑。 “说什么艺术家,都是我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有梦想是好事嘛。” 女孩安慰他。 “很忙,美术的话,要个助手么?” 去见了网管女孩后又过了几日。 那晚尽管狼狈,路明非却也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网管女孩什么性格他多少心中有数。 路明非不认为自己有着日本动漫男主那般的口才,巴拉巴拉的就能感化反派世界和平。 人家的过往那样深重那样残酷,你随便说两句就放下啦,开什么玩笑。 显然,网管女孩就是这样的人。 也不是路明非不想帮她。 说穿了还是网管女孩不肯放过自己。 她把自己困住了,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 每个人都在找一个出口,女孩也是。 路明非就想着偶尔去找这人喝喝酒吧。 多哭一哭,就好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嘛,他又不是心理医生,打架还行,给人解心结什么的真是无力。 这个上午路明非和往常一样摆着摊。 韩野晒着太阳,脸上盖着大大的草帽,嘴角是懒洋洋的笑。 路明非看了眼,摇摇头。 “没救了,埋了吧。” 他叹气。 “诶,那个是?” 路明非盯着一个男人的背影。 正巧,那个男人也转过头,他手里拿着款式高端的表,但再紫阳街还能有什么好货,不用想都知道那玩意肯定是高仿。 男人见到了路明非,一个没拿稳,那块表砸在了地上,老板眼一亮,又摆出恶狠狠的脸来。 他这边正要开骂,不远的卖字摊子的路明非就喊了。 “叔叔!” “呵,明……明非啊!” 叔叔的笑堪比出轨男人被妻子捉奸在床。 真的好想去死啊。 高仿表老板对路明非招呼着。 “认识啊。” “嗯,我叔叔。” “哦哦。” 老板点点头,叔叔很是窘迫的看那块摔花的表,心里寻思着要赔多少。 老板奇怪的看他一眼。 “还不过去,小路等着呢。” “小路?” “路明非啊,不是你侄子么?” 说道这老板又是笑了。 “这孩子可真好,嘴甜手脚还麻利,你们家怎么教的啊。” 叔叔客气了两句,心里还想着老板的话,嘴甜手脚麻利,说的还是那个耷拉脑袋一脸衰相的路明非么? “那这表?” “小事小事,不值几个钱。” 看着老板风轻云淡的样,叔叔又想起不久前还是这人信誓旦旦的说没有三百别想买,进货价都399了,卖三百那是赔本价。 “行行,走了哈,您忙着。” 叔叔好一阵点头哈腰,没办法,在公司里习惯了。 磨蹭到摊子前。 “明非你怎么在这啊?” 叔叔搓着手,这本来只是想买块高仿的表冲冲门面,没想到还碰到了他的侄子,这让一向好面子的叔叔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可没忘记路明非是要出国的人,要是这小子以后见了人提起叔叔就说了今天这事,他这老脸也不用药了。 090 送信 中午路明非和叔叔吃了顿饭,也带上了韩野。 他这段时间再外住,说是离家出走也并不恰当,那日和酒德麻衣定下老井巷的房子后路明非就想给叔叔家打电话。 可惜他盯了手机屏幕半天,愣是没想起具体的号码。 但还有诺玛啊,这位人工智能直接找到了叔叔家的座机打了过去,听着嘟嘟嘟的声音等待接听,路明非准备了多套腹稿,无论接电话的是叔叔婶婶亦或胖表弟,他都能风轻云淡的应对。 提到胖表弟就想起小魔鬼,两人名字一样呢。 只是如今再想起叔叔家住同一个房间的那个人,路明非怎么都无法将之和路鸣泽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印象已经固定了。 路鸣泽啊,这样的三个字就该配上玫瑰与月季的芬芳,在寂静的夜晚那孤独的月下独立,全世界都要为他恭敬俯首,那个男孩就静静站在世界之外冷眼旁观,身穿一丝不苟的黑色西服与白手套,庄严的像是随时准备赴一场葬礼。 谁的葬礼呢? 或许,是这个世界。 这就是路鸣泽了。 所以,在如今路明非的印象里,胖表弟就是胖表弟,提到路鸣泽,还得是那个会怼自己这个哥哥温柔微笑的小魔鬼。 可惜,给叔叔家的电话还是没有打通。 但总不能一声不吭的走,也太失礼了。 于是路明非给叔叔家寄了信,拜托诺玛安排人送达。 传奇屠龙者的校长先生不是说了么,诺玛能解决他生活上的所有琐事。 果然诺玛就是诺玛,半小时不到就有人上门取件,而且这位小哥一看就十分可靠。 再过半小时,诺玛就给了信件已送达的信息,同时附上一张叔叔一家三口与身高一米九浑身肌肉光头壮汉的美好合照。 你看叔叔婶婶笑的多开心。 嗯你问那壮汉是谁? 当然是送信件的快递员啦,听诺玛说似乎还担着卡塞尔校工的职务。 古人说得好嘛,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别看这位兄弟体型魁梧气质彪悍,,哦虎口那似乎还有老茧,一看就是常年把玩枪械的好手。 千万不能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就是个危险的暴力份子。 太天真了! 太草率了! 太武断了! 人家退役了好吧! 再说了,这样一位精通手枪军刺冲锋枪,掌握了徒手格斗以及美军09版地雷排布要点等尖端技能,且曾有单人击毙三名恐怖分子的亮眼战绩的校工负责运输信件。 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不客气的说,就算中东的大胡子们开着坦克操着火箭筒要来抢夺路明非的信件,我们优秀且敬业的校工先生都能以标准的战术动作规避子弹,且在呼叫救援的同时就地利用岩体进行躲避,用他的生命和躯体保卫信件的安全。 什么!你说一封信而已不至于! 呵呵,太天真了! 也不想想这是谁的信! 那可是卡塞尔唯二S级人员阎罗先生的信件啊! 里面没准就有关于龙类和混血种最高的机密呢? 哪怕流传出一个字都是对混血种世界的颠覆与亵渎! 校工先生正是充分领会了组织所赋予他的神圣使命,方才以护送核弹发送密码的态度在短短半小时内连闯十二个红灯冲到了叔叔家的小区。 那真是令人此生难忘的场面。 叔叔敢用他那为数不多的头发保证。 当时他们还在吃完饭,聊着胖表弟那青春偶像剧男主一般的校园生活,主要是胖表弟在说,婶婶笑着夸奖,叔叔默默吃饭,。 然后他们就来了。 一辆,嗯,那玩意是防爆车吧。 就偶尔能在银行门口看到有武警叔叔保护的车子。 等等,后面那些是什么? 怎么还闪光的? 哦,是警车啊。 趴在窗口的叔叔婶婶和胖表弟一脸茫然。 不知怎的,他们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开头的防爆车怎么进咱小区了啊。 还停咱楼下了。 里面出来那一脸横肉的家伙什么玩意,银行劫匪么? 等等,他怎么上楼了? 叔叔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仿佛能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 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耳边。 然后,门响了。 三个人身子同时一抖。 胖表弟以不符合他身材的敏捷迅速窜到了婶婶背后。 婶婶用令人惊叹的力量把叔叔拉到身前。 以上种种只在眨眼间便是完成。 等叔叔反应过来,三人的变形已经结束了。 这时候假如路明非在,就得给叔叔配音了。 “我来组成头部!” 看看,多完美的白烂话啊! 可惜了,想必此刻的叔叔大抵是笑不出的。 认真地,他只想哭。 门还在响。 外面那家伙还懂得敲门,可真有礼貌。 叔叔想。 他深呼吸,给自己反复的做心理建设,思考着进厨房拿把菜刀的可行性。 但见鬼,门框的墙怎么都在落灰了! 路明非在肯定又得说了。 “大侠敲门不是您这么敲的啊,严谨点说,您这叫拆。” 但还是那句话,叔叔只想哭。 伴随一声巨响,门开了。 而且开的很彻底,整个下来了。 叔叔三人瞪着眼,张着嘴,一动不动。 劫匪先生摸着光头,那双满是杀气的眼迅速扫视房间。 确定只有叔叔三人后,他吐出一口气,换上银行窗口小姐那般得体的笑。 “很抱歉,我还以为您家里出了意外,不得已采用了必要措施。” 叔叔真的好想说一句。 “不不不您客气了,什么叫意外啊,您就是最大的意外好吧!” 但很可惜,腿软的叔叔显然是说不出口的。 “来吧,我们抓紧时间。” 劫匪先生进了门。 “你们国家的警察还在后面,我不能让他们久等。” 胖表弟已经在掉眼泪了。 听听,听听,这都人话么! 您也知道后面有警察啊! 这是赶着临死前做一票好投胎怎么着啊。 就在叔叔三人胆战心惊的注释中,暴徒先生干净利落的伸手入怀中掏出了…… 吾命休矣! 哦不,那不是枪。 叔叔三人眨了眨眼。 似乎……是一封信。 看啊,那信封上还写着。 “致亲爱的叔叔。” 三人看着彼此,一脸“我还没睡醒吧”“我一定没睡醒吧”的表情。 但他们终于还是坐到了桌前,在自称是卡塞尔校工的劫匪兼暴徒先生以及十几名警察叔叔的围观下,拆开了信。 内容很简单,就是路明非说了说他的近况,租了个房子好好复习,也有钱,能很好的照顾自己,希望叔叔婶婶不要担心。 不担心,不担心,我们哪敢担心啊哈哈哈! 叔叔三人正着反着把这封信看了三遍,那架势堪比狂信徒瞻仰圣经,中学生拜读名著。 091 终年男人 不开玩笑,胖表弟敢拿他单身一辈子发誓,上星期背岳阳楼记都没这时读他那表哥的家书来的认真。 笑话,要是他那语文老师一身肌肉还长着一张游戏里雇佣兵和杀手专用的脸,然后什么也不做就笑眯眯的盯着你看,那是死都要先把书背了再死啊! 最终快递员先生和他们拍了张兆,并且友好的提醒他们要开心的笑,都把眼泪擦一擦。 临走了还贴心的给解释,说不要担心他的同事会很快赶来负责维修坏掉的大门。 叔叔脸都白了,你的同事,这是从中东坐战斗机过来吗,这位好汉我们只是坏了一扇门而已当真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呐! 他和警察一走,婶婶就在家里抱着胖表弟哭了起来, 路明非是不敢说的,那小子出息了,万一被听到了找个快递员过来怎么办。 婶婶就指着叔叔稀里哗啦的骂,凳子也不要了就坐在地上,胖表弟还在抖呢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这是心虚。 这几天还暗暗的跟人传路明非的糗事来着,虽然那天演讲后路明非的迷妹多了些,传播的糗事也没人信了,但假如呢,假如还是被路明非听到了呢。 经了这么一遭,在他们眼中,路明非哪里是出国留学了啊,他分明就是加入什么秘密组织了吧,就电影里穿着黑风衣一边掏枪一边说“我赌你枪里没有子弹”的那种。 信里路明非写了老井巷的地址,方便叔叔他们过来坐坐,但叔叔他们明显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不敢坐不敢坐,真不敢坐。 只是没想到,叔叔不过是来紫阳街淘个高仿表,还能碰到了路明非。 这可真是,缘分啊。 见路明非在摆摊,叔叔还在心里想呢,秘密组织就是秘密组织啊,培养新成员的方式就是与众不同,这就叫大隐隐于市了吧,他懂他懂,小说里都这么写。 这要换以前,就路明非那衰样,哪怕来十个劫匪上门来给他家换马桶圈,叔叔都只当他们卡塞尔的校风独树一帜与众不同。 可现在的路明非不一样了啊。 自从他同意了卡塞尔的入学申请后,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 别人或许还只是怀疑,但叔叔什么人,和路明非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能看不出么? 从前啊路明非多少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婶婶让他买《最小说》就去买,训他呢就耷拉脑袋听,好东西给路鸣泽呢也没反应,看起来好像很逆来顺受的样子。 说到底,只是路明非下意识的眷恋这个家罢了。 他就像是无边大海上的一面小舢板,这个世界就是陆地。 小舢板又破又烂,和陆地的联系只有一根头发丝那么粗的绳子,这根绳呢就是叔叔家是兰高中陈雯雯还有星际的集合。 日本动漫里经常出现一个词,叫做羁绊。 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啊,像是绳子一样连在一起,你绊我我绊你。 但路明非和这个世界全部的关系加一起,就头发丝那么粗。 如果再不小心的维系和叔叔一家的关系。 路明非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啊。 但现在不同了。 叔叔不知道路明非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这孩子的眼神变了。 他有了某些更加值得眷恋的宝物。 也正因此他变得坦然。 叔叔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他是想和路明非好好谈谈的。 可是谈什么呢? 替婶婶道歉么? 但,那就是生活啊。 童话都在公主和王子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后戛然而止。 因为后面真没什么好写的了。 你要看四十岁的公主每天都跟王子抱怨隔壁国家的公主又买了新的手势,谁谁谁又去环游世界么? 或者王子因无力开拓并且每天听大臣扯皮而心烦意乱,下班了又不敢回家只能蹲在门口一根根的抽烟么? 鬼才喜欢看这种故事。 可这就是生活啊。 不好不坏,勉勉强强,反正就这么过呗。 午饭时叔叔挑的饭店,中等档次,到一半叔叔说着“上个厕所你们好好吃”开门去了,路明非哪里看不出来他这是要去买单。 他也没抢,有诺玛呢,安排下去买个单还用出面。 等叔叔回来那脸上的尴尬真是藏都藏不住,几次看着路明非欲言又止,本来想装一把长辈的威严,到了前台一问单早就买好了。 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叔叔就在那一杯一杯的喝酒,一张脸很快通红,或许成年人就这样,很多话很多道理大家都明白就是说不出,矫情也好倔强也好尊严也好,没办法的。 到后来韩野还没最呢,叔叔先醉了。 “那个,韩……韩小姐。” 叔叔对路明非说。路明非一把捂住脸。 叔叔我是明非啊! 而且韩野是男的啊!早介绍过了吧!他是男的啊! 真累人。 路明非心想。 再这么下去,他都快要把韩野看成女孩了。 “来!” 叔叔是一点都不尴尬。 “跟叔叔出来!” “叔叔……有话跟你说!” 叼着瓶老村长的韩野转过脸,无辜的看路明非。 “去吧去吧。” 路明非比着口型。 “好嘞!” 看得出来韩野还很清醒,他跨过一地的酒瓶子扶起了叔叔,尽管这人喝醉了吧死沉死沉,但韩野力气大啊,担着两个人的重量走棋路来那还是稳稳当当,一边走还一边搭话。 “慢点啊叔,别吐,千万别吐!” “放……放心丫头!” 叔叔豪迈的一挥手。 “我要吐也不吐你身上!” 韩野悲呼。 “叔,我是男的啊!” “哦,哦!” 叔叔点着头。 “你是南方人啊!” “明非也是南方人!” “真巧哈。” 路明非已捂着嘴笑起来。 这样的叔叔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往常在家里,有婶婶看着,给叔叔十个胆他也不敢醉,就算喝酒顶多就是小酌几杯,然后摇头晃脑的品。 是有心事么? 路明非想。 出人意料,回来竟是韩野一个人。 他进门时还挠着头,见了路明非不说话,先在那傻笑。 “怎么了?” “这……这个。” 他小媳妇似的挪过来,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红色票子。 路明非扬了扬眉。 “得三千了吧。” “三千六。” 韩野说。 “唷,发财了啊,哪来的钱?” 路明非打趣他。 “老兄终于下定决心了么?” “你叔的。” 路明非收起了笑。 “他可真奇怪。” 韩野挠着脑袋。 “有钱也不直接给你,还绕了一圈,让我转交。” “这样啊。” 路明非看着一叠红票子。 “他还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啊……” 韩野想着。 “就是让我多多照顾你,还说你不懂事,有什么没做好什么冲动的地方别生气,都跟他说,他来……” 韩野越说就越是皱眉。 “怎么,哪里不对劲呢?” 路明非已捂着肚子笑成一团。 “不是我说你啊韩兄弟!” “不考虑做个整容手术么!” 像是生怕路明非追上来,给了钱叔叔就出门拦了出租,找个地而自己坐着醒酒去了。 路明非收好了这三千六,用大概是不会用的,少年宫支取的工资足够开销了,网管女孩给的那两千还原封不动放着呢。 说来也是奇了,以前上学呢成天为十块钱的网费发愁,现在手头的钱够用了倒是一个个上赶着给他送,送了呢路明非自己还不用。 这人啊,就是贱。 到少年宫已是两点,他这个总教头偶尔晚到一次也没人说什么,但路明非得为他的学生负责啊,今天他就决定加练了,有一个算一个不到七点不许走。 只是到了地方,还没等宣布,老王先上来了。 “老师。” 他说。 “有一通你的跨国电话。” 092 路痴的老唐 “举很久了诶,该你了。” “还有三十秒,别想耍赖。” 路明非指着表。 “怎么这样!” 韩野无力的悲鸣。 此刻两人正站在机场出站口,周围是同样接机的人们,韩野双手举着个三人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欢迎回家,老唐!”。 这玩意自然是诺玛帮忙弄的,路明非说了他的要求,很简单,就是醒目。 前天终于来了跨国电话,路明非打回去一听,不是老唐还是哪个。 也不知这人都经历了什么,声音虚的跟路明非当年通宵三天三夜了一样,在电话里喊着“非非”听起来跟哭似的,真是让人感慨。 路明非感慨的差点笑出了声。 实在不能怪他没有兄弟义气,主要是一想到老唐那张喜感的脸带上一双黑眼圈,真的很难忍住啊。 因为电话里说不方便,嗯其实真实原因是跨国话费太贵老唐那个心疼,太具体的情况他也没说,就讲了讲过几天要来一趟中国,说是出差,希望路明非能江湖救急过来接趟机。 “话说你那朋友靠不靠谱啊。” 韩野双手枕在脑后,叼着咖啡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 “不是说都二十多岁了么,还叫人来接机,真让人不放心。” “话不能这么说嘛。” 路明非单手举着牌子,看呆了一旁同来接机的女孩,心想这小弟弟力气这么大么,那么大牌子一只手就举起来了,人也好帅,又阳光又有气质,她是越看眼睛越亮。 可等她注意到路明非身边的韩野,目光就黯淡了,默默叹了口气,又是失恋的一天,吃火锅,回去就吃火锅。 “老唐他路痴的,又第一次来中国,没人帮忙待会给人贩子拐跑了怎么办,多危险啊。” “有道理。” 韩野小朋友似的玩着棒棒糖,一会左边嘴巴鼓起来,一会右边嘴巴鼓起来,不亦乐乎。 “等等!” 韩野嘎嘣一下咬碎了糖。 但他也顾不上这阿尔卑斯了。 “你说你那朋友路痴!” “是啊。” “那,路痴有多严重?” 路明非也睁大眼。 “该不会……” “出站口都找不到吧!” 半小时后,韩野与路明非依旧站在原地,周围空空如也,他们孤零零的身影就像晚秋荒野上两颗苟延残喘的树。 缓缓转头,彼此对视,都是看到了同样深沉的凝重。 “果然!” “出站口都找不到啊!” 某个长相喜感的男人盯着墙上的指示牌若有所思。 这东西我好像不久前见过。 他想。 啊,又绕回来了么!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男人抬头看向喇叭。 “请旅客老唐站在原地,请旅客老唐站在原地!” “您的好友路明非已来找您!” 他眨眨眼。 “非非!” 当然,路明非跑进来找人明显不现实,还是请了诺玛帮忙,机场地勤的一个小领导出了面,安排了一队保安进去找人。 “哇!” 韩野满脸惊叹。 “你原来是什么隐世家族的大少爷吗!” 路明非黑着脸。 “没事给我少看小说。” 地勤的领导走来,经过路明非身边时不着痕迹的开口。 “执行部部长托我向您问好,尊敬的S级专员先生。” 两人目光交汇,制服笔挺一副精英做派的领导微微点头,含笑离去。 卡塞尔的人么? 路明非想。 这学校,有意思。 回过神来,就见了韩野一脸果然如此吧的表情。 “刚才那人……” “我知道我知道。” 韩野连连点头,骄傲的脸上像是写着“你不用说我都懂”这些字。 “不。” 路明非黑着脸。 “我觉得你不懂。” 这时,几个保安领着个男人走来。 “非非!” 还没到呢,那人先打上了招呼。 “老兄你这是把路痴天赋点满了啊!” “没办法,生下来就这样。” 老唐尴尬的赔笑。 真奇怪,不是说网友线下见面都会很尴尬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 老唐还偷偷查了网友见面都有哪些要点。 路明非也做了差不多的笔记。 可所有的准备在真的见面后都是宣告白费了力气。 他们一碰面就能毫无隔阂的聊天吹牛,一如多年不见久别重逢的老友。 真是奇怪。 韩野狐疑的看看路明非,又看看老唐。 这两人真第一次见么? 怎么看都不像啊。 “这位想必就是弟妹了吧!” 老唐热情的与韩野握手。 路明非痛苦的闭上眼。 “我是男的啊!” 韩野悲愤的天上都要飘雪了。 “男的啊!” 老唐眨眨眼,又拿出他多年生死间游走的眼力打量韩野,眯起的眼中散发严肃的寒芒。 只是这眼是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你是男的!” “如假包换!” 此时,两人的手已握到了一起。 韩野面色倏忽剧变。 如同小孩不经意触碰了咕咚咕咚刚烧开的水壶那般抽回手。 不! 是烙铁!是岩浆! 甚至他整个人都夸张的往后跳开。 只是看韩野的反应,便让人心生好奇,这人那棕色手套下的皮肤是否已起了触目惊心的水泡,否则怎会这般夸张。 老唐还保持着握手的姿势,如同被美杜莎看了一眼就石化了的倒霉蛋,他正摇到一半呢,这位好看的男孩就像是寻常女生见了蜘蛛蟑螂那样抽回了手,就留下他一个。 不得不说,好尴尬啊。 路明非看着已躲到自己身后的韩野,探口气。 “老兄,收一收你的王之力吧!” “不……不好意思。!” 韩野像是刚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躲在路明非身后冲他吐了吐舌头。 只是这人仍躲避着老唐,不敢去看。 眼底还藏着些许散不开的心有余悸。 刚才……究竟是? 他想。 “别放心上!” 路明非安慰着还有些手足无措的老唐。 “他就这样,间歇性犯病。” “这还是没喝酒呢,等他醉了你再看,啧啧,都能冲到高速上跳探戈你信不信。” “喝酒?” 老唐看着韩野那张干净清秀的脸,嫩的像是能一把掐出蜜来。 他不犹瞪大了眼。 “这位……兄弟,怎么看都不像喝酒的人吧。” 好险,差点说成姐妹了。 老唐想。 “怎么不会啊!” 路明非揉着韩野的脑袋,可惜扎了马尾,否则手感更好。 韩野跟被强制洗澡的猫那样龇牙咧嘴,双手试图反抗,但任凭他力气再大也是奈何不了路明非,,只能无力的承受下这一切。 “这家伙啊,” 路明非嫌弃的说。 “还一瓶瓶的给自己灌伏特加呢!” 093 畏惧 “伏……伏特加!” 老唐感觉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 韩野狂灌伏特加。 这让他想起了什么呢。 就堪比那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唐玄奘温酒斩华雄。 这世界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不说他了。” 路民非放开韩野,接过老唐的旅行箱帮忙推着,在前领路。 “今天你第一次来中国吧?” “嗯嗯!” 老唐东张西望,喜感的脸上满是赞叹。 “哇,国内发展真快啊,可比纽约发达多了。” “这样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我还以为国外很先进呢。” “先进什么啊。” 老唐撇撇嘴。 “都几十年的老建筑了,也没怎么翻新,怎么和你们比。” “还有啊,那公共卫生。” 老唐说道这里就一言难尽。 “怎么了?” 路明非问。 “嗯,举个例子。” “那边的地铁,椅子下都有流浪汉睡觉你知道么!” 路明非睁大眼。 “难以想象。” 他们已出了飞机场,站在出租上车口,路明非跟司机打了声招呼,往后车厢放了老唐的行李。 回到车上,韩野已在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盯着正前方目不斜视。 路明非余光扫了他一眼。 又是对老唐笑着说。 “这几天干嘛呢,人都找不到,啧啧,看这黑眼圈,听说国外很开放啊,你该不会!” “没有没有!” 老唐窘迫的摆手。 “就我这脸,一去酒吧姑娘们都以为咱是来说脱口秀的,开放也得看脸啊。” “说道这黑眼圈。” 老唐无精打采的叹气。 “也不知怎么了,最近老是做噩梦。” “噩梦?” “就睡着了感觉有人在叫我。” “每天晚上都这样。” “醒了又什么都记不得。” “但很诡异啊。” 老唐阴沉一张脸。 “非非,我跟你说你帮我看看啊。” “就每次醒来,枕头都湿透了是怎么回事。” 路明非沉吟。 “口水么?” 老唐脸一红。 “是冷汗啦。” 其实他没说的是,冷汗只是一部分,而且是很小的一部分。 更多的,是眼泪。 已经快半个月了。 每次噩梦醒来,他的眼泪都浸湿了枕头。 但说是冷汗还勉强能理解,可眼泪的话,连老唐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他没说出口主要也怕路明非多想,以为自己其实是什么怪人。 老唐知道的,这个世界没表面那么平和。 暗地里存在着一些超乎常理的怪人。 他在猎人网站里看到过很多类似的帖子。 但很快就被删了,老唐也就是时间长了,偶尔碰上几次。 而且他自己,似乎也有些奇怪。 半个月前他在猎人网站接了个任务,跟团下了某不知名法老的墓葬,老唐自己是糊里糊涂的,反正下去二十个人,最后就他一个出来。 任务是完成了。 只是自那之后,噩梦也越来越严重。 现在法老啊金字塔啊老唐听到就头疼,反正短时间是不敢去了。 正好中国这边有个任务,他也看到了非非的留言,想了想,便动了身,就当散心了。 “话说老兄这次呆多久。” “签证是批了一个月,具体的还得看工作安排,他们说是三天后来接我,这几天就全靠你了啊非非!” “好说好说!” 路明非笑容灿烂。 “对了他们有没有说要带你去哪?” “去哪?” 老唐也没多想,直接脱口而出。 “好像是三峡,水质考察什么的。” “三峡。” 路明非眉心一阵悸动。 武者直觉,心血来潮。 他面上不显,只是心中暗暗的记下。 三峡,三峡。 几人在如海商超下了车。 “先买点吃的,薯片可乐什么的,等会直接去我住的地方。” “随你安排,指挥官大人。。” “很好,我的士兵。” 两人嘻嘻哈哈的勾肩搭背。 韩野慢了一步,且有意无意的躲在了路明非的身侧。 他有些没听懂路明非两人说的话,什么指挥官什么士兵,某种接头的暗语么,类似“天王盖地虎,打到小松鼠”这累的黑话切口。 他忽然就在想啊。 这两人真的第一次见面么,一点都不像啊。 三人胃口都很大,一个酒鬼一个武者,加上老唐一个常年生死间游走的猎人,采购的份量自然就上了去。 蓝色制服的导购欲言又止,她看着三个大男孩人手一辆推车大肆扫货,蝗虫过境般片甲不留,这动静,说是过来洗劫的她都信。 导购都准备叫保安了。 好在虚惊一场,他们最后还是付了钱,没有掏出把沙漠之鹰说“识相的举起手,这些薯片辣条都是我们的啦”这样彪悍的话。 “我来我来!” “别,助手,哪能让你个客人付钱!” 路明非和老唐争了争,最后还是老唐败下阵来。 “好吧,听你的,都听你的。” 老唐苦着脸甩手。 “话说非非你手劲好大啊,怎么练的,真是看不出。” 路明非得意洋洋。 “哼哼,老夫我可是地道的习武之人,打遍天下无敌手,镇压一个时代不在话下!” “哇,佩服佩服!” 采购的食物足足装了两大口袋,半人那么高,韩野上去一手一个就要提起来。 “老唐,帮个忙,提一个。” 路明非付着钱。 “好嘞!” 他笑嘻嘻的小跑上去,近了还对韩野露出友好的笑。 老唐其实挺敏感的,或许是一个人孤独的生活久了养成了习惯,他能模糊的感觉到别人对他的态度好坏。 所以从刚才起他就在想,这韩野是怎么了,他似乎从这个好看的男孩子身上感觉到了,害怕。 韩野在怕自己。 老唐真不懂,他一个每天混吃等死的废物有什么好怕的。 或许今天是韩野的特殊日子吧。 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 这是男孩子!男孩子! 老唐心虚的咳嗽两声。 但在他靠近前,韩野已逃也似的提着口袋走到了门口。 好尴尬啊。 老唐想。 是我作为猎人的杀气被发现了么? 他叹了口气,手指穿过口袋,往上一提。 好……好重! 老唐连忙用上双手,差点没给洒出来。 他狼狈的提着口袋,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这要是洒一地那可就要笑死人了。 一抬头,就见那个好看的韩野正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是嫌弃我力气小么? 老唐想。 他又仔细看了看韩野手上的口袋。 比自己的都大。 真丢脸啊。 PS:接下来就收尾了,很快很快,给追更的朋友道声歉,这本书开始也是青铜与火的尼伯龙根,但剧情会和原著很不一样。 以后多更些吧,如果一天能有八千字的话体验大概会好一点。 最后求一下月票和推荐票,接下来就收尾了,前面的内容基本都能用上。 祝所有人都能享受独处,无惧风雨流言,做自己的英雄。 094 朋友 “很重么?” 路明非接过口袋,掂了掂。 “可以啊非非!” 老唐瞪大眼。 “你说的习武,这么厉害么!” “当然。” 路明非嘻嘻笑着。 “想学,想学我教你啊。” 出了超市,走了不到一公里,就是老井巷。 大爷加的狗正趴在墙角晒着太阳。 路明非眼一亮,他拨了根火腿肠。 “看着啊,这狗跟我可亲了。” 三人靠近。 黄狗突然站起,抖了抖耳朵。 “百岁!” 路明非自信的摇晃火腿肠。 黄狗呜咽一声,夹着尾巴逃了。 他的笑容逐渐僵硬,默默咬了口火腿肠。 “不好意思啊,非非。” “嗯?” “那条狗。” 老唐脸上有一瞬的落寞。 “也不知道怎么了,小猫小狗都挺怕我的。” “刚才也是,因为我靠近了,它才逃的,跟你没关系。” “还有这事。” 路明非凝眉沉思。 “那……对蚊子管用么?” “没……没试过。” “这事商机啊我跟你说!” 路明非眉飞色舞的搭上老唐肩膀。 “南方蚊子多,蟑螂多,这叫什么,这就叫市场!” “以后呢咱们开个公司,就专门灭杀蚊虫鼠蚁,那么大一个市场摆着呢,肯定不用担心业务量的问题!” “对了,还有白蚁!” 路明非更来劲了。 “你知道吧,我们这的古镇有很多上了年头的木头房子,就维护每年都得往里扔好几百万,其中一个呢就是防白蚁,如果你这特殊体质真那么管用,我们也不多收钱,几百万太多了,几十万也好啊,谁还能跟我们竞争。” “几……几十万!” 老唐一双眼都快变成金币了。 哈哈当然是夸张了正常人谁能双眼放金光啊。 不过老唐心动了那是肯定的。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好吧。 甚至老唐觉得上辈子,上上辈子自己都没见过。 几十万! 这能买多少热狗啊! 老唐畅享着无限供应热狗可乐的日子。 那不就天堂么! “老兄,几十万呢,你准备怎么花!” 路明非以皇帝指点江山的气势说。 “买……买一车的热狗!” 老唐声音都是抖的。 “热狗啊。” “品味不赖!” “嘿嘿,非非你呢。” “那肯定是……” 路明非手一挥,又愣住了。 是啊,如果有几十万,他会做什么呢? 别墅么?别说买不起了,就算能买他也不想住。 山珍海味么?腻了,没多大意思。 豪车么?说句不客气的等修为上去这世上哪部车能有他跑得快。 思来想去,路明非一点头。 “捐了!” 他说。 “盖学校去!” 老唐顿时肃然起敬。 “厉害啊非非!” “哈哈哈一般一般。” 在楼下见了大爷,他正安慰着黄狗百岁,也不知道今天自家这狗跑哪打架了,回来就窝他脚旁瑟瑟发抖,手放上去都跟四驱车那电动马达似的,大爷那个心疼。 “小路啊!” 本来还心疼呢,一见了人,大爷又乐呵呵的笑开了。 “带朋友玩啊。” “嗯,您晒太阳呢。” 等路明非几人上了楼,大爷摇了摇蒲扇,眯着眼看向对面的阁楼。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呐。” 笑呵呵的大爷一低头,就见自家的狗已吐着舌头晕了过去。 大爷:…… “这就是非非你住的地方么?” 老唐打量着。 “真温馨啊。” 三双鞋歪歪扭扭摆在门口。 他们把口袋一放,路明非去床底下拖出个纸箱。 “不……不用这么客气吧。” 老唐搓着手,时不时往韩野偷瞄一眼。 大家都是男人,谁不知道床底下都藏了什么。 老唐也是没想到,非非竟如此热情好客,这还有韩野在呢,多少有些无所适从。 “跟我客气什么啊!” 路明非说着,一下打开了纸箱,还铛铛铛的配了音。 “看,PS4!” 老唐张着嘴,半晌才僵硬的笑。 “原……原来是游戏机啊,哈哈哈。” “不然呢?” 路明非奇怪的看他一眼,印象里这家伙不是很喜欢打游戏么,见了PS4也太冷淡了点吧。 “上次我不是说么,有机会一起打拳皇。” 路明非按着说明书把PS4往电视上连。 这机器倒不是他自己买的,小魔鬼没推销出别墅,转天就送了他PS4,说实在的路明非也只是听班上同学提过这玩意的厉害,亲自上手还是第一次。 没看数据线上的标签都没拆么。 这段时间他忙得很,不是站桩就是授课,还有卖字的活,这人啊只要一忙起来,还哪有功夫玩游戏。 也就是今天老唐大老远的过来,还是位国外友人,无论于公于私路明非都得给招待好了,这才向少年宫请了架,专程带上韩野来接老唐。 “来吧,拳皇!” “好嘞!” 老唐学着路明非的样子盘溪坐在地上。 拿起手柄时愣了下,不好意思的去看韩野。 “那个,韩兄弟要不你先。” 韩野这时的表现已正常多了。 他抱着一大袋的软乎乎棉花糖,一个个往嘴里扔。 听了老唐的话,他鼓着腮帮摇摇头。 “别管他。” 路明非研究着游戏界面,好多英文啊,他连蒙带猜的走流程。 “拳皇不是格斗么,谁输了谁下,换另一个人。 “哦哦!” 这么一说老唐就明白了。 “守擂嘛!” 他在做猎人之前还混过一段日子黑拳,虽然没几天就不干了,总觉得和那些人打来打去无趣的紧,但多少知道了擂台的相关规则。 “哼哼,这可是真正属于强者的游戏!” 老唐兴奋的说。 韩野一颗一颗嚼着棉花糖。 他看向窗外。 精致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一幕不必斟酌滤镜与光影,只需举着手机随意一拍,已是足够充当小清新的壁纸。 无论是谁见了,就算同为女孩,怕也会忍不住怜惜的轻轻揉平韩野微皱的眉,再温柔的倾听这人的烦恼。 是愁春花谢的太早? 还是夏蝉过于聒噪? 但韩野虽然流浪,也会为晚霞星月驻足,为无名白花绽放微笑,好似是个浪漫到死的人。 可此刻他的所思所想,却是比春花下雨更加沉重与深沉。 韩野隐晦看了眼那个人的背影。 恰在此时,老唐回过头,碰上了韩野的目光。 他窘迫的笑了笑。 韩野礼貌性的回应。 真是可怕的直觉。 韩野想。 095 我想和你一起浪费光阴 他低垂眼帘,尽可能压抑去看那个人,不,那一位的冲动。 举起手,放在眼前端详。 不用看,韩野都能想象手套下的惨状。 他像是回到了那些冰天雪地的日子。 死白的灯光。 冰冷的针筒。 棺材一样的手术台。 还有他和她们幼小苍白的尸体。 韩野死死握住了全。 他在心里哭泣着叹息。 老师。 “喂!” 路明非拍着韩野的肩膀唤醒他。 “睡着了?” 路明非那双明亮的眼盯着自己。 干净,澄澈,让韩野回想起那些在西伯利亚上挂着盏煤油小灯的破烂木屋里的日子。 看到了么,老师。 韩野在心里说。 我交到朋友啦。 他揉了揉眼,刚睡醒似的打量周围。 “怎么了?” 韩野慵懒的说。 “还怎么了。” 路明非冲他招手。 “该你了!” 老唐讪笑着递出手柄。 “非非真厉害啊。” “老唐你也不赖嘛。” 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韩野没有看到两人对战的过程,他们之前主要玩的还是星际,拳皇只是偶尔上手,路过街机厅玩上两把,多精通也谈不上。 但正是在这般的基础上,两人第一次的拳皇战斗竟如此焦灼。 他们都派出了最后的角色,各种绚丽和精准的走位眼花缭乱,倒计时即将告罄的千钧一发关头路明非方以丝血优势取胜。 “真是酣畅淋漓的战斗啊!” “是啊是啊。” 老唐回味着,真奇怪,他本是游走生死间的猎人,按理说已是足够的刺激和挑战心跳,但无论多危险的任务埋葬了多少好手有去无回,老唐总归觉得乏味,提不起干劲。 但与路明非打游戏不同。 无论是星际还是拳皇,只要他的对手是路明非,老唐就能发挥出百分之二百的实力,甚至有种全身的鲜血滚烫沸腾的冲动。 老唐摸着后脑勺傻笑。 我可真中二啊。 他想。 血怎么可能沸腾呢,那人不得早死了。 他摇摇头,开始聚精会神的看起了路明非和韩野的对局。 老唐为路明非的精彩连招欢呼。 也会在韩野的角色死亡时笨拙安慰。 终于韩野用去两条半的血耗死了路明非的八神庵,老同就嬉皮笑脸的嘲笑起来,得意洋洋的说“非非你也有今天!” 路明非就咬牙切齿的发誓,让老唐等着吧,马上就给他好看! 两人说着类似武侠片里的台词。 很快韩野便败下阵来。 能明显看出他与两人实力上的悬殊。 不要说和路明非比了,就连老唐也是望尘莫及。 “放心吧兄弟!” 老唐庄重的从韩野手中接过手柄,一如圆桌骑士们单膝跪于亚瑟王面前宣誓效忠。 “我将继承你的遗志,高举战旗,永远向前,直至失去我的生命。” 韩野:…… 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他想。 可好尴尬啊! 韩野牙痛似的抽着冷气。 该说是尊贵么,果然与众不同,到底需要多强的心理素质才能毫无障碍的说出这般羞耻的话! “事么,吾之宿敌哦!” 路明非双手抱胸,以王一般的高傲开口。 快点来人安个路灯,对,就这里,这人脚下! 韩野欲言又止。 路明非一手指着老唐。 “想挑战我么!” “如果你能办到的话。” 他又用初代游戏王里武藤游戏抽(印)卡的气势一挥手。 “我的回合!” 路明非咳嗽几声。 “串词了,不好意思!” 韩野:…… 老唐皱着眉。 “不行啊非非,实力下降了呀!” “抱歉抱歉!” 路明非低着头笑。 “韩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是怎么回事? “来来来,韩兄弟你坐那边去!” 老唐指着路明非的身边。 他活动着手指,自信一笑。 “方便拿手柄。” “这一局,我拿下了!” 韩野对着电视看了又看。 没错,只是游戏,只是拳皇,不是什么决定世界末日和人类生死存亡的离谱玩意。 至于么? “嘿嘿。” 在游戏开始前,老唐还冲韩野挤眉弄眼,以他的五官做出如此表情,可算是把天赋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韩兄弟,看我给你报仇啊。” 报仇。 韩野有一瞬的恍惚。 然后他轻轻的笑起来。 老唐都愣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韩野笑,不得不说,真是好看。 “那就拜托你啦。” “好说好说。” 老唐严阵以待得握着手柄。 “包在我身上吧。” 时间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它因痛苦而漫长。 又因快乐而短暂。 你在上午最后一节课想起了食堂的炸鸡腿,念念不忘百转千回,于是四十分钟漫长的宛若一个世纪。 但同样的四十分钟换成美术,分组写生的对象还是你暗恋的女孩,她斜刘海下澄澈的眼偶尔看你,又在纸上勾勒,你却不画,只是浪费大段大段的时间看她,看她咖啡色的毛衣,以及毛衣下红格子衬衫衣领衬的白皙脸庞。 可时间怎的就那么快,还没看够下课铃便是响了,你满心遗憾,真的不够,还想要看,就静静的看咖啡色毛衣的她低头读书,削铅笔,吹去桌上铅笔的屑,有她的阳光满是温暖的气味。 他们也是一样。 无论老唐,还是韩野。 多年以后都会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他们在路明非那老井巷的屋子里一局局的玩游戏。 三个男孩大呼小叫,因为一次漂亮的出招欢呼雀跃,又因了一次不小心的失误捶胸顿足。 然后再哈哈的笑成一团,你要去捏他的脸,他要去揉你的发。 薯片一袋又一袋。 可乐也一瓶又一瓶。 垃圾桶早就满了。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扔地上就好啦。 大人们的规矩等出了门再考虑就是。 在这个房间里他们都只是没长大的孩子。 有句话说的好。 男人至死是少年。 青春本就是一瓶瓶可乐一袋袋薯片堆砌而成通天的塔,塔上有单车篮球夏日午后女孩白色的裙摆,以及空气中淡淡的洗发水味道让人怎样也没法忘。 虽然这个房间没有女孩。 但有韩野啊。 叫了一下午的蝉渐渐歇了。 日头西斜。 橘红色的光笼罩了地板上横七竖八的三个人。 “我……我的酒!” 韩野迷迷糊糊的开了可乐,傻笑着往嘴里灌。 “这……这酒真好喝。” 路明非摇摇头。 “又疯了一个。” 096 无望与老唐 老唐抱着手柄沉沉睡去。 他最后终于胜了路明非。 可真不容易。 一个下午,基本就是路明非与老唐的对决。 韩野的存在最多就是给老唐腾出休息时间养精蓄锐,补充可乐薯片和辣条,话说辣条真好吃啊他在国外都没吃过,老唐惦记着这次任务结束了一定买他个十箱,就不知道海关扣不扣了。 每每等韩野被路明非三下五除二给解决,老唐就信心满满的握上手柄,继续那挑战明非大魔王的漫长征途。 晚饭是路明非安排,考虑到老唐千里迢迢从国外赶来,总得给他见识见识国内真正的美食。 于是他们就去了兰州拉面和沙县小吃。 去的路上老唐还听路明非介绍呢。 “你就理解成中国的肯德基和麦当劳。” “哦哦!” 老唐似懂非懂。 “中国的肯德基么,真是期待!” 到了地方,看着巴掌大的店面,墙壁上的油垢,大张菜单上密密麻麻的餐品。 老唐充满了怀疑。 直到吃了沙县的蒸饺。 “好吃!” 老唐惊叹。 “还有,试试这个。” 路明非到了醋和辣酱,搅拌搅拌。 老唐夹起一个蒸饺沾了沾,一口吃下。 他眨眨眼。 “好神奇的口感。” “是吧。” 路明非笑眯眯的。 “留着点肚子,待会还有兰州拉面呢,包你满意。 “能有你做朋友真是太好了非非!” 老唐泪眼汪汪。 韩野撑着脑袋,一下一下撞着路明非的肩膀。 “我要伏特加!” “给我伏特加!” 路明非找老板要了杯温开水,取了双新筷子试了试水温。 “来啦来啦,你要的伏特加。” “嘿嘿。” 韩野傻乎乎的笑,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凑过了脑袋,咬住了一次性杯口小猫那样一点点的吮吸。 “韩兄弟他,没关系么?” 老唐担忧的问。 “没事没事。” 路明非经验丰富。 “等回去了睡一觉就好。” “哦哦。” 出了兰州拉面,老唐摸着肚子,喜滋滋的说真是好久没吃这么饱啦。 他忽的想起。 “国内是不是有断头饭的习俗,吃饱了好上路什么的。” 他感慨着。 “说实话非非,能认识你,一起玩拳皇,还吃了顿中国的肯德基和麦当劳。” “就算明天上路我肯定也能笑着走。” “上路?” 路明非笑了笑。 “往哪啊。” “你以为黄泉路那么好走么。” “阎罗你知道吧,我们这地狱老大,,跟你说,没他点头,你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这么霸道啊。” 老唐感慨。 此时夜已深了,星月黯淡,万物息声。 平日里吵闹的猫猫狗狗也不知去了哪,就连夏蝉也闭了嘴。 三个人肩并肩往家走。 有那么一个瞬间老唐竟觉得这条无声的路好似通往地狱或是深渊的绞刑架。 有去无回,有死无生。 他们摇摇晃晃的,一直走啊走,走啊走。 走着走着,就剩下了他孤身一人。 讨厌的幻觉又来了。 老唐听到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叫他。 “哥哥,哥哥,哥哥。” 他甩甩头。 “哥哥,哥哥,哥哥!” 烦死了烦死了! “哥哥,哥哥,哥哥!” 耶稣真主玉皇大帝如来佛祖阿弥陀佛,诸邪退散! “哥哥!哥哥!哥哥!” 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哥哥!哥哥!哥哥!” 呼,算了,拿你没办法,说吧找我到底干嘛。 于是那人就哀伤的说了。 “哥哥,吃了我吧。” 老井巷,三楼。 月光微凉,黑暗中,一人静力。 他身前,是熟睡的老唐。 这个白日里嘻嘻哈哈的男人,在沉眠之后,同样一张脸竟显出了让人颤抖的威严,至高无上,冰冷肃穆。 路明非张开手掌,微微闭眼。 “温度,上升了。” 他看向老唐。 月光也照不亮的黑暗笼罩了这个少年的眼,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小魔鬼。” 无人回应。 “路鸣泽。” 死寂依旧。 少年轻轻的笑。 是真的有事在忙么? 或者干脆装听不见。 无妨。 少年定了定神,那双轻闭的眼再睁开时,已去了活泼与灵动,只余绝对的平静。 少年一指点向老唐的眉心。 骤然,眼睁开了。 何等璀璨的金芒! 混血种的血统评级有一个简单明了的标准。 便是黄金瞳。 一个混血种的黄金瞳越是明亮,便意味着他的血统越是接近龙类。 但,放眼如今所有的混血种,哪怕算上卡塞尔那位传奇的校长在内,无一人能与此刻老唐的黄金瞳相比。 而最恐怖的是。 他还没醒。 换言之,如此璀璨尊贵的黄金瞳。 仅是无意识的行为。 就像小魔鬼说的。 无知的人类打扰了古神的沉眠,于是他翻了个身,那微微起伏的鼾声便带来了死亡。 只是鼾声。 老唐此刻的黄金瞳。 只是鼾声。 路明非却笑了。 “可我又不是蚂蚁。” 于是少年戴上了青铜面具。 那一指便无可阻挡。 再是璀璨的黄金瞳,在是尊贵的龙之血。 只是个沉睡的家伙罢了,还想如何。 那一指点在了老唐眉心。 太阳爆炸般的黄金瞳无序而疯狂的颤动。 于事无补。 自世界的尽头传来钟声。 有个稚嫩清脆的少年一遍遍的喊。 “哥哥,哥哥,哥哥!” 阎罗说。 “聒噪。” 于是钟声停歇,少年住口。 面具后又传出冰冷嘶哑的声音来。 像一百万的鬼从深渊最底网上爬,锋利的指甲刮擦崖壁,汇成钢铁般的洪流。 他说。 “无望。” “你们俩,该不是通宵了吧。” 韩野惊疑不定。 “怎么会。” 青着一张脸不用化妆都能直接去林正英片场报道的路明非有气无力的摆手。 “只是没睡好啦,没睡好。” “是啊是啊。” 顶着两只深到发紫的黑眼圈的老唐垂下双臂,好似上世纪英伦贵族大座钟钟摆般左摇右晃。 他探口气。 “又做噩梦了。” “你已经不是噩梦的问题了吧!” 韩野赶紧扶了把老唐,这人差点来个平地摔,可见鬼你又不是夏娜这样穿着白袜短裙会喊无路赛无路赛的日本萝莉,平地摔什么摔! “啊,我也做噩梦了。” 路明非无精打采的倒下,在床上软成一滩。 “这玩意也能传染吗!” 韩野睁大了眼。 他是真没想到,只是过了一晚,一醒来昨天还生龙活虎的恨不得跑进电视屏幕里跟春丽与不知火舞决斗的两人,居然就成了眼下这种半死不活的样,说他们刚从墓地里爬出来都有人信。 “真的,不用去医院么?” “安啦安啦。” 路明非扯着嘴角,摆出了名为笑的表情。 “我可是,习武之人!” “让我养养神,没什么大不了!” “厉害啊,非非!” 老唐竖起大拇指。 097 饮血 尽管半信半疑,韩野还是听着路明非的指示摆弄好笔墨纸砚,又去接了水细细磨墨,偶尔看一眼床上的两团肉,又摇摇头。 “好了。” 他说了声,扶路明非起来,站至桌边,双手递上毛笔。 “谢了。” 路明非拿着笔,缓缓闭眼。 韩野放轻了呼吸。 五分钟。 十分钟。 半小时。 一小时。 下笔。 韩野看着纸上的二字。 “府君” 他皱起眉。 有什么含义么? 路明非搁笔,已去了先前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虽无往常的神完气足,但眼中已添了神采。 韩野一愣。 “这么有用!” “那是!” “此乃上等的养神法,要是这点神异也无,还修什么武道。” “哦哦。” 那摊名为老唐的肉块直愣愣竖起手。 “非非,我……我能学么?” 他是真熬不住,噩梦一天比一天严重,尤其是昨晚,老唐也不知为何,一醒来脑袋就重的像是塞进了一百个星际虫族母巢,还有爆了三天兵的神族舰队,加上红警里的苏维埃在他的脑沟里疯狂建兵工厂攀科技树,说实话没有爆掉真是尤里元帅保佑。 “想学啊,吃完饭跟我去少年宫。” “真是救命了非非!” 韩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也一起。” 路明非说。 “我也可以么?” 韩野指着自己。 “这点小事怕什么。” “可是,你这么轻易教人,不怕出事么?” “能出什么事。” 路明非笑着。 “反正没人能打的过我。” 韩野抓了抓脸,无奈的笑了。 “真自信啊。” 中午路明非和韩野在外打包了饭菜,回家里吃。 收拾停当,他们乘出租车去了少年宫。 “老师,你来了。” 圆圆盯着一把竹剑。 “嗯,练着呢。” 路明非问。 “有感觉么?” 圆圆摇头。 “没事,慢慢来,不急。” 检查了番学员的功课,做出今天的安排,路明非便让他们自己练着,处理起了韩野和老唐的事。 “你的基础很好。” 路明非对韩野说。 “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好。” “也……也没有啦。” 韩野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 路明非却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每每涉及武道,这个少年就像换了个人。 他沉吟。 “我想想,你该走什么路子。” 半晌,见路明非还在思索,韩野便指着场中站桩的学员们小心翼翼的说。 “就跟他们一样,不行么?” 路明非果断摇头。 “不行。” 他看了眼韩野。 韩野心头一凛,闭紧了嘴。 “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这样啊。” 韩野讪讪的笑。 终于,路明非开口。 “既然你有意习武,那就不可儿戏,你昨天也看了我站桩,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得日日如此不得懈怠。” “我记吓了。” 韩野乖巧的就像是课堂上听老师训斥的初中女生。 “桩法我再想想,你等两天。” “好。” 路明非点点头。 “这样,我这里有套拳法,你先练着,养一养体内的暗伤。” “暗伤?” 见了韩野的疑惑,路明非轻轻的笑了。 “很痛吧。” 韩野的脸僵住了。 无影灯,斑驳的手术台,拘束衣,钢铁的镣铐勒进了皮肉,锋利的刀划开一层层组织,骨锯旋转的嗡嗡声令人发狂。 “医……医生,您忘了打麻药!” “你是新人么。” “是的,医生。” “我亲爱的女士,抓紧时间适应,少说话,多做事。” “可……可是医生,您忘了打麻药!” 冰蓝色双眸的男人笑了。 :“记住,新人。” “这里,没有麻药。” “可这些孩子会……” “没有!” 男人打断她。 “这里没有孩子。” “他们,不是人。” 韩野低头。 “还好啦,习惯就不痛了。” 他轻轻的笑着。 路明非传了拳法,总计四十九式动作,若按着要求不打折扣的完成,能高效的锻炼到全身的肌肉,是九州中治疗暗伤极好的法门。 路明非只是打了两遍以作示范,韩野已能磕磕绊绊的做了下来,这套拳对身体的柔韧性和力量都有很高的要求,一般是炼体小成的武者方才达标,但韩野一个上位站桩的人依然轻松上手。 路明非在旁看了会,指出他拳法中几处错漏,便点点头转身去找了老唐。 “别睡了。” 老唐眨眨眼,他实在是累,竟在椅子上直接睡着了。 “非非?” “来,跟我走。” “哦。” 路明非在前引路,开侧门,进了个安静的房间。 从前剑道班有冥想的功课,便在这间静室进行,在路明非踢馆后他们学了九州武道,原本的静室就被路明非拿来练字。 一进门,就是淡淡的笔墨香气。 “坐这。” “哦哦,好。” 老唐双手拘谨的放于膝盖。 路明非关上门,又咔嚓上了锁。 他瞪大眼,有些不安的抿抿嘴。 “非……非非。” 终于还是没忍住,他干笑着说。 “锁……锁什么门啊。” “哦,没事。” 路明非活动着手指。 “这样你就没法逃了。” “没法……逃!” 老唐求救似的四下扫视,但很可惜,静室除了路明非上锁的门,全是结实的墙,且做了特殊的隔音处理,一层厚厚的吸音棉贴在上面,估计给十头母猪接完生外面也照样站桩练功。 “我记得,你说经常做噩梦是么?” 路明非坐在老唐对面。 “还记得梦的内容么?” 老唐挠挠头。 “想不起来。” “没关系,我帮你。” 路明非放缓了声。 “想一想,梦里是不是有一条路。” “一条……路?” “是的,是的。” 老唐眨眨眼,他忽的感觉眼皮好沉好重。 路明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 他感到了冒犯。 从心底升起无边的火来。 要把这个世界烧成灰烬。 不对不对 老唐想。 这个声音,说话的,是非非啊。 是一起打拳皇,吃沙县,愿意跟我交朋友的非非啊。 于是怒火渐渐熄了。 就听路明非的声音如是说。 “那条路,叫黄泉。” 老唐迷迷糊糊的重复。 “黄泉。” 098 楚子航 (推荐票加更) 三日后。 “兄弟,这天气也得走么?” 韩野探头去看屋外哗啦啦的雨,自屋檐留下的水珠明显不能用帘幕形容,该用瀑布,枝头刚开不久的花也落了一地,被这雨打的支离破碎。 “真是夸张。” 韩野张着嘴。 “是说啊。” 老唐也在惊叹。 “沿海就这样啦,一到夏天就刮台风。” 路明非给他们解释。 “前几年更厉害,我记得是叫蒲公英,听说吹断了好几棵树,有辆豪车都给直接报废了。” 路明非感慨。 那一年他印象还挺深的,记得仕兰中学的偶像楚子航还请了半个月的假,班上的女生们都在聊这件事,有人说那辆豪车就是楚子航家的,好几百万呢。 “听到没听到没!” 韩野对老唐说。 “豪车都给报废了,你干脆推了吧,跟那边说说,明后天动身也一样的。” 老唐苦着脸看了眼手机。 “晚了。” “什么?” “他们到了。” 三人往窗外看去。 一行嘿衣嘿伞嘿皮鞋的墨镜男人鱼贯进入老井巷。 动作迅捷,干净利落。 每三米便留下两人负责警戒。 不一会他们已上了楼。 韩野抽了口冷气。 他用一种震惊且复杂的目光去看老唐。 “别多想啊。” 老唐窘迫的连连摆手。 “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是普通的出个拆,他们只是雇主,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是就是!” 路明非不屑的推了推韩野肩膀。 “瞧你这没出息的。” 说着,他一转头,闪电般堆起灿烂的笑脸,以狂风般的速度抓起老唐的手死死握紧。 “兄弟!” 路明非动情高忽。 “苟富贵,勿相忘!” 老唐愣愣的和路明非握手。 然后见他掏出把水果刀,展开。 “冷……冷静点啊非非!” 老唐拼命的抽手。 可惜抽不动。 “来,歃血为盟 路明非说。 “大人,酒没了!” 韩野禀报。 “该死,不是买了一箱么!” “我喝光了。” 路明非深呼吸。 “算了不重要!” 他一挥手。 “上可乐!” “好嘞!” 韩野转头开可乐去了。 “兄弟!” 路明非再次动情高呼。 “放下刀快放下啊非非!” 天真的老唐还在试图反抗。 “此去一别,不知归期几何,来,满饮此杯!” 路明非举起盛满深褐色碳酸饮料的一次性塑料杯。 “不……不砍我啊。” 老唐心有余悸。 “吓死我了。” 路明非使着刀子一滑,自拇指挤出一滴圆溜溜玛瑙也似的血来,落入杯中。 “敬友谊!” 路明非豪迈的说。 然后按着老唐把这杯可乐给灌了下去。 “行了,走吧,麻利的。” 路明非随手把老唐推向门口。 那边正有两个黑衣人墓碑般肃立。 “老板在等您。” 两人对老唐微微点头。 “好,好的!” 老唐尽可能做严肃状,行走在两位身份介于特工与杀手的大哥中间,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缓缓走下台阶。 “不好。” 他猫着腰往回跑,砰的一声后又回来了。 “忘关门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点头哈腰的赔着笑。 “走了哦。” 韩野望着楼下远去的老唐,这位刚相处了三天的好友逐渐淹没于暴雨,不见了背影。 “一路顺风。” 路明非遥敬一杯可乐。 这是我所能做的一切了。 他在心里说。 要活下来啊。 路明非的拇指,伤口已然愈合。 “台风要来咯。” 出租车中,司机慢悠悠的把着方向盘。 他一下一下调着深夜电台,邓丽君的老歌,狗血的情感纠纷,以及嘶哑的恐怖故事。 “麻烦停一下。” 副驾驶的男孩说。 “还没到目的地呢。” 司机说了句,忽然反应过来。 “哦,你是要听这歌啊。” 十三万的橘色出租车的廉价电台中,是一首国外的歌。 舒缓哀伤的旋律,往外不停的蹦司机听不懂的话。 “嗯。” 男孩深刻的脸庞点了点。 司机来了兴趣。 一路上这男生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大雨出神,那侧脸可真是好看,肯定特别招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喜欢。 尤其是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孤独又神秘,现在的小女生就吃这一套。 对美的欣赏不分男女,司机也一样的,他在心里感慨着假如自家那小崽子能有这男生一半好看也不愁对象咯。 只是这男生也太冷了点,一路上司机从油价上调聊到中东局势,又引申出恐怖威胁和宗教问题,仿佛他的本职是国际关系研究院里的主任大拿,今天开出租只是下到基层体验民情,晚上睡一觉明天就得去分析中美关系和欧洲一体化进程这些严峻课题。 可这副驾驶的男生别说搭话了,连个表情都欠奉,司机真的很尴尬啊,他甚至暗戳戳的怀疑男生是不是患了面瘫,都快给他介绍隔壁的中医诊所了,那老大夫针灸可是一绝。 百无聊赖的司机换着电台,换着换着,不曾想年纪轻轻早早面瘫的男生居然开了口。 不是面瘫么,医学奇迹啊。 司机乐呵呵的笑了。 “小伙子,会外语么,这歌说的啥。” “爱尔兰ALTAN乐队的Daily Growing。” 男生说。 “一首讲父爱的民歌。” “哦哦,父爱啊!” 司机拍着方向盘。 “这歌好!这歌好!” “嗯。” 男孩应了声。 出租车慢悠悠的开,像是老麦的乌龟或者蜗牛,童话里一提到速度缓慢就出现这两种生物,男孩却想起了猎豹。 那个男人总是这样,把车开的像是方程式,仿佛路旁有比基尼的女孩们为他引擎的咆哮挥舞手臂,哪怕路上堵满了车也能游刃有余的见缝插针,一边换档踩油门一边对他的儿子挑眉,夸夸其谈的说他老板的车有多棒多令人着迷。 能不能有点出息,谁在乎你老板的车子值多少钱,我只要个准时出现在家长会和颁奖典礼上的人。 那时候,男孩是这样想的。 但是,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那个只知道口花花和帮人开车的废物老爸,也会提着御神刀冲向奥丁,留给他一个英雄那样的背影。 男孩望着车窗外的与。 大的好像云层上有个三峡大坝,今天这大坝就开了闸,要把出租车上的男孩冲到时光河流的上游,回到迈巴赫咆哮的雨天。 后背隐约传来灼烧感。 是胎记的位置。 男孩冷静的分析。 是错觉。 因为回忆起了多年前的暴雨,胎记传来灼烧。 只是回忆,他并没有真的回去。 “下雨天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司机念叨着,雨刷功率开到了最大,挡风玻璃依然模糊,他给男孩解释。 “小伙子,叔不占你便宜啊,开多久都不打紧,就按说好的三十块来。” “谢谢。” 男孩说。 “真有礼貌。” 司机乐呵呵的摇头。 “我家那崽子能有你一半好,我做梦都能笑醒咯。” 男孩沉默。 他安静的听爱尔兰的民歌。 民歌里爸爸用他的方式给了女儿所有的爱。 他给女儿定下亲事,让女儿嫁给一个富有的中年人,这样等自己死了,女儿还有依靠,不用为生活烦忧。 女儿很难过,她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她嫁给一个大上自己二十来岁的男人,她想要玫瑰花那样的爱情,但顽固的父亲只是说你还小,长大就明白了。 男孩不说话。 民歌还在唱着。 父亲,父亲,父亲。 他回来了。 回到这座被暴雨淹没的城。 楚子航下车。 PS:第一卷要结束了。 求一下月票和推荐票。 祝所有人坚定不移且永不停歇,朝着你曾经的梦想。 099 搭档 男孩打着伞,行在雨中。 他一如锋利的刃,天上砸下一片海的水来,要使人间的万物屈膝臣服。 男孩偏不。 白皙的手掌稳稳握住伞柄,一如他手持御神刀般有力。 泄洪似的与也不能令这把刀偏离,分毫也不能。 卡塞尔执行部的黑色制服被狂乱的风吹的猎猎作响。 楚子航停下,扬伞抬目。 黑夜中,白色大胡子老头冲他和蔼的笑。 招牌角落“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彩灯闪闪发亮。 肯德基。 推开门,大厅昏暗,此时已是深夜一点,肯德基内空空如也,只余下柜台一个女生负责值夜,关了三分之二的灯,维剩几盏柜台和走廊的提供照明。 “洗手间。” “好的,二楼左转。” 规矩的放好伞,楚子航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男孩冷峻的脸帅气的可以直接参演偶像剧,想必导演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双手送上男一号的剧本,且是好几份以方便楚子航挑选,只要他开心,哪个都行。 可惜楚子航并无参演电影的必要。 他的人生,可比电影精彩。 楚子航微微低头,取下左右眼的美瞳。 眨眨眼。 两盏璀璨的金灯亮起。 但是,我的上帝,那可不是灯。 那是这个男孩的双眼。 卡塞尔A级学员,百年来唯一主动找到卡塞尔的人,执行部优秀专员,当代狮心会领袖。 男孩与镜中自己的黄金瞳对视。 且,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拥有者。 他的优秀已无需赘述。 就算去掉所有头衔,只凭这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便足矣证明其卓越的血统。 在卡塞尔,除了寥寥几人外,无人能与当代的狮心会会长对视。 就因了这双眼。 楚子航把取下的美瞳放进护理液中浸泡。 眨眨眼,缓解角膜的干燥。 这是卡塞尔校医给的建议,在外行动时不方便展现黄金瞳,只好借美瞳遮掩,但佩戴美瞳最好不要超过十个小时,否则极易引发角膜炎。 “当然,以你的血统,角膜炎什么的没准一个晚上就能康复了。” 这是校医的调侃。 毕竟给狮心会会长治疗可真是件难熬的差事,自己不调节调节气氛还真怕闲极无聊的会长大人下一秒就会动手砍个人解闷什么的。 楚子航只是坐在那一言不发,双腿上端端正正摆着太刀村雨,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微微低垂,尽管这个男孩已是在尽量收敛他的锋芒,但给旁人带来的心理压力依旧如山岳般沉重。 校医甚至在思考着回头是不是该去找富山雅史做个心里疏导,早就听说狮心会的家伙都是杀胚,当代的会长更是杀胚中的杀胚,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他仿佛感受到了中国武侠里的杀气,真是吓人。 当然,校医也只是习惯性给的建议,他并不认为一个能和死士对砍的杀胚会在意角膜炎这件小事。 但楚子航还是照做了。 并且完美的执行,从来没有一次超过十个小时,精准的如同上好齿轮的机械。 男孩闭幕休息。 联络耳机中传出女孩的声音,飒爽利落。 是苏茜,卡塞尔当代狮心会的副会长,也是楚子航的秘书,帮助其处理日常事物。 同时,苏茜也是楚子航本次行动的搭档。 执行部出任务往往是两人一组,各方面能力互补,以尽可能的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只是这一惯例到了会长大人这出了意外,楚子航向来独来独往,他并不需要搭档,于是苏茜主动承担起了后勤与情报的工作,为他解决后顾之忧。 一人冲锋陷阵斩危险混血种如砍瓜切菜,一人统筹全局协调各方井井有条,日子一长多少也有了默契。 苏茜对楚子航说。 “学校来了新任务。” “嗯。” 尽管只有一个字,但作为配合经验丰富的搭档,苏茜立刻领会了楚子航的意思。 她继续介绍。 “考察一位卡塞尔的S级新生,并提供观察报告。” “S级?” 苏茜自言自语。 “卡塞尔有S级么?” “有。” 楚子航说。 “校长。” 苏茜的声音更奇怪了。 “就是说,这位新生的血统堪比校长。” “对了,楚子航,我们的S级还是你的学弟。” “让我看看,是叫,路明非。” “路明非。” 楚子航咀嚼着这三个字。 他又回到了那个暴雨的天。 仕兰中学的操场上停满了豪车。 那个耷拉着脑袋的少年巴巴的看着,留下值日的楚子航目睹了这一幕,或许是因为同样孤独的眼神,还是别的什么,他忽然想叫住那个少年。 但再他开口之前,少年已把校服往头上一蒙,冲进了雨中。 凶狠又决绝,一往无前。 “是他。” 楚子航说。 “认识?” “嗯。 “难怪把这任务给你。” 苏茜话锋一转。 “接头人到了。” “收到。” 楚子航取出新的美瞳,戴上。 下到一楼时,靠窗坐着个男人。 三十来岁,穿着黑白的史努比睡衣,脚上是同款拖鞋,只可惜全都湿透了,可爱的史努比成了落汤鸡。 男人怀中放着个袋子,楚子航以为那是要转交的文件,走近了才发现不是,袋子里装的是杨梅。 “你好你好!” 史努比睡衣的男人主动伸出手,热络的和楚子航握了握。 “后生可畏啊,真是后生可畏。” 男人说。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砍完死士还得做噩梦呢。” 楚子航点点头,在男人对面坐下。 男人有些尴尬,心想天才不愧是天才脾气就是与众不同。 但其实不是的,别看楚子航冷着一张脸沉默又不爱交际,他并不是孤傲,只是不擅长。 正如他总是冷着脸别人以为楚子航又帅又酷,但这人只是单纯的面瘫而已。 “资料都在这里了。” 男人尽职尽责的完成任务。 他把旁边椅子的牛皮纸袋推给楚子航。 这是男人浑身上下唯二没有被雨淋湿的东西了。 另一件是怀里的杨梅。 “确认收到。” “交接成功。” 男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吃点东西么,我请客。” 楚子航摇头。 “别客气嘛,我点了个全家桶,来个鸡腿啊,肯德基味道还是不错的。” 男人低头看表,这已经是他第十次看表了。 “小伙子你有女朋友么?” “学校那边肯定有很多女孩追你吧。” “最近太忙了,也没时间登守夜人,你看,” 男人提了提杨梅。 “我那口子就喜欢这个,小斌也要全家桶,还好明天周末可以休息,要不然熬夜了又得挨领导骂咯。” 男人絮絮叨叨的说,楚子航坐姿笔挺,这里仿佛不是肯德基而是深夜肃穆的教堂,两人一个是神父一个是教徒,教徒滔滔不绝的忏悔,神父静静的听。 100 危险混血种 “全家桶!” “来了!” 男人小跑着过去,拎起大袋小袋,刚走两步又转回柜台,腆着脸拜托店员把可乐换成橙汁,说要是他家那口子知道了自己给小斌买可乐肯定得生气。 昏暗的大厅中,楚子航凝望柜台处男人的侧影。 换了橙汁,出门,男人提起外套,他其实有外套的,但过来时用来包杨梅和文件,临走又用来保护杨梅和全家桶,就剩下一套史努比的睡衣了。 楚子航的目光跟随着他。 男人开了门,撑起脆弱的伞,佝偻着身体冲进了暴雨。 “前辈其实很厉害的。” 服务员放下一杯可乐。 “他也是施耐德教授的学生,算起来,你可得喊一声师兄。” “我知道。” 楚子航收回目光,暴雨阻隔了视线,已看不见史努比睡衣。 “老师提过。” “教授肯定很生气对不对。” 服务员女孩笑容明媚。 “我还记得那年前辈说要退下一线负责情报时,守夜人论坛的动静可真是大,一个执行部的精英专员还是施耐德的学生,居然爱尚了个普通人,为此放弃了他在执行部的大好前程。” “你知道那时候论坛上都怎么说前辈么?” 女孩笑着。 “说他是背叛了伟大屠龙事业的逃兵,还有人叫他懦夫呢。” “但其实不是的。” 她望向窗外的暴雨。 “前辈啊,是个很好的人呢。” “嗯。” 楚子航说。 “师兄是个好父亲。” “英雄所见略同!” 女孩笑着回头,见楚子航正盯着可乐,便热情的招呼。 “别客气,这是前辈送的,他这些年一直不好意思给施耐德教授联系,生怕挨骂。” “这次听说你要过来,就很努力的争取了情报工作。” “大概,也是想看看同门师弟吧。” 楚子航沉默了许久。 “麻烦,能换成冰水么?” 他说。 “我不喝可乐。” 女孩愣了下,捂着嘴噗嗤一笑。 “会长大人,你跟论坛上说的很不一样呢!” 是啊,卡塞尔的学生都知道当代狮心会会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杀胚,只是大二呢已经开始满世界执行任务,今天解决了个危险混血种,明天拿着枪跟盗墓贼放对。 其实少年宫剑道班的王老师没猜错,楚子航的确加入了个秘密组织,而且还是这组织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女孩拿起可乐去换冰水。 “附近安全,请放心查看资料。” 等女孩走远,这个大厅的角落只剩下他一人。 楚子航打开文件袋,取出资料。 “A级危险混血种,千面” 这是个很棘手的家伙。 已经有四名执行部的专员栽在了他手上。 卡塞尔最初发现千面,是在俄罗斯。 频繁发生在深夜的女性死亡案件,引起了诺玛的注意。 这位卡塞尔的人工智能在案发现场捕捉到了危险混血种的痕迹。 当然,也有可能是死士。 但众所周知,死士是野兽般的生物,是混血种向龙类进化的失败品,已经不能用“他”或“她”来代指。 而应该用“它”。 如果真是死士,那这些堕落的肮脏生物不可能躲避卡塞尔的追查,甚至残忍且狡猾的杀死了四名执行部的专员。 这根本不是死士那果冻似的大脑锁做得出的事。 因此,执行部方才判断是危险混血种所为。 所谓危险混血种,便是指体内龙血开始失控的混血种,他们唯一的下场就是堕落成为死士,浆糊一样的脑子里只剩下杀戮和暴虐。 这一过程是绝对且不可逆的,混血种本就是如此悲哀的存在,同时具备了人类与龙类的人格。 但他们既不是人,也不是龙,并且随时有彻底堕落成为死士的风险。 开始堕落的标志,就是无法控制龙血带来的杀戮欲望。 比如此次任务的目标,千面,他走到哪里,哪里便出现死亡,这便是很好的例子。 不是他多么喜欢杀戮。 是他已经控制不住龙类的暴虐人格。 执行部给千面定的血统评级是A级。 原因也简单,四名牺牲的专员中,有一人正是A级。 那么能杀死A级专员的千面,至少也是A级。 他从俄罗斯流窜到中国,仅是记录在案的受害者就有46人。 甚至还没算上牺牲的四名专员。 46人的身份多种多样,有特殊行业工作者,有加班女白领,有夜跑的女生,有泡吧买醉的女人。 唯一的共同点只有一个。 受害者全是深夜在外的女性。 并且,案发现场有明显的摆弄痕迹。 比如发生在北方小城中的一个案件,当人们发现尸体时,受害者的脑袋端正的摆在垃圾桶上,灰蒙蒙的双眼望向天空。,垃圾桶里是她的尸体。 从这一点分析,千面的精神已在崩溃边缘,龙类的杀戮欲望已严重侵蚀了他的理智,他已不将人类视为同胞,而是类似于雕塑原石这样的材料。 在楚子航经手前,牺牲在俄罗斯边境的劳伦斯专员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发来了宝贵的信息。 那是一句颤抖的流言。 “他……他不是人!” 执行部据此认为千面已然开始了死士化的进程,可以想见其身体必然出现了些许龙类特征,比如龙鳞。 可惜仅凭这一点无法确定千面的身份,死士化的特征只要还没发展到脸部,用长袖长裤,最多戴个手套就能很好的掩盖。 加上千面似乎掌握了易容的技术,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人就更加困难。 但危险混血种就是危险混血种,龙血带来的杀戮欲望已支配了他们的大脑,残忍的案发现场为执行部标注了千面的行动路线,楚子航正是紧随着他的脚步回来了这座城。 史努比师兄给的文件,正是发生在这座城的案件资料,从现场照片分析,很明显能看出千面的风格。 这一次受害者的尸体破坏的很彻底,楚子航一张张的查看现场照片,寻找任何蛛丝马迹。 除了战斗,在情报分析方面,他也有得天独厚的才能。 手一顿。 楚子航的目光在最后一张照片上停留 屠宰场一样的现场竟平铺着一张白纸。 残忍与美好突兀的出现在了一起。 如同盛开在阿鼻地狱的圣洁白莲。 资料上有注明,说是受害者的遗物。 楚子航思忖片刻,开口问苏茜。 “帮我确认,现场的字是谁的?” “稍等。” 苏茜很快回复。 “有结果了。” “确实是受害者的遗物。” “嗯。” 楚子航点点头。 “有想法了么?” “查一查这幅字。” “千面把它摆在这里,或许有他的用意。” “收到。” 楚子航再次沉默。 他静静的看着照片。 目光停在白纸上。 一言不发。 像是米开朗基罗手下的雕塑。 就叫《哀悼者》。 许久之后。 冰水里的冰块也全化了。 楚子航方才开口。 “静待花开” 他说。 101 龙王 老唐觉得他这次任务肯定有些问题。 他也不是没下过墓。 哪次不是各种设备准备齐全,从高科技的卫星支持到古老的洛阳铲,一看就专业的不行,让人放心。 但今天是怎么回事? 从非非家出来时还算好的,黑衣人看起来是唬人,但至少靠谱,换成游戏里的话说那就是大佬,老唐就想着这次任务肯定稳了,他就安安心心的混着就好。 看看黑衣壮汉们那结实的肌肉吧,看看他们那冷峻的表情吧,还有那腰间鼓鼓囊囊的,哦多功能军刀啊,毕竟这个国家禁止枪械也能理解。 总之就是让人安心,有这么一群队友,就说去秦始皇他老人家墓里走两圈老唐都不带慌的。 或许这次任务最艰难的挑战,就是他这个混子怎样才能装成努力工作的模样,老唐冥思苦想了一路,真是伤脑筋。 这一切直到他下了车。 黑衣壮汉们在向一个女人行礼后迅速消失。 老唐瞪大眼看着他们窜上越野扬长而去,那速度可真是惊人,就跟屁股后面有头哥斯拉似的。 “该上路了,十三号。” 女人说。 老唐慌忙左顾右盼。 最后求证似的指着自己。 “十三号,我么?” “当然。” 这女人说话时又快又稳,像是雷霆披散乌云。 老唐低垂目光,他有些不敢去看女人,对方包裹在紧身衣里的躯体太过惹火,像是维秘走秀上的天使宝贝。 有充分自知之明的老唐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猎人听来神秘,说穿了就是个临时工,性质跟工地上的农民兄弟差不多,哪里有活了就去哪,没活了就挨饿,就是比农民兄弟刺激了点,有时候出个任务人就没了。 好在老唐天赋异禀,自从走上猎人这条康庄大道后什么意外也没碰到,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同行的危险地带换他进去,那些传说中的邪祟啊幽灵啊全都跟绕着他走似的,已经不能用有惊无险形容了,那得叫观光。 但今天不同。 站在甲板上,凝望着三峡浑浊的江面,老唐有种强烈的直觉。 这一次,他可能回不去了。 “任务内容就是这些。” 自称代号是忍者的女人说。 “还有什么问题么?” 她刚给老唐做了详细且缜密的介绍。。 穿上潜水服,跳下去。 对,就这些。 老唐一脸便秘的表情。 真的,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行动。 没有目的地。 没有计划流程。 没有行动时间。 什么都没有。 就只是说,跳下去。 他甚至怀疑这什么女忍者的目的就是自己,跟中国古代的传说一样,那会江河湖海出了点什么事,愚蠢的村民们就以为是龙王爷发怒了,于是选来肥嘟嘟的童男童女放进小木盆扔进水里,一群人在岸上设案焚香,跪拜扣头,以此祈祷龙王爷息怒。 老唐觉得他就是那送给龙王爷的童男童女,等他往水里那么一跳,女忍者就从背后掏出蜡烛纸钱,对了还有喇叭,一阵吹拉弹唱欢送他上路。 老唐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给逗乐了。 “小姐你喇叭呢?” 他问忍者。 “什么?” 忍者没反应过来。 可等等,这种该死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似乎不久前她刚和这样一个说话莫名其妙的家伙打过交到。 是谁呢? 女忍者苦苦思索,这边老唐已捂着肚子笑成一团。 “行了。” 耳机里薯片妞提醒。 “快点啊长腿,别浪费时间,长江航道海事局那边又来询问了,应付他们可要了我老命。” “知道。” 忍者轻轻说了句。 “好了好了。” 她用力拍拍手。 “十三号。” 忍者再次重复了两人见面时的那句话。 宏大神圣有如圣经的开头。 她说。 “该上路了。” 老唐停住笑。 “好啊。” 他感到惊讶。 以及无法理解。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期待? 可明明,我一点都不想下水啊! 老唐脸上是迫不及待的笑。 优雅又尊贵。 向王那样。 他看向忍者。 “女人,走吧。” 忍者退后一步。 “该死。” 她低低的说。 我在……恐惧。 两人很快换好了潜水服。 一根缆绳连接了他们。 这是潜水者的生命线,在黑暗孤寂的水底,绝对无声的静默里,全靠了这根缆绳传达两人的信息,给他们的心灵稍许慰藉。 “那个,你老板就没说到底要去哪里么。” 老唐皱着脸。 他又开始惴惴不安了。 别说,还真挺像个普通人。 忍者回忆着不久前他脸上尊贵的笑。 再与眼前老唐的慌张对比。 完全就是两个人嘛! “下去就知道了。” 忍者说。 “对了,老板有句话让我转达。” “什么什么!” 老唐一下来了精神。 “芝麻开门的口诀么!” 忍者无视了老唐的胡言乱语。 她说。 “山不像我走来,我就向山走去。” 老唐皱着眉。 站在甲板边缘的他盯着水面中自己的脸。 有一瞬,充满喜感的五官扭曲旋转,竟重新拼凑出了完全不同的模样。 尊贵,铁血,又高高在上。 那个少年的声音还在叫他。 “哥哥,哥哥,哥哥。” 但这一次,却并非自世界的尽头传来。 而是水下。 是的,水下。 他噩梦中的少年,就在水下。 对了,对了,对了。 老唐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弯起嘴角。 矜持又高傲的笑。 他终于听清了那少年在说什么。 那少年原来是在笑着说啊。 “”哥哥,你来了! 老唐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他茫然的打量周遭。 还在甲板上。 这里是,三峡。 他在执行任务。 “你……还好么?” 忍者警惕的问。 “没事没事。” 老唐不好意思的赔笑。 “这几天没睡好,相信我,执行任务肯定不会出错,你在网站上也看到了,我的完成率可是百分百。” 老唐连忙给刚才的失误往回找补,他还在心里纳闷今天到底怎么了,居然在即将执行任务的关头打瞌睡,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不得给同行笑死。 只是,他觉得也不能怪自己,实在是有原因。 这三天说是说跟着非非习武,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学了啥,就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跟里面放了一整个星际加红警在那开打似的。 102 青铜城 问起来呢非非就神秘的说不要急不要急,到时就知道了。 可到时候到时候,究竟多久才到你要的时候。 “喂,你知道阎罗么?” “什么?” 忍者思索着对方忽然提起阎罗的用意。 而且,他说的究竟是哪个阎罗。 “我听人说啊。” 老唐孤零零的蹲在甲板边沿,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他的背影是如此落寞。 好像一条狗。 “阎罗很厉害的,没有他点头,人啊,想死也死不了。” 老唐停了停,扯着嘴角笑起来。 笑的可真难看。 “就是,外国人,阎罗他也管么?” 不等忍者回答,老唐静静转过头。 那张喜感的脸竟显露出死一般的平静来。 让人心头发毛。 “我上路了。” 他说。 就在下一秒,老唐纵身跃入了水中。 连接两人的缆绳飞快下坠。 与空气摩擦的呼啸像是鬼在哭。 骤然风起。 转而大疾。 沉沉的云卷积堆叠。 天塌般的雨倾下。 有如圣经中上帝用来洗刷罪孽的洪水再临人间。 忍者抬起头,仰望。 她点亮了黄金瞳。 娇弱的身躯如利刃出鞘。 “见鬼,哪里来的云!” 薯片妞在耳机里惊呼。 “这与,该死,龙吸水!” 忍者任凭雨点击打在身上。 “薯片。” 她说。 “想一想我们在干什么。” “不要惊讶,冷静点,冷静点。” “史诗,就要有史诗的样子。” 敲击键盘的狂乱声停了。 “是啊。” 薯片说。 “那么请问我们的英雄,参与进史诗是什么体验?” “不。” 忍者纠正她。 “我们的英雄还在打他的拳皇呢。” “我啊。” “只是个开启任务的钥匙罢了。” “别这么丧气嘛,长腿” 薯片妞咬着薯片,轻笑着。 “相信我,后世人会歌颂你的。” “写进教科书里么?” 忍者哈了声。 “那我只希望他们做阅读理解时别再心里骂我就好。” “哈哈哈!” 薯片妞拍着大腿笑起来。 “长腿,激动归激动,你别抖啊,这样史官们怎么写你,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的钥匙小姐多害怕呢。” “不,” 忍者冷冷的说。 “我没抖。” “是……船。” 忍者盯着江面。 那边正有一个巨大的旋涡。 “,不,是地震!” 薯片妞语气严肃。 “五级!” “见鬼,六级!” “还在上升!” 事实上,不用薯片妞汇报,站在甲板上的忍者完全能准确的判断目下局势。 毕竟谁站在一艘晃的快能和游乐园里海盗船比肩的船上,谁都能明白水下地震是什么玩意。 “那是什么?” 薯片妞盯着水底扫描图,喃喃的说。 “长腿,你肯定不相信。” “一座青铜城。” “就在水底。”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青铜城出现了?” “有什么机关么?” “你忘了么?” 忍者说。 “他下水了。” 薯片妞安静了会。 “山不走向我,我就走向山。” 他念着老板的话。 这是一则寓言故事,无数人翻来覆去的解读,品味出种种人生的道理。 但是,今天,老板告诉她们。 山是可以走向你的。 只要你足够伟大。 那么,究竟要伟大到何种程度呢? 比肩神明如何。 或者,龙王。 那个叫老唐的猎人下水了。 于是青铜城自尘封的地底破土而出,好比乳燕归巢,又像留守家中的猫猫狗狗在归家的主人开门时兴奋的冲上前去。 可谁家的宠物那么大。 大到是一座城了。 应该换个比喻。 你想回家,于是你住的楼就吭哧吭哧的跋山涉水跑到你面前,殷情的打开门表示欢迎。 “祝我好运吧。” 忍者走向江面。 “好运可保佑不了你。” 薯片说。 “这时候,你就该向老板祈祷。。” “也对。” 忍者嘴角噙笑。 “那就请老板保佑了。” 她如美人鱼般跃入水中。 下潜,下潜,继续下潜。 没有目的地也无所谓。 有缆绳就好。 既然山走向了我们的猎人。 那么跟着他,就是对的方向。 “你来了。” 老唐说。 他未曾转头,只是静静的看青铜城。 忍者已说不出话。 她震撼于眼前的奇观。 淹没于浩瀚的感动中。 无边无际的青铜城强横亘于前。 上接天,下连地。 左右无垠。 而此刻,恢弘的青铜强竟如魔方积木般快速的运动。 一块块青铜墙面凸出,移动,重新嵌合,又旋转。 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正肆意把玩这座城,随着心意将之拼凑成任何的模样。 可是啊,能想象么,将这座城当魔方把玩,这等于什么,等于有个存在能把自由女神像给当洋娃娃那样打扮。 这样的人,不,这样的存在,已经是神明了吧。 “它,在做什么?” 忍者问。 “打扫屋子。” 老唐说。 “好了。” 青铜城停止变形。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巨大的狰狞人脸。 他口中悬着一支蜡烛。 令人惊异的是,这支蜡烛在水底竟仍能燃烧。 “活灵。” 忍者辨认着。 “我听说需要足够高贵的龙血才能满足他。” “不必。” 老唐叙述,平静一如神明宣布光和世界的诞生。 他说。 “我来了。” 果然,不用血。 甚至什么都不用做。 已纯净物质容纳精神从而制成的活灵,炼金术最高的奥秘之一,虔诚的张大了嘴。 一排排锋锐凶残的牙齿密密麻麻。 这不是人类的牙。 是龙类。 说来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这是龙王的城。 老唐进入了城中。 “来吧。” 他宣布。 忍者在门口停了许久。 “真是,热情的邀请。” 忍者喃喃。 “无法拒绝啊。” 她进入了城。 活灵凶猛的合上了嘴。 水底,忍者当时所停留的不远处。 突兀的亮起一双金色的光。 绵长的躯体蜿蜒好似山脉。 巨尾掀起涡流。 这生物已无法用言语描述。 正如蚂蚁无法描述人类。 大概在他们眼中,人类这种生物就是一根撑天的肉柱。 因自身的渺小,看不清事物的全貌,只能截取片面勉强称呼。 若是人类见了这水底的庞然大物,估计也只能用“山脉”一词以形容。 而此刻,这尊蜿蜒的山脉环绕着青铜城。 一如忠诚的骑士守卫他的王。 103 老板保佑 竟然,有空气。 仪表盘显示的含氧量在安全值之上。 想了想,忍者打开面罩,她要尽可能保存氧气瓶内的氧气,为返程准备。 可,真的有返程的机会么? 忍者的目光快速扫过前面的人影。 那是老唐。 同时,那也不是老唐。 他的背影过于陌生,孤傲又决绝,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俯首。 若非有老板给的两把刀,忍者早已匍匐在地。 这无关意志或尊严。 这是血脉上的压制,是高位格对低位格的无与伦比的统治。 毕竟,那可是王。 是这座青铜城的主人。 也因了老板,忍者多少能感觉到空气中存在的灵。 尤其是进入青铜城后,那些灵无处不在,填满这里的空间。 但是,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老唐。 在这人的身周,是一片绝对干净的所在,没有一只灵敢于靠近。 假如忍者的的血统再提高些,并且点燃黄金瞳,她就能看到那神奇的一幕。 如同千年万年前煽动篝火旁的祭祀。 无数的灵围绕着老唐,在他十米外的所在缓缓盘旋,翩翩起舞,好似膜拜神明的巫。 事实上,这正是它们的舞蹈。 是它们用以表达臣服和膜拜的方式。 向青铜的王。 “小心。” 温和的声音响起。 世界于此刻暂停。 忍者睁大眼,瞬间反应过来,如释重负的松口气。 老板在她身旁说。 “别去看他,很危险。” 忍者回头,剑道英俊的中年人对她微微的笑。 “老板。” 她说。 “哎呀哎呀。” 中年人摇摇头。 “坚强点,你现在啊,让我想起了被同桌抢了橡皮擦就哭着跑回家找爸爸的小女孩。” “哼。” 忍者板起脸,她这老板啊,什么都好,有钱强大且帅气,可惜了,美中不足的一点,他不是哑巴。 “你似乎在想一些很糟糕的事。” “哪有!” 中年人笑了笑,。 “没时间了,记住我接下来的话。” “这是此次行动的真正内容。” 忍者面容肃穆。 “是。” “跟着他。” “他会带你找到祭坛,那边存放着黄铜卵和七宗罪。” “不要问我长什么样,见了你就知道,相信自己的血统。” 说到这,中年人眨眨眼。 “再不济,也要相信我。” 他将手放在忍者的头顶。 忍者福至心灵,她温顺低头。 这一幕便如同教堂中神父为信徒赐福。 但并不是。 赐福的不是神父。 是神。 中年人说。 “我保佑你。” 忍者的黄金瞳点燃了。 越来越亮。 足以震惊整个混血种世界的奇迹正在发生。 一个混血种,在没有任何后遗症,不透支生命也不堕落死侍的情况下,血统于无声无息间跨过了临界血线。 轻而易举的如同儿戏。 但再如何儿戏,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若是让外界的炼金大师们得知了这一消息,不知会怎样疯狂。 是某种未曾发现的言灵吗? 或者是某种隐秘的炼金矩阵! 若说言灵。 不知中年人那一句“我保佑你”算不算。 而说道矩阵。 怎么看都只有一个将手放在忍者头顶的动作,仅此而已。 这也算么? 且说,无论炼金师怎样疯狂。 中年人已放下了手。 忍者眨眨眼,逐渐敛去浩瀚的金芒。 “很好,现在的你,应该能带着黄铜卵和七宗罪逃命了。” 沉浸于滔天伟力甚至感觉自己能打两头龙的忍者如迎头浇下一盆冰水。 “逃命?” 她惊疑不定。 “嗯?” 中年人疑惑的说。 “你该不会,以为这种程度就能和他战斗了吧?” 忍者压抑住去看老唐背影的冲动。 到现在,她再傻,也知道老唐究竟是什么。 更何况,身为忍者,搜集情报并加以分析已成了本能。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傻。 沉在三峡水底的正是龙族四大君王中,青铜与火的寝宫。 而这位能令青铜城乳燕归巢的老唐,身份昭然若揭。 青铜与火之王。 尊贵的初代种。 曾统治了四分之一世界的伟大存在。 四位毁灭时代的龙王之一。 完全体的他,是真正的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如今,哪怕他还未完全觉醒,仍然只是人类的形态。 但也不是她一个小小忍者能抗衡的。 就算有老板的保佑也不行。 “我不懂。” 忍者直接说。 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除了那个对老板言听计从的三无外,她和薯片都是有话直说,老板也从来不会生气。 好似,在他眼中并无值得动怒的事般。 “老板你已经掌握了青铜城的地点。” “既然要拿到黄铜卵和七宗罪,我走一趟就好,何必带上……他。” 忍者顿了顿,心有余悸。 无论如何,一想到曾有一个时代的人葬送在青铜与火的手中,她就难以平静。 “我知道。” 中年人温和的说。 “但是啊,剧本变了。” 他叹了口气,那常年温和的嗓音竟也带上些许苦恼。 “我们的小白兔要变身成赛亚人了。” “这还怎么演嘛。” “所以了,我们需要一个站在台前的家伙,为小白兔,哦不,是我们的赛亚人争取时间。” “你知道的,就像动漫里那样。” “赛亚人要打倒弗利萨,得先训练对不对。” “我呢,就是来给赛亚人争取时间,让她训练,甚至,让他变身。” “明白了。” 忍者说。 尽管问题还有很多。 比如小白兔是谁? 嗯这个好像不是问题,忍者不用想都猜得到,肯定是他们的路大少爷。 但其他的问题呢? 比如说,老板费尽心思,甚至不惜唤醒一尊龙王来争取时间,以让路大少爷变身。 为了什么? 是有什么危机么? 连老板都无法处理的危机。 世界要末日了么? 忍者忽然想到。 “老板,少爷好像和老唐关系不错。” 两人都明白,这里说的老唐是指什么。 青铜与火的人类人格。 “一滴水珠,在大海面前,能有什么下场?” 中年人说。 “对青铜与火来说,只有区区二十余年记忆的老唐,估计只能算是杂念。。” “一个念头而已么?” 忍者感慨。 “当他醒来,老唐也将死去。” “没有别的办法么?” “没有。” 中年人说。 “好了,你怎么变得悲春伤秋了。” “就是,我在想啊,如果老唐他死了,少爷肯定很难过吧。” 中年人收敛起笑。 良久。 “记住,” 他说。 “这是战争。” 隆隆的马蹄声骤然响起。 忍者面色惊变。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在老板的领域里响起了他掌控外的声音。 这代表了什么? 忍者无法想象。 她也不敢去想。 “去!” 中年人冷下脸。 “把东西带回来!” 吩咐完,他便解除了领域。 在凝固的时间恢复流动的刹那。 忍者好似听到了那个男人的怒吼。 是他的老板。 那个从未动怒的男人。 他说。 “撤销!” 104 老唐 “好大的雨啊。” 路明非望向窗外的天空。 “真是夸张。” 手机响了。 他放下手柄,来电显示很奇怪,居然是四个零。 “这是什么,系统故障么?” 路明非试探性的叫了声诺玛。 没有反应。 “人工智能也会开小差啊。” 他嘟囔着,接通了电话。 “少爷,你好。”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路明非有些耳熟,对了,那天在酒德麻衣的耳机里大喊大叫的人,好像是叫…… “你好,小翠。” 路明非笑呵呵的说。 总统套房那昂贵的床单上,裹着浴巾的女人噗嗤一声喷出可乐。 “小……小翠!” 路明非迅速拿远了手机,啧啧,这女的学美声的吧,帕瓦罗蒂后继有人了呀。 “不生气,不生气。” 薯片妞呼哧呼哧的抚着胸。 “少爷!” 她又甜甜的叫了声。 “您可以叫我薯片。” “哦哦。” 路明非开朗的说。 “找我有事么?” “是这样的,老板托我告诉你一声,照顾好自己,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现在,很麻烦。” 路明非望着笼罩了这座城的暴雨。 “麻烦啊。” “我知道了。” “嗯,那就祝少爷生活愉快,万事如意,没别的吩咐我就先挂了。” “挂吧挂吧。” 路明非说。 “小翠。” “嘟嘟嘟。” 他看了看手机,笑了声。 “年轻人啊,可真没耐心。” 把手机扔到一边,路明非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他摩挲着青铜面具粗糙的纹理。 在无边的暴雨中。 路明非隐约听到了雷鸣般的马蹄。 还有某种巨物的咆哮。 “真是夸张呢。” 他乐呵呵的说。 手一顿。 青铜面具开始颤抖。 当然,这不是害怕。 又怎么可能是害怕。 是兴奋啊我的朋友。 “别急,别急。” 路明非安抚着面具。 “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我保证。” “很快。” 老唐觉得自己大概是快要死了。 他走在一条漫无边际的路上。 伸断了脖子也看不到尽头。 这就是黄泉了吧。 他想。 路两旁是灰蒙蒙的雾。 渐渐地,雾中出现了画面。 那画面是黑白的,没有色彩,没有声音,如同上个世纪老旧的默片电影。 一看就让人难过,是那种淡淡的又深刻的难过,像一根扎在你心脏上的鱼刺,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默片更适合讲述孤独和寂寞的了,就连世界公认的喜剧大师卓别林的电影,也让人笑着笑着就想哭。 他看到一个站在人群之外的小男孩。 小男孩浑身湿透,像是刚刚落了水,好不容易爬出。 他迷茫的看着这个世界,没有五官的人潮涨了又落,他们说的话像是苍蝇嗡嗡的叫,小男孩一个人站在汹涌的人海之外,像是一只荒芜的岛,无人问津。 老唐停住脚步,静静的看。 一对夫妇在小男孩面前蹲下,他们似乎说了什么,小男孩只是呆呆的看着,女人怜惜的抚摸小男孩的脸庞,牵起他的手说。 “跟我回家吧,孩子。” 这是第一句清晰的话。 小男孩那充满了喜感的脸似乎多了点什么。 是小时候的我啊。 老唐想。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父母是谁。 从记事起,他就跟着养父母生活。 老唐继续往前走。 他看到小男孩在老公寓里的生活。 养父母并不富裕,男人在一家保险公司里做销售,女人是百货公司的柜台导购,本来两人的生活还算勉强,但多了个孩子,日子顿时紧巴巴了起来。 无论最初的是爱心,怜悯,亦或者一时兴起。 终究会被琐碎的日常侵蚀殆尽。 男人和女人开始无休止的争吵。 杯子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咖啡留下难看的痕迹。 恶毒的咒骂,厮打,摔门。 小男孩安静的站在角落。 “都怪你捡了个坏种!” 这是第二句清晰的话。 老唐看了一眼,没有驻足,继续向前走。 小男孩来到学校。 打开柜子,里面是死去青蛙的尸体。 课桌里的书本乱糟糟撒了一地。 小男孩一本本的捡起。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周围黑白的没有五官的孩子们发出尖锐的笑。 那个女孩出现了。 老唐投去眷恋的目光。 她有着黑色的头发,明亮的眼睛,一张白皙的脸,嘴巴很小,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第一个有五官的人。 她帮着小男孩一起收拾课本。 她安慰小男孩。 她介绍自己,说来自中国,这里的人都讨厌她的肤色,排斥她。 “但是我不在乎!” 女孩倔强的说。 “我要过的比所有人都好,我要让他们看看,我谁都不差。” 小男孩静静的看她。 “你也是中国人吧。” 她对小男孩说。 “我们要互相帮助,要变得强大,强大你知道么,就像美国队长那样,但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喜欢那家伙,我要中国队长。” 他们成了朋友。 小女孩给他讲很多很多的故事。 中国的历史,还有古老的传说, 这些都是她从爷爷那听来的。 又讲给了小男孩。 “看着吧。” 每一次女孩都会说。 “我长大了一定回家,建设祖国。” ‘’就像钱教授他们那样。 其实,小男孩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只是女孩的笑很好看。 她手心的糖果又那么甜。 但莫名的,小男孩又觉得厌烦。 和女孩相处总让他不自在。 像是自己本不该如此。 他就应该站在人群之外,冷静又骄傲的看。 但那也太孤独了。 小男孩被巨大的矛盾所笼罩。 他站在人群的边缘。 往前一步是厌烦,拒绝平庸。 往后一步又恐惧,害怕孤独。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 有人管这种情绪叫。 血之哀。 那一天,女孩带他去见了自己的伙伴。 据她说是拥有强大魔力的仓鼠先生。 会在所有人沉睡的夜晚跑出去拯救世界。 还说了一些仓鼠先生强大又帅气的冒险。 总之就是些听起来很厉害像是超级英雄那样的故事。 他们在小公园里。 这是女孩的秘密基地。 她神秘的取出笼子。 “看!仓鼠先生!” 她兴奋的说。 小男孩眼中满是好奇。 活力满满的白色仓鼠忽然凝固了。 它慢慢的转头,似乎是要去看小男孩。 但这种行为明显是不被允许的。 于是它死了。 倒在了笼子里,失去了呼吸。 105 我就阎罗 女孩瞪大眼,被这疯狂的一幕惊呆了。 “仓鼠先生!” 她难过的哭起来。 手足无措的小男孩,试图安慰她。 “滚!” 泪流满面的女孩对他喊。 “你这个怪物!” “恶魔!” 老唐收回目光。 女孩的五官逐渐淡了。 她终于也成了个没有脸的人。 站在人群边缘的小男孩踉踉跄跄往后倒,那只要将他拉入人群的手缩了回去。 并且重重的推了一把。 小男孩站得更远了。 就这样远远的看着汹涌人海。 他们都没有脸。 嗡嗡的声音让人心烦。 脚步匆匆成群结伴。 小男孩静静的眺望。 在庞大的无边的苍白。 终于他低下头,垂着脑袋。 一个人往前走。 老唐也在往前走。 两旁的画面还在继续。 小男孩慢慢长大。 他习惯了对所有人笑。 却怎么也无法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 在餐厅里端盘子,吓哭了小孩,被辞退。 去公司应聘销售,见客户时因路痴耽误了时间,客户投诉,,被辞退。 成年的他狼狈的在一家家单位流转。 无头苍蝇那样乱晃。 脸部的肌肉笑的都要僵了。 但结果还是那样。 “很抱歉您不符合……” “赶紧走吧笨手笨脚的!” “小伙子我们这真不……” 辞退,辞退,还是辞退。 谁都会累的,不是么? 他陀螺一样转啊转,转啊转。 终于有一天,很突然的,没有任何预兆的。 就转不动了。 他蹲在街旁默默的流着泪。 也不哭,也不闹。 就是静静的流泪。 不是难过。 不是悲伤。 不是委屈。 甚至不是孤独。 他啊,只是,只是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他觉得自己完全是个多余的人。 没有人需要自己。 没有人关心自己。 就这样死了也不会有人难过。 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是第二个有五官的人。 流浪汉,蓬头垢面,一脸都是三年没刮的胡子,五米开外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 但这就是第二个有五官的人。 “要活着啊。” 流浪汉说。 “生活就是妓女养的婊子。” “但还是要活着啊。” 他难看的笑起来,咧着一嘴黄黑的牙。 那双隐藏在肮脏毛发里的眼,设出凶狠如饿狼般的光。 “你每活一天,就是在抽那婊子的脸。” 然后流浪汉难听的笑了。 后来老唐接触到了猎人网站。 他成了个猎人。 这工作真好。 对他来说轻松的像是旅游。 报酬勉强糊口。 也不用和太多人接触。 他的日子渐渐走上了正轨。 但仍旧苍白,且孤独。 他日复一日的呆在狭小闭塞的房间里打着游戏。 汉堡,可乐,热狗,披萨。 一局接一局的星际。 他的生活被垃圾食品填满。 偶尔接到任务,出门,几天后回来,继续重复固定的生活。 他在人群之外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不需要朋友。 不需要关心。 一个人也可以很好的活。 只是偶尔游戏打累了,他会盯着白色的墙发呆。 一发呆就是一个下午。 回过神来,继续游戏。 真正的孤独啊。 是你连自己正孤独着都已忘了。 习惯。 习惯比一切都可怕。 他从未想过未来。 因为。 他明白。 自己根本就没有未来。 总有一天,他会去死。 他的人生,名为老唐的这个人类个体的人生。 都是在为了那一天的降临而等待。 一切都没有意义。 一切都只是虚无。 他是如此孤独。 老唐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机械的向前走。 两旁黑白默片的画面还在继续。 他已不再看了。 不重要。 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他等的那一天要来了。 就是现在。 此时此刻。 命中注定。 老唐清晰的明白。 这条路走到尽头。 他就要死。 忽然,无神灰暗的双眼,亮起一点绚烂的色彩。 这是一幅新的画面映在了他的眼中。 那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唯一的色彩。 金色的温暖阳光。 窗外有大朵大朵盛开的向日葵。 拥挤的房间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个男孩。 满地狼藉的薯片袋可乐罐。 电视屏幕上是妩媚的不知火舞手持花扇。 “打倒非非大魔王!” 老唐高呼。 “打倒大魔王!” 韩野跟着举起手。 “哼哼,尔等小辈,不自量力,岂敢大放厥词!” 路明非一脸不屑。 老唐不走了。 他像是被铁锤砸进了地里,纹丝不动。 那张喜感的脸上,此刻竟流露出这般深沉的眷恋来。 人类这种生物,说到底就是各自过往无数回忆的集合。 一个人如果失忆了,那么从严格意义上而言,过去的他也就死了。 今后他重新学习,认识新朋友,习惯新工作。 这些都是另外一个人的事。 至于老唐。 在遇见路明非前,他的人生毫无意义。 遇见路明非后,默片有了色彩。 阳光照进了房间。 原来,这就是温暖。 他小心翼翼的想。 那个三人浪费了大把光阴去打游戏喝可乐吃薯片吹牛打闹的下午。 他将在往后余生反复的拿出,如牛反刍般细细咀嚼,以品味那无比珍贵的温暖甘甜。 哦,对了。 老唐都快忘了。 他已经,没有往后余生了啊。 轻轻的笑起来。 老唐贪婪的往下看。 三人去沙县吃饭。 然后是兰州拉面。 中国的肯德基和麦当劳啊。 “国内是不是有断头饭的习俗,吃饱了好上路什么的……” 那个夜晚,摸着肚子的他望着星空,如是说。 或许,在当时,自己就已预料到了此时此刻吧。 老唐想。 他更灿烂的笑了。 想起了蒸饺和拉面的味道。 “非非啊。” 他说。 “看到没,我真的是在笑着上路哦。” “上路?” 路明非笑了笑。 “往哪啊。” 老唐的表情忽然僵硬了。 是记忆出错了么? 可是,当时…… 他震惊于此刻所见。 分明应当是回忆所化的彩色画面。 其中的路明非,却做出了与回忆中不同的动作神情。 老唐记得,当时,那个夜晚,路明非是看着自己说出“往哪啊”这样的话的。 但此刻不是。 路明非没有看着画面中的自己。 而是,转头。 看向了画面外的自己。 明明是回忆中的人物。 这一刻,竟好似活了过来般。 “别看了。” 路明非说。 “可惜手机用不了,不然把你现在这惊讶的样子拍下来,一定很好玩。” 他就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啊,这,非非,你怎么……” 老唐已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这里分明只是他临死前的走马灯。 一声经历所化的记忆走廊。 为何,非非他…… “还记得么?” 路明非却不答。 他只是笑吟吟的说。 “我说过阎罗吧,我们这地狱老大,没他允许,谁都不能死。” 然后他骄傲的一指自己。 “我就阎罗。” PS:推荐票加更。 感谢大家打赏,加更卡+1。 编辑通知这周五上架了。 成绩似乎蛮糟糕的,不过,嘛,就这样吧,一边写一边学习,对于网文虽然看了很多,但怎么写真是一头雾水,希望下一本能进步吧。 我果然不是能随便写写就很厉害的家伙。 希望到时候大家能多多支持首订了。 106 诺顿 诺顿在荒土上醒来。 他睁眼,繁星般无可计数的火元素便开始了欢呼。 红色,黄色,白色,紫色,甚至虚无的黑色。 不同颜色的火焰一如温顺的猎犬,围绕他欣喜飞舞。 尽管,此刻的他仍处在精神的世界,尚未真正归来。 但青铜与火所掌握的权能,已然显露了其恐怖的只鳞片爪。 作为龙族至高的四大君主之一。 从某种意义而言,掌握了青铜与火权能的诺顿,说是此方世界一切青铜与火相关概念的具现化的存在也不为过。 自远古雷击朽木而出的火星。 到掌握了科技的人类点燃核能试探太阳的领域。 这一切,尽在诺顿的掌握之中。 混血种社会中的炼金大师和精英学者们,曾因四大君主的权能无数次激烈的争吵。 有人提出,以青铜与火的尊名,大胆猜测,或许在这位初代种的手中,只需一个响指,任何与火焰相关的事物都会顷刻报废。 也有人提出更为激进的假说。 众所周知,四大君主分别代表了组成世界的四种基石元素。 分别是:地,水,火,风。 但只是从字面去理解四大元素,卫冕太过浅薄。 在炼金学和神秘学中,四大元素有更为磅礴和恢弘的解释,千年来无数先辈的智慧火花前赴后继的钻研其中,他们的研究成果落实成书稿足以撑爆整个卢浮宫。 当然,用现代科学的话语,也能稍作勉强的解释一番。 尽管不准确,有出入,但如果你不想去啃那些枯燥乏味又冗长的论文的话,相信我,为什么不选择往下看呢? 以现代科学的术语解释,可以如此理解。 地水火风。 分别代指。 空间,物质,能量,时间。 而其中,火元素所对应的,正是能量。 以此推论,青铜与火之王所能做到的极限,或许是如太阳风暴般的能量狂潮。 但这样的理论太过夸张,也太过绝望。 只是掌握了青铜和火焰的权能,这样的龙王,他们还能考虑用冷兵器,甚至天机武器,只要排除火药的因素,以人类如今的尖端科技屠杀龙王,并非天方夜谭。 但假如是掌握了“能量”这一权柄的龙王。 混血种们所能做的,估计只剩下抓紧时间用以思考各自的墓志铭了。 所以,迄今为止,尽管龙王将在这些年陆续复苏的信息在混血种的社会中广为流传。 但所有组织制定的方案,全都排除了龙王能掌控“能量”这一假说。 太绝望了。 已然不必考虑。 但是啊,再如何逃避,无视,他们始终无法更改一个不争的事实。 卡塞尔也好,密党也罢,或者欧洲的混血组织,日本的蛇岐八家。 隐藏于世界暗面的混血种们。 所有的所有,他们看似如此强大,距离世界之王的宝座只欠了一个加冕的仪式。 但是,也只是看似。 很多混血种都明白。 他们并非这片土地的主人。 在他们之前,还有四个属于智慧种的灿烂时代。 甚至,单单拿出其中的亚特兰蒂斯文明,只是分析考古得到的零星残骸,已然可以确定当时亚特兰蒂斯的科技水平,远超如今的人类。 但那又如何? 他们还不是死了。 不是一个人,十个人,百个人,或者一个民族,一个国家。 死的,是一个文明。 而有同样命运的文明,还有三个。 不同于亚特兰蒂斯,那三个人类文明的前辈,或许攀攀关系也能用人类文明的爷爷,太爷爷等的称呼。 亚特兰蒂斯还留下了零星的残骸,人类勉强能通过考古以想象彼时的光景。 爷爷和太爷爷们死的是如此彻底。 连块以供后人瞻仰的墓碑也未曾留下。 要么是龙王们下手太过干净。 要么就是过于漫长久远的时间淹没了一切。 但是重点就在了这里。 只是掌握了青铜与火这种权柄的龙王。 真的能做到葬送一个时代这样夸张的事么? 他要怎么做? 一座城市接一座城市的放言灵么? 就像是敬业拆家的,嗯,哈士奇那样。 别开玩笑了。 提出能量假说的学者们坚持龙王掌握了一种超乎人类和混血种想象的技术,或者能力。 他们以此葬送时代。 当然,这种能力也存在着巨大的代价。 四大君主陆续沉眠便是有力的证明。 他们猜测,当龙王使用了禁忌手段进行大范围的抹杀后,便将茧化,陷入长久的沉眠。 而今天,沉眠的青铜与火,归来了。 诺顿行在荒芜的大地上。 所过之处,制热的火焰融化岩石,凝固成莲台般的石英。 青铜也从地底升起,排开大地,将他脚步所及之地,化作青铜的国。 这只是青铜与火那恐怖权柄的冰山一角。 精神世界的诺顿灵魂已能展现如此手段。 难以想象,当这位初代种重新掌握了躯体,并且拿回了巅峰时的力量。 会是如何恐怖的光景。 或许也正因如此,昂热制定的所有屠龙计划中,尽皆是以刚苏醒的龙王为假想敌。 此时的他们最为脆弱,道理很简单,哪怕是神,婴儿状态与成年相比,傻子都知道该挑哪个打。 昂热是屠龙者,是校长,是老师,也是复仇者。 唯独不是傻子。 他比谁都明白一点。 放任龙王恢复力量。 等同于自杀。 某一刻,诺顿驻足。 他张开手,升起的青铜将一小捧泥土呈至面前。 诺顿抓起。 有什么东西从指缝间流出。 那不是泥。 是猩红的血。 诺顿顾盼大地。 一望无垠的猩红,荒芜,是浸透了血的泥。 他抬目。 灰蒙蒙的天空。 不见日月。 不见群星。 照理说,这里是他的精神世界,是诺顿走向苏醒这一过程的具象化。 只要这条路走到尽头,再次握住青铜与火的权柄,他便能归来。 但现在,不对。 这里不是他的精神世界。 这个世界给他的感觉。 是尼伯龙根么? 可诺顿确定,他并未真正的归来。 目前只有灵魂苏醒。 青铜与火的灵与肉尚未统一。 他只存在于精神世界。 换成人类也能理解的话说。 就像你从噩梦中惊醒。 普通人只需要一瞬的时间。 但青铜与火不同。 他的灵魂是如此沉重且庞大。 承载了千年万年的过往。 正如夏虫不可语冰。 于诺顿而言,寿命短暂的人类,正如那夏虫。 普通人醒来,只需要一瞬。 他则要在浩瀚的精神世界长途跋涉。 但如今,世界出了问题。 是谁? 107 那滴血 诺顿想到了耶梦加得。 掌握了大地与山这一权柄的她,是四大君主中最擅长摆弄尼伯龙根的存在。 甚至,传说中的海拉,也即耶梦加得吞噬芬里厄后进化的个体,号称能打开所有的尼伯龙根,包括了真正的死者之国。 诺顿否定了这一猜测。 再如何擅长,耶梦加得也并不能再精神的维度建立尼伯龙根。 此事悖于常理。 除非。 是海拉。 耶梦加得吞噬了芬里厄。 亦或者,她终于在漫长的煎熬中发了疯,自愿成为了弟弟的资粮,以成就芬里厄。 无论哪个都有可能。 毕竟在四大君主中,耶梦加得是最奇怪的一个。 有时候,这尊龙王,太不像龙了。 当然,除了耶梦加得,还有另一位。 甚至其可能性比耶梦加得更大,大得多。 诺顿想起了那个尊号。 已无人会提起他的名。 悠久的历史冲刷一切,只余下尊号流传。 白王。 那位掌握了“精神”这一权柄的存在。 诺顿曾目睹祂与黑王的战争。 世界树差点因此而断。 如果是这位的话,于精神的维度建立尼伯龙根,或者说,类似尼伯龙根的造物,也能理解。 但为什么会怼他动手? 白王的目标,不应该是黑王么? 正如诺顿的目标,是康斯坦丁。 他们的宿命早已写明。 诺顿不再思考。 耶梦加得,白王。 尽是无妨。 他是青铜与火的王。 他要归来。 无人可挡。 从千米万米的地底长出青铜的森林。 他们如蟒蛇般扭曲,缠绕。 何等壮观的一幕。 如同珠穆朗玛醒来,扭动腰肢,踮起脚尖,旋转起舞。 青铜的巨物们以毁天灭地的气势碰撞,融合。 又在下一瞬如莲花般绽放。 从中升起青铜的座来。 诺顿斜靠其上,一手慵懒支头,一手至于扶手。 他点燃黄金瞳。 于是灰蒙蒙的世界,升起了两轮太阳。 火焰的狂潮出现了。 要将此方世界焚烧殆尽。 以火焰迎来绝对的虚无。 这便是。 青铜与火。 “不得了,不得了!” 路明非啧啧称奇。 “这人水平不错啊,账号还是日文,国际友人么?” 青铜面具嗡嗡的抖动。 路明非放下手柄。 电视屏幕上是拳皇的画面。 刚才的战斗可真是惊险,居然有人能在拳皇上与他不相上下,路明非差点就得派上第二个角色了,可真是捏了把汗。 说起来,他又怀念起了老唐。 在游戏这一方面,果然还是只有老唐能让他尽兴。 路明非可懂了,就像武道那样,游戏啊,想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可不轻松。 所以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对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他死掉。 “来了,来了。” 路明非对青铜面具说。 “这就来了。” 他去卫生间洗了手,顺便漱口。 要注意个人卫生嘛,好习惯可不能丢。 回来后喝了半杯温水,方便入眠,当然最好是温牛奶啦,他这不是没条件么,温水也凑合。 终于,路明非平躺在了床上。 “晚安,诺玛。” 他说。 “晚安,阎罗。” 诺玛回。 “嘿,阎罗。” 路明非拿起青铜面具。 “听到没,叫你呢。” 他戴上了面具。 “嗯。” 陨石碰撞般的声音如是说。 “哥哥,哥哥,哥哥!” 青铜的甬道,蛇脸儒服的雕塑拜于两旁。 诺顿行于其上。 在路的尽头,一点虹光若隐若现。 这里才是他真正的精神世界。 只要走到尽头,握住象征了权柄的火,他便能归来。 届时,他要向这个世界竖起战旗,而后永无止境的进军。 稚嫩的少年呼唤,从火光处传来。 是你啊。 诺顿想。 “哥哥,哥哥,哥哥!” 久违了。 他突兀的想起不久前那建立在精神维度上的尼伯龙根。 或者,是类似尼伯龙根的造物。 利用权柄湮灭那造物时,诺顿隐约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人端坐于天上,黑铁的甲,沉默又威严。 诺顿不认识他。 却怎的在此人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并且,他所用的力量,这个困住他的类似尼伯龙根的造物,是什么? 在他沉睡的这个千年,此方式借似乎生了些有趣的变化。 诺顿想。 无妨。 我来了。 他继续向前。 距离火光越来越近。 那少年的呼唤也显出了欢喜。 “哥哥,哥哥,哥哥!” 诺顿微微皱眉。 他心头有些烦躁。 好似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事。 极重要,极重要的事。 没来由的,那端坐于天上的背影,又跳出在了眼前。 是谁? 这种力量…… “哥哥,哥哥,哥哥!” 少年迫不及待的呼唤将他惊醒。 诺顿想起木屋中那一枝红梅。 趴在案前望着窗外等他归来的白衣少年。 远方想起脚步声。 是他故意放重以作出的响动。 白衣少年顿时笑开了眉眼。 他跳下椅子,向归家的自己跑来。 云彩般的长袖在空气中流淌。 “哥哥。” 哪怕是这种时候,期待落实,如此的欢喜,少年唤他,听来也是切切的,软软糯糯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他要永远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 诺顿骤然停步。 “哥哥,哥哥,哥哥!” 自火光处传来的少年呼唤,是这般的欣喜,这般的开心,这般的雀跃。 雀跃的,一点也不像是你啊。 “康斯坦丁。” 诺顿说。 “你杀了他么?” “哥哥,哥哥,哥哥!” 少年呼唤着。 “快来啊,我在这里,你的弟弟。” 诺顿不为所动。 “你杀了。” “康斯坦丁么?” “哦,是说康斯坦丁啊。” 少年欢喜的说。 “那个背叛了我们的家伙么,哥哥,我已经抓到他了哦。” “快点过来吧。” “等你重临,这该死的叛徒,逆臣,康斯坦丁,就随便哥哥你处置好了!” 少年撒娇似的叫他。 “哥哥。” 诺顿的眼中盛满了暴怒。 他不说话。 张手。 零散的火星飘飘荡荡,又归于虚无。 他骤然低头,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己的手。 言听计从的火元素。 不可撼动有如真理。 他至高无上的权能。 居然,失效了! 少年的呼唤戛然而止。 绝对的寂静。 而后,自角落,缝隙,甚至虚无中。 响起了嘈杂的窃窃私语。 “酸书生,早与你说了,这活我来我来,偏抢了去,这下可好,若是坏了陛下的大事,油锅拔舌你迟早走一遭。” “呵,吾辈读书人,羞与尔等莽夫为伍!” “哇呀呀,洒家他日定去陛下面前告你一告!” “好你个屠夫,来来来,吃我一套春秋剑法!” 叫骂的,比武的,读书的,有哈哈大笑豪爽如侠客,有之乎者也飒然似书生。 诺顿转身,目之所及仍是青铜甬道。 空空如也,却嘈杂如闹市。 若是换了寻常人,怕是早已冷汗涔涔,双股战战,心中寻思这该不是大白天见了鬼。 但他是诺顿。 “滚出来!” 他说。 窃窃私语骤然一停。 瓮声瓮气的侠客道一句。 “不该不该,是我等失礼了,怠慢了贵客。” 起先说话的书生便彬彬有礼的接了话。 “那便,请君入瓮。” 甬道尽头那火光倏忽大亮。 诺顿瞳孔骤缩。 他此时方是看清。 这哪里是什么火。 分明是滴溜溜玛瑙也似的血! 尖细刺耳的公鸭嗓乍响。 无端端让人心头发毛。 就听着人吊着嗓子喊。 “阴兵过道,活人退避!” 锣响。 铛啷! PS: 上架之后推荐票和打赏的加更规则就作废了,到时候看情况再定吧,不知道订阅的读者多不多了。 目前加更卡是18张。 在这公布一个QQ群号,群名九州,没有门槛,都能加。 835788966 别试图给夏猫发刀片,拒收! 108 阴司黄泉 天上落下纷纷扬扬的纸钱。 是谁在低低的笑。 十人,百人,千人。 数也数不轻。 远方有女子坐在河边哭。 那条和蜿蜒漫长,从世界的这一头,一直流淌到另一头。 忘川。 玛瑙也似的血骤然炸开。 红色的光幕瞬息间扩散。 青铜甬道,蛇脸儒士。 在扭曲间化作虚无。 浓雾散了。 露出阴沉沉的天来。 诺顿豁然转身。 他听到了。 就在身后。 在他来时的方向。 那是……康斯坦丁! “哥哥,哥哥!” 少年切切的说。 “我怎么……找不到你了。” 原来诺顿撕开了之前的尼伯龙根,却并未脱身,而是落入到了另外的一个更为庞大更为恐怖的造物。 此刻诺顿已然确定。 这根本不是尼伯龙根。 就在他的身后。 在红色光幕立起的刹那。 一座乌沉沉的巨大牌坊,如远古巨人般,冷冷的俯视他。 牌坊上书三字。 “鬼门关” 诺顿恍然明悟。 在之前,有人屏蔽了康斯坦丁的呼唤,并进行伪装,一直将他引到了此处。 先前呼唤他的那少年,并非康斯坦丁,而是他人假扮。 原因有二。 一个,以康斯坦丁的性格,不该有那般迫不及待的情绪流露。 再一个,当他说出康斯坦丁的名后,那个伪装者竟将康斯坦丁给认作了叛臣。 有此两点,诺顿便能认定,那人并非他的弟弟康斯坦丁,而是他人伪装。 可惜,反应过来时,已是迟了。 “阎王要你三更死!” 有人阴恻恻的笑。 “谁敢留你到五更!” 笑声骤然拔高尖锐到了失真。 诺顿脚下延伸出一条无边的路来。 两旁声出红色的寂静的花。 有什么东西在花丛中影影绰绰。 此乃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 声场于黄泉路旁,以魂体为食粮。 看啊,那重叠的红色花瓣,多美。 这就是死。 “良辰美景奈何天!” 红色嫁衣的姑娘一甩长袖,一句戏中唱词,多少哀婉凄凉。 她朝着诺顿所在盈盈一拜。 “公子,诶!” 远方河流上架起青石板铺就的桥。 一座奈何,承载忘川。 桥上麻衣的老妇人,慢悠悠的搅着铁锅。 一碗孟婆汤,可以忘却今生,换取来事。 老妇人鸡爪似的手捧着碗,朝着诺顿慈祥的笑。 “公子,老身已候了多时。” 层层叠叠的宫殿鳞次栉比。 拿镣铐的牛头马面抖擞精神。 使棍棒的黑白无常薄唇陡峭。 殿与中走出一清面黑眼的书生。 他一手捧书,一手执笔。 铁青的脸上显出凶煞的威严来。 一灶服小吏佝偻着腰小跑上前。 他一敲锣。 铆足了气力用那尖嗓子喊。 “阴兵过道,活人退避!” 一瞬的寂静后。 嫁衣女鬼。 孟婆老妪。 牛头马面。 黑白无常。 清面判官。 以及也不知从何处探出脑袋的影影绰绰。 大肚子的饿死鬼。 长舌头的吊死鬼。 看那二八年华模样俊俏,却正是白骨披了人皮,道是画皮。 再看忘川上无底的船摇摇晃晃,斗笠蓑衣的摆渡人要你用三生的记忆,充那船资。 所有的所有。 有形的无形的。 美丽的丑陋的。 有一个算一个。 在同一时同一刻。 齐齐将脸转向了诺顿。 千万人。 不。 千万的鬼都是笑起。 或冷笑,或阴笑,或干笑,或笑也不笑。 他们齐声道了句。 “公子,诶。” 老唐并不知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若是换做九州的人在此,必是颤抖着脱口而出。 “阎罗。” 民间传说山中老虎自有神异,它们在吃人之后会拘下人类的灵魂,令之成为听命于自己的伥鬼,为老虎骗来其他人类以供吞食。 这便是为虎作伥的由来。 而阎罗之所以为阎罗,其真正的缘由,正在了此。 九州的武者惊恐的发现。 阎罗的领域,无望天,有一骇人功效。 也不知阎罗究竟用了何种手段。 凡是死于他无望天中的武者,永远都无法安眠。 他们正如那传说中的伥鬼般。 扭曲了心智,套上了枷锁。 成了阎罗无望天中的魑魅。 日子一长。 死人一多。 便是成了如今这般的光景。 你看那嫁衣女鬼。 还有那孟婆老妪。 哪一个不是九州响当当的武者。 只一朝死于阎罗之手。 便落的如今这般下场。 他们成了无望天的魑魅与魍魉。 那一日,武者云集,泰山北斗广发英雄帖,誓要围杀了那维祸武林的魔女。 他们也成了。 路明非孤身于江湖飘荡三载,做过乞儿,摸过包子,住过桥洞,打过野狗。 毕竟当时的他充其量只是个一干二净的白纸,小学初中高中的知识全加一块,也没哪个老师教了穿越回古代如何谋生,江湖险恶又怎样提防。 好在他有武道傍身,不至于稀里糊涂的死了去。 后来每每回想,那时的他,可真是狼狈。 但路明非从未后悔。 小师妹啊。 师傅走了,小师妹又在某一日留下书信,说是要与师傅报仇后不辞而别。 路明非早该看出来的。 从前笑的那般好看的她。 自师傅走后,就再也没笑过。 路明非真的该早就发现的。 当小师妹一遍遍的教他梅子酒时。 她当时说。 “少了梅子酒,师兄你可怎么办呢。” 路明非就笑嘻嘻的答。 “这不是还有你么,你酿的已经很好啦。” 小师妹就淡淡的笑了。 可那笑却如此苍白。 当时的路明非却被小师妹以“身体抱恙”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往后的日子,在他图杀后偶尔清醒的空当,路明非便一次次的想起小师妹那苍白的笑。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孤身于江湖漂泊,苦寻小师妹三个年头。 当路明非终于找到她时。 是在武林众门派围攻之中。 他们人是那么多。 路明非一路冲来,血染红了衣衫。 还是迟了。 小师妹在他怀里。 她说。 “路师兄,我没法,给师傅报仇了。” 路明非手忙脚乱的试图用手去堵住小师妹身上的血。 可伤口是那么多。 他哪怕是三头六臂,也于事无补。 路明非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无妨。” 他说。 “我来。” 小师妹缓缓的摇头。 “师兄。” 她说。 “你要活下去。” 109 小师妹 她调皮的眨眨眼。 就有血从眼中流出。 这是劲力伤到了脏腑。 小师妹伤势之重,若非有非人巅峰的修为撑着,换做旁的,早已死了。 她说。 “我很任性的。” “师兄。”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就偷偷跑去要给师傅报仇。” “他们都是坏人。” “他们随随便便就杀了农夫加的百姓。” “师傅看不过,就和他们打。” “越打杀的人越多” “后来师傅就受了重伤,勉强突破外罡,但也死了。” “他们都是坏人。” “我知道的。” 路明非痛苦的让小师妹不要说了。 “没有人能随便杀人。” “师傅是对的。” “你也是对的。” “是这个世界病了。” 小师妹便释然的笑了。 她像是分享趣事般。 “他们可都叫我魔女呢。” “师兄你还说我是对的。” “等会他们也该叫你魔头了。” 然后她就轻轻的笑起来。 血从嘴角流下。 “怕什么。” 路明非砰砰的拍打胸膛。 “随便他们,魔头就魔头,我是小魔女的师兄嘛!” 小师妹笑停了。 她伸出手,路明非低下头,好让小师妹冰凉的手指触到额头。 “我现在肯定很难看吧。” 她说。 “是个丑丫头了。” “不是的。” 路明非还在笑。 和师傅走的那天一样。 只是眼泪流啊流个不停。 和小师妹的血融到了一块。 “师妹可好看了。” 他说。 “最好看了。” 小师妹便灿烂的笑起。 “师兄,人死了,真的会去尸魂界么?” 她想起了那些星月明亮的夜晚,路师兄给小小的她讲的故事。 夏娜,露琪亚,死神,九尾,塞巴斯蒂安,龟派气功…… 师兄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小小的她这样想。 有好多厉害的故事。 “是啊。” 路明非笑着说。 “师傅肯定已经是番队长了吧。” “像什么更木剑八,肯定不够师傅他老人家打的。” “小师妹你的话,就当三席好啦” “等我过去,做副队长罩你呀。” 眼泪还在流。 小师妹却摇了头。 “不。” 她说。 “我要做副队长。” 她像是山茶花那样灿烂的笑了。 “这一次,就换我保护师兄啦。” “那就。” 路明非说。 “承蒙关照了。” 手无力的落下。 像断翅的鸟。 路明非呆呆的没了言语。 他慢慢的,缓缓的,深深的垂下投。 在某一刻,发出了幼兽似的哀嚎。 孤独,又凶狠。 很突然的。 没有预兆。 毫无准备。。 他就意识到。 这个世界啊。 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路明非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小师妹。 他嚎啕的哭起来。 放开了声音。 一张脸都是眼泪和鼻涕。 他哭的好难看。 就像是个孩子。 “滚出来,站桩了!” 师傅啊。 “来,师兄,我给你擦药。” 小师妹! 从来没有人! 从来没有人! 从来!没有! 没有人敢让路明非,真正的孤独。 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维系他与世界的联系。 叔叔和婶婶。 陈雯雯。 星际。 他与世界的联系很少的。 就头发丝那么点大。 谁都不敢想。 假如这联系断了。 究竟会放出怎样恐怖的怪物。 那是要将整个世界一起拖入深渊的梦魇。 哭着哭着,嗓子哑了。 哭着哭着,眼泪干了。 路明非抱着小师妹。 脸上是死一般的平静。 “真孤独啊。” 他说。 “你知道,什么是无望么。” “无望啊。” “那是比绝望更绝望的情绪。” “是。” 他低低的叹息。 “一无所有。” 而后,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这个少年口中传出。 冰冷嘶哑。 像千万的鬼从深渊最底往上爬。 指甲与崖壁摩擦。 他说。 “无望天。” 于此,他从非人,入外罡。 走火入魔。 这一日,震动武林的两件大事,同时传遍大江南北。 一则,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女终是伏诛,大快人心,武者终于能安心做个好梦,不用担心去百姓家借宿后转日就被人抹了脖子。 二则,围杀魔女的武者侠客,三百余的好手,全死了。 且死在一人手中。 武者们刚放下的心,又是提起。 据传,此獠原是魔女师兄。 他修为实在了得,已入外罡,一位看过现场的强者如是判断。 此后,这人频繁现身于各大门派。 尽是当日围攻了魔女的山门。 登门,杀人,离去。 当旁人发现时,进入其中查看,竟已无一活口。 武林人人自危,终日惶惶。 几个当日有弟子围杀了魔女的门派联合会盟,设下埋伏,誓要诛杀此獠。 那一日,路明非来了。 也进了埋伏。 但最后活着离开的。 却依旧是他。 也只他一人。 自此,他便多了个阎罗的诨号。 成了九州古往今来,最大的魔头。 “小师妹,放心。” 入魔后难得的清醒十分,路明非总是回忆。 他与小师妹说。 “那些坏人,都死了,都死了。” “无一超生。” “一个也没有。” 都成了他无望天中的魑魅与魍魉。 永世不得解脱。 长黄泉,流忘川,过奈何,饮孟婆。 三生石前见三生。 生死簿下分生死。 此间种种,万鬼千魅。 方是无望天真正的模样。 是为。 无望天:阴司黄泉。 诺顿扫视这片天地。 这些冷笑的魑魅,给他的感觉像是活灵。 龙类炼金术中的技术,将灵魂完整的取出,在保留了一定的智能后,将之存放入纯净的物质中。 这便是活灵。 但感觉只是感觉。 他们像活灵。 可并非就是活灵。 因炼金术的缘故,加上人类的灵魂天生脆弱,制成的活灵往往很是呆板,只通晓些简单的问答和操作,换成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大概就类似于低等人工智能。 但此刻诺顿所见的魑魅不同。 除却那些非人的特征外。 他们的种种表现,尽与寻常人类一般无二。 喜怒哀乐悲恐惊。 人类应是如何。 魑魅便是如何。 惊人的技术。 诺顿想。 他是青铜与火之王,是龙类中的炼金术大师,其技艺或许只在黑王之下。 哪怕是他,也震撼于这片天地的精巧。 诺顿看得出。 这些类似活灵的魑魅之所以存在。 其根本便在于这片天地。 这天地已远超了尼伯龙根。 几乎,已是一个完整自洽的世界。 谁得到了世界树么? 诺顿想。 110 镇狱府君 (推荐票加更) 一个完整且自洽的世界,隔绝了他的权柄,言听计从的青铜与火也无法自由操纵。 无妨。 诺顿一摆手。 除却权柄。 龙类最引以为傲的,可是他的身躯。 哪怕此处是精神的维度,比拼更多的是灵魂和意志。 他一尊龙王,又有何惧之。 诺顿一踏地,便冲天而起。 再于半空一踩,便折向如流星般冲至鬼门关前。 若在外界也便罢了,他醒来还需重新茧化以培养完美的躯体,方才能发挥真正的实力。 但再精神的维度。 他就是龙王。 自门上跳下个昂藏的汉子,赤着上身,肌肉如山岩起伏。 他使一玄铁棍,清面獠牙。 “呔!给俺去!!” 棍棒与诺顿狠狠一击。 汉子往后非去,轰隆撞在了门上。 无形的魑魅们嗡嗡的议论开了。 “啧,好俊的功夫!” “守门人可是千钧们的外罡吧,”竟是落了下风。 “难怪,难怪,”我还道为何先前读不出此人丁点念头,竟是外罡,原来如此。 “错了,外罡可不止,依我看,此人法门奇的紧,你说外罡嘛很像,但又有些武圣的影子,真真个奇也怪哉!” 这边魑魅和魍魉聊的好不热闹。 却无人为守门大汉担心。 再瞧你那汉子,揉着胸口爬起,兔了口学沫子,咧嘴笑了。 “够劲!” 一片片花瓣于身旁落下。 曼珠沙华的女子带着孟婆从中走出。 “小子,喝汤吧。” “嘿。” 守门人一把夺过陶碗,仰头一气喝了干净。 肉眼可见的,和诺顿硬拼一记的伤口都是痊愈。 再看那诺顿,与守门人对了一下也不好受,落地时退了两步,只觉得眼前一晃,身周已换了模样。 吆喝叫卖,人影绰绰。 看台下,白面的青面的赤面的黑面的,形形色色,无一活人。 看台上,大幕拉开,古典急铜锣响,红衣的戏子上了场,一晃眼就在了诺顿身旁。 “官人,好狠的心呐!” 云袖挥舞轻柔抚过诺顿脸庞。 他眼中有一瞬的迷茫。 却在下一秒复归了清明。 他一扯云袖,拉过了戏子,扭断了其脖子。 转眼戏台画为青烟。 忘川河畔,嫁衣的戏子又袅袅婷婷的唱起了曲。 “离恨宗的仙子也困不住么?” “这位好强的心智。” “那可是长于幻境的外罡,竟也失了手。” “”莫非此人真是武圣不成! 魑魅们嗡嗡的议论开了。 诺顿晃了晃头。 刚才那番经历,多少给他留下了些影响。 脑袋昏沉,天旋地转。 这已经是,两个接近初代种的战力了。 诺顿怀疑,假如在此的不是他,而是耶梦加得,怕是守门人那一棍便已是败了。 不能久留。 他换了个方向,横冲直撞。 冲散了曼珠沙华。 扯断了吊死的长舌。 踩破了一地眼珠。 那落在地上的一张嘴还在破口大骂。 眼看已到了边边境。 往前就可得脱。 却说两旁杀出双阴惨惨暗沉沉的人来。 使着哭丧棒,,勾魂索。 黑白无常邪笑着攻来。 诺顿一把扯过锁链。 手上竟爬上了寒冰。 一个晃神,哭丧棒已打在了身上。 顿时麻掉了半个身子。 “莫反抗,莫反抗!” 白无常尖声叫道。 “尽是无用!” 黑无常一脸阴沉。 诺顿双臂一晃,磅礴大力涌起,竟硬生生挣脱了哭丧棒,勾魂索。 一人给了一脚,黑白无常便远远抛飞了去。 他却是不好受。 寒冰已至小臂,半边身子仍是酥麻。 诺顿定了定神,继续向前。 车轮大小的巨斧从天而降。 背后冷剑已至心口。 正是那凶悍牛头,阴冷马面。 冷剑及身,却是碰着了鳞,擦出了灼灼火星,却怎的也是此他不穿。 “好硬的皮!” 马面惊呼。 “我来!” 牛头瓮声瓮气的吼。 诺顿匆忙间架起双臂,去挡那披下的一斧。 转瞬却披飞了去。 牛头呼哧呼哧揉着手腕。 “可真奶奶的硬!” 诺顿这一飞,就非了半个无望天。 停下时,却在一深渊上空。 因此处是精神维度,他勉强还能飞行。 守门人,嫁衣鬼,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竟全部都有堪比初代种的力量。 都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诺顿喘着气,抓紧时间休息。 忽的,诺顿定住。 好安静。 怎的这般安静。 本是乱糟糟喧吵如闹市似沸粥的世界。 竟在这一瞬,落针可闻。 诺顿放眼望去。 无论是守门人嫁衣鬼牛头马面。 还是寻常的画皮长舌饿死清面。 尽皆诡异的盯着自己。 成千上万。 不。 无以计数的目光如有实质。错觉么? 他竟从中读出了……怜悯。 怜悯我么? 诺顿感到了巨大的荒谬。 恰在此时。 他终于发现了。 就见诺顿不可置信的低头。 在那深渊最底,无边的黑暗中。 不。 那是什么黑暗。 那分明是密密麻麻铺陈有如海洋般的铁索。 而这骇人铁索的中心,竟是绑缚一人。 这整个深渊。 全部的铁索。 都是为了绑缚此人。 诺顿看安不轻此人模样。 只有一双猩红的眼显露在外。 里面是无边的疯狂。 只是看上一眼。 就让人要崩溃了心智。 “牛头大人故意的吧。” 魑魅们压低了声音。 “那位大人,啧啧,镇狱府君。” “谁叫他得罪了陛下呢,武圣啊,多少年难出一尊,竟成了这般田地。” “瞎说什么呢。那叫福缘,府君尊位岂是儿戏,若非大人乃是武圣,且与陛下有缘,哪能有成就府君的一日。” “是极是记!” “哈哈哈,天大的福缘呐!” 魑魅们低低的笑起来,活人只需听上一耳,管叫你丧了心胆。 所谓的魑魅,便如那伥鬼般,被阎罗所摆布,扭曲了心智,满心只想着为陛下肝脑涂地,拉人也入了阴司黄泉,好享那无边的福缘。 正是那所谓的。 永世,不得解脱。 诺顿的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给攥紧了。 深渊最底的那人。 究竟……是什么。 他居然,恍惚间好似见了……黑王。 何等恐怖的威视。 诺顿在反应过来的刹那,转身便要逃。 但已是晚了。 武圣亡魂,被阎罗永镇地狱的府君大人。 他吸了口气。 狂风顿起。 诺顿的身子骤然一沉。 而后便如被旋涡吞噬的溺水者般。 坠落。 PS:先发后改,我待会还会再看两遍。 诺顿的剧情还有一章。 小师妹的剧情把我写哭了。 虽然关于她的过往我在上个月月初就想好了,路明非和她的告别也想了好几次,画面都有了。 但还是有些难过。 先这样,我去再读两遍,有错别字麻烦大家给桌一下,有很多话等卷末总结了说,那会前面的很多伏笔都能用上了。 111 青龙 “开盘了开盘了,猜一猜,此人该得何尊位!” ““百鬼还少个统领,我观此人甚是合适。” “不美不美,诸位可别忘了,轮回盘那尚缺个镇守的将军,以此人修为,镇守轮回是再合适不过。” “吵什么吵,瞧瞧你们,外罡大人的事也岂是尔等能妄论的,这位该如何处置,还不是陛下一言而决。” “也是也是!” “多谢老兄提醒!” “瞧我这嘴,这就撕烂了去!” 魑魅们嘈嘈杂杂。 守门人孟婆嫁衣,并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又是聚到一块,遥望深渊。 他们生前皆是九州有数的外罡,自然与寻常魑魅不同。 阴司黄泉中依着魑魅生前修为,可分出以下这般。 模糊身形大多是炼体。 画皮吊死大多为非人。 至于外罡,则各自领了差事,镇守一地。 “这人的路子好生奇怪。” 嫁衣女道。 “诸位,可记得九州有哪位横练的强者如此人般。” “那青鳞可真奶奶的硬!” 马面拉长了脸。 “说道这鳞,不眼熟么?” 孟婆乐呵呵地道了句。“别忘了,尔等是怎的入的黄泉。” 此话一出,在场的外罡都是无言。 他们只是以眼神互相交流。 谁都忘不了。 阎罗那一身龙蛇密录的功夫。 运转时,可也有鳞。 真真好生相似。 “是陛下这一脉的人啊!” 守门人揉着他岩石般的胸膛,扛着选铁棍,闷雷也似的道。 “如此说来,这位的尊位定是不低了。” “也是,也是。” 黑白无常同步点头。 “该早早结识了才是。” “说来。” 牛头用斧头修着角,溅落一地火星。 “判官那小子怎的没出手?“ 几人面面相觑。 “判官此人,出身半山书院,修那劳什子的春秋剑法一路到了外罡,一颗心早已是七窍玲珑,眼睫毛都是空的。,” “既然他不出手。” “想必自有其不出手的道理。” 几人回过味来。 “该死!” 牛头气的哇呀呀乱叫一气。 “这贼判官,酸书生,又是将我等摆了一道!” “莫慌。” 孟婆慢悠悠道。 “、若老身猜测无错,想来镇狱府君,也困不住这位。” 恰巧,老妪话音刚落,便自那深渊里炸起一声长吟。 似牛吼,又更为浑厚,只闻其声,已不知多少魑魅抱头鼠窜,悲呼嚎啕。 “这是!” 嫁衣女等人面色一肃。 “来了!” 便在下一瞬。 一条,不,一座,不…… 没有!! 在人类的词库中,完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量词用以形容。 用以形容这般伟大的生物。 祂腾云驾雾,五爪踩踏虚空,优雅的身躯充满了力量,于天上盘旋环绕,层层叠叠。 没有人能看清其全貌。 超乎人类想象的恢弘。 就在那云中,探出个山峰,半岛,总之无比巨大的脑袋来。 一个成年男子伸长了手臂,也够不上其一枚鳞片的直径。 “老身从未听闻。” 孟婆沙哑道。 “龙蛇密录,还真个能修出龙来。” “除非。” 嫁衣女接话。 “祂本就为龙。” 几人互相对视。 竟都从彼此眼中,见到了相似的情绪。 凝重,震撼,谨慎。 以及。 跃跃欲试。 昂藏汉子的守门人咧嘴,露出一排锋利那匕首也似的牙来。 “俺还真没尝过,这龙肉是何等滋味!” 诺顿喷吐炙热的鼻息。 零散的火星自其鼻孔飞溅。 直到此刻,他仍是心有余悸。 多久了。 多久没有这般的狼狈了。 诺顿不愿去想深渊下的场景。 那人……不,那家伙真的是人么? 什么时候,人类也能强大到这种程度了! 若非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付出巨大代价显露了完全的本相。 怕是已入了深渊最底那人的口里。 差点……差点就被吃掉了! 绵延的躯体如流云般缓慢飘荡。 若是给混血种的学者和炼金师们见了诺顿此刻的姿态。 想必困扰他们千年的难题也能迎刃而解。 不是奇怪青铜与火之王是如何灭世的么? 不是怀疑仅掌握了青铜和火焰这般权柄的龙王还有比之烛龙更为强大的手段么? 且看此刻的诺顿。 盘绕折叠的躯体,几乎塞满了天空,怕是将安第斯山脉和珠穆朗玛所在群峰连在一起,再放大个十倍,也是远远的不及。 有这般的身躯。 言灵烛龙,当真可有可无。 诺顿的躯体。 便是最强的言灵。 也亏得此处是精神维度。 无需繁冗复杂的茧化,重新培育。 诺顿的灵魂能直接化出本相。 只是如此一来,代价实在不小。 诺顿思忖着出去后,该去何处沉眠,以弥补强行显露本相所付出的代价。 他想到康斯坦丁即将孵化,或许可以等一等他,但自己沉眠,让康斯坦丁独自在外,诺顿又怎的也放不下新来。 或许,该先唤醒眷属。 诺顿想。 有多位次代种的辅助,就算是康斯坦丁,想必也能安然的等我苏醒。 诺顿有些烦躁。 他想到了那个预言。 时间不多了啊。 尽管还未复苏,但诺顿能感觉到。 末日的钟声,即将敲响。 青龙晃晃头。 先出去吧。 诺顿想。 他恢复了气力,洞庭湖也似的双眼四下顾盼,只是轻轻一扫,便将整个无望天尽收了眼底。 无规律游动的躯体猛地一滞。 诺顿愕然发现。 自孟婆嫁衣女守门人等强者以降。 到无形无知的魑魅与魍魉。 全部都死死的盯着自己。 他们在,流口水。 此起彼伏的喉咙吞咽之声。 有的已是红了眼,咔嚓咔嚓啃起了自个的指头。 “龙……龙肉!” “是好吃不好吃!” “尝一尝,让俺尝一尝!” “我要那龙筋,来绑头发。” 嗡嗡嗡的声响几乎要掀翻了这天去。 一股恶寒自诺顿心头升起。 “长虫!” 昂藏的汉子耐不住性子,一跃而起。 这一跃,便至了天上。 他双手高举选铁棍。 狂笑着往着青龙脊背狠狠插下。 岩石般的肌肉起伏如巨鲸跃出又落下。 选铁棍入肉半截。 龙血喷涌而出,制热好似地心的榕江,浇了那汉子满头满脸。 好比那硫酸遇了皮肤。 瞬时大量的白烟蒸腾而起。 112 赐尔府君 只消了一秒都是不到。 汉子已是面目全非。 他却狂笑。 大口大口饮起了龙血。 还在那呼喊。 “爽快!” “爽快!” “真真个爽快!” 这点伤实在太小,龙血也有限,汉子不够尽兴,便双手紧握选铁棍,在那青龙背上,大步迈开,发足狂奔了起来。 “哈哈哈!” 诺顿昂首怒吼。 他一摆身。 浩大声势宛若天倾。 就见守门人远远的抛飞,落地后弹起又落下,烟尘漫天,在地上犁出条东非大裂谷般恐怖的峡谷出来。 待得烟尘散尽。 已不成了人形的汉子,竟依然扛着选铁棍,跳江出来。 诺顿心生寒意。 这……这都没死! 好似有他心通的本领。 孟婆老妪乐呵呵的笑了。 “这位阁下。” “咱们啊。” “早早已是死了。” “还能如何呢?” “你呀。” “逃不了咯。” 黑压压潮水也似的魑魅与魍魉。 围着青龙,阴恻恻的笑了。 诺顿脊背上的鳞一排排的竖起。 他悚然意识到。 假如有千万的不知疲倦也不会死亡的怪物缠上你。 哪怕每只魑魅不过造成指甲大小的伤口。 怕是不出一时三刻,他便只剩累累的白骨。 正是如同那海潮似的食人蚁,一股脑扑向了大象,饶是二者体型悬殊,大象也只有死亡一个下场。 而魑魅比之食人蚁,要更恐怖的多。 毕竟食人蚁能死。 而魑魅不能。 诺顿终于明白。 此方天地,最为恐怖的不是近十尊初代种的战力。 最恐怖的。 是这铺满大地望也望不到头的魑魅魍魉。 这些怎么也死不了的,魑魅魍魉。 便正如孟婆所言。 他们已是死了。 还待如何呢? 诺顿摆动长尾,青龙往鬼门关冲去。 “往哪走!” 守门人这昂藏的汉子又事奔来,狂笑着挥舞选铁棍,如那蚍蜉撼树般,挡在了诺顿身前。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喝。 “鬼门助我!” 他身后那乌沉沉的大门设下萌萌的光来。 汉子赤着的上身竟浮现了鬼门的浮雕。 长发狂乱的舞起。 “给我!” “去!” 他道。 “千钧!” 这一棍,当真好风采! 只说那遮天蔽日的青龙,受了汉子这一棍,竟哀鸣一声,绵延的身躯盘成一团,直往后非去。 天上落下龙血与龙鳞的雨来。 魑魅们争先恐后,为抢这难得吃食竟先个打了起来,你戳我眼球,我拉你长舌,那个踢飞了脑袋,脑袋刚刚落地就狠狠咬住一截白骨,好衣服百鬼争食,地狱浮屠。 “那莽夫是爽快了。” “啧啧,也该我俩兄弟了。” “同去同去!” “可别忘了妾身才是。” “哈哈哈!俺老牛来也!” 诺顿只觉头昏眼花,无法想象,于他而言牙签都算不上的一截铁棍,竟有这般分海开山的伟力。 而最恐怖的是。 如此强者,至少还有六人。 并且,在尝了他的血肉后,一只只魑魅都红了眼,流着涎,朝着他包围而来。 青龙晃晃巨首。 到底是谁! 这一切到底是谁! 海拉! 白王! 在即将复苏的档口遭遇袭击。 以龙王之尊屡屡受挫。 被一些个小小人类欺辱到了头上。 他感到了屈辱。 也因这屈辱而暴怒。 青龙摇头摆尾,五爪滑动,发出威吓的咆哮。 “这长虫倒也可爱。” 嫁衣女轻笑。 “我等且分食了他。” “也许久不曾享受血食了。” “分了分了。” 在万鬼环伺中。 青龙再如何咆哮,也只不过无力,临死前的哀嚎。 却在此时。 殿宇前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的青面判官,兀的开口。 威严的声音传遍八方。 “且慢!” 万千魑魅齐齐一停。 “吃不得,不可吃。” “此龙,当得府君尊位。” “府君!” “怎的是府君!” “是我耳坏了不成!” 守门人扛着棍,皱眉看来。 “贼判官,少放你娘的屁,当心风大闪了舌头,府君尊位岂能儿戏,也是你可说的!” 其余几人却是不言。 牛头倒是欲要开口,一旁马面跳江上来,双手齐用,死死捂住牛头的嘴,而后频频摇头。 他们多少已是看得出。 这七窍玲珑的判官,大约早早得了信,却不与他们几个分说。 呵,读书人,果真都是嘿了心的。 听了诸般议论与责问。 判官面色变也未变。 只是道了句。 “请法旨!” 灶服小吏弯着腰小跑上前,双手捧着红漆木的盘子,上城一张白纸,左观右瞧,也无甚出奇。 判官却一正衣衫,先是大礼拜了三拜,而后以血净手,方才郑而重之的捧起白纸。 他一翻手,将白纸展示给魑魅观瞧。 只见其上书写二字。 “府君” 落款处却是。 “阎罗” 议论责问谩骂交头接耳嘈嘈杂杂。 尽皆戛然而止。 万千的魑魅,并孟婆嫁衣等人,齐齐一拜。 道一句。 “见过陛下!” 青龙不安的甩尾。府君? 他忽的想起深渊最底那锁链绑缚的人影。 魑魅们似乎称呼那人,镇域府君…… 青龙睁大眼。 而如今,以判官这意思,是要他也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所谓府君! 诺顿暴怒的咆哮。 “孽畜聒噪!” 判官以笔代剑,使出一招刚正不阿,剑气恒压三万里,披下纷纷扬扬的龙血与龙鳞来。 “啧。” 守门人一撇嘴。 “酸书生,若非借了陛下法旨的威能,以他那微末手段,怕是百里剑气也斩不出罢。” 判官往此处瞥来一眼,却也不言。 他只是拿笔指点青龙,淡淡道。 “好你个孽畜,能得府君尊位乃陛下开恩,竟敢造次,真个不知好歹。” 他一百袖袍,万千魑魅也正了面容。 他们朝着天上,齐齐拜下。 “禀陛下,请府君归位!” 诺顿龙眼一眯,骤然看向天空无穷高远之处。 隐隐约约,一尊黑甲人影端坐其上。 “是你!” 诺顿咆哮。 “海拉!” “还是白王!” “滚出来!” 那天上的人影逐渐清晰。 本欲冲天而起的青龙只觉万座巨山压顶。 骤然一沉,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 “海拉?” 天上一个温润的少年嗓音好奇道。 “这是和人?” 113 永镇诺顿 (最后的推荐票加更,明天上架) “还装!” 青龙狂乱的舞动。 “不是海拉,不是白王,你却为何阻我!” “为何啊。” 那少年轻轻笑了声。 “我问你,可记得老唐么?” 青龙一愣。 “老唐?” 转瞬他又是暴怒。 “莫要转移话题,快说,海拉或是白王,你们意欲何为,别忘了预言,时间……” “聒噪。” 天上的人影一摆手。 青龙仿佛被泰山砸中,横飞出去,好不凄惨。 少年却是悠悠一叹。 “这样啊。” “原来你连老唐都不记得。” “可真傲慢。” 而后是长久的寂静。 万千魑魅心有灵犀般,齐齐再拜。 “禀陛下,请府君归位!” 复是三拜。 “禀陛下,请府君归位!” 三拜,礼毕。 端坐于天上的那人便道。 “准。” 那手往下一压。 诺顿所在的地面便裂开无底的口来。 青龙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的坠落。 “不!” 他咆哮。 令一处深渊,铁索哗啦啦响,得了镇狱府君这天大福缘的武圣亡魂,正猖狂的笑。 天上的人渐渐淡去。 万鬼再拜。 “恭送陛下!” 老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可真是神清气爽。 没有噩梦。 也不头痛。 近些日子的心慌忐忑也全去了。 甚至,几日前在路明非家中睡了一晚后就昏昏沉沉的脑袋,像是塞进了一整个世界那般的沉重感,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从小到大,老唐也没这么轻松过。 他甚至重燃了对生活的希望。 孤独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从明天起就去找个正经工作。 肯德基的服务员怎么样? 或者咖啡厅的侍者。 随便什么都好,只要走出去,和人接触,世界这么大,有这么多的人和风景,总是呆在家里也太可惜了。 而且啊,老是一个人一个人的,哪天肯定给心里憋出点毛病来。 话说,嘿嘿,还没谈过恋爱呢。 老唐想。 他忽然惊讶于曾经的自己。 搞不懂以前他都在想什么。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美好。 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想着孤独啊死亡啊宿命啊什么的。 就算有很多困难和挫折好了。 谁不是呢? 上到亿万富翁,下到流浪乞丐。 哪个又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了。 日子就这样的。 好也是过一天。 不好也是过一天。 老唐觉得吧,以前他就是太敏感了,发生什么都放在心上,钻牛角尖。 嗯,也真是矫情。 整理完心绪,老唐这才想起,他好像还在执行任务。 “这里是?” 他挠着头环顾四周。 忽然眼一瞪。 连连往后退去。 而他对面,手持两把长太刀的女忍者一脸凝重,见老唐有了动作,竟也紧跟着一个后空翻,帅气的退后。 两个在同一时间默契的拉开距离的家伙沉默的望着彼此。 忽然有些尴尬。 “你……你刀哪来的!” 老唐结结巴巴。 “怎么还带冒火的!” 忍者也问了。 “你……是老唐么?” 他们又是沉默。 忍者在心中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老唐,还是龙王? 说是老唐吧,刚才他们一路到了祭坛,见了黄铜卵这人就眼一番,亮起两双璀璨的黄金瞳,全身长出铠甲也似的鳞片,恐怖的威压差点令得忍者跪下。 就这变身的气势,肯定龙王没跑了。 但后来也真是奇怪,龙王大人变身变到一半,冷不丁就躺在了地上,一双眼一会冒金光一会翻白眼,后来就干脆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 忍者尽管好奇,但执行任务可是天职,她快速的打包了黄铜卵和七宗罪,就准备跑路。 然后龙王大人就醒了。 你咋不多睡会呢! 要换路明非在此,八成得来一句。 “赶紧的,唱摇篮曲啊!” 可惜在场的是忍者。 她第一时间召唤了老板给的权柄。 两把刀。 可不能把后背暴露给敌人。 那也太蠢了。 有老板的赐福,刚睡醒的龙王,不说战胜,带着任务物品逃走她还是有信心的。 但接下来的发展,大大出乎了忍者的意料。 看着那一脸迷茫,纯真有如白兔的老唐。 你跟我说这是龙王? 至强至暴的青铜与火? 闹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在演戏以麻痹自己好施展手段。 开什么玩笑!忍者自问何德何能值得龙王大人用上演技,她就算再强也只是于混血种的范畴,人可是龙王! 正当忍者怀疑人生时,世界凝固,熟悉的时间暂停。 老板来了。 刚松了口气的忍者,忽的又将心提起。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老板他,居然在皱眉。 “这是?” 中年人凝重的盯着老唐。 “诺顿……去哪了?” 忍者好奇的说。 :“他不就是么?” 中年人摇头。 “不见了。” “诺顿,不见了。” 之前他本在阻拦强敌,为忍者盗取黄铜卵,以及诺顿复苏争取时间。 可就在某个瞬间。 他今个的发现。 本是逐渐攀升的独属于诺顿的气息。 以及这个世界中一切青铜与火的权柄锁发出的欢哥和赞颂。 竟在某个瞬间。 戛然而止。 就这么突兀的。 ,没了。 当时不只是他。 就连那八足天马上的人也是愣了愣。 同时,首都,北大预科班。 教室中,靠窗位置,正转着笔的女孩手一顿。 哼着歌的洋溢青春的脸庞骤然凝固。 她凝重的望向窗外。 正是三峡所在。 “诺顿……” 更北的北方,冰天雪地上。 部落中包裹着毛皮的女孩,蹲下来,在一朵白花旁。 剔透的眼好奇又欣喜的看它。 某一刹那,女孩转头。 稚嫩的脸竟流露出神圣凛然的威严。 而她所望的,也正是三峡的方向。 “这是!” 中年人发现了什么。 他又仔仔细细盯着老唐来回的瞧。 他捕捉到了。 这般让人熟悉的感觉。 没有错! 不会有错! 他想起了那篇浸透了鲜血的大地。 以及端坐于天上的人影。 “无望天。” 安静了一会,中年人却轻轻的笑了。 “这就是。” “哥哥你的武道么?” “真是夸张啊。” 从虚无中响彻隆隆的马蹄。 中年人一挥手。 无声下令。 马蹄声便是远了。 仿佛被拉扯到了千里万里之外。 “带上他,一起走。” 中年人给忍者示意老唐。 “抓紧时间,速度要快。” :忍者一愣。 又斩钉截铁应下。 “收到!” 中年人轻松的笑。 “别紧张,他可不会变身了,放心就好。” “嗯。” 马蹄声又近了。 “阴魂不散。” 中年人说了句。 “我还得带人兜风,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明白。” 忍者答。 PS:上架前最后的推荐票加更了。 算是结束了这段剧情,没卡着点上架,大家多多支持啊,待会发个感言,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了。 上架感言 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到时开通VIP付费章节。 大概会更新一万字,至于具体多少,会不会比一万字多,夏猫只能尽力尽力,希望能多一些吧,比如写个完整的小剧情。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啦。 感谢编辑橘子的帮助,本来上月底就要上架了,是编辑多给了个推荐,才苟到了现在。 也感谢四位舵主,打赏的大家,还有给我挑错字的读者们,辛苦了辛苦了,我这毛病。 先算算账吧。 欠债的话,之前的推荐票加更卡有5张,打赏加更卡有13张,最近的还差两千币左右,也算一张好了。 就是总共19张家更卡。 不弄太多规则了,就一章家更卡四千字来算。 将近八万字,争取一个月,嗯,两个月内还完。 然后是日常更新量,群里的大家都知道,我目前没有存稿,现写现发,先维持日更四千,等存稿富裕了再六千吧。 还得还债。 然后是首订了。 目前收藏是一万出头,前阵子橘子大大说追读五百左右,按20比1的收订比算,首订也差不多五百。 假如首订到五百,家三更,就是累计22张家更卡。 而后每多50的首订,就加一更。 其他的加更规则,一个是月票,一个是打赏。 因为四千字一更,稍微多点吧。 月票五十张加一更,从上架开始算。 打赏的话一万币加一更,跟以前一样,也是累积算的。 好了,下面推书。 说起来这本书的成绩没那么好,一个是和我的节奏有关,第一卷大概都会是原创的,许多人说为什么一直不进主线,你看这不是写完了诺顿么,这本书大概是没有诺顿冲卡塞尔的剧情了,但后面诺顿和青铜城还有一段剧情,看夏猫编吧。 然后说节奏太慢的,其实如今起点上龙族同仁快节奏的有很多的,推几本。 1·《没钱上大学的我只好去屠龙了》 开启起点龙族同仁的先河,貌似苏晓彤也是从这本开始有了存在感,文笔极佳,类老贼,成绩也很好。 2·《龙族之重启路明非》 尽管暂时断更,应该是暂时吧。 但走的是龙族原著的剧情线,很有意思,大概是抱怨我节奏慢的同学所钟情的了。 3·《从龙族开始打穿世界》 节奏超快,打打打,杀杀杀,成绩也超级好。 说实在的几次看到抱怨我节奏太慢的,我都特别想推荐这书。 我也看完了他的龙族部分。 很爽快。 很舒服。 4·《本该屠龙的我意外开始修仙》 路明非修仙系列,我看也有很多读者提到了这本书,的确写的好,是个相当坚强的路明非了。 5·《龙族:从只狼归来的路明非》 忍者路明非系列,跟修仙那本一样,我都看到了上架,后来因自己写书了就放下,避免串味。 作者虽然给路明非开了只狼的金手指,但似乎也是龙族的世界观,成绩超级好,大佬大佬。 …… 以上几本是我看过的龙族同仁,给大家推一推,主要就是看书嘛,消遣罢了,别老是过来骂我,也挺没意思的,又不是就我一本龙族了,说来比我这成绩好的太多了,夏猫才算哪块小饼干呐。 还有是几本比我成绩好但我没看的龙族同仁。 1《C级混血种被迫屠龙》 2·我在龙族当老师 3·《从龙族开始五五开》 成绩都比夏猫好很多,你们看选择有这么多呢,别老来骂我啦。 最后还有友情推书。 我唯一的一个写手朋友,偶尔抱团取暖,纯纯的新人,以前就答应要给章推的。 《摊牌了我是路明非》 这本书。 老哥要加油啊,。 说来大家可以进读者群来聊聊天嘛,里面好多大佬的。 再放一遍群号,叫九州。 835788966 欢迎大家来玩。 总之就这样了,明天上架,更新放在中午十二点,很重要很重要,拜托拜托。 一个首订不到一块钱吧,对夏猫可重要了。 祝所有人过自己的生活,不被苦难打倒。 人都这样的。 偶尔难过。 偶尔无力。 偶尔感伤。 偶尔哭。 但完事了还是得往前走啊。 笑一笑。 抽那家伙的嘴巴。 想打倒我,没门。 夏猫抱拳。 114 楚子航和路明非 (一更,求首订) “不是说台风要来了么?” “怎么又放晴了?” “这天气真奇怪。” “谁说不是呢。” 韩野迷迷糊糊的背着吉他到了紫阳街。 也不知这人昨晚钻哪犄角旮旯里睡的,匆匆扎的高马尾上还掺着草屑。 “路兄弟,路兄弟。。” 他嘀咕着,来回走了两圈。 渐渐停了。 没见着人。 不应该啊。 往常这个点,路明非早该摆摊了。 韩野挠挠头。 “明非他,也睡懒觉了么?” 迷糊的想了半晌,总归是放心不下,韩野索性一转身,往老井巷去了。 等他从巷子里出来时,一张脸却更显茫然。 奇怪的回头张望一眼。 “那些家伙,都谁啊。” 韩野嘟囔着,走了。 恰是与一个背着网球拍袋的男生擦肩而过。 韩野打着哈欠,戴着棕色手套的手掩住口。 擦肩而过的男生冷着脸,沉默的像是武侠中的刺客。 在同一刹。 两人回头。 楚子航与韩野对视。 他看了看这人的手套。 韩野尴尬的笑。 楚子航点点头,收回目光。 待走远了。 “苏茜。” 他说。 “调查那人。” 耳机中他的搭档利落地答。 “收到。” 进入老井巷。 两旁是长满青苔斑驳的墙。 阳光打在冷面的男孩身上。 碎发下是一双平静的眼。 他与一双双警惕的目光对视,一触即分。 楚子航微微皱眉。 自进入老井巷以来,每隔三米便有两名黑衣人,他们占据了每个有利地形,楚子航于心中默默计算,他发现,哪怕是一支精锐的特种小队攻入,有这些黑衣人驻守,多半在突进十米,至多二十米后便只能扔下一地尸体后撤离。 楚子航坚信他的判断。 身为当代狮心会长,且有过六次完美执行任务的经验,别看他的学历上还只是个大二学生,但论起真正的水准,怕是特种兵中的佼佼者比起楚子航也是远远不及。 毕竟,拿一个普通人与A级混血种相比,实在太欺负人了。 更何况这位A级还是执行部中精英专员预备役,人称杀胚中的杀胚,一把村雨不知结果了多少危险混血种,更是卡塞尔无数女生的梦中情人。 两个黑衣人盯着楚子航,隐蔽的打了几个手势,一人继续监视,一人竖起衣领,汇报去了。 楚子航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 有指挥者。 他判断。 暗中还有人隐藏。 这般安保等级。 哪怕是禁忌项目的科研基地,也不过如此了吧。 楚子航想。 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科研基地的安保是怎样的。 那就得说说一个不经意间发现了混血种的中东小型武装组织的故事了。 过程大概可以如此概括。 楚子航冲了进去。 楚子航无人可挡。 楚子航大杀特杀。 楚子航走了,并且留下一枚炸弹,他不曾回头看爆炸。 另外,楚子航最后带走了三个充当实验体的孩子。 最小的是六岁。 而他们本来的同伴,有二十个。 楚子航的思绪飞远了一秒都不到。 又是被他拉回。 这次本来只是找一趟路明非,见一见他的S级学弟,并且设法从学弟这了解情报。 他们顺着千面最后的痕迹追查到,那幅《静待花开》正是从路明非处流传而出。 或许这位堪比校长的S级学生,能为他们的行动提供更多的情报。 然后楚子航就能提着村雨去把千面砍死,砍完收工,好回学校去啃德国秘传风味的猪腿。 当然,行动前苏茜几次欲言又止,以她对楚子航的了解,真担心这一趟狮心会会长大人把他们的S级学弟给吓坏了。 伴随着观察路明非的任务一起下来的,还有这位S级的过往生平。 该怎么说呢? 已经不能用S级与众不同来形容了。 那简直是平平无奇。 苏茜来来回回把材料翻了三遍。 见鬼,说出来谁敢信,我们的S级从幼儿园到高三,履历上最辉煌的一笔竟然是高中文学部的理事。 而这理事的具体职务就是收一收活动经费和每周的名著读后感,称呼理事都是配合仕兰中学这贵族学校的画风,放一般人那都管这种人叫,跑腿的。 苏茜盯着路明非高一时的证件照,那上面的少年正小心翼翼的笑。 她实在无法理解。 就这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家伙。 居然是堪比校长的S级。 但当她与楚子航说起这些时,往常只想着任务和训练的楚子航,竟破天荒发了言。 他看着照片上的少年。 “我学弟他。” “很强的。” 苏茜还欲再说。 却被楚子航打断。 “我知道。” 他说。 “但S级嘛。” “未来是他的。” 苏茜只能无奈。 她还是第一次见楚子航这么维护一个人。 他和路明非以前就认识么? 可从资料上看,一个仕兰中学的校草,一个衰仔,怎么看也不会有交集啊。 苏茜并不知道。 事实上,估计也只有楚子航一人明了。 他之所以如此维护路明非。 是因为那个迈巴赫报废的雨天。 从那之后他一天天一夜夜不停的回想。 毕竟人类的记忆是如此脆弱的物什。 他不能接受自己遗忘。 遗忘有关那个男人的任何信息。 哪怕一帧画面。 一声话语。 毕竟,他,楚子航啊。 是那个男人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了。 而正因了无数次的回想。 楚子航也深深的记住了路明非。 那天操场上停满了豪车,楚子航一个人站在走廊上等。 他看到路明非巴巴的跑去找人,想搭车。 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 就看见路明非讪笑着又跑了回来。 大概是碰了一鼻子灰吧。 忽然楚子航就想叫住他。 叫住路明非,说等一等,跟我一起走吧。 但再他开口之前,少年已用校服蒙住头,一往无前的冲进了雨中。 凶狠又决绝。 当时他并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生出叫住路明非的冲动。 也是在后来无数次的回忆中,方才明悟。 大概,他是在路明非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他们是一样的啊。 一样孤独又倔强的死小孩。 楚子航偶尔也会想。 假如那一天他叫住了路明非,跟着自己一起上了迈巴赫,结局会改变么? 大概率是不会的。 没准反是连累了路明非,让这个少年也迷失在那暴雨的高速路,走不脱,逃不出。 就算最后和自己一起下了迈巴赫。 又怎样呢? 楚子航想。 其实还是有些变化的。 至少,假如有路明非,他就不会如此孤独了。 但是,楚子航还想过另外的一种可能。 一种让他心向往之的可能。 假如,那个雨天,他跟着路明非一起,用校服蒙住头,也是一往无前的冲进暴雨。 如此一来,那个男人也就不用来接他了。 迈巴赫也不用冲上0号高速。 一切还是老样子。 他会埋怨着男人一次次爽约。 男人就赔笑。 也不用拔出御神刀冲向神明。 只留给他一个孤绝的背影。 和往后无数孤独的回忆。 115 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第二更) 楚子航发现,越是靠近路明非所住楼房,黑衣人的岗哨便越是密集。 种种迹象已然表明。 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正是他的学弟。 楚子航将背着球袋,改为手持。 那双手是如此有力,稳定。 他也垂下眼帘。 执行部部长他的导师施耐德曾如此评价楚子航。 “上好的刀胚,锐气逼人,但不知收敛,太容易暴露。” 这正是楚子航的缺点。 他的杀气太强太盛。 像一把无鞘的刀。 吹毛断发。 伤人,也易伤己。 楚子航并不在乎伤己。 他只想着别吓到了学弟。 他也没有骗苏茜。 楚子航坚信着路明非的未来。 但如今的S级还只是个孩子。 而他,楚子航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呵。 自从走上那条路后。 他便再也无法回头。 有去无回。 有死无生。 只得如此。 方才可释放,狮子之心。 上楼时,树下坐了桌老头,在那下着棋。 楚子航经过,本是热闹的棋局竟鸦雀无声。 待他上了楼,老人们方才你一句我一嘴的说开了。 “这都第几个啦!” “啧啧,不得了不得了。” “我看这小伙子咋这么瘆人呐!” “你懂什么!” 一弥勒也似的大爷笑眯眯摇着蒲扇。 “要我说啊,”这小伙子,也是个好人。 旁的几个老头笑的前仰后合。 “好人,好人,就听你成天说什么好人了!” “不是我说啊,都什么年头了,这租房子也得按身份证来,靠你着双眼有啥用!” “别的咱先不管,就这,三楼的那位,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呐。” 一老头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 “那边的,看见没,黑衣服黑眼镜儿,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我看啊,就是冲那三楼的小伙子来的。” “刚才我借着抄电表的功夫上去了一趟。” “你们猜怎么着吧。” 几个老头都来了兴趣。 “怎么着啊 “嘿,就在那三楼,小伙子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俩黑衣服,那肌肉壮的哦,吓人。” “去去去。” 大爷赶苍蝇似的一摆蒲扇。 “我的房子,爱租谁就租谁,要你多嘴。” “你这倔脾气!” 抄电表那老头笑骂着。 “老话咋说来着,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呐!” 许是说的久了,这人拿起瓶矿泉水,美滋滋的喝了口。 这水还是他家女儿心疼老爹给买的,说是方便,老头嘟囔着保温杯挺好挺好,回头出门还是提了屏矿泉水,逢人就诉苦,说没办法真是没办法,女儿硬让他带出来,孩子大咯,有主见咯。 “先说好啊。” 大爷摆着蒲扇。 “待会你这空瓶,可得给我留着。” “呵,又给你那……” 话到一半,三楼走廊的玻璃窗骤然炸开。 碎渣哗啦啦落了一地。 好在离他们远,大白天也无行人,没出什么意外。 几个老头呆呆的望着碎窗。 隐约还能见到人影闪过。 “这也是,好人?” “没准……” 大爷不确定的说。 “是野猫呢。” 之前老头说的站三楼门口那俩黑衣服。 此刻,一个已躺在了地上。 另一个也好不到哪去,被楚子航反剪了双手,压在楼梯口动弹不得。 把时间往回拨两分钟。 楚子航手持球袋,一级一级,不急不缓。 两个黑衣人早已接到通知,处在备战状态,随时可以出手,解决任何的敌人。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然后楚子航就动手了。 干净利落的一脚直接放翻了一人。 落地时球袋抛飞,手持之物,已是那御神刀村雨。 剩下的黑衣人与他缠斗。 楚子航无意间击碎了走廊窗户的玻璃。 以他的拳。 黑衣人瞳孔一缩。 楚子航瞬息间抽回手,控制住了此人。 而他的拳头手腕和小臂,还插着一片片的碎玻璃。 隆起的肌肉如钢索般用力。 挤压着玻璃竟发出咔嚓咔嚓的哀鸣。 黑衣人额头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 他到底,碰到了什么东西! 肌肉里插着玻璃。 居然还能发力。 他就……一点都不疼吗! 黑衣人死命回过头。 就见了男孩冷峻的脸。 帅气的五官一如初见时那般的平静。 可见鬼! 这男孩的手臂正流着血! 串珠也似的往地上落。 让人揪心。 “你们在监视他。” 男孩说。 “什么?” 黑衣人下意识的答。 楚子航沉默的加重力道。 一点一点。 玻璃和黑衣人同时发出哀鸣。 男孩脸色依旧。 “你们在监视他。” 黑衣人只觉手腕好似要断了。 不。 是粉末。 要被捏成粉末了。 哪里还有精神去思考男孩的话。 楚子航继续用力。 双眼隐约亮起金光。 那是装备部引以为傲的特制隐形眼镜,也压不住的璀璨黄金瞳。 “等等。” 苏茜在耳机中说。 “有一通来自校长的电话。” “接。” 老人熟悉的宽厚嗓音响起。 带着淡淡的笑意。 黑衣人感觉手腕上的力道轻了。 他听到男孩说。 “嗯。” “是的。” “我知道。” “好。” 最后,男孩说了句。 “校长再见。” 黑衣人心中充斥巨大的荒谬。 他听到了什么? 校长! 别告诉他,这家伙,还是个学生。 哪个学校出来的? 杀手大学吗! 结束了通话。 楚子航松开黑衣人。 “很抱歉。” 他居然还道了歉。 死里逃生的黑衣人 觉得自己大概是幻听了。 道歉? 就这魔鬼一样的男孩? 开什么玩笑! 可再看,的确,是这人没有错。 男孩朝他微微点头,而后捡起球袋,取出医用绷带酒精海绵。 楚子航一片一片地拔出碎玻璃,他沉默又安静,冷静且稳定的动作根本不像是在处理伤口,反而像是在金色大厅垂目弹奏贝多芬的钢琴曲,优雅且满是魅力。 取完大块的碎片,剩下更多的残渣需要专业的设备才能处理,楚子航也不在意,他打开酒精,豪迈的浇下,冲洗伤口。 古人有往伤口撒盐的残酷刑罚。 而酒精所带来的痛苦完全不相上下。 楚子航却如北海道老练的章鱼烧师傅般。 来回翻着受伤的手臂,好让酒精充分冲洗。 最后细细的缠上纱布。 他穿回衣服。 又仔细的整理好酒精纱布。 对早已看傻了眼的黑衣人一点头。 本是开了门,即将进屋时停了步。 “要帮忙么?” 他示意黑衣人泛紫的手腕,冷冰冰的说。 黑衣人第一反应是。 终于要砍掉我双手了吗你这恶魔! 连忙摇摇头,挤出个难看的笑。 “好。” 楚子航抬步进了路明非的屋。 116 沉眠的路明非 (第三更) 黑衣人还在呆呆想着刚才的事。 那个男孩,他,不会痛么? 忽然,黑衣人想到男孩最后对他点头时那苍白的双唇。 还有略显憔悴的脸。 他大概是会痛的。 也正是明确了这一点。 黑衣人却更觉心寒。 真是,恐怖啊。 大爷们见那男孩出来了。 还没等聊上两句。 男孩又上了楼。 “跑来跑去。” 一人纳闷。 “干嘛呢这是。” 当小魔鬼过来时。 路明非的床头,正摆着一只果篮。 里面清一色都是红彤彤的苹果。 他饶有兴趣的挑了个,在手上抛了抛。 “苹果啊,平安平安,多吉利。” 他对沉眠的路明非说。 “看啊哥哥,你有个很有趣的师兄呢。” 轻轻放下苹果。 他久久的凝望路明非覆盖于脸上的青铜面具。 尤其是面具上触目惊心的裂痕。 一道自右眉贯到左嘴角,弯曲好似蜈蚣在爬。 一道从鼻梁正中而过,如利刃斩击,以无匹的气势,要将这面具一分两段。 其余细碎的裂纹更多更密,已不必多提。 路鸣泽细细的抚过青铜面具上的裂纹。 温柔的如同少女小心接取那清晨时分玫瑰上的露珠 但却不同。 肃穆黑西服的男孩眼中浸满了哀伤。 他叹息。 “哥哥。” 自感应不到诺顿的意识起,路明非沉眠至今。 且谁都不知,他还需这般睡上多久。 某一刻,男孩眼中显出了凛冽的杀意。 以及让人想要下跪的威严。 “诺顿。” 他说。 其咬字模样凶狠一如狮虎撕咬猎物。 难以想象,这般清秀且温柔的男孩。 竟也有如此暴戾的一幕。 而后,男孩又事叹息。 这次没了暴戾。 只余下满满的无奈。 “真拿你没办法啊。” 他说。 路鸣泽一指点在路明非的眉心。 这一幕庄严神圣有如教堂穹顶的壁画。 该有万千的信徒下跪祈祷。 就在这画前。 路鸣泽闭上眼。 “睡懒觉可不好哦。” 他浅浅的笑。 “哥哥。” 笼罩了一个世界的迷雾在眼前散开。 视角从万米的高空极速下拉。 山河湖泊,飞鸟与鱼。 远去,远去,比白驹还快的远去。 画面终是定格。 路鸣泽踩实了地。 他往四周打量。 大片大片的桃花林。 一条小路就在眼前。 男孩依此行去。 路至尽头,就见三间茅草屋比邻而建。 屋前有一石桌,四把石凳,一少年坐于其上,把着泥坛,正自斟自饮。 路鸣泽放重了脚步,引那少年看来。 见来人,少年一恍神,差点便松了手中杯盏。 路鸣泽笑吟吟一拱手。 广袖长服。 他落地时,便已换了身打扮。 就听男孩乖巧道了句。 “哥哥。” 那自斟自饮的少年郎,不是路明非,又是何人。 “你怎么来了!” 路明非惊呼。 “这不是我的识海么!” “识海?” 路鸣泽咀嚼着这般有趣的词,当真是第一次听,这般说来也是不妥,道藏里有类似的词,路鸣泽稍一推敲,也知晓了其大意。 “是说你的精神世界么?” 路鸣泽以小孩炫耀糖果般的语气。 “可别忘了,我的权柄,权柄。” “连接梦境,或者精神世界,也不是做不到。” “这样啊。” 路明非砸吧嘴。 “有趣,有趣。” “说来,没想到哥哥你的精神世界具现化,居然是茅草屋。” “我还以为会是网吧,或者拳皇星际这些呢。” 小魔鬼好奇的打量四周。 “一般而言,每个人的精神世界具现化的场景,都是他们一生中最为深刻的记忆。” “那哥哥你……” “诶,别说这个了。” 路明非豪爽的招呼。 “喝酒喝酒,最正宗的梅子佳酿,你可算是有口福了。” 他热情的递来杯盏。 琥珀色的酒液盛了半盏,微微摇晃。 路鸣泽沉下脸。 他看也不看,只一挥长袖,运足了气力,加上路明非毫无防备,这一下,便将杯酒打飞了去。 陶土烧的酒杯摔的粉碎,洒出一地的梅子佳酿。 “做什么!” 路明非心疼的看向杯酒残骸。 “多好的酒!” “多好的杯!” “你不喝也便罢了,干嘛发这么大脾气,摔了作甚!” 说着说着,路明非声音愈发的小了。 却见路鸣泽铁青一张脸,冷冷盯着自己。 “怎……怎么了。” 路明非心虚的别过脸去。 “还怎么了!” 路鸣泽已是怒不可遏。 “你看看你!” “你看看你!” 他颤抖着拿指去点路明非的脸。 “你看看你!” 他不忍的长叹。 “这都什么样了!” “也……也还好啦。” 路明非讪笑着,抓了抓脸。 便抓下大片大片的皮来。 他愣了愣。 像是发现新大陆般。 “来来来,给你看个好玩的。” 他冲铁青一张脸的小魔鬼挤眉弄眼。 然后哈的一声给自己配音。 就把那块抓下的皮给贴了回去。 “厉害吧。” 路明非挑挑眉。 小魔鬼仍是面沉如水。 他走近了些。 再近些。 直到路明非的身前。 两人几乎要触到了彼此的鼻尖。 “干嘛……” 路明非下意识要避了去。 小魔鬼强硬的按住他的脸。 然后细细的抚过路明非脸上密密麻麻的裂痕。 少年那张本是邻家大男孩般阳光清秀的脸。 此刻竟有如那落地了瓷器般。 布满蛛网也似的裂痕。 从额头,到眉眼,往下至颚,而后脖颈。 路鸣泽粗暴的抓起少年的双臂,不顾路明非的大呼小叫,一把扯开其衣袖。 瞳孔一缩。 皮肤,血肉,骨骼。 如枯树朽木般大片大片剥落。 也亏的此处乃识海。 眼前的路明非也不过精神体显化而出。 否则这般的伤势若换做血肉之躯,怕早已一命呜呼,魂归地府。 但哪怕是精神体罢。 也实在触目惊心。 小魔鬼伸出手,似是想触碰路明非的手臂。 到了半途又触电般收回。 他攥紧了拳。 精致的脸是路明非从未见过的暴怒。 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路明非啊,他可以眼也不眨的与外罡甚至武圣厮杀。 也能拼着滔天的反噬风轻云淡的镇压龙王。 却是最难最难,不知该如何应对此时的路鸣泽。 看这小男孩,明明很生气的样子。 可路明非偏就知道。 他啊,小魔鬼。 其实是在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 因难过而暴怒。 怒火要将这世界都给点燃。 117 兄弟 (第四更) 路明非抽回手,放下衣袖。 他轻轻的笑了。 “来,给你看个魔术。” 他饮酒。 不一会,酒液竟自其指间裂纹处流出。 “看!” 路明非说。 “六脉神剑!” 他就哈哈哈的笑起来。 笑着笑着,又停了。 尴尬的挠头。 见小魔鬼还是沉着脸,深沉的望着自己,却是画也不说。 路明非便小小声的解释。 “怎么,不好玩么。” “白烂话啊。” “超棒的白烂话。” “不是么?” 他又灿烂的笑了。 “别老板着脸嘛。” “小孩子就该多笑笑。” “笑一笑,十年少!” “什么烦恼都没有啦!” 路鸣泽伸出手,轻轻的,慢慢的,如少女亲吻露珠般,触在了路明非的脸上。 他哀伤的说。 “很痛吧。” “哥哥。” 这一次路明非没有躲。 他咧着嘴,笑容一如既往。 “习惯了。” 他说。 没有回答不痛。 骗谁呢这是。 既然小魔鬼都能进入他的识海,显然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不痛”,定是应付不过去的。 尽管路明非也猜的出,小魔鬼能进他识海,多少是与自己发自内心的信任这男孩息息相关。 可自几时起,他竟如此信任了对方呢? 那次烧烤么? 彼时男孩是这般说。 “就算哥哥要下地狱,我也会陪你一起,狠狠把撒旦揍一顿哦” 他的笑是如此干净。 让人毫无保留的就要去信。 果然,这就是个小魔鬼吧。 那时的路明非想。 我已经,被这家伙蛊惑了啊。 他又暗暗的对自己说。 这感觉也不赖,不是么? “习惯了。” 路鸣泽细细的咀嚼这三个字。 轻飘飘的,似片鸿羽,在少年口中,是这般微不足道。 可听在他耳,却重若千钧。 看看路明非这触目惊心的伤吧。 他很清楚,精神体想落到这般田地,其痛楚不亚于凌迟酷刑。 所谓凌迟,便是要以刀子一片片剜去受刑者身上的肉,要足足片够三千六百刀,因此每片肉大小不过金钱,薄厚可透日光。 受刑者须得最后一刀落下,方得咽气。 真真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再观路明非伤痕裂纹,细细密密,又岂止三千六百。 “啊,习惯了。” 路明非笑嘻嘻的。 刚才的小魔鬼可真像一个故人。 小皇帝。 那会攻城拔寨,他带着陷阵营九死一生,好几次垂危都是用圣品的药材抢回了性命。 每每如此,小皇帝就整夜整夜的守在他床边。 待路明非醒来,见了小皇帝,就嬉皮笑脸的给他讲笑话,然后说看我都没事啦,赶紧走赶紧走,你一个大元帅那么多事情要忙呢,老是呆我这算什么事啊。 小皇帝就悠悠的叹息。 “路兄。” 他说。 “很痛吧。” 路明非就傻笑。 “习惯了。” 路鸣泽抿着唇。 低下头。 “对不起。” 他低低的说。 “诶。” 路明非有些茫然。 “你个小孩子,道什么歉啊。” “那个老唐,诺顿,是我……” ‘’好了好了。 路明非打断他。 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 他像是哄小孩那样。 “你有你的打算。” “关于老唐,于你而言,大概也就是在几套方案中选了代价最小的一个。” “虽然这种冷冰冰的计算方式我有些看不惯吧。” 路明非挠挠头,又灿烂的笑了。 “但是啊,我以前也认识个你这样的家伙。” “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 “会想很多,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很厉害啊。” “我就不一样啦。” 路明非说。 “我只想身边的人,不要死。” 他叹息。 想起那一个个相信着自己,跟着他九死一生的士兵。 “不过,没关系。” 他说。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和你这样的家伙相处啦。” 他攥起拳头,炫耀似的在路鸣泽面前晃了晃。 “看到没看到没!” “这是什么!” “这是拳头啊!” 路明非得意洋洋。 “只要我足够强。” “强到比所有人都厉害。” “强到没有一个人能反抗。” “那么,应该,就谁也不用牺牲了吧。” 路明非说。 “嗯!” 小魔鬼用力的点头。 他终是温柔的笑了。 “”哥哥超厉害的。 “天下第一呢。” “龙王什么的也根本不是哥哥的对手哦。” “哈哈哈。” 路明非谦虚的摆摆手。 “继续继续。” 小魔鬼无奈的笑了。 他走来,示意一把石凳。 “我可以坐么?” “那个,这是别人的。” 路明非指了另一把。 “哦,好。” 路鸣泽坐下。 “这个位置以后就留给你啦。” “谢谢哥哥。” “好说好说。” 路明非给他倒了杯酒。 这次路鸣泽没给摔了,倒是乖乖巧巧的接过。 他抿了口,把玩着杯盏,又是静静的看路明非脸上的裂痕。 路鸣泽又叹。 “哥哥,下次可别这么任性了。” “知道啦知道啦。” 路鸣泽摇摇头。 见路明非这样他就知道,八成是没听进去。 假如还有类似的事,此刻满口答应的哥哥,肯定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没办法。 这就是他啊。 许是路明非也知道自己这话有多敷衍。 便哈哈的解释两句。 “老唐是我朋友嘛。” “你也知道,我朋友很少的。” “而且这家伙拳皇打的那么好,星际也不赖,多难得啊。” “所以咯。”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他去死嘛。” 路明非自顾自和路鸣泽碰了杯,一边饮酒一边说。 “你也是。” “哪天你有事,我也照样来救你。” 路鸣泽定住了。 他埋下脑袋。 使人看不清这男孩的脸。 “谢谢哥哥。” 他说。 “小意思小意思。” 路明非又笑开了。 “跟你讲啊,做我兄弟可不赖。” “大富大贵不敢说。” “哪天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嘿,找我就对了。” 他一拍胸,豪气干云。 又哗啦啦的掉下血肉的渣来。 路明非就手忙脚乱的捡起往身上安,好不狼狈。 这一幕倒是把路鸣泽给气笑了。 他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心疼,又无奈。 “哥哥啊。” “怎么啦怎啦。” “下次,别这么拼了。” “嘿嘿。” 路明非傻笑着。 转而又愤愤不平。 “也怪我。” “本来想着养了这些天的神,怎么着都够了。” “不曾想还是太过勉强。” 118 未曾设想的道路 (五更结束,求一下首订) “养神?” “是啊。” 路明非就大大咧咧的解释。 “那面具你知道吧。” “老厉害啦。” “该怎么形容呢?” “嗯,你就理解我斩了个人格出来,容纳在了面具里。” “这就是阎罗了。” “斩了个人格。” 路鸣泽想起那一日在无望天里的见闻。 端坐于天上的人影。 难怪觉得这人像是路明非,又哪里有些奇怪。 “原来如此。” 路鸣泽尝试着总结。 “可以这么说,阎罗是你,但你不只是阎罗。” 路明非一点头。 “对,就这意思。” “小孩子挺聪明嘛!” 路鸣泽浅浅的笑了。 “但现在呢,比较麻烦。” 路明非继续诉说。 “阎罗太强了。” “而我修为有限。” “尽管前阵子已经在有意识的加强养神法的进度。” “但相对于阎罗的无望天来说,真是杯水车薪。” 说道这,路明非想了想。 “这么形容吧。” 他说。 “阎罗呢,你就理解成一百米高的巨人用的斧头。” “而现在的我呢,充其量只是个刚开始走路的小孩。” “虽然这斧头有自己的思想,也能配合我这小孩。” “但斧头终究只是斧头。” 路鸣泽若有所思。 “就是说,青铜面具无法自主行动。” “差不多。” 路明非说。 “哪怕有斧头的配合。” “小孩想要挥舞百米巨人的武器,就算勉强驱使开来,最终也还是会伤到了自己。” “同时,那斧头也会付出庞大的代价。” 到此,路明非摇头。 “这便是,我现在的情况了。” “强行展开阴司黄泉,镇压诺顿,也真是够呛。” “就是说,哥哥你接下来,要着重加快那……养神法的进度了。” “理应如此。” 路明非点点头,又是摇头。 “但也不可操之过急。” “武道一途,讲究齐头并进,心境修为都不可落下,否则寻常时不显,到得外罡甚至将将武圣之时,当真个后患无穷。” “这样啊。” 路鸣泽抿着酒。 “武道,武道。” “真是夸张。” “是吧。” 路明非又眉开眼笑了。 “我老厉害了跟你说。” “对了。” 路鸣泽想起来。 “哥哥刚才说的阴司黄泉,是什么?” “哦,我都忘了。” 路明非恍然。 “还没给你见过。” 他便一抖手,将杯中酒洒于石桌。 伸手于其上一抹。 “你看。” 路鸣泽就见那琥珀色酒液,泛起了波兰,旋涡扭转,待得再是散开,竟是显出了诸般景象。 路明非握着杯盏,笑着指给他乔。 “此乃鬼门关,我那日屠了千钧门,将这宗主拘来,作了这守门人。” “啧,这千钧门那些腌臜事,我挑两件轻的给你开开眼。” 路明非便满是鄙夷的说起。 大多是武者欺压百姓,随意取走金银,却留下他人家破人亡,为了活下去不得已卖儿卖女,骨肉分离。 自此儿女性命自由都不由己,尤其是女孩子,进了那魔窟也似的窑子青楼,只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就要奉迎接客,不肯的就打,饿她,还有那午时散,再刚烈的女孩,也有的是法子叫她们屈服。 你问接的是什么客? 呵,一日十人,二十人,说是魔窟,那便是魔窟,风尘二字多少心酸苦楚,高高在上的武者侠客又哪个肯知。 “他们潇洒是潇洒了,但多少百姓受了苦。” 路明非冷笑。 “这世界本就公平。” “没有谁生来就该享福。” “我看哪,一人享福,便有十人受苦。” “啧。” 他又是一指。 “你看这,嫁衣女。” “这是孟婆。” “她们的事,也真个有趣的紧呢。” 路明非挑拣了两件,给路鸣泽讲了。 想他们都是武林名门大派的侠客。 受人景仰,好大的名声。 可哪个又肯俯下身去,听听那些个穷苦百姓喊些什么。 路明非说。 “百姓,可都在哭啊。” 最后,他说了句。 “你莫要看这万鬼千魅,好不凄惨。” “要我说,这阴司黄泉啊,可无一个冤魂。” 路鸣泽赞同的点头。 “哥哥说的是。” 他又在这阴司黄泉内来回扫了两遍。 轻咦一声。 “诺顿呢?” 他指着黄泉内唯一的深渊。 “是在这里么?” 路明非竟也流露出奇怪的神色来。 “不是,不是。” “这里是另外一人,他太强了,好不容易拘来魂魄,也是扭曲不得,且随时可能逃脱,我便用整个无望天去镇压了他,方才得了安稳。” “说来那一战,也真是爽快。” 路明非想。 他龙蛇密录的修为叠加阎罗之威,两者都是半步武圣,算上路明非体质特殊,以及这武圣垂垂老矣,如此多天时地利人和全在他身,最终也差点拼了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但报仇嘛,不得不为。 “哦,不是诺顿。” 路鸣泽便问了。 “那他呢,哥哥你该不是杀了吧。” “没有没有。” 路明非摆手。 “那家伙和老唐一体两面,杀了他,老唐也别想活。” “我嘛又不是什么恶魔,主要是想保下老唐的性命,至于这诺顿死活,与我何干。” “只是……” 说道这,路明非更显茫然。 “当真是奇也怪哉。” “怎么了?” 路鸣泽生了好奇,便追问他。 “诺顿他,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嘛。” 路明非苦恼的想。 “我也不知该怎么说,” “嗯。” “算了,你自己看吧。” 他索性一挥手。 东方的浓雾散开。 路鸣泽好奇的望去。 在下一瞬睁大了眼。 “那……那是!” “很奇怪对吧。” 路明非说。 他和小魔鬼一起。、 望着天边那棵通天的青铜树。 有火焰如盘龙缠绕其上。 古拙,苍莽。 仿佛自远古流传至今的神秘图腾。 只是见了此树。 眼前便见着了雷击木,人取火,火炼石,铸成青铜。 如是画面走马灯般流转不休。 又有青铜牛马崩腾如雷。 青铜的鸟儿展翅欲飞。 汹涌的火海倾覆了这人间。 古怪服饰的人们跪地痛哭,在烈火中死去,大地满是哀鸿。 天上云中的巨兽冰冷的服饰。 一幕幕,一帧帧。 尽是此方式借,一切青铜与火权柄相关的过往。 “我也不知究竟是怎了。” 路明非一头雾水。 “明明我把诺顿给镇压在了无望天啊。” “他怎么,进了我的识海。” “有区别么?” 路鸣泽梦呓般的问。 “当然啊。” “阎罗是我,但我不只是阎罗。” 路明非用小魔鬼之前的话回答。 “所以了,我的识海,和无望天,其实是两个概念。” “但这家伙。” 路明非去看青铜树。 “居然自顾自跑到了我的识海里。” “而且啊。” 他更苦恼了。 “似乎还要扎根下来,赖着不走了。” “这谁受得了啊。” “我都有个无望天了,那么大一个领域,扛都扛不动。” “再来个青铜树,还不得累死。” 路明非抱怨着。 小魔鬼却忽的转身。 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你说什么!”、 “就……就谁扛得住……” “不是这个!” “前面!” “前面!” “更前面!” 他自顾自的喃喃,双眼越来越亮。 “扎根!” “是了。” “本该如此。” “逆臣们本就是哥哥你的……” 他忽的闭嘴。 “不能说,说不得。”‘’ 他又是笑了。 热切的眺望青铜树。 路鸣泽几乎是颤抖着说。 “哥哥,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也不等路明非答,他已迫不及待的往下说去。 “这是钥匙啊!” 他对路明非说。 “你登基的钥匙啊。” “登基?” 路明非更迷糊了。 “搞得跟我要做皇帝一样,那个,都二十一世纪了啊,咱不搞封建那一套。” “哈哈哈。” “是是是。” 路鸣泽头一回笑的如此开怀。 好似卸下了千钧的重担。 “不封建,不封建!” 他雀跃的说。 “就是啊,哥哥。” “你不觉得,你这识海单调了些么?” “有么?” 路明非说。 “还好吧。” “不。” 路鸣泽斩钉截铁。 他霸道的说。 “单调!” “单调!” “太单调了!” “哥哥。” 他猖狂的笑,张开手臂。 以神明宣告要有光的气势开口。 “还少了,几棵树啊。” 119 长毛 4k 小魔鬼收回手指。 他站在床边。 静静看了一会沉眠的路明非。 目光停留在青铜面具的裂痕上。 以哥哥的意思,他需要变强,而不能频繁借用阎罗的力量。 否则迟早有一天,面具会彻底碎裂。 变强么? 小魔鬼想着。 游戏要加快进度了。 他望向窗外,夜幕四合,星汉灿烂,万家灯火齐辉,人间处处烟火。 路鸣泽久久的凝望。 这就是。 哥哥你热爱的人类么? 自世界的尽头响起马蹄声。 路鸣泽转身。 步伐铿锵一如将军迈上战场。 “来吧!” 他说。 楼下,数旁。 几个吃过晚饭乘凉的老头,三三两两。 观他们偶尔飘向黑衣人的眼神,大概乘凉是假,出来看热闹才真。 毕竟这等架势,除了电视,寻常日子又哪里得见。 一个个黑衣人就跟杀手似的,吓是真吓人,但多稀罕啊。 趁现在赶紧多看两眼,回头跟人聊天也有谈资不是。 正聊的欢,一人左右找了找,忽的就问了大爷。 “嘿,我说,你家那百岁呢。” 大爷用蒲扇柄挠了挠光秃秃的头。 他也纳闷。 “别说,还真是,一天没见着,跑哪去了这崽子。” 老井巷外,黑洞洞的胡同,路灯的光也照不进,地上污水和垃圾恒流,臭气熏天。 长毛跌跌撞撞的撑着墙,耷拉着脑袋,看这模样八成是醉了,且醉的还不轻。 他用力的晃晃头。 迷迷糊糊的找到个垃圾桶,一步三晃的冲过去,也不嫌脏,一把扯开了盖子。 “噗通!” 长毛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圆睁着眼,与垃圾桶里那只僵硬狗头死灰的眼对视。 都说狗有灵性,通人性。 还真不假,至少在此刻长毛看来,那黄狗死灰的眼真像极了人。 勾起了他封尘许久的记忆。 是多少年前呢。 想不起来。 已经很模糊了。 好像……也是个漆黑的夜晚。 那家伙跪在自己面前哭。 可真是难看。 那一晚他就想啊。 还以为你多么霸道无法无天,原来也怕死。 呵。 也是那一晚长毛才发现。 这家伙的心啊,居然不是黑的。 可怎么就禽兽不如了呢。 搞不懂,搞不懂。 长毛撑着地站起来。 他走近了去看黄狗。 借着熹微的星光,总算看的清了。 长毛流露出怪异的神情。 他先是看了眼老井巷。 叹了口气。 长毛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垃圾袋,装好了黄狗,拖着脚步去了公园,扒了块墓,双手放进黄狗的尸体。 填好土,长毛放上几朵顺路采的野花,静静的蹲了会。 起身,将走。 猛的,他想到了。 长毛的双眼瞬间被海潮般的惶恐所淹没。 他几乎已是无法呼吸。 狠狠的跌在地上。 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 第一时间看向了网吧。 凝固一般的停了一秒后。 又是不顾一切的望向了紫阳街。 干裂的嘴唇蠕动几下。 却因极度的惊惧说不出像样的话来。 只能发出嘶哑难听的几个音节。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 那个人! 是那个人! 长毛连滚带爬得往前跑。 疯了一样。 网吧,柜台。 “他!他人呢!” 长毛死死的盯住网管女孩。 “他在哪里!” 网管女孩显然早已不耐烦。 女孩叼着烟,抱着苍白瘦弱的双臂,冷眼看他。 “我怎么知道!” “老娘借钱的人多了去了!” “老娘给泡面的也多了去了!” “那臭小孩谁管他!” 长毛还是不死心。 “很重要,真的!” “相信我!” “很重要!” 他又加重了语气。 鸡爪似的双手死死扣住柜台。 他神经质似的探过上半身。 “告诉我 “那人,路……路什么,他在哪里!” 女孩嗤笑一声。 “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还想找人。” 她套着紫色腕带的手慵懒的挥了挥。 “不说这个了,我这里……” “够了 长毛用力砸了两下柜台。 像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 女孩显然是吓到了。 她往后退了步,仅仅抿唇。 长毛转过身,又仔仔细细的找了一圈网吧。 无论大厅还是卡座,都没有想找的人。 他松了口气。 “记住我说的话!” 匆匆要走时,长毛对柜台内的网管女孩说。 “远离他!” 说罢,长毛埋着投,心事重重的离开。 塑料门帘哗啦啦的掀起又落下。 女孩煞白一张脸。 双唇也咬到了发白。 她忽然捂住脑袋,紧皱眉头,大口大口喘起气来,用一条纤瘦的手臂撑住身体,粗暴的拉开抽屉,抓起药瓶,哆哆嗦嗦的好几次才倒出了药粒,服下。 “呼。” 女孩一下子瘫坐进椅子。 她捡起掉落的烟头。 在桌上摁灭,放进嘴里,目无焦距的盯着墙壁,一下一下,缓缓咀嚼。 “当心,对身体不好。” 刚从厕所出来的画家,一边用餐巾纸擦手,一边温和的劝着女孩。 女孩看也不看。 碰了一鼻子灰的画家苦笑着摇头。 良久,女孩呸的吐出残渣。 他拿眼去看画家。 目光在对方的手上停了停。 “你皮肤病好了?” “一点小问题。” 画家说。 “我说过的吧,不用去医院,它自己能好。” 女孩默然的点点头。 “对了。” 画家看了眼门口。 “你之前说的助手……” 夜可真黑啊。 长毛像是行在荒野的兽。 眼中是饿狼那般疯狂的光。 偶尔又在一瞬间软下去。 那双眼又什么都不剩了,空空荡荡。 “干什么!” “滚啊!” “我叫人了!” “嘿嘿,别这么大火嘛!” “美女,一起耍耍啊。” 老套的剧情。 长毛跌跌撞撞的走来。 直往几个混混堆里钻。 “干,不长眼啊!” 一个染了黄毛的家伙要拿手去推这醉汉。 就与长毛那一双猩红的眼对视。 黄毛触电般的后退。 那是怎样恐怖的一双眼啊! 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疯狂,恐怖,,又歇斯底里。 俗话说得好。 这人啊,就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醉汉,就是个不要命的。 “叫谁滚呢!” 长毛掏出把刀子。 “啊!” “叫谁滚呢!” 几个混混赶紧退后。 他们看着长毛,色厉内荏的呸了声。 “老子不跟疯子一般见识!” “走了走了!” “脑子有病!” 几人骂骂咧咧的远去。 穿白裙的女孩心有余悸。 她擦了擦眼泪,挪着步子上前,对着长毛一弯腰。 “谢谢!” “太感谢您了!” “如果不是……” 话没说完。 只因她看到了长毛的眼神。 白裙女孩吓的退后。 长毛看了看这人的裙子。 是追忆的神色。 “小雅。” 他轻轻的唤了声。 “什么……” 女孩茫然。 长毛忽的摆出凶恶的脸。 “给我滚!” 女孩吓的连连后退。 “给我滚!” 长毛疯了也似的挥舞刀子。 “下次再来巷子,我砍死你!” “听到没” “大晚上的就别给我出来!” 女孩落荒而逃。 良久。 长毛收起刀子。咧嘴笑了笑。 “我吓人吧。” 他低低的说。 “小雅,看到没。” “我可厉害啦。” 他靠着墙,把全身的重量托付于上,缓缓坐下。 就这样一动不动。 长毛遥望远方的天空。 明月高悬,上柳梢头,复下西山后。 启明星亮了。 天色将明。 长毛还坐在黑暗里。 他一动不动。 若不是还在眨眼。 怕是真与一尸体无异。 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 长毛身上凝了一层淡淡的露珠。 他终于还是起了身。 走啊走,走啊走。 在警察局前的巷子里停下。 再往前,三米,或许一米,就是警察局。 他却停了。 长毛久久的凝望那扇门。 那门在灼目的光里。 他在黑暗角落。 这一幕好似出自大师笔下的精心构图。 光与暗。 正大堂皇与阴暗过往。 强烈的对比和冲突都在了此处。 长毛的眼神是如此复杂。 太多矛盾又炽烈的情绪熔杂一炉。 心绪碰撞激烈至此。 他的身躯却如此安静。 凝固有如雕像。 这次不是嵌在教堂上的魔鬼或天使的浮雕了。 是忏悔者。 或者圣徒。 一样的。 都一样的。 忏悔者,还是圣徒。 都一样的。 几个男人说说笑笑的进了门。 长毛像是摁下了开关的机械,一瞬间从静止到仓皇而逃,转身就进了小巷。 警察局门口,一个男人奇怪的转过头。 “怎么了?” 有人问。 “刚才,那巷子里是不是有个人?” “哦,他啊。” “我也见了,流浪汉吧,这属于救助站那边的工作,咱们手头上还有案子呢,你啊,就少操点心吧。” 这人还是望着巷子皱眉。 “不对。” 他摇头。 “那人不对,你知道的,我直觉一向很准。” “哦。” 同伴也来了精神。 “怎么说?” “你发现了什么?” 皱眉的男人思索片刻。 “我感觉,这人像是来自首……。” 犹豫片刻,又摇摇头。 “但不像,真奇怪,他好像,有别的事。” “自首!” 同伴立刻被这两个字给吸引了注意力。 根本不在乎后面的什么还有别的事。 “走,追过去看看!” 长毛没命的跑了足足一小时。 频频回头望,终于,没人追来,方才停下。 他扶住墙,喘了会气。 忽的有食物温暖的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长毛吞了吞口水。 肚子咕咕的叫着。 从昨晚到现在,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吃,还跑了这么远,早已饿坏了。 长毛循着香味走。 他看到一排排的小餐车。 有包子,炒饭,米粥,饭团,煎饼果子。 尤其是包子摊,围了一圈人,还有个红衣服的小女孩站在板凳上,软乎乎的笑着,热情的来回招呼。 好看的言情 “卖包子咯,又大又好吃的包子咯!” “吃了有福气的好包子咯!” 长毛拖着脚步,在摊贩间徘徊。 凡是他所过之处,无论是等早餐的客人,还是卖早餐的摊贩,都露出嫌恶的神情。 这人太脏,也太臭。 尤其是摊贩,赶苍蝇似的摆摆手,还有几个暴脾气的直接开骂,叫这流浪汉别来坏他生意,不然打人了。 长毛狼狈的逃窜。 渐渐的,上班早高峰过了,顾客尽是散去。 长毛又来徘徊。 无一人拿正眼瞧他。 长毛舔舔嘴唇。 胃因过度的饥饿而开始了抽搐。 他用手死死的按住,陷进去。 稍微感觉好了些。 去公共厕所接点自来水吧。 他想。 这时,有个乐呵呵的声音在身后喊。 “卖包子咯,那边的脏哥哥,要不要买包子呀!” 长毛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转过身,指着自己。 “是呀是呀!” 女孩热情的招手。 “脏哥哥,脏哥哥,来买包子嘛!” “又大又好吃的包子咯!” 长毛挪着脚过去。 他敏感的发现了老板娘略带嫌恶的眼神。 长毛便低下头,看了眼软乎乎笑着的女孩,肉嘟嘟的小脸,见了就叫人欢喜。 “这包子,怎么卖。” 他嘶哑着说。 女孩掰了掰手指,自信的比出一根。 “一个钱,一个包子!” 老板娘无奈的说了。 “肉包一块钱一个,菜包五毛钱一个。” 长毛低着头,哦哦两声。 他抠抠索索的从衣服内兜里抓出几枚硬币。 往外套上擦了又擦。 “给我,” 他想了又想。 “六个菜包吧。” 他小心翼翼的放下了三枚硬币。 老板娘打包去了。 站在板凳上的女孩好奇的看他。 长毛下意识的躲避这女孩的目光。 太干净,太明亮。 一个人在黑暗中呆久了。 遇到了光,是会死的。 “你好懒啊!” 女孩笑嘻嘻的说。 “都不洗澡,脏死了,臭死了!” 长毛低着头赔笑。 “豆豆!” 老板娘拉了把女孩。 “给,你的包子。” 长毛弯着腰双手接过。 “谢谢,谢谢。” 他鞠躬。 “不客气,不客气。” 豆豆抱着拳,摇啊摇。 “真是不客气呀!” 长毛定住了。 他使力的眨眼。 仓皇的转身,逃一样的走了。 没两步,还能听到那叫豆豆的女孩在身后喊。 “不要偷懒哦!” “要好好洗澡呀!” 长毛一直跑了三条街。 终于找了个墙角缩着。 珍宝也似的取出包子,咬了口。 忽然,长毛的咀嚼停了。 就见他缓缓的慢慢的低下头。 他看到。 咬了口的包子里,是油乎乎的肉。 在一瞬的凝固后。 长毛忽然疯狂的撕咬剩余五个包子。 肉,肉,肉! 都是肉。 他又愣住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一个跟着妈妈去买菜的小孩指着长毛。 “那个叔叔怎么在哭啊?” “别看,别指,不礼貌!” “哦哦。 这小孩又好奇的看了会长毛。 “妈妈,我想吃包子。” “吃得下么还包子,早上是哪个小朋友的碗里剩了一半的饭饭还给倒了啊!” 长毛一口一口,缩成一团,细细的咀嚼五毛钱一个的肉包。 眼泪流啊流,流个不停。 110 花花会保游你的 为舵主“书友151029193928889”加更 长毛去了紫阳街。 他像个孤魂一样游荡。 路过某个角落就停下。 反反复复的看。 一旁卖高仿表的小贩招呼他。 “你啊,来找小路买字么?” “啊,嗯。” 长毛愣愣的回。 “他啊,生病了。” “要买字,你得下次咯。” “生病了……” 长毛呆呆的重复。 “那,那,那您知道……” 他结结巴巴的说。 “他住在哪吗?” 卖表的小贩摇摇头。 “这我哪知道啊。” “嗯,嗯。” 长毛一下一下点着投。 “是的,是的,哪知道呢。” 小贩奇怪的看他。 虽然谁都能一眼看出眼前这人没几个钱。 但小路那孩子立了规矩,卖字也不收这些玩意,假如有个好故事什么的,在小路这可比钞票好使。 眼前这人臭了点,脏了点,但不得不承认,要说故事,八成是有的。 正是考虑到此,加上这人来回的在路明非摊位前徘徊,他才开的口,叫住了他。 也是存了日后小路他回来,还能多门生意的打算。 再怎么说,路明非那小伙子是真招人喜欢,手脚勤快人也灵光,旁边几个摆摊的大火谁有点事,搬个箱子收拾货物,叫一声路明非麻溜就来了,乐呵呵的帮忙却一口水都不要。 如此一来二去,路明非在这边的人缘便算是打开了。 只是搭了话才发现,跟前这小伙子不光没钱,似乎这脑袋也不很灵光啊。 “那,那个,麻烦您……” 长毛结结巴巴的说。 “前阵子跟在路……路小哥身边的那人,您记得么?” “哦。” 小贩恍然。 “你是说韩丫头啊。” “对对对。” 长毛反复的捏着衣角,手心的汗早已将之浸湿。 “您知道,她在哪么?” “今天还来不来……” “我咋知道韩丫头住哪啊。” 小贩摆摆手。 “他嘛,今天也没来,小路不是生病了么,这俩人一起的,你要找她,也得过几天咯。” 《剑来》 “这样啊。” 长毛喃喃。 “找不到,找不到。” 小贩看了眼他,摇摇头。 怎么看都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总算是走出自我世界的长毛晃晃头。 “谢谢!” “谢谢您了。” 他对着小贩鞠了两躬。 “耽误您做生意。” “实在不好意思。” 小贩倒是乐了。 “行了行了。” “你这啊,我也受不起,回头给折福咯。” 长毛就局促的张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像样的交流了。 语言的能力并非人类与生俱来,用进废退,你许久不说话,是真的会丧失了这项技能。 “我晓得,我晓得。” 小贩乐呵呵的说。 “你呀是个有礼貌的,行了,走吧,回头小路他来了,我提一嘴你。” “对了。” 小贩想起来。 “你咋称呼啊,回头我好跟小路他说。” 长毛张了张嘴。 “不用了。” 他低沉的说。 “来不及的。” 小贩又奇怪的看他。 这人咋回事,一会有礼貌一会又神神叨叨,可真搞不懂。 “总之,还是谢谢您了。” 长毛认认真真的鞠躬。 没来由的小贩忽然就想啊。 假如给这人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把长发给剪了。 大概,会很招女孩子喜欢吧。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气质。 这玩意与你穿五十块三件的路边摊还是银座里的阿玛尼没关系的。 所谓的气质啊,来自于你从小到大生长环境的熏陶,来自于你无关乎学习技能和增长见闻所看的书,不抱有功利目的,只是单纯的欣赏文字的美。 就像有人听着钢琴曲闭上眼就见了月光,有人读着文字也能嗅到玫瑰和郁金香的芬芳,看到夜晚沙漠上升起的城堡。 只是单纯的美。 如是种种,你看过的书,听过的歌,见过的人,去过的地方。 掺在一起,经岁月以酿成悠久的香,便是那所谓的气质。 很奇怪的。 长毛身上就有这样的气质。 哪怕他几天不洗澡。 在垃圾堆里睡觉。 头发又长又是肮脏。 但再他温和的说谢谢时。 在他偶尔的眺望远方时。 那脸上的神情。 像极了诗人。 他蹒跚着往回走。 在老井巷。 长毛冲了个冷水澡。 那冰凉的水打在身上。 男人瘦弱的上半身可以清晰的数出十二根肋骨。 他咬着牙。 眼中逐渐燃起灼灼的火。 就像多年前小雅背井离乡的那一晚。 她一个人孤独的走了。 而他拿着刀去把噩梦终结。 今天,无非再重复一次。 是的,无非如此。 他想。 只是那人轻松捏死黄狗的样子始终萦绕于脑海。 忽然有那么一刻他意识到了。 这条路。 或许没法回头。 长毛犹豫了下。 他继续洗澡。 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色将明。 长毛睡不着了。 就望着远方的天空回忆他这一生。 回忆美好的童年和青梅竹马。 直到乌云遮蔽了天空一切都没了意义。 想了许久,许久。 天亮了。 车子鸣笛,行人拥挤。 这座城逐渐醒来。 他也该上路了。 长毛走啊走,走啊走。 挑了家最便宜的理发店。 他进去,放好花。 洗完头,在椅子上坐好。 “就剪短么?” 理发师问。 “嗯。” 长毛看着镜中头发盖过鼻子的自己。 “刘海到眉毛上面,把耳朵露出来,头顶和后面打薄。” “好嘞。” 一把把头发往下掉。 显出了男人俊俏的脸庞。 换剪刀的间隙,理发师还奇怪的回头看上两眼。 这男的,好帅啊。 怎么进门时一点都看不出? 很快理发师也想通了。 就这人进门时那拖把似的发型。 半张脸都给遮住了。 能好看这才有鬼。 “好了。” 理发师用吹风机吹掉了碎发。 他最后还给帮忙剃了胡子和汗毛。 再看镜中的男人。 完全已换了模样。 苍白的脸,秀气的眉眼。 那眼中还有深邃如海的忧郁和过往。 这次不是像极了诗人。 他就是个诗人。 “八块钱,是么。” 长毛问柜台的服务生女孩。 “嗯。” 女孩轻轻的答应。 她还在拿眼害羞的偷看。 长毛骨节分明的手排开了八枚硬币。 他忽然就想起了孔乙己。 那会他抱着鲁迅全集。 小雅就在旁边看张爱玲。 两人偶尔读一段书中的文字给彼此听。 青春是温暖的阳光晒出淡墨的书香,白裙的女孩把玩着书签,听你讲美好的诗篇和远方。 小雅。 长毛想。 他抱起了花。 出门。 午饭是一顿水饺,十四块。 这次不会有人赶他走了。 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再剪短了发。 他是真的招女孩子喜欢。 隔壁桌的女孩和同伴交头接耳。 偶尔偷看上一眼独自坐着等水饺的长毛。 她们小声的讨论这位忧郁男人的职业。 是老师么? 教什么的? 应当是语文了,她们想象男人白皙宽大的手掌持着书,一手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然后是低沉的嗓音将之朗诵,没有学生吵闹也没有学生走神,再调皮的孩子也会静静的听。 这时就该有阳光从窗外打在男人身上,使他眼中的忧郁再轻再柔,哪怕只是一点也是极好。 隔壁桌的另一个女孩有不同的见解。 她认为男人不该有老师这样固定的工作。 他应是自由的。 像诗人那样。 理由就是男人身旁的花。 能做出带着花来吃饭这般浪漫的事,他就是天生的诗人。 老板端上了水饺。 长毛轻轻的道了声谢。 听得隔壁桌的两个女生眼神都要化了。 长毛吃下最后一个水饺。 没有硬币呢,小雅。 他在心里想。 于是感到了淡淡的遗憾。 只是淡淡的,不浓烈,不刺鼻,令不得人酩酊大醉,也没法使肝肠寸寸的断裂。 可就是这般淡淡的,最是叫人难忘了去。 你会在多年后依旧想起,那年冬天没吃到唯一的包了硬币的饺子。 于是也想起了和你一起吃饺子的姑娘。 长毛一点点喝完了汤。 端正的摆好了碗筷。 他付了钱,再次道谢。 抱着花出门,身后有个女孩的声音。 “请等等。” 长毛回头。 “有事么?” 他嗓音嘶哑。 可明明是同样的嘶哑。 昨日的长毛就让人嫌恶。 今天的他却如此令人着迷。 “能……能认识一下么?” 女孩鼓起勇气,递上纸条。 上面写着她的手机号码。 长毛眼中是明显的诧异。 而后他流露出孩子般的手足无措。 寂静持续了片刻。 店中的时刻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女孩抿着嘴,有些要哭了。 终于,长毛接下了纸条。 “我公司就在附近。” 女孩一下子笑起来,雀跃的说。 “每天都会来这边吃午饭。” 长毛盯着纸条上的手机号码,沉默的听。 “你是刚来的么?” “这边有很多公司呢?” “是美术还是文案?” “啊不好意思我真是太多话了。” 长毛摇摇头。 他浅淡的笑了。 “没关系。” 女孩呆住了。 这男人笑起来可真是好看。 还是同伴赶紧拉了一下,方才避免这人在大庭广众下出丑的惨剧。 “那个,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女孩红着脸。 长毛又浅淡的笑了。 “没关系。” 在离别前,女孩患得患失的问。 “以后,你还会来么?” 话一出口便发现了不对。 她连忙红着脸找补。 “我是说,这家店的水饺真不错。” 长毛停了脚步。 他侧过脸。 碎发下是海一样深邃的眉眼。 里面有七个日夜也讲不完的故事。 女孩就好想窝在他的怀里夜以继日的听。 看他秀气的眉眼分明的下颚,以及讲述时微微起伏的喉结。 “嗯。” 长毛说。 “饺子很好吃。” 女孩用力的点头。 长毛便礼貌的笑了。 他抱着花,继续前行。 身后,同伴拍了拍女孩肩膀。 “别看啦,我的望夫石!”; 她打趣着。 “怎么了,一见钟情啊。” 女孩红着脸,不说话。 同伴就拉高了语调。 “诶,还真是!” 她啧啧两声,又是看了眼男人消失的方向。 “不过,也不能怪你。” 她患上沧桑的语气,摆出抽烟的姿势。 尽管这人指间并无香烟。 “看得出,他啊,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长毛走啊走,走啊走。 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这些天的记忆零零碎碎拼在一起。 目标是谁。 住在哪里。 他其实早已明了。 如今所需要做的,无非重复上一次的经历。 是的,无非如此。 他妥善的放好了纸条。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学不会拒绝。 为此小雅没少跟他生气。 于是他就彻夜的写诗,好在第二天早读之前,偷偷去塞进小雅的课桌。 他就等着,等早读时小雅好看的笑起。 小雅笑了,他也就笑了。 长毛走啊走,走啊走。 他抱着那盆花。 像是抱着方墓碑。 忽的,他停了。 一旁荒地里,有个熟悉的红色人影。 她背对着长毛的方向蹲着,嘿咻黑休得用根木棍挖啊挖,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长毛看了会。 又左右的寻找。 这个过程中,能一直听到那小小的身影“嘿咻嘿咻”的给自己配音。 大概是跟电视里的动画片学的吧。 长毛笑了。 “豆豆!” 他喊那女孩。 一瞬间。 就像是蟠桃园里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术的七仙女。 小小的红色人儿吓的一动不动。 长毛莞尔一笑。 这是他这些年来。 最生动的神情了。 “豆豆,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小小的人儿就没精打采的转过身,看了眼来人。 她的眼睛亮了下。 就乐颠颠的笑起来。 “脏哥哥!” 她说。 “你洗澡啦!” 长毛稍感惊讶。 豆豆是第一个能认出他的人。 是因为孩子那双剔透的眼么? “脏哥哥很好看嘛!” 豆豆背着手,老气横秋的点评。 “嘛嘛嘛,还是没有大哥哥好看!” 长毛就来了兴趣。 他蹲下来。 “大哥哥是谁呀?” 他问。 豆豆就抓着肉嘟嘟的脸想啊想,一边想一边转圈。 “大哥哥!” 她说。 “就是大哥哥!” 长毛开怀的笑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玩。” “妈妈呢?” “嘘!” 豆豆贼头贼脑的竖起手指。 “妈妈她,在睡觉觉!” 她小声的说着悄悄话。 “豆豆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抓蚯蚓呢!” 长毛这才发现。 女孩原本蹲着的地方,有个小瓶子,装糖果的那种。 此刻玻璃瓶里已有了许多扭来扭曲的蚯蚓。 豆豆得意洋洋。 “我捉蚯蚓老厉害啦!” “哈哈哈!” “我可是厉害的小豆豆哇!” 长毛忍俊不禁的笑了。 “是啊是啊。” 他说。 “你可是厉害的小豆豆呢。” 之后他又温柔的与豆豆说了。 不要一个人在外面玩。 很危险的。 如果碰到了坏人,可是会把厉害的小豆豆给捉走的哦。 “啊,捉走干什么呀!” 小豆豆吃惊的问。 “当然是吃掉啦。” 长毛无耻的开始吓唬小孩。 “豆豆才不要被吃掉!” 果然,蠢小孩真是好骗。 “那就快快回家,现在就回家。” 长毛说。 “好不好啊。” “嗯嗯!” 豆豆屁颠颠的小跑着去拿了玻璃瓶。 长毛不放心,送了一路。 “就是这里。” 豆豆指着自己的家说。 “那就再见咯。” 长毛道别。 “脏哥哥!” “嗯,怎么了?” 豆豆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很难得,这丫头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她扭捏的举起玻璃瓶。 “我跟你换好不好!” “换?” “嗯,用这个,换你的花花。” 长毛稍感意外。 又和煦的笑了。 眉眼也显得温柔。 “好啊。” 他说。 两人交换了花和蚯蚓。 豆豆喜滋滋的抱着花花。 “要好好拿哦。” 长毛笑着说。 “别摔了。” “我知道啦!” 豆豆用力点头。 她又灿烂的笑着,仰起小脸来看长毛。 “哥哥是好人!” 长毛错愕的脱口而出。 “什么?” 开心的小豆豆便是重复。 “哥哥是好人!” 像是防止长毛再问一遍。 豆豆又用力的说。 “好人!” 泪水就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豆豆傻了。 她慌的一双小手也不知该往哪放了。 “不哭,不哭。。” 豆豆连连说。 “哥哥不哭。” 突然急中生智般,豆豆高高的举起花花。 “哥哥不哭,花花会保游你的哦!” “嗯。” 长毛一边用袖子擦脸。 于是就满脸都是了眼泪。 他一边哑哑的答。 “不哭,不哭,哥哥不哭。” 眼泪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是啊。” 长毛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如豆豆般的笑脸。 他说。 “花花,会保游我的!” 目送豆豆蹑手蹑脚回了家。 然后是女人大声的训斥。 还有豆豆的鬼哭狼嚎。 长毛擦了擦眼泪,开怀的笑着。 他抱着蚯蚓的玻璃瓶。 转身,走了。 好人么? 他想。 原来,我也是好人么。 121 史努比师兄 紫阳街,熙来攘往。 “来了啊小路。” “身体咋样?” “中午来叔家吃碗面啊。” 路明非笑着与两旁的小摊贩们打着招呼。 “你人缘可真好。” 韩野惊叹。 “一般般啦。” 路明非笑着。 “说来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韩野打了个哈欠。 “这几天,有点事。” 他慵懒的说。 “没睡好,也睡不着,这不是路兄弟你康复了么,跟着赚赚钱,回头吃点好的。” 路明非本想问韩野这几天都去了哪里吃了什么,忽然心中一动,回头望去。 韩野见了他的异样。 好奇的循着路明非的目光。 “那是,茶楼。” 紫阳街保存了相当数量的古建筑,自然也有两三层的茶楼,上了些岁数的老人都喜欢往里跑,点一壶茶与三两老友,慢悠悠就消磨了一个下午的时光,也是悠闲舒服的紧。 “怎么了?” 韩野问。 “有熟人么?” “没事。” 路明非轻皱的眉头舒展开,最后看了眼茶楼二层边上的窗户,还是收回了目光。 强行展开阴司黄泉,镇压青铜与火,虽是重创了路明非的精神,但所谓福祸相依,凡是皆有其两面性。 正如那真金也需火炼般的道理,路明非的精神连番重创,伤势恐怖,却也不失为上好的锻神手段。 只要挺过去,待他苏醒,养神法的进度便是长了好大一截。 而他也正是于今日醒来。 养神法有了长足的进展,便有相应的神异显现。 比如类似武者心血来潮的神异,有机必应。 所谓有机必应,简单而言,便是衍化到极致的本能。 类似膝跳反应,无需大脑控制,只要敲击膝盖下软骨,小腿变高高弹起。 而武者的有机必应更为神奇,看也无需看,哪怕你闭上眼,只要有人将目光投向你,存了些与你相关的心思,便能心生感应。 至于其他,诸如他人于身后偷袭,在有机必应下你无需回头反手便能挡下,旁人不知武者玄妙只以为是你脑后长眼或是生了仙侠志异中的神识之流,实则不过有机必应罢了。 也正因了此,先前路明非与韩野聊天时,忽的心生感应,触了有机必应,便回头望向茶楼窗户。 之前在那里,正有人在打量自己。 看了看,路明非也就作罢。 他与寻常武者不同,路明非的有机必应,还能判断出他人对自己所存心思是善是恶。 依着这点,他心中明悟,茶楼二层那人,对他并无恶意。 甚至,还有些隐晦的关心。 是谁呢? 路明非想。 若要论起关心他的人,想一想,真是不多。 或许叔叔能算一个。 但他根本激不起路明非的武者神异,有机必应。 不是说随便一个人看你一言,就能出发此种神异。 那武者不是得被烦死。 起码此人得有一定的修为在身。 比如现今路明非尚是炼体,那起码也得是炼体左右的武者存了心念看他,方才能激起此种神异。 不对。 路明非想起。 他已不在九州了,这里是龙族的世界,炼体的武者只他一个,旁的尽是龙类与混血种。 如此说来,在二层的那人,想必不是龙类,就是混血种了。 路明非琢磨着先前有机必应给与他的反馈。 以如今数日站桩的他为衡量标准,是相当强了。 若是混血种,想必血统应是不低。 路明非判断。 茶楼,二层,靠窗。男孩低垂眼眸。 他端坐于此,面前是一杯清水。 “我想,你是对的。” 耳机中,尚能从苏茜的声音里听出明显的不可置信。 “他,是真正的S级。” 苏茜无法忘记之前的那一幕。 楚子航只不过朝楼下的路明非两人投去一眼。 一秒都是不到。 那少年就精准的回望。 通过摄像头完整旁观了全过程的苏茜再清楚不过。 路明非所看,正是楚子航。 分毫不差。 何等恐怖的直觉。 假如他们不是身在紫阳街,而是战场,路明非就凭这一手,便足矣称霸,加冕以成那狙击手的王。 在他面前,没有一个狙击手敢露头。 露头就死。 说到底,射术这玩意完全可以用子弹硬生生的喂出来。 真正稀罕的正是路明非所表现而出的惊人直觉。 更何况,苏茜不认为堂堂一位S级,且是有着如此惊人表现的S级,有心之下,还没法将狙击的技艺磨砺到巅峰。 开玩笑,她甚至相信,不要说喂多少子弹了,直接塞给路明非一台巴雷特,他们的S级都能行云流水的上膛瞄准然后开枪,用百发百中的统治力接管整个战场,如神临世。 网 “我说过。” “学弟他,很厉害。” 男孩微微勾起嘴角。 因为是笑给自己看,所以再轻再浅都是无妨。 “等等。” 苏茜已是个经验丰富的秘书了,对于文件有相当敏锐的嗅觉。 “既然S级是真正的S级,那么他之前的履历?” 苏茜猜测。 “故意伪装,还是履历出了问题?” 楚子航想起暴雨天那个巴巴的望着天空的少年。 以及少年义无反顾冲劲暴雨的背影。 “学弟一直很厉害的。” 楚子航说这话的模样平静坚定一如数学家阐述他们推导难题的过程,如诉真理。 “我知道了。” 这次,苏茜的回答并不无奈,也无敷衍。 混血种是体内流淌有龙血的人类。 因此也保留了一定的龙类特征。 比如狩猎直觉。 一个拥有路明非般恐怖直觉的混血种。 无论怎么看,其血统也必不可能低。 “调查有进展了。” 苏茜汇报。 “嗯。” 楚子航示意他在听。 “我们重新调取了案发当天现场的录像和多方口供。” “这一点得感谢当地警察,他们的工作态度令人钦佩。” 苏茜说。 “也正是在警察的走访下,我们发现,在案发当天,有一个人,曾出现在现场附近。” “谁?” “具体身份还在调查。” “但大致可以确定,目击者是一个流浪者。” 一阵翻阅纸张的哗哗声。 “我们怀疑,这个流浪者见过千面。” “所以,只要找到他,也就能顺藤摸瓜的揪出千面,完成任务。” “嗯。” 楚子航沉思。 “找人,为什么不申请诺玛支援?” “没办法。” 苏茜也是苦恼。 “我提交的申请被打回了,据说诺玛在跟进一个很重要的项目,算力紧张,没法提供更多的支援。” “而且,这个国家不像是欧洲或者美国,诺玛想要自由行动,并不轻松。” “嗯。” 楚子航说。 “发一份流浪者的资料给我。” “收到。” 楚子航喝了口水。 “对了,你等多久了?” 苏茜问。 “我记得你跟他约的是八点半吧。” “这都九点了。” “他好歹曾经也是执行部的精英专员,退到二线才几年,就如此懈怠了。” 苏茜埋怨了两句。 主要楚子航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 印象中狮心会会长从未有过爽约的记录。 约好几点,便是几点。 哪怕一分一秒也不会晚。 精准的如同瑞士机械工匠日夜保养的钟表。 也正是因了楚子航的以身作则,整个狮心会从上到下,皆是养成了守时守约的习惯。 并且相当的厌恶爽约超时的行为。 “师兄也许有事。” 楚子航破天荒的居然为一个爽约的人说话。 苏茜几乎要怀疑她的耳朵是不是坏了。 厌恶爽约的习惯还是自楚子航这传出的。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有人约了楚子航,却因这样那样的理由晚点未到的例子。 往往一旦发生类似的事,在约定的时间到来那一刻,楚子航便会喝玩冰水,起身离开,或者去道场练剑或者去图书馆看书,哪怕再路上碰到了匆匆赶来的那人也无动于衷。 爽约就是爽约,会长大人不会听你解释,也不管你有何理由,他就像是战场上的将军,假如士兵因个人原因耽误了战机,影响的将是整个战局。 而今天,苏茜听到了什么? 楚子航居然在为一个爽约的人开脱? 这一幕就好像坑杀五十万将士的白起即刻就要对敌军用兵了,此时他的副官却因个人问题久久未至,白起大人没有下令斩了此獠,更没命人将之拖走剁碎了喂狗以儆效尤,甚至没有动怒。 就见白起微笑着让十万大军稍等片刻,然后对身旁参谋说,副官他,可能有他的苦衷吧。 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要么是白起疯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终于,那个男人来了。 他站在楚子航身边一个劲赔笑。 “你看我,都约好要和你一起行动,昨天也跟老板请假了,就是他一大早打电话说有个报表让我审一遍,没办法,不过去就得扣奖金,有五百呢。” 男人絮絮叨叨的说着。 楚子航静静的听。 他表现出令人惊讶的耐心。 以全神贯注的细心。 好像这男人说的不是老板工作和生活的琐碎。 而是有关炼金术和混血种血统最新最尖端的论文。 每一个字都价值千金。 但耳机另一边的苏茜都快打哈欠了。 好多话啊。 她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人又尴尬的笑了。 “我这毛病,一开始说话就收不住,那个,你肯定烦了吧。” “没有。” 楚子航说。 “师兄。” 男人挠挠头,惊喜的笑了。 “哈哈哈,师兄,师兄。” “不不,我是说,你叫我师兄。” “是啊,原来你也知道,我也是施耐德老师的学生嘛。” 男人努力摆出严肃的神情。 但多年工作和家庭琐碎早已在他脸上刻下了小市民的精明和市侩 再怎么严肃也是掩盖不住。 “走吧,师弟!” 他豪爽的一挥手。 “今天师兄带你,跟你说啊,这一片,就没师兄不知道的地方!” “还有哦。” 他冲着楚子航挑挑眉,用一种男人都懂的语气说。 “游戏厅,网吧,怎么样,切磋一下。” 楚子航看着得意洋洋的史努比师兄。 想起了第一次见这人时他抱在怀里的那袋杨梅。 他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这车不错吧!” “迈巴赫!” “跟你说啊儿子,这条街没一辆能跟我老板这车比的!” “哈哈哈。” “启动!” “看,高科技,声纹操控。” “这辆车总共就记录了三个声纹,一个是老板,一个是我,猜一猜啊儿子,第三个人是谁!” “哈哈哈很难猜吧,我就知道你猜不到!” 男人挥舞着刀冲出了车。 他轻笑着说。 “儿子,快走!” 男孩怕了。 于是他逃了。 “启动!” 男孩对迈巴赫喊。 第三个声纹。 就是你的儿子啊。 后来他无数次的回想。 那一晚,自己为什么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留下。 哪怕和那个男人,一起战死。 “师弟,师弟?” 楚子航回神。 “嗯。” “昨晚没睡好么?” 史努比师兄关心的说。 “年轻人不要仗着身体好就随便熬夜嘛。” “到我这年纪就有苦头吃咯。” “对了。” 史努比师兄左右看看,神秘兮兮的凑过来。 “我这,上好的枸杞。” 他挑挑眉。 “我家那口子都说好。” “怎么样,师弟,拿一点。” “别跟师兄客气嘛。” “你这样的小伙子,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追你的女孩子肯定多的数不清。” 男人用一种长辈见到优秀后辈的欣慰语气,搭着楚子航的肩膀。 他不无沧桑的感慨。 “年轻就是好啊。” “我家那小崽子,以后能有师弟你一半帅就好咯。”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来。 “对了,那个师弟啊。” “打个商量。” “这次任务结束了,别着急走呗。” 他骄傲的笑着。 “我家那口子听说有个很优秀的学弟过来玩,这两天都念叨着一定要带回家坐坐。” “尽一尽地主之谊嘛。” “不是师兄我跟你吹啊。” “你嫂子那手艺,嘿,真绝了!” 男人神气活现的竖起大拇指。 “当年啊,你师兄我也是响当当的执行部精英,前途无量,满脑子都是为屠龙伟业抛头颅洒热血,那叫一个壮烈。,” “还不是被你嫂子那一手麻婆豆腐给”俘虏啦! “真的,不骗你!” “那叫一个绝了。” 楚子航静静的听着。 也静静的应了。 “嗯。” 他说。 “好啊。” 史努比师兄便眉开眼笑的拍打楚子航的肩膀。 “好样的师弟!” “给面子嗷!” “回头来我家,别的不许带,带上一张嘴就好!” “走走走,我们走,赶紧咔嚓了那什么千面。” 史努比师兄意气风发。 “干完这一票啊,师兄请你吃大餐!” 122 权柄和新时代的曙光 路明非眯着眼,懒洋洋晒着太阳。 他想着那青铜树的事。 今日醒来,也是那青铜树在他的识海扎下了根,却并未完全的融合,始终是隔了层。 路明非几番内视,也找出了缘由。 问题还是出在了这青铜树上。 他在其中发现了另外一股意识。 不用说,正是诺顿。 在他醒来后,收到消息的小魔鬼又来了一趟。 两人于路明非的识海眺望青铜树。 对于龙族的权柄,无疑小魔鬼比他了解的多。 据他所说,青铜树便是此方世界的青铜与火的权柄具现所化。 同时,小魔鬼还透露了些能够诉诸于口的秘辛,不必担心引来强敌。 “哥哥你还记得么,我从前说过,此方世界有四大君主。” “但是,四大君主,并不意味着龙王只有四尊哦。” 路明非一脸了然。 “我懂我懂,四大天王有五个嘛,常识了。” “现在不是玩港台明星梗的时候啦。” 小魔鬼无奈。 只是他低声嘟囔了句。 “嘛,四大君主有五个,这么说也没错就是了。” “什么?” “没事没事,我们继续。” 小魔鬼掏出教鞭,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实际上,四大君主,指的是八尊龙王。” “八个!” “嗯。” “之所以用四大君主称呼,主要原因在于他们掌握了此方世界的四种根本权柄。” “是权柄哦!” 小魔鬼加重语气。 “哥哥你要记住,权柄就是龙王之所以为龙王的原因。” “哦哦,知道了。” “说回龙王,每一个权柄,或者用神秘学的语言描述,就是每一尊王座上。,” “都是双生子。” 小魔鬼放轻了声音。 “比如,兄弟。” 他又语速极快的补充。 “就像哥哥你镇压的青铜与火。” “诺顿呢,他其实是青铜与火这一王座上,掌握了权柄的那个。” “他是哥哥。” “而王座上还有另外一人,也即诺顿的弟弟,掌握了力的龙王。” “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啊,我记得,当时在诺顿的识海,有个小男孩的声音一直叫他,阴司黄泉的魑魅还伪装成这小男孩以取得了诺顿的信任,这才把他骗进了无望天里。” “否则还真没办法拿这家伙怎么办,他的灵魂太强了,一点信息也读不到。” “那会,我记得诺顿就管那小男孩叫康斯坦丁来着。” “是这样啊。” 路鸣泽一叹。 “终于,诺顿的终焉还是康斯坦丁,逃不脱,无能为力。” “听你这语气,怎么,认识。” 路明非好奇的问。 “很久之前的事了。” 小魔鬼轻轻带过。 他说。 “既然哥哥你见过了康斯坦丁和诺顿,那就更好理解了。” “他们是双生子,同样掌握了青铜与火,只是分开来,一人掌握了权,一人得到了力。”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只有吞噬彼此,才能成就真正的青铜与火。” “但现在,真正的青铜与火,已不可能出现了。” 小魔鬼庄严的指向青铜树。 “因为,哥哥你攥住了他们的权。” “权与力,两者相辅相成,缺了哪个都不得圆满。” “若在此两者中分个高低。” “权要强于力。” “这两者的区别,哥哥你可以如此理解。” “康斯坦丁掌握的力,你就想象成龙珠里的赛亚人,不停爆气不停变身,提升战力,轰碎星球。” “哇,那不是很厉害。” “但是,权责是钥匙。” “我们平常所说的权柄,其本质,也即诺顿所掌握的权。” “用形象点的话来说。” 小魔鬼想了想。 “有了。” “哥哥你知道圣经吧。” “听说过,但没看过。” “不要紧,圣经开头你肯定知道。” “哦,就上帝说要有光,就有光这个么?” “嗯。” 小魔鬼点点头。 他说。 “这就是权。” 路明非愣住了。 “换做诺顿的话。” “以他掌握的权,哪怕康斯坦丁发疯,在大地上升起了太阳。” “诺顿只需一句,无火。” “一切关于燃烧的事物,便要暂停。” 小魔鬼望着青铜树。 用一种悠然神往的语气诉说。 “这便是,所谓的权柄。” 路明非在一瞬的惊讶后,心头便满是不解。 “不对吧。” “我也不是没有跟诺顿交过手。”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用无望天自成一界,以隔绝了诺顿和此方世界的联系。” “但如果,他真有你说的这般强。” “以我如今修为驱使的无望天,根本也困不住他才对。” 小魔鬼点点头。 “是的,哥哥你的感觉没有错。” “诺顿很弱。” “相对于青铜与火的权柄而言,真的很弱。” “至于原因。” 小魔鬼忽的用一种路明非极其陌生的眼神,看向了他。 路明非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正如一个人被雪崩淹没。 或者眼睁睁看着泥石流奔腾而来。 那一瞬间,人类的大脑往往会当机般空白一片。 什么都不想。 路明非就当机了。 小魔鬼的眼神太过沧桑。 里面像是流淌有一条时光的河。 又在下一秒烟消云散。 小魔鬼又是那个小魔鬼了。 他对路明非温柔的笑。 “要说诺顿这么弱的原因是什么。” 他轻轻的说。 “因为,他还没吃掉,自己的弟弟啊。” 路明非的心脏狠狠一跳。 有某种汹涌又遥远的情感在他心底深处流淌。 识海骤然风起云涌,黑色的海从世界的尽头涌来,把一切都给淹没于无声,两兄弟所立的山峰成了孤岛,青铜树则是通天的柱。 若有人从天上往下看。 必定骇然。 只因那黑色的海底,可见某种庞大且不可名状的黑影若隐若现。 无法描述其庞大。 哪怕诺顿的青龙姿态在此物面前,也不过婴儿。 正因了无法描述其庞大。 也便无法描述其形状。 那黑影静静的沉在海底。 腐烂,枯朽。 且伟大。 好似整片海洋。 甚至。 整个识海世界。 都只是建立在黑影之上的岛屿。 如此而已。 路明非感到了磅礴的悲伤。 但这悲伤又如此缥缈遥远,没有实感。 像是与他隔了层纱。 有个声音在他心底深处哭着喊。 “不要想起。” “不要想起。” “不要想起。” 路明非耸然一惊。 在哭的……是我啊。 两兄弟面对面的站立。 不知何时,他们都点亮了黄金瞳。 那是比世间任何混血种与龙,都更为尊贵的黄金瞳。 路鸣泽脸上是圣徒般的神圣庄严。 路明非则更为庄严更为的神圣。 他们站在一起。 像是两尊对望的神像。 “哥哥。” 路鸣泽说。 “你知道么?” ‘’诺顿他好弱。 “忍无可忍的弱。” “弱到令人发指。” “这一切啊。” “就是因为他,没有吃了康斯坦丁。” 小魔鬼那样哀伤的叹息。 “没有吃了,他的弟弟啊。” 路明非仍是庄严肃穆有如神明。 他伸出手。 触向路鸣泽的额头。 路鸣泽便开心的笑了。 这个笑如此干净纯粹。 仿佛一位即将殉难的圣徒。 不,他就是。 路鸣泽虔诚的低下头。 他最后眷恋的看了一眼路明非。 “哥哥。” 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他端坐于天上。 万鬼千魅齐拜。 “陛下。” 这一生呼唤传至识海时,已是极轻极微。 但听在路明非的耳中,不亚于晨钟暮鼓,恢弘堂皇。 他眨了眨眼。 神明般的庄严肃穆都是不见。 路明非挠挠头。 他傻笑。 “天怎么嘿了。” 话音刚落。 海退潮,云出日。 识海又恢复成了先前的光景。 “怎么在识海里。” 路明非嘟囔。 “也会做梦啊。” 路鸣泽深深的看了眼他。 又是温柔的笑了。 “哥哥,我们刚才说到了权柄。” “它啊。” 路鸣泽指着青铜树。 “就是权柄。” 之后,路明非就听小魔鬼讲了很多与权柄相关的知识。 按他的理解。这就跟全线一样。 互联网里的全线。 把整个世界看成操作系统,青铜与火的权柄就是一个管理员账号。 这么一想,路明非就明白多了。 但光有全线还不行。 全线只不过限定了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至于你能做到何种程度。 还得看力。 依旧拿管理员账号举例。 假如你只有账号,却没有鼠标键盘。 也即,有了资格,却没有力量。 同样什么也做不到。 正如诺顿般。 依小魔鬼所说,真正掌握了青铜与火完整权柄的诺顿,其表现出的威能,几乎已是言出法随的程度。 当然,是在青铜与火这一领域内的言出法随。 他能随意的令火焰生灭,使这世界场满青铜的森林。 但他无法驱使海洋,将之分开以立起通天的墙。 这就是青铜与火。 以及此王座上双生子的概念。 而如今,真正的青铜与火也无法出现了。 毕竟,此王座的权柄已扎根在路明非的识海,成了棵青铜的树。 但这并不是说路明非就掌握了青铜与火的权柄。 一来,他与诺顿一样,空有权柄,缺少了驱动权柄的伟力。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截至目前,该权柄仍属于诺顿。 沉眠于青铜树里的诺顿意识一天不消散,路明非就一天无法真正掌握青铜与火的权柄。 但问题在此走入了死胡同。 诺顿与青铜与火的权柄关系太过紧密,除非其心甘情愿的拱手相让,否则只有彻底泯灭其意识一种解法。 可诺顿与老唐又是一体两面,诺顿意识消泯的同时,老唐也必定死亡。 这显然是路明非不愿看到的。 好在,目前也无需走到那一步。 青铜树扎根于他的识海,路明非也取得了一部分权限。 尤其是在诺顿意识沉眠的当下。 可以说,路明非就是此方世界青铜与火途径的顶点。 还是用互联网举例。 他就是拿到了临时管理员权限。 虽然只是临时的。 但只要那正式管理员一直沉眠,他这前面的临时二字,也着实是可有可无。 晒着阳光,路明非研究着青铜树。 某一刻。 他忽的有了个奇妙的想法。 既然权柄是因少了伟力而没法发挥其真正的威能。 那么,是不是补充上伟力就好了? 什么是伟力呢? 青铜与火,青铜与火。 火部外罡绝学,大日见我。 算不算? 或者换一个。 金部外罡绝学,剑狂潮呢? 一念及此路明非就来了精神。 在脑子里把天地阁里的功法绝学过了遍。 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真想尝试一番,以九州武道驱动龙族权柄,会是何等的光景。 没来由的,他心中有另一个声音笑着说。 “这样子,就不用吃掉他了吧。” 路明非便回。 “是啊。” 下一秒,他挠挠头。 刚才,是不是有谁在说话? 路明非狐疑地左右张望。 应该是错觉。 他不再多想。 只因路明非又发现了其他。 那是比之以九州武道驱动龙族权柄,,更令他兴奋的一点。 也即。 路明非终于明白,小魔鬼所说的钥匙,其真正的含义。 钥匙,钥匙。 都说了是钥匙,那自然是有相应的门可以去开。 至于什么门呢? 路明非猜测。 此方世界很古怪,路明非已然确定,除了与龙相关的人或物外,其余所有都只是凡物,毫无超凡脱俗的可能。 比如他在少年宫所传授的九州武道。 他人不提,就说那圆圆。 以剑心空明那般的天赋才情,别说一周,三日站桩就该摸到劲力的边才是。 可如今呢? 截止路明非沉眠前,圆圆桩照站,剑也照样感应,却丝毫动静也无。 今日醒来,他也给少年宫那边去了电话,说了声下午过去的同时,也问了这几日学员的进展。 不出意外,无一人修出劲力。 他人修不出劲力还能用资质平平来搪塞。 但圆圆不行。 一周都不见劲力。 这算哪门子的剑心空明。 更何况养了近十日的剑。 居然连丁点感应也无。 不是圆圆出了问题。 就是此方式借出了问题。 在研究了青铜与火的权柄后,路明非若有所悟。 他似乎,找到解决问题的法子了。 毕竟,钥匙已在手中。 接下来所需要做的。 无非开门而已。 路明非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真想时间赶快过去,转眼就是下午。 他要去少年宫。 开门。 “那个,路兄弟啊。” 韩野惊疑不定的叫他。 “你看看,这是什么……” “嗯,怎么了?” 路明非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也没多想。 他转头看去。 就在下一秒,瞪大了眼。 “你……” 123 武道和梦想 为舵主:书友151029193928889 加更 少年宫,剑道班。 路明非身前,学员列了一排。 他来回扫视两圈。 几日前还是满满当当。 此刻却空落落的显出几分凄凉。 他奇怪的问。 “怎么就你们几个,别的人呢?” 无人回答。 路明非见了他们脸上的神情便是恍然。 “哦,走了啊。” 路明非叫出王老师。 “那些走了的学员,名单你有吧。” “嗯。” 王老师还在想着路明非这是要干嘛,一个个上门去揍人么,以这位前阵子挨个踢馆的架势,别说还真有可能。 不曾想,路明非开口却是。 “有名单就好,回头你把报名费给人家退了。” “退钱?” “怎么,很奇怪么?” 路明非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既然不学,我也不昧下他这钱。” “明白了。” “我下午就去办。” 路明非点点头。 “别耽误练功,为几个人影响了站桩可不值得。” 站桩? 王老师欲言又止。 他很想问一句,您教的这什么桩法,真有用么? 该不是,耍人玩的吧。 但路明非的战绩有目共睹。 再如何怀疑,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这,不得不信。 “怎么,有问题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没事。” 王老师吐了口气。 他的目光重新坚定下来。 “我先站桩,下课了再给他们退钱。” “嗯,交给你了。” “哦,还有。” 路明非叮嘱了句。 “这些名单你抄一份,给我留着。” “记住啊,以后,凡是名单上的人,想要再入我门,一律不准。” 路明非又轻笑着,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三心二意,还修什么武,也好,就当筛选了。” 王老师一头雾水。 无数的疑惑涌上他的心头。 什么叫日后“再入我门”?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肯定会回来一样。 可凭什么啊。 而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设门槛。 没见学员都快跑光了么? 剩下的人若非真对武道抱有热情和梦想。 且在那一日见过您老的风采。 怕是早也跟着跑了。 没准今天您老过来,班上一个人都是见不着。 还说什么走了就别想回来,真是莫名其妙。 当然,这么说是有些偏颇。 至少有一人肯定不会走。 那就是圆圆。 这丫头也不知怎么想的。 路明非吩咐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站桩也就算了。 还成日里抱着一把竹剑说是要感应剑的呼吸。 你们这,一个是真敢教,一个也真敢学啊。 回头精神出毛病了咋整。 王老师无奈的看了眼道场角落抱着把竹剑静坐的圆圆。 算了,随她去吧。 事实上王老师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他是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桩法。 不休肌肉,不练筋膜。 说什么气血劲力,玄之又玄。 搞得跟武侠一样。 若非路明非手上真有本事。 他们早就不赔这中二疯子过家家了。 路明非查了查剩余学员这些日子的进度。 越看眉头越是皱起。 越看脸色越是铁青。 除了圆圆陈平安和王老师三人外。 剩下没一个不偷懒的。 别说每日固定的五小时站桩了,怕是连一小时也没站成。 路明非沉着脸。 他忽然就能理解师傅当年的心情了。 也亏得手头没柳条。 否则就眼前这些个懒虫,有一个算一个,谁要是能给他站着回家,路明非就算愧对了龙蛇密录的历代祖师。 他站在众人面前。 背负双手,面沉如水。 本来还有些吊儿郎当的几个学员。 渐渐的,只觉心头压了座大山,竟是大气也不敢喘。 “很好,很好。” 路明非缓缓说。 “很好。” “你们一个个的。” “给我开了眼啊。” 他忽的暴喝。 “还习什么武!” “趁早回家种地得了!” 众人身子都是一抖。 他们仿佛回到了中学时期的课堂。 暑假作业没写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 于是一排人在教室后面罚站了一个上午。 吃了午饭,回来接着站。 班主任还来挨个的骂。 真是度秒如年。 训斥了两句,路明非摇摇头。 “说来,也不怪你们。” 他说。 “但是,给我听好了。” “自今日后,都给我好好练功,好好站桩。” “要是哪个再敢偷懒。” “就永远别进我路某这扇门!” 说罢,便算揭过了这段。 路明非给几人讲了站桩的要点。 又纠正了一些错漏。 便放他们自个去打长拳热身,好活动开筋骨,方便站桩。 路明非叫上韩野,去找了圆圆。 陈平安一板一眼打着长拳。 “喂,平安。” “平安啊。” 他身旁的阿梁叫了两声。 陈平安投去了目光,也未言语。 阿梁也知道他的脾气,不以为意,见引来了陈平安的注意,便自顾自往下说去。 《剑来》 “你说,老师那什么混元桩,还有劲力啊气血啊这些。” “都真的假的啊。” 阿梁一边比划拳脚,一边嘟嘟囔囔。 “我怎么,总觉得不靠谱呢。” “你看啊,老师说圆圆大师姐很厉害对吧。” “好像还说剑……剑什么的。” 阿梁笑了下。 “就跟里吹的那样。” “天赋异禀啊之类的。” “我们几个嘛不聪明,学的慢,也就认了。” “大师姐那可是老师亲口说的天赋异禀。” 阿梁说道这,声音也小了下去。 “怎么这些天下来,她也跟我们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别说修出什么劲力了。” “就连这劲力的影子都没见着。” 阿梁沉默了许久。 他茫然的问陈平安。 也像是在问自己。 “这站桩,真的有意义么?” “有。” 阿梁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回头,就见陈平安已打完了长拳。 正用毛巾擦着汗。 陈平安一开始了习武,就全神贯注。 也只有在他停下后,才开口回答。 他认真的看着阿梁。 那眼神是如此清澈,如此坚定。 暖阳下冰消雪化般,阿梁眼中的迟疑与动摇,遇着了陈平安的坚定,也渐渐的消散开来。 就听陈平安沉稳的声音说。 “我想习武。” 是的。 他想习武。 哪怕为此,丢了工作。 也要习武。 这是梦想啊。 一个人总得在现实和梦想两者间。 为了梦想拼一次吧。 哪怕。 只拼一次也好。 要不然等你老了。 回首往事。 该多遗憾呐。 事实上,陈平安压根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个臭习武的。 脑子不够聪明,也不够灵光。 小时候师傅叫他们站三小时马步。 他就站三小时马步。 贾师兄带着几个师兄弟满山的疯玩。 打兔子,桌螃蟹,掏鸟窝,上树下河,好不热闹。 陈平安还在站桩。 贾师兄就笑他榆木脑袋。 可后来就陈平安这榆木脑袋,得了师傅全部的真传。 至于贾师兄,早早被师傅打发了出去,自谋生路。 但人和人还是不同的。 陈平安出了社会,别无所长,也就一身苦练的武艺,便做了个武馆教练,一个月四千多,他也知足,留一半自己花销,一半给家中的老母寄去。 贾师兄却是不同。 他脑子灵光,办法也多,没几年就自己开了家武馆,生意也蒸蒸日上,好几次还想拉陈平安过去,只是陈平安念着馆主对他的好,一直没松口。 可今天,馆主找到陈平安。 他们喝了一晚上的酒。 馆主一个三十来岁近四十的男人。 哭的像个孩子。 他反复的说。 “我对不起你啊平安。” 陈平安就回答。 “没事的,馆主 “生活嘛。” “都能理解。” 陈平安知道馆主也不好受。 他们都是武人,见过彼此功夫,也晓得彼此脾气。 馆主这人吧,虽说功夫一般,花头也多,还老是说新时代团建之类奇怪的词。 有些不像是个武者了。 但陈平安能看得出。 他还是爱着武道的。 眼神骗不了人。 就算眼神能骗人。 那拳脚的功夫,也骗不了人。 这是他们武人的规矩。 所以了,今晚馆主是真难受。 他要辞退了陈平安。 也是没法的事。 家里那么大一个武馆。 招来的教练不在武馆里带学生。 成天跑去少年宫学武。 发出去的工资算谁的? 慈善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说实在,馆主最开始也跟着路明非学了两天。 但家里还有个武馆。 且他也看不到站桩能站出什么个名堂。 孩子学费,新衣裳,买辅导书,鞋子还有文具,学习的材料。 回到家,老婆问你今天武馆生意怎么样,有新学员么,孩子的学校那边要交钱了,还有爸妈得体检,先拿个两千吧。 再大的豪情壮志,再大的武道梦想。 就被现实的针轻轻的这么一刺啊。 砰的一声,炸了。 梦想。 武道。 呵。 武道值几个钱。 能给孩子交学费么? 还是能给双亲买营养品? “什么都做不到!” 馆主已是醉了。 他对陈平安说。 “我就是个废物!” “我什么都做不到!” 陈平安默默的喝酒。 “馆主。” 他说。 “再等等,再等等。” “没准,你多坚持坚持。” “武道就成了呢。” “劲力……” 陈平安张了张嘴。 他看到馆主那痛苦的眼神。 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见鬼的生活。” 陈平安和馆主碰了杯,一饮而尽。 “好!” 馆主来了精神。 他振作着,摇摇晃晃给自己到了酒。将之举起。 “平安!” 他说。 “哥哥我对不住你!” “但哥哥我知道。” “你!” “你陈平安是好样的!” 他比出个大拇指。 “你陈平安是这个!” “别的不说了!” “好好习武。” 他一口气喝尽了杯中酒。 又将之倒悬,给陈平安看空空的杯底。 馆主熏红着脸,直勾勾盯着陈平安。 他大声说。 “我祝你……” “祝你陈平安!” “他日一朝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两人饮酒。 又一饮而尽。 但酒总有喝完的时候。 正如天总会亮的。 生活再怎么该死。 他还是得继续。 陈平安开始找新的工作。 他没什么学历。 像样的单位都不要他。 进工厂又耽误站桩。 一天五个小时。 白天还得去少年宫。 这样那样的条条框框凑在一起,把他就业选择的范畴压缩的越来越是狭窄。 陈平安一家家超市小卖铺的问。 “你们这招人么?” 他也去饭店餐馆里打听。 “你们这招人么?” 偶尔能有缺人的。 工资也不合适。 尽管陈平安言明他愿意上晚班。 通宵也可以。 但工资最高也不过两千五。 往家寄两千,剩下五百根本不够他花销用度。 从武馆辞职这事,陈平安瞒着家里,没给说。 成年人都这样的。 辞职了,被客户骂了,被领导训了。 那么多的不顺心,那么多的难。 一拿起给家里的电话,听到老母老父的声音。 就患上一张灿烂的笑脸。 跟电话那边说。 “我一切都好,别担心,吃的饱,穿的暖。” 放下电话,继续喝泡面的汤。 更何况,这还是陈平安自己选择要走的路。 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 自作自受。 陈平安很清楚的。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馆主也是问了好几遍。 是陈平安自己说,一定要习武,哪怕丢了教练的工作,也要跟着老师习武。 “馆主你那天也看见了。” 陈平安说。 “老师他那么厉害。” “我也想,像他一样。” 他眼中有光。 他说。 “我想习武。” 之后,陈平安去了工地。 就网上很多人调侃的那种。 搬红砖头,拎水泥桶。 累是真的累。 一天下来下了工,就只想躺在那一动不动。 但赚钱也多。 半天功夫能有两三百。 加上陈平安上的都是晚班。 还有通宵的补贴。 他很满足了。 这几天老师似乎生病了,请假没来。 陈平安就换成了白班。 多点时间,站桩,也休息。 “小陈,外面有个开轿车的老板叫你!” “哦。” 陈平安摘了手套,喝了两口水,往外跑。 就见一辆叫不出牌子的车停在路旁。 见了陈平安,那车上下来个胖子,堆起章大大的笑脸就迎上来。 “贾师兄。” 陈平安叫他。 “诶!” 胖子,贾师兄大大的答应声。 “陈师弟,好久不见,你怎么跑这来了呀!” 他嫌弃的看了眼尘土飞扬的工地。 以及陈平安身上的灰。 “走走走,吃饭去,前几天师兄听说你丢了工作还不信,没想到在这见到了。” 他招呼着。 “我还有……” “有什么啊。” 贾师兄大大咧咧的。 “你们这工头我熟,等着,吃顿饭嘛,我打声招呼就行。” 果然,就见贾师兄打了个电话,不一会那个平日威风八面的工头小跑着出来,热情的和贾师兄握手,又大声说了两句这个总那个经理什么的,孤零零站在一边的陈平安也没听懂。 就记得最后工头诧异的说。 “什么,小陈是贾总的师弟啊!” “你看看我,这事情办的!” 说着,工头热情的去握陈平安的手。 脸上是令陈平安陌生的笑。 他还记得同样这张脸。 一小时前骂着自己就是个懒虫活该穷一辈子。 变的叫人怎么也认不出了。 124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小李他,哦,就你那工头。” 贾师兄挥舞着车钥匙。 “以前给师兄我那武馆做过装修,我呢也给他介绍过几个活,算是老朋友了。” “小李吧,人不坏,就是精了点。” “以前是不知道你是我师弟,现在没事啦,有师兄我的面子在,给他几个胆也不敢为难你。” “陈师弟你就放宽了心。” 陈平安就点点头。 “谢谢师兄。” 胖子哈哈哈的笑起来。 他们已经上了酒店二楼的包厢。 引路的服务生躬身开门。 贾师兄大摇大摆的往里走,左右观瞧,啧啧的点评两句还行,又是摇头,说多少差了点,下次肯定带师弟你去更好的地方。 陈平安落后一步,在贾师兄对包厢装修评头论足时,他给开门的服务生点了头,说了句谢谢。 服务生眼神怪异。 陈平安也没察觉,他只是依着贾师兄招呼,坐在了他右手旁。 “您好,菜单。” “嗯。” 贾师兄眯着眼,翻开来。 他眼也没抬,招呼着陈平安。 “师弟,有啥忌口?” “没问题师兄就做主了啊。” 陈平安张了张嘴,终于还是点点头。 “嗯,都可以。” “行。” 贾师兄答应一声,把菜单给服务生一递。 “小伙子,就折起来那两页,,都上一遍。” “好的,都上一遍是吧,别的还要点什么,您两位喝酒么?” 贾师兄嗤笑一声。 “你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好酒。” “先来箱啤的吧,就最贵的。” “好嘞!” 服务生轻轻带上门,出了包厢。 贾师兄把车钥匙手表和钱包往桌上一拍。 用力之大,整张桌都是晃了三晃。 他随意的挽起袖子,露出大片的汗毛。 “来一根?” 贾师兄抖出烟。 “不了。” 陈平安拘谨的说。 “谢谢师兄。” “啧。” 贾师兄笑了下。 “还守着老头子的规矩呢。” “不许抽烟,不许为非作歹,不许这不许那。” “师弟啊,不是师兄我说你,咱都出来了,老头子也埋了,嗯,三年了吧。” “是四年六个月,师傅他走那天下了雪。” “哦哦,瞧我这记性。” 贾师兄拍了拍脑门。 “不行咯,不行咯。” 他摇摇头。 “这人啊,一忙起来,就什么都给忘咯。” 陈平安笔直的坐着,盯着塑料膜封装的干净餐具,没吱声。 “老头子嘛,人挺好,就古板了点,不知变通,守着那么好的伸手也不肯下山,什么规矩规矩。” 胖子唾沫横飞。 “师兄。” 陈平安说。 “师傅他走了四年六个月了。” 胖子放下手。 肥肉堆积的脸闪过一瞬的不愉。 也只是一瞬,贾师兄压下不愉,堆起灿烂的笑脸。 “是,是是。” 他连声说。 “你看我,最近这忙起来啊,就什么都给忘了。” “说话老是跑火车,嘴巴也没个把门。” “该罚,该罚!” “等着,待会上九了,师兄我先自罚三杯!” 他哈哈的笑。 尴尬的气氛荡然无存。 之前因师傅的话题,两人间微妙的气氛,便算是揭过。 上了韭菜,满满一桌。 贾师兄抄起筷子,热情的招呼。 “有段日子没吃顿好的了吧,来来来,别客气,放开肚子,随便吃!” “谢谢师兄。” “哈哈哈,跟师兄我客气什么!” 他主动给陈平安夹了一大块的鸡腿。 “来,吃这个,在师傅那里你小子就好这一口,怎么样,师兄没忘吧!” 陈平安笑了笑。 “那个,我说师弟。” 喝了三杯酒,双颊微红。 许是觉得气氛也差不多了。 贾师兄搭着陈平安的肩膀。 大咧咧的喷着酒气。 “我记得,你身上有三块金牌吧。” “是五块。” 陈平安说。 “还有三块银牌。” “哦哦。” 贾师兄也不在乎陈平安的态度,满脑子都是五块金牌,一张大嘴笑的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五块,五块好啊,五块!” 他狠狠喝了口酒。 “我跟你说。” 他靠近了陈平安。 “师兄呢,有个发财的路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 “师兄也知道,你人好的,性子也直。” “就是呢,性子直的人没那么好赚钱。” “咱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贾师兄眨眨眼。 “你呢,稍微变通一下。” “来师兄我武馆,当个总教练。” “一个月,师兄给你,这个数。“ 他伸出肥手,分开五指,翻了番。 说出的话仿佛都带着纸钞那油墨的芬芳。 “五万!” 陈平安呼吸一滞。 贾师兄得意的嘿嘿直笑。 “怎么样,够意思吧!” “师兄我呢,也不要你多辛苦。” “咱们武馆啊,走会员制,高端!” “过来的都是一个月好几万的白领啊中管啊。” “不是我说,就他们,师弟你也知道,细皮嫩肉的,苦也吃不了,能学什么武。” 贾师兄撇撇嘴。 “随便露两手也就得了!” “而且师弟你,一身本事,就泡在那什么工地里,不浪费么。” “你就甘心?” 说着,胖子一下一下拍着自己胸脯,长长一叹。 “你甘心,师兄也替你不甘心呐!” 陈平安抿着嘴,眼神闪烁。 胖子哈哈一笑。 他掏出部摩托罗拉。 打开,播放视频。 很快的,加载了也就一分多钟。 视频里是陈平安眼熟的木人桩。 一个帅气的练功服青年沉呵一声,一拳击出。 就听砰的闷响。 木桩四分五裂。 陈平安微微皱眉。 “这是?” 贾师兄嘿嘿笑了两声。 “来,还有呢,继续看。” 又是几个视频。 同样的帅气青年,拳打脚踢,练习的道具碎的碎炸的炸,效果惊人,乍一看仿佛是中的武者来到了现实。 但陈平安哪里看不出。 这人好似有模有样,实则肌肉松松垮垮,发力也是不对,别说习武之人,也就比普通人强些,顶破了天就是个健身爱好者的水平。 就这种货色,也能打碎木人桩? 陈平安满心疑惑。 直到他看到了最后一个视频。 一人拿着个黑色遥控器按了一下。 下一秒,结实的木人桩轰然炸开,四分五裂。 陈平安皱起眉。 贾师兄见状,还以为陈平安是担心危险,便哈哈一笑,宽慰起他这师弟。 “”放心,放心。 “别看这炸起来好像很唬人。” “咱小时候玩的弹弓记得吧。” “其实也就这回事。” “疼一下,没了。” “没啥危险。” 说着他又拍起了自己的胸脯。 “师弟你也不想想。” “要真有危险,师兄还能找你么!” “那肯定不行啊。” 陈平安盯着四分五裂的木人桩好一会。 “那这是?” “道具,道具。” 贾师兄乐呵呵的。 “那些个白领嘛,师弟你也知道,吃不了苦,还想有好伸手,一个个做梦似的。” “不过,也别说,就这做梦的钱啊,最好赚!” “他们想要好身手。” 贾师兄得意洋洋的一指手机。 “咱就给他好身手。” 陈平安安静了会。 贾师兄也不急,商人嘛,得有耐心。 他喝了口酒,皱眉,呸的给吐在了地上,骂骂咧咧。 “什么垃圾玩意。” 陈平安看了眼地上那一滩难看的酒液。 “那个,师弟啊。” 胖子又患上热情的笑脸。 “怎么样,跟师兄一起干。” “一个月五万。” “你也不累,带上金牌过来就行,到时候咱们开个速成班,有你的成绩做背书,师兄再找几个媒体的兄弟宣传宣传,那学生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他绘声绘色的给陈平安勾勒未来的美好蓝图。 如此美妙且迷人。 尤其那每月五万的工资。 陈平安都算不轻,这得叫他搬多少年头的砖。 但是啊。 他又看了眼手机屏幕。 眼神便坚定下来。 “谢谢师兄还想着我。” 还不等贾师兄脸上的笑容完全绽开。 就听得陈平安继续往下说。 “但我还得练功。” “得站桩。” “在工地呆着也挺好。” “就不劳烦师兄操心了。” 胖子笑呵呵的脸,一点点往下沉。 他眯起眼。 冷冷看了看陈平安。 胖子吃了两口菜。 又慢条斯理的擦擦嘴。 “好,好。” “师弟大了。” “有主见咯。” 贾师兄咧嘴,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脸。 “让我猜猜啊。” “你陈平安要练的功。” “站的桩。” 他嗤笑了声。 “该不是,那少年宫的什么阎罗教的混元桩吧。” 他哈哈笑了几声。 陈平安低着头,坐姿如旧。 “师弟啊。” 胖子把手放在陈平安的肩上。 他患上了语重心长。 “不是你贾师兄泼凉水。” “实在是,哎。” 他又是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一咬牙,往下说。 “你就没想过,那什么阎罗,就是个片子么!” 贾师兄一脸的痛心疾首。 完全是为师弟着想的模样。 陈平安眉一皱。 “那天老师他……” “我知道!” 贾师兄一摆手,打断陈平安的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是!” “那什么阎罗很能打。” “没错。” “只是啊。” 贾师兄说。 “那天呢,我去隔壁市参加个活动,没在,也没见着。” “回来就听说那阎罗了,吹的跟什么似的。” “师兄也好奇啊,第二天不是就跟着去看了看。” “学费是一点没少给。” “可他呢。” “呵。” 贾师兄又是嗤笑。 “你说说,师弟,你说说。” “什么劲力。” “什么混元桩。” “我光听师傅说马步了,最多就三体式,还头一回听这劳什子的混元桩。。”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还能修出什么劲力来!” “哈哈哈!” “我呸!” 一口浓痰。 “我看那小子啊,就一小年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估计就在地摊上看了几本武侠。” “然后脑子一热,就跑来把你们给忽悠了。” “师兄跟你讲,掏心窝子的,师弟,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啊,我见的多了!” “也就你们老实,被他骗着了。” “要换作我,那什么阎罗,老子让他自己跑去见阎罗。” “啪!” 这是一巴掌抽在手上的脆响。 “哐啷!” 这是霍然起身带倒了椅子的重响。 陈平安居高临下的看着胖子。 “贾师兄。” 他抱拳。 “我最后叫你一声师兄。” “老师他是有大本事的。” “你不懂,就别乱说。” “而且。” 陈平安一指手机。 “你也没资格妄论老师。” 他停了停,平静依旧。 “你这个片子。” 贾师兄一张脸已憋成了绛紫。 “你……你!” “好你个陈平安!” “长兄如父,长兄如父!” “有你这样和师兄说话的么!” “你对得起师傅他老人家么!” 陈平安笑了笑。 他没理会胖子的话。 只是自顾自的说。 “每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我都会回去,在山上,陪师傅七天。” “小猴子,阿七,大胖。” “有的来过一两年。” “有的年年都来。” 他又是去看贾胖子。 “我可一次都没见到你。” 他轻轻的问。 “师兄,赚钱,就这么忙么?” 胖子张张嘴,说了些什么,但陈平安已不想听了。 “我记得,师傅以前说过。” “这天下的钱,赚到死也赚不完的。” “贾大力。” 他叫出胖子的名字。 “你睡得着觉么?” “这一次,是看在你我师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不动手。” “说来,早在六年前,师傅就已将你逐出山门。” “叫一声师兄,是情分。” 他语气转冷。 “若我不认你贾大力,也没人能说出个不是来。” “所以了。” “若下次你还敢编排老师的不是。” 他一拱手。 “我陈平安不才,就得向你贾大力讨教讨教,这拳脚上的功夫了。” 话音落下。 字字铿锵。 贾胖子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他已经,很多年没真正动过手了。 不然这一身的肥肉,又是哪来。 陈平安转身,开门。 临走时,停了停。 “对了。” 他说。 “在山上那会,鸡腿,都是你吃的。” “我从没吃过。” “你记错了。” 门关上了。 半晌,胖子才呼哧呼哧喘着气。 额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油汗。 “好你个陈平安,等着!” 他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机。 眼神一冷。 “给我等着!” 打去电话,很快接通。 “贾总啊,有啥吩咐的?” 就听胖子冷飕飕的说了声。 “小李,给哥哥我,办件事。” 陈平安被工地辞退了。 这几天的工资也没给。 工地就这样,压着钱,人走了才给。 或者干脆就不给。 “李队长,是我啊,陈平安。” “哦。” “工资……” “呵。” 那边轻笑了下。 “我听说,你小子很能打啊。” “有本事就把老子揍一顿。” “挑明了吧,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这钱啊,别想要了。” 电话嘟嘟嘟的挂了。 陈平安放下话筒。 给小卖铺的老板付了五毛钱。 “一块五!” 搓着麻将的老板不耐烦。 “少一块呢。” “嗯嗯。” 陈平安摸了摸兜。 又脱下外套,拆开缝在下摆的线,取出枚硬币。 “放这了,老板。” “哦。” 陈平安转身。 他听到背后老板兴奋的欢呼。 “胡了,一百一百,给钱!都给钱!”“老张手气不错啊,零头这三十给抹了呗!” “哈哈哈,手气是好,这点小钱算了算了,抹了就抹了,今天高兴!” 陈平安摸了摸衣摆。 这是出门时老母再三的叮嘱,在衣服下摆这缝点钱,以后没饭吃了,还能有个念想。 他去找其他的工地。 但见了他这张脸,本来好端端的招工,一下人就满了。 到处碰壁。 他想起多年前师傅的训斥。 “习武之人,最忌恃强凌弱。” “若有了杀人技,还不懂得约束自己,那我等武人,与那禽兽何异。” 陈平安坐在人行道的护栏上,静静的看深夜的车水马龙。 许久,许久。 陈平安跳下护栏。 双脚在地上站定。 他缓缓打了套长拳。 一招一式,全神贯注。 橘色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 照出一双清澈纯净的眼。 吐出口气。 站桩。 陈平安问自己。 “你想习武么?” 无需犹豫。 也无需怀疑。 他听到自己坚定的答。 “我想习武。” 这就够了。 “这就是,武。” 韩野眼中还有难掩的震撼。 没有人能迅速的接受一个新鲜事物。 他也一样。 “对啦。” 路明非拍了拍他肩膀。 “这就是武。” 他给了个笑脸。 “恭喜你,入门了。” 韩野还是愣愣的。 “哦哦,谢谢。” “谢谢路兄弟。” 就在上午,韩野与路明非说,他好像,修出了劲力。 路明非再三确认,果是劲力不错。 得了劲力,便意味着韩野算是真正入了九州武道的门。 同时,也给路明非的猜测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明。 正如他所想,在龙族世界,只有与龙类相关的人或物,才有超凡脱俗的可能。 比如混血种。 假如你是一个普通人,就算天赋才情强如剑心空明,一旦没有龙血,不是混血种,就绝无改变命运的可能。 但是啊。 按着血统就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没有龙血再如何努力如何刻苦也无能为力,终生止步凡人。 这般的世界。 这般的世界。 这般的世界! 可真是,让人火大啊。 路明非这样不爽的想。 与此方世界相比较,九州的一些个宗门虽然荒唐,虽然高高在上。 但他们终究还是自寻常百姓中走出。 武道,武道。 这是与龙血截然不同的力量。 是再卑贱的乞儿。 再无力的生命。 也能紧握,用以改变命运的力量。 只要有功法,谁都能踏上武道的路。 至于今后能到何种高度,便全是在了己身。 这也是,路明非已是点燃了黄金瞳,却仍执着于习武的缘由所在。 比起虚无缥缈的龙血,莫名其妙的言灵。 他更信任自己一点一滴,修出来的武道。 命运这种东西嘛。 就是用来握住的。 路明非如是想。 而为此。 我要习武。 同时,想要握住命运的人们。 也应习武。 谁都该有一条,通天的路。 走与不走,在你。 但路不可无。 假若无那通天的路。 我开便是。 他轻笑着问圆圆。 “准备好了么?” 圆圆点头。 “嗯。” 韩野站在一旁。 他忽的感到了巨大的沉重。 如历史洪流滚滚碾来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韩野所不知的是。 此时此刻的一幕。 将被后世无数的人反复赞颂。 路明非想起圆圆兼修的灵宝宗有其传统。 也是有趣。 他便是笑了。 将手放于圆圆头顶。 只听得少年悠然来诵。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开门。 125 始解:第一剑 陈平安眼皮轻颤。 好吵。 奇怪,今天是怎么了? 他想。 正站桩呢,老师也在,怎么还吵,不怕挨揍么? 喧闹声越来越大。 偶尔还有一阵阵的欢呼。 这是……阿梁那小子。 陈平安轻皱眉头。 这小子不好好站桩,怎么也跟着胡闹? 正如此想,陈平安眉头籀得更紧。 只因他听见了王老师的声音。 怎么连他也…… 而且王老师在众人心中的印象都是沉稳可靠,寡言少语。 此时此刻,竟也跟人一起瞎闹。 陈平安不再多想。 摒除杂念,试图再次入定。 尽管天赋资质无法与大师姐圆圆相提并论。 但陈平安的心性实在难得。 尤其是一颗坚定不移的向武之心。 也曾因此受了阎罗的夸奖。 陈平安是所有人里,除圆圆外,最快于站桩中达成入定的一个。 之所以要排除圆圆,按老师的话说,那就是剑心空明,无时无刻不在入定,这是天生的,羡慕不来。 而后老师又说了,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天赋归天赋,武道又不是比谁天赋强谁就厉害,后天的努力同样重要。 陈平安深以为然。 可惜,先前好不容易入的定,被外界这些喧闹嘈杂一激,心思便是乱了。 想要再次入定,何其难也。 还好,陈平安最不怕的就是难。 他一点一点排除杂念,寻得灵台清明一盏,整个人逐渐安静下来。 就在他即将成功,再次入定之时。 陈平安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别靠的太近,危险。” 这是,老师。 陈平安心中又有疑惑。 奇怪,老师怎么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像是跟着他们一起胡来? 而所有的疑惑和茫然。 在听到老师的下一句话后。 烟消云散。 好似是有人在问。 问的人太多,乱纷纷,以至于陈平安眉能听清具体的问题。 他只听了老师温润的声音如是答。 “嗯,这就是武。” 他说。 “你们大师姐,已修出了劲力。” 陈平安双眼圆睁。 在他身上破天荒头一次。 时辰未到,桩法的架子先是散了。 但也无所谓。 此时此刻,于他而言,有一件事,比继续站桩更重要,重要的多。 那就是,武。 这些日子,说是没有动摇,陈平安自己都不信。 只是他每次都重新坚定了下来。 因为老师在。 阎罗那么强。 他的存在便证明了。 武道一途,走的通,前有路,并非虚妄。 至于他们为何迟迟不曾修出劲力。 应是我资质愚钝,天赋不佳。 陈平安如是想。 但正如阿梁所说。 他们资质愚钝也就认了。 可大师姐圆圆呢? 作为老师亲口定下的天才,为何圆圆也始终不曾修出个名堂? 这点便像是一根刺,扎在陈平安的心里。 而今天。 刺不见了。 他忽然也就能理解阿梁和王老师为何欢呼。 只因老师那一句。 “大师姐她……修出劲力了!” 陈平安喃喃。 下一秒,他迫不及待的往人群聚集处望去。 围着圆圆,学员站成一圈。 就见少女手持竹剑,面对木人,一剑挥下。 无声无息,挡无可挡。 竹剑所过之处,木人桩断成两截。 且看那切面,光滑如镜,木头纹理清晰可见。 人群边缘的陈平安满脸震撼。 若是上好的刀剑,也便罢了。 可是,见鬼。 陈平安又不信邪的再三确认。 周围与他相同举动的不在少数。 但结果始终如一。 “你看清了么?” “大师姐那一剑!” “开玩笑吧,真的只是竹剑么?” 最初的震撼过后,学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无论怎么看,怎么确认,大师姐圆圆手中的,都只是竹剑而已。 而凭借一把竹剑,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么! “武道。” 不知是哪个轻轻念了句。 “武道!” 又有人跟着重复。 而后重复的人越来越多。 同时他们的眼也越来越亮。 陈平安也是其中一个。 忽的,也不知是谁,古怪的嘀咕了声。 “搞不好,那木人桩有手脚吧。” 欢呼议论热情憧憬。 一片欢腾的景象,因这一句,陡然一降。 陈平安下意识想到了贾大力给他看的视频。 那里面的木人桩,可不就动了手脚。 有那些个玩意,别说武人了,随便叫个能走会跳的孩童,都能给你冒充个武林高手。 再是软绵绵的拳头,也架不住人家木桩自个会炸啊。 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陈平安摇摇头。 还是那句话。 他相信路明非。 这是武者对武者的惺惺相惜。 他见识过老师的拳。 有那样拳头的人,不可能做出这般下三滥的事来。 人群最前方,一身白色练功服的路明非招手叫来王老师,凑过脑袋,说了两句。 王老师点点头,不着痕迹的往后看了眼,站到了一边。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 只因,圆圆动了。 女孩圆圆的眼认真的盯着竹剑。 “我听见了。” 她说。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让人一头雾水的话。 却是听的路明非双眼一亮。 他一摆手,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圆圆身上。 少女恍若味觉。 她的清亮双眼只映出手中竹剑。 她的全世界也只剩下了这把竹剑。 某个瞬间。 道场,老师,同学。 这世界的一切。 都是离她远去。 圆圆置身于绝对的虚无混沌之中。 她看看四周。 想了想。 福至心灵般。 圆圆抬头。 四盏剑光悬挂天穹。 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 “小女娃,你我便是此方世界的第一剑了。” “极好,极好。” 这声音笑了两声,说不出的畅快洒脱。 圆圆好奇的问。 “你是,斩月大叔么?” “斩月?” 清朗的声音疑惑重复。 而后又是恍然。 “呵,吾之名讳,又岂是区区斩魄刀可比。” “小女娃,你且听来,吾之尊名……” 许久许久。 圆圆眨了眨眼。 “听不清。” 她说。 那清朗的声音先是一滞。 而后朗声笑起。 “有趣,有趣!” “有趣的紧呐!” 四盏剑光转了转。 “此方式借,原来如此。” 他末了叮嘱。 “小女娃,与你那老师好好习武。” “吾灵宝一脉累世传承,已是尽系你一人之身。” “去休,去休!” 四盏剑光倏忽坠落。 圆圆恍惚便见世界倾覆,混沌茫茫。 有道人一剑披下,欲重炼那地水火风。 他又朗声大笑,道一句,“敢入阵否!” 终于一切归于混沌。 不分上下,不见往来,无天武帝,无始无终。 此乃,混沌。 就听那清朗男子轻声笑言。 “小女娃,吾待你诵出,吾之尊名的那日。” 圆圆眨眨眼。 茫然的环顾四周。 最后与路明非对视。 “老师。” 女孩说了句。 她张张嘴,好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只是轻轻的一句。 “我好像见到,斩月大叔了。” 路明非挠挠头。 “斩月?” 他也的确该疑惑。 没听说哪个灵宝宗,万剑山庄,亦或者蜀山派的弟子,还有见到斩月大叔这样的经历。 但转念一想,也便释然。 圆圆可不算正经的三脉传人。 她所习的乃是路明非熔炼三家所长,再依着圆圆的个人喜好,加进去了些动漫死神中斩魄刀的理念,从而创出的全新功法。 打熬身体的桩功,配合温养本命剑的法门,双管齐下。 这些时日虽说没见着劲力的影子,但这实非圆圆的过错,要说过错也是因了这只钟情于龙类的世界。 待得路明非一招开门,为圆圆解除限制,开了通往超凡的权限,多日来修行所得厚积薄发,能做到何种程度路明非都是丝毫不会惊奇。 “这是……” 圆圆好似感应到了什么。 只见她闭上眼,将竹剑至于腰侧,缓缓下蹲,摆出居合斩的起手式。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势自她身上漾开。 在场众人无一不屏息凝神。 每个人都有一个奇妙的直觉。 似乎……有某种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就听得圆圆稚嫩的嗓音,认真念来。 “始解:第一剑” 陈平安震惊的瞪大了眼。 他周围的人也是同样神情。 他们只见到,大师姐圆圆在说了那句话后,她的竹剑,竟以肉眼可见的状态生了变化。 拉长,窄细,刀身漆黑,锋刃雪亮,如秋水一泓,如月下雪重。 路明非本是欣慰的面容,微皱了眉头。 他发现,越是到后来,那把剑的变化就越是了艰难。 观其样式,剑身弧度,大约得长米七有余。 这已是比圆圆这娇小女孩的身子还要长了。 但本命剑嘛,加上路明非还融了点斩魄刀的理念,可以说是圆圆的灵魂特质所化,想到这丫头之前所修都是日本剑道,始解的本命剑是这般样式也便能理解。 路明非并不介意,圆圆的根本还是九州武道,他所创的剑道功法,始解如何便随她去,重点还是他日的卍解。 以斩魄刀的理念,卍解之时,圆圆将得到本命剑的真名,换成武者的通用标准,也即明心见性,直入外罡。 届时其所展现的威能,啧啧,九州剑客本就杀伐无双,更何况圆圆熔了三家所长,其中更有地位超然的灵宝一脉,还是修了灵宝正册的外罡。 须知,修了灵宝正册的外罡,可与寻常的外罡截然不同。 只是稍微想想圆圆可见的未来,路明非便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终于,能有个像样的对手了。 始解结束。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圆圆睁开眼。 低头。 她的目光从剑柄至剑身。 眼里尽是林中小鹿般的好奇。 她开心的抬头,去看路明非。 “老师。” 圆圆雀跃的说。 “真的有斩魄刀。” 路明非轻笑点头。 “嗯!” 陈平安久久的,久久的凝望大师姐手中的刀。 始解…… 他是不看动漫的。 但这些日子以来,有圆圆这个大师姐带头,死神的设定早已在学员中传开。 他们只以为斩魄刀只是老师激励大师姐习武的由头。 就像吊在兔子脑袋前的胡萝卜。 兔子直勾勾盯着胡萝卜。 一蹦,一跳。 一蹦,一跳。 就是吃不着。 是的,他们本来是如此以为。 但今天啊,那兔子嗷呜一声咬到了胡萝卜,咔嚓咔嚓嚼了起来,一边嚼还一边竖起大拇指,说这可真好吃。 等等,那玩意不是3D投影的么! 原来……是真的啊。 陈平安看到阿梁转头,望向了自己。 这个三小时前还一脸迷茫,犹豫不定的年轻人。 此刻则通红了脸,眼中闪着激动的光。 “平安!平安!” 他一遍遍的叫着自己的好友。 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站桩……是真的!” “武道……是真的!” 阿梁用尽了力气点头。 “我也想习武!” 陈平安便灿烂的笑了。 这个笑是苦尽甘来。 是多少无光的夜晚后守的云开。 也是他这些时日来,最是那开怀。 陈平安重重点头。 “我也是。” 世界凝固,万物暂停。 小魔鬼如将军般铿锵走来。 “哥哥。” 他精致的小脸显出些许无奈。 “你又做了什么,动静这么大!” “有么?” 路明非奇怪反问。 “不就是,开了开权限么。” 小魔鬼身形一顿。 “你怎么……开的权限!” “就这么开的啊。” 路明非尽量描述。 “沟通青铜树,然后选中目标,嗯,就她。” 路明非示意圆圆。 “打开权限,方便圆圆习武嘛。” 说道这里,路明非就眉开眼笑起来。 他得意洋洋的炫耀。 给小魔鬼展示圆圆。 “铛铛铛!” “我可是专门为她创了功法!” “哈哈哈,剑心空明,厉害吧!” “始解哦,帅不帅!” “嘛,虽然也有厚积薄发的原因。” “但一开权限便生劲力。” “且与本命剑修出感应,开了始解。” 路明非啧啧称奇。 “果然,剑心空明就是剑心空明啊。” 小魔鬼凝视圆圆。 “这个人……” 他说。 “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也发现了么?” 路明非挠挠头。 “我猜啊。” “要么是我创的功法问题。” “要么是别的什么,嗯,别的……” “比如,” 小魔鬼补充。 “她是第一个被哥哥你改变血,开了权限的人。” 你小子,本来是想说什么? “嘿嘿。” 小魔鬼羞赧一笑。 路明非是一点都不信这家伙能口误。 不用想,要么是想套自己话,要么是拐着弯说点事。 这种满脑子都是算计的人,路明非又不是没见过,跟他们相处,你就不能被带着走,有什么呢就直接问,绕来绕去只能满足这些家伙的恶趣味,你自己呢累个半死,路明非太有经验了。 126 如今每天,都是历史 (为舵主大神德加更) “我本来,是想说改变血统的。” 小魔鬼乖乖巧巧。 “只是,哥哥你好像用青铜与火的权柄,做了别的事。” “哦,原来可以改变血统啊。” 路明非恍然。 “嗯,哥哥你可以的哦。” “无所谓。” 路明非说。 “我对血统什么的不感兴趣。” 他看向圆圆,灿烂的笑了。 “还是习武好,你看看她,剑心空明,不消数年,定能直入外罡。” 小魔鬼审视圆圆。 那模样犹如阿基米德眯眼去看他的数学公式。 有如米开朗基罗在石胚中寻觅大卫像的身影。 某一刻,他悠悠的说。 “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是吧。” 路明非得意洋洋。 “习武,超棒的。” 小魔鬼温柔的笑了。 “但,还是不对哦。” “嗯?” “我是说,这人虽然得了些权与力,但想要变强,没那么简单。” 他看向路明非。 “哥哥你说的外罡,就是龙王吧。” 路明非回忆着诺顿的表现。 “有些出入,不过,大致上也差不多。” “但她,” 小魔鬼话锋一转,指向了圆圆。 “凡物想要抵达龙王的座。” “仅靠青铜与火的权柄,可远远不够。” “这么说吧,以哥哥你如今掌握的权限,这女孩最多也就成长到四代种的程度。” “四代种?” 路明非嘀咕着。 “不知道跟非人比起来哪个强点。” “好好听我说啦。” “哦哦。” 路明非堆起笑脸。 小魔鬼无奈摇头。 他吐了口气,又轻轻一笑。 “还记得我那天的话么?” 他幽幽的说。 “哥哥你的识海,还少了,几棵树啊。” “你是指?” 路明非想。 “其他的龙王。” 小魔鬼便投来欣慰的眼神,点点头。 “正是。” “得了吧得了吧。” 路明非摆摆手。 “一个诺顿我都累个半死,只是想一想,这样的家伙还有三个,真是头都大了。” 小魔鬼笑了笑。 “那青铜树,哥哥你就没想过真正的拿到手么?” “以你这临时的权限,能点化的凡物,可没几个。” 提起这个,路明非就更是头痛。 小魔鬼说的他又何尝不明了。 但问题还在死胡同里。 除非诺顿主动将权柄拱手相让。 否则只有杀了他一个解法。 可杀了他老唐又得死。 路明非苦恼的敲敲脑袋。 “好烦。” 他自暴自弃的说。 “以后再想啦,这种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肯定有办法的。” “这可真。” 小魔鬼无奈又宠溺的笑。 “像哥哥你的作风啊。” 远方响起马蹄。 路明非面色一肃。 他投去目光。 “那是……” “嗯,追来了。” 小魔鬼说。 “嗅到了哥哥你闹出的动静么,鼻子可真灵。” 他往前行去。 “这家伙交给我,既然哥哥你有自己的想法,放手去做。” 路鸣泽侧过脸,歪了歪头,眯眼笑着。 “我啊,要去跟撒旦打架了哦。” 路明非一愣。 他就露出个阳光的笑容。 竖起大拇指。 “加油!” 路明非拍着胸膛。 “等着,过两年,我帮你一起揍他!” “嗯。” 小魔鬼轻轻点头。 “我会好好的期待着哦。” “那么,在与哥哥并肩之前。” 他庄严的迎向强敌。 “让我来,会一会你。” 世界的时间恢复流动。 路明非听到小魔鬼最后的话语。 “对了,哥哥你的武道。” “多少有些麻烦,毕竟二十一世纪了嘛,在拥有绝对的力之前,还是不宜大肆公开。” “我会让人配合你,处理首尾。” “放心啦放心啦。” “有我在,哥哥你好好习武就行啦。” 男孩温柔的笑着。 “我可是,你的弟弟呢。” 路明非笑了笑。 “这家伙。” 他低声的说。 “噗通!” 是圆圆倒地的动静。 路明非连忙将之扶起。 他发现这女孩一双眼半睁着,面色苍白。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骤得劲力,又是斩木又是沟通本命剑以开那始解。哪怕是剑心空明,若无这些时日的修行打底,圆圆怕是根本支撑不到与本命剑的沟通完成,就得先行晕厥。 如今尚算好的,有了刚才圆圆口中所谓的“见了斩月大叔”的一遭,她的本命剑便算是入了门,不知省下多少苦工。 “放心,并无大碍。” 路明非说。 围上来的学员们都是松了口气。 “睡一觉吧。” 路明非轻声安慰圆圆。 “睡一觉就好了。” 陈平安再次见到馆主,已是七日后。 他们在上次那家烧烤摊吃夜宵。 但两人的状态,与上次截然不同。 陈平安眼中少了迷茫,多了坚定。 至于馆主。 只是几日不见,他好似老了十岁般,坐下后只是一个劲的喝酒,菜也不吃一口,。 他的目光是如此复杂,浸满了懊悔不甘和痛苦。 馆主提起啤酒习惯性的往嘴里灌。 一点也没喝着。 再看酒瓶,早已空空如也。 他摇了摇头。 放下酒瓶,就要去拿个新的。 “好了。” 陈平安按住他的手。 “吃点菜吧。” 馆主吃吃的笑了。 他咬牙,用上了蛮力。 而后是双手。 复压上全身的力量。 但终于,陈平安的手掌还是纹丝未动。 馆主一下子泄了全身力气。 他在椅子上瘫成一团。 手脚和脑袋都是无力的垂下。 馆主只是定定的去看陈平安的手掌。 “这就是,老师的武么。” “嗯。” 陈平安答应一声。 他有些处理不来眼前这番光景。 说来,陈平安也能理解馆主为何如此。 假如前阵子他也动摇了,离开少年宫。 此刻的自己,恐怕比之馆主,更是不如。 “那个。” 馆主复向陈平安投来复杂的目光。 “我听说啊。” “平安。” “老师给三个人开了路。” “一个是大……” 他抿了抿嘴。 还是痛苦的改口。 “圆圆。” 无论怎么说,他啊,都已经没有管那人叫大师姐的资格了。 但还是想称呼那个少年一声,老师。 就当,他不要脸好了。 说到底,他,还是想啊。 馆主继续说。 “另外两个。” “一个是剑道班原来的老师,王超。” “另一个。” 他定定的看对面这沉默青年的脸。 “就是你,陈平安。” 他深深吸了口气。 “所以啊。” “你……” “你……” 几乎是颤抖的声音。 他终于说。 “你修出,劲力了么?” 陈平安在馆主的眼中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情绪。 憧憬,希望,害怕,甚至,侥幸。 有这么一刻,他忽然明白。 或许,馆主想听到的答案,是没有。 但转念一想,也或许,是有。 说来可笑,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具备了两种情绪呢? 但事实正是如此。 没道理的。 人类本就是如此复杂且矛盾的动物啊。 作为长辈,朋友,曾经的老板。 馆主希望陈平安有个锦绣前程,修出劲力,扶摇直上九万里。 但身为一个曾经站在武道大门之前,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半途而废,最终与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擦肩而过的失败者。 馆主又希望着,陈平安资质愚钝,哪怕有老师开路,也修不得劲力。 很阴暗的心思,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嗯。 陈平安终于还是点了头。 “我修出了劲力。” 他说。 “这样啊。” 馆主喃喃。 “这样啊。” 他笑了笑,嘴巴里念着。 “修出了就好,就好。” “哥哥我啊,一早就看得出,你陈平安不是个普通人。” 馆主眼中的光,一点点的,一点点的,黯了下去。 他又是扯着嘴角笑起。 像是马戏团中的小丑。 没有人知道那夸张的彩妆下。 是笑是哭。 “来!” 他开了瓶酒。 站起来。 “哥哥我!” “再敬你一杯!” “陈平安!” “你……你是好样的!” 话未说完。 也说不完了。 馆主已端着酒瓶,一股脑的往嘴里灌去。 好熟悉啊。 陈平安想。 他站起来,跟着馆主,也给自己灌酒。 是了。 他终于想起。 几日前被辞退时。 馆主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相同的人,相同的话。 彼此心境,早已不同。 刚放下酒瓶,馆主通红着脸,就一个劲的干呕。 因为没吃什么像样的菜,他呕的都是些胃水酒液,好不狼狈。 陈平安给馆主拍了拍背。 他递去纸巾。 沉默的看着馆主难堪的样子。 眼前这个人,往日里可最重外貌。 每天来武馆都得梳十多分钟的头发。 还老是跟陈平安他们这些教练炫耀,说他家那口子啊,还不是因为咱这张脸,非我不嫁,烦得要死,撵都撵不走。 可就是这样的他。 此刻却狼狈至此。 “馆主。” 陈平安说。 “要不,我还是帮你问问吧。” “老师他,或许只是气话。” 馆主眼中猛然亮起灼目的光。 他死死的抓住陈平安的手。 如同溺水者抓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可以么!” “我听说,老师他不准我们这些……这些瞎了眼的再进少年宫。” “老张他,哦,对了,老张,你记得么,就广元武馆的馆主。” “他前天跑去少年宫,想给老师磕头。” “我听说,我听说……” 馆主长长一叹。 “他是连门,也没得进啊。” 这件事,陈平安又怎么会不知道。 当时他还在准备站桩。 外面就一阵骚动。 老师没有出面,是王超,也就是王老师,带了几个人出去摆平。 他还记得老师与王超说的话。 “三心二意,还习什么武。” “一出我门,再入不准。” 馆主看出了陈平安的神色。 毕竟这人啊,只知道习武了,哪里还能管理好表情。 馆主长叹一声。 他摇摇头。 在下一秒,收起脸上神色。 他笑了笑。 这次,他的笑可平静多了。 不再悔恨,不再痛苦。 只是,这馆主啊,就真的看开了么? 不见得。 毕竟武啊。 真正的武啊。 又有哪个习武之人,不心向往之。 但再向往,又有什么用呢? 人生就是这样的。 有些事情,有些机会,有些人。 错过,就是错过。 错就是错。 用橡皮擦涂改液透明胶。 也改不了的错。 馆主反是劝起了陈平安。 “别去,跟你说啊,平安,绝对不能去。” “老师这人,我看的出,有主见,一言九鼎,下的决定八成是改不了。” “更何况啊。” 他悠悠的说。 “当初要走,是我自己要走。” “没人拉着我。” “也没人给我钱。” “我是他马的猪油蒙了心!” 他摇摇头。 “就这么走了。” 馆主自嘲一笑。 “真话啊,也不怕你陈平安笑话。” “前阵子,就你工作不要也想习武那天。” “我还在心里笑你呢。” “我就想啊。” “你陈平安!” 他喷的唾沫横飞。 “你陈平安有毛病!” “脑子坏掉啦!” “习武,习武。” “饭都吃不上了还习武!” 越说越起劲。最后馆主指着陈平安的鼻子喊。 “你就是个傻子!” 猛的一顿。 馆主细细的看了好一会陈平安。 又捧着肚子笑起来。 笑的眼泪口水直流。 “后来啊!” “后来我才发现!” “什么傻子!” “我才是傻子啊!” “我就是个白痴!” “怂货!” “没卵蛋的!” “活该一辈子没出息!” 他狠狠的骂着。 就好像正在骂的这人,不是他自己。 而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旁边几桌的人不时投来稀奇的目光。 陈平安见了,便歉意的点点头,说了两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终于,馆主停了。 他把手放在陈平安的肩头。 “平安啊。” “你知道,你在经历什么吗?” 陈平安就点头。 “习武。” “哈哈哈!” 馆主又一阵大笑。 笑停了。 他就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去看陈平安。 “不。” 他说。 “你现在的每一天。” 停了停。 “都是历史啊。” 陈平安没有听懂。 馆主才不管。 他只是继续。 大概这些话,也是他说给自己听。 “千百年。” “不。” “千百年都不用。” “你看好了。” “五十年后。” “你,圆圆,王超。” “还有老师。” “全都得进教科书,你信不信!” 陈平安无法理解。 “教科书?” “是啊,教科书。”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馆主望向天鹅绒一般的星空。 悠悠长叹。 “青史……留名啊。” 他笑着。 “这要换古代,你们一个个,还不是都得混上个这个祖那个圣的,来吃他千年的香火。” “以后啊,子孙们要习武。” “拜完咱老师。” “接着就得挨个把你们仨拜一遍。” “这叫,。” 馆主一字一顿。 “礼敬先贤。” 一番话下来。 馆主说的口干舌燥,豪气激荡。 陈平安却是想了许久,许久。 “怎么样,开心吧!” 馆主打趣。 陈平安却摇了摇头。 “我,” 他一如先前。 “只想习武。” 馆主一愣。 一张脸僵住了。 也许十分钟。 也许更久。 他自嘲的笑起。 “我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老师偏偏就看中了你陈平安。” “比不上,比不上。” “我啊,真的是比不上。” 陈平安更是听不懂了。 他只是默默的喝酒。 之后馆主也就不提什么未来什么教科书这些奇怪的话。 他们说起了一些少年宫的趣事。 比如少年宫最新的规定,也不知背后的老板怎么想的,教人习武飞弹不收钱吧,还给补贴。 凡是习武有成的,修出劲力的,一月一万。 不是所有人都跟陈平安三个一样。 就算路明非给开了路,也不见得立时就生了劲力。 他们仨属于厚积薄发。 给些补贴也是情理之中。 真要说来,一个月一万就能定下剑心空明的师徒名份。 九州灵宝宗的老不死能嫉妒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揍人。 尽管他们不一定能打过阎罗就是了。 至于旁的趣事,似乎是武道班里有些沙子,别的武馆的人安插进来捣乱的。 这些天也陆续清理了出去。 同时,这座城有个叫贾大力的馆主,涉嫌逃税漏税,违法经营,不实宣传,还使用危险物品进行教学,被学员告上了法庭。 顶点 “听说啊,这人,姓贾的。” 馆主给陈平安讲。 “这回可算是栽了!” “进去啊。” “起码十年。” 他摇摇头,啧啧两声。 “这捞的钱越多,回头进去,也就越久。” 陈平安往地上撒了杯酒。 馆主奇怪的看他一眼。 “你这是?” “手抖了。” “”陈平安说。 馆主撇撇嘴。一个修出了劲力的武者。 还能手抖? 反正他是不信。 但,无所谓。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 什么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是小孩。 成年人嘛,难得糊涂。 “来来来,喝酒喝酒!” 馆主招呼他。 “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他大笑着。 “这要再过三十年,我可就没那个机会,能和你陈平安喝酒啦。” “趁现在,你还没进教科书。” “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127 优秀校友路明非 “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搞清楚,谁跟你说好了,少给老娘自作多情。” 路明非腆着脸笑。 “早上我去拿准考证嘛,几天后就要高考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搓一顿不是很合理嘛。” 网管女孩烦躁得挥挥手。 “到时候再说,要拿准考证就赶紧去,少来烦我。” “怎么,心情不好啊。” 路明非问。 “要你管。” “哦哦。” “那,我等你消息啊。” 路明非摇了摇手机。 “你有我号码的,发QQ也可以,来不来都说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 网管女孩应付着。 “啰嗦死了。” “嘿嘿。” 路明非不好意思的笑。 正转身,忽的想起,便神秘兮兮的回头问她。 “我看你家的那些向日葵,有段日子没浇水了吧。” 网管女孩一愣。 路明非便心满意足的笑了,离开网吧。 他身后,柜台里,女孩奇怪的自言自语。 “那些?”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 点了支烟,深深吸了口。 她望向网吧大厅,细细搜寻一圈。 眉头便紧紧的皱起。 “人死哪去了!” 路明非的心情极好。 不用回答,只需看网管女孩的表情就能知晓。 向日葵就是她的。 他就说嘛,成天拉着窗帘,天黑出门将亮才回,没钱住在阁楼还种了向日葵,怎么看都是女孩没错了。 “看到没,诺玛。” 路明非对着手机开始炫耀。 “我就说不用你查吧。” “那阁楼住户的身份,还不是一早给我猜出来啦。” “嘿嘿。” 路明非得意洋洋。 可惜手机丝毫反应也无,甚是遗憾。 “忙什么呢这是。” 路明非嘟囔。 自前阵子起,诺玛跟他说了声卡塞尔那边有需要,就没了动静,按她的话说就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她跟进,能抽多少算力就抽多少压上去,竭尽全力。 路明非尽管对电脑和互联网的认识止步于星际与QQ,但就连他也知道,能令一个人工智能全力以赴的项目,该多恐怖。 他很好奇,却也没问,总觉得会很麻烦,更何况路明非并不认为自己问了诺玛就会说,他是S级不假,但一个连卡塞尔都没去的S级,能有多少效力。 包子摊。 “老样子,三屉么?” 豆豆妈热情的说。 “嗯,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呀。” 豆豆笑的那小脸上的肉肉都堆到了一起。 她抱着小拳头,摇啊摇,摇啊摇。 路明非也跟着抱拳。 他蹲下来,平视这小女孩。 “怎么样,期不期待呀?” 路明非说的是豆豆去少年宫的事。 这还得从他沉眠前说起了。 因为每天都来豆豆加买包子,一个是量大,一个呢也是因为路明非的原因包子摊生意红火了许多,一来二去他们也就成了熟人,豆豆妈便零零碎碎说了她和豆豆的事。 《剑来》 她们是农村里来的,起初是三个人都在,后来豆豆爸死在了某次的工地事故里,就只剩下了她们娘俩。 施工队赔了二十万。 可少了个男人,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到了这女人的肩上,二十万无法让娘俩一辈子不愁吃喝,何况豆豆现在是小,但以后还得上学,小学中学大学,哪里都要钱。 于是豆豆妈开始起早贪黑的赚钱,除了包子摊外,她还帮人洗衣服,接些做扣子竹夹子这类的零活。 辛苦倒不算什么,这女人只是担心自家的豆豆,她经常在外干活就留豆豆一个人在家,担心豆豆偷跑出去就把门给锁上,好几次大半夜回来就看到豆豆坐在小板凳上睡着,电视还在放着猫和老鼠的动画。 女人就泪流满面。 当然给路明非讲时没这么多的细节,她不可能跟个男孩说自己心疼豆豆就泪流不止,舍不下这张脸来。 路明非想着豆豆,经常一个人在家,不利于小孩子的心理成长,这是他有亲身经历的,路明非就几乎是一个人长大,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心疼这女孩。 所以了,路明非就提出可以带豆豆去少年宫玩,那边除了武道班,还有教画画的,教书法的,教芭蕾的,等等等等。 豆豆妈起先很是犹豫,但过了几天,听着豆豆几次三番好奇的问什么是少年宫,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她又想到路明非描述中少年宫的光景。 如果豆豆能有很多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肯定比一个人锁在家里看动画片强吧。 正是想到了这点,她终于点头同意。 本来豆豆前阵子就该去少年宫的,还是路明非这边出了些事给耽误了,他镇压诺顿沉眠,醒来后又忙着武道班的事,不是说给圆圆三人开门之后就万事大吉,他这个老师就能撒手不管了。 武道修行诸多关隘,行差踏错就可能出了大的纰漏,要走多少弯路也是不知。 当然,你若有足够的天赋资质才情,一个人拿着本路边捡的烂大街功法,一路修至外罡的例子也不是没在九州出现过。 这也正是路明非认为九州武道强于龙族血统的缘由所在。 话说回来,武道班那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路明非便想着也该带豆豆去少年宫了,让这女孩走出去,别老闷在家里,待会给孩子闷出点毛病来,可是影响一辈子的事。 “嗯嗯!” 豆豆用力点头。 小嘴抿成“M”型,,两边脸颊肉嘟嘟的叫人真想掐上一把。 “豆豆。” 正装着包子的豆豆妈笑着说。 “你不是有礼物要给大哥哥么,怎么忘了?” “哦,礼物?” 路明非来了兴趣。 “这人啊,前几天说要给你准备礼物,大中午趁我睡觉就跑出去,胆子大的不得了,也不怕被人拐跑了。” 豆豆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小屁股。 那一天,坏妈妈打的可真疼啊。 路明非见这女孩皱着小肉脸愁眉苦脸的模样,就忍俊不禁的笑了。 “让我猜猜啊。” 他说。 “肯定,是蚯蚓对不对!” 路明非笑吟吟。 “我们厉害的小豆豆可是桌蚯蚓的高手嘛!” “哼哼!”豆豆的小脸一下子就多云转晴了。 她骄傲的一叉腰,昂着小脸。 “是呀是呀!” “我可是厉害的小豆豆呀!” 喜庆的小人儿开心的都快冒泡啦。 就见她神秘兮兮的说。 “大哥哥不对了哦!” “这次可不是小蚯蚓啦!” 她张开双臂,夸张的比划出一个很大很大的形状。 “是花花!” “好厉害好厉害的花花!” 路明非就配合的点头,发出惊叹。 “哇,那是什么样子呢,给我看看好不好!” “不行!” 豆豆哼了声。 “我要带到少年宫去,我要把花花放到那里!” “哦哦。” 路明非笑着说。、 “那哥哥就好好的等着咯。” 拿着包子,和豆豆告别,路明非在站牌等到了一辆538,和面色煞白的司机师傅打了声招呼,说真巧啊,司机就干笑着回,可不是嘛,真巧啊哈哈哈。 车子摇摇晃晃的启动。 封闭空间吃早餐也不好,味道大,影响别人。 路明非就盯着窗外发呆。 他望着天上浓密的乌云,想着前几天的暴雨。 终于,这雨也要停了。 不知道小魔鬼在做什么。 看这天气,他也差不多了吧。 真好奇那撒旦究竟是什么东西。 感觉起来,好像很强的样子。 那天路明非只是竖起大拇指,没有跟电视里演的那样矫情的说我陪你一起。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有几斤几两。 别看路明非镇压了诺顿,那是他动用了无望天好不容易才做到的事,虽说醒来后得了有机必应的武道神异,但精神上的重创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好转的,也不知需休养上多久。 说来,比起路明非精神重创,青铜面具上的裂痕更为棘手。 作为他入魔修为,也就是阎罗的载体,青铜面具乃小皇帝熔了九州十大神兵所成,材质非凡,路明非当真不知在龙族世界,还能否找到修补青铜面具的材料。 想一想就令人头大。 总之,短时间内是不好再行动用无望天了。 路明非想。 养神法,养神法。 终究还是慢了些。 到了站,下车。 路明非吃着包子,往仕兰中学走。 也是许久没来了,得有半个多月,路明非见着什么都好奇,尤其是路两旁一身仕兰制服的学生们,看看女孩子黑色长袜和短裙吧,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哇! 路明非痛心疾首的批判着这个年代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真的是。 哇,好直。 哇,好长。 什么,你问这么肆无忌惮的看是不是影响不好? 开玩笑! 人路明非是什么人,阎罗好吧,天下第一呢! 就这些既非混血种也无修为在身的女孩子们。 谁要能发现了阎罗大人就自废了修为去挨个给无望天里的魑魅道歉。 不可能的事嘛。 就这么一路批判,晃晃荡荡,路明非到了仕兰中学那气派的门口。 他愣住了。 倒不是有人发现了阎罗大人的小小爱好。 只是,他盯着校门口上空迎风招展的横幅。 “热烈欢迎优秀校友路明非同学回母校莅临指导! 是不是有哪里出错了? 路明非很困惑啊。 前几天,他接的电话里,的确是让自己回来拿准考证没错啊。 他能指导什么? 做选择题时硬币的一百种抛法么? 不至于,不至于。 他尽管在抛硬币这件事上颇有心得。 但这种秘技一般绝不外传,否则恐有血光之灾。 不得不说,路明非还挺有良心的。 路明非不知道的是,在他挨个上门踢馆之后。 隔天卡塞尔就给仕兰中学的校长打了视频电话。 画面里一身西装人模狗样的卡塞尔校长与仕兰中学八十八公斤的校长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会谈。 卡塞尔对仕兰中学能培养出路明非这等优秀的人才表示了充分的肯定与赞扬。 并且在愉快热烈的气氛下批了张一百万的支票用于支持仕兰中学后续的教学计划。 哦这还是美金。 值得一提的是,据不可靠消息来源透漏,当天校长室中传出奇怪且诡异的小声,有如农村酒席杀猪的惨叫,持续时间竟长达三小时之久。 后来,在中午紧急举办的教学会议上,老师们惊讶的发现校长先生嗓子嘶哑几乎已说不出话,他们面面相觑,很快也就明了,想必校长先生是为了仕兰中学的教育工作殚精竭虑夜不能寐,以至于上火发炎使得嗓子嘶哑至此。 真是令人肃然起敬的教育家啊。 他们如是想着。 校长先生一边介绍着设立“路明非奖学金”的相关事宜,一边在心里纳闷。 今天这些个老师眼神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他怎么感觉……这些家伙好像是在看遗像啊。 想多了,想多了。 校长继续他的演讲。 哪怕嗓子哑了,也要亲自上。 开玩笑,一百万美金啊。 哈哈哈! 所以了,路明非今天能看到这条横幅。 那是一点都不奇怪。 当然聚集在横幅下翘首以盼的校领导们。 以及一大群手捧鲜花的女孩子们。 就多少有些奇怪了。 “您来了啊!” 校长以不符合他体型的敏捷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握住路明非的手。 路明非当时就惊了。 你这,哪位外罡当面啊! 或者龙王! “可算是见到您啦!” 校长动情摇晃着路明非的手。 “路同学!” “啊,哈哈。” 路明非干巴巴的笑两声。 别看他呆呆的,其实这人大脑已在超高速运转,你掀开头盖骨就能闻到蛋白质燃烧的芬芳。 路明非是真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啊。 “路同学,路同学!” 校长先生几乎要哭了。 说起来一百万还是其次。 前几天卡塞尔的校长,哦不那位上帝先生。 又追了五百万。 听说是路明非在某个领域取得了划时代的进展。 反正校长是没听懂,就记得五百万了。 五百万美金多少钱来着? 啊,这么大的数额,计算机都要爆炸了呀! “路同学,我们等您,可等的好苦啊!” 校长高呼。 “没……没事。” 路明非僵硬的笑。 “为人民服务嘛。” 校长一愣。 他心想路明非这是搞哪出,给他做思想教育么? 转瞬校长先生又堆起更加热情的笑脸。 “是是是,是是是。” “为人民服务嘛!” “不愧是路同学,思想觉悟就是高!” 这时,女孩子们也围了上来。 一片莺莺燕燕,叽叽喳喳。 路明非被淹没了。 有个严肃一张小脸的女孩站出来。 “学长你好。” 她大大方方的伸出手。 “哦哦,你好你好。” 路明非还有些拘谨,毕竟是女孩子嘛。 “嗯。” 黑框眼镜的女孩点点头。 “我是世界第一路明非学长殿下后援团的团长。” “世……世什么?” 路明非觉得他可能聋了。 嗯,应该是精神重创的后遗症吧。 黑框眼镜的女生一丝不苟,用最平静的声音,说出最尴尬的话语。 “世界第一路明非学长殿下后援团。” 说出来了!说出来了! 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了! 路明非捂住脸。 现在去死,还来得及么? 128 楚子航和史努比师兄 世界第一…… 路明非打断自己大脑试图回想这一组织名的行为。 到底什么玩意啊。 某种奇怪的宗教组织么? 他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黑框眼镜少女。 突然就对这女孩的心理状态产生了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童年,才能培养出这般的性格。 紫阳街,茶楼,服务员也很好奇。 她盯着这位客人。 眼神介于“你是神经病吧”以及“你肯定是神经病没错吧”两者之间。 “别这样看我嘛。” 男人不好意思的挠头。 “这年头出门喝个茶怎么了,我可是有好好请假的,又没有翘班。” 谁关心你工作了啊喂! 服务员的目光落在男人背在身后的,也不知究竟该说是门板还是大剑的玩意上。 欲言又止。 “哦,你说这个啊。” 男人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他笑嘻嘻的拔出门板,哦不应该是巨剑,反正就是类似的玩意,一只手轻松的挥舞两下,虎虎生风,好不轻松。 服务员眼都直了。 第一个跳入脑海的念头就是。 哇霸王在世! 但不对啊。 她又疑惑了。 正常人怎么可能单手拿着一把剑挥来挥去呢? 怎么想都太夸张了吧。 “是道具哦。” 男人好似看出了她的困惑。 就见他笑嘻嘻的解释着,还扇了扇手。 “cosplay你知道吧,很流行的,别看我这样,也是一个紧跟潮流的年轻人呢。” 他得意洋洋。 话说有什么好得意洋洋的啊! 服务员女孩抿唇不语。 “所以了,这个嘛,就是我们社团准备演出的道具了,你看过动漫的吧,里面那种挥舞着大剑的可爱小萝莉的角色形象超级多的对不对!” 男人自信的比出大拇指。 为什么你要拿萝莉举例啊变态! 喂,是警察叔叔么,这边有个萝莉控麻烦抓一下,五年,不,看这病情,安乐死吧。 总算是应付完服务员,男人松了口气,小跑着上楼,东张西望,很快就双眼一亮。 “嘿,师弟师弟!” 他颠颠的跑过来,去和楚子航握手。 “对不住对不住。” 男人赔笑。 “我一大早送小斌去上学,半路上忘了作业,又掉头回去拿,一来一去这时间就给耽误了,让师弟你久等,真不好意思啊。” 楚子航与他握手。 目光先是在男人背后的大剑上停留三秒。 又落到了男人今天这身衣服上。 男人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他又得意洋洋了起来。 “”师弟你看! 他晃了晃,背后的大剑也跟着左摇右摆。 “帅不帅!” 他得意的挑眉。 “你就说,帅不帅吧!” 楚子航很给面子的嗯了声。 目光还是落在这人的衣服上。 终于,男人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挠挠头,局促的问。 “怎么,哪里有问题么?” “师兄 楚子航想了想,尽量委婉的提醒。 “史努比蛮可爱的。” “史……” 男人看着一旁窗户中那个一身史努比睡衣还背负大剑的搞笑造型。 他张了张嘴,声音越来越低。 “史……努比。” “哈哈哈。” 男人笑了笑。 再大的苦难挫折或尴尬,也要笑着面对啊。 多么令人感动。 大概,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 楚子航听到耳机另一边苏茜的长叹。 有种观世音菩萨带着唐三藏救出了孙悟空,然后发现下面压了五百年那货叫至尊宝的无奈。 “真的,不用我一起么?” 苏茜第不知道多少次问。 “嗯。” 楚子航回答依旧。 苏茜她就想不通了。 与楚子航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她多少算是了解这个男孩,至少,在这次行动前,苏茜是如此认为的。 当代狮心会会长嘛,一个人和死侍放对眉头也不皱一下的杀胚,曾有语危险混血种战斗跳下四楼的壮举,跳楼后第一件事不是检查伤势而是给混血种补刀,从这一点便能稍许管中窥豹会长大人的性格。 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正因如此,或许是考虑到同伴只能拖累他的行动,也或许是一心砍混血种和死侍的会长大人无心保护同伴,楚子航向来独来独往,从不和人组队。 就连苏茜也不行。 但这一次,破天荒的,当前阵子史努比师兄试探的跟楚子航提一句“咱一起吧”时,当耳机另一边的苏茜心想着又能看到会长大人拒绝别人时,就听到楚子航淡淡的应了声。 “嗯。” 答应了!答应了! 他居然答应了! 苏茜的感觉像什么呢? 这么说吧。 就好像有一天你看到了奥特曼和小怪兽见面了,他没有第一时间来个奥特飞踢,也没发个光线,而是大踏步上前,跟小怪兽把手紧紧相握。 “让我们一起保护这颗美丽的星球吧!” 奥特点头。 不光地球人嘞震惊。 小怪兽也震惊了啊。 史努比师兄半天没反应过来。 说实话他也就试试。 真没想到这位会长大人还能答应。 师弟怎么跟论坛上说的不一样啊。 他如是想。 但不一样就不一样吧。 他感觉现在这师弟,也挺招人喜欢的。 “算了,还得行动,史努比就史努比吧。” 师兄就着窗户玻璃的反光,来来回回打量自己这身行头。 越看越是眉开眼笑。 他最后竖起大拇指。 “别说,史努比配大剑,还挺帅的不是么?” 隔壁几桌的客人都用一种“一点也不帅啊”以及“大侠你肯定瞎了吧”的古怪目光看他。 “嗯,挺帅的。” 楚子航说。 客人们都惊了。 又瞎了一个。 可等他们看到楚子航的脸。 哇好帅! “师兄,走了。” 楚子航提醒了一句还在照镜子的男人。 “哦哦。” 男人连连点头。 “来了来了。” 两人前后下了楼,路过柜台,史努比师兄抢着要付钱,嚷嚷着这些都是我这个师兄应该做的。 服务员笑容甜美。 “不好意思,您两位的单已经买过了。” “买……过了?” 男人迟疑的去看他的师弟。 楚子航点点头。 他按住门,侧身,给男人让出通过的路来。 “谢谢谢谢!” 出去了,男人还在埋怨他。 他说。 “师弟你也真是,买单这种事就该放着让师兄我来嘛,说好啊,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师兄我可是会生气的!” 楚子航听着男人的絮絮叨叨。 好像啊。 他想。 有说不完的话。 没什么意义,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抓不住重点,琐碎又冗余。 只是这些就能滔滔不绝的说上很久。 还老喜欢拿着长辈的架子给人说教。 可,好奇怪。、 换成五年前,他只会不耐烦的打断,让那个男人闭嘴不要再说了。 到如今,自己却能安安静静的听人一直讲一直讲,讲个不停。 真奇怪。 楚子航想。 “对了,师弟啊,你说今天去见一个人是吧!” “嗯。” “危不危险?” “有什么需要出手的地方尽管交给我好了!” “看到没!” 男人晃了晃他的大剑。 “师兄我啊,超厉害的!” “用动漫里的话说。” “咱可是战斗姿态!” 楚子航扫了眼男人的史努比睡衣。 浅淡的笑了下。 “那就。” “拜托师兄了。” “哈哈哈。” “好说好说!” 男人就开心的笑。 想必这也是他自退二线以来,相当难得的风光时刻了。 “我跟你说啊,师弟!” “早上出门前,我还让你嫂子去买菜了呢!” “今天是咱俩第一次配合行动嘛!” “前几次都是走访调查,不算数。” “哈哈,既然是第一次行动,等晚上回去,来我家吃个饭咋样!” “师兄不是说,等完成任务了再吃么?” “嘛,总觉得干完这一票就请你吃大餐这样的话,会很危险,动漫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桥段么,雇佣兵啊什么的说着这次任务结束就回老家和青梅竹马的姑娘结婚。,” “然后往往就是说出这样话的雇佣兵,第一个死。” 男人秽气的摆摆手,像是要把厄运全都赶走。 “所以了,我后来想了想,完成任务了再请你吃饭什么的,太不吉利。” “干脆今天晚上就把这饭给吃了吧。”、 “说起来啊。” 他去看楚子航。 “师弟你有特别喜欢的菜么?” “或者忌口什么的。” “都可以。” “都可以啊。” 男人苦恼的挠挠头。 “这可是最棘手的要求了。” “嘛,无所谓,谁叫我是师兄呢,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他熟络的搭上楚子航的肩膀。 一个是黑色风衣冷面帅气有如电影中走出的杀手。 另一个是史努比睡衣背负大剑,说是动漫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或许也只有精神病院才能勉强符合此人的气质。 就这样两个怎么看怎么不搭的家伙,走在了一起,男人嘻嘻哈哈的说这话,男孩就偶尔嗯上两声。 路人不时投来惊异的目光。 倒是耳机另一边的苏茜,微微翘起了嘴角。 不知怎的,她好似感觉到了。 此刻的楚子航,很开心。 像是牵着爸爸的手去游乐园的小男孩。 一颗心都是满满的雀跃。 会长,是想起了自己的…… 苏茜一愣。 楚子航……有爸爸么? 这个问题乍看起来很是可笑。 就算是混血种好了,楚子航又不像某只猴子那样天生地养从石头里蹦出来,肯定是有父母双亲。 但,他的父亲呢? 苏茜回想着所有关于楚子航的资料。 以及和会长大人相处过程中的点点滴滴。 偶尔楚子航会流露出一些关于某个男人的只言片语。 没有错。 但除此之外,关于那个男人,就没有了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用孤儿来解释也说不通。 很明显,楚子航是曾经与他的父亲相处过的。 但,任何资料都没有那个男人的痕迹。 这一点根本就不可能。 一个人存在这个世上,必定会留下线索,或多或少,但线索肯定是在的。 更何况以卡塞尔的情报能力,不可能连一个A级混血种的双亲情报都会疏漏。 所以,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茜心脏砰砰直跳。 莫名的她有一种窒息感。 就如同人类靠近森蟒的那种窒息感。 有什么恐怖的无法想象的事物,在前方等着自己。 她想。 “哦,是叫韩野啊。” 史努比师兄说。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目标么?” “嗯。” 楚子航应着。 他按了按耳机。 “苏茜,发生了什么?” 他听到耳机另一边有女孩大口喘气的动静。 剧烈又急促。 像是哮喘发作的病人。 听起来恐怖到,你甚至会以为这人在下一刻就会因为喘不上气而骤然的死去。 “我还好。” 苏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注意休息。” 是这段时间工作强度太大了么? 楚子航想。 “好。” 苏茜勉强答应一声。 她看了看满手心的冷汗。 忽然一愣。 刚才……我在想什么? 就像是有什么小偷溜进了她的脑子,悄悄拿走了先前数分钟内的记忆。 她忘记了。 什么都想不起。 对于仕兰中学而言,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其特殊性不在于一周后的高考。 而是名为“路明非奖学金”的确立。 我校杰出校友路明非同学在多位校领导的陪同下,视察了仕兰中学近期以来展开的教学工作,并给与了高度肯定。 路同学指出,仕兰中学是一所先进的优秀的且具备完善教学理念和人文关怀的学校,是国外未来人才的培养基地,新时代栋梁的摇篮,为全世界各国输送了大量优秀学子,功不可没。 校长先生充分领会了路同学的讲话,并决定把奖学金的设立条件改为“凡是留学生当归国后才得以享受补贴计划”。 早十点三十分许,路同学在校领导的陪同下,出席了“路明非奖学金”的启动仪式。 校领导讲话,学生代表讲话,路明非上台,学生代表献花。 嗯你问为什么路明非没有讲话? 废话有上次的经历哪个领导脑子坏了敢给人路大爷话筒。 回头他再说两句,学生也不用读书了,都跟他习武去得了。 总之一个上午就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中过去了。 路明非看着上来给自己献花的黑框眼镜女孩。 台下还有一群女孩拉着横幅。 上面写的是:世界第…… 不能看下去了,眼睛要瞎掉了。 下了台,女孩们就呼啦啦的朝路明非围了过来。 “学长学长,给我签个名吧!” “签这里,签这里!” “我也要!” “学长去了美国还回来么?” 也是直到前阵子路明非国旗下讲话了,仕兰中学的女孩子们才愕然发现。 原来路明非这么帅啊! 只看五官,甚至和仕兰校草楚子航不相上下。 但两者的气质截然不同,各有千秋。 一个是冷面公子。 一个是邻家的阳光大男孩。 虽说冷面公子的类型很帅没错啦,但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场太可怕了,就没一个女生能接近楚子航的。 路明非就不同了。 这个少年笑起来,摸着后脑勺,温润的声音说着“一个一个来,小心,不要摔了”。 真是……甚至能用可爱来形容。 是那种想要抱在怀里,揉搓脑袋,嗅他身上阳光般暖箱的可爱。 路明非并不知道。 他去了趟九州,气质上的改变究竟多么巨大。 那是,足以与楚子航分庭抗礼的存在啊! 129 假如这就是命运 说实话路明非不是很能处理的来眼下这种情况。 有这么一个瞬间,他忽然就理解了楚子航。 原来,成为女孩子们目光的焦点,是如此辛苦的一件事。 路明非想。 他一边给人签名。 一边回忆楚子航那张高居“”此獠当诛榜榜首的冷酷帅脸。 印象中这位学长总是孤独的站在三楼走廊,居高临下的看祖国八九点钟的太阳们在操场上跟随着音乐比划手脚,路明非那时就好奇啊,楚大校草面无表情的心里,都在想什么呢? 记得楚子航后来也去了卡塞尔,当时这消息还在仕兰中学闹的沸沸扬扬,如今想来,他大概也是混血种吧。 路明非忽然就升起了冲动,等过上几个月他去了卡塞尔,就拉上楚子航一起习武。 手头冰部功法数百,都是一等一的外罡绝学,以楚子航这冷面的低温程度,想必修起冰部功法来也是一日千里,极好极好。 若是冰部功法不合胃口,也是无妨,路明非这还有死部和瘟部的绝学,随便校草大人凭着性子挑拣,包他满意。 至于别的,哈哈,总不至于那家伙还要修火部功法吧,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嘛,根本和楚校草的形象南辕北辙好不好啦。 仕兰中学的女生们忽的就见路学长笑起来。 到没有奇怪或者被冒犯的不快。 她们只是在心里想。 哇路学长好好看啊。 这不是随便用“帅”这个字就能形容的。 “好看”一词更为准确。 正如数学公式与真理那般。 越是简洁,越是准确。 什么是好看? 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感到了美好,心生了向往。 这就是好看。 为此她们甘愿废寝忘食的去学相声小品脱口秀,日以继夜的用最温柔的声线念给路明非听,只为了得见这男孩冬日暖阳般的笑。 是冬日,不是春日,你想那冰天雪地里的一抹日光,方才是人间最最的珍贵与美好。 而且。 拿到签名的女生捧着本子,或者校服,一脸惊叹。 哪怕再不懂书法的人,见了路明非的字,也得竖起大拇指,赞一句妙极妙极。 真正的美,无需任何鉴赏的标准,也没有这样那样的门槛将人拒之于外。 真正的美,是小孩生来头一回见了玫瑰便笑开了颜。 路明非的字,便是如此。 正所谓字如其人,能有这样一手好自的路学长,想必也是芝兰玉树的翩翩少年吧。 小书亭 女生们想。 “嘿,明非!” 柳淼淼俏生生的挥手,笑靥如花。 练钢琴的女孩气质都很好,她也一样。 “你好你好。” 路明非接过柳淼淼手里的本子。 “好久不见啦。” 柳淼淼背着小手,倾斜上半身,靠近路明非,黑亮的长发垂下,歪头去看少年的侧脸。 无法想象,眼前这好似宫崎骏动画电影里走出的清秀少年,居然就是半个月前电影院里的那个衰到家的小写字母“i”。 一个人的变化能有这么大么? 她忽的想起许久前,好像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路明非问她钢琴是怎么弹的,自己就跟这个男孩说弹钢琴啊,手指得有力量,你看。 然后她就在窗户玻璃上示范,十根葱白的手指跃起又落下,震得玻璃嗡嗡的响。 当时的路明非就呆呆的说好厉害啊。 想到这里,柳淼淼就偷眼去看那少年,又立刻低下头。 她脸颊微红,背在身后的手指不安的搅在一起。 “好了。” 路明非笑着还来本子。 “那个。” 柳淼淼说。 “晚上班里有个聚会,同学们都来,你呢,要不要一起?” 路明非明显的愣了下。 他看着这个女孩,轻轻皱眉。 “你是?” 他礼貌的问。 “哪一位?” 韩野躺在桥洞下,双手枕在脑后,眯眼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和寻常意义上的好天气不同,阴天没有晴朗日子里大片蔚蓝散着零星的白那一般的干净剔透,大团大团的乌云黑沉沉让人不喜,韩野却津津有味的看上许久也不觉得腻。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个人。 一个很沉,不是胖子,就是有不轻的负重。 韩野依旧望着乌云。 脚步声在距离他一米处停下。 “你来了。” 韩野说。 “那天碰到你,我就猜到你会来。” “嗯。” 楚子航的目光落在韩野的脸上。 “韩先生,校长有话拜托我帮忙转达。” “诶。” 韩野直起上半身,睁大眼震惊猫猫那样的看来。 “你居然看出我是男的了!” “对啊!” 史努比师兄也很震惊。 “这不是个女生么!” 不知怎的,听到这般熟悉的话,韩野居然已是生不起气来。 第一眼将他认成女孩什么的,才是常态,放在韩野身上,早已习惯。 这么想想,莫名还有些悲哀呢。 “资料上有写。” 楚子航说。 “哦哦,原来如此。” 韩野恍然大悟。 他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第一眼就认出自己是个男生,也太离谱了。 事实上楚子航没有说的是,在拿到韩野的资料前,或者,以更精准的说法,在老井巷外第一眼见到韩野时,他就已看出了这个比之寻常姑娘要更为好看的人,其实是个男生。 有喉结。 “校长么?” 韩野想起楚子航之前的话。 “这么说,你们是卡塞尔的人咯。” “嗯。” 楚子航点头。 “这位可是令我骄傲的师弟哦。” 男人得意洋洋。 “刚才就一直想说来着……” 韩野痛苦的转过脸,用一种混杂了嫌弃鄙夷还有“为什么你还能生活在这颗星球上啊”的复杂眼神,看向男人。 “你这衣服……” 韩野看着睡衣上憨态可掬的史努比。 “还有你这把剑……” 他又将目光移到男人背后的门板上。 “为什么你还能好端端的走在路上没有被警察叔叔抓走啊!” 史努比师兄生气了。 “喂,你这丫头,也太没礼貌了吧!” “怎么跟叔叔说话呢!” “还有,这是道具,是道具啊!” 男人刷刷刷的挥舞大剑,竭尽全力的自证清白。 “看到没,cosplay用的道具啊。” “哦哦。” 韩野似懂非懂的点头。 “原来是道具么,好厉害好厉害。” 等这两位的相声告一段落,楚子航继续。 “校长让我告诉你,卡塞尔的大门已为你等候多时。” 韩野吹了口气,不以为意。 却在听到下一句话后变了脸色。 “且,你的老师也希望你能去卡塞尔进修。” 史努比师兄看看楚子航,又看看韩野,两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在楚子航转达完昂热校长的话后,局面便是如此,维持了得有十分钟。 他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不管说什么感觉都很奇怪。 史努比师兄抬头,百无聊赖的看了会乌云,想着家里那口子的晚餐准备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跟她说的少放辣少放辣听进去了没,待会师弟好不容易回去一趟给辣出个好歹来,施耐德老师大概会连夜坐飞机赶来然后用他的那辆氧气小车清理门户吧。 男人露出傻傻的笑容。 真希望时间快点过去啊,他们转身就回了家,桌上是套着保鲜膜的菜肴,小斌那小子肯定又得偷吃,哈哈只要他给老爹我留一点,帮这小子瞒着他老妈也不是不行嘛。 “这样啊。” 韩野的脸隐藏在阴影中,天太黑,无光,且满是乌云。 “老师他,让我去卡塞尔么?” “不知道。” 史努比师兄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楚子航,他这师弟也真是的,忽悠人是这么忽悠的么,虽然他没拿到此次任务的完整内容,但就目前这情况,大概是昂热校长看中了这位叫韩野的姑娘。 哦应该是男孩。 反正就是看中了韩野,好像还和韩野的老师是朋友,想把这混血种给拐回卡塞尔。 这种时候就应该随便瞎编嘛,总之先把人忽悠回去卡塞尔再说,假如换成他来执行这任务,肯定先来一句“没错,你老师就在卡塞尔,识相的赶紧跟我回去”。 很明显的,提到“老师”两个字韩野整个人都变了,只要抓住这一点,带韩野进入卡塞尔这种事还不是轻轻松松。 “校长说,有关你老师的消息,等你去了卡塞尔,他期待与你共进下午茶。” 韩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没有说答应或者不答应,反倒是向楚子航投来惊奇的目光。 “你们跟传闻中的不一样诶。” “传闻怎么了?” 史努比师兄好奇的问。 “这个嘛。” 韩野摸着光洁的下吧,露出加菲猫想到坏点子那样的恶劣笑容。 “卡塞尔嘛,密党最锋利的剑什么的,里面出来的不是疯子就是杀胚,能用枪和剑解决的问题就绝对不会用嘴。” 他这么说着,目光落在了背在楚子航身后的网球袋上。 史努比师兄一边听一边点头。 “有道理,有道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看了看盯着自己的韩野和楚子航,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 “有……有什么问题么?” 该如何形容这家伙此刻的笑呢。 只能说和他这身衣服上的史努比异常的神似。 几乎叫人怀疑这身行头其实于他而言压根就是超人内裤外穿的战衣一类的玩意吧。 “确认一下。” 楚子航对韩野说。 “你的血统评级是A级,姓名韩野,俄罗斯人,今年九月份入学。” “另外,校长给你安排了北大预科班的学习进行过度,这几天就会有人接你去首都。” 韩野小学生那样竖起手。 “我没钱!” 他理直气壮的说。 楚子航停了停。 “有专人与你对接,卡塞尔也有奖学金,A级的额度……” 听着种种福利条款,韩野由衷的感慨。 “真不错啊,那地方。” 他又好奇的问楚子航。 “话说啊,这么多条款你居然都能背下来,是有相关的言灵么?” “言灵?” 楚子航说。 “我只是A级。” 韩野啧啧出声。 “卡塞尔就是卡塞尔啊,名不虚传,在你们那A几都能用只是来形容了么。” 楚子航没有接话。 他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这一届的新生中有一个S级。 与他相比,自己的确也只是一个A级而已了。 “事情说完了吧。” 韩野打了个哈欠。 “说完了,我得眯一会。” “昨晚没睡好,困死了。” 史努比师兄惊疑不定的盯着韩野身下的报纸。 “你就睡这!” “怎么,不行?” 韩野哼了声,双臂抱胸。 “你咬我啊。” “哦哦。” 史努比师兄有些尴尬。 可等等他尴尬什么这是男的啊。 “还有一个问题。” 楚子航面不改色继续开口。 “哦,什么。” “你认识千面么?” 史努比师兄眼一眯,全神贯注的去看韩野的脸。 很可惜,这人脸上没有丝毫破绽。 是我这些年懈怠了么? 男人心想。 要么,就是这人的演技天衣无缝。 这起码,得是精英特工级别了吧。 他想起了刚才楚子航提到的韩野国籍。 汉人外貌,汉人姓名。 国籍却是俄罗斯。 这家伙…… “千……” 韩野迷糊的挠挠头。 “千什么?” “知道了。” 楚子航点头。 “再见。” 转身,迈步。 “诶,这就要走了么!” 男人手忙脚乱的跟上来。 “师弟,慢点,等等我。” 身后,桥洞下,韩野翻了个身,准备睡个回笼觉。 正在此时。 他听到,两个脚步声,停了。 然后是那个危险的男孩的声音。 “哦,找到了?” 韩野睁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片清明。 “嗯,就在刚刚。” 苏茜汇报。 “我们锁定了那位目击者的身份。” “在追溯他近七天内的行动轨迹后。” “最终我们发现,于三天前,目标去了一座烂尾楼,至今未出。” “烂尾楼。” 楚子航低垂眼帘。 “地址发我。” “收到。” 史努比师兄一脸好奇,跃跃欲试。 “师弟,怎么了,有线索了么?”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 很难得,话出口前,他停了停。 目光在男人的笑脸和他的大剑两者间来回打转。 “那什么千面藏了这么久!” “这下总算被我们抓到尾巴了吧!” 男人兴奋的说。 “师弟你说过的啊,我们一起行动,一起战斗。” “看着好了,师兄我给你露一手!” 男人风骚的挑眉。 “这些全都是精英专员的宝贵经验,师兄我可不轻易外传!” “师弟你可得学好咯!” 楚子航垂着眼。 “好。” 他说。 “一起战斗。” 漆黑的房间。 窗帘紧紧拉着。 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 门响了。 女孩缩在墙角,指间香烟的火光明灭,偶尔映亮她憔悴的脸。 门还在响。 也不知是三分钟。 还是十分钟。 女孩吓了床。 光脚踩在水泥地上。 “谁啊。” 开门前,她这样喊了句。 “是我。” 男人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 女孩认出了来人。 他们又说了两句。 女孩很不耐烦。 但再男人说了些话后。 她还是开了门。 金属的门牌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模糊了面容。 扭曲了身体。 女孩的语气从最开始的不耐烦。 到惊讶。 然后将信将疑。 最后她说。 “好,去看看。” 于是,门关了。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金属的门牌上,他们的身影扭曲变形。 成了怪物。 那一抹扎眼的紫色。 也终于愈行愈远。 130 虚惊一场 (为舵主大神德加更) 食堂啊,好久梅来了。 路明非想。 他排着队,偶尔前面的女生想让出位子,路明非便笑着婉拒。 “好长啊。” 他踮起脚尖望了一眼。 本来仕兰中学的校长是想请他去教师食堂吃饭的,路明非给拒绝了。 掏出手机,黑色的屏幕映出少年的脸。 “真麻烦。” 路明非嘟囔。 智能机电量就是跑的快,他记得昨晚明明充满电了啊,这才刚中午怎么就没了。 还有诺玛也真是的,自己跑去忙项目,留下路明非没人提醒,出门连充电器也忘了带。 如今好了,怎么说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先进设备,现在却跟块板砖没有两样。 路明非有心想找人借个充电器应应急,忽然想到智能机可拆不下电池,万能充也派不上用场,只能作罢。 “果然,手机太高端,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路明非想。 打了饭菜,路明非挑了个空桌。 刚吃两口,对面就坐下个女孩。 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大概是某种花,但他分辨不出来。 路明非抬头,见一个好看的姑娘,眉宇间有淡淡的傲气,目光锋锐,让人下意识不敢与之对视。 生长环境很优渥吧。 路明非想。 还不懂得收敛啊。 “路明非,你好。” 女孩勾起一个略有些嘲讽意味的笑。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晓樯。” “你大概已经忘了吧。” 苏晓樯去看路明非的脸。 没有看到少年的尴尬或者心虚。 反倒是结识了新朋友那样的神情。 这让小天女产生了少许的挫败感。 她听说了早上柳淼淼吃瘪的八卦。 兴致勃勃跑去找路明非,不曾想碰了一鼻子的灰回来,听说有人见她从女厕所里出来眼圈都红了。 苏晓樯对此没有过多的想法。 柳淼淼哭或者不哭与她何关。 她只是对路明非产生了好奇。 近些日子有关这少年的传闻甚嚣尘上。 她也不是没听过。 只是苏晓樯怎么都没法将传说中的少年,与曾经那个暗恋陈雯雯的衰仔联系到一起。 传闻中的那家伙根本就阳光亲和版楚子航嘛! 毕竟路明非国旗下讲话那天她请了假,没见着。 至于请假的原因,失恋嘛,女孩子总得需要点时间走出来的。 可等苏晓樯回到学校,愕然发现,她这几天好像不是请了假,而是换了个世界线。 路明非?路学长?超帅的? 什么,就那衰仔! 不理解归不理解,但有些女生暗地里笑话陈雯雯这件事,苏晓樯还是乐见其成。 可笑话陈雯雯的原因,依然是路明非。 苏晓樯就更好奇了。 真不知道这衰仔做了什么,给全校女生施展了催眠术么? 好奇持续了半个多月。 直到领准考证的这天,她见到了路明非本人。 苏晓樯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那个好似笑容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少年,像是从希腊神话中走出的神明之子一样的少年,站在那里却有如山岳般令人下意识想去依靠的少年。 真的……是路明非么? 该不会被外星人洗脑了吧? 这是第一个跳入苏晓樯脑海的念头。 这阵子有关外星人的幻想风靡一时,为了走出失恋的痛苦她也看了不少,里面就有外星人捕捉人类进行洗脑的桥段,似乎还能给这些人灌输很厉害的能力,回归社会之后又能打又聪明,谈恋爱也很厉害的样子。 苏晓樯摇摇头,否决了这般可笑的想法。 只是,可不能跟现实搞混了。 她有个小天女的外号,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家里有钱,同学们私底下猜测都说苏晓樯父母名下有好几座矿正在开采,收益惊人。 每次听到这些流言蜚语苏晓樯都不屑一顾,就几座么,呵。 苏晓樯早早就接触了些家族相关的产业,为以后接手做好准备。 正因如此,别看她是个女孩子,但思维相当的理性,分得清幻想和现实。 “哦哦,你好,苏同学。” 路明非打了声招呼。 苏晓樯皱皱眉。 “你真不认识我?” 路明非就奇怪的看她。 “我们……” 他本来想说我们应该认识么? 但想到早上那个找自己签名然后转头就跑的女孩子。 路明非就改了口。 “你也是……同班同学?” 苏晓樯抿抿嘴,路明非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同班同学还需要问么? 她小天女至于这么没存在感么? 算了,她决定暂且把这些事放一边。 “嗯,同班的。” 她说。 “我来是跟你说一声,晚上聚会,放学了别走,校门口集合,有车子一起去。” 苏晓樯的语气像是通知,下命令,而非与人商量。 这就是她了,骄傲的小天女。 “哦哦。” 路明非下意识的应了两声。 苏晓樯微微翘起嘴角。 却听路明非接着说。 “我不一定去啊。” 她就陈下脸。 “凭什么!” 她咄咄逼人。 路明非喝了口食堂打的免费的咸菜汤,眉开眼笑。 他像是这才听到苏晓樯的质问。 “哦,你问凭什么啊?” 他去看苏晓樯。 小天女竟在下一秒移开了目光。 紧接着她心中又涌现起巨大的屈辱和不解。 我可是小天女啊,为什么要害怕和一个衰仔对视? 但她心里其实明白的。 桌对面的那个少年啊。 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耷拉着脑袋的衰仔了。 那目光中的力量,比她所见过的所有大人物,都更加强大。 “我有约了啊。” 路明非解释。 “虽然那人不一定来吧。” “但再得到确定的消息前,我可不能随便就答应别人。” “有约了?” 苏晓樯脱口而出。 “是女生么?” “嗯。” 路明非点头。 她就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的吃饭。 但真要说来,或许,沉默也只是苏晓樯单方面的感受。 路明非并不在意对面坐的人是谁。 平时和女孩子接触或许还会有些害羞。 但吃饭就是吃饭。 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吃饭这件事,就是打仗,争分夺秒,不可马虎。 你要是连吃饭这件事都三心二意,就别想活着从战场上下来了。 “好了。” 路明非放下筷子,用自带的餐巾纸擦了擦嘴。 苏晓樯低垂眼眸,抽回手,暗暗把纸巾放回了兜。 “我先走了,那个,苏同学。” 好险,差点没想起这姑娘的名字。 路明非心想。 他在九州倒是经常给人讲动漫和,至于仕兰中学的女孩子们,成天不是练功站桩,就是打打杀杀,谁还有那个心思回忆她们啊。 《仙木奇缘》 别说二十年了,有些人中学一毕业,暑假还没过去呢同班五十来人得有一半都叫不出名字,这些都很正常的。 毕竟,人类啊,就是这样一种擅长遗忘的动物。 “嗯。” 苏晓樯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只能点头。 她本来是抱着自己是路明非的同学,或者朋友这样的心态来的。 但真正接触了才发现。 路明非啊,真的不是曾经的路明非了。 他似乎已经走出去了很远很远。 而自己还站在原地。 大概,路明非已经变成了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吧。 可她还是那个小天女。 忽然有些落寞。 苏晓樯想。 “啪嗒!” 一声脆响。 她抬头。 就见路明非呆呆的站在对面,他痛苦的捂住心脏,地上是衰落的餐盘。 “路明非!” 小天女下意识跳上了餐桌,冲去对面,扶住了少年的手臂。 周围的学生们也都聚拢过来,紧张的盯着路明非。 少年痛苦皱眉的模样,可真是让人心疼。 “没事。” 路明非说。 “还没事!” 小天女语气急促。 “是心脏不舒服么?” “去校医室看看吧!” “心脏可不是小事!” “你……” 路明非挣开了手臂。 明明他动作并不大。 但苏晓樯偏就是无可阻挡。 “没事。” 他重复。 小天女退后一步。 她看到了此刻路明非的眼神。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苏晓樯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动物世界里非洲大草原上的狮子,或者老虎。 但哪怕是百兽之王,放在此刻的路明非面前,也只能沦为乖巧的大猫吧。 弯腰,捡起餐盘,前行。 聚集的学生们自动分开一条路来。 路明非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的眼神是如此平静。 平静到令人恐惧。 直至此刻,学生们猛然醒悟。 路明非,哪里是什么阳光亲和版的楚子航啊。 就算万年冷面的楚子航跟路明非比起来。 也能说得上一句和蔼可亲了。 这个少年啊。 根本就是个魔王吧。 “老师。” 教师食堂里,路明非对校长说。 “送我去个地方。” “哦,是明非啊。” 校长的肥脸堆起亲切的笑。 “坐,坐坐,吃点么,你要去哪里,我们……” “老师。” 路明非盯着他。 “送我去个地方。” 校长心头一寒。 此刻他居然有种教育局领导当面的紧张感。 “好,好好。” 校长用手一抹嘴。 “我开车,现在就走。” 学生们见到路明非坐着校长的车,出了学校。 他们面面相觑。 各种神奇的流言开始传播。 他们猜测着路明非的真实身份。 能令得仕兰中学的校长亲自开车,来头肯定不小。 路明非的传说以惊人的速度增加着。 苏晓樯站在走廊,望着校长的车消失于远方。 她想起少年那平静的眼神。 发生了什么呢? 她想。 路明非坐在副驾驶。 他的手放在了左胸膛。 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就在刚才,武者直觉,心血来潮。 但是。 路明非无法判断是谁出了危险。 与老唐的那次不同。 当时他刚从九州回来,论的上熟识的也没几个。 加上青铜面具完好,哪怕本身修为低微,有阎罗辅助,武者直觉自有神异。 但此刻不同。 一来他的朋友多了些,武道班的学生,豆豆,老唐,小魔鬼路鸣泽,以及网管女孩。 全都符合心血来潮的标准。 二来,镇压诺顿后精神重创仍未痊愈。 且,青铜面具也受了损伤。 两者相加便是令得他只能感应到心血来潮,却无法准确锁定究竟何人出了危险。 想一想,路明非,想一想。 他对自己说。 首先,老唐。 他有一定的可能,据小魔鬼所说,那个女忍者正保护着老唐向安全点转移。 既然说了是保护,那么一定就有相应的敌人。 更何况,忍者的手段路明非又不是不知道,如此而已,是比普通人强点,但和其他的混血种或者龙类比呢? 其次,跳入路明非脑海里的第二个人选,就是小魔鬼。 上一次见面还是他给圆圆开门那会,小魔鬼说要去和撒旦打架,不知道结果如何。 路明非望向车窗外乌云密布的天。 他轻轻唤了声。 “路鸣泽。” “什么?” 校长紧张的说。 他额上满是豆大的油汗。 路明非看了他一眼。 “快点。” “是是是!” 校长踩油门,继续踩,不停踩。 他舔着嘴唇。 该死,副驾驶那个真的还是个学生么? 不。 真的还是个人么? 车厢内的气氛,几乎令他窒息。 小魔鬼没来。 路明非想。 那个撒旦,到底是…… 他想着。 车子以疯狗般的架势在路上狂奔。 当然,除了老唐和小魔鬼,能引起路明非心血来潮的,还有可能是其他人。 这一次,不知怎的。 一条紫色的腕带跳入路明非的脑海。 是你么? 他想。 可惜,此时他的精神无法支撑精确的锁定。 终于,车子在老井巷停下。 路明非下了车。 他跑进了楼。 下棋的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奇怪的说了句。 “刚才那是……谁?” 跑的好快,竟没一个能看得清。 路明非开门,回到房间。 给智能机插上电。 他静静的盯着屏幕。 大约三分钟后,开机。 路明非忽然愣住了。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找谁。 路鸣泽么,没办法联系,从来都是他找的自己。 老唐,找不到小魔鬼就找不到他。 想来想去,路明非决定先给少年宫打个电话。 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 他的心血来潮也只是一来即退,说明某人只是有危险,但还没有到致命的程度。 时间很宽裕。 就在给王老师打去电话的当口。 路明非看到了。 有条未读短信。 不是服务商和垃圾短信,一串陌生号码。 他点开来看。 “姐姐有事,晚上就不来了,你自己吃。” 路明非一皱眉。 他果断的给这串号码打回去。 嘟嘟嘟的等待接听。 种种念头在他脑中闪回。 路明非握紧了拳。 终于,接通了。 “谁啊。”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语气。 路明非大大的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 “有毛病。” 女孩不客气的回了句。 “你就是不想着老娘好是吧!” “嘿嘿,怎么会呢。” “你也是,电话也打不通,短信收到了吧,就这样,姐姐还有事要忙,不跟你说了。” “诶,等等!” 路明非连忙叫停。 “忙什么啊?” “你小子管这么宽!” 女孩哼了声,还是说。 “去帮人看个工作,前阵子给他介绍的,不知道做的什么样,要是没好好上班看老娘不收拾他。” “这样啊。” 路明非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有毛病。” 女孩挂了电话。 PS:加更卡-1 目前加更卡:22 第一卷要结束了。 也许就这几天。 131 千面的安全屋 “这幢楼,你们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好像是哪部电影里看过的来着。” “功夫吧,就周星驰请火云邪神出山的那个精神病院。” “你这么一说。” 韩野呆呆的望着笼罩在浓重乌云之下的烂尾楼。 “还真挺像的。” 浓厚的乌云层层叠叠,如同天神探下了他的漏斗,腐朽的烂尾楼矗立在一片荒地中,一条条突兀的钢筋像极了科学怪人那钻出太阳穴的螺丝钉。 史努比师兄合上嘴,拉了他一把。 “别看啦扑街仔,老大都走啦,当心死全家啊!” “哦哦。” 两个人一路小跑,跟在了楚子航身后。 他们朝着烂尾楼行去。 “话说,你为什么会一起来啊。” 师兄斜眼去看韩野。 “提前了解你们卡塞尔的校园风格嘛,怎么,不同意,不同意你咬我啊!” 韩野叫嚣着。 师兄没搭理,他看向楚子航。 “师弟,你看他。” 楚子航没有回头。 “校长同意了。” 史努比师兄愣了下。 韩野兴高采烈的朝他比鬼脸,高马尾也欢快的左摇右摆。 “你这手套。” 师兄一脸嫌弃。 “多少天没洗了,脏不脏啊。” “你懂什么!” 韩野趾高气扬。 “你给一千万,这手套我都不卖。” “啧,一千万,吹吧你就。” 楚子航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带着俩小妖怪巡山的头目。 这要给韩野两个一人一锣鼓,走两步喊一句“大王叫我来巡山咯”,可真是应景。 没有人能猜到一个面瘫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正如没有人能猜到对面走来那五大三粗的猛男大哥耳机里放的是花泽香菜的恋爱循环一样。 烂尾楼外围了一圈铁丝网。 阴沉沉的天,冷风呼啸,三人站在哐啷哐啷乱响的铁丝门前,楚子航站姿挺立一如将上战场的百战老兵,他身后这俩就是摇旗呐喊的喽啰。 “真冷啊。” 韩喽啰打着寒颤。 “是啊是啊。” 史喽啰裹紧了睡衣。 楚子航沉默的回头,扫了两人一眼。 “放心,大胆往前走吧!” 史努比师兄竖起大拇指,露出的笑容阳光到黑人牙膏的市场总监见了就会跪下来抱住他大腿求代言的程度。 “有我给你断后呢!” 韩野骄傲的拍打他那一马平川的胸膛。 “嗯。” 楚子航回过头。 耳机另一边,哪怕不用摄像头,只是听声音,苏茜都能想象出现场画面。 她痛苦的捂住额头。 苏茜觉得,她大概能理解楚子航为什么非得坚持独自行动的理由了。 假如需要将后背托付给这样的家伙,总觉得最后会变成连盒四斤重的快递包荣归故里呢。 她摇摇头,瞬间收拾了心情,摒除无关情绪,开始为楚子航三人介绍起了烂尾楼。 是的,三人,因为考虑到行动因素,就给韩野和师兄也配给了耳机。 烂尾楼所在是这座城最先开发的地段。 前些年,准确点说,大约是实到十五年前,也就是千禧年前后。 在那位总设计师的指导下,整个国家开始大跨步的向前迈进,除了沿海那个神奇的圈外,各个城市也上马了一系列的建设计划。 用日新月异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当然,滚滚而来的大时代总会留下这样那样的伤疤,烂尾楼就是其中之一。 时间过于漫长,确切的资料已无法可考,自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分析,原本的开发商似乎要将这片建立成经济中心,有大型的商城以及一系列配套的设施。 一旦落成,其繁华程度不下于丽晶酒店,将是这座城又一张对外展示的名片。 可惜天不遂人愿,开发商在商城建设到一半时资金链断裂,而后跑路,施工队找不到人,未结的款项也不了了之。 听说这事当年还闹的挺大,有一两个农民工讨薪不成死在了这里,但也只是传说,真假不知。 也有一个说法,所谓的开发商资金链断裂都是唬人的借口,真实原因是……这地不干净。 苏茜介绍到此处时,韩野和史努比师兄正瞪大了眼跟在楚大侠身后亦步亦趋,周遭环境阴风阵阵荒草凄凄,这么形容吧,这片就属于什么都不用改直接在门口设个岗亭就能收鬼屋门票的风水宝地,僵尸幽灵吸血鬼来了都说好。 “不……不干净!” 韩野如猫咪般神经质的瞪大眼,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紧张的望去。 “哈哈哈,真……真是不错的笑话。” 史努比师兄笑的像是整容失败的偶像明星那样僵硬。 “不是玩笑。” 苏茜的语气理性到可以直接应聘外交部发言人。 “我们有确切资料,烂尾楼一带,的确死过人。” 而后,在韩野两人反应过来前,苏茜又给加了一剂猛药。 “粗略估算死亡人数,大约在三十人以上。” “啊!” 韩野一声惊叫。 “啊!” 史努比师兄紧跟其后。 苏茜紧张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什么情况!” 楚子航扫了眼。 “有只猫。” 苏茜:…… 耳机里是长久的寂静。 比死亡更沉重的寂静。 那就是尴尬。 韩野和师兄两人盯着蹲坐在草丛中的黑猫。 “什么嘛,原来是猫啊。” 韩野松了口气。 “是啊是啊,吓死人了。” 史努比师兄也是一脸的劫后余生。 楚子航停下脚步。 他与黑猫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对视。 然后又看了看烂尾楼。 楚子航点点头,继续走。 韩野用胳膊捅了捅男人。 “喂喂喂,我说啊。” “我没看错的话,你这师弟,刚才是在和猫交流吧。” 史努比师兄也神秘兮兮的竖起手掌,挡在嘴前。 “这可是我们执行部的精英啊,好好学着点。” “哦哦。” 韩野满脸都是钦佩。 “居然能和宠物说话,真是方便的能力,原来在卡塞尔还能学到这种东西么,真厉害啊。” “那是那是,我师弟嘛,你以为呢。” 楚子航停步。 韩野两人立刻分开,一人望着乌云,一人盯着蚂蚁,各自沉思。 “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戴着耳机。” 楚子航说。 两个家伙石化了。 他们听到苏茜幸灾乐祸的笑声。 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韩野和史努比师兄垂头丧气得往前走。 在他们身后,黑猫庄重的蹲坐原地,姿势一如埃及金字塔前的狮身人面像,它那双琥珀色的双眸跟随三个人类走远,最终消失于烂尾楼中。 黑猫便一动不动。 仿佛化身为了一尊青铜的雕像。 直到某一刻,远处响起小女孩的呼唤。 黑猫摇了摇耳朵,轻盈的跃起,流线的肌肉舒展紧缩,尾巴掠过空气,只一个眨眼便消失于了草丛,待再出现时已在了铁丝网外。 齐刘海的小女孩交集的左顾右盼。 黑猫优雅行来,也不像寻常猫咪那样发出软萌的叫声,而是走到女孩身前,静静等待。 “小黑!” 女孩惊喜的叫它。 “又偷偷跑到这边玩,一点都不乖。” 女孩蹲下来,与黑猫的双眼平视。 她好不容易才装出的凶凶脸,见到黑猫之后,终于还是雨过天晴。 女孩灿烂的笑了。 “我们快点回家啦。” 她用着和人商量的语气。 “你偷偷跑到这边,要是让妈妈知道了,肯定又要骂人啦!” 黑猫晃了晃尾巴,转身。 女孩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眼烂尾楼。 想起了有关这里的传说,女孩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她闪电般转回脑袋,跟着小黑往家走。 半路上碰到出门的妈妈。 “站住!” 终年女人拉长了铁青的脸。 “这只猫,又去那里了!” “没有,没有!” 女孩拨浪鼓似的摇头。 “小黑很乖的,就在这里玩,绝对不会去烂尾……” “停!” 终年女人声色俱厉,瞪大了眼,张大了嘴,那张脸的表情活脱脱像是壁画上的厉鬼。 女孩吓住了。 “不能说!” “那地方……” “不能说!” 她一下一下,用手指点着女孩额头。 “会死人的!” “你弟弟!” 终年女人的声音说不出是怨毒,还是恐惧。 却透露着彻骨的诡异。 “就是不听话,去了那里!” 女人压低了声音。 “再也没出来!” 女孩死死捂住嘴,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流。 黑猫蹲坐于矮墙上,居高临下的俯视母女俩。 某一刻,那双琥珀色的双眸,望向了烂尾楼的方向。 “真的只是好奇嘛。” 韩野不好意思的给楚子航解释。 “话说,你真的能跟猫交流么?” “类似动物伙伴一样的言灵什么的。” 楚子航想了想。 “周期表里没有记录。” “什么?” “动物伙伴的言灵。” “哦哦。” 韩野摆摆手。 “举例子啦,我只是举个例子啦,动物伙伴什么的是游戏里的设定,言灵周期表里没有也很正常。” 楚子航点了点头。 “诶,说起来。” 韩野问他。 “那只黑猫是怎么回事?” 楚子航往烂尾楼里走去。 “它在害怕。” “什么?” 韩野不解的挠头。 史努比师兄倒是若有所悟。 “你是说,黑猫在害怕这幢楼。” “嗯。” 楚子航看了他一眼。 男人就还了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我以为你知道。” 楚子航对韩野说。 “这个世界一切的诡异和都市传说。” “背后都是混血种与龙。” “这应该是常识。” 韩野就摸着后脑勺傻傻的笑。 楚子航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言语。 “动物的直觉很灵敏,它们往往能发现人类忽略的细节。” “古人也总结了利用动物的异常行为预测危险来临的知识。” “刚才的黑猫,在害怕这幢楼。” 楚子航扫了一眼大厅,目光在斑驳的地砖上停了停,好似是发现了什么,选定了方向前行。 “哦哦,原来如此。” 韩野一脸“你真厉害啊”的点头。 史努比师兄摸着下吧扎手的胡茬。 “就是说,我们来对地方了。” 苏茜继续她先前未完的介绍。 “消失于烂尾楼的人里,有四个是当年施工队的工人,其余的主要是附近的住户和流浪者。” “不对啊。” 韩野不解。 “这么多人出事,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混血种的社会遵循古老的亚伯拉罕血统契,自千年前就一直谨慎的隐藏自己,尽管世界各国对我们的存在抱有一定的猜测,但迄今为止,并未有人真正的证实混血种和龙类的存在。” “听上去我们就像是那种喜欢穿着紧身衣在黑夜出没的怪人。” 韩野嘀咕。 没有人搭理他。 苏茜说着。 “当地政府有记录异常事件的档案,类似烂尾楼,就被他们归类为异常事件进行封存。” “这么说来。” 史努比师兄吞了口唾沫。 “这里起码埋葬了三十来人咯。” “那不就是鬼屋了么!” 韩野惊呼。 两人全神贯注的观察周围,不放过任何一点的动静,生怕从哪个角落就跳出个腐烂的玩意来吓人一跳。 “对了,那个,楚大侠啊。” 韩野说。 “你这是往哪走?” “看地面。” “嗯?” 韩野低头,左看右看,眼中满是不解。 “地面,怎么了么?” 史努比师兄奇怪的哼了声。 “这是?” 他沉吟片刻,又来回扫视,好似是在对比。 “没错。” “怎……怎么了么?” 韩野瞪大了眼好奇的问。 “你看这。” 男人指着一块地砖。 “还有这。” 他指了另一块的地砖。 韩野就猫那样的圆睁了双眼。 “嗯……” 他挠挠头。 “有……有什么问题么?” “笨啊!” 史努比师兄便解释。 “仔细看,灰尘,就没发现这两片地的灰尘不对劲么?” 不一会,韩野恍然大悟的惊呼。 “真的诶。” 比较史努比师兄指出的两个地方,只要仔细些,不难看出两者灰尘上的区别。 “看起来。” 师兄沉吟。 “最近这片有人来过。” “就是你们前面说的那个流浪者么?” “不止。” 师兄补充。 “你仔细看,这些痕迹,只是一个人的话不可能这么乱。” “嗯。” 说话的是楚子航。 正分析着地面灰尘的两人抬起头。 就听到楚子航说。 “千面。” 两人神色一肃。 来之前,他们已看过了目标的资料。 手上有四条卡塞尔精英专员的性命。 要应付这个A级危险混血种,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你们看。” 师兄在地上捏了把尘土,嗅了嗅。 他看向楚子航和韩野。 “新的,不超过两小时。” “能确定他还有没有在里面么?” 韩野小声的问。 史努比师兄遗憾的摇摇头。 “痕迹学方向我了解有限。” “对了。” 他问楚子航。 “听说这几届有个学妹侧写很厉害,能不能请她帮个忙,远程协助一下。” “苏茜。” 楚子航说。 “收到,稍等。” 很快,也就三分钟左右。 “抱歉,没能联系上。” 苏茜无奈。 “诺诺一个人跑去亚马逊雨淋里找食人族玩了,好像是为了写暑假活动报告,失联了得有七天,听说凯撒正准备拿着他那把沙鹰冲进去捞人。” 韩野听的一愣一愣的。 “我感觉你们的暑假活动是不是哪里不大对劲。” 史努比师兄也目瞪口呆。 “请把们字去掉谢谢。” 楚子航看了眼他们。 “做好准备。” 三人在电梯前站定。 “痕迹到此为止,前面就没了。” 史努比师兄说。 “是这个么?” 他和楚子航研究起了电梯。 韩野显然是累坏了,垮着一张脸往后踉踉跄跄,一个后仰靠在了墙上。 “没反应啊。” 史努比师兄一下一下按着按钮。 显示屏没亮,电梯也没动静。 “或者有什么暗门?” “机关?” 他奇怪的自言自语。 “可说不通啊,千面只是个混血种,怎么可能刚到这里就建起了个带机关暗门的安全屋。” 摇摇头,没有多想。 “只能用笨办法了。” 他把耳朵贴在墙上,一寸一寸敲着墙面,倾听反馈的动静。 “如果有那个侧写的学妹在就好咯。” 他叹了口气。 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师兄奇怪的去看楚子航。 “诶,师弟,你怎么待着不动啊?。” 话音刚落,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 同时还伴随着某人的大呼小叫。 “”啊啊啊! 韩野手舞足蹈的竭力保持平衡。 在他身后,原本老旧泛黄的墙面竟是缓缓的向两边分开。 楚子航抓住韩野胡乱扑腾的手,拉他站稳。 “好险好险!” 韩野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膛。 “差点摔下去。” 他发现史努比师兄凑过来,一脸惊奇的上下打量自己。 韩野就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怎……怎么了么?” 师兄啧啧两声。 “你小子,行啊。” “这暗门一下子就给你找到了。” “嘿嘿,嘿嘿。” 韩野笑了两声。 “运气,运气,都是运气。” “我哪看得出什么暗门啊,就偷个懒,随便往墙上一靠,谁知道这墙他自己就开了。” “这也行!” 师兄撇撇嘴。 “我说啊,回头出去了帮我买注彩票怎么样?” “执行任务呢,出去再说。” “嗨,瞧你这怕的,放宽心放宽心,有师兄我在呢,那什么千面还不是一剑解决的事!” 两人勾肩搭背,眉来眼去。 楚子航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韩野。 他又将目光投向暗门。 可见一条阶梯陡峭向下,不知通往何处。 “进入通道,做好准备。” “是!” 韩野两人答。 “会长,需要支援么?” 苏茜问。 楚子航思索片刻。 “待命。” “收到。” 132 死侍 为舵主:刻录悖论加更 “真是方便呢。” 韩野晃着钢笔形状的手电筒,如是感慨。 “这小玩意的功能可真丰富,你刚才说还能写字对吧?” “当然!” 史努比师兄骄傲的介绍。 “别看她这么小,除了钢笔和手电筒,还有其他的功能呢。” “哦哦。” 韩野好奇的点头。 “是什么,手枪么,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种钢笔形状的手枪超级厉害,是特工专用的装备。” “嘛,你说手枪其实也差不多。” 师兄挠着头。 “看那里,对,就那里,笔帽下面,嗯,有个按钮对不对?” “哦哦。” 韩野的手放在按钮上,跃跃欲试。 “是什么,按下去就会变形么,你们卡塞尔很不赖嘛,这样的装备都能做出来,厉害厉害。” “变形?” 史努比师兄摆摆手。 “没那回事,就是会爆炸啦,爆炸。” “哦哦,原来是爆……爆爆炸!” 受到惊吓的韩野好一阵手忙脚乱,差点没给真的按实了。 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手电筒,哦不炸弹,他就听史努比睡衣的男人介绍这玩意威力也就一般般,顶多炸死个人,连座山都开不了,实在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韩野目瞪口呆,心中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忽然觉得,这什么卡塞尔,好像和外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啊。 听说能进去的都是混血种里的精英,一个两个的都是未来屠龙战场上的栋梁之才。 韩野觉得他们可能对这所谓的精英有些误解,他甚至怀疑卡塞尔学生的毕业设计就是跑去中东和大胡子们火拼,看战绩决定毕业分数。 “安啦安啦。” 史努比师兄觉得自己这位准学弟胆子可真够小的,不就是装备部出厂的手电筒么,会爆炸还用大惊小怪,他就想不通了,常识有什么好奇怪的,学弟的路还有很长要走啊。 “说起来,我们走了多久了。” “五分钟。” 说话的是楚子航。 “都这么久了啊!” 史努比师兄感慨着。 “这条路可真够长的。” “那个,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么?” 韩野抓了抓脸。 “又不是荒郊野外,这可是城市诶,居然还有这么深的地道,怎么想都说不通吧。”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史努比师兄沉吟起来。 楚子航停下,韩野两人一左一右,差点没撞到会长大人的背上。 “好险好险!” “摔下去可就完蛋了!” “对啊,师弟,你……” “等等,这个是。” 韩野和师兄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们的目光落在楚子航手电筒照亮的地道侧壁上。 白色的光圈中,一行黯淡的红字依稀可见。 “劳动最光荣。” 韩野一字一顿的念。 他疑惑的眨眨眼。 “这个是……” “看,前面还有。” 史努比师兄转过手电筒,锁定了前方侧壁上的一行红字。 “人民万岁” 他睁大眼,喃喃。 “我想,我知道这条地道是怎么回事了。” 三人继续顺着阶梯向下。 史努比师兄说了他的猜测。 上个世纪末期,这个世界就跟疯了一样。 没有经历过的人,单单凭借文字和视频的资料,根本无法想象那个时代的恐怖。 哪怕是那两个最强大国家的元首,每次醒来看到窗外是好端端的太阳,而不是科学家预言的和通天,他们都得满怀虔诚地向上帝祈祷,感恩彼此的不杀之恩。 可以这么说。 当时的人类就站在了万丈悬崖的边缘,且一只脚已然悬空,随时可能摔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每个国家都在制造原子弹。 哪怕手头的库存足以毁灭全体人类一百次。 也无法阻止他们继续制造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行为。 也正是在那样疯狂的年月,世界上两个最为强大的国家,纷纷上马了一系列突破人类想象力极限的工程。 冲出大气层。 人类在太空行走。 又登陆月亮。 还有深海,以及地心。 那个红色巨人曾试图哇穿地心,何等疯狂的企划,却被他们以恐怖的执行力和钢铁般的意志,坚定的贯彻在那终年寒冷的土地之上。 那段时间也正是科幻文学蓬勃发展的日子,人们对地心有着种种猜测。 比如地壳下是一个巨大的空腔,里面生活着由恐龙组成的文明。 也有一种说法是地心世界是外星人的观察站,他们在此观察整个人类文明的进程。 与此类似的是月亮,也有人曾猜测天上那颗卫星干脆就是外星人的飞行器之类的造物。 无错 各种各样的学说百花齐放,人类的想象力从未如此璀璨夺目,有人对挖穿地心的行动充满期待,也有人忧心忡忡,但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并未等来地心世界的消息,而是行动的终止。 在挖了12262米后,红色巨人叫停了这个庞大的工程。 原因众说纷纭,甚至有人提出了超自然的假说。 但无可更改的事实就是。 12262米,这是人类距离地心最近的地方。 至于当时的东方古国,尽管没有老大哥那般疯狂的工程,但笼罩在和通天威胁下的人们,采取了和老大哥几乎相同的举措。 也即,往下挖。 师兄照着侧壁上一行红字。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奇怪的嘟囔一句。 “跑错片场了吧老兄。” 他摇摇头,给韩野和楚子航说。 “我看啊,这条地道,就是那个年代的遗产之一。” 敲了敲侧壁,反馈回来的厚实感令他挑眉。 “应该是相当高等级的防空洞了,质量就是好。” “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他往下看。 “前面,这条路的尽头,应该有个大厅,或者类似的房间。” “假如和通天真的到来,这里,就是这座城最后的堡垒了。”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韩野似懂非懂的点头。 “对了,这种重要的地方,为什么会成为千面的安全屋?” “那我就不知道咯。” 史努比师兄耸耸肩。 “不过啊,当年很多重要的防空洞都是绝对的机密项目,或许就连当地政府也不知道这个烂尾楼下面有这么一条路也不一定。” “这么说来。” 师兄皱起眉。 “那什么千面,越来越让人好奇了。” 楚子航在墙角放下一颗纽扣大小的金属块。 这是和耳机配套的信号放大器,毕竟是要进入地下,沿路安置放大器以便于保持与苏茜的联系是应有之义,防止三人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若非如此,只靠着可怜兮兮的耳机,他们在地下走了这么远,早已没法和苏茜联系上了。 这是…… 楚子航捡起了什么。 “一张……纸?” 史努比师兄好奇的看来。 “师弟你在地上捡的么,上面写的什么?” “诶,这种地方居然也会有纸!” 韩野凑过来。 “看起来不像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所以,这会是千面的东西么!” 韩野和师兄面面相觑。 两双目光齐刷刷落到了纸条上。 纸条呈扁扁的一团,夹杂着泥土,依稀还有些纹路。 “这好像是……” 史努比师兄不确定的说。 “鞋印。” 是谁的纸条呢? 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上面的鞋印又是谁的?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涌现而出。 楚子航展开纸条。 韩野和师兄都是一脸的迫不及待。 终于,他们看到了。 在那纸条上。 是一串数字。 韩野眨眨眼。 “我怎么觉得……” “这个……好像手机号码啊。” 史努比师兄点点头。 “没错,这就是手机号码。” “所以,千面扔了张写着手机号的纸条在这里?” 韩野不解的说。 “他有什么目的?” “不一定。” 楚子航说。 “诶?” 韩野投来疑惑的目光。 却看到楚子航转身,往来时的方向打着手电筒,左右扫视,好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刚才的资料你忘了么?” 师兄提醒韩野。 “想一想,我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韩野恍然。 “你是说,那个消失在烂尾楼的流浪者。” “孺子可教也。” 玩笑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看到楚子航蹲下来,凑近了某个台阶。 “发现了什么吗?” 他们也凑过去看。 在手电筒的光芒下,能看到,土黄色的台阶上有一大滩暗褐色的痕迹。 这痕迹的颜色与泥土过于接近,乍看上去,很容易令人忽略。 史努比师兄沾了点泥土,放到鼻前轻嗅。 他面色一变。 “是血。” 韩野也沉下了脸。 他们凝重的打量这一大滩的痕迹。 抬起手电筒,往上。 “那边,还有。” “那也是。” 直至此刻,他们方才今个的发现。 这条阶梯,竟洒满了人类的血。 他们想起了苏茜所说资料中那三十余个消失于烂尾楼里的人。 或许,他们现在知道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再次启程往下行去,这一回无人说话,就连韩野都绷紧了脸,像是随时准备应付黑暗中扑出的怪物。 “那张压扁的纸条不停浮现于韩野和师兄的脑海。 他们想象着几天前那个流浪者的经历。 纸条是在慌不择路的逃跑中遗落的吧。 还不经意的踩上了一脚。 上面的手机号是谁的呢? 能被这个流浪者带在身上,想来应该是于他而言很重要的人了。 至于那位流浪者的结局。 大概,和那消失于此的三十多人一样吧。 “你们有没有觉得。” 韩野忽然说。 “这条路,好像通往地狱啊。” 师兄啪的给了韩野后脑勺一下。 “说什么呢,还地狱,秽气,砍完千面我还得回家给小斌补习功课呢,赶紧给我呸呸呸。” “哦哦。” 韩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便心虚的连连点头,一叠声的呸呸呸了起来。 地狱么。 楚子航想。 那个男人挥着刀冲向奥丁的背影,再次浮现于眼前。 地狱就地狱吧。 继续走了没多久。 果然,正如师兄猜测的那般。 宽敞的类似大厅的空间,呈现于眼前。 他们踩在了地上。 韩野轻咦一声。 “这是……金属?” “还有墙壁。” 史努比师兄感觉着手上冰冷的触感。 “墙壁也是某种金属材料。” “可惜,太黑了。” 韩野放低了声音。 这空间很大,他们说话甚至都有回音。 但正如韩野所说,太黑了。 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只有三束手电筒的光无力的照亮些许空间,也只是杯水车薪。 “接下来怎么办?” 韩野问。 “找千面么?” “要不你喊一句试试。” 史努比师兄开着玩笑。 倒不是他真神经大条。 只是他们此刻身处的环境过于压抑。 不说点什么,恐怕真的会发疯。 “苏茜。” “我在。” “嗯。” 耳机里传出的声音略显模糊,但到底是于沟通无碍,不得不说装备部的人才们尽管有这样那样的怪癖,比如喜欢装炸弹以及改造成炸弹,但出自他们之手的设备质量还真是没的说。 楚子航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首先是要寻找到千面。 但太过黑暗的空间总让人心生不安。 楚子航品味着心头的悸动。 他与黑暗对视。 好似那其中,有影影重重的某种生物,等待着自己。 某种令他熟悉的,肮脏的,恐怖的生物。 利爪,在摩擦。 楚子航思考着,捕捉那一丝直觉。 他听到师兄和韩野的对话。 “能开个灯就好了。” “别乱来啊我跟你说。” “没关系嘛,让我看看,墙壁上有没有开关什么的……” “都说了别乱来了,你以为这是哪里,你家么!” 楚子航骤然拔出村雨。 灯,亮了。 “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啊!” 师兄埋怨着韩野。 他用手挡在眼前,在适应了长时间的黑暗后,毫无准备的强光,令他下意识的闭上双眼。 “搞清楚,我们可是在行动啊,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那个……” 师兄感觉到韩野拉了拉自己的衣摆。 他就不耐烦的说了句。 “轻点,这可是老婆送我的生日礼物,扯坏了你赔得起么!” 韩野的喉结动了动。 “我觉得,你这生日礼物,大概是保不住了。” “开玩笑!” 师兄不屑一顾。 “就这么跟你说吧,这可是老婆送的第一剑礼物,我就算这条命不要了,这衣服也……” 师兄无声的张张嘴。 已说不出了话。 他终于明白。 刚才,韩野真的没有开灯。 至于亮起的光都是些什么……、 当然是黄金瞳啦死扑街! 一双,两双,三双…… 几乎数也数不清的黄金瞳,如繁星般亮起。 在他们的前面,左边,右边。 虎视眈眈。 少说……也有五十头以上了。 是的,头。 这个量词十分准确,一点没错。 “发生什么了!” 苏茜问。 “死侍。” 楚子航握住了村雨。 他望着那一个个扭曲丑陋且体表布满鳞片的生物。 人类向龙类堕落的产物。 被绝对的暴虐和破坏欲望锁支配的悲哀存在。 存在的意义就是侍奉龙类,并且杀戮,不停的杀戮。 这便是,死侍。 “我明白了。” 史努比师兄说。 “那个人,A级专员,他最后说的。” “他不是人……” 师兄吞了口唾沫。 “因为,是死侍啊。” 133 决死的苏茜和史努比师兄 难怪在之前的按键中发现了奇怪的爪痕。 他们还猜测这是千面向着死侍堕落的征兆,部分身体器官已经死侍化,比如体表长出鳞片以及双手异化为了利爪。 其实根本不是。 也难怪执行部以此为前提寻找千面始终无果。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杀死四名执行部专员的,就是死侍。 一些疑惑得以解决。 但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为什么会是死侍? 分析前面的按键不难看出,千面有着缜密的思维能力,就凭死侍那腐烂得果冻似的大脑,根本没有可能连续杀人还能逍遥法外。 所以,难道千面还能操控死侍么? 不是说死侍只会臣服于龙类么? 另外,这些死侍又是从何而来? 无数的念头出现在楚子航的脑海。 如工作日华尔街股票交易所上那疯狂刷屏的数字。 但楚子航并没有证券分析师那样充足的时间一一将之处理。 因为,死侍来了。 御神刀村雨在黑暗中划出一线烈阳般的灼芒。 镜面般的刀身映出一双双的黄金瞳。 楚子航双手握持,跨步突进,迎面撞上一头扑来的死侍,村雨的刀锋与死侍那畸形的利爪碰撞,迸溅出焊枪烧灼钢铁般的火星。 那火星从两者交接处落下,纷纷扬扬飘飘荡荡,像是一条光的瀑布。 楚子航与死侍对视。 这是只可能出现于噩梦中的脸。 黑色的骨头伸出体外,如百年老榕树的根须盘结扭曲,在漫长的进化历程中人类所得到的光滑皮肤和姣好面容,其一切所谓为美的标志也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硫磺浇脸所致的丑恶脸庞。 就连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塑造的钟楼怪人,与楚子航此刻面对的死侍相比,估计也能称得上一句憨态可掬了。 他们来了。 楚子航想。 男孩仿佛又听到了暴雨砸下的轰隆巨响。 死侍,死侍。 楚子航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但那双灼灼燃烧的黄金瞳已出卖了男孩此刻心情。 楚子航踏步上前,狂潮般的力量从脚底向上传递,熊健的大腿和升降机般的腹部肌肉充分接收了这狂潮,又将之酝酿,增压,最终传输向楚子航的双臂。 他斜斩。 一条畸形的手臂洒着血高高抛起。 死侍吃痛,发出奸细的长啸。 楚子航换了口气。 转身,抬刀。 黑色的执行部制式风衣猎猎作响。 他架住了死侍的攻击。 但这还没完。 更多,更多。 更多的死侍如潮水般涌来。 楚子航扫了眼。 他看到,在这些扑来的怪物外围,还有一些死侍亮着黄金瞳,远远的眺望三人。 他们就像是非洲草原上的狮群,楚子航三人就是被围猎的羚羊。 地位稍低的狮子是马前卒,冲锋陷阵,消耗猎物的体力。 而强大的狮子则会冷静观望,他们在暗暗的磨砺爪牙,等待猎物露出疲态,哪怕只是一丝一毫,老辣的狮子也能精准的抓住时机,将利爪送入猎物的心脏,然后渴饮胜利的血。 不要以为死侍的脑子腐烂了他们就很好对付。 他们只是不像人类。 可别忘了,为什么会有死侍这种生物。 杀戮欲望。 他们是匍匐于龙类杀戮欲望下的生物。 或许对于人类所遵循的规则,理智,思考。 他们一窍不通。 但再杀戮一道。 在如何戏耍猎物,从杀戮中汲取快感,满足的法门。 死侍再是清楚不过。 并且,所有的死侍,都是血统跨过临界血线,也即龙血浓度超过五成的混血种。 在场三人,包括楚子航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混血种里的精英。 但有哪个血统超过四城的么? 或许只有楚子航。 也或许他也没到。 这么说吧,寻常的混血种,哪怕碰上一头死侍,单挑,结局也并不乐观。 更何况,他们这,足有五十头以上的死侍。 “坚持住!” 苏茜在耳机另一边喊。 “支援很快抵达!” “学妹啊。” 史努比师兄抡起大剑,拍飞了一头扑向楚子航侧面的死侍。 “快点吧,你学长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真支持不住啊。” 说着,他换上双手,高举大剑,又重重披下。 那死侍竟被这男人一剑削去大半的身体。 恶臭扑鼻的内脏撒了一地。 师兄一个用力,拔出卡在死侍胯骨的大剑。 他啧了声。 “这骨头,可真他娘的硬!” “喂喂喂,太夸张了吧!” 韩野一边狼狈的闪躲,一边冲史努比师兄喊。 “你不是说那是道具么!” “谁家道具还能一刀一个死侍的啊!” 史努比师兄抡圆了大剑,帮韩野拍飞了一头死侍。 “大惊小怪。” 他喘了口气。 “谁说道具就不能砍死侍啦!” “星爷电影看过没啦。” “没头的枪还能戳死人呢!” 韩野竖起大拇指。 “厉害厉害!” 可惜太黑。 三人都点亮了黄金瞳,这才勉强能在黑暗中看见些许轮廓。 史努比师兄和楚子航,两人一前一后,将韩野保护在内,一波又一波的打退来袭的死侍。 也是因为过于黑暗,所以无人看见,师兄体表泛起青铜的色泽,纹理粗糙,质地坚硬。 言灵:青铜御座。 一旦开启此言灵,混血种便能获得庞大的力量,体表也会变成青铜的颜色,但时间一长,肌肉和骨骼便会因为狂暴的言灵而断裂,是一种能力和代价同样惊人的言灵。 史努比师兄脸上是坚硬的神情,那把夸张的大剑在他手中却如同孩童拿着树枝,只不过孩童挥舞树枝最多打落路边的草叶,他却不同,大剑自身的重量裹挟青铜御座的增幅,无论横拍还是披斩,都能发挥出开碑裂石般的威能。 说到底,在遇到那个女人前,他也是执行部的精英专员,施耐德教授的得意门生。 “真惊人啊。” 韩野说着。 “那是,都跟你说了,我很强的好吧。” 史努比师兄洋洋得意。 他喉咙一动,咽下上涌的血。 但体表青铜纹理渗出的血丝却是无暇擦去。 青铜御座的代价已经开始显现。 说到底,言灵终究是龙类的权柄。 作为混血种的他们,尽管染指了言灵,却并未获得龙类至强的身躯。 正如凡人试图接近太阳。 只可能招来死亡,不做他想。 除非。 凡人也变成太阳。 韩野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光看着啊。” “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低下头,垂眸,一张比寻常女生更好看的脸,显出了诸多复杂的情绪来。 有憎恨,有痛苦,有忐忑,有坦然。 他摘掉了手套。 天啊!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 没有了指甲! 取而代之的是钢铁般的利爪。 至于皮肤,其上覆盖青色的鳞。 最诡异的是,自指间到手腕,尽是这般丑陋的模样。 就好像…… 就好像…… 就好像死侍一样! 而到了腕部,又陡然变回了正常的白皙细腻的肌肤,如婴儿,像女孩。 韩野哀伤的看着双手。 他屈伸手指。 青鳞和利爪泛出寒芒,如同哥特电影剪刀手爱德华里的主角,一个人在阁楼孤独的月光中坐到天明。 ‘’你过来干嘛! 史努比师兄注意到韩野冲来。 他焦急的叫了声。 “回来,不要命啦!” 但还是晚了。 韩野好似没听到般,迎面和一个死侍撞了满怀。 师兄瞳孔一缩,但下一秒,想象中韩野倒飞而出的画面并未上演。 惨叫的,是死侍。 黑暗中。 死侍那能和村雨碰撞,发出火星的鳞片。 在接触到韩野的双手,或者说双爪后。 竟如同皮革遇了硫酸般,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发出兹啦兹啦的声音,融化了。 史努比师兄愣了下。 “你这是……” “深血啦深血,很普通的言灵,别说你不知道。” 韩野笑嘻嘻的说。 “深血?” 师兄嘀咕。 “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深血。” 疑惑放一边,他挥舞着大剑,主要就是横拍,将一个个突袭的死侍拍飞。 楚子航则负责收割,如手术刀般精准结束死侍的生命。 如今加入了一个韩野,他能起到类似楚子航的作用,两个刺客,局势一下子打了开来。 但三人身上的压力,不减反增。 “那个,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韩野说。 “如果你指的是死侍越杀越多这件事的话。” 师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萧索。 “没错。” 韩野额头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往常难得一见的死侍,在这里,居然就跟蚂蚁一样,怎么杀都杀不完。 “这哪里是什么五十多头。” 韩野叹气。 “我看,都快有一百头了吧。” 一百…… 苏茜戴着耳机,食指烦躁的敲击方向盘。 “好了,一路顺风。” 车窗外一身交警制服的男人拿着纸笔,对她点了点头。 苏茜嗯了声,一踩油门,大货车呼啸而去。 交警看了眼大货车的后备箱,啧啧两声。 “怎么了?” 同伴好奇的问。 “那女孩真奇怪。” 交警摸着下吧。 “我还第一次见到,一个这么好看的人当货车司机的。” “你这就不对了吧。” 同伴取笑他。 “人姑娘靠本是挣钱,碍你啥事啦。” “谁规定好看的人都得去当模特明星,人都有选择职业的权利对不对。” “行行行!” 交警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你厉害,你有道理,我错了还不行么!” 同伴就得意洋洋的哼起歌来。 “对了,那女孩运的什么,这载重可不轻啊。” “嗯?” 交警奇怪的说。 “我看了,一车厢都是钢筋。” “钢筋?” 同伴也惊了。 “运钢筋用那么好的车!” “嘿!还真头一回见!” 在连续的挂断后,苏茜终于还是接了施耐德教授的通话申请。 “回来!” 一接通施耐德就在咆哮。 “听到没!” “苏茜!” “我命令你回来!” 女孩稳定的操控方向盘,面容冷静。 只是她踩死了油门的狂野动作暴露了此刻的心情。 “很抱歉,教授。” 苏茜说。 “会长需要支援。” “该死!” 施耐德一拳头砸在了桌上。 漏掉的气管和氧气瓶,发出呼哧呼哧的动静。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呵斥。 “我很清楚。” 沉默片刻。 “告诉我。” 施耐德语气冰冷生硬。 “你带了多少剑。” 苏茜没有隐瞒。 她如实汇报。 “一个车厢。” “教授。” “我终于知道,一辆货车能装多少钢筋了。” 苏茜轻轻的笑。 通话另一头的施耐德却怎么也笑不出。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 他真想冲去中国,用他那氧气小车帮这位狮心会副会长清醒清醒。 钢筋? 呵。 这哪里是什么钢筋! 正确的称呼,应该如施耐德先前所说的那般。 剑。 或许在正常人手中,真的只是普通的钢筋。 但苏茜,可不是正常人。以她的言灵,操控磁力,再普通的钢筋,落在这个女孩的手里,都能表现出堪比蜀山剑仙一般的威能。 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 当然,苏茜的领域可没有千里那么庞大。 但经她手磁化的钢筋,的确能表现出类似飞剑的威能真实不假。 楚子航是杀胚中的杀胚,是一台绝对的暴力机器,这几乎已是卡塞尔学生的共识。 也有个别阶级足够的师生了解楚子航的言灵,那种高危且强大的威能,更加坐实了其杀胚的名声。 但,鲜少人知,那个跟随在楚子航身后,站在男孩的影子里默不作声的秘书小姐,其本质乃是一个比起楚子航更恐怖的杀戮机器。 这么形容吧。 如果说楚子航是一把无物不斩的剑。 苏茜就是东风导弹。 她的言灵,太过恐怖。 尤其是在这个禁止热武器的国家。 苏茜的价值更是指数型提升。 无需卡塞尔费尽心思运来枪支弹药。 苏茜一人足以。。 而她所需要的,只是随处可见的钢筋。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 施耐德没有他的学生要去大杀四方的豪情。 他的语气更像是目睹一个义无反顾冲向悬崖的傻子。 “上一次的言灵报告里,你所能操控的飞剑上限是,八。” “嗯。” 苏茜给出肯定的回答。 “很高兴我们的预备斩首者还记得她的能力上限。” 施耐德语气低沉。 说是预备斩首者,其实并没有错,这是在卡塞尔中也只有不到五人才了解的机密,苏茜不同于楚子航,后者是阳光下的英雄,而苏茜,她是密党真正的利刃。 “那么,我们亲爱的预备斩首者小姐想必也应该还记得,一旦你御使的剑超过上限,会有什么后果。” “我会死。” 苏茜说。 像是陈述早晨吃了牛奶配吐司那般平静。 “我以为你忘了。” 施耐德说。 “你那一车厢的剑,在杀死死侍的同时,也会葬送你自己的生命。” “所以,回来吧。” “相信楚子航。” “他能做到的,就像前面的几次任务一样,九死一生,遍体鳞伤,死神都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抽烟了,那孩子也能一刀披开死神,活下来。” “教授。” 苏茜说。 “死侍有一百头。” 之后是更长久的沉默。 没有人能比执行部的人更了解死侍。 他们清楚这种混血种堕落的生物究竟多么恐怖。 在纯血龙类难觅踪迹几乎已成传说的如今。 每年给执行部的专员们带来最大威胁的,正是死侍。 论智慧,论血统,论科技。 散兵游勇的危险混血种又怎能与执行部的精英们相提并论。 但死侍不同。 每一头死侍,都是血统越过临界血线的混血种。 甚至。 其中就有他们执行部曾经的精英。 哪怕堕落的他们已丧失了使用言灵的权能。 但那接近龙类的强悍躯体,足以令A级以下的专员们绝望。 更何况,正如苏茜所说。 楚子航他们面对的死侍。 有一百头。 这已经不是绝望不绝望的事情了。 这就是绝望本身。 “那你再想想,苏茜。” 施耐德还没有放弃。 “就算你赶到了。” 他说。 “来得及么?” 他是执行部部长,是所有混血种精英的长官,也是将军。 心慈手软的人不可能当好一个将军。 哪怕是对于自己最看好的弟子。 以及曾经最看好的弟子。 假如这两人已宣告无救。 至少,他要保下另一个满脑子想着赴死的预备斩首者。 执行部无法再次同时失去英雄和斩首者了。 这样的灾难有过一次已经足够。 “来得及的,教授。” 苏茜说。 “要么我救出会长。” “要么让死侍给他陪葬。” 她温柔的笑了。 “无论哪个,都来得及。” 施耐德不说话了。 他无力的瘫坐在了椅子里。 “见鬼。” 他低低的说。 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这叹息里还有格陵兰海冰冷的风。 “我早就应该看出来的。” “你和楚子航。” 这个男人又是叹气。 “我就不应该把你们分到一组行动。” “看来,除了下水作业外,以后执行部的所有任务,都要禁止情侣一队了。” “不是的,教授。” 苏茜轻轻的说。 “我们没有在一起。” “呵。” 女孩大概是听出了男人笑声中的嘲讽。 她便微笑着说。 “我喜欢他。” “与他无关。” “这样啊。” 施耐德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深夜电台的情感节目主持人。 “表白失败了么,那孩子没接受?” “不,我没表白。” 施耐德来了兴趣。 “哦,没表白。” 他语重心长。 “可如果没表白的话。” “你这,大概连殉情也算不上了。” “没想到执行部部长也会说这种话。” 苏茜调侃。 她距离烂尾楼越来越近了。 生命也开始了倒计时。 “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施耐德笑说。 “六七年前,我也是热爱着红酒与玫瑰的男人啊。” “那时的教授一定很迷人。” 此时苏茜和施耐德的对话,听起来就像是陷入青春期爱情烦恼的小女孩和她那慈祥的外祖父聊天,外祖父说起自己年轻时的往事,两个人就轻松的笑起来。 可见鬼。 哪里是什么青春期的爱情烦恼。 这小女孩正带了一车厢的剑把油门踩到底赶去赴死。 是死啊。 “有机会的话,回来给你看看我以前的照片。” 施耐德用外祖父拿着糖果哄小孩的语气说。 “我敢说,一点儿也不必楚子航差。” “真的啊。” 苏茜像是那个见到糖果就惊喜的笑起来的小女孩。 很快的,她的笑又轻下来,变成淡淡的了。 “真可惜啊,我大概是没机会了。” “是啊。” 施耐德说。 “真可惜啊。” 他有点想喝酒了。 已经有六年,还是七年了,他滴酒未进。 好想醉一场。 “我的祖国有一些死后世界的习俗。” 苏茜说。 “教授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照片烧给我。” “死亡么?” 施耐德喃喃。 “死亡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会很冷吧。” “师弟啊,你问问!” 史努比师兄,哦现在大概已经不能这样称呼他了。 那身憨态可掬的白色狗狗睡衣,已被撕成了条状的乞丐装束,还浸透了死侍和自己的血,这边一个洞,那边一个洞,好不凄惨。 又打退了一波死侍潮。 师兄拄着大剑吐着舌头喘气。 他们三人被死侍群团团围困,战斗到此,无论师兄韩野还是楚子航,都已经精疲力竭。 死侍,还有三十多头。 若非这些怪物抱着戏耍猎物的架势,恐怕楚子航等人早已战死。 “那个我们学妹说的支援,还有多久到啊?” “苏茜。” 楚子航的声音也难掩虚弱。 “请再坚持一下,还要十分钟。” 师兄仰天长叹。 “十分钟啊!” 叹完,又想到什么,他赶紧去看韩野。 “那个,兄弟啊,你刚才那一招,还能不能再来几下!” 韩野翻了番眼皮。 他知道这个男人说的是什么。 那是他用上了武道劲力的一拳。 当时情况万分火急,三人的阵型摇摇欲坠,一头强大的死侍突然加入战局,师兄还没反应过来,差点就被抓出了心脏。 韩野着急之下,便用了劲力,以远超先前的速度赶至师兄身侧,一拳轰爆了那死侍的头颅。 可惜,他刚修出劲力不久,如何使用也没经验,一下子全部倾泻而出,强则强咦,体内却顿时空空荡荡,一两分钟才算缓了过来。 “还想再来?” 韩野摆摆手。 “干脆杀了我得了。” 说道这里他就叹气。 ‘’要是我那路兄弟在就好咯,他那么厉害,这些死侍肯定不够他杀的。 这么强啊。“” 师兄惊叹。 死侍又来了。 楚子航握住村雨。 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发丝滑落。 有的流到脖颈,又和猩红的血混在一起。 要用那个么? 他想。 以这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为代价换来的力量。 自从第一次在狮心会的记录是总结出了那个禁忌的技术后。 除了校长,就连他的导师施耐德教授,也不知道这双黄金瞳真正的形成原因。 施耐德只当是楚子航天赋异禀。 但他的天赋,也只是混血种的程度罢了。 想要向神明挥刀。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 “那个,师弟啊。” 师兄的声音响起。 “嗯?” 楚子航回头。 大剑迎面拍来。 楚子航的身体先于他的脑子给出了反应。 架起双臂格挡,团起身体,落地翻滚,卸去冲击的力量。 又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身边。 楚子航看了眼。 是韩野。 无法言喻的熟悉感将这个男孩淹没了。 那个暴雨的夜晚追到了他。 黑影,血,死亡。 楚子航竟有些慌忙的去看向了前方。 史努比师兄的身影。 和那个男人好像。 他比出大拇指,回头,露齿一笑。 这笑啊,真是超傻的! “师弟啊。” 男人说。 “回头,就跟我家那口子说,我欠了一屁股债跑路了吧。” “让她恨我就好啦,这样应该就能,很快忘记了吧。” 楚子航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时间的长河将这个男孩淹没了。 那个雨天和此时此刻重叠在了一起。 他看到男人双手握持大剑。 青铜御座的言灵使全身的皮肤寸寸龟裂。 男人却豪迈的笑了。 “来啊!” 他喊。 “杂种们!” 134 暴血!!! 楚子航的眸子有一瞬的失焦。 他的手上冒起了红色的火。 又在下一瞬熄灭。 楚子航并没有真的丧失理智。 他很清楚,在地下封闭的空间使用君焰这等燃烧类型的言灵,将有怎样的后果。 爆炸。 若是真的山穷水尽,也便罢了。 拉上所有的死侍一起赴死。 但此刻,要说山穷水尽,实在为时尚早。 师兄在拍飞楚子航和韩野时,并没有想很多。 如果想很多的话,他大概就会犹豫了吧。 家里那口子做了饭菜还等着他回去。 小斌那孩子丢三落四的真叫人不放心。 这也就是西门吹雪无情的原因。 一个剑客,一个战士,一旦有了牵挂,他的武器也就锈了。 但是,现在的他,不是丈夫,不是父亲。 他是,师兄啊。 这里有两个他的师弟。 男人嘛,就是一旦热血上头,就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笨蛋啊。 说到底。 他也只是从三个人都会死的结局,挣扎出了让楚子航和韩野活下去的一线生机。 好痛啊。 师兄想。 言灵青铜御座的开启时间早已远远超了极限。 已经不是有一千把刀在身上割的程度了。 那是百千只蚂蚁在全身的伤口上爬行,噬咬。 这就是以凡物之躯,染指权柄的代价。 师兄努力眨了眨眼。 视野中的世界依旧暗沉。 他的眼球已经充血,满是蚯蚓似的可怖血丝。 黄金瞳的光芒也变得诡异。 来了! 他想。 死侍们扑了过来。 这些怪物的速度可真是快啊。 他用着青铜御座的力量。 咬牙。 男人的脸狰狞的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来袭的死侍比恶鬼更为恐怖。 分明是噩梦中才有的光景。 却莫名的具备了某些神性。 就好像寺院上的壁画,或者日本神社里的浮世绘。 高僧怒目金刚,使雷霆手段,镇压恶鬼。 应该就是类似的画面了。 但这金刚将死。 便在他慷慨悲歌之时。 修罗来了。 所谓的修罗啊,那是为战而生,为战而死,为战而狂的家伙。 钢铁似的鳞刺破皮肤。 这些神秘的非人的器官如呼吸般开合。 于下一刻猛然扣紧。 如同响尾蛇扑咬田鼠般。 青鳞扣紧皮肤,扎进肉里。 “师兄。” 来袭的死侍被男孩一脚踢飞。 他那只长出青鳞的手,放在了男人肩上。 男人看到楚子航侧过脸。 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不安感攥紧了男人的心脏。 他看到楚子航那覆盖了青鳞的脖颈。 以及那些鳞有如活物般朝着男孩的脸部爬行。 楚子航还是那张淡淡的脸。 任凭冷血爬行动物才有的鳞刺穿皮肤,又是扣紧。 男孩的黄金瞳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像是要把这黑暗的地底都给刺穿。 一瞬间,悲哀的神色爬满了师兄的双眼。 他张了张嘴,说出的话竟嘶哑至此。 “你……死,死侍……” 楚子航摇头。 他随手抓住一头死侍的头颅。 捏爆。 “我还是我,师兄。” 见男人还是一脸“我师弟也要变成死侍了”的悲痛模样。 楚子航想了想。 他说。 “这是狮心会的秘传技术。” 男人一愣。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必杀技?” 楚子航流露出奇怪的眼神。 “哦哦,我都忘了,师弟你不打游戏的。” 男人挠挠头,血就滴滴答答顺着手肘往下流。 “总之,师兄去休息吧。这里,” 楚子航和男人擦肩而过。 他活动手指。 哦不,现在该用利爪称呼才是。 “交给我了。” 师兄一愣,呆呆的看着楚子航的背影。 暴雨声更急了。 楚子航听到了那个男人的怒吼。 但这一次,他没有逃。 去你的迈巴赫! 他抄起了男人留下的村雨。 手持村正的男人焦急回头,对他破口大骂。 “死孩子过来干嘛!” “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赶紧给我回去!” “开车!我教过你的!开车啊!” “那第三个声纹……” “我知道!” 楚子航也冲他吼。 无边的雨把他们淹没了。 他们像是顶着一座大海狂奔。 “听好了!” 楚子航对那个男人喊。 他的声音连雨幕也能击碎。 “我要!” “和你一起战死啊!” 男人呆呆的看着楚子航,看着他的儿子。 应该只是一瞬。 但好似过了万年。 他便大大的笑起来。 是那种超级傻看了就让人火大的笑。 可是好奇怪啊。 楚子航见了就想流下泪来。 “好样的,儿子!” 男人说。 “那就让咱俩!” 一者村正,一者村雨。 父与子咆哮着冲向了奥丁。 冲向了八足天马之上的神明。 “一起战死!” 楚子航动了。 那画面好比专业的保龄球手扔出了球。 死侍们便是那些纷纷倒地的保龄球。 师兄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楚子航没有使用言灵。 他的身躯就是最强的武器。 手肘长出骨刃。 刺穿了死侍的心脏。 男孩只是微微屈膝。 弹射出的身影便有如雷霆。 他将自己的身体视作攻城锤或者骑士枪之类的凶器。 偌大的地下空间回荡着怪物们临死的哀嚎。 一直在外圈游曳的强壮死侍发出惊怒的咆哮。 他们冲向了男孩。 男孩没有后退,没有闪避,甚至,加速。 两者疯狂的撞在一起。 这是远超了迈巴赫与布加迪对撞的气势。 鳞片和血肉四下飞溅。 从男孩体内流出的血,落在地上,竟发出兹啦烧灼的声响。 他的血已经开始向某种类似硫磺的高腐蚀性液体转化。 暴血! 楚子航没有说谎,他所使用的,的确是狮心会秘传的技术。 只是,这技术的秘传程度,本该被彻底埋葬,哪怕是狮心会的会长,也无法学习。 但他还是学了。 人为的主动的推动龙血浓度。 不惜代价。 哪怕逼近临界血线。 这是只有疯子才会染指的领域。 执行部部长曾暗暗猜测过他这位得意门生的秘密。 毕竟,楚子航这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是在他大二后的某一天忽然出现的。 于此之前,尽管楚子航拥有高危的言灵,血统也是优秀的A级,但勉强只能算是天才的范畴。 《基因大时代》 天才可成不了英雄。 卡塞尔从来不缺少天才,这所校园本就是精英的乐园。 他们需要的是领袖。 或者说。 疯子。 直到大二的某一天,楚子航不一样了。 他得到了一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与此同时,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言灵威力。 会长大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狂突猛进。 这是难以想象且违背常理的事。 要知道,混血种的上线其实就在那里。 从生来就已定死。 身体或者言灵,之后的所有训练,无非是掌握这股力量并将之纯熟的过程。 或许还能通过学习各种流派的战斗技巧,发挥出更强的破坏力。 但其本身的素质就在那里。 B级混血种再怎么训练,哪怕再实战中打败了A级。 这只可能是战斗技巧或战斗意识方面的胜利。 但是在基础的身体素质上,B级肯定是弱于A级的。 这是混血种社会的铁律。 不然,假如这个B级的素质超过了A级。 那为什么他不是A级呢? 但楚子航打破了这个铁律。 进入卡塞尔后,这个男孩只用了一个学期,就挖掘出了这具身体的全部潜能。 之后,便是长久的停滞。 令人发疯的停滞。 你付出先前两倍甚至三倍的努力。 收获的进步却微不可见。 换谁都得发疯。 更何况楚子航有他的目标。 他必须前进,不择手段的前进。 当这个男孩第十次在训练馆将自己锻炼到晕厥被送入校医室后。 卡塞尔的校长先生来看望了一次楚子航。 也是在那次之后。 楚子航把自己关进了狮心会的档案室。 学生们惊奇的发现,那个疯狂的大一新生不见了。 时间过去了很久。 直到半年之后。 某一天,楚子航忽然就变了。 他拥有了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并且,停步不前的力量,竟也开始了进步。 施耐德封存了楚子航所有的体检数据。 在他的猜测中,自己的学生可能是血统出现了问题。 也即,不稳定。 至于不稳定的血统代表了什么? 还记得么,死侍是怎么诞生的。 龙血浓度跨过临界血线的混血种,就是死侍。 而一旦混血种的血统出现了不稳定的症状。 也就意味着。 他们开始有了死侍化的风险。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具备死侍化风险的混血种,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另外,他们也即,危险混血种。 谁都不知道他会在何时引爆。 按照密党的铁血作风,一旦发现危险混血种,立刻就地处决。 当然,这是百年前的密党了,如今的卡塞尔要更为温和,最多就是将你诵到太平洋上某个不为人知的小岛,了此残生。 或许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情感。 也或许是别的某种考虑。 施耐德选择了隐瞒。 但是啊。 他所不知道的是。 楚子航并非危险混血种。 他是自己选择的堕落。 在堕落中攥取权柄。 暴血! 用混血种的身体作为容器,展开炼金反应,将体内的鲜血炼成更高浓度的龙血。 这是只有疯子才会做的事情。 楚子航就是这样的疯子。 他还记得狮心会的残卷中如何形容这一技术。 释放,狮子之心! “喂,我说啊,你师弟这是,” 韩野说。 “赛亚人变身么?” “差不多吧。” 师兄停了青铜御座,他已几乎成了个血人,一边龇牙咧嘴的看着楚子航大杀四方,一边恶狠狠的威胁着韩野。 “听好了,这次任务,你见到死侍后就吓晕过去了知道没,后面发生的一切你全都没看见,回头任务报告我来写,你负责签字就行。” “那个……” 师兄阴恻恻的压低声音。 “看看你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不想接下来的人生在小岛的监狱里度过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不是,不是。” 韩野慌张的摆手。 “我不是说这个啦。” “那个。” 他舔了舔嘴唇。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戴着耳机。” 师兄面色一变。 忽的就听到耳机另一边传来一声巨响。 “糟糕,出车祸了。” 苏茜说。 “记录设备也坏掉了,真不巧。” 韩野和师兄看着彼此,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微妙。 “喂,听得到吗!” “嗯嗯。” 师兄应声。 “你们还能应付么,我这边出了点事,一时半会可能赶不过来了。” “要说应付的话……” 师兄看着前方孤独站立的楚子航。 “应该说,战斗已经结束了。” 苏茜也沉默了许久。 大概是在消化这般冲击性的消息。 几分钟前还穷途末路。 怎么就这么一小会功夫,战斗结束了? “我知道了。” 苏茜说。 师兄和韩野对视一眼。 他们蹑手蹑脚的走上前。 那个男……不,已经不能用男孩来称呼这个生物了。 比起混血种或者人类。 这家伙,或许更像是地上的死侍。 “师……师弟!” 男人小心翼翼的叫他。 怪物男孩一动不动。 “师弟!” “楚兄弟!” “会长大人!” “子航!” 男孩缓缓抬头。 那双黄金瞳暴虐,冰冷,淡漠。 他的目光扫过韩野。 落在男人身上。 师兄喉咙动了动。 但他没有后退。 “师弟。” 他傻笑起来。 是那种看了就让人火大的笑。 “是我啊,师弟。” 寂静持续着。 忽然。 男孩说话了。 “卤大肠。” “什么?” 师兄眨了眨迷茫的大眼睛。 他求助似的看向韩野。 韩野就回了个无辜的眼神。 “或许,是某种暗号。” 韩野猜测。 “类似芝麻开门那样。” “所以我要回什么?” 师兄一脸茫然。 “卤大肠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回烤兔头啊?” “小心点。” 韩野严肃的提醒他。 “要是说错了,没准就会被杀死哦。” “这……这么危险么?” 师兄干巴巴的笑了笑。 他鼓足勇气,看向楚子航,准备给出正确的暗语。 “我想吃,” 怪物男孩说。 “卤大肠。” 轰的一声,他倒在了地上。 师兄愣住了。 他想起早上和这个男孩勾肩搭背走出茶楼的画面。 自己问他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啊。 这男孩就说了都可以。 那时候自己就说“都可以啊,可真是最难的要求了。” 而现在,这男孩说了。 卤大肠。 他想要吃,卤大肠。 两个人冲到楚子航身边。 狰狞的鳞和骨刺缓缓的缩回男孩体内。 露出他苍白清秀的脸。 韩野下意识的想去扶起楚子航。 手伸到了一半,又触电般的收了回来。 师兄看了看他的双爪。 “我记得,你的手套在那里,还没坏。” “哦哦,谢谢谢谢。” 135 你所不知的英雄 苏茜靠着车门,眺望远方天际。 她站在荒地里,货车停的歪歪扭扭。 “都到这里了,不过去么?” 施耐德问。 “教授你也看到了,车祸。” “呵。” “还不是你故意撞的。” 苏茜也扯了扯嘴角。 “不过去了。” 她说。 “上好的刀,不该有鞘。”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别扭么?” 苏茜说。 “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施耐德教授爽朗的笑了两声。 他的心情很好。 哪个学生都不用死。 没什么比这样的结局更让人开心的了。 “对了,教授,有件事我想……” “哦,你说什么?” 施耐德敲了敲耳机,困惑的说。 “我下午有何人通过电话么,好像没有吧。” 苏茜轻笑着说。 “谢谢教授。” “哈哈。” 施耐德笑着。 “你和楚子航。” “都是好孩子。” 楚子航三人原地休整了半小时,而后决定继续探索。 到现在他们几乎可以确定,千面并不在安全屋里。 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他还能藏得住才怪。 虽说最保险的做法是暂且离去,休养好身体后再行探索。 但时间不等人,万一千面回来一看安全屋满是死侍的尸体,二话不说转头就跑,他们想再找到这危险混血种可真是大海捞针。 事实上,当发现了千面的安全屋后,他们就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千面大概并非孤身一人。 他背后有着某个庞大的组织。 否则,无法解释这个安全屋的存在。 死侍也是。 一个普通的危险混血种,怎么可能豢养如此之多的死侍。 甚至,卡塞尔能否做到这一点也是尚未可知。 毕竟众所周知,死侍都是些被杀戮欲望所支配的生物,除了臣服龙类外,它们的脑子只剩下了战斗和厮杀。 豢养死侍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除非,你掌握了驯服怪物的技术。 可真的有么? 这样的技术。 通道两旁有一扇扇洞开的门。 大概死侍就是从这些房间里跑出来的。 三人一个个房间进去查看。 “这布局,” 韩野说。 “好像实验室啊。” 他这话没有错,房间很单调,单调的令人感到压抑。 苍白的墙壁地面和天花板,一排铁灰色的床突兀的陈列于中央,病床旁的地上散落着白布,大概原本是盖再死侍身上的。 他们想象着死侍再嗅到人类的气息后从床上坐起,盖再身上的白布滑落下来,露出恶鬼也似的面容。 真是恐怖片一样的画面。 “实验室?” 师兄奇怪的去看韩野。 “正常人不应该都会联想到停尸间么,你怎么会想到实验室?” “哈哈。” 韩野尴尬的笑起来。 “不是电影里都那么演的么,科学怪人用人类的尸体研究长生不老什么的,我好像在里面看到过,印象很深刻。” “哦哦。” 师兄恍然大悟。 “你是说弗兰肯斯坦吧,那片子我也看过,确实。” 他摸着下吧。 “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像的。” “说起来,假如这里真的是千面的安全屋的话。” 韩野不解的问。 “那他是怎么做到不被这些死侍攻击的呢?” “难道真的有人能操控死侍么?” “谁知道呢?” 师兄耸耸肩。 这个动作却扯到了伤口,让这个男人好一阵龇牙咧嘴。 “等等,那是!” 韩野惊呼。 “什么?” 师兄顺着韩野的目光看去。 他瞪大了眼。 那是至今为止唯一的仍然覆盖有白布的病床。 且看其隆起的轮廓。 下面的东西,还在。 “是死侍么?” 韩野问。 楚子航上前。 师兄却拉住了他,摇摇头。 “我来。” 他挑着眉。 “只是一头死侍而已,放心的交给我好啦。” “是啊是啊。” 韩野包裹在巨大棕色手套中的双手,搀扶住了楚子航。 从这男孩嘴唇的苍白程度,就不难看出他此刻的状态究竟有多差。 “谢谢。” 楚子航说。 韩野愣了下,摸着后脑勺傻傻的笑了。 师兄已走到了病床边。 他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然后用大剑挑起了白布。 韩野和楚子航也看了过来。 在三人凝重的目光下。 白布下的物体显露了其真容。 师兄困惑的眨眨眼。 “原来……不是死侍啊。” 病床上是一个清秀的男人。 看得出短碎发经过精心的打理,一丝不苟。 眉眼看起来像是个少年人,闭目自然,第一眼看过去,会给人一种这男孩大概是睡着了吧的错觉。 男人双手安详的叠放于小腹处,脸上有淡淡的妆容。 师兄轻咦一声,用手指在男人的脸颊上一点,再放到眼前细细观瞧。 “怎么了?” 韩野问。 师兄皱眉了好一会。 他把手指给好奇的韩野看。 “这个是……” “颜料。” 师兄说。 “油画用的颜料,因为我家那口子的关系,我对这些颜料有些了解。” 师兄皱着眉,一边搓掉指间的颜料,一边打量病床上男人的脸。 “奇怪,是千面么?” 他自言自语。 “用油画的颜料给尸体化妆。” “怎么想的?” “用颜料……” 韩野猫那样的瞪大眼睛。 “给尸体化妆!” 他低头去看男人安详的脸。 忽的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韩野哆嗦着搓了搓手臂。 他想象着千面坐在病床旁,在调色盘上准备好颜料,一笔一笔的给尸体上妆。 没准千面在做这件事时还会唱着歌。 比如莫扎特的舞曲什么的。 “真是个变态。” 韩野说。 楚子航对着尸体点了点头。 “打扰了。” 他说。 然后轻轻的打开尸体叠放的手。 在那双手下面,是一只玻璃瓶。 “这是……” 韩野凑近了些,困惑的说。 “蚯蚓?” 是的。 男人叠放的双手下,压着一只装有蚯蚓的玻璃瓶。 这些蚯蚓已经死了,僵硬的缠成一团,毫无生气。 “为什么会有蚯蚓啊?” 韩野问。 “也许……是千面做的。” 师兄猜测。 “分析千面之前的作案手法,他往往会怼受害者的尸体进行一定的加工,就好像,进行艺术创作那样。” “艺术!” 韩野咂舌。 “听起来就是个变态嘛!” “危险混血种。” 师兄摇头。 “你以为呢,什么叫危险混血种,这家伙,大概已经不把自己看成人类了吧。” “不过,奇怪了。” 他皱眉不展。 “千面从来都只是对女性下手。” “为什么这一次,会是个男人?” “这不符合他的作案规律啊。” “也许。” 韩野猜测。 “是千面死侍化更严重了呢?” “无法控制龙类的杀戮欲望了么?” 师兄沉吟。 “这么说也有道理。” “可是。” 他的目光落在尸体精心化妆的脸上。 从这妆容的精致程度,不难看出千面当时有多用心,大概是以创作艺术品的态度下的笔。 甚至,比之前绝大部分的案件,都更为精致。 “一个被杀戮欲望所控制的混血种,真的还能有如此的绘画水准么?” “而且,话说回来了。” “我们之所以认定千面是危险混血种,向着死侍堕落。” “一方面是因为千面频繁作案。” “另一方面则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爪痕。” “现在,在我们已经确定了死侍的现在。” 师兄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韩野和楚子航。 “假如那些痕迹就是死侍留下的。”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千面他,并没有堕落。”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杀人。” 话一出口,师兄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口误。 “这么说不太好。” “嗯……” “举个例子吧。” 他想了想。 “有了。” “你们知道汉尼拔么?” “好像是一步里的角色,杀人狂的心理医生。” “是了。” 师兄说。 “其实这本的汉尼拔,原型就是一个混血种。” “我怀疑,千面就是类似汉尼拔这样的人。” 楚子航重新合上男人叠放的手。 压着玻璃瓶。 为他盖好白布。 “我想起来了。” 韩野忽然说。 “那个流浪者!” “你们说的那个消失在这里的流浪者!” “会不会,就是他!” 楚子航给苏茜描述了男人的面部特征。 “没有错。” 苏茜给出肯定的回答。 “就是他。” “果然么。” 韩野有些落寞。 “还是没能赶上啊。” “你小子。” 师兄把手放在韩野的头上,揉搓他的发。 “真要难过,去了卡塞尔,就加入狮心会吧。” “然后进入执行部,用你的双手,去改写那些悲剧。” 韩野用力一点头。 “狮心会么。” 他喃喃。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用三十六位密码盘上锁的厚重铁门。 韩野屈起手指敲了敲,感受着铁门的反馈,不由咂舌。 “可真厚啊。” 就算他全盛时期,用上劲力,估计也打不穿。 “让让,让让。” 师兄把他赶到一边。 “看着点,这可是真正的技术活!” 骄傲的介绍完,他就给楚子航空出位子,和韩野一起一眨不眨地旁观起会长大人的操作。 韩野就看到楚子航掏出了一团橡皮泥,就幼儿园老师发给小孩用来捏大象长颈鹿的那种小玩具。 他本来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楚子航带着他们俩走远,然后也不知这人做了什么,在韩野还是一头雾水时,砰的一声闷响。 韩野目瞪口呆的盯着洞开的铁门。 “炸……炸了!” “嗯!” 师兄也在惊叹。 “这种类似封闭空间的环境也能安全引爆,精确开门,真不愧是装备部出品的万能钥匙啊。” “万能钥匙!” 韩野一脸见鬼的表情。 “你管那玩意叫万能钥匙!” 他想起那橡皮泥。 对不起! 他在心里向着幼儿园的老师和孩子们忏悔。 用这橡皮泥大概是捏不成长颈鹿的。 能爆炸的橡皮泥这谁顶得住啊。 “当然。” 师兄耐心的给他解释。 “装备部测试过的,只要份量足够,金库大门都能炸的开。” “所以了,你看,金库的大门都挡不住,这世界上还有什么门开不了。” “说它是万能钥匙,没错吧。” “门都坏了,当然打的开啦!” 韩野无力。 “我觉得你们也许对开门这件事有所误解,这万能钥匙,是真的打开啊。” “小题大做。” 师兄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 “习惯就好啦。” “我觉得我可能习惯不了。” 两人跟着楚子航进入了铁门。 入目是温暖的黄色灯光。 自屋顶垂下南瓜的灯。 如万圣节的装饰那样抠出了三角形的双眼和嘴。 “看上去像是什么温馨的儿童玩具。” 韩野喃喃。 “想一想,这是千面挂上去的,还温馨么?” 师兄说。 韩野就垮下脸来,满是恶寒的神情。 “一点也不。” “啪。” 韩野打开灯。 暖熏的黄色的光笼罩了整个房间。 韩野和师兄面色一变。 一个个人影矗立在房间之中。 有的一身繁复哥特长裙,阴沉的黑色,暗玫瑰的网状手袜,一双苍白的小手微提裙摆,膝盖轻点,似是行礼。 也有的头戴棒球帽,干练的运动服,一条腿战力,另一条高高抬起,显露出大腿到臀部紧绷而健康的曲线,这是做出棒球运动中投球的动作。 还有更多的其他的女孩。 绝大部分都是一身裙装,或者华丽,或者清新。 三人行走其间,犹如进入了上世纪英伦贵族的舞会。 转身四顾,女孩们笑靥如花,美好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这些都是……” 韩野呢喃。 “千面做的么?” 师兄在一个摆出芭蕾舞姿势的女孩脸上轻轻一点。 “是颜料。” 他说。 一一看过每个女孩的脸。 或羞涩或轻笑或天真或微嗔。 “全都是……画上去的!” 韩野眼一亮。 “看,还真的有留声机!” 他按下了开关。 师兄想要阻止还是迟了。 清脆如水流的钢琴曲。 让人想起月光下的少女。 “是致爱丽丝。” 韩也说。 “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这什么千面,还挺会享受的嘛,这么多人偶,还听着……” “我觉得。” 师兄扯了扯他。 韩野看到楚子航握住了村雨。 “怎么了?” 他嘀咕。 转过头。 只是一瞬的功夫,他愣住了。 满屋的女孩,原以为是人偶的女孩。 竟在跟随着致爱丽丝的旋律。 缓缓起舞。 “是炼金道具么?” 师兄说。 “等等,这边好像还有,下一首。” 韩野按下按钮。 “铛铛铛铛!” 震撼心灵的音符。 永恒的经典。 命运交响曲。 而在这首曲子响起的刹那。 好似神明攥住了命运。 女孩们纷纷跪下,双膝及地,深深低头。 “这是,祈祷么?” 师兄说。 “放命运交响曲就祈祷。” “这什么千面也真会玩。” “你说……是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见鬼了似的看向留声机旁。 那个抱着膝盖,蹲在角落,蜷缩起身体,瑟瑟发抖的男孩。 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所流露出的巨大的恐惧与无助。 “韩……韩兄弟。” 师兄张口结舌。 136 北冥有昆,化而为鹏 楚子航关掉留声机。 满屋子的女孩直挺挺的倒地。 蜷成一团的韩野颤抖幅度也轻了下来。 但师兄还是从这男孩的眼中读出了失神的意味。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灰蒙蒙的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雾。 师兄叫了他两声。 又拿着手指在韩野眼前摇晃。 男孩只是抱着膝盖蜷缩,毫无反应。 师兄给楚子航递了个凝重的眼神。 他摇摇头。 两人同时看了眼留声机,若有所思。 师兄似乎想到什么,睁大眼。 他迅速起身,按下倒地女孩的手臂,使手指微微下陷,体会其反馈的触感。 随即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 他拿起大剑,在本以为是炼金道具的女孩手臂上划拉出一道口子。 翻开的却非血肉,而是类似皮革的制品。 在皮革下,是钢铁般黑色的鳞。 师兄瞳孔一缩。 见状的楚子航默不作声,提起村雨,如上好的刀工师父处理食材般,稳定且精准的剖开覆盖在人偶体表的皮革。 于是,一句丑陋的死侍便这般暴露了出来。 “居然……” 师兄喃喃。 “是死侍。” 仿佛雷霆披过天际。 师兄失神的自言自语。 “控制死侍……” “控制死侍的技术……” 他回想起了不久前满屋的女孩起舞有如宴会的一幕。 而现在,他知道了。 这些起舞的,全都是死侍。 “等等。” 师兄神情凝重。 “这么说来,那么千面用来控制这些死侍的手段就是……” 他将目光投向留声机。 “音乐!” 这一点并不难猜。 只要将之前发生的种种画面联系起来,谁都能得出如此结论。 暂且把其中原理放到一边。 就目前所得到的情报分析。 千面可以通过播放《致爱丽丝》这样的曲子令死侍起舞。 那么,想必他也可以用类似的手段,命令死侍发起攻击。 忽然,一个疑惑出现在他的心头。 韩野呢? 假如说死侍对《命运交响曲》有所反应,还能解释成是千面动的手脚。 韩野又是怎么回事? 师兄晃晃头。 “我想,我们发现了不得的东西了。” 楚子航扫视一圈,其认真的程度像是要将这个房间内所有的细节全都拓印在脑海。 忽的,男孩的目光停在角落的画架上。 靠墙还摆着一摞的画框。 楚子航掀开画框上的布。 “这是,发生在俄罗斯的那起案子。” 师兄在一旁说。 那油画上的女孩,,正摆出了某种具备宗教喻义的姿势,作者用细腻的笔触将之画出,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扭曲且诡异的美感。 楚子航掀开一张张覆盖油画的布。 每一幅画。 就是一位临死的受害者。 “疯子。” 师兄咬牙。 最终,两人站在蒙着布的画架前。 他们注意到,从这个角度向侧面望,所有的人偶女孩都能尽收眼底。 不难想象这样的场景。 千面坐在画架前沉思创作,偶尔回头,微笑着欣赏披着女孩皮囊的死侍们伴随着致爱丽丝的旋律翩翩起舞。 “贝多芬会哭的吧。” 师兄叹息。 楚子航掀开画架上的布。 就算外行人也看得出,这幅画刚完成不久的事实。 甚至上面的颜料也未干透。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简单的教堂。 穹顶吊灯,天使与圣徒的彩绘玻璃,一排排深色的木椅肃穆陈列,最前方是牧师用以布道的台,就在那布道台后,墙壁之上,一个女孩摆出耶稣受难的姿势,双臂平伸,双腿并拢,脑袋歪向一边,殷红的血从手脚的伤口处流下,女孩的阴影在其身后勾勒出抽象的翅膀,并非是天使的羽翼,给人的印象更接近堕天使那蝙蝠的翅。 “下一个受害者。” 师兄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有之前四十余幅画在,不难看出千面有着给受害者作画的习惯。 或许是先作画,再作案。 这个疯子似乎将杀戮视作了某种艺术创作的过程。 人类的生命,或许在他眼中,不过只是油画颜料一类的物品。 楚子航深深地凝视油画。 “苏茜。” 他说。 “找一个教堂。” 他描述了油画中的场景。 “千面就在这里。” “收到。” 苏茜干脆利落的回答。 或许是考虑到油画创作有一定的夸张,只是以教堂为蓝本寻找容易出现差错,楚子航再次开口。 “还有一个女孩,找到她,这是千面下一个目标。” 他的目光落在油画中女孩的手腕。 千面在创作时着重表现了这个部位。 大概有某种特殊的含义吧。 楚子航给苏茜描述女孩的特征。 “她有一条,紫色的腕带。” 教堂,阴冷的黑暗。 女孩从深沉的昏迷中醒来。 她的脸色煞白,因失血引起的晕眩令她用力的摇晃脑袋。 “醒了么。” 她听到男人对自己说。 温和暖煦,像是清晨时分情人在你耳畔的呼唤。 “你……” 只是一个字而已,女孩无力的垂头,她已虚弱到了说不出完整话语的程度。 “请安静,安静。” 男人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微微笑着。 他低头调着颜料,动作轻快,哼起莫扎特的曲子,配合节拍踏上几个舞步,嘴角噙着愉悦的笑,一如上世纪雄心勃勃的准备在绘画这门行当上一展宏图的贵族青年。 “我说啊,小姐。” 他用一种赞叹的语气。 “你可真是让我灵感爆发!” “知道么,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完全被俘虏了!!” 男人的手臂用力的在空中滑出几个弧度,犹如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指挥家。 “全身心的,彻底的,俘虏!” “我亲爱的小姐,是你的话,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理解的吧!” 他深情的看向女孩。 那如受难圣人般被钉在墙上的女孩。 血从女孩手脚狰狞的伤口往下流。 “多美啊。” “腐臭污泥里开出的花朵。” “身在黑夜,心向光明。” “你那些神秘的不为人知的过往,如摇曳在深夜的郁金香,深深的吸引着我。” 画家陶醉的呢喃。 “我敢保证,你一定是我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他留恋的看着女孩,那目光是如此干净剔透,让人想起炎炎夏日短裤短袖的孩童。 然而,孩童所代表的可不只有纯洁无瑕。 他们那旺盛的无处安放的好奇心。 也能驱使他们拔掉蜻蜓或蝴蝶的翅膀,看着昆虫扭曲的挣扎奄奄一息,然后发出银铃般的笑。 天真的邻居,叫做残忍。 “他……他呢……” 女孩断断续续的说。 只是这样两个字,就用去了全身的力气。 此刻的她像是被拔掉翅膀的蜻蜓或者蝴蝶。 使人见了就要难受。 女孩的声音很小。 虚弱的她也发不出太大的音量。 但男人还是听见了。 “他?” 男人抬起头,作回忆状。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哦,有了!” 男人恍然。 “你是说,那位堂吉诃德先生吧。” “呵呵,不得不承认,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男人自嘲似的摇摇头。 “在网吧那会,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烂人。” “没想到,他其实是一位英勇的骑士。” “我敢说,就算之前那四个讨人厌的家伙加一块儿,也比不上这位堂吉诃德先生让我来的惊喜。” “他的勇敢,他的高尚,他的决心,他的机敏。” “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可惜。” 男人轻笑了下。 说到底,也只是个凡人罢了。 “但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凡人,实在令人惊讶。” “假若我不是给自己定下了只选择女性作为艺术材料的铁则。” “那位先生,没准是比你更完美的作品也不一定呢。” 画家遗憾的叹气。 似乎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到可惜。 女孩眼中的火一下子黯淡了。 仿佛支撑她在失血和疼痛里保持清醒的精神支柱。 顷刻坍塌。 “是么……” “他……” “死了啊。” 细心调制着颜料的男人侧头,好奇的望着颓唐的女孩。 “说起来。” “很奇怪呢。” “你打听助手的工作,居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给那位骑士先生。” “而那位骑士先生。” 男人饶有兴趣的笑起来。 “似乎,过来找我,也是为了保护你呢。” 他的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神色,如响尾蛇吞吐蛇信那般。 “知道么。” 缓缓的说。 “他是为你而死的啊。” 男人津津有味的欣赏女孩被绝望逐渐吞噬的模样。 如饮美酒。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男人无意识的呢喃。 “多美啊。” 女孩越来越冷。 男人最后的话回荡在他脑海。 一遍遍,一遍遍。 我就……这样了吧。 她想。 没有援手。 也没有出口。 这样也好,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不用担心做噩梦了。 可是,为什么还会不甘心呢? 女孩想。 路明非,是叫路明非没错吧,那孩子。 真是的,人快死了就会这样么? 记忆都变得跟老太婆一样。 是的,那孩子,应该就是叫路明非没错了。 她想。 要出国了啊。 会好好念书么? 可不能学我啊。 好好读书的话,那孩子,将来,应该也会变成很厉害的人吧。 找个地方,种很多很多的向日花。 不像我。 明明那么喜欢它们。 却不敢接近。 太好看了,太耀眼了,太美好了。 是我的话。 大概,会被向日葵烫出伤口的吧。 女孩已睁不开了眼。 她模糊的看到有人朝自己走来。 “是……” 她梦呓般的说。 “是你么?” “我看你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苏晓樯对路明非说。 “怎么了,有心事?” “嗯。” 路明非凝望着杯中的可乐倒映出的少年脸庞。 最终他还是来了班级的聚会。 中午给网管女孩少年宫都打去了电话。 没有问题。 排除他们,那么心血来潮的对象就剩下了小魔鬼和老唐。 等等,差点把韩野那家伙给忘了。 说来也真是,这人穷的买不起手机,想联系也联系不上,让人头大。 好在,傍晚时分,萦绕于心头的压力骤然一空。 警报解除。 如此一来,无论到底是小魔鬼老唐还是韩野,都无所谓了。 他们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路明非本该大大的松口气才对。 是的。 本该松口气的。 但他没有。 反而,随着时间推移,一股若有若无的异样感始终笼罩于他的心头。 如同暴雨前堆积的乌云。 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但令路明非皱眉的是。 他并不知道即将发生的究竟是什么。 重创的精神与青铜面具令他几度推衍也始终无果。 仔细算来,路明非重修武道也才半月左右的光景,哪怕花了大功夫在养神法上,他的精神强度连非人的边也没摸到。 之前对老唐的感知,一方面是他与老唐两者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一方面还是借用了青铜面具,也即阎罗修为。 但如今不同,镇压诺顿在前,虽说他与阎罗都付出了代价,但最主要的那份还是阎罗一力担下,否则以他这不到非人修为的小身板,哪里吃得消如此恐怖的反噬。 无论如何,诺顿可是龙王。 算来也是龙族世界有数的几尊强者了。 镇压这等人物,又哪里轻松了去。 “我听说了,你上次的讲话。” 苏晓樯说。 “什么?” 路明非走神了。 苏晓樯看了他一眼。 “习武啊。” 她说。 “就是你叫大家跟你一起习武的那次讲话。” “哦哦,这个啊。” 路明非想起来了。 “习武,你指的是八极拳咏春那样的么?” 苏晓樯问。 “八极拳?” 路明非心不在焉的。 “没有啦,我说的跟这些武术套路不一样。” “哦。” “不一样。” 苏晓樯眼中满是好奇。 “那是什么,不知道。” 世界凝固了。 餐桌上的学生全都不见。 黑西服的小魔鬼端坐在路明非的对面。 大厅的灯光渐次黯淡。 最终只余一盏,于餐桌中央为两人提供昏黄的夕阳般的光。 笼罩在这样的光里,仿佛世界也要走向了终焉。 路明非看着小魔鬼,心中忽然升起了奇妙的念头。 他这身衣服,好像丧服啊。 路明非便脱口而出。 “你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么?” 小魔鬼不说话。 他只是哀伤的看着路明非。 静静的,无言的,沉默的。 又如此庞大。 这哀伤像是要把全世界都给淹没。 路明非忽的心烦气躁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 他嚷嚷着。 “你这看的,好像我就要死了一样。” 路鸣泽庄严的坐在椅子上。 那模样让人想起教堂中布道的神父。 等等,教堂。 路明非脑子嗡的一声。 像是触到了某个开关。 心血来潮的契机来了。 就是这教堂。 是谁!是谁!是谁! 路明非攥紧了拳,木筷在他手中断成两截,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低头看了眼。 淡漠平静。 路明非又抬起头,与小魔鬼对视。 “是谁?” 小魔鬼指向一旁墙壁。 其上有一幅巨大的油画。 路明非瞳孔一缩。 他看到了受难圣人般的女孩。 以及那女孩的紫色腕带。 “是她啊。” 路明非轻轻叹息。 “在哪里。” 路明非问。 小魔鬼哀伤的看着他。 摇摇头。 “来不及的。” “哥哥。” “她最多只能坚持三分钟。” “你们几乎隔了半座城市。” “来不及的。” 路明非静静的看着油画。 他问。 “教堂在哪里?” 小魔鬼深深的凝望着少年的侧脸。 真的不一样了。 他想。 哥哥,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武道? 他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某种山岳般不可撼动的物什。 哪怕此刻山穷水尽,万事将休。 这少年也能一力挽天倾。 “如果我告诉你。” 小魔鬼说。 “哥哥,你又会怎么做呢?” 路明非就理所应当的说。 “赶过去,救人。” 他的眼神是如此坦然。 就好像路鸣泽先前所说的三分钟半座城这些都微不足道。 “这样啊。” 路鸣泽一指墙壁。 油画便成了地图。 一端是路明非所在餐厅。 一端是教堂。 确实如小魔鬼所说,跨越半座城市。 给出地图的同时,路鸣泽还贴心的标出了路线。 从路明非所在赶往教堂,抄小路跨围墙,用上种种突破想象力的手段,估计只有世界顶尖的跑酷运动员才能有一定的几率完成。 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条,的确是可行性最高的通行路线了。 哪怕是对于混血种而言,也是如此。 但是啊。 他是路明非。 也是阎罗。 “换一条。” 少年说。 “走楼顶,还有。” “嗯。” 说道一半,路明非想到什么,便轻笑了下。 “给我一条直线好了。”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嘛。” 小魔鬼目光奇异。 走直线? 中间这么多的高楼,要怎么走直线? 疑惑只是一闪而逝。 小魔鬼并未深究。 要说为什么的话。 眼前这人,是哥哥啊。 镇压了诺顿的哥哥啊。 这就够了。 “如你所愿。” 路鸣泽谦逊的说。 原本弯来绕去如同堪比秋名山的路线不见了。 赤红的路线自路明非所在的餐厅出发,以势如破竹的气势一往无前,管你什么二十层高的大楼还是游乐园的摩天轮大摆锤,全都得为出巡的王俯下头颅,献上忠诚。 “完成了,哥哥。”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小魔鬼目光期待。 “所以,接下来,哥哥你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 路明非好奇的反问。 像是小魔鬼说了什么简单到令人要发笑的话。 以着“这还用问么”的语气说道。 “当然是,赶过去,救人啦。” 他最后看了眼地图,将之深深烙印在了脑海。 “我记得你刚才说,还有三分钟对吧。” 小魔鬼点头肯定。 “够了。” “说起来,我以前好像说过,你那次演示的青铜与火的言灵烛龙,很像一门火部外罡绝学,大日见我。” 路明非像时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给小魔鬼听。 “其实呢,我对火部啊冰部啊这些绝学,并不擅长。” “我所依仗的,主要是两个。” “一者也是根本法,龙蛇密录。” “而另一者,名为神兽百形。” 他看向路鸣泽,忽的没头没脑问了句。 “你听说过鲲鹏么?” 小魔鬼一愣,想了想,便回。 “庄子逍遥游里的巨兽,北冥有鲲。” “是啊。” 路明非轻轻的笑了。 他念着。 说出的每个字仿佛都有钟鼓齐鸣。 “北冥有鲲,化而为鹏。” 少年庄严的诵出那尊神兽的名。 仿佛有千钧万岳之重。 只听他道。 “鲲鹏。” 137 你的名字 “外罡绝学!” 、路明非垮着脸大呼小叫。 “有没有搞错啊老头子,我才刚炼体好不好,学什么外罡绝学!” 尖锐的破空声。 同时还有少年跳着脚喊痛的狼狈样子。 铁塔一样的师傅抽着柳条,一张脸黑如锅底。 “路师兄,路师兄。” 小师妹悄悄的给他揉了两下,缓解疼痛。 用了传音入密的法门,女孩子无奈的声音响在路明非的耳里。 “少说两句吧,路师兄。” “师傅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呀。” 路明非撇撇嘴,终于还是垂着脑袋安分的站好了。 “师傅师傅!” 小师妹活泼的一蹦一跳,好看的眼也笑成了月牙。 “刚才你说道神兽百形里的鲲鹏形啦!” “天下极速,高深处甚至能御空而行,然后呢然后呢!” 铁塔般的汉子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又是狠狠盯了路明非一眼。 “不是问我为何要教外罡绝学么?” 路明非张张嘴,却被小师妹抢了先。 “路师兄他只是好奇嘛,师傅您老人家别放心上啦。” 师傅摇了摇头。 他脸上浮现出追忆的神情。 小师妹抿了抿嘴,乖巧站好,顺便拉了拉路明非的衣角,不说话了。 “我这里,有个特殊的法门。” “用了这法门,就算是非人,甚至炼体,也能驱使开外罡的绝学。” “哇哦!” 路明非惊呼。 “太帅了吧!” 师傅淡淡扫了他一眼。 路明非立刻耷拉下脑袋,闭嘴不言。 小师妹偷偷冲他眨了眨眼。 路明非又眉开眼笑了起来。 “不过,用了这法门,人就得死。” 这次,震惊的可不只有路明非。 小师妹也瞪大了眼。 “会……会死!” 路明非惊呼。 “那不就是天地同寿么!” 等这两个孩子冷静下来。 师傅方缓缓道来。 “说一定会死也太过武断,武者体质不同,修为不同,用这法门施展外罡绝学,自然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同。” 他随口举了个例子。 “假如一个非人巅峰的武者强行施展外罡绝学,只要他在短时间内晋升外罡,便能无恙。” “哦哦,这样啊。” 路明非似懂非懂的点头。 他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小师妹低垂了眼眸,藏起了目光。 “前提是,这非人只用了一门绝学。” 师傅轻轻的说。 路明非有些没听懂,假如这非人施展了多门绝学,又会怎样呢? 师傅却是不说了。 他只是看向路明非。 “你小子,体质特殊,这法门勉强也能用。” “我!” 路明非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 “我为什么要学这个!老头子你都说了,用了就会死诶!” “首先,不一定死。” 师傅说。 “以你小子的体质,九死一生,那一线生机还是有的。” “还不是得死。” 路明非嘟囔。 “其次。” 师傅长久的无言。 路明非觉得奇怪,便抬头去看。 他愣住了。 路明非从未见过师傅流露出这般的眼神。 复杂,除了复杂外,找不到任何词能够形容。 就听这个男人说。 “一个人这一生,总有些事,不得不做。” “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如果在这关头,缺少了力量。” “还不如死。” 言罢,他便深深的看了眼路明非。 “我再问你,这法门,学是不学。” 会死的啊! 九死一生呢! 一线生机什么的,万一被我碰上了呢,十分之一的概率不小了。 命可就一条啊! 一个又一个念头像是要把路明非的脑海撑爆。 如果是漫画,现在的他大概已经脑袋过载冒烟了吧。 你看,还是不学了吧,那么危险呢,死了可什么都没了啊。 路明非努力说服着自己。 但师傅的那一眼始终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会有么? 他问自己。 比命还重要的事。 这种热血王道漫一样的剧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吧。 但是啊,但是。 万一呢? 万一有那么一天,我却没有足够的力量。 也太悲哀了。 “说好啊,有一线生机的。” 路明非低着头抓着脸,满是纠结。 “还是,学吧。” 他忽的小心翼翼问了句。 “炼体,也能用的吧。” 师傅眼中有一瞬的笑意。 淡淡的,很轻微,却满是欣慰。 “只要不怕死,炼体,随便用。” “这样啊。” 路明非松了口气。 ………… 喧闹的餐厅,骤然狂风大作。 陈雯雯白色的裙摆被吹的几乎撕裂。 赵孟华一边整理着发型,一边用身体挡住陈雯雯,嘴上骂骂咧咧。 “谁开的窗,这么大风,要死啊!” 但这狂风已不是开窗所能造成的程度了。 有些人想起了几年前的蒲公英。 那是几乎要淹没了整座城市的台风。 但怎么可能! 他们可是在餐厅里吃饭啊。 餐厅里刮起台风? 开什么玩笑。 仕兰中学的学生们交头接耳,在满屋的杯盘狼藉中左顾右盼,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五千一桌的菜肴洒落一地也无一人关心。 纷纷杂杂的议论声几乎要把天花板都给掀翻。 混乱的局面中,只有一人还保持着平静。 苏晓樯。 这女孩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她遥遥望着洞开的窗。 少年的话仿佛还于耳畔回响。 那时她问了路明非什么是武,可以的话,苏晓樯想请少年展示一番。 但话未出口,便听得路明非轻轻道了句。 “神兽百形:鲲鹏。” 这是什么? 类似这样的问题刚刚浮上心头,原地便狂风骤起。 在苏晓樯反应过来前。 整个大厅便犹如台风过境般满地狼藉。 餐具碗碟哗啦啦碎了一地。 桌椅板凳稀里哐啷七倒八歪。 还有女孩的尖叫,男孩的高呼。 只有她苏晓樯一人,静静坐立。 或许也只有她一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分钟前还坐在她旁边的少年。 那个自信的说出“习武最棒啦”的少年。 不见了。 “鲲鹏。” 苏晓樯喃喃。 ………… “那是什么!” 薯片妞双手撑在床上,一张脸几乎要和笔记本的屏幕贴到了一起。 她死死的盯着屏幕显示的画面。 一个红点,以不要命般的气势自丽晶酒店的七层楼一跃而下。 却并未如想象的那般坠亡。 他! 他! 他居然在前进! “怎么做到的!” “长翅膀了么!” “路少爷这还没落地啊!”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如机关枪般喷吐而出。 薯片妞瞪大了眼。 她一个翻身跳下床,赤着脚丫在地毯上奔驰如飞,一把推开书房的门。 在这里,一排的电脑主机似蜂巢般排列,大量风扇共同运转的气势堪比千军万马,她就是这军马的主帅。 三两步把自己甩进电脑椅,薯片妞因惯性而转了一圈,这过程她也没有浪费,手指在笔记本的键盘上飞快敲打,停下时正面是三十六组显示屏串联的矩阵。 她将笔记本往上一连。 背后的服务器启动了。 风扇不要命的吹。 显示屏上画面跳闪。 从丽晶酒店七楼的窗户。 到十米处一家连锁超市的摄像头。 五十四米外测速摄像头。 “该死!” 她骂了声。 “哪个混蛋敢跟老娘抢权限!” 薯片妞十根手指都快把键盘敲出了火花。 若非这是特制的设备,以她混血种的力量,怕早已宣告报废。 “抢不过!” 薯片妞仰天悲呼。 下一秒她又死命揉了揉脸。 “这些资料,差不多了。” 显示屏的矩阵模组正不停播放着她好不容易抢来的监控画面。 已经放到了最慢最慢。 画面上几乎只剩下了肉眼可见的像素。 鉴于终端设备的摄像精度,能到这种程度已是极限。 但不够。远远不够。 服务器全功率几近过载。 薯片妞也不用指望它们。 把全身的重量往椅背上狠狠一靠。 她面对三十六块显示屏组成的矩阵。 点亮黄金瞳。 而后是肃穆的面容。 所有的画面再她脑海汇聚,排列,然后推衍。 这是比整个房间的服务器组都更为恐怖的算力。 不。 哪怕是超级计算机,能否与此刻她的推算能力相比,也犹未可知。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帮老板管账的! 省略的像素被修补,填充,然后渲染。 一张张本与马赛克无异的画面,快速变得清晰。 直到,她看见了。 那个少年。 大少爷。 路明非。 他从七楼一跃而下。 而后在空气中,踏了一脚! 不是墙壁。 不是路面。 是空气! 他竟然靠着踩踏空气便获得了堪比迈巴赫,不,方程式,不! 已经没有车子能与少年此刻的速度相比。 “这到底是……” 薯片妞喃喃。 “什么怪物!” 从酒店,到教堂。 平地狂风起。 绿化带上的树哗哗直响。 红底黄字写着清仓跳楼价的横幅高高飞起。 在五月的天气穿着短裙的女孩尖叫着蹲下。 谁都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什么。 世界另一端,洛杉矶,卡塞尔学院。 校长办公室。 窗外阳光明媚,被诺玛从红茶时间中强制叫起的昂热面无表情,安静的注视显示屏上飞快前进的红点。 没有什么能阻挡这个红点。 以着突破人类想象力的速度风驰电掣。 人类发展到二十一世纪的奇观,名为钢筋水泥的丛林在他脚下,如履平地。 不知何时,昂热拔出了折刀。 这把陪伴了他近百年的武器。 在老人的五指间纷飞翻腾。 他低头。 折刀的刀身映出一双灼灼的黄金瞳。 “S级?” 某个黑暗的空间。 无天武帝,无始无终。 突兀的。 一清冷女子问。 “那是?” 老翁笑答。 “应许之人。” ………… 教堂。 画家哼着歌,一边调着颜料,一边耐心的回忆预先准备好的画稿。 说来,他更喜欢将之称为草稿。 毕竟真正的作品此刻才要开始创作。 忽的,他听到教堂大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而后是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发生什么了? 男人侧过头,好奇的看去。 在这时,他听到女孩虚弱的声音。 “你……你来了。” 而后是一个少年回答。 “嗯,我来了。” 男人奇怪的眨眨眼。 人? 怎么还会有人? 他疑惑的想。 为了清理出足够安静的创作环境,工作人员不是被我杀光了么? 男人转头看去。 就见他的材料前,有一卓卓少年。 他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 仿佛其所立之处,便是此方世界的中心。 所有人都要向他献上目光。 此乃应有之义。 少年温柔的抚过女孩垂下的面容。 这一瞬,流血漂橹,尸横遍野,残阳写照,维一黑甲之人独立。 画家几乎窒息。 这是什么? 幻觉么? 怎么会有这么逼真的幻觉! 催眠? 他没有发现。 只是看了眼眼前这少年的背影。 自己就已浑身僵硬,汗如雨下。 犹如狐狸见了老虎般动弹不得。 道理是这样的。 任凭你狐狸再是狡猾,再是猖狂。 见了老虎,也不过一个死字。 少年回首。 画家仓促地连连后退。 一下子竟跌坐在了地上。 他睁大了眼。 到了眼珠几乎暴突而出的程度。 眼 角迸裂,眼白血丝交错,竟起了青色。 他死死的盯着少年那双黄金瞳。 平静。 令人心胆发寒的平静。 男人忽然狂笑。 他指着少年。 笑到全身摇晃,手指发颤。 “什么啊!” “我还以为怎么了!” “原来……” “原来你也是神裔啊!” “真是的!” “吓死了,吓死了。” “我就说嘛。” “只是凡人的话,怎么可能让我害怕。” “同样是神裔,那就说得通了!” 男人喋喋不休。 他一边说一边擦着额头的汗。 手还在抖。 男人笑啊笑,笑啊笑,神经质一样,笑个不停。 路明非走来,在他身前停下,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静静的看着男人疯癫的模样。 “是因为着双眼么?” 路明非说。 “你所谓的神裔。” 男人抽搐似的点头。 笑容夸张。 他手脚并用的翻身,跪在了路明非面前,额头触地。 “啊,我感受到了!” “您尊贵的血统!” “伟大的存在啊!” “请允许我这卑微的爬虫献上虔诚吧!” 路明非静静的看着男人。 忽的,他叹了口气。 “血统?” 路明非细细的咀嚼着这个词。 莫名的笑了。 “原来,你尊敬一个人。” “不是因为学识,品质,性格,原则。” “而是,血统。” 路明非笑了。 “真悲哀啊。” 他把手放在男人的头上。 “你说我们是,神裔。” 男人颤抖着点头。 路明非眨了眨眼。 轻笑着说。 “那么,她,以及外面的人,就是你所谓的凡人了。” 男人小心翼翼的抬头,露出狗一样讨好的笑。 “是凡物,我尊贵的殿下。” “凡物,不是人。” “您尊贵的口说出如此肮脏卑贱的词,那些凡物真应该荣幸的去死。” 路明非闭幕。 他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啊。 他说。 “最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了。” 男人面容一滞。 有什么不可违抗的伟力降临了。 他的身体,皮肤肌肉组织神经甚至每个细胞。 都在哀嚎。 路明非的手缓缓的,慢慢的,如天倾似山崩,寸寸下压。 “杀人是很简单的事。” 路明非说。 “毕竟人是如此脆弱的生物。” “我也不是没见过酷刑。” “但是,嗯,这么说吧。” 他如何好友闲聊般轻松。 “你见过齑粉么?” “把一块饼干捏成粉末,很简单。” “把一块石头捏成粉末要点力气。” “至于人……” “哦,不好意思。” “差点忘了,你不是人。” 路明非歉意的笑了笑。 “亲爱的神裔先生。” 鲲鹏形虽说天下极速,但可别以为其力量就小了去。 好歹是外罡绝学,位格摆在这里,画家再如何,也不过A级混血种罢了,纯种龙类也不是的家伙,神裔?呵。 很快的,一分钟也不到。 路明非收回手。 他好奇的看了看地上那一滩。 “什么嘛。” “原来杀了神裔,也不给爆装备的嘛。” 路明非走向女孩。 “喂,别睡啦。” 他笑着。 “醒醒啊,吃烧烤去啦。” “喝酒哦。” 女孩垂着头,安静的像是睡着。 也像是死了。 路明非的笑一点一点敛去。 最终只剩下一张平静的淡漠的看不出丁点表情的脸。 “真孤独啊。” 他忽出的气散成白色的雾。 路明非唤了声。。 “喂,小魔鬼。” “在的。” 路鸣泽肃穆的自黑暗中行来。 他在路明非的身旁站定,哀伤的注视路明非的侧脸。 “很难过吧,哥哥。” 路明非却是微微笑着。 “说什么傻话呢。” “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 小魔鬼的目光更哀伤了。 “别一幅要哭出来的样子嘛。” “她还没死,对吧。” “如果哥哥是说脑死亡的话,确实。” “那就行了。” 路明非去看路鸣泽。 “我记得你说过的吧。” “那个言灵。”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人救回来。” 路鸣泽垂下眼帘。 “嗯。” 他应了声。 还不等路明非松口气。 就听小魔鬼继续说。 “但哥哥你不行哦。” “为什么?” “位格啊。” 路鸣泽哀伤的叹气。 “你还没有使用这个言灵的权柄。” “青铜与火……” 小魔鬼摇头。 “不够” “哥哥,不够的。” “除非。” 小魔鬼点燃了黄金瞳。 他与路明非对视。 “交易吧。” “哥哥。” “用你的生命,换取权柄。” “四分之一就够了哦。” 路明非很认真的想了想。 他笑了。 用力的揉搓小魔鬼的头发。 “差点就让你小子得逞了。” “我啊,才不会上当呢。” 路明非取出青铜面具。 原本只有两道裂痕的面具。 此刻竟纵横交错,密密麻麻。 小魔鬼皱眉。 “哥哥你赶过来,是用了他的力量么?” “啊,我也不想的。” 路明非挠头。 “阎罗主动帮我承担了代价,真的是。” “不过。” “能活下来,也多亏了他。” 路明非叹了口气。 “只是,接下来,也要麻烦你了。” 小魔鬼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说了句。 “值得么?” “说什么傻话啊。” 路明非戴上面具。 “我还欠她两千块呢。” “债主要是没了,我可就伤脑筋了啊。” 他走向女孩。 “而且。” “命运这种东西,还要靠别人来改变。” “也太可悲了。” “我啊,可没有向命运低头的习惯。” 背后,小魔鬼笑了起来。 “是这样啊。” “加油哦,哥哥。” 领域解除。 路明非,不,是阎罗。 他捧起女孩的脸。 直视她的双眼。 冰冷艰涩的嗓音如神明下令。 他说。 “不要死!” 有什么伟大而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这一瞬。 青铜的碎片落在了女孩脸上。 她的眼皮轻颤。 ………… 嘿。 无边的黑。 女孩坐在这嘿里。 他睁开眼。 看到熟悉的房间。 她抱着膝盖坐在角落。 靠窗的书桌前,一个白裙的女孩低头写字。 温暖的阳光照在她年轻的侧脸,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是如此美好。 网管女孩痴痴的凝望窗前的少女。 是多年前的自己啊。 果然,人死之前,都会回忆过往的么? 她忽然想到什么,睁大眼。 如她所料,很快的,窗外响起了他的声音。 写字的少女惊喜的抬起头,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到了窗前。 她看到一个碎发的少年骑着单车,冲她挥手。 那少年灿烂的笑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叫她的名字。 “小雅。” 138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这是什么!” “明信片。” 公园秋千,男孩女孩。 她拿着卡片,翻来覆去好奇的看。 “还有字诶!” 她认出是男孩的笔记。 转折锋锐,形体瘦长,跟男孩一样,高高瘦瘦的。 使圆珠笔写就,下笔很深,反过来还能在背面看到明显的痕迹。 “我看看啊。” 秋千上的女孩这样说,一双白色的系带凉鞋踢啊踢,青春期少女的活泼满到了几乎要溢出,周围的空气都是淡淡的香。 “喂,听见没!” 她仰起头,佯装嗔怒的去看男孩。 “我可要读了!” “好好好!” 男孩收回望云的目光,浅笑看她。 “你读,我听着。” “这还差不多。” 女孩哼了声。 她咳了咳,拿起明信片,用小学生有感情朗诵课文的气势念着。 “要有最朴素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 “哪怕明日,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女孩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 “好像还是你的QQ签名呢。” 忽的想起。 “我怎么记得,海子那首诗不是这么写的?” “七堇年。” 男孩给她解释。 “海子的诗不一样的,这个是七堇年那本被窝是青春的坟墓里的句子。” “七堇年啊。” 女孩想了想。 “好像跟我们差不多大呢,已经在写书了,真是厉害。” “是啊。” “对了,问你。” “什么时候考托福?” “再过两个月。” 男孩说。 “出国啊,还真舍不得。” “又开始伤春悲秋了。” 女孩嫌弃他。 “呆在阵子里呢想着远方。” “临了出国又舍不得。” “你其实就是个难伺候的大少爷吧。” 男孩无奈的笑。 他轻嗅的眉眼是这样好看。 “没办法啊。” 他说。 “这就是我。” 是啊,没办法。 这就是他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多好,多好。 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春天。 草长莺飞啊春意料峭啊檐下燕回啊。 类似的词语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形容这样的日子。 让人欢喜。 他就坐在栏杆上,抬着头,眺望远方。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女孩拿手在他眼前晃啊晃。 “我的大诗人!” 男孩就无奈的笑了。 “远方啊。” 他说。 “看远方。” “哦哦。” 女孩坐在他身旁。 洗发水的味道静静的飘在空气里。 暖洋洋的,甜腻腻的,是那种嗅了就让人昏昏欲睡的味道。 有时候男孩也会如诗人般的想。 假如有一天他失明了。 只要闻到这味道。 应该也能哦的一声,说。 “是你啊,小雅。” 就像那部上世纪的老片子一样。 闻香识女人。 不,女人这样的词用在小雅身上实在不妥。 男孩想。 该用少女。 阳光和向日葵一样的少女。 他的少女捧着本张爱玲全集,放在大腿上,取出枫叶制的书签,继续往下看。 安静了许久。 男孩眯着眼,晒着阳光,昏昏欲睡。 “这段写的真好。” 女孩红了眼圈。 男孩笑着摇头,掏出随身的纸巾。 “擦擦。” 女孩擤了擤鼻子。 闷闷的说。 “我给你读一段吧。” 男孩就笑着答应。 她就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读起那个年代的文人关于爱情的句子。 男孩看一眼天边。 又看一眼女孩。 他淡淡的笑。 “喂,喂!” “嗯?” “我读完啦!” “说嘛,是不是写的很好!是不是!” 男孩摆出思考者的姿势。 “我觉得吧。” 他一点头。 “没鲁迅写的好。” “乱讲!” 女孩生气了。 “你看看,张爱玲的文字多美啊。” 每当这个时候,男孩就经验十足的闭嘴不言,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用肢体语言充分的表示,姑奶奶您说的是。 没办法,跟认准了一件事的女生讲道理,真是这世上再蠢不过的事了。 不过你就这样一本正经描述张爱玲的模样。 男孩想。 可真是好看。 尽管这一次好似被说服的样子。 但瞧好了,到了下一回,女孩再拿着张爱玲的文字去问,他保准又得来一句。 “没鲁迅的好。” 道理摆在这里嘛。 在男孩看来,张爱玲怎么能跟鲁迅比呢? 不说国家大义民族脊梁。 就冲着张爱玲写的文字让他的女孩看一次哭一次。 男孩就不答应。 所以不喜。 他们就这样的。 从小到大,两个小孩一起挖过蚯蚓。 买过弹珠。 在夕阳下用红砖头划线去跳房子。 兴冲冲的跑到田野里去钓青蛙。 当然,男孩也曾为了女孩跟其他的坏孩子打架。 头上得了两个包包跑回家,悄悄的用菜油往头上抹,生怕给爸妈瞧出来。 后来他们就去了同一所中学。 还有高中。 清晨六点出头,蓝白色校服的男孩骑着单车,停在她楼下。 “小雅!” 他拉了两下扯铃。 “来啦来啦!” 女孩冲出门,对他喊了两声,手上握着筷子,又风风火火跑回去喝粥。 男孩给手呵了口气,掏出小本子,上面有最近要求背诵的英语单词,文言文,以及他摘抄的句子和歌词。 “出发!” 女孩抱着书包,一屁股坐在单车后座。 “慢点骑!” “好的阿姨。” “我知道了啦,妈你就回去吧!” 在终年女人的目送下,单车消失在了小镇的晨雾中。 “给你这个。” 一只小手钻进了男孩上衣的兜。 放下个圆滚滚的物什后又一溜烟的撤了走。 女孩开心的晃着脚,那是男孩手绘的帆布鞋,上面是云下蔚蓝的海和海边红顶的木屋。 女孩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还哭兮兮的埋怨男孩。 “你画的这么好看干嘛啊!” “我都不忍心穿了!” 男孩真是要被这笨丫头气死了。 但没办法啊。 谁叫这就是他的女孩嘛。 他只能说。 “放心穿好啦。” “喜欢的话。” “我再画两双送你咯。” 女孩来回地看帆布鞋。 还有那海边的红顶小木屋。 校服的裤脚整整齐齐的挽上一截,露出白皙的脚腕。 她喜滋滋的笑啊笑。 男孩不用摸兜,就知道她放了什么。 “又把没吃完的水煮蛋给我。” 他说。 “我不爱吃鸡蛋嘛。” “当心阿姨说你哦。” “你别说就行啦。” 男孩叹气。 他听见后座女孩得意洋洋的笑。 就无奈的嘟囔。 “真拿你没办法。” “说起来,你啊。” 女孩叫他。 “嗯?” “留长发怎么样?” “我头发已经很长了。” “不适啦,我是说,可以扎起来的那种长发。” 女孩比划着。 “到时候我就天天给你扎马尾,好不好!” 男孩想了想。 连连摇头。 他实在没办法想象自己留长发的样子。 “别了。”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政教处的老孙肯定会杀了我。” “也是哦。” 女孩被说服了。 他松了口气,逃过一劫,逃过一劫。 果然,老孙的威名就是好使。 “真可惜。” 女孩闷闷不乐。 “明明你画画那么好,还不能留长发,我真是越想越生气。,” “画画……” 男孩语气迟疑。 “跟长发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你这都不知道!” 女孩用一种“天啊居然还有人没听过周杰伦”的气势大呼小叫。 “亏你还是个学美术的!” “太让我失望了!” “懂不懂艺术家啊,艺术家!” “艺术家可都是扎马尾的!” “多好玩,不对我是说多有气质! 她愤愤不平的扑腾手脚,单车歪来扭去,随时可能倾倒。 男孩好不容易稳住了车子,避免了两朵祖国的大好花朵不幸夭折的悲剧,真是万幸。 “差点就死掉了。” “没那么夸张吧。” “你说呢?” “好啦我错了。” 女孩缩了缩脖子,安安稳稳的坐好,像是个淑女了。 “那个,以后啊。” 她小声的说。 “以后留长发好不好?” “你好像很执著呢?” “因为好奇嘛。” “而且你的话,扎马尾肯定很好看。” “这样啊。” 男孩模棱两可的说了句。 女孩锲而不舍。 “好不好,好不好。” “没办法。” 男孩说。 “起码,上大学了再说。” “哦哦。” 女孩开心的点头。 “就这么说定了!” “嗯。” 单车骑啊骑,骑啊骑。 男孩忽然问。 “你会扎马尾么?” “当然!” 女孩用斩钉截铁的气势回答。 “放心好啦,我扎马尾可是专业级的!” “保证让你的长发整整齐齐,要是有一根乱了,我就,我就。” 她一咬牙。 “我就给你洗一个月的袜子!” 男孩淡淡的笑起来。 他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轻轻的说。 “那我可舍不得。” 男孩很不一样。 是那种,和其他的同龄人不一样。 那阵子青春偶像剧正流行,电视里一个个花样美男的头发比女孩子还好看,校园里的学生们都跟着弄,每周一呢政教处的老孙就挨个教室的抓人,谁头发稍微长点的,奇怪点的,或者烫了,老孙就拎着这人耳朵往外走,挨墙罚站一整个上午。 每次到了男孩的班级,罚站了几个人,末了还得夸两句男孩,说这位同学头发多好,精神阳光,人也帅气,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女孩都习惯了。 从小到大,男孩就招老师喜欢。 学习成绩好,会唱歌会画画,元旦晚会上他一个人在偌大的舞台上抱着吉他唱亲密爱人,深情款款的模样转天课桌里就塞满了情书,男孩左右为难,拆了不好会让女孩是生气,不拆呢感觉又有莫名的负罪感。 他就这样的,总是给别人考虑,很少想到自己。 “以后你想做什么呢?” 女孩偶尔也这样问他。 “不知道啊。” 男孩想着。 “以后的话,总感觉是很遥远的事。” “说说嘛。” “随便说说。” “嗯,随便说说的话……” 男孩拉长了尾音。 “可以的话,我想去很多的地方。” “我想在黄昏教堂前的鸽子广场写生。” “画教堂在夕阳下的剪影。” “也想画东方明珠下拥吻的情侣。” “庞大人山人海中的小小孤岛。” “总之。” 男孩笑了笑。 “都是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啦。” “很有趣啊!” 女孩的双眼闪闪发亮。 “我和你一起!” “我会吹笛子的嘛,到时候就找个地方摆个帽子,站那吹,攒够了钱咱们就接着走,一座城市接一座城市。” 女孩憧憬的说。 “多好啊。” 男孩刮了刮她鼻子。 “很辛苦的。” “我才不怕!” “认真的,比起这个。” 男孩说。 “我们找个陌生的城市,或者阵子,开一家小店,只要收入能支撑我们每月的花销,随便卖什么都好。” “花店!” 女孩兴奋的插嘴。 “好。” 男孩答应。 “卖CD的二手店也不错,没客人了我们还能听一天的碟,我家还有两章很好的大提琴!” “也行。” “书店呢!书店怎么样!我喜欢老书的味道!” “都随你。” 男孩温柔的说。 “开什么店都好。” “我们不要大富大贵。” “也不要出人头地。” “每天开店,关店,做菜,吃饭,晚上在书房一起看书,或者画画。” “对了,还有向日葵!” 女孩说。 “我们要种一大片的向日葵的田野。” “向日葵啊。” 男孩想了想。 “买一块地,会很麻烦吧。” 女孩一瞬间就垮下了脸来。 “真是的,扫兴!” 她对男孩说。 “懂不懂浪漫啊,懂不懂夸张啊。” “再说了,就算没有地,塑料瓶不能种么!” “塑料瓶?” 男孩说。 “是那种饮料喝剩下的塑料瓶么?” “嗯嗯!” 女孩点头。 “就像三毛在撒哈拉的故事里写的那样。” “用废弃的垃圾制作家具。” “多有趣的一件事啊。” “也很浪漫不是么?” “随便就被丢在角落的塑料瓶,我们捡回来,洗干净,再用他们种花。” “塑料瓶也会很开心的吧。” “嗯。” 男孩点点头。 “会的。” 男孩过了托福。 他们开始准备出国的事宜。 同时,女孩也在准备考试。 他们差了一个年级,两人约好,男孩先去国外,在那边等着她。 “我会给你写信的。” 他说。 “别忘了打电话。” 女孩提醒。 他们坐在街边的烧烤摊。 难得来一次,女孩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他们说了很多很多。 女孩反复的叮嘱出国需要注意的事。 注意吃饭,别忘了早餐,不能熬夜,带好老干妈,吃不惯那边的东西就用这个。 男孩就一一的应下。 突然,烧烤摊那边起了骚乱。 两人探头去看。 几个混混围住了一桌三个女生。 男孩二话不说提起板凳就冲了过去。 女孩急的掉眼泪。 这白痴逞什么英雄,你一个瘦弱的学生打什么架,打的过么也不想想! 果然,最后男孩还是鼻青脸肿的回来。 好在那三个女生趁着混乱逃了。 混混觉得没意思,扬长而去。 女孩心疼的给他脸上吹气,小心的涂着药。 每次碰到伤口,男孩就龇牙咧嘴,也不含疼,就是脸上的肉抽啊抽。 “傻啊你!” 女孩心疼的拍他大腿。 男孩也不说话,就咧着嘴笑。 “不过,” 女孩嘟囔。 “还挺帅的。” 男孩就嘿嘿两声。 “对不起。” 他说。 “没下次了啊。” 女孩恶狠狠的警告他。 终于,他出国了。 女孩开始一个人上学,放学。 他开始努力的背英语单词。 为托福做好准备。 只是偶尔累了,会想起他。 女孩就拿出一叠的明信片来。 一张张的看上面男孩的笔记。 他的脸仿佛也跳在了眼前。 “你还好么?” 女孩彻夜的给他写信。 那是个打电话都得掐着秒的时代。 思念只能通过信纸传达。 但是啊,纸短情长。 彻夜写信也说不完心里的话。 于是就更加的想。 直到,那些日子。 坐在黑暗里的网管女孩,轻轻闭上眼。 她不想回忆。 那是噩梦。 是她多少年也走不出的迷宫。 找不到出口。 色彩斑斓的回忆逐渐黯淡。 变成黑白。 那个活泼的总是笑的女孩把自己关在房里。 她背靠着房间的门。 听到爸爸和妈妈在压低了声音说话。 但激动的情绪又怎能压的下。 “报警,报警,报警有什么用!” 男人说。 “丢不丢脸!” 女孩的心脏像是被插了把刀。 却已感觉不到疼了。 她拒绝上学。 拒绝出门。 甚至,拒绝离开房间。 妈妈端来饭菜,一遍遍敲她的门。 女孩抱着膝盖,直至的盯着黑暗,一动不动。 妈妈叹气,她放下了饭菜。 在无人时,女孩打开门,默默的吃掉早已冷掉的饭菜。 然后放回门口。 她拒绝和男孩通话。 不给他写信。 也不看他寄来的信。 女孩仿佛听到黑暗中有人在嘲笑自己。 用恶毒的语气笑个不停。 她拿着刀,放在手腕上。 还是没有死。 醒来是在医院,白色的天花板几乎令她发疯,直到拉起窗帘,关上门,隔绝了光才好受了些。 精神科的医生也来看了她。 “是抑郁症。” 医生跟妈妈说。 “你的女儿受过什么巨大的心理创伤么?” 后来,女孩戴上了条紫色腕带。 她整夜整夜的失眠。 到天亮才睡着。 人生毫无意义。 在计划着下一次的终结时。 男孩回来了。 他明明应该上学的。 但他回来了。 出现在女孩楼下。 和无数个过往那样。 男孩叫她的名字。 “小雅!” 她沉默的从窗帘缝隙偷偷看他。 用手机发信息。 女孩说。 “她死了。” 从窗帘缝隙,女孩能看到,男孩摇晃的身形。 接着是对方发来的消息。 “不,小雅没死。” 女孩扔掉手机。 她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不说话。 男孩就站在她家楼下,一遍遍的发消息。 从黄昏到黑夜。 从黑夜到黎明。 妈妈下去劝他走。 男孩固执的不肯离开。 他不叫小雅了。 只是发信息。 但女孩不看。 天亮了。 男孩最后看了眼她的窗户。 “晚安。” 他发来信息。 在天亮时说了晚安。 然后转身离开。 女孩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 泪流满面。 139 路明非醒来 (为舵主:刻录悖论加更) 女孩决定离开。 她独自乘坐深夜的列车去往陌生的城市。 在候车厅,脚边竖着行礼,她平静的看手机,一遍一遍的亮屏。 离开的消息谁也没有说。 但他会知道吧。 女孩想。 应该会知道的。 那个男孩总是一次次的给她惊喜。 从来没有令人失望过。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列车要到站了。 她最后看了眼手机。 愣住了。 新的消息。 是男孩的号码。 不用备注,就算在梦里也能背的出。 他说的是。 “小雅,我去把噩梦结束。” “好眠。” 她盯着信息看了许久。 没有懂男孩的意思。 只是心里有些不安。 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 女孩浑浑噩噩的像是梦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 当轰隆隆的声音启动时,方才惊醒。 她惊慌失措的看向窗外。 那是飞快后退的站台。 再过不久就该换成荒野的风景。 这列车正义无反顾的离开她生活的小镇,向陌生且未知的远方狂奔。 有这么一个刹那她疯狂的想要下车。 回去。 男孩还会在小镇里等她。 但轰隆隆的列车不会因她一人而停留。 就像这时间一往无前,从不回头。 女孩在这座海滨的城市找了个网管的工作。 她在天黑时上班。 天亮了回到漆黑的房间沉眠。 但她很难睡着。 一天天的做噩梦。 女孩开始抽烟,吃镇定类的药。 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淡漠。 过往被深深的埋藏。 从离开那座小镇开始,她就再未与曾经的朋友同学有过联系。 自然,她也不会知道。 也正是在她离开的那一天。 小镇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警察查了许久,始终没有凶手的下落。 三个月后的某个晚上。 女孩在吧台里抽烟。 门帘哗啦啦的响。 女孩头也不抬。 “一小时两块五,通宵十五,包厢满了,拿身份……” 她愣住了。 那个趴在吧台上,浑身透着酒气,一头油腻长发的男人。 是你么? 女孩的眼神剧烈波动。 无法置信,还有痛苦。 转瞬所有的情绪都结成厚厚的冰。 她挥舞着鸡毛掸子。 “滚!” “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喝什么酒!” “给老娘滚!” 他狼狈的用手去挡。 女孩眼中闪过一瞬的不忍。 那分明是能在帆布鞋上画大海和木屋的手啊。 现在却用来喝酒。 可任凭女孩怎么打,他只是痴痴的笑着,念叨着小雅小雅。 死活不走。 女孩就冷冷的说。 “她死了。” 男人慌忙抬头,从刘海下射出一双将死猛兽般的目光。 见了女孩的脸后,那目光又柔和下来。 “小雅没死。” 他笑着。 “没死。” 日子一天天听的过去。 他成了网吧的常客。 这里的人管男人叫长毛。 “这酒鬼头发真长啊。” “脏死了。” 每次听到有人这样的议论。 女孩就冷着脸冲过去跟他们吵架。 什么理由也不需要。 借口也不用想。 往死里骂就好了。 谁都知道这女网管性格泼辣古怪。 渐渐地,也没人讨论了。 长毛似乎没有身份证。 他上网都是开的临时卡,要贵一块钱。 按理是这样的,但女孩都给他开两块五。 长毛也没说什么,只是开了机,在椅子里蜷成一团,盯着挂机的QQ发呆。 有人就好奇啊。 见过来网吧打游戏的,看柯南的,写的。 这跑网吧来开机了就登着QQ什么也不做可真头一回见。 他就悄悄的观察长毛。 奇怪的发现,长毛一直盯着的,居然是QQ的签名。 要有最遥远的,类似这样开头的句子。 一看就是文艺小清新喜欢的风格。 可总觉得和长毛这样的形象一点也不搭。 这样过去了一年,还是两年。 长毛开始收集起了塑料瓶。 别人喝剩的瓶子,他磨磨蹭蹭过去,左顾右盼,趁没人注意就偷偷拿走。 可一旦碰上了女孩,让她见了这一幕,那可就麻烦了。 女孩保准要用鸡毛掸子揍他。 “捡垃圾,捡垃圾,我叫你捡垃圾!” “脏不脏啊你就捡!” 长毛狼狈的躲。 一声不吭。 两人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只是有时候,偶尔的。 吧台里的女孩玩累了游戏,摘下耳机。 也会下意识地往大厅投去目光。 在找到那个长头发的瘦弱男人后,便收回来。 整理柜台的动作也轻快上几分。 嘴上不说,面上不显。 但是啊,有他在,哪怕两个人不说话,哪怕两个人都和过去的样子有了天壤之别,彼此也多少会感到些许的安心吧。 他们的关系很奇怪。 或许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样。 最熟悉的陌生人。 女孩也曾偷偷的,偷偷的想过。 如果有一天,长毛洗个澡,剪短了发,斯斯文文的,像当年一样来到自己面前,说一句。 “小雅,我们走。” 她大概也会奋不顾身的扑进他的怀里。 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哭啊哭啊就在他怀里睡着。 听着男人温柔的对她说。 “没事了,没事了。” “一切都过去了。” “有我呢。” 她真的好想再听一声。 “小雅。” 不是那个长头发的醉鬼胡乱的梦话。 而是那个诗人一样的少年,或者青年,安安静静的叫她。 可惜没有如果。 甚至有那么一个晚上。 女孩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忽然放下了鸡毛掸子。 她哀伤的要去握住男人的手。 “你看看我。” 她颤抖的说。 “你看看我。” 长毛凝固一样的不动了。 但下一秒,在女孩触碰到他的手之前。 长毛触电似的躲开。 “脏,我的手,脏!” 说着,他就用牙齿去咬自己的手。 女孩脸上的哀伤不见了。 她静静的看着这老鼠一样的男人。 只觉得悲哀。 她听到长毛喃喃的说。 “我是坏人。” “是罪犯。” “我该死,该死的。” 女孩点燃了烟,抽完,在手臂上摁灭。 不想管他了。 随便吧。 随便好了。 直到那一天。 女孩发现,长毛已经很久没来网吧了。 落魄的画家又来找自己。 女孩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长毛时对方说的话。 那时,长毛让她小心画家。 所以这几天她一直没搭理这人。 画家走了。 那个叫路明非的男孩又来了。 邀请自己吃饭。 想着长毛的事,女孩心里正烦。 态度有些不好,回头想想,真是不应该。 路明非是个好孩子。 也是要出国的。 说起来,如果不是自己,现在男孩大概还在国外吧。 估计自己也早去国外找他了。 两个人会在异国他乡秋天的枫树下散布。 聊着最新听的CD和看的书。 停! 女孩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 都是些无异议的事。 是她连梦也不敢梦的美好。 她应付过了路明非。 在天亮之前回了家。 本想睡一觉。 却因许久不见的长毛翻来覆去,怎样也无法入眠。 她蜷缩在角落,抱住膝盖。 一遍遍的回忆与长毛最后相处的点滴。 寻找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正在这时。 门响了。 她惊醒。 一动不动。 会是谁? 她不敢去开。 门还在响。 她光脚下床,无声无息的走到门口。 高声问了是谁。 门外的人答了。 是画家的声音。 女孩提起了心。 她回忆起了长毛的叮嘱。 小心那个家伙! 长毛所指的,正是画家。 女孩握着水果刀,抵住门。 她打定了主意,无论画家说什么,绝对不开。 直到,门外的男人说。 “你推荐的那个人,我记得是叫,长毛吧。” “你有他消息!” “嗯,他这两天都在我那工作。” 画家带着莫名的笑意。 “是个相当称职的美术助手呢。” “真的么!” 能从女孩的声音里听出明显的惊喜。 画家笑的更开心了。 “当然是真的。” “不信的话。” 他说。 “你跟我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女孩就要开门。 握上把手的瞬间骤然停住。 长毛的叮嘱一次又一次于她耳畔响起。 小心他!小心他!小心他! 女孩紧紧抿着嘴,犹豫不决。 直到画家问了句。 “怎么,不想看看他拿画笔的样子么?” 女孩眼前顿时就跳出了那双手绘的帆布鞋。 还有画室里男孩对着石膏像写生的侧脸。 她义无反顾的开门。 “我们走!” “好啊。” 画家温和的笑着。 “我带你去见他。” 之后就是噩梦。 剧烈的疼痛。 冰冷,鲜血不停的流。 “他……他呢?” 在生命的尽头,女孩想起了那个男孩。 画家笑着说了些话。 具体的女孩已听不大清了。 她只记得了一点。 “死了啊。” “他死了啊……” 女孩又听到画家再说。 原来,是为我而死的么? 她想。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 和男孩的过往一幕幕的闪回。 从阳光明媚的青春。 到永暗无光的如今。 为什么我们的未来,和说好的不一样? 女孩想。 为什么? 她最后想起了路明非。 也看到了路明非朝着自己走来。 那双黄金的眼眸有无上的威严。 她只当是临死的幻觉。 “你……你来了啊。” “嗯,我来了。” 女孩扯了扯嘴角。 可惜,他来不了。 真遗憾啊。 真遗憾。 ………… 路明非是在洁白的病房中醒来。 睁开眼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扑面而来。 有好多的人影围着自己。 还有些乱糟糟的声音。 “老师!老师醒了!” “明非你还好么?” “医生,快点,快去叫医生啊!” “师弟。” 这一声出口,路明非放大的瞳孔,终于聚焦。 他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苍白的嘴唇蠕动两下。 楚子航侧耳俯身。 他听到这个少年微弱的声音唤着。 “师傅啊……” “小师妹!” 没了下文。 楚子航直起身。 王超圆圆陈平安。 苏晓樯柳淼淼和后援团团长。 全都惊慌的去看路明非重新闭上的眼。 “师弟他。” 楚子航面无表情。 陈平安握紧了拳。 圆圆几乎要哭了。 王超不忍的闭上眼。 “睡着了。” 众人:…… 楚子航看了他们一眼。 这些自称是路明非学生的家伙真奇怪。 “我去找医生。” 路明非所在的医院,是这座城最好的一所。 但给他治疗的医生,甚至护士,却是连夜从芝加哥飞来的团队。 他们一落地就接管了一切路明非的治疗事宜。 有关少年的所有身体数据,别说一张纸,一个标点符号都被严格保密。 最开始,治疗团队检查发现,以少年的身体情况,多器官衰竭,心肺功能失常,说是下一秒就立刻断气也不意外。 这是远超了现代医学范畴的垂危。 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团队的负责人已经开始准备向上申请解剖许可。 但一个晚上过去。 少年非但没有死。 他的身体还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飞快痊愈。 团队负责人啧啧称奇的同时。 加快了解剖申请的速度。 甚至若非有那个吓人的年轻人抱着把刀跟门神一样坐在病房门口。 他们早已开始研究了。 负责人敢确定,路明非,这位S级的少年,是真正的放眼混血种历史也难得的珍贵样本。 不是随便什么人在全身器官衰竭后还能活下来的。 混血种也不行。 挺过了最危险的一晚,后面发生的事更是堪称奇迹。 少年的身体以小时为单位飞快好转。 块到都让他们以为是检查仪器出了问题。 换了好几台,都是得出相同结果。 方才惊叹的承认这一现实。 负责人甚至猜测,就算没有治疗,随便把这少年扔在个安全的地方,他都能自己好转。 “不愧是S级!” 最终,他只能将少年那恐怖的生命力归结于S级的特殊之上。 杀死千面后的第三天。 路明非第一次醒来。 尽管他立刻沉沉睡去,但能醒来这一点已经令病房外的人们安了心。 说来他们本来都是在病房外等待。 也是楚子航第一个发现路明非眼皮颤动。 他直接冲了进去。 其余人也跟着涌来。 好在这里是特殊病房,且整层楼都被包下。 否则她们这种行为,不知道将引起多大的骚动。 匆匆赶来的医生,做了几个检查后,念叨着“奇迹”“变态”“难以想象”之类的词,顺便应付了楚子航等人,就说路明非已经没事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虚弱。 换句话说,他饿了。 知道详情的人都是一头雾水。 几天前还命悬一线。 这才多久,就……只是饿了? 两天后。 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路明非靠着床,望着窗外的阳光发呆。 “哥哥,吃苹果么?” 路鸣泽坐在床边,拿着刀削皮。 “哦,好啊,谢谢。” 路明非说。 小魔鬼的手很稳,苹果皮连成宽厚均匀薄可透光的一线,像是精美的工艺品。 “有心事么?” 他问路明非。 “嗯。” 路明非低头,凝望怀里的碎片。 那是青铜面具的残骸。 “阎罗他……” 小魔鬼观察着少年的面色。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阎罗,也是哥哥你的力量吧。” “这么说也没错。” “但不够准确。” 路明非解释。 他啊,阎罗。” “也有自己的意志。” “所以了。” 路明非沉默的看着碎片。 “是不想看到悲剧,才这么拼的吧。” 140 遗忘的代价 小魔鬼眼中是青铜碎片的倒影。 “他死了么?” “没有。” 路明非语气虽轻但斩钉截铁。 “我与他一体两面,我既然无事,那阎罗也不会消亡。” “最多,只是沉睡。” 他想了想。 “你可以理解成阎罗退化为了种子的形态,需要养分才能恢复如初。” “种子么?” 小魔鬼问。 “具体点呢。” 路明非笑了笑。 “无望天,以及外罡的精神境界,我都不能用了。” “现在的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炼体武者,没有青铜面具的增幅。” “哦,这么说也不对。” 他补充。 “今后我养神法的修行,得分出一半去滋养阎罗。” “另外,作为我斩出的人格,既然阎罗还存在,那么也就意味着,我永远不会绝望。” “永远不会绝望?” 小魔鬼好奇的问。 “是啊。” 路明非叹气。 轻轻抚过青铜的碎片。 “因为有他。” 小魔鬼削好了苹果,切成块,给路明非摆盘。 “谢谢。” 路明非点头。 “不客气啦。” 小魔鬼眯起眼笑。 “说起来,哥哥,你先前说的养神法,就是恢复阎罗的养分么?” “只是一部分。” 路明非用牙签插起一块苹果,放在眼前,来回的转。 “养神法可以帮助阎罗恢复,但这还不够,关键是他的载体,也就是,这些碎片。” 他苦恼的微微皱眉。 “没有载体,阎罗的外罡修为就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无根浮萍。” “除非他再回归于我。” 说道这里,路明非笑了下,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 “还是想办法重铸面具吧。” “重铸的话,需要什么材料,特殊的青铜么?” “没那么简单。” 路明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终于还是一叹。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材料。” “走一步看一部吧。” 小魔鬼给出建议。 “哥哥,别忘了你还有青铜与火的权柄。” “用以重铸,青铜与火应该是刚好对应的领域吧。” “我试过了。” 路明非说。 “昨晚就试过了。” “没用。” “至少,以我目前的临时权限无法起效。” “这样啊。” 小魔鬼陷入沉思。 路明非没说的是,青铜面具乃当年小皇帝熔了九州十大神兵方才铸成,材质珍贵倒是其次,更重要的乃神兵中蕴含的道与理。 正如师傅所说,路明非体质特殊,且是极其特殊,与绝大部分的九州武者都是不同。 自然,他走火入魔后诞生的阎罗人格,又岂是等闲。 若非十大神兵常年经强者的武道意志的冲刷洗练,材质蜕变,衍生了几分不凡。 青铜面具也成不了阎罗的载体。 但这一点总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阎罗再强,终究也不过一尊外罡。 怎的非得熔了十大神兵不可。 要知道这些兵器,历数其过往主人,几乎已是囊括了九州有史以来一切有名有幸的强者,不客气的说,完全可以将之视为一步浓缩的九州武道史。 路明非也曾好奇的问小皇帝,为何如此大手笔。 小皇帝竟也迟疑,踌躇不言。 之后某次酒醉,小皇帝才迷迷糊糊的在他耳边,轻轻道了句。 “一日醒来,我就在床头见了这十大神兵,以及斩神法。” “至于是谁所留,我却不知了。” 如今想来,路明非总觉事有蹊跷。 阎罗的无望天太强了。 还有那特殊的斩神法,就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是谁呢? 当然,还有最奇怪的一点。 为何青铜面具能随他一同自九州回转龙族? 要说修为的话,他当时自身也是半步武圣,而回了龙族,多年苦修烟消云散,还是得从炼体桩功步步行来。 阎罗则不同,在九州已是外罡巅峰,回龙族亦是外罡巅峰,仿佛穿越两个世界于它并无影响般,实在奇也怪哉。 不对,有影响。 路明非惊觉。 以九州时青铜面具熔了十大神兵的底子,不可能区区动用数次便支离破碎。 哪怕是替路明非承受代价,也不至于如此轻易。 那可是神兵。 除非,在回到龙族的过程中,青铜面具已受了重创。 很有可能。 路明非忽然就想。 假如,当年他随便找了个器具斩神,承载阎罗。 而非特地去熔了十大神兵。 最终所成的面具,还能安然无恙的回到龙族世界么? 须知,他自九州回归,除了青铜面具外,其余一切,甚至包括这具身躯,都是与穿越前无异。 就仿佛手机的恢复出厂设置一样。 论起修为,他可不亚于阎罗。 思来想去,其特殊之处,或许也只剩下十大神兵熔而一炉的底子了。 “在想重铸面具的事么?” 小魔鬼问。 路明非回神。 “嗯,很头疼啊。” “哥哥或许不知道吧,世界上有很多神奇的武器呢。” 小魔鬼说。 “比如,七宗罪。” “这是什么?” “七把用以屠戮龙王的刀。” “由青铜与火的诺顿锻造,用以杀死其余七尊龙王,每个龙王都有一把相对应的刀,一切的命运都已写好。” 说到这,他又温柔的笑了。 “但那是之前的事啦,有哥哥在嘛,命运什么的见鬼去好啦。” 路明非也跟着灿烂的笑。 “没错没错!” 他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 “有我在呢,管你什么命运,统统打死。” “看起来,哥哥你身体差不多痊愈了吧。” “昨晚就差不多了。” 路明非说。 “刚才楚子航不是就去办出院了么?” 说这话时他还有些纳闷,自己跟这位仕兰校草大人很熟么,对方怎么好像很了解自己的样子? 没有多想,或许是前两年的事吧,记不大清了,也很正常。 “对了,之前就想问来着。” 路明非对小魔鬼说。 “她呢?” “失去意识前,我记得言灵好像起效了吧。” “她还好么?” 小魔鬼垂下眼帘。 “哦,哥哥你是说项雅么?” “项雅?” 路明非想了想,恍然大悟。 “原来她叫项雅啊。” 说着,他困惑的揉了揉眉心。 “怎么回事,脑袋好胀,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是代价吧。” “代价?” “嗯。” 小魔鬼点头。 “使用不要死的代价。” “毕竟哥哥你是用阎罗的力量催动的言灵嘛。” “会发生些未知的代价,也很正常。” 路明非听的似懂非懂。 他皱着眉。 总觉得有某些很重要的事情就要想起。 但始终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这让他有些烦躁。 “代价是什么?” 他问小魔鬼。 “正常来说,不要死这个言灵是消耗体力,或者寿命去恢复伤势。” 小魔鬼顿了顿。 他又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去看路明非。 “但是哥哥你这次。” “付出的代价似乎是,记忆。” 路明非深深皱眉。 “也就是说,我忘了些什么。” 所以这就是他心中异样感的来源么? “不是哦。” 小魔鬼轻轻摇头。 “遗忘记忆的人,不是你。” 就在路明非将要问出“是谁”的关头。 路鸣泽起身。 他慢条斯理的擦拭水果刀,端正放好。 “我走了哦,哥哥。” 他对路明非点头致意。 后退着走入墙壁,消失不见。 如梦一般。 与此同时,伴随小魔鬼的离开,房门敲响。 “请进。” 楚子航开门进房,转身,将韩野和师兄挡在门外。 “诶!师弟!师弟!我们一组的啊,一起行动!” “路兄弟,是我啊!是我韩野啊!你快让这冰山放我进去!” 楚子航咔嚓上锁。 路明非看了看病房门上贴着玻璃的两章变形的脸。 又看了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楚子航。 “哗!” 楚子航拉上窗帘,遮掉韩野两人的脸。 “嘎吱!” 他搬来椅子,于路明非床边肃然落座。 “啪嗒!” 这是路明非在心里给楚子航放刀这一动作的配音。 等等,刀! 路明非盯着楚子航腿上的武士刀看了又看。 他这是回到九州了么? 不是说二十一世纪和平发展么! 为什么这年头还能有人带着把刀招摇过市啊! “村雨。” 楚子航说。 “我爸爸的刀。” 路明非哦了一声,笑起来。 “不错的刀。” “谢谢。”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路明非其实对楚子航的来意有所猜测。 既然这个男孩也去了卡塞尔,想必也是混血种了。 自己闹出这么大动静,尽管有小魔鬼帮忙掩饰,但以卡塞尔表现出的能量,发现端倪,派个人过来询问也是情理之中。 其余不提,就一个人工智能诺玛,就是远超了这个时代的产物。 只是路明非没想到的是,过来的人会是楚子航,他还以为会是执行部的人。 上一次听到执行部这名字,还是和韩野一起去机场接老唐那会,地勤的领导就是执行部的来着。 这件事给路明非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等啊等,等啊等,楚子航既没有掏出录音笔说“我们开始吧”,也没有拔出村雨来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反倒是从床头柜上拿起苹果,另一只手寒光一闪,就开始削皮。 路明非一时间竟摸不准这人来此何意。 “那个。” 他说。 “不问点什么吗?” 楚子航的目光定在苹果上,专心致志的削着皮。 “你吃个水果。” 他平静的说。 “对身体好。” “哦哦。” 路明非点点头。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这两句话是不是哪里很奇怪? 莫名的有种上海阿姨一边说着“晓得伐”,一边叮嘱你天冷了记得穿秋裤的感觉。 “不用担心。” 楚子航垂着眼眸,一双手稳得出奇。 “行动报告我写好了,千面死于大火,与你无关。” 他这时才抬眼看了看路明非。 “会介意么?” “什么?” “隐瞒了是你杀了千面这件事。” 楚子航补充。 “教堂里那人。” 路明非哦了声,不在乎的摆摆手。 “小事小事,我又美想着靠这出名。” 楚子航点点头。 之后又是该死的沉默。 只剩下苹果削皮的沙沙声。 路明非欲言又止,他心想楚大帅哥您又是锁门又是放刀的,这么大架势,感情就是给我削个苹果啊! “在想行动报告的事么?” 楚子航说。 “放心,我经常写,很安全。” 路明非愣了半晌,才听懂这话的意思。 似乎楚子航以为自己是在担心教堂里发生的事被公开,他好像,也在努力的帮我隐瞒。 “你经常写?” 他问楚子航。 “嗯。” 楚子航说。 “我和你一样,有些需要保密的事。” “这样啊。” 路明非忽然想。 看来楚子航,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收起水果刀,楚子航静静地看着路明非吃了两块苹果,就从怀中取出一只文件袋。 终于要来了么! 路明非心中松了口气。 到底还是要问些话的吧。 他想。 就见楚子航取出一叠纸。 路明非在心中打好草稿。 要问他怎么杀的千面。 咱就说跟一个隐世不出的老头学的绝世武功。 正编着世外高人的名讳,路明非往资料上瞄了眼,瞬时就愣住了。 楚子航介绍。 “他是在千面事件中丧生的受害者。” “我们找到他的家乡,但他的父母坚称自己的儿子还在国外念书,学习绘画,哪怕我们拿出他的照片,他们也拒不承认。” “为什么?” 路明非问。 “似乎是,他杀了人。” “他家乡的小镇都在传这件事。” “所以就不认这个儿子了么?” 楚子航轻轻点头。 路明非看向他。 “那么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他的遗物无人收取,葬礼也无人办理,你认识他么,我们查到他有趣紫阳街找你的记录……” “知道了。” 路明非闭上眼。 “是让我帮忙处理他的后世。” “嗯。” “项雅呢?” 路明非问。 “他的女朋友。” 楚子航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去看他。 前不久的小魔鬼也曾流露出相似的眼神。 “怎么了?” 路明非莫名有些心慌。 就听楚子航说。 “她忘了。” 路明非凝固了得有三分钟。 一言不发。 “她……忘了?” 少年喃喃的重复。 他拿起资料。 上面是清秀有如诗人的男孩。 温和笑着。 一幕幕画面飞快闪过脑海。 “这是……明信片!” “你的签名呢。” “我觉得,没鲁迅的好。” “看远方啊。” “我想在教堂前的广场写生。” “要出国咯。” “知道了,我会按时吃饭的。” “嗯嗯,还有给小雅写信,打电话,发誓发誓!” 然后是那个深夜,躲在窗帘后往外看。 男孩站在她的楼下。 于天亮时分说了晚安。 路明非终于明白,小魔鬼说的代价,是什么。 忘记的人,不是自己。 是项雅。 是网管女孩。 而那些记忆,所有女孩和男孩的点滴。 出现在了路明非的脑海。 少年低着头。 “是这样啊。” 他轻轻叹息。 “这么说,我是这世上,唯一记得你的人了。” 楚子航默默的看着这个少年。 忽然就感到了悲伤。 141 九州 回到老井巷时,路明非还在想着网管女孩的样子。 出院前他去见了项雅。 病房里,女孩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望着窗外,路明非能看到她阳光下苍白的侧脸,有着干净如婴儿般的神情。 她已经四天没说话了。 据医生介绍,似乎是因为严重的心理创伤和精神刺激,导致失忆。 女孩需要重新建立对自我的认知。 这是一项漫长且艰巨的工程。 且全靠她自己。 谁都不知道这将花去多长时间。 或许一天。 或许一年。 或许,更久。 但鼓舞人心的是,就在昨天,也即路明非第一次醒来之时。 项雅说话了。 “画……” 她说。 “画……” 匆匆赶来的医生耐心倾听。 “好的,好的。” 他说。 “你是想画画么?” 于是,女孩得到了画板和笔。 但拿到工具的她并未下笔。 只是长时间的盯着画板发呆。 无论谁与她搭话,都是沉默。 她再次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路明非说不出他此刻具体的心情。 并非是力量不够。 而是错过。 错过就是错。 他从楚子航的口中了解到了长毛曾来找过自己的事实。 那段时间,他正因镇压了诺顿而沉眠。 如今想来,男孩大概是最早发现了画家就是千面的人。 他也曾想过求救。 路明非注意到资料中有几名警察的目击记录。 他们曾在派出所门口发现可疑的人影。 经确认,那人正是长毛。 他似乎曾试图寻求警察的帮助。 但终于还是不了了之。 当时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到了警察局的门口却还是走了? 路明非看着警察对长毛的描述,闭上眼,想象当时他的样子。 站在巷子口,很久很久,直到警察朝自己的方向看来,忙不迭的落荒而逃。 是了。 重点就是这里。 落荒而逃。 哪种人见了警察会逃呢? 有罪之人。 估计,这就是长毛对自己的认知了。 路明非想起女孩记忆中长毛在网吧的举止。 如今看来。 他是在自暴自弃吧。 假如,假如那段日子我没有沉眠,会怎样呢? 路明非不止一次的想。 那样他就会每天上午在紫阳街摆摊卖字。 长毛也会找到自己。 一切都不会发生。 或许,或许。 路明非想。 或许他还能解开男孩和女孩之间的隔阂,也不一定。 但没有或许。 路明非想起长毛资料中最后的记载。 那是执行部部长和楚子航有关此人的一段对话。 部长:我注意到,你在报告中提到了一个人,他最先确定了千面的身份,也独自潜入了安全屋,并未我们后续确定安全屋的具体位置提供了决定性的信息。 楚子航:嗯,他叫长毛。 部长:很好,他表现出了卓越的观察力和行动力,是一位优秀的执行部专员。 部长:但是,我并未在行动名单上找到代号长毛的专员,你是否记载有误? 楚子航:他不是专员。 部长:陌生的混血种么? 楚子航:他不是混血种。 部长:嗯,你的意思是? 楚子航:他是普通人。 楚子航:没有血统。 楚子航:不是混血种。 楚子航: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约两分钟的空白。 部长:这样啊。 看完了这一段执行部部长和楚子航的通话记录。 路明非忽然就很想笑。 倒不是对死者不敬。 主要啊,主要是。 他就在想。 凭什么长毛就非得是混血种呢? 路明非本以为傲慢的只有诺顿。 见了千面发现,他竟也是。 后来,看了这记录。 路明非终于明白。 无论千面还是执行部部长。 有一点都很像。 在他们眼中普通人到底算什么? 或许什么也不是。 ………… 路明非没有回自己租的房子。 他径直去了对面的楼。 门口的树荫下,大爷们正在下棋。 大呼小叫,好不热闹。 路明非经过。 “唷,小路啊!” 房东大爷拿蒲扇指他,笑呵呵的。 “好久不见啦,忙什么呢。” “有点事,您下棋呢。” 路明非笑了笑。他正要往里走,又被大爷叫住了。 “你这,走错门了吧。” 他往路明非身后指了指。 “你房间在那。” “没呢。” 路明非说。 “我去朋友家帮忙收拾下东西。” “唷,小路你还有朋友住这啊。” 房东大爷抬头瞧了瞧楼,顶层的向日葵耷拉着脑袋,蔫蔫的,无精打采。 “住哪啊,不巧了么,这幢楼也是你大爷我的。” “就阁楼。” 路明非也眯起眼,往上看。 “种了向日葵那家。” 直到如今他才知道。 原来对面阁楼那人。 就是长毛。 “阁楼?” 大爷咋吧咋吧嘴。 倒是一旁美滋滋喝着矿泉水的老头插了句话。 “住那的,不是你外甥么!” 几个老头笑起来。 “也就你自作多情,人家小伙子认不认你这个舅还不一定呢!” “外甥!” “别看我,瞪眼也没用,跟你说啊,再瞪,我这瓶子就自己留着,看你拿什么给那外甥送去!” 路明非愣住了。 他有些没听懂老头们说的话。 那个房东大爷的外甥。 说是一表人才给张罗着相亲的外甥。 是长毛? “那个,小路啊。” 大爷不好意思的笑了。 “别听他们瞎说,什么外甥不外甥的。” “我啊,就看那小伙子人不错,是个好孩子,多少可惜了,能帮就帮一点。” “外甥什么,嘿嘿,你就当我放屁得了,别较真啊。” 路明非扯着嘴角,点点头。 他忽然明白了。 大爷名下那么多的房子。 真的节俭到了一个塑料瓶都不舍的程度了么? 不见得吧。 如今想来,似乎,大爷收集这些塑料瓶,是给长毛。 路明非想起了阁楼外满当当的种在塑料瓶里的向日葵。 又想起那天他租房时大爷得意洋洋的指着双眼。 “我啊,租房全靠这个!” “好人坏人,一看一个准!” 是了,是了。 长毛他,早就没了身份证啊。 “那个,小路啊。” 大爷打听着。 “那小伙子人呢,最近去哪了,你知道么?” “他……” 路明非抿了抿嘴。 很努力的笑起来。 “他找了份工作。” “有工作啊!” 大爷连连点头。 “这就好!这就好!” 路明非拖着脚步进了楼。 一级一级网上走。 插入钥匙,旋转,开门。 狭窄的房间映入眼帘。 这就是长毛住的地方。 路明非往里走。 收拾遗物,收拾遗物。 他打开柜子。 叠成了小山的录音带。 缺了角的木桌上摆着大块头的收音机。 也有播放磁带的功能。 这大概是房间里最昂贵的家具了。 路明非放入磁带,按下播放。 转针启动,喇叭里是嗡嗡的噪音。 路明非沉默的坐在木桌前。 他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 “三月十九日,天气晴。” “小雅,我见到你了。” “你变了很多。” “差点就认不出了。” 男孩轻轻的笑了下。 他继续说。 “还记得那次我惹了你生气后,连夜写的情书么?” “我知道现实很残酷。” “也知道生活很混蛋。” “但我喜欢你。” “喜欢就是一个人的千军万马去踏碎寂寞的黑夜,孤独的长街,虚无的街道,转战千里,然后见你。” 哔嘀阁 男孩又笑了下。 “你看,多矫情啊。” “可没办法。” “喜欢就是喜欢嘛。” “我知道的,人类这种动物啊,很容易就会遗忘。” “爱情也只是转瞬即逝的花火,闪了那么一下,就不见了。” “但是啊。” “我想有至死不渝的爱恋。” “我想喜欢一个人就永远不变。” 我“想举思念为火以跋涉冷寂漫长的夜。” “人生漫长。” 男孩长长叹气。 “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啪!” 路明非沉默的按下停止。 柜子里这样的磁带还有很多。 不用听了。 路明非知道,都是男孩说给女孩的话。 他低着头,手放在大块头的录音机上。 脸上是死一般的平静。 黑甲的人影出现在他身旁。 伤痕累累的手放在路明非的肩上。 “我不会绝望啊。” 路明非说。 “因为有你。” 他抬头,去看阎罗。 “可你该多难过呢?” 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那是他入魔后第一个年头。 也是小师妹死后的第一个年头。 路明非屠了一宗的人。 他独自坐在废墟中。 是难得的清醒状态。 路明非就开始回忆。 回忆他与小师妹和师傅的过往。 入魔后的他,除了复仇。 活下去的意义,也就只剩下了回忆。 忽然有人向他走来。 路明非知道是谁。 小皇帝。 对了,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将军。 哪怕走火入魔,战力再强。 一个人也没法真正的藏匿踪迹。 这一年来若非有小皇帝暗中处理首尾,入魔后神智不清的路明非,怕早已遭人围杀而死,哪里还能活到今日,更妄论复仇云云。 小皇帝在他对面坐下。 “梅子酒,喝点吧。” “谢了。” 路明非接过他扔来的酒囊,就在其上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 是血。 “你还好么?” “死不了。” 小皇帝似乎有话想说,终于还是罢了,只是与路明非一同饮酒,一口又一口。 许久之后。 “你该走了。” 路明非说。 “我想杀人了。” “走火入魔。” 小皇帝沉吟良久。 “我手头有个法门,可助你斩出心魔,意下如何?” “不必了。” 路明非说。 “我还没杀够。” 小皇帝直直望向他的眼。 “先生他,肯定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你。” 路明非知道,小皇帝口中的先生,正是师傅。 “想听听先生的故事么?” “嗯。” 小皇帝望向远方,陷入了回忆。 “你知道的,乱世啊,人命不值钱。” “江湖上打打杀杀。” “今天为了一本秘籍灭人满门。” “明天为了神兵痛下杀手。” “这还只是对待同为武者的江湖中人。” “至于不通武道的老百姓。” 小皇帝冷笑一声。 “死了也没人收尸。” “但先生不一样。” “他和所有的武者都不一样。” “先生他。” 小皇帝顿了顿,露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嘲讽的神情。 “他吃饭会给钱。” “他投宿不杀人。” “也会为不通武道的百姓向武者出手。” 小皇帝摇摇头。 “他真的不一样。” “我还记得先生曾说过。” “只要有功法,人人都能习武,谁又比谁高贵呢?” 他看向路明非。 “你知道,先生为何遭人追杀么?” “为何?” “呵。” 小皇帝轻笑一声。 “因为他向普通人传授武道。” “没有筛选。” “不收金银。” “也无规矩。” “只要来人想学,他就教。” “不看天赋,不看资质,不看悟性。” “想学,他就教。” “你或许不懂。” 小皇帝神色莫名的说。 “但道理其实很简单。” “假如人人都能习武。” “那武者又哪里来的高高在上呢?” “别看江湖上这个门派那个门派,好像山头林立,很不对付。” “但他们都死死守着武者的规矩。” “招弟子,得有门槛。” 、“还是那个道理。” “要是天下人都能习武,人人都是武者,他们吃饭,不就得给钱了么?” “但是啊,路兄弟。” 小皇帝不解的说。 “吃饭,给钱。” “投宿,不杀人。”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先生想改变这一切。” “他失败了。” 小皇帝目光灼灼。 “那我来。” “我要这天下,人人习武!” “我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都拉下来!” “我要实现先生的遗愿!” “我要人人如龙。” 他字字铿锵,可撼山岳。 “路兄。” 小皇帝问。 “助我可好?” 他起身,行大礼拜下。 “请路兄助我。” 路明非眼中清明与混沌交杂,如两军对垒,纵横冲杀。 奇迹般的,猩红退去,复归了清明。 “你说,有斩神法?” 小皇帝大喜过望。 “正是,可助人斩出心魔。” 咬了咬牙,他又道。 “也不瞒路兄,此法凶险非常,可说九死……” 路明非抬手打断。 他平静的望向铁石山的方向。 “死就死罢。” 他说。 “但我会活。” “如果这是师傅的愿望。” “这一次。” 他闭上眼。 “我不会让他老人家,再失望了。” ………… 阁楼的房间。 路明非和阎罗对坐。 之所以说他不会绝望。 只因路明非绝望之时,还有阎罗。 他的绝望,会由阎罗一人担下。 说来也应如此。 作为路明非彻底绝望后诞生的心魔。 从某个角度而言。 他就是彻底绝望的路明非。 小皇帝曾好奇为何路明非二十余年风霜雨雪,到头来仍是曾经的少年心性。 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阎罗。 路明非是行在阳光下的,说白烂话,成天嘻嘻哈哈,像个邻居家的大男孩,让人下意识的想要依靠,是那种你闯了祸没办法了最后去找他,他就揉着你头发说“什么啊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好啦”的大哥哥类型的人。 阎罗不同。 阎罗是孤独的,是绝望的。 没有人会想要接近他。 他身上都是血。 自己的,和他人的血。 此刻路明非面前的阎罗,只是幻象。 独他可见的幻象。 黑甲不言。 但他的存在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路明非。 你该把绝望,交给我了。 我知道,知道啦。 他对阎罗说。 “就是,让我再想一想嘛。” “还记得那个攒够了钱想要回家开超市的女孩么?” 路明非扯着嘴角。 “她也死了。” “长毛也是。” “千面。” “混血种。” 路明非笑了下。 “我在想啊,阎罗。” “你说,要是长毛有武道在身。” “他还会死么?” “要是那女孩也习了武道。” “她还会死么?” “要是普通人都能习武。” “混血种,龙类。” “他们又凭什么高高在上呢?” 路明非的双眼越来越亮。 “所以,我要天下布武。” “人人如龙。” 路明非又笑了。 “不。” “是人人屠龙。” ………… 医院,病房。 医生和护士们紧张的注视着女孩。 半小时前,她就一直拿着笔在画板上投入的创作。 终于,女孩停了。 他们小心翼翼的看去。 画板上是一片蔚蓝的海。 以及海边的红顶小木屋。 奇怪的是,小木屋旁的沙滩上,有延伸到远方的脚印。 两串脚印。 女孩静静的笑起来。 “我想开一家店。” “随便一家店。” “只要和……” “和……” 她卡住了。 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女孩茫然的问医生。 她说。 “一个人也能开店么?” ………… “名字?” “不用刻。” “出生年月呢?” “也不用。” “你这无字碑啊!” “差不多。” 路明非指了指自己脑袋,笑着说。 “碑上的字啊,都在这呢。” 路明非在长毛的坟前放下向日葵。 他和楚子航注视着无字的墓碑。 下雨了。 楚子航打开伞。 “谢谢学长。” 路明非说。 “不用了。” 楚子航点头。 他们淋着雨往回走。 “对了,楚学长啊。” “说件事。” 路明非热络的笑着。 “跟我习武吧!” “习武?” 楚子航皱眉。 在他拒绝之前,路明非凑近了些,在楚子航的耳畔轻轻的说。 “不习武,你就要死了。” ………… 这是一个重要且特殊的日子。 倒不是因为明天就是高考。 而是因为少年宫的剑道班于今天正式更名。 学员全部都来了。 甚至还多了些新面孔。 比如某个面无表情的男孩。 王老师见到楚子航时心情无比的复杂。 一年前他们还是师生。 现在就师兄弟了。 人生啊,可真是变幻无常。 摇摇头,他找到路明非,跟他确定待会仪式的流程。 门口,本来挂着剑道班的牌子,此刻盖着红布,就等仪式开始,由路明非亲手揭开。 “好,好,我知道了。” 路明非点着投。 忽的他双眼一亮。 “豆豆,这边,这边!” 他招呼着。 走廊的尽头,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迈着雄赳赳的步伐,大摇大摆的朝他走来。 这小女孩背着个大书包,一步一晃,还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眼里满是好奇的光。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女孩就转过脑袋,看到路明非,肉肉的脸一下子就笑开了,扑腾扑腾的跑过来,小鞋子都差点给踢飞了。 “大哥哥!” 豆豆兴奋的叫他。 路明非蹲下来。 “等哥哥忙完,就带你在少年宫玩好不好?” “嗯!” 豆豆用力点头。 这小人儿好似忽然想起什么。 只见她风风火火的放下书包,吭哧吭哧的往外拿东西。 路明非先是奇怪,而后恍然。 他想起来了,前不久豆豆还说来着,有礼物给自己。 估计是蚯蚓…… 他哭笑不得的想。 但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铛铛!” 豆豆高举礼物。 “花花!” “好看的花花!” “是豆豆用努力挖出来的蚯蚓跟好人哥哥换的花花哦!” 路明非看着种在塑料瓶里的向日葵。 心中空落落的,就好像少了一块。 “跟好人哥哥换的么?” “是呀!” 豆豆软乎乎的笑着。 “好人哥哥!” 路明非就笑起来。 眼泪啪嗒往下掉。 “好人哥哥,对,就是好人哥哥!” “他就是好人!” “谁敢说不是我就打死他!” 豆豆抓抓肉乎乎的脸,小人儿慌的不行。 “哥哥不哭,哥哥不哭!” 她急中生智,举起向日葵。 “花花会保游你哒!” 路明非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是啊,是啊。” “花花会保游我的!” “花花会保游我的!” 他不停的给自己擦眼泪。 有人递来纸巾。 “谢谢学长。” 路明非闷闷的说。 “嗯。” 楚子航拍了拍他肩膀。 “哥哥我啊。” 路明非双手接过向日葵。 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对豆豆说。 “不哭了哦。” 豆豆担忧的小模样,一下就多云转晴,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小孩子的笑仿佛能够传染,让人见了心情就好了起来,也跟着一起笑了开。 “豆豆,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 “好哒!” 这是注定被历史铭记的一天。 路明非抱起豆豆。 小女孩双手抓住红布,往下一扯。 历史便被她这样翻了一页。 全新的篇章开始书写。 英雄,豪侠,梦想,奋斗,燃烧的青春,至高的荣誉。 以及。 武道。 客串摄影师的楚子航抓拍下了这一幕。 照片中豆豆的小肉脸笑容灿烂。 抱着她的路明非抬起头。 凝视武道班新的名字。 其为。 “九州” PS:六千字,写到十一点。 这一卷结束了。 是个完整的故事。 明天中午也许会传个卷末感言,也许不会。 正文更新在明天晚上八点。 目前加更卡:20 142 学前辅导和女王殿下 高考结束了。 教学楼成了欢腾的海洋。 白花花的纸如雪花似的洒落。 那是一整个高三在课桌上堆成了小山的试卷和书。 “毕业咯!” 有男生把手拢成喇叭状。 他用尽了气力喊。 “王胜男,我喜欢你!” 之后是女生们起哄的笑。 一个短头发的飒爽女孩踩着帆布鞋,风风火火的冲上来就是一记飞踢。 笑声更大了。 那边地中海的教务处主任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们。 短发女孩伸手麻利的拉起表白的男生。 “愣着干嘛,跟姐跑啊!” “哦哦。” 学生们最后一次穿上仕兰中学的校服。 他们在教学楼通往食堂的林荫路上排成前后四列,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满脸笑容的坐在最前,留着马尾和小胡子的摄影师举着相机,来回的寻找合适角度。 调皮的男生扒拉两下站在前面女生的头发。 引来一个怒气冲冲的目光,他就嘿嘿傻笑。 摄影师悄悄按下快门,嘴角微翘。 操场上有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抱着吉他,唱起朴树的那些花儿。 那么青春,又那么伤感。 就听。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啊。”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草地上,路明非跟着他们一起,哼着旋律。 带着浅浅的笑。 阳光温暖,六月份,毕业季,天气真好 。“喂。” 小天女遮住了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拍毕业照啦。” 路明非伸了个懒腰。 “好嘞。” 两人一起往校门口走。 那有一块山石,上刻校训,他们的毕业照就以此为背景。 说来两人这一路并不平静。 小天女苏晓樯几次开口,却屡屡中断,不是红着脸的女孩上来请路明非合影,就是拿着纪念册或者校服和笔请他签名,路明非来者不拒,脸上的笑容比六月份的阳光还温暖,叫人忍不住想要去看。 “人缘不错嘛。” 苏晓樯说。 “还好吧。” 路明非嘻嘻一笑。 拍毕业照也没想象中的顺利。 主要是大家都想站在路明非的身边。 就连老师也盛情邀请他坐到前面来。 路明非连连摇手,最终只是站在了阵列的角落。 他前面是骄傲昂首的小天女。 “来,跟我说。” 摄影师引导着他们。 “123,茄子!” 咔的按下快门。 他们的青春便定格在了此刻。 二十年后,甚至十年后。 或许会有人翻出早已泛黄的相片,指着那个站在角落的少年对自家的孩子说。 “你看,爸爸没骗人吧,他老人家真的是我的高中同学哦” 拍完照,班主任叫住大家,说晚上吃散伙饭,一个都不能少,全都得来。 板着脸说完,这个严苛的男人又和蔼的笑了。 “同学们,毕业啦。” “好诶!” “通宵通宵!” “星际啊,有没有人一起打星际!” “路大神,星际求带!” “路明非,能一起拍个照么?” 小天女本想找他说两句话。 却发现路明非已被一群男生女生给围住了。 女生们还是老样子,拿着本子让他写祝福语。 男生就不一样了,有的叫他一起打球,有的则请他一起上网。 苏晓樯站在人群之外,静静的眺望中心的那个少年。 学生时代就这样的。 有一些人就是与众不同,闪闪发亮。 他们像是庞大质量的恒星。 其他的学生就是围绕旋转的小行星。 这时候还没有成人世界的利益交换,趋炎附势。 学生们靠近路明非,并非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只是因为这个少年足够的优秀。 尤其是昨日的毕业典礼上。 路明非代表学生发言,他在主席台上自信的模样,苏晓樯终于明白,为何有那么多女生热烈的讨论这个少年。 自信的人,是会发光的。 更何况有人抓拍到了路明非下台后和楚子航走在一起的照片。 短短时间内就引爆了仕兰中学所有的同学群和论坛贴吧。 前后两大校草合照。 你无法想象这对仕兰中学女生们的杀伤力有多恐怖。 举个例子,有人如此评价。 “用这照片做屏保我家八千的电脑根本不配。” 这句话简直说出了仕兰中学女孩们的心声。 真的是好看到了让电脑都自惭形秽的程度。 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 两个男生都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也曾有人暗地里讨论过楚子航和路明非哪个更帅的问题。 甚至论坛上还有女生因此吵架,盖了上千楼,热度一时无两。 不知真相的路人点开帖子,还以为这俩是什么当红小生,在下面好奇的问楚子航和路明非有哪些作品推荐,仕兰的女生们就给了两条链接。 一个是晚会上楚子航一个人安静的用大提琴演奏《辛德勒名单》。 另一个是路明非微笑给人签名的样子,视频还给了少年执笔的特写,笔尖划过本子,白纸上的字迹是好看到了足以上拍卖会的程度。 路人啧啧称奇的看完,发了一段感想,觉得楚子航虽然帅,但路明非更容易接近,如果选男朋友她肯定首选路明非。 在跟楚子航的支持者争论了上百楼后,她这才惊醒。 我又不是这学校的人,干嘛参合这些啊! 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但操作鼠标下载视频的动作却一点不慢。 苏晓樯也看了路明非和楚子航的合照。 说实话她也觉得路明非更好看些。 楚子航太冷,太多心事,尽管神秘,却拒人千里,难以靠近。 路明非就不同了。 他是那种能让人安心的男孩。 下意识的就想要依靠。 假如能有他这样的朋友。 一定会很放心吧。 不过,说起来。 原来路明非和楚子航这么熟么? 什么时候认识的? 而且看照片中两人说话的样子。 路明非并非是楚子航的小弟一类的角色。 他们相处的方式很平等。 真让人好奇。 却意外的合乎情理。 路明非和楚子航走在一起,一点也不突兀。 仿佛本该如此。 校门口有人惊呼。 然后是骚动。 发生什么了? 苏晓樯好奇的投去目光。 就见阳光下一辆加长的林肯恒在仕兰中学的校门。 那辆车如同黑洞般牢牢吸引了附近师生的目光。 有人张着嘴喃喃。 “开……开什么玩笑!” 苏晓樯也惊住了。 以她的家室,也不是没见过豪车。 但如眼前这辆只出现在电影或者国际新闻里的车子。 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不是说,只有某些国家的皇室才能坐这种车子么?” 有学生惊叹。 “这是哪里来的公主或者王子。” 从驾驶位下来一个穿着考究的老人,小跑到了后座。 车门开了。 水晶的高跟鞋踩下。 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目光上移,白色丝袜包裹的小腿线条优美,纤细有如少女。 少女下车。 她有着一头尊贵的白金长发。 如女王般扫视全场。 哪怕这女王只有一米五。 嗯,或者一米四。 谁知道呢,她还穿着高跟不是么? 女王找到了她想找的人。 无视了所有的目光。 迈步,前行。 于路明非面前站定。 “该走了,阎罗。” 令人意外的,女王竟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可她分明有着迪士尼公主般的外貌。 等等,她找的是,路明非。 学生们愣了下。 而后竟也觉得理所应当。 反倒该说,假如这女孩来到仕兰中学找的不是路明非,才是怪事。 路明非有明显的困惑。 而后恍然大悟。 “哦,你是那个学长说的同级生。” “零。” 她这样自我介绍,并且伸出套着蕾丝手袜的小手。 路明非礼貌的一触即分。 “叫我路明非就好了。” “嗯。” 自称为零的女王一点头。 她干净利落的转身。 “走了。” “哦哦。” 路明非看了看车。 “学长在等了么?” 他和周围的学生打了招呼,说着晚上再见,就和女王一起朝加长林肯走去。 侍者轻轻的将门关上。 林肯启动了。 师生们目送着豪车远去。 短暂的寂静后,是激动的交头接耳,讨论不休。 属于路明非的传说又有了新的篇章。 从前还有人拿他的家境来说事。 但今天过后,想必这样的声音会统统消失。 一个家境普通的人,能有加长林肯专程接送的待遇么? 路明非和零并排而坐。 对面是楚子航。 他们这气氛让人联想起中学课堂,楚老师在讲台上整理教案准备上课,台下的路同学和零同学就正襟危坐准备听讲。 只是啊…… 路明非不着痕迹的瞄了眼零那白丝包裹的小脚。 这女孩一上车就脱了鞋,整齐地摆好。 他忽然就想啊,假如这辆不是林肯而是悍马,以越野的座椅高度,女王殿下的足尖怕是只能悬空了。 “开始了。” 楚子航说。 “嗯。” 路同学和零同学齐齐点头。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楚子航完成了对本届S级新生路明非,以及A级新生零的学前辅导。 他列出详实且有力的论据,证明了龙类和混血种的存在。 不愧是S级和A级的优秀学生,心理素质就是远超常人。 车内气氛格外祥和。 路明非两人充分接受了这世界的历史就是龙类史的惊人事实。 且情绪稳定。 甚至开了瓶车载冰箱的可乐以及薯片。 说起来为何加长林肯的冰箱里会放着阿宅专用口粮啊? 感到疑惑的路明非,目光落在了女王大人的身上。 忽然就懂了。 是零的话。 车载冰箱放薯片就说得通了。 就是想象一下女王大人坐在豪车后座,优雅的拈起薯片,淡定咀嚼的模样。 《仙木奇缘》 这世界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辅导完毕,楚子航拿出两份合同。 “这是什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医疗保险。” “哦哦,能理解能理解。” 路明非说。 “毕竟是屠龙嘛,高危职业,有医疗保险很合理。” 他拿过合同,好奇的翻着。 “话说这最高保额是多少,五千万么?” “免费空运遗体回国。” 楚子航说。 “专机。” 路明非挠挠头,然后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 “我想起古代将军抬棺出征的架势了!” “果然啊,你们卡塞尔,就是个军事基地一样的地方吧!” 路明非欣赏的点头。 “不愧是培养战士的学校,真令人期待。” 军事基地?楚子航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个黄金般头发的男孩。 有着大理石般的胸肌,以及闪闪发亮的笑容。 当然,还有香槟泳池的宴会。 楚子航看了眼路明非。 少年抬起头。 “怎么了,学长?” 路明非问。 “你的眼神好奇怪。” “没事。” 楚子航垂下目光。 真是恐怖的直感。 他想。 路明非翻了几页就把合同扔到了一边。 “遗体的话。” 他说。 “无所谓,反正我没那么轻易就会死。” 这种该说是自负或者狂妄的话,从路明非口中说出,却意外的令人信服。 是这样的,假如没有相匹配的力量,就是自负。 但若有足够的实力,就是自信。 “说起来,学长。” 路明非问。 “韩野他到BJ了吧?” “嗯。” 楚子航说。 “他会在北大预科班完成两个月的补习,九月份和我们在卡塞尔碰面。” “北大预科班啊……” 路明非想着。 “学长你去过么?” “没有。” 楚子航的回答很简短,是他一向的风格。 “以后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路明非提了句。 也不等回答,他就换了话题,直接说。 “好了,学前辅导结束,接下来该我了。” 他看向零。 “从你开始吧。” 路明非灿烂的笑着。 “同学,习武么?” 见此,楚子航眼中闪过回忆的神色。 他想起了前几天,在长毛的坟前。 路明非的那句话。 不习武,我就要死了么? 他想起了暴血。 路明非的话没有错。 使用了暴血技术的楚子航,就是在以寿命,换取力量。 但区区寿命,不过生死,他并未放在心上。 楚子航不怕死。 所以路明非所说的习武就能解决他寿命问题的建议,并不能打动楚子航。 但路明非和韩野所展现的武道。 令他心动。 力量! 更强的力量! “我要习武。” 零说。 不用路明非展现武道神异。 也不用他描绘蓝图。 女王殿下的回答竟果断至此。 但果断难道不是件好事么? 路明非笑着点头。 “我教你啊。” 143 散伙饭和楚子航的桩法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什么?” “散伙饭啊。” 苏晓樯说。 她拿着高脚杯,斜靠在窗台上,背后是十二楼的高空,这座城的万家灯火图景辉煌,都在身后。 六月的风吹动她的长发,小天女的眼里倒映着大厅明亮的灯火,衬着她在黑夜中的脸庞显出几分落寞。 fo “老班说的嘛。” 路明非惬意地享受着晚风。 “这次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从学生到老师,一个都不落的相聚了。” “是啊,一个都不落。” 苏晓樯的唇触到杯沿,她说。 “从此之后,各奔天涯。” 这女孩轻轻的唱起来。 “他们都老了吗,他们在哪里呀。” 路明非接。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唱的不赖嘛!” 小天女笑着看他。 “你也是。” 路明非说。 两人就哈哈哈的笑起来。 离别总是伤感的。 无论高中三年发生了什么吧。 谁和谁打过架。 谁又发誓一辈子不和谁说话。 但现在可是离别啊。 或许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最后相见。 虽然说今后的人生路远且长。 但未来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所以了,把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当成你人生的最后一天。 把接下来每一次的和朋友见面,都当成这辈子最后的分别。 珍惜每个人,每一瞬每一秒。 不负此生。 路明非和苏晓樯站在窗台的角落。 他们包下了一层的酒店。 档次也就一般,虽说仕兰中学的学生们都不差钱,但散伙饭这种事,也没人想着向家里伸手,他们都是从各自的零花积蓄里拼拼凑凑,每个人出一份,才有了饭钱。 哪怕大公子赵孟华也是如此。 用他的话说。 “毕业以后有大把的机会撒钱,散伙饭的话,还是算了吧。” 路明非看到有男生腼腆地端着酒,跑到女生那桌说了两句。 然后这桌上一个娇小的女孩红了脸,其他的女孩一个劲鼓掌,笑成一团。 “没想到林安还是告白了。” 小天女说。 “我还以为凭他的性格,会一直闷在肚子里谁也不说呢。” “真好啊。” 路明非朝着名为林安的男孩遥遥举杯。 “喜欢一个人肯定要说出来的嘛。” “不说出来对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万一彼此都喜欢着对方却不敢开口,最终错过了呢。” “那多可惜。” 小天女好奇的看他。 “唷,路大校草,你很懂嘛。” “一般一般” 路明非很是谦虚。 “动漫看多了,自然就懂了。” “原来是动漫。” 小天女笑着切了声。 她做这样的动作很迷人,骄傲又危险,说来苏晓樯本就是这样的女孩,永远好看永远昂着脑袋,小天女嘛,小天女当然得有小天女的尊严啦。 只是下一秒,小天女竟也露出了落寞且孤独的神情,像是一个人在家弄丢了毛绒大熊的女孩,迷茫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样子的她可真是脆弱。 大厅里又有人跑去告白了。 老师那桌也饶有兴趣的转头来看。 那个会在课堂上给他们读听雪楼的语文老师眨巴眨巴好奇的大眼睛,小动物似的给其他几个老师说她早看出来谁谁谁暗恋谁啦,那个谁也肯定喜欢她,果然告白了吧。 路明非微笑着,他感觉有暖流于心田流淌,温柔的滋养他的精神,以及阎罗。 退后一步天地宽。 事实上不只苏晓樯,很多人对于路明非会来也抱有了相当的惊讶。 毕竟那位女王似的白金发少女乘着加长林肯前来接他的画面太过震撼。 是只有电影里才会上演的桥段。 那时学生们都有种隐隐的感觉。 从这一刻,或者,从毕业之后。 路明非就已是和他们处在两个世界的人了。 距离便这样产生。 仿若天堑。 但没有人想到,本以为是开启了崭新人生的路明非,居然准时出现在了散伙饭的现场。 他和每个同学与老师打招呼。 热情的笑。 一如过往。 站在路明非的角度,这一场散伙饭也很是难得。 他需要养神。 出事养神,入世也可养神。 正如那个道理,你所经历的过往种种,方才组成了如今你的模样。 没有散伙饭的毕业,大概,多少会有些遗憾吧。 “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小天女忽然问。 “未来啊。” 路明非没有多想。 “习武。” 小天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而后垂下眼帘。 “真好啊。” 她说。 “能有一个坚定的目标。” “也是你想做的事吧。” “什么也不用考虑,大步往前跑就好。” 苏晓樯轻轻摇晃酒杯,注视红色的酒液打起小小的旋来,模糊了她的倒影。 “我啊。” 她低低的说。 “我其实,很迷茫的。” 小天女卸下了她的武装。 显露出厚重盔甲下那个公主裙的女孩。 她说起自己的事。 关于未来,她其实,也没什么未来可言。 身为富家千金,且是独生女,要么过两年找个身份地位相匹配的公子把自己卖个好价钱,要么自己争口气展现优秀的管理能力继承家族的产业。 至于爱情,人生,梦想。 说什么笑话。 她正是早早明白了这一点,才做出一幅小天女的模样。 苏晓樯很清楚。 这个世界很现实的。 只有你足够的强大,才有拒绝的权利。 可是,就散最好的结果,继承家族产业。 她就真的开心么? 苏晓樯低着头,晚风吹乱了她精致的发。 路明非听这个女孩讲了很多很多。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走这条一眼就看到了尽头的路。 说是青春的叛逆也可以吧。 在这高考结束的散伙饭上。 这女孩忽然就迷茫又伤感。 也难怪的。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路明非只是静静的听。 没有插话。 他知道这女孩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可为什么会找自己呢? 他有些奇怪。 也并未多想。 “谢谢。” 最后苏晓樯这样对路明非说。 “让你听了些没意思的话,很抱歉。” “没关系,毕竟,我们是同学嘛。” 路明非笑着。 “说起来。” 苏晓樯擦拭脸庞的动作微微一顿,侧过脑袋,去听路明非接下来会说什么。 “有想过跟我习武么?” 路明非与她对视。 “你应该有这个意思吧。” “这两天问了我很多关于习武的细节。” 苏晓樯踌躇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句。 “有点兴趣。” “这样啊。” 路明非点点头。 “想学的话,来九州找我,暑假都在。” “谢谢。” 苏晓樯忽然问。 “路明非,你一直在说武,那武究竟是什么呢?” “打打杀杀么?” “就像电影里那样。” 路明非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摆摆手。 电影都是假的,别信上面的话。“” 苏晓樯瞪大了眼去看这个少年,几分钟前言之凿凿的从动漫里学恋爱技巧的是谁啊! “至于什么是武。” 路明非悠然长叹。 “所谓的武,就是一个人,用以改变命运的力量。” 他看向小天女。 “有不甘心么?” “有的话,就习武吧。” 少年笑着晃了晃拳头。 “统统打死。” “你们俩在这聊什么呢!” 柳淼淼探出脑袋,狐疑的看看路明非,又看看苏晓樯。 “要你管。” 小天女不愧是小天女,说话就是直。 柳淼淼嘻嘻一笑。 “走啦走啦。” 她一蹦一跳,拉起苏晓樯的手臂。 “老班叫我们唱歌去啦。” 她又转头去看路明非。 “路大校草,一起啊!” 路明非饮尽杯中可乐。 “好,一起。” 这一层是专门用来办宴会的场地。 他们与隔壁班级合在一起租了一个晚上,摆了得有十二桌。 大厅有个舞台,往常用来主持或者演讲,刚才几个班干部问工作人员找来了话筒,接上音响。 此刻思政老师正站在中央,喝多了酒令这个男人的脸微微发红,他一改往日里的严肃模样,堆起灿烂和蔼的笑,跟学生们说着离别的话。 “要长大了啊,孩子们。” 他这样说。 最后,男人高举手臂。 “以后啊,大家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我们是仕兰中学的学生!” “哦!” “仕兰中学!” 好动的男生跟着高呼。 有人冲上了台,拿着话筒。 “请允许我为大家献上一首,同桌的你!” 音响里飘出前奏。 男生看着大厅某个角落。 “丁煌,有句话,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学生们露出了然的笑,跟着起哄。 “真好啊。” 柳淼淼眼里都闪着小星星。 苏晓樯也凝望着舞台上的男生久久出神。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有台下的男生女生跟着合唱。 渐渐的合唱越来越大声。 老师也笑着唱了起来。 路明非跟着哼起。 柳淼淼双手在胸前握拳。 “有钢琴就好了。” 她憧憬的说。 同桌的你结束了。 男孩擦着眼泪,一个深深的鞠躬。 “谢谢大家!” 又有人上去唱歌。 有动力火车的当。 一群男孩女孩拉着手在舞台上绕圈。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也有人唱那首我们都是好孩子。 是个文静的姑娘,一边唱,一边望向台下。 路明非不好意思的喝了口可乐。 周围很多人都向她投来目光。 文静女孩看向的,正是自己。 “很受欢迎嘛,路大校草。” 柳淼淼揶揄的笑。 文静女孩脸蛋红红的,大概已是醉了。 她最后居然鼓起勇气,对台下说。 “路明非你能唱一首么?” “哦!” “好!” 立刻有学生跟着起哄。 “唱一首!唱一首!唱一首!” “去吧!校草大人!” 柳淼淼推了他一把。 路明非苦恼的环顾全场。 “真是的。” 他嘟囔。 “我唱歌又不好听。” 但没办法,盛情难却。 路明非终于还是上了台。 好多的学生都举起了手机,准备录像。 “谢谢。” 少年接过话筒。 唱我们都是好孩子的文静女孩冲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路明非尴尬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她在少年耳边说了句什么。 路明非愣住了。 还不等回答,连脖颈都已红透的女孩一溜烟就跑下了台。 路明非摇头轻笑。 这就是青春吧。 他想。 原来,在我去九州前。 就有人一直注视着自己啊。 “大校草,唱什么。” 有人问他。 “给你找伴奏。” 路明非想了想。 “就BJ东路的日子吧。” “好嘞。” 路明非掏出手机,赶紧看了两遍歌词。 “怎么回事!” 捣鼓设备的学生说了句 “怎么没法读音频了!” 路明非走过去。 旁边还围着柳淼淼和苏晓樯。 “出问题了么?” “嗯,音响还好,就是接入端口好像出了问题,读不了音频。” “这样啊。” 柳淼淼丧着一张脸。 “要是有钢琴就好了,我还能给你伴奏。” 大厅忽然安静下来。 灯光啪的一暗。 学生们左顾右盼。 “怎么了。” “停电了么!” “冷静点,这种酒店一般都有自己的发电模组。” “同学们呆在原地不要乱跑!” 果然,很快的,灯光亮起。 一束聚光灯打在舞台角落。 不知何时,那多了台钢琴。 柳淼淼惊呼。 又啪的一声响。 一束追光灯亮起。 那光圈中是白金长发的少女。 她如女王般驾临。 一步一步,水晶高跟鞋敲击地面响声清脆。 她上了舞台。 于钢琴前端坐。 少女将双手放在黑白键上。 回头望向路明非。 少女说。 “我给你伴奏。” 路明非笑了下。 两束聚光灯。 分别笼罩了少年和少女。 他们是全场目光的焦点。 是此方空间的唯一。 只剩彼此。 少女纤细的手指起了又落。 轻盈的如同森林中的精灵。 路明非倾听前奏。 在最后一个音符,他唱。 “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 “最后的最后,渴望变成天使。” “歌谣的歌谣,唱着童话的影子。” “孩子的孩子,该要飞往哪去。” 柳淼淼举着手机,陶醉的看着这一幕。 “好像电影啊。” 她感慨。 “这就是电影。” 苏晓樯说。 “你怎么来了?” 要离开酒店时,路明非这样问零。 零看也不看他,目视前方,径直的走。 “行吧。” 路明非挠挠头。 “总之,谢啦。” 翌日,少年宫,九州道场。 “以上这些,就是我所要传授的武道。” 静室里,路明非给楚子航和零两人讲解了桩法和养神法的种种关隘。 也简单说了说炼体非人外罡这些境界。 至于武圣,他自己也未曾成就,哪里有经验可以教人。 “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两人都能直接修出劲力。” 路明非说。 “现在的问题就是,选择哪门桩法炼体。” “要听听我的建议么?” 两人点头。 路明非心中略感无奈。 有这样两个学生,半天不说一句话,他这做老师的还真累。 “首先是,学长你吧。” “我摸一下骨,嗯,手臂就好。” 路明非感受了下,点点头。 “还好,没有特别严重。” 他对楚子航说。 “学长的话,我建议先修冰部或水部的桩法。” “冰部?” 楚子航问。 “为什么?” 144 金乌桩:大日见我 之前路明非简单介绍了武道中几种常见的分类。 比如修习元素的五行极其变种。 火部,水部,雷部,山不等等。 包括路明非推荐的冰部,便隶属于水部功法的变种。 另外还有其他的一些特殊功法。 比如强调杀伤的死部和瘟部。 非霸者或领袖不可习的君部。 为战而生为战而狂的斗部。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正是因理解了这些信息在前。 楚子航才有此一问。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 言灵君焰。 青铜与火一系中仅次于烛龙的高位存在。 若非楚子航有一个执行部部长的老师,以他所觉醒言灵的高危程度,怕是早已被密党给送去太平洋的小岛上了此残生。 这一点也从侧面说明了,楚子航的君焰有多恐怖。 可为何,摸完骨的路明非,却给他推荐了冰部与水部的功法? 难道路明非没发现他的言灵属于青铜与火一系么? 那他这摸骨又是为了哪般? 路明非沉吟不语。 “我去卫生间。” 少女起身。 待零关上门,静室中只剩下路明非与楚子航两人。 他方才开口。 只见路明非神色一肃。 “学长,还记得我前几天说的么?” “再不习武,你就要死了。”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 “嗯,想来,你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吧。” 楚子航点头。 暴血是不可逆的。 一旦开始,就只能加速,疯狂加速。 要么他堕落为死侍。 要么在此之前战死。 楚子航早已有了觉悟。 “混血种体内有两个人格。” 路明非说。 “一者为人类,一者为龙类。” “一旦龙类的人格彻底复苏,混血种便将堕落为死侍。” “我记得这是昨天学前辅导里的内容。” “学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可是……” 路明非压低了声,沉下了脸。 “你怎么在主动唤醒龙类人格。” “这是自杀。” “我知道。” 楚子航很冷静。 仿佛路明非口中那个主动寻死之人,不是他自己。 “我需要力量。” 路明非与他对视,点点头。 “好。” “唤醒龙类人格这事揭过不谈。” “你不是问我为何推荐冰部和水部功法么?” 路明非说。 “因为这是醉保险的道路。” “诚然,你的体质更适合修习火部功法。” “甚至于,在我见过的人里,论起对火部功法的契合度,学长你都能排入前列。” 楚子航并无反应。 天才之类的评价他已听得多了,前列而已,并不能令这个男孩放在心上。 但他不知道的是。 路明非所说的前列,乃是放眼九州芸芸武者甚至包括了祝融宫的外罡强者在内的前列。 如此多惊才绝艳之辈,能在其中脱颖而出,实在难得。 “以学长你于火部一道的天赋,一旦修习南明桩,金乌桩,定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楚子航目光微动。 “但是。” 路明非说。 “你修习有多块。” “就有多快去死。” 路明非语重心长。 “我之所以说习武能让学长你活下来。” “原因便在于,习武习的是你人类人格。” “学长你目前所掌握的力量,无论这具身躯,还是言灵。” “都是得自龙类。” “而并非真正属于你楚子航。” “武道不同。” 路明非语气铿锵。 “修习武道的是你楚子航。” “桩功强壮的是你的人类躯体。” “养神法滋养的也是你人类人格。” “这是与混血种截然不同的道路。” 路明非想了想。 “这么说吧。” “之前的你,人类与龙类两个人格的对比,就相当于蚂蚁与大象。” “只是这大象一直沉眠,你才能使用这大象的力量。” “可一旦大象醒来,你那蚂蚁般的人类人格在其面前,毫无还手余地。” “而现在,我不知道学长你做了什么,但具体的情况就是,你在不停的挑衅那头大象,从它被惊扰了睡眠的翻身中获取力量。” “但这很危险。” “你就是在钢丝上行走,一个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悬崖。” “唯一死尔。” 路明非忽出一口气。 “习武就不一样了。” 他笑起来。 “学长你看过七龙珠么?” “陪妈妈看过。” “嗯,看过就好。” 路明非描述。 “就像超级赛亚人变身那样。” “蚂蚁还是蚂蚁,但修习武道后,蚂蚁就会变成超级蚂蚁第一阶,第二阶,甚至。” “假如你能修到武圣,原本蚂蚁般的人类人格,最终能超进化成哥斯拉也不一定呢。” “在哥斯拉面前,区区龙类人格,一个喷嚏就能解决的玩意,还怕什么反噬什么堕落。” fo “但是,学长,请注意!” 路明非一脸郑重。 “我刚才说,你修习武道,是以你人类的人格和身躯修习。” “但你的火部功法契合,一部分则来源于你的龙类血脉。” “假如你选择了火部功法,将会同时增强你龙类与人类两方的力量。” “这是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 “除非你有大毅力,并且于养神法一途进展一日千里,借养神法所得补益人类人格,以此始终压制龙类人格的复苏。” 路明非见了楚子航神色,哪里猜不出这个男孩心中所想。 他面色肃然,迎头泼下一盆冷水。 “养神法我之前说过,与站桩不同,此法玄妙非常,有些人十年百年也不见得”有所寸进,顿悟一说又虚无缥缈,入世出事又对心性悟性要求颇高,寻常人还能以漫长的时间去熬,但学长你不行。 路明非一字一顿。 “你没有时间。” 随后他缓和了脸色。 “所以了,我推荐你修习冰部或水部功法。” “此两者在增长实力的同时,还能压抑你体内的龙类人格,可谓是一举两得,再适合你不过。” 楚子航低头沉思。 碎发下双眼嘿如点墨,难辨其他。 “嗯。” 良久,他如是说。 路明非如释重负。 他点点头。 “我这里有北冥桩,共工桩,寒冰桩,以及……” “火部。” 楚子航坚定的与路明非对视。 “我要修火部。” 路明非半晌没回神。 “不是。” “我跟你说这么多。” “又是介绍功法又是分析混血种的精神问题。” “学长你是没听懂么?” 路明非一脸凝重。 “学长,来,回答我,一加一等于几?” 楚子航没有在意路明非的白烂话。 他只是坚定的重复。 “火部。” “我要修火部。” 路明非烦躁的抓抓脸。 “不是,你这人,怎么说不通的啊。” “修火部会死的知道么!” “你以为养神法很好练么!” “我说过的吧,寻常人还能用时间去熬那灵光一闪。” “你没时间的啊!” “嗯。” 楚子航与路明非对视,不退不让。 “我没时间。” “所以,我要修火部。” 路明非抓着头发来回走了两步。 最后站在楚子航的面前。 “你有非得完成不可的事么?” ‘嗯。’ “让我猜猜。” 路明非目光认真。 “复仇。” 楚子航点头。 “复仇。” 路明非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 “如果是复仇的话,没办法,火部就火部吧。” “我早就看出来了,学长你这种人啊。” 路明非摇头。 “就是会为了复仇赌上一切的傻子。” 楚子航嘴角微扬,是极浅极淡的笑。 “谢谢。” “嘛,你这样一本正经的,我还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 路明非把头偏向一边。 “总之,养神法就那样,我说过的,出世入世,或者顿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提前问我,待会要出了问题就麻烦了,走火入魔可不是闹着玩的。” 楚子航嗯了声。 “那么,我们该定下具体的桩法了。” 尽管对于楚子航的一意孤行有些不爽,但到了真正有关修行的部分,路明非可丝毫没有马虎,完全是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全力以赴。 楚子航与武道班的其余学员不同。 他是混血种,不必路明非利用青铜与火的权限开门,自然就能修出劲力。 路明非与韩野两人就是极好的例子。 这也正是他没有直接传授混元桩,而是让楚子航先调整状态,并讲明了武道修行种种关隘后,再定基础桩法的缘由。 开头便定下未来的路子,总比先修混元桩,再于非人转修其他功法改易根基要来的轻松写意。 路明非回忆了一番他于天地阁的日子。 如今想来,当年能入天地阁读书可真是幸运。 若非三千六百九州武道在胸,回了龙族世界,就算路明非想要天下布武,也没那么多的功法任他施为。 “火部的炼体桩功,我这里有祝融桩,可得火神劲。” “南明桩,可得朱雀劲。” “金乌桩,可得大日劲。” “三者各有优劣,当然,越是与武者体质契合的桩法修行进度也就越快,想要符合学长你的要求。” “我的推荐是,金乌桩。” 路明非继续介绍。 “该功法修至高深处,晋升外罡时,可得一门神通。” “说来也是有趣,其他火部功法在外罡时也能修习该神通,但他们那是外罡绝学,始终与神通有一线之隔。” “所谓神通,便是无师自通,一旦晋升外罡,该法门便如呼吸般形同本能,威力自是远超寻常绝学。” “自然,凡事皆有代价,可神通自生的功法又岂是儿戏。” 路明非便与楚子航说了。 “金乌桩要想修至外罡,得于非人时领悟大日真意,精神蜕变,方才有破入外罡的契机。” “其余火部功法可没这般苛刻要求。所以差异便在于此了,金乌桩的外罡比寻常外罡晋升更为艰难,甚至十名火部武者修志外罡,方有一名金乌桩的外罡强者,这也是衍生神通的代价所在,” “但再学长你,体质特殊,且要求进展神速,如此论来,金乌桩当真是一等一的法门了。” “若能勇猛精进,凝练大日真意,此金乌桩是最有可能于数年内成就外罡的功法。” “若不成。” 路明非沉下脸。 “你便死罢。” 楚子航点头。 “死就死罢。” 路明非无奈摇头。 但真个说来,以楚子航这般孤注一掷的心性,没准还真有数年内破非人入外罡的可能。 “对了,差点忘了说。” 路明非想起。 “金乌桩晋升外罡时,衍生的神通正是。” 他一字一顿。 “大日见我。” 楚子航开门,对静室外等待的零说。 “路师叫你。” “嗯。” 楚子航站在门外,目送零的背影消失于静室之中。 门关上了。 男孩回忆了番金乌桩的内容。 呼吸,架势,观想,种种细节复杂又井然有序。 楚子航握了握拳。 这就是武。 他想。 ………… “抱歉,需要摸一下骨,手臂就好,袖子放下来放下来,不用挽上去!” 路明非手忙脚乱的对零说。 高达一米四的女王大人如同冰雕的娃娃,以动漫中三无萝莉打针的架势举起纤瘦手臂。 可拜托这里又不是保健室,我也没穿白大褂,您这身高这脸蛋,警察叔叔见了二话不说就得掏出手铐了好吧。 路明非无奈摇头。 “不好意思。” 他还是有些窘迫,再看来自俄罗斯的A级新生,倒是依旧面无表情,甚至眼神还略显奇怪,像是再说干什么你,快点呀。 路明非将手搭了上去。 相当令人意外的,女王大人看似瘦弱的手臂,竟有如此明显的肌肉暗藏,强度和任性也让人惊讶,就好像伪装成萝莉外形的高达,看似人畜无害甚至有些可爱的外表下,是绝对暴力的战争机器,路明非已经能想象出这具少女的身体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将爆发出何等恐怖的表现。 莫名的他的脑海就浮现出一个三无萝莉挥舞门板大剑在丧尸群中砍瓜切菜的画面。 他就笑出了声。 但紧接着,摸骨的反馈回归,令路明非面色一变。 他皱起眉,看了两眼面无表情的零,又凝神感应一番。 如此过了数分钟,路明非用了远比楚子航更长的时间,方才收回手。 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就好似打量什么外星人,或者就是童话故事里小红帽没有敲门而是悄悄趴到了窗台上,看见了房间里那个套着外婆衣服的大灰狼般的奇异目光,盯着白金长发的少女。 许久之后。 摩挲着下吧的路明非,缓缓开口。 “你真的,只有十七岁么?” PS:求月票推荐票,好像有双倍。 迟到的卷末感言 简单说两句。 主要是“独生”的大神说提问,有两个了,我其实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作家助手这边录音录完了上传就提示我参数错误,不给我传。 我试了好多次。 依旧如此。 很无奈啊,摊手.jpg。 没有作者群,这事情我个死扑街也不好打扰编辑,要不我试试卸载了作家助手重装? 答案我写在这吧,如果有人想听夏猫语音版的,可以加读者群。 群号在简介。 1· 转场的话我目前用省略号隔开了,本来想用*)号的,但这个符号占用字符有点多,有混字数的嫌疑。 2· 错别字夏猫真是无能为力,上传前很努力改了,以后如果有读者大佬帮忙捉虫就立刻回去改,给大家造成阅读上的障碍真是抱歉。 另外,本来是想着写一写卷末感言的,但订阅太糟糕了,就没心气去写。 订阅也是我的问题,过去了两天,多少说两句吧。 第一卷写完了,夏猫的目的也很明白,就是写一个人,长毛。 写一件事,普通人在龙族这样以血统为尊的世界中有多无力。 任凭你再有梦想过往和才华,也不过混血种手中的玩物。 这世界最大的不公,就是出生的不公。 因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投胎啊,谁能左右这玩意。 有人生来就家缠万贯。 有人生来则吃糠咽菜。 但再现实里,虽然希望渺茫且布满荆棘,终归是有上升的途径。 类似以血脉决定高低的世界里就不一样了。 在这样的世界里没有龙血的普通人实在太悲哀了。 所以长毛和小熊女孩的死,令路明非决定天下布武。 是他的驱动力。 现在想来,似乎在网文里苛求人物驱动力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然后谈谈第一卷吧,我个人感觉这是个完整的故事了。 写豆豆,写房东大爷。 其实都是为了写长毛。 从侧面写这个人。 用豆豆和房东大爷去写长毛是好人这一件事。 再与他的自我认知做对比。 在那两张类似意识流的长毛个人的内容里,我写了长毛在警察局门口的描述。 那里他的心理状态我想了很多。 事实上我也曾经想过长毛和女孩最后和好,开了一家花店或者别的什么。 后来还是这样写了。 长毛和小雅的美好生活,或许以后会写个番外吧,就当平行世界了。 本来我计划中网管女孩的回忆那里,长毛点出她就是小雅的地方,会是一个情绪的抱点。 不过看反响好像一般,也许是连载的原因,也因为我写作水平还相当有限。 另外关于长毛还想说两句,他这个人,在前面我就说过的,用章节名。 080只存在于的人 这个。 前面的伏笔还有很多,比如网管女孩和长毛的相处状态,房东大爷对他外甥以及外甥前女友的描述,长毛去找千面时抱着的花。 看起来效果没有特别好。 当然,最后卷末那里,以豆豆揭开九州为结尾,是我很满意的地方。 新的时代嘛。 也是豆豆揭下红布这里,我在作家的话里说这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因为前面,除了隐门的线要后面写外,所有的内容都串上了。 好了,以上几本就是第一卷的感想。 下一卷是前往卡塞尔,卷名是:王的试炼。 这本书大概会五卷到六卷的样子。 我是想多更点,只是每次一多更就掉均订,本来半月前都快七百均订了,现在又掉回了604,怕了。 要是掉到五百以下全勤也没了。 希望看盗版的同学能过来支持以下吧,没有稿费为爱发电的话,会死猫的。 周五应该会多更点,元旦了嘛,至于假期,看情况吧,能多更会多更的,就希望均订别掉的太惨。 猫猫叹气。 我不想太监的,后面还有很多的内容要写呢,重点是路明非和绘梨衣。 好了,就这些,最后祝大家在2022年万事顺遂,无病无灾。 145 一个月 一个月后。 少年宫。 比起之前,更名为九州的武道班,在幕后老板不计成本的支持下,已是扩张了三倍有余。 将少年宫沿中线分成两半,右边属于书法班围棋班舞蹈般等场地,至于左边,则完全是九州所在 设施齐全,应有尽有,包括男女更衣间,十间小静室,三间大静室,茶水间,专门的吸烟室。 以及,最最重要的道场和擂台。 三座正式擂台,以及关键时刻能立刻拼装的简易擂台,足以满足从学员到老师所有的切磋需求。 之所以不在道场上战斗,主要是武者一旦修出了劲力,便开始往超凡蜕变,切磋时拳脚无眼,往往一场战斗结束,坑坑洼洼的墙壁地板都能与中东战场一较高低,耗费钱财倒是其次,浪费在重新装修上的时间才是重点。 九月份路明非就得启程前往卡塞尔,也就是说能手把手得到路师教导的时间已是不到六十天,且还有大把的人未能开门,也不是路明非吝啬权限,实在是没有达到炼体门槛,开门也是无用。 正是在路明非即将远行的刺激下,学员们一个比一个用工,若非路明非定死了一日站桩不得超过五个小时,没准已有人废寝忘食用以站桩。 说回擂台,也不知幕后老板从哪弄来的材料,竟能承受炼体武者的拳脚,哪怕是路明非也能放手施为,不必担心一切磋刚结束小魔鬼就挥舞着账单跑来找他哭诉。 虽然哭诉这个词有待商榷,毕竟小魔鬼又没真的掉眼泪,甚至路明非严重怀疑,这小子干脆就是光明正大的用这借口来找他,时停一开冷不丁就跳出来然后喊哥哥,一天一次风雨无阻,指不定这小子心里多开心呢。 “哥哥,账单账单!看看你都花了多少钱!” “我的心好痛啊!” “不行,给你弄个擂台吧,这样每天打坏一次谁吃得消啊!” “哈哈最新材料,厉害吧!” “厉害厉害。” 路明非这样说着,淡淡的笑。 就算他对经济什么的再是一窍不通,能承受自己用上了劲力的拳脚而只留划痕的材料,想也知道肯定是天文数字的价格。 若是单纯比较成本,没准把整个少年宫囫囵的拆了又重建,反复来个十次,也远远不及这三个用上了最新材料的擂台。 路明非想起一次他与楚子航切磋后的嘟囔。 “不尽兴啊。” 那时他心心念念想着控制劲力可别伤了场地,束手束脚,打三分留七分,能尽兴才怪。 三天后小魔鬼就说了擂台的事。 这小子。 有了新的擂台,足以承受劲力破坏,路明非自然可以放开了拳脚。 此时,就见他以布条蒙住双眼,立于擂台中央。 一身迷你练功服的零拳脚如雨,围绕路明非周身,她不见鞋袜的双足缠着绷带,双手到小臂也是同样打扮,看似可爱的足尖于地面一点,整个人便高高飞起,一记势大力猛的飞踢直袭路明非的面门。 也不见路明非有所动作,只在飞踢临身前的一瞬,闪电般探手,精准捏住少女足踝,肩膀发力,手臂一甩,竟是凭空一声炸响,少女便如炮弹般往外飞去。 瞬息少女已是到了擂台边缘,将将飞出的刹那,零那盈盈一握的足尖往木桩上一点,身形竟违背常理的绕此转了一圈,扎起的马尾飞舞,眉眼平淡,少女的身子竟轻盈至此,仿佛能御风而起,一瞬千里。 她停了。 膝盖微弯。 俯下上半身。 极静到极动只用一瞬。 少女飞设有如流星,那因极速而扬起的长发便是流星的彗尾。 两人再次交手。 战斗的烈度陡然提升。 少女仿佛化身为了纯粹而高效的杀戮机器。 手肘,肩膀,膝盖,指关,掌刀,足尖。 每一个身体部位。 都是她用以对敌的利器。 “百无禁忌。” 观战的弟子中,王超如是喃喃。 他问一旁的陈平安。 “我记得你也选了百无禁忌这门武技,跟零师妹相比,你的进度如何?” 陈平安的目光牢牢定在擂台之上。 他努力的将那女孩的所有动作深深的烙印于脑海。 同时也近乎是贪婪的看着路明非的应对。 “我么?” 陈平安说着。 有王超一问,他也下意识比较起了自己与零师妹的实力。 所谓百无禁忌,与桩法不同。 无论混元桩,还是大师姐圆圆的灵宝桩,都属于功法范畴,用以修得劲力,甚至改造根髓,叩开超凡脱俗的门扉。 此乃武道之根本。 而百无禁忌则归类于武技。 是武者用以发挥出其实力的方式。 一个月前,路明非传下三门武技,以供众弟子选择。 分别是讲究感悟自然,借力打力,尤其是于非人改造根髓后更有奇效的五行天。 说来五行天乃是极大的范畴,其中更有适合冰部功法的暴雪十三击,配合火部功法的流星火山,为雷部功法量身定做的三九雷法。 其二则是兵器谱,侧重于兵器方面的使用,大师姐圆圆与王超正是选了此法修习。 最后则是百无禁忌。 百无禁忌包含了拳法,掌法,腿法,等等等等,是三门武技中最砸也最难的一门。 修百无禁忌,却有两条道路。 一者便是零这般,高屋建瓴,无论拳法掌法还是其他,统统涉猎。 无需神兵,也不休冰火,有此身躯便可战天斗地。 当然,想战天斗地什么的你起码得有外罡修为在身,否则还是乖乖在地上呆好了,老实站桩。 另外一条道路,便是选择百无禁忌中的一类拳法,或者腿法用以主修,再辅修其他。 陈平安便是如此。 他主修了拳法,就目前的进度,与零师妹相比,却是远远不及。 “打不过。” 衡量过后,陈平安如是回答。 王超沉吟着点头。 九州更名已有月余,弟子间隐隐分出两个团体。 一者是以王超陈平安和圆圆为首的老人。 一者则是楚子航零以及之前的韩野。 到底也只是暗暗的良性竞争,切磋比武,尽管楚子航与零天赋惊人,但他们这边还有一个圆圆。 大师姐的剑道实在无法理解,哪怕王超和陈平安也有劲力在身,但始解之类的变化仍旧匪夷所思。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经常切磋,路明非地位超然不算于内,圆圆便是最强的那一个,始解一开,哪怕楚子航也无法招架。 但王超等人不知的是,楚子航并未全力以赴。 某次众弟子散去,独留路明非旁观,始解的圆圆与使用君焰的楚子航彻底放开了手脚一战。 最终却是圆圆不敌,败下阵来。 说来也是惊险,若非有路明非旁观,那次切磋险些就出了意外。 君焰的威力过于霸道,至少对于仍处于炼体阶段的楚子航和圆圆而言确是如此,一个不慎,重伤已是最好的结果。 更大的可能是同归于尽,哪怕是君焰的使用者楚子航,面对威力激增的言灵,也无法如臂使指,伤人更伤己。 果然,金乌桩一旦入门,楚子航的龙血隐患便开始了显现。 那次过后,他便找了路明非,两人数日研究,方得了一门量身定做的特殊养神法。 如今也不知学长修行如何。 “到此为止。” 路明非笑说。 同时,他抓住少女肩膀,往擂台上一按,便无论零再是挣扎用力,也是脱不开身去。 少年扯开布条,晃了晃刘海,睁开眼。 “技巧有余而灵性不足。” 路明非点评着零的表现。 少女停止挣扎,安静战力,倾听他的指导。 这是难得的经验,以路明非的武道造诣,给与他们这些最高不过刚刚炼体的新人点评,实在一针见血,再是精准不过。 “还是那句话,你何时能转过弯来,就何时能于百无禁忌一途登堂入室。。” 路明非摇头,他想起了一个月前给这女孩摸骨时所得的反馈。 或许与她的过往有关,也或许是受到言灵的影响。 少女竟如此坚定地将自身视作工具。 而非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类。 路明非也未多疑,他从小魔鬼那得了信息,原来这少女也如女忍者一样,是路鸣泽的人。 但小魔鬼说起零的神情却与酒德麻衣不同,路明非敏感的嗅到了故事的味道,也未深究。 或许,零之所以抱有自身是工具的奇怪认知,便是与小魔鬼有关。 这一个月来路明非也试图更正她的观念,可惜收效甚微。 少女的认知格外固执,似乎在她看来,工具是很重要的存在,若她失去了工具的定位,便无异于同时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无法,改正一个人的认知何其困难。 更何况,没准在零的世界中,工具便是最正确的认知也不一定。 且行且看吧。 下了擂台,豆豆抱着水杯啪嗒啪嗒的跑来,高高的举到路明非面前。 “喝水水!” “谢谢啦。” 路明非笑着接过。 得到夸奖的小豆豆就开心的笑。 如今这小人儿几乎已是九州武道班的吉祥物,人见人爱用在她身上真是一点也不过分。 说来豆豆尽管好动,还有一手挖蚯蚓的绝活,但却出乎寻常的懂事,弟子们站桩或者演练武技时,她就远远的靠墙蹲着,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只看不说,生怕打扰了大哥哥大姐姐们。 偶尔她也照着习武弟子的动作,伸伸胳膊踢踢腿,还嘿咻嘿咻的比着口型给自己配音,却注意着眉发出丁点声来。 别人呢势大力沉有如下山猛虎。 豆豆这就是一只啊呜啊呜的小奶猫。 路明非见了有趣,就一本正经的对她说。 “好好练,小丫头天赋异禀,我看啊,你就是下一个天下第一。” 豆豆就骄傲的抿着嘴,还是没绷住笑开了脸。 “天下第一!” “哦哦。” “天下第一!” 路明非看这小人儿欢快的模样,也淡淡的笑了。 ………… 喝完水,豆豆又抱着水杯,积极的跑回去放好。 零面无表情的含着吸管,手中是一生装的皮卡丘款保温杯,黄色电老鼠笑容灿烂,与少女那张冷淡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说实话最开始路明非见这一幕还有些无法接受,心想少女难道跟楚学长一样,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只是单纯面瘫而已。 直到小魔鬼在每天的例行时停中骄傲的问了他一句。 “怎么样,我选的杯子,是不是和零特别配!” 路明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凝固的零。 忽然就顿悟了。 有问题的不是少女。 是小魔鬼啊。 他深深的未自家弟弟的审美感到担忧。 给一位三无萝莉配皮卡丘的保温杯。 多恶趣味才做得出这种事。 “傍晚五点,斜阳缀西窗。 “八月底,班内擂台赛,决出三个开门的名额。” 路明非与每个弟子对视。 “都记得了么?” “是!” 他点点头。 “散了。” 路明非往更衣室走。 苏晓樯欲言又止。 那天散伙饭过后,小天女便找来了少年宫,说来本只是抱着看看的想法,可过来一看就给惊了,楚子航怎么也在! 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还是在跟路明非学习武道。 本来的顾虑一下子烟消云散,路明非加楚子航,哪个仕兰中学的女生能拒绝这样的组合,就算习的只是公园大爷的太极剑法,只是每天见到这两个男孩就回本了好么! 但真正入了门,且签了一份厚厚的保密合同后,苏晓樯方才惊觉。 路明非所说的武,究竟为何。 她想起那一晚在窗台少年晃着拳头说的话。 “有不甘心么?” “有的话,就习武吧。” 她无法预测自己未来的模样。 但苏晓樯知道。 未来的她一定会感激此刻的自己。 感激自己在高中结束的那个夏天。 推开了九州的大门。 那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生。 ………… “有哪里不懂么?” 路明非笑着说。 “桩法还是武技,我记得你选的是五行天,让我看看……” “不是。” 苏晓樯抿了抿嘴。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么?” 路明非一头雾水。 “明天?” 不待他再问,苏晓樯已转头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路明非抓抓脸,满是迷茫。 然后身前就站了个,嗯,他低头。 少女纯洁到白雪一般的脸。 是零。 “明天,别忘了。” 她说。 路明非:…… 等等,明天到底是! 路明非想这么说的。 但零走的比苏晓樯还要果决,高跟都在地面敲出了神圣的战争的节奏。。 “明天?” 路明非困惑的说。 他挠挠头,不再多想。 他继续往更衣室走。 就见一个圆头圆脑的女孩,矗在门口,低着头,偶尔左顾右盼,然后继续低…… 她凝固了。 卡卡卡的抬头。 和路明非对视。 圆圆张了张口。 “是明天……” 路明非沉默的望着圆圆落荒而逃的背影。 无奈叹气。 “明天到底怎么了?” 他摇摇头,进入更衣间。 “老师。” 陈平安叫住他。 “你也来!” 路明非眼神狐疑且警惕。 陈平安迷茫的眨眨眼。 “这个。” 他说着,掏出一面金属块。 样式像是令牌。 巴掌大小,青铜色泽,路明非接过,他见正面刻着“天下”二字,翻过来,背面则是“行走”。 他咦了声,轻声念来。 “天下行走。” 146 生日 路明非掂了掂。 面色微变。 他问陈平安。 “哪来的?” “不知道。” 陈平安说了他的经历。 本来他已出了少年宫,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头,说是路明非的老乡,然后拜托陈平安将这面令牌亲手转交给路明非。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嗯。” 路明非沉吟。 “先这样吧,这牌子我留着,没事的话早点回去。” “是。” “对了。” 路明非叮嘱他。 “再想习武,也别练的狠了,就算你全身心扑在武技和桩法上,如果没有养神法辅助,不要说外罡,晋升非人也是千难万难。” 陈平安目光微动。 他一点头。 “我记下了。” 闻言,路明非肃然的面色便缓和下来,笑嘻嘻的和他撞了撞肩膀。 “早点定下养神法的路子,我看好你,有心人,天不负。” “谢谢老师。” 很快,更衣室中只剩下了路明非一人。 冲澡,患上轻便运动服,路明非把包往肩上一搭,锁门。 抬头看了眼九州的牌子。 “走了。” 他转身,踩着夕阳的影子远去。 挺拔的背影逐渐融入橘红的光里,影子拉长,拉长,只剩下少年悠然哼唱的小调,依稀回响。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公交站台人流来往,路明非等着车,手上是塑料袋包的烤地瓜,538路公交到站,连忙低头三两口给吃完,小跑两步去排队。 “明天去海边吧。” “不是说沙滩维护不让进了么?” “诶,怎么这样!” 路明非拉住吊环。 “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下一站城隍庙。” 天黑了啊。 路明非望向窗外。 回到老井巷时,已是七点。 路明非随手把包往床上一扔,铺开宣纸,研墨静神。 借此动作将今日所见种种于脑海回顾。 这是养神法极其重要的一个步骤。 他走的是红尘炼心的法门,红尘红尘,自是烟火万丈,喜怒哀乐,皆于其中。 他虽经历,却不参与,以抽离的视角冷静旁观,借众生悲欢哀喜,锻出一颗剔透道心。 说来陈平安遇到的那老头,会是谁呢? 我的老乡? 叔叔那边的亲戚么? 路明非暗暗摇头。 失了青铜面具的辅助,当下的路明非,也不过炼体水平的身躯与精神,武者直觉远远不能与之前相提并论。 无妨,重走一遍罢了。 再搁下笔,已是夜深。 路明非扩了扩胸,走至窗前,呼吸间尽是夏日晚风的气味,让人头脑一清。 他忽的神色一动,闭上双目,仔细感应。 良久,少年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九州武道,炼体武者欲要晋升非人,最重要的标志便是改造根髓。 而在此之前,还有一个特征。 便是劲力自生,周而复始。 到得这一步,再是耗尽了劲力,也无需站桩,便可随时间推移而劲力自生,源源不绝。 值得一提的是,别看劲力自生便心想着能放下桩功不理,桩功乃武者根本,哪怕武圣也是日日苦练不辍,不敢放松。 就在刚才,放下笔,走至窗台,路明非便感觉到体内异动,本是在切磋中消耗一空的劲力,竟是在他不曾站桩的情况下,自行衍生了一丝。 极细极小的一丝,几乎微不可查。 若非他乃是重修,早有经验在身,怕也是无法觉察。 有这一丝,便代表着尽力滋生的特征即将出现,或许再过月余,等到了九月份,他的劲力便能真正实现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状态。 待得那时,便能着手温养根髓,逐步改造,直至神异自显,便可晋升非人。 说来,也不知以开天桩晋升非人,能得何种神异。 在九州时路明非修的是龙蛇密录,都说了是密录,自然不属常见的火部冰部君部斗部之流。 彼时他修出青龙劲,日复一日温养根髓,却始终无法的门而入,神异不显,甚至路明非都快要怀疑他这习武资质是不是假的了。 可惜,是真的。 师傅走的那一日,路明非久久不得门而入的非人,瞬息神异自显,且一出就是三大神异。 如今不同,他修的乃是自创的开天桩。 虽说比之龙蛇密录来,开天桩完全是路明非依着自身体质禀赋,量身定做的功法,本意也是为他突破武圣而准备,就算不曾回归龙族,路明非也计划着散功重修。 但如此一来,并不代表着修行开天桩将发生的所有事,他都已成竹在胸。 说到底,开天桩毕竟还是一条无人走过的道路。 前方风景如何也尽是未知。 能修志武圣也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推衍一事再如何精密,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但未知,难道不正是最有趣的点么? 路明非期待的笑起。 劲力自生,而后温养根髓,他倒要看看,这开天桩能给他何等神异。 在九州时晋升非人花了一年功夫用以温养。 也不知回归龙族,且改修了功法,将用去多少时间才得神异。 开天,开天。 路明非握了握拳。 他最后看了眼对面空落落的阁楼。 “晚安。” 一夜无话。 月升又落,天色将明。 五点半的站台。 白底印黑猫的短袖,浅蓝色的牛仔裤挽起裤脚,瘦长的少年肩上搭着包,锁骨到下吧的轮廓深刻的如同青春漫画中邻家男孩的线条。 他一个人站在七月份的晨雾里,偶尔踮脚张望,见了空荡荡的街道又放下足跟,一下一下无聊的踢着长椅,铛铛的声响在空寂的街道传出去很远很远。 更安静了。 终于,两束灯光照破晨雾,由远及近,这一幕莫名让人想起宫崎骏动画电影龙猫中的场景,毛茸茸的巨大龙猫巴士,发亮的双眼充当探照灯的功能,在树枝上跳跃,乘坐这样的公交大概会令人终生难忘吧。 少年来了精神,待其停稳,便三两步麻利的上车。 “早啊师傅。” 路明非活力十足的跟司机打了声招呼。 车厢空无一人,公交启动,路明非往里走,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侧头看向窗外,晨雾中的城市,安静又朦胧,有种梦幻般的美感,让人想起曝光过度的照片,斑驳的色块在浓雾中晕开,昏黄的路灯如同相约殉情的夕阳。 路明非往玻璃上呵了口气,三笔画了个笑脸,便收回手,满意的点点头。 他笑起来。 一个人乘车是件孤独的事。 尤其是在空无一人的车厢,在深夜或清晨这样的时分。 城市都已入眠。 你就格外清醒。 路明非想着今天的教学内容,几个弟子各自的习武进度,思绪逐渐飘远,到了很久之前。 好像是补习班还是帮文学社跑腿,具体的他已忘了,只记得也是冷清的城和一个人的公交,自己耷拉着脑袋坐在最后排,似乎是想着一些心事,也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的发呆。 如今想来,那时候,他大概是有些孤独的吧。 不一样了啊。 他不是以前的衰小孩了。 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且为此竭尽全力的奔跑。 这就是现在的路明非。 只是有时候,偶尔的,也说不上原因,就很突然的。 会有些悲伤。 或者说寂寞。 不是矫情啦,这种事,谁都会有的吧。 就是走在路上,看到某个背影,听到某段旋律,或者遇到某个熟悉的风景。 忽然就万般心事涌上心头。 人就是这样一种偶尔会被大海一样的情绪所淹没的生物啊。 路明非想起了那永远无法回去的九州。 铁石山,小皇帝。 真想看看啊,你所说的人人如龙。 公交摇摇晃晃,车厢内的乘客也渐渐多了。 有短裙热裤的女孩三三两两,夏天了嘛,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今天去哪玩?” “上午随便逛逛,下午去游泳吧。” “说起来你给小安准备了什么礼物?” “巧克力啊,那家伙最喜欢吃了。” 礼物? 是生日么? 路明非漫无边际的想。 说起来他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 和爸爸妈妈生活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甚至有时候路明非都会怀疑,那些记忆是真的么? 爸爸妈妈什么的,或许只是曾经的自己太过孤独了,从而诞生的幻想也不一定。 记忆比较深刻的还是在九州,在茅草屋的那段日子,师傅霸道的把捡到路明非的那天定为了他的生辰,到日子了就和小师妹一起下厨给他做长寿面。 真是神奇,看起来那么大的一碗,居然只有一根面条,路明非吃惊的想,这得有多长啊。 那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过生日。 要说印象的话。 面真好吃。 路明非下车,走近少年宫。 这是? 他一皱眉。 太安静了。 往常这个点,武道班里已经有人习武了才对。 今天怎么回事? 静悄悄的,别说人影了,就连武道班的大门都还锁着。 懈怠了么? 路明非想。 他皱眉,脸上是明显的不悦。 这才多久,居然就开始了偷懒。 还习什么武。 是我太好说话了么! 看来师傅的柳条,不,给这群崽子用柳条还是太便宜了,皮鞭吧。 路明非沉着脸,打开门。 武道班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天不是亮了么,怎么这么嘿? 路明非这样想着,往里走去, 冷不丁,三声脆响。 璀璨的灯光瞬间大亮。 五颜六色的彩带漫天飞舞。 纷纷扬扬的落下。 路明非呆呆的站在原地。 本该在北大预科班补习的韩野也不知从哪跳了出来。 一边朝路明非吹着塑料的玩具喇叭,一边笑容灿烂的对他喊。 “生日快乐!” 楚子航和零轮流且稳定的拿起彩带筒,握住底部的开关一转,砰的一声缤纷的彩带就射上了天花板,又缓缓飘下。 他们的动作是如此稳定且高效,但总让人觉得别扭,假如把两人手里的彩带筒换成AK47或者迫击炮,再配合上楚子航和零那一脸平静中带着杀气的脸,完美了呀。 苏晓樯和圆圆一把一把的放飞,很快的武道班内就飘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 “生日快乐!” 小豆豆抱着一大捧花,吧唧吧唧的跑过来,跳啊跳的要送给他。 “生日快乐!” 女孩喊着。 路明非几乎要被彩带和泡沫给淹没了。 他还在茫然的眨巴眼睛。 有些没弄懂此刻的状况。 生日? 谁? 他与每个人对视。 与那一张张灿烂的笑脸对视。 嗯楚子航和零除外。 这是……给我准备的? 哦,对了。 难怪昨天苏晓樯圆圆和零会跑来问自己。 7月17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许久的茫然过后,路明非缓缓回神。 他小心翼翼的品味着汹涌于心中的陌生情感。 就如同内陆生长的孩子头一回见了大海。 闪闪发亮的双眼中满是好奇。 这就是被人关心的感觉么?他想。 也不怪路明非会感到迷茫。 今天啊,可是他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的,被人记住了生日,且精心准备了庆祝。 他笑起来。 “谢谢。” 路明非看向每一人。 武道班的弟子全到了。 甚至小豆豆这个预备役也在。 韩野还跑了回来。 也不知这家伙有没有请假。 还有学长。 路明非注意到楚子航脸上难掩的憔悴。 他的养神法也不知进展如何。 肯定很辛苦吧。 “谢谢了。” 路明非感动的说。 “我决定了,今天一定要拿出压箱底的本是,毫无保留!” 弟子们双眼一亮。 路明非左右拳碰了碰,露齿一笑。 “谁先来,我绝对不留手!” 众弟子:…… 你是想杀人吗喂! 不就是给你过个生日,至于下此重手么! 他们的笑容凝固了。 当然,最终路明非那朴素的想法到底是没有实现,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们只是利用上午的时间完成了日常站桩功课。 而后武道班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去了,海边。 当路明非穿着沙滩裤,踩在白细的沙滩上时。 他心中的惊讶久久未散。 犹记得当时,苏晓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今天的沙滩,我包了。” “这到底……得多有钱啊!” 韩野如是惊叹。 “话说你都只穿一条沙滩裤了。” 路明非看他。 “干嘛还戴手套啊。” 韩野哼了声。 “我开心,你咬我啊!” 圆圆欲言又止,抿着唇。 韩野注意到这女孩一直盯着自己,便好奇的问。 “有事么?” 圆圆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 “就算你这样的身材,也不能穿成这样的。” 韩野先是一愣,而后面色一黑。 那边武道班的弟子们已笑成了一团。 零穿着上游泳课的日本国中女生那样的连体泳衣。 配上女王大人那傲人的身高,说这少女十一岁都有人信。 就见她在沙滩上竖起手臂,一板一眼的弯弯腰,又压压腿,然后原地踏步。 “你在做什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热身。” 零说。 路明非张了张嘴。他觉得吧,零这热身体操,怎么越看越眼熟。 这时候就应该配一个背景音乐。 “时代在召唤。”